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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成皇》


第一章:绝境逢生

“小王爷醒了。”

刚刚睁开眼睛,朱由桦便听见一道柔婉的声音,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长相清秀,但透着些许端庄的女子。

她虽不是美若天仙,但那身绝美的锦服,仍叫人眼前一亮。

“我在哪儿?”下意识的,朱由桦问出了这句话。

女子泪眼婆娑:“小王爷烧糊涂了,这儿是福王府啊。”

“福王府”朱由桦的意识逐渐苏醒,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朱红幔帐,金华醇酒,眼前这副古色古香的场景,还有这女子的装束,自己这怕不是,穿越了?

记忆中,自己来到了明朝末年的福王府,成为了一名平日里只知道骑马射箭和到处浪的亲王之子,只是好像不怎么受待见。

看这房间内豪华的陈设,朱由桦变得兴奋起来。

管他受不受待见,再怎么样,自己这一世也是堂堂的皇族!

想起来,上一辈子都是给人打工,没什么出息,没想到穿越得到了个好身份,也能成为高富帅开着跑马出去装逼泡妞了!

这可真是想想就刺激!

“现在是哪年?”朱由桦兴冲冲地问。

女子见他精神倍好,一直以来担忧的心放下几分,也跟着破涕为笑:“小王爷忘记了,今年是崇祯十四年。”

“什么,崇祯十四年!?”

朱由桦一脸懵逼的回过头,那明朝岂不是还有三年就要完蛋了。

三日后,朱由桦漫无目的的漫步在王府内,满脸的欲哭无泪。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仔细确认,被自己附身这位,正是大明福王朱常洵的第三个儿子,不是嫡子,而是庶出。

福王世子朱由菘就是后来南明的弘光帝,朱由桦这个位置很尴尬,身份尊荣的同时,又因为是庶出而非嫡长子,绝没有机会成为世子。

皇亲的日子并不像朱由桦想的那样好过。

从记忆中得知,朱由桦自出生起便在王府中处处遭人白眼,可能是儿子太多,以至于让朱常洵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儿子。

五日前朱由桦生了一场大病,老福王不闻不问,只是象征性的派个老道士过来驱邪,这tm绝对是亲爹。

至于那个哥哥朱由菘,这货更是巴不得自己直接挂掉才好。

当日朱由桦醒来的时候,在身边见到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已经哭成泪人的王妃宁氏,她是朱由桦在十岁那年册封为南阳“郡”王之时纳的正妃。

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多了个这样的老婆,朱由桦着实吃了一惊,这可是上一世磕破了脑袋都不会有的福气。

历史上那位朱由桦,心思单纯的很,也根本看不出来自己是被全府上下排挤,不过他酷爱习武,这副身体十分不错,只是苦了独守空房多年的宁氏。

朱由桦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不能辜负宁氏的感情。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又拿什么保护老婆。

如今是崇祯十四年正月,元日刚过,李自成就是初十打到洛阳城下的,整个福王府都将变成那震惊天下的福禄宴的作料,想必历史上这位也是那个时候挂的。

还有不到十天就要被煮了,自己区区一个庶子,又能做什么?

明朝玩蛋还有三年,但是自己只剩下几天了,这几乎是必死之局啊!

不知怎的,朱由桦迷迷糊糊的走到了王府外宫的皇恩殿,也就是老福王朱常洵平日议事之处,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争执的声音。

说话的是个将军,嗓门之大,在殿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闯贼已经过了宜阳,新安只有三千守兵,根本抵挡不住,一旦新安失守,洛阳危急,末将刚刚带着部下来到城内,人困马乏,还请王爷出资助饷!”

“如不助饷,洛阳实再难守!”

“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朱常洵震怒不已,“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谁给你的胆子!本王还没有治你擅自入城之罪,王府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随便来一支兵马就要本王助响,搬空了王府也不够!”

那将军也是无奈:“末将奉旨来援,王爷何出此言?”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别人都知道这是必死的差事,没一个肯来,要不是圣旨发到头上,你tm以为老子想来?

然而朱常洵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他懒得理会,索性将袖一挥:“送客!!”

将军一脸出来以后站在殿外久久未动,神情颓丧,但是站在殿外的朱由桦却是眼前一亮。

有戏!

“末将河南总兵王绍禹,今日刚刚奉旨来到洛阳,见过小王爷。”这将军见到来人,虽说没怎么在意,也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识得小王?”朱由桦有些吃惊。

王绍禹强笑几声:“末将也是道听途说,城内守军都说福王府的小王爷喜好骑马,常出入军营,末将也是沙场宿将,方才小王爷行走跨步不同一般宗室子弟,习武之人一看便知。”

朱由桦倒没觉得自己哪儿像个武夫,尴尬的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方才这是?”

提起此事,王绍禹长叹口气。

“告诉小王爷也无妨,是圣旨催促末将带着五万人从开封赶来驰援,一路行军,将士们早已人困马乏,这才想着来讨些饷银以平息兵怨,可王爷却”

朱由桦负手走在前面:“的确,你们从开封远路而来,一毛不拔,确是我们王府做的不对,可父王就这个性子,他那儿小王也是没办法。”

听到这话,王绍禹不无意外:“小王爷能有这份心,末将就很知足了。”

“将士们士气如何?”

朱由桦很关心这些,当兵吃饷,天经地义,这本来就该给,人家主动来讨还一毛不拔,谁还会替咱卖命。

王绍禹默然道:“小王爷不知,开封城的官兵,自本朝十三年三月起就再没有任何军饷、器械发下来了,士气更是低糜不振,末将能做的只有勉力维持而已。”

听这话,朱由桦有些吃惊,甚至是惊恐。

一年没发饷,这还怎么得了?

看他这意思,能稳住不让兵士叛逃就不错了,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还没等李自成到,这边就盘算着怎么开城投降了。

“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大家,助饷的事儿,我这想想办法。”朱由桦突然说道。

王绍禹很是惊讶,但一想到眼前这位只是庶出的南阳王,便也不再多做期待,还是礼貌性的说道:“那末将就替三军将士先行谢过小王爷。”

王绍禹大跨步走了,朱由桦却陷入沉思。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从便宜老爹那要钱犒军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自己的郡王俸禄放在普通人那是很多,但是用作犒军,这还是九牛一毛。

更何况那些俸禄一直存在王府,想从老福王手里抠出来就如同虎口夺食,难如登天。

等会儿,福王府除了钱多以外还有什么最多来着?地啊!

tnnd,老子之前怎么忘了?

第二章:我说的,你不服?

第二天,福王正在府内大宴宾客,所有人都在忙活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却局促不安的来到偏殿。

此人是新安一带的大商贾,家财不说万贯,那也要属于整个河南府排行前几号的。

本来这货已经够有钱的了,不应该怕成这个球样,但就算再有钱的商贾,总归还是要比皇亲矮上一截。

这位福王府的小王爷素来只知道在军营和那些大头兵鬼混,怎么今日突然找自己来,还说是有要事相商。

正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的豪商听到门外传来嗒嗒脚步声,忙起身行礼:“草民王朝山,见过小王爷。”

来的果真是朱由桦,只见他大手大脚的坐在对侧,将二郎腿一翘:“不必多礼,我就开门见山了,两千亩的子粒田,有没有兴趣?”

“不错不错,这是代州产的苦荞吧”王朝山总算知道叫自己来所为何事,也就安心不少。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襟危坐着:“这个小王爷有所不知,子粒田可是大事,没有王爷首肯和有司核定,我等根本不敢擅自买卖。”

王朝山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在mmp,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要拉自己下水。

谁不知道这个朱由桦在王府根本不受待见,还两千亩,只怕一百亩都拿不出来吧,再者说了,买了他的田,岂不是和世子殿下作对?

看这货前后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朱由桦也就明白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底。

朱由桦仍不死心,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说说,多少价格你会买?”

王朝山微微一笑,坐在那动也不动,好一阵子才悠悠道:“小王爷,您的子粒田在下派人去看过,地势、位置都不怎么样,佃农又不多,顶多算是中下等的田产,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看着朱由桦冒火的眼神,他却一副为难的样子,摇头又道:“这样吧,在下吃个亏,若小王爷诚心想卖,那就按每亩五两银子算。”

“五两?姓王的,你欺人太甚了!”朱由桦破口大骂。

tnnd,老子就算是个庶出,你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市值起码三四十两的子粒田直接给压到五两,这是吃定老子了?

两千亩只是试探,王府子粒田肯定不止这个数,可王朝山哪里是诚心买卖,这是欺负人!

足足五万人的军饷和物资,这个价格就算能把子粒田全卖了,也根本不够用。

“小王爷您在说什么呢,在下这可是为了您好,你想想啊,现在除了我王氏,还有谁会买您的子粒田。”

王朝山无所谓的笑了笑,拍拍屁股起身,边走边道:“小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到在下府上一叙,告辞了。”

朱由桦看着这货的背影,默默捏紧了拳头。

自己说了要发饷,那这个饷无论如何都得发出去,不然军心不稳,最后还是要被煮。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洛阳城的豪商就只有你新安王氏一家?

于是乎,朱由桦找到宁氏,两人在纸上列出现今洛阳城内的各地大豪商、大地主,打算一家一家的去问。

“啊子粒田啊,小王爷可折煞我们了,这种事儿还是要跟王爷相商,不好做主啊”

“我家老爷不在,请回吧!”

“一两一亩,你卖不卖?不卖就快些走吧!”

在正月初五这天,整个洛阳的富户、官绅,不约而同的都将朱由桦敬而远之,有的以巧言刁难,有的虚与委蛇,更多的则是直接一句话不买。

孟津孙氏、嵩山汪氏、南阳刘氏

一整日的时间,朱由桦走了一家又一家,但是得到的结果几乎一致,看着写在上面的最后几家,他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纸撕了个稀烂。

这些该死的奸商!

正在这时,久旱的洛阳地区居然下起了小雨,好像连老天都在嘲笑朱由桦太过幼稚,居然把希望放在这些人身上。

雨滴逐渐变得黄豆般大小,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唯独朱由桦,失魂落魄的站在王朝山的府第门前,任凭雨水打湿衣衫。

“由桦,回去吧,他们都是害怕世子,不要进去自取其辱了”这时,宁氏从远处一路小跑着过来,为朱由桦撑起了伞。

“腿裙上怎么有这么多泥点子?”朱由桦刚才的确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进去,听见这话,抬起头问。

宁氏好像才注意到,她笑了笑,只说这没什么。

朱由桦看着宁氏半湿的锦服和不断起伏的胸口,攥紧拳头:“走,去军营。”

中央大营,两群人正在雨中争吵。

“王爷说了,今日是最后期限,明日你们若是还待在城中,就要上报朝廷,治你们擅自入城之罪!”

正在冲王绍禹劈头盖脸臭骂的那个人朱由桦认识,是朱由菘手下的一个二五仔,后边还跟着一群王府恶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氏叹口气道:“前日,王总兵曾请求王爷入城修整,王爷不准,王总兵虽然强行入城,但还有些将士至今都被拦在七里河。”

尼玛这便宜老爹是傻子吗,明明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饷银不给,就连驰援的官兵也不准入城,这洛阳怎么守?

你们都找死,可别搭上我!

王绍禹虽然手握兵权,但对方毕竟是王府的人,他又和李自成有深仇大恨,惹怒朝廷就成了丧家之犬,想来想去也只能忍让。

“传令,让大家收拾行装——”他挥手下令道。

“你不用走。”朱由桦深吸一口气,好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定,重重拍了拍王绍禹的肩膀,忽然朝周围大声喊道:“你们都不用走!”

“哪个不怕死的说的?”那家仆回过头来,瞪着眼睛。

“老子说的!你不服?”朱由桦不甘示弱。

家仆一看是他,当场就有点怂,尽管不受待见,但人家毕竟还是正宗的皇亲,遂压低声音道:“可是小王爷,这,这是世子和王爷的意思啊”

“他们不仅不用走,七里河的那些官兵也要全部放进来,狗奴才,他们的话是话,我说的就不是了?”

见这货还在拿他们压自己,憋了一整天的气,朱由桦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一脚狠狠踹过去:“你回去就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们,这事儿我朱由桦做主了!”

仆人们不敢和皇亲正面对着干,只好讪讪离去,看方向,正是回王府告状去了。

既然迈出这一步,朱由桦也就没打算就这样收手。

“王绍禹!”朱由桦忽然喝道。

前者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赶紧一抱拳,大声道:“末将在!”

“敢不敢跟老子干一票大的?”

“干了!”

第三章:都给老子搬空

“大家快跑啊,流匪已经攻破新安,正奔着洛阳来了!”

街道上满是惊慌失措乱喊乱叫的百姓,显然是李自成攻破新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洛阳。

而这个时候,王绍禹正带着二十几名亲兵和百余兵士跟在朱由桦身后,四处逃难的百姓更让他坚定了心中想法。

朱由桦说的这一票的确很大,从前根本没想过,但不这么做等闯军入城后还是要死,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朱由桦已经无心去管四处乱跑的百姓,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穿过纷乱的街市,来到新安王氏的府第门前,朱由桦敲响了大门:“笃笃笃”

“啊,小王爷来了,我家老爷就知道您准会在今日来,等小的通报一声。”开门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他说完,正要回身离开。

“不用了,费这个劲干什么。”朱由桦冷笑几声道:“我接到检举,新安王氏暗通流匪,证据确凿,王总兵,你还在等什么?”

“弟兄们,给我搜!”

王绍禹早下定决心干这一票,闻言便没有任何犹豫的抽出腰间雁翅刀,推开还在发愣的管家第一个冲了进去。

正厅,王朝山正在躺椅上享受人生。

按理说朱由桦现在也该在全城碰壁,然后回来苦苦哀求自己了,可是天色已晚,他怎么还没来?

等他来了,定要狠宰这不谙事理的小郡王一手。

王朝山美滋滋的想着,一口将手中价格不菲的金华酒喝进肚中,却忽然听到前院传来喧哗之声,皱眉喝问道:“何人吵闹,搅扰了本老爷的兴致。”

“王朝山,你不是在等我吗,我来了!”

看着朱由桦走进来,王朝山面色还算正常,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但过不多久,他的神情来了了个惊天大逆转。

朱由桦不是自己来的,在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手持血淋淋佩刀的河南总兵王绍禹,应该是刚杀了人。

“你你你,你到我的府上来干什么!?”

看见这粗鄙武夫的凶恶样子,早在新安就被流匪吓坏的王朝山本能的有种恐惧心理,站起来连退几步。

“王朝山,你的事儿大发了!”朱由桦呵呵一笑,“有人举报你私通流匪,我还得到消息,说你胁裹的私财中包含了三成的县库房税银,可有此事?”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事!你们这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我要去找王爷!”王朝山怒火冲天,边说边走。

没走几步他就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兵士拦住。

王绍禹上前一大步,直接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姓王的,你若再敢动弹一步,本镇就将你以拒捕的名义当场斩杀!”

第一次觉得死亡距自己如此之近,王朝山不由得害怕起来,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但却仍在嘴硬:“你,你敢?管家,管家呢!平日本好吃好喝养着你们,到关键时候全不见人影!”

“别喊了,你的管家早已是我刀下亡魂了,其他人又怎么和本镇的亲兵相抗!”王绍禹大笑几声,特意将刀口上的血向王朝山靠了靠。

第一次如此接近的闻见血腥味,王朝山只感觉腹中一阵难熬,忍了几次,还是“噗嗤”一口吐了出来。

他擦擦嘴,大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有什么权利私闯民宅,在我府中动刀杀人?”

王朝山话音刚落,入府搜查的亲兵跑回来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书信,另一人则将有万历字号官印的银锭扔到地上。

“总镇,这是在府中搜到的通匪书信!”

“这是搜到的新安县官银!”

王绍禹寒着脸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朱由桦,请他定夺。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朱由桦先是大喊一句,然后换了副表情,低头轻声道:“本殿下想弄死你,就跟弄死只蚂蚁一样简单,王朝山,这回你懂了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王朝山哭了。

的确,他很害怕,他见识到了朱由桦这位籍籍无名的南阳王威力,他很后悔,但更多的是隐藏在心中的仇恨,区区一个郡王,日后弄死他的办法多得是。

“放心,只是和你借点东西。”朱由桦微微一笑,起身对王绍禹喝道:“立刻把这里所有的赃物都搬走,赃物是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王绍禹哈哈大笑,带着部下开始干活。

王朝山松了口气,《三国演义》看多的他差点会错了意,还以为朱由桦要借的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不过很快,看着那些大头兵的去处,王朝山慌了,这不是自己家库房吗?

朱由桦在微笑,王朝山则是捶胸顿足。

山水有相逢,苍天绕过谁?前一秒王朝山还在盘算着如何从朱由桦那坑钱,下一秒自己家就被人家给搬空了。

更难受的是,他还就只能趴在地上看着。

看着一箱箱的白银和粮食,朱由桦很满意,自己早特娘的就该这么干了,这帮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丘八,跟他们客气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朱由桦将脚靴从王朝山的身上抬了起来,大手一挥道:“下一家,孟津孙氏,给老子按名单一家家的搬!”

这边儿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福王府自然不可能一点消息不知道。

“你说什么!?”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王朝山,朱常洵愤怒的掀翻桌案:“这个孽子,当初他娘就是不服管教,如今此子居然又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本王要将他逐出王府!”

还没等再说什么,殿外又不断传来嚎哭之声,却是那些大户们一个个跑来,哭诉着他们和王朝山一样,家里都被朱由桦给搬空了。

这时,朱由菘趁机煽风点火道:“父王不必惊扰,现在三弟有王绍禹在身旁,强拿难免生乱,我们可以埋伏下王府侍卫,待他回府再一举拿下,再派人与那王绍禹晓以利害,他必不会助纣为虐!”

“依儿臣看,还是尽早上疏请皇上将他废为庶人,免得夜长梦多,他再做出更多的悖逆之事,丢了王府的脸面。”

朱常洵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反正也没对这个庶子有什么感情,便粗喘气道:“你说的不错,就这么办,这个孽子,真气死本王!”

“擂鼓,点兵!”

当天夜晚,洛阳城的军营火光冲天,几万人同列校场,但是全都不明所以,这么晚叫他们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点将台上的朱由桦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景,有些激动,这tm都是自己活下去的本钱啊!

第四章:不速之客

校场上官军乱哄哄的的聚集,行动缓慢,好半天也没排个阵形出来,渐渐地,朱由桦满心的激昂变成了失望。

从这些人身上,不难看出历史上洛阳失陷的原因。

看来王绍禹还是把情况说得好听了,这哪里是有些兵怨那样简单,这是根本没有半点守战之心!

如此看来,这倒怪不得历史上开打没多久便有人投降。

朱由桦开始仔细观察这些兵士的气色,看得出来,他们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起码要比城中那些几日吃不上一顿饱饭的流民要好很多。

看起来这些人完全拥有一战之力,只是还没有肯战之心。

论装备,官兵身上穿的用的实在不怎么样,有个半新不旧的鸳鸯战袄就算不错,手上的兵器多是制式腰刀和长枪,而且很多都生了锈,只有环立在点将台周围的那些亲兵身上才披挂着皮甲、棉甲。

虽是疏于操练,但他们终于还是列出个稀稀拉拉的阵列,无精打采的站满一地。

“咚咚咚——”

鼓声戛然而止,留下一地多脸懵逼的兵士们。

眼前这几万士兵,有一部分是原本洛阳的守兵和各处撤进来的地方守备,其余大多数都是跟着王绍禹从开封驰援而来的官军。

守兵基本都知道朱由桦喜好骑马射箭,甚至许多将校已经跟朱由桦混熟,很多时候愿意听令,但这些王绍禹临时征集来的散兵游勇们不一样。

包括王绍禹在内,开封的这批援军都是让圣旨强逼过来的,压根没几个是真正想来的。

再加上朱常洵不给钱又撵人这一波睿智操作,已经把福王府一系的名声在军中败坏到了极点,他们更是不会鸟朱由桦哪怕一下。

为首的几个军将虽然已经站在前面了,但却都是吊儿郎当的笑着,好像就连王绍禹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冯参将,你且先依兵册点员。”王绍禹喊道。

冯大栋却和没听到一样,双手环胸,与身旁那个军将频频冷笑,压根没有理会台上这两人的意思。

洛阳守军已经开始,开封来的援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点阅完毕,一名千总喊道:“我洛阳内外守军,除去各草、料场及戍卫城防者,共到场两万八千三百二十四人,请假三人,请殿下检阅!”

王绍禹点点头,没有吭声,朱由桦却当仁不让的上前几步道:“黄千总,传令下去,发饷!”

黄虎没反应过来,好一阵才惊喜地道:“尊令!”

很快,侍卫们就开始将带回来的一个个大箱子打开,兵士们全都伸着脖子去看,只见一阵钱光闪闪,嚯,居然是整箱整箱的银锭和铜钱。

黄虎走到队列最西侧一名兵士面前,将一块十两的银锭交到他手上,说道:“牛大壮,这是你从去年二月至今的饷银,拿好了回去给你娘抓药,要是让我知道你干别的,打断了你的腿!”

“那哪能,谢谢黄爷!”牛大壮嘿嘿傻笑。

黄虎胳膊肘子给了他一下,瞪着眼道:“谁给的饷银你谢谁去,这也不是老子掏的腰包!”

牛大壮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下,向台上喊道:“谢过小王爷,牛大壮愿为您赴汤蹈火!”

朱由桦在上边微笑着挥了挥手。

“谢小王爷!”

“小王爷给我们发饷,我们就跟着小王爷干了!”

看另外那边热火朝天的发饷又发粮的,自己这边屁动静没有,开封守军们站不住了,渐渐有些喧哗,看着别人拿钱,这滋味不好受啊。

“总镇,这?”一名亲兵提醒道。

王绍禹面色不动,赞许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朱由桦。

“凭什么他们发饷又发饷,老子却什么都没有?”参将冯大栋忽然喊道。

他说完,几乎开封援军的所有将校都是看向朱由桦,议论纷纷。

后者还是那副欠揍的屌样,平静道:“本来小王是想给弟兄们发饷,犒慰军心,可冯参将连点兵这面子都不给,那我凭什么要给你发我自己的银子?”

冯大栋一下成了士兵们拿不到饷银的原因,见周围人不怀好意看来,惊的他连退几步。

“我只要点兵你就发?”面对众人逼问,冯大栋神色不定问道。

朱由桦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点兵,本殿下发饷,这个钱难道赚的不容易?”

“那行!”冯大栋也没什么好说,转头抱拳走入军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走回来道:“小王爷,我开封守军计有四万六千四百五十六人,请发饷吧!”

朱由桦直接大手一挥:“黄千总,发饷!”

发饷完毕,开封守军们也是喜笑颜开,冯大栋却又道:“三殿下,我军还差了累积月粮没发。”

黄虎正要继续发,朱由桦却忽然说道:“冯参将,朝廷给你军饷是天经地义,但是月粮,你也好意思要?”

“我怎么不能要?”冯大栋问道。

“月粮是给精忠猛士发的,可是你冯大栋算吗,啊?”朱由桦冷笑连连,“来人,给我将冯大栋绑了!”

被黄虎和王府侍卫死死按住的冯大栋挣扎不开,不甘地吼道:“朱由桦,你不过是个王府庶子,有什么权利拿我?”

“有什么权利,这话问的好,你们都应该学学!”朱由桦高声喝道:“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开封五万人马,务必星夜驰援,可是你点兵的结果呢,这么快就忘了?”

“朝廷不给发饷,沿途军士溃逃,这是我冯大栋的责任?”他不甘的吼道。

“那是谁的,我还是王总兵的?”朱由桦看向右侧。

这个时候,王绍禹也知道不能再装傻,上前道:“小王爷说的不错!”

“此次率军出援,开封时还有五万足额,冯大栋蛊惑军心以致将士逃散,又瞒着本镇虚报五万,此为欺君,罪当正法!”

“另外,本镇也有未察之过,战后自会向朝廷请罚!”

欺君,这条罪名扣下来,莫说砍了自己,便是诛杀三族那也不为过,冯大栋瞪大了眼睛,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你还有什么话说?”朱由桦厉声道:“黄虎,你还在等什么!?”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余的军将还有许多兵士都有些犹豫,有求情的,也有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无论冯大栋如何嚎叫,就是没一个动弹。

“噗嗤——”

趁这个间隙,黄虎毫不犹豫地抽出刀,狠狠刺进了冯大栋的身体,又在里面绞动几下,挥刀砍下了他的首级。

“从今日起,本王将接管全城军务,冯大栋罔上欺君,杀之祭旗,参将之位有缺,黄虎暂领其部,且待击退流匪再行议定。”

黄虎眼前一亮,忙喊道:“谨遵南阳王之令!”

“王总兵,有无异议?”下完令,朱由桦这才又看向右侧。

王绍禹也明白,这是在让自己表忠心。

实际上,来到这几天,这位南阳王的手段的确让他很是佩服,强征那些大户的资财用作军费,这帮不服管的杂兵,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服服帖帖的。

没什么好犹豫,他上前道:“小王爷之令,末将不敢违背。”

就在这时,一群不速之客闯到了校场。

“朱由桦呢,他是不是在这!?”王朝山扯着脖子喊道。

第五章:流匪围城

看见来人,朱由桦皱紧眉头。

这帮货到底是要闹哪样,没完没了了?真以为老子不敢砍了他们?

“朱由桦,你站在上面干什么,你可知我大明宗社不掌兵之祖制,你要篡位谋逆不成!”

喊话的是王朝山,但是在他身后,聚齐了洛阳城几乎三分之二的大地主和豪商,尽是一副愤怒不已的模样,就连朱由菘都带着王府侍卫到了。

“怎么,大哥也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点将台上的朱由桦没有理会那些跳梁小丑,只是朝王府的人堆里看去。

朱由菘淡笑:“做哥哥的本不该来,但你连番作乱之举,连父王都震怒不已,你还是下来吧,这样对谁都好。”

“我若是不下去呢?”朱由菘呵呵一笑:“大哥要强拿我吗?”

“何必如此呢,你难堪,王府也难做,尤其是本世子这个当大哥的,于心何忍哪。”朱由菘摇摇头,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话音落地,他话锋一转,大声道:“王总兵,还不将这个犯上作乱的贼子给本世子拿下!”

王绍禹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整个校场的兵士一样如此,寂静的可怕。

这些将校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朱由菘泛起阵阵寒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化:“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可不要忘了,这是大明,作乱要杀头诛族的!”王朝山似乎也看出了什么。

听到“作乱”这个刺耳的字眼,一众富户都是大惊失色。

“砰砰砰——”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城门那里忽然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炮声,一名镇守城门的兵士屁滚尿流跑回来,向朱由菘报告道:

“不好了世子,流匪围城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他们有多少人?”朱由菘惊疑不定,接连后退几步。

“一望无际啊世子,闯字旗号遮天蔽日,怕是要有五六十万人不止!”

“这,这该如何是好”朱由菘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在地上,王朝山等人也都是惊慌失措。

朱由桦看向他们,冷笑着问道:“来啊,怎么不来了,都被流匪攻城给吓傻了?”

“拿我,就凭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甚么德行!”

“抵挡闯军,亲冒矢石,上城督战,保洛阳不失,保王府安危,你们哪样能行?全城将校听谁的,你们这些人,还是我朱由桦的?”

王绍禹抽出刀横举起喊道:“我们听南阳王的!”

“听南阳王的!!”众将校齐声喊道。

朱由桦静静道:“黄虎,你召集城内民勇,运送投石、檑木上城助战,王绍禹,立刻带着主力去东门。”

“尊令!”

看着有条不紊发号施令的朱由桦,还有风风火火动作起来的校场,朱由菘懵了,王朝山等富户们更是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喊什么拿人。

就在几条街之外,已经占领郊外的流匪们摇动着“闯”字号大旗缓缓而来,从城头看下去,那黑压压的人马,似乎一直铺到天地间的尽头……

听着他们的喊声,城头官兵都有些动摇。

“南阳王来了!”有人忽然喊道,惹得众人回头。

朱由桦登上城楼,看了一眼外头的大军,也是心有余悸,他深呼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透出无比的坚定。

“将士们,你们怕吗?”

“不怕!”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是异口同声喊道。

“狗屁,我都怕,你们会不怕?”朱由桦说完这话,不少人都是哈哈大笑,但他紧接着又高声道:

“怕归怕,但我们不能退缩,因为在这面城墙之后就是大家的父老妻儿,你们都有自己的亲人,但是我没有!”

“小王爷,您不是王府的人吗?”有人问。

“错!我原以为我的家就是王府,但是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王府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军营,而我的亲人只有你们!”说着,朱由桦又指向城外,厉声道:

“闯贼一路攻城掠地,生灵涂炭,目的就是洛阳,他以为拿下这里就能灭亡大明,我们有退路吗?”

官兵们举起手中刀枪,齐声喊道:“没有!”

“错!永远都有退路,你不想死在城头,你现在就可以走!去当一个万人唾弃的懦夫,这就是你的退路!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能死战到底,击退闯贼!”

“这些流匪的所作所为你们都知道,一旦让他们破城,家不存,国将覆,我们又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说到这里,朱由桦‘噌’地一声抽出雁翅刀,指向城外闯军:“大明的将士们,拿起你们的刀枪,用敌人的鲜血来告诉他们,可以夺走我们的命,但永远夺不走我们身为大明官军的骨气!”

“你们的父老妻儿都在城内看着,你是让他们为你感到骄傲,还是让他们觉得你懦弱、无能?跟着本王奋力杀敌,击溃流匪,向天下证明自己!”

“杀一贼者,赏银三钱,杀贼首者,赏银二两,如能阵杀闯贼者,赏千金!只要你们敢杀,本王就敢赏!”

“杀!”

看着朱由桦在城头挥舞着银光闪闪的雁翅刀,刚刚带着民勇来到城下的黄虎呆愣当场,紧跟着他就听到,城头官军爆发出响亮的叫喊声。

“杀流匪!杀流匪!杀杀杀!!”

城外,骑着白马,身后披着红色大髦的李自成皱紧了眉头。

“从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官兵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开始逃跑,就是已经打开城门投降,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士气?”

在他身后,一名青衫佩剑的士子取下千里镜,凝重道:“是南阳王朱由桦在城头动员。”

“朱由桦!”李自成攥紧拳头,“这些宗室子弟,个个大鱼大肉,锦衣玉食,害得我们连养活家人都难,全都该死!”

“李过,给你三千老营压阵,给我在天黑之前拿下洛阳!”

一名白衣闯将闻言大喝:“尊命!流民七八九营跟老子冲,老营一队压阵,马队侧翼呼应,没我的命令,不许参战!”

“杀官兵!杀官兵!杀官兵!”

听着忽然而起的震天喝声,李自成兴奋的浑身都在颤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虽然原本是个送快递的,但是现在要砍翻亲王!

那个在城头叫唤的南阳王,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第六章:下马威和见面礼

李过跃马上前,来到一个位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到洛阳守军的面前,大声喊道:“弟兄们,福王昏聩,朝廷无德,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

“福王府的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们的粮食一辈子也吃用不完,拿下洛阳,这些都是我们的!”

“拿下洛阳,让福王府的宗室们匍匐在我们脚下!!”

听这话,朱由桦内心一万头曹尼羊在欢乐的奔腾,王府的钱日后可都是老子的钱,你抢走了我怎么办?

“神威将军炮呢,瞄准了喊话那个,给老子开炮轰丫的!”

城头忽然传来一道巨响,众人就看着一颗实心铅弹直直的落到了李过的位置,然后那里变成了一个血坑。

刚才还激昂澎湃的那位,已经和他的马上西天取经去了

看见这一幕,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将脸一抽,老营统领李过就这么挂了??

“卧槽怎么这么准。”朱由桦都吃了一惊,射一发就打中了,多小的几率啊,自己特么是开了自瞄吧。

本来朱由桦是打算吓唬吓唬李过,也挫挫闯军的锐气,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原本李过和官兵战斗多次,对大多数土炮的射程都很熟悉,他已经站在一般的火炮射程之外,按理说应该是万无一失。

但城头那个可不是一般的火炮,而且谁知道一炮就打中了?

“李过!!!”收到消息的李自成大为肝火,还没开打就损一员大将,这还是头一次。

李自成是真的又急又气,死的要是刘宗敏的人他顶天也就装一装,但李过可是自己的嫡系,没了他,刘宗敏的势力就会更大,也更加无法无天了。

李过挂了,怒火中烧的李自成不再试探,决定率领主力亲自攻城,尽快拿下洛阳,以免夜长梦多。“杀!”

李自成一声令下,本打算后方站着看戏的闯军纷纷大动。

霎时间,鼓声大振,四处叫喊声不断,有陕北口音,也有河南口音,更多的则是四川口音,有喊着搬梯子的,也有取弓箭的,吵吵嚷嚷宛若一个超大的菜市场。

“南阳王威武,南阳王威武!”

一发炮弹轰死对方大将,这本是炮手的功劳,但现在所有人都把那几位忽视掉,都觉得这就是朱由桦亲自登城的结果。

当然,朱由桦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大不了过后给炮手一些赏银,按大匪首算,他们平摊。

朱由桦顿时被自己的善良所感动,本殿下真是个公平的人。

听着城头官军传来的欢呼声,正准备跑路的城中百姓一个个停下了脚步,茫然的四处打听。

听见李过被一炮轰死的消息后,很多人心中的巨石都是落了地。

“看来洛阳城能守住!”

对于部下的混乱和无序,李自成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骑着马来回奔跑,不断手舞足蹈的下令,要各营闯将约束自己的部队。

命令层层传递,过了半柱香,偌大的闯军队伍竟然神奇般的排好了攻击阵型,又开始缓缓前进。

然而这个时候,城头明军早就架好了更多的大炮,许多民勇在文官们的组织下赶来东门协助守城。

“轰!”

忽然间,城头又爆发出一声巨响。

几乎所有的闯营军将都是下意识勒停马匹,奶奶个熊,这炮可是有点邪乎,李过的那个血坑可是前车之鉴啊!

然而这发炮弹并没有打到他们身上,却是呈一个抛物线,最后笔直的落入闯军大阵中间的一道深沟。

这道深沟本来已经在攻城的时候被流民营用木板什么的挡住,可这些东西挡不住铅弹,周围的闯军们就眼睁睁看着那颗黑色的大球落了进去。

紧跟着,烈焰就如龙息一般冲天而起。

这正是先前朱由桦命人出城设下的陷阱之一,也是送李自成的见面礼。

这道火龙肆意吞噬着流匪大军,听到那些流匪凄惨的嚎叫,最后无一例外的化作灰烬,城头明军吞了吞口水,都在庆幸自己不在那里。

“闯王,卑鄙的官兵不知在城外弄了多少陷坑,弟兄们死伤不小,还是让流民营先去填吧!”不多时,一人拍马赶回,却是大将刘宗敏。

李自成只恨不能立马砍了朱由桦的头,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么许多。

况且他也是有些小心思,攻城的都是刘宗敏的嫡系,他舍不得,自己却巴不得多死一些。

人没了可以再招,不是自己的兵,要再多又有什么用?

“那些流民行动缓慢,等着他们填完,只怕又要过去一两日,本王等不了那么许多,今日就要为李过报仇!”

刘宗敏劝不住李自成,只好下马去找那青衫佩剑的士子:“李岩先生,还是您去说说吧。”

李岩也明白看似和平这两位明里暗里的争斗,但他来到李自成身后却没有吭声,只是不住的叹气。

李自成注意到这声音,便回头问:“李先生叹什么气?”

“在下叹闯王已经中计尚不自知。”李岩摇头。

“我能中什么计,那些腐明宗室,又哪里有什么韬略?”虽如此说,李自成却仍然停下脚步,显然,对于李岩的看法,目前他还是十分重视的。

“闯王您看,在大军来到洛阳之前,官兵已不知在城外开挖了多少陷阱,蛮冲硬打,我们只能损伤不必要的兵力。”李岩说完,又指向后方:“我军粮食不多,这些流民留之无用,徒耗军粮而已。”

“那好,便依先生之策。”李自成攥紧拳头,恨恨看了一眼城头的朱由桦,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又道:

“将在宜阳、新安等处抓的人都带来!”

那道火沟不仅让闯军阵型大乱,也让他们初尝败果。

很快,从闯军后阵飞来一将,张口大喊,刚刚上前的主力们赶紧呼啦啦的又撤了回去,城头明军严阵以待,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要耍什么手段。

没有多久,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喊叫声,朱由桦、王绍禹等人看去,却见到是闯军老营押解着一干俘虏从军阵中靠过来。

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流匪抓的百姓?

明军之中渐渐出现了议论声,朱由桦也纳闷,俘虏冲阵,这特么不是鞑清玩剩的套路吗,这快递员怎么也借用过来了。

老营们押解着这批人越走越近,王绍禹这才看清到底都是什么人,脸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只是惊恐哭喊,倒不是百姓,只不过这要比驱使百姓造成的影响更大。

这是一群宗室和权贵子弟,后边还跟着很多来不及逃走的大户,他们全家都被闯军抓住,闯军最痛恨的一向都是这种人,可对于官军来说这实在是个难题。

老营们洋洋得意,他们手持马鞭不断抽打这批大明的权贵阶层,一边对着城上叫嚣,看得明军都是惊疑不定。

第七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先生这招真是绝了,拿这些狗东西上去填坑,便是给贼官兵们三分胆量,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只能看着我们攻城。”

刘宗敏骑在马上,听到城头炮击声渐弱下来,哈哈大笑。

“不可大意,在下总觉得那南阳王不是寻常人。”李岩却没与那么轻松,神情凝重。

“欸,李先生多虑也,以往我军攻城,官兵见到普通百姓都会束手束脚,遑论是妄杀宗室?放宽心好了,那朱由桦根本不敢怎么样。”

李岩点点头,没有说话,面上仍旧带着深深的担忧。

流匪毕竟是流匪,攻城时向来昏招百出,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让城上各官军将校都是愤怒非常,个个大骂不止,甚至忘了方才的惧怕。

不过城上的反应,却让城下原本畏首畏尾的老营们胆大起来。

他们更加得意,连军阵那边的李自成本部都是发出阵阵的嗤笑,这还没完,只见押解俘虏的一名老营统领一声喝令,竟是要当面杀人。

“小的们,将这些该死的东西砍了,让城上的狗官兵们看看,与闯军作对,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老营们一齐下手,刀砍枪刺,伴随着惨叫声,人群中立时便有二十几人被杀死在城下。

洛阳城头鸦雀无声,王绍禹捏紧拳头,“他们是算准了我们不敢动手,怎么办?”

朱由桦还没说话,那老营统领又是上前高叫:“尔等都看到了,如不投降,这些狗贼就是你们的下场!”

看见这一幕,众官军已对这些流匪毫无惧怕之情,他们虽然闷声不吭,但眼中却都喷着熊熊烈火。

朱由桦对黄虎冷冷地道:“你去把那些喊着逃跑、投降的官绅全都押上来!”

“这”王绍禹有些有些犯难,“可他们毕竟都是有些势力的人,若日后寻衅报复该怎么办?”

“现在有什么事比稳住军心更重要?”朱由桦大手一挥,见王绍禹仍然不动,便转头对黄虎道:“你去传令,有什么事情,本王一人承担!”

“尊令!”

黄虎没什么犹豫,直接领命而去。

很快官兵们将一批官绅们押来,他们中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推搡着不肯前进,但是一来到城头,全都吓得噤声呆住。

此刻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流匪大军。

面对这股大军,有人暗自庆幸,也有人变得惊恐万分,极力想要从城头上逃离,朱由桦看着每个人的表现,突然道:

“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绑在望台上,浇满热油!”

王绍禹满脑子疑问,那帮捣乱鼓噪的显然更该抓,为什么朱由桦要抓这些一动不动的老实人?

黄虎依然直接听令动手。

言罢,朱由桦来到城头,向城下的老营喊道:“本王留你们一条狗命,回去告诉李洪基,让他尽早投诚,也许还能求皇上给他留个全尸,如若不然,就是这个下场!”

“点火!”

命令很快传到李自成耳边,他拿出从某官兵将领手里抢来的千里镜看了看那些被绑的人,顿时一脸的惊愕。

官兵们拿起火把,将绑着的人一齐点燃。

被点着的很快变成了一个个火人,他们狂喊乱叫的想要挣扎,但全身早已被烈火吞噬,最后只能一头栽落城下,变成散发着肉味的焦炭。

闻到这股味道,那些同样被带到城墙上来的官绅们失神半晌,反应过来后,有人开始苦苦求饶,也有的在不可抑制地扶墙呕吐。

李岩也见到此景,沉吟道:“闯王,这十几人都是河南各处的官绅,有几人还是在下正联络的内应”

“哼,这朱由桦不辩良莠,一并处置,离死路不远了。”李自成放下千里镜,满脸冷嘲热讽。

李岩也是有些摸不着头绪,现如今大明的各支皇室宗亲,只有唐王还有点能耐,他实在是没有料到洛阳的福王一系会出南阳王这么个奇葩。

本来按照闯军的一惯战法,都是先用人数吓死官军,然后再用心理战术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最后基本上都会不攻自破,开城投降。

但是朱由桦来这么一手,便是将先前的计划完全打乱。

汹汹而来的闯军不仅没有吓到官军,反而被朱由桦借力打力,成功挑起了整个洛阳官军的战意。

刘宗敏等人愤怒非常,城上的军官兵则是一片欢呼。

“南阳王威武,南阳王威武!”

王绍禹看到,刘宗敏和几名闯将远远的奔回了大阵内,满脸惊怒的对李自成说着什么,然后他们似乎与李岩产生分歧,差点大打出手。

最后是李自成点头,刘宗敏才又拨马回到前阵。

刘宗敏刚才正是向李自成请战来了。

李岩这次的意见又和他们相反,说什么官兵基本不会有援兵,现在官兵士气正盛,应该暂避锋芒,收兵回营,强困洛阳,再用老办法从城内下手。

他还说城内人心离散,福王府大毒瘤一个,城防即便再坚固,只要围而不攻,城内迟早生乱。

若城头的朱由桦听到这样一番言论,现在只怕已经是冷汗直冒了,因为如果李自成照这个打法,被煮成福禄宴几乎是唯一的结局。

但历史也有它的黑色必然性。

李自成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他认为是旁门左道的建议,一门心思想着定要攻下这该死的洛阳,将内中官兵和土绅杀个鸡犬不留!

由此,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城外大批的闯军开始调动,那些驱使俘虏的老营们也将俘虏杀尽早早撤回本阵。

没有多久,连绵的铜锣声响起,城外闯军中一阵骚动,调动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方阵,开始向洛阳城池缓缓前进。

当然,在这个时候,城头也不能一直无动于衷。

城上一片的忙碌景象。

民勇们在文吏的指挥下搬运檑木、滚石和一箱箱的炮弹,许多标兵也开始在城内到处奔走传令。

“南阳王有令,流匪一旦进入射程,放开招呼,杀一贼赏银三钱!”

“南阳王有令,杀刘宗敏者,记大功一次,赏百金!!”

朱由桦见到,作为前锋大将的刘宗敏亲自率队攻城,后方,高桂英也带着从官兵手中缴获的火炮登上高处,但数量不多。

“小王爷您看,流匪前阵动静不小,但后面却有一群人偃旗息鼓。”王绍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军将,一眼就见到不同寻常之处。

“王总兵眼力不错,想来,这批人车中装着的是填城外沟壑所用泥土。”朱由桦找了一会才发现,“传本王命令,先打这些推车的!”

“谢过殿下夸奖!”

王绍禹哈哈一笑,转头下令去了。

第八章:乱世立足之本(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

“田见秀!”

“我在!”听到刘宗敏的叫喊,一名中年闯将连忙飞马而出。

刘宗敏没给他任何面子,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唾沫横飞:“你带本部速去攻东门,天黑之前拿不下,提头来见!”

田见秀很不愿意,但没什么办法,只能抱拳有气无力地应承。

“知道了!”

这田见秀是李自成的部下不假,但他也是刘宗敏的部下。

谁都知道,攻城是个极其损耗兵士的差事,而在这朝廷不济的乱世,立足的根本也是你手下有多少兵。

对很多人来说,兵的质量不重要,但是数量一定要多,主要是传出去足够唬人。

左良玉屡战屡败,但却总能加官进爵,这不是因为这老小子能征惯战,崇祯不忍处置,而是后者根本没办法处置这样一个半自立的军阀。

每当战事不利,左良玉总能提前预知,然后带着主力家丁逃之夭夭,逃到其它地方随便一招流民,便又是几十万大军。

面对这样一股力量,朝廷又能怎么样?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后世的所谓丛林法则,也是现如今能活下去真真切切的道理。

这个问题被刘宗敏抛到了自己头上,田见秀自然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目前最好的办法显然是扔给下面的人去头疼。

接令以后,他来到几个人的面前,沉声道:“张世杰,你去打左瓮城,刘希尧,你去打月城,打下洛阳以后,我替你们向闯王请功!”

“多谢将军!”

两人对视一眼,满心的惊喜。

张世杰和刘希尧都是最底层的将领,不懂得上面那些弯弯绕,没有多想,很快就集合队伍,向城上的明军展开攻势。

对于田见秀来说,这两个人带领的大多是流民营,损失了问题也不大,而且随时随地可以补充,只需要一句口号,他们就会对闯军趋之若鹜。

计划已定,不明所以的明军只听城外忽然间鼓声大振,从流匪的大军中分出各为数万人的两部分,喊叫着向洛阳城冲来。

紧接着城头也是呼和声不断,各级将校大喊着下令,一副森严备战的样子。

李自成骑白马站在最后督战,看似是亲临战阵,但只是不断呼喝着周围的将领约束自己的部队,其实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战情一旦生变,他能迅速脱离战场。

打到现在,这位闯王也知道惜命,早不像原来那样猛打猛冲了。

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流匪,河南总兵王绍禹神情凝重,他觉得就算饷银发下去了,这城也实在难守,毕竟对方人数众多,一人一口唾沫就够自己受的。

想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朱由桦,发现后者居然面带微笑。

朱由桦现在很奇怪,眼前这帮流匪,看起来就跟刚扔下锄头从地里跳出来似的,到底是怎么攻破重镇洛阳的?

思来想去,还是城内人心的问题。

战事一拖,人心思变,就算城头没有崩溃,可能洛阳内自己就先乱起来,福王府体量虽大却又实在不管什么事,最后只能从内部被攻破。

看来要用点奇招才能退敌。

这时候,其余三个城门也传来消息,是流匪也从其它方向一同开始攻城,只不过都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强度却不怎么样。

目前来看,他们还是老路数,根本没有什么创新。

说白了,老营看戏,流民送死,这种打法最开始根本不会有什么战斗力,打打那些一两千兵力的县城还行,打洛阳?

只要不在内部被破,这仗就还有得打。

“砰砰砰——”

用不着朱由桦下令,城头的官军已经开始放炮。

数百门大小型火炮齐声怒吼,发射出无数的弹丸,声势一下子盖过了正在攻城的流匪,许多人都吓得不知所措。

流匪人数众多,但是在这时候却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炮弹几乎不用怎么瞄准,落下去就能轰倒一片。

一颗弹丸很幸运地直接击中了推车,不仅前方保护的几名刀盾手直接炸开,就连后面推着车的人也有几个被砸成一团肉泥。

这还没完,推车并没有被直接砸散,被炮弹巨大的惯性带着向后猛飞,直接带出了一整列的血腥地带。

血与火的战场,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巍然不动的。

一轮炮击之后,城下多出了无数个血坑,留下了许多缺胳膊少腿的流匪。

这些人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凄惨嚎叫,但身后战友要么逃跑要么冲锋,根本不会有人停下来看他一眼。

他们还没死,但生不如死。

“好!继续放!”王绍禹见效果不错,大笑着狂喊。

“砰~啊!”

话音刚落,身边突然传来一声炸响,王绍禹一个激灵向左侧闪躲,一块弹片就“嗖”地一声,这样从他耳边飞速擦过。

“怎么回事?”

反应过来的王绍禹勃然大怒,却见到是仅有的几门神威将军炮中有一门因为年久未用,加之炮手紧张和操作失误,在城头炸膛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炮吗!”二话没说,王绍禹提起刀将那炮手斩杀,“扰乱军心,老子砍了你!”

炮手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尚带着惊恐的头颅就落了地。

人虽然杀了,但造成的影响依然很大。

一门平日都当成宝贝的神威将军炮说没就没了,一段城墙直接被炸成了真空地带,若不是王绍禹闪的快,后果更不堪设想。

“好疼,好疼”

“我怎么听不见了!?”

这一门炮的忽然炸膛使周围不少正在搬运东西的官兵和民勇都被波及,有的被碎片飞入眼睛,鲜血淋漓,大喊大叫。

还有的直接被巨大声音崩成了耳聋,更有些正打算扔落石的官兵直接被崩落下城,让下面的流匪捡了个大便宜。

“哈哈哈,狗官兵不行了,快撞快撞啊!”已经带队冲到城下的张世杰双目通红,疯狂至极。

冲到这里,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该死的官兵在城外埋了数不清的陷阱,过护城河的时候他们更是被官兵疯狂攻击,崩溃了好几次才搭好板子冲过来。

官兵更是眼尖得很,专挑正在过河或者搭板子的人打。

此时眼见官兵自乱阵脚,怎能不兴奋?

“总镇,南阳王叫您速去议事!”忽然,一名传令兵跑了王绍禹的身前,脸上带着匆忙。

“这个时候有什么好议的,守城要紧,不去!”想都没想,王绍禹抬手回绝。

对于这个南阳王,其实他是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另一段城墙,听到王绍禹不来的消息,朱由桦面色也没什么变化。

毕竟人家是实实在在的总兵将官,自己不过是个王府庶子,先前给面子表忠心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根本也不现实。

现在似乎只能靠自己力挽狂澜了,朱由桦深吸口气,静静下令:

“黄虎,你立即带兵回到城内,将监狱内的犯人全部放出来,统一发给武器和盔甲,将他们带到东门来,如有阻挡,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殿下是要让他们助战守城?”黄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说对一半,这件事不容耽搁,你速去速回,不要和那些文官纠缠,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一儆百!”

“对了,去找一个人,他叫吕维祺,将事态讲明,其它话不用多说,人家比你我都懂!”

“属下明白!”

黄虎原只是洛阳戍卫千总,人生剩下的几十年早就能看得见,根本没什么盼头,这次有幸暂代冯大栋的开封参将之职,他也知道,这完全是因为朱由桦。

黄虎早就对朱由桦服服帖帖,没有多问一句,当即转身离去。

看着他走开,朱由桦转身:“传令,瓮城中的兵士在一柱香之后要撤出半数,旗帜必须全部留下。”

第九章:吾等羞与汝为伍!

“这可怎么办,王参政,您博学多才,可要拿个主意出来啊!”

“是啊,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闯贼已经将洛阳围的水泄不通了啊”

官员们都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是个人就知道,看李自成这架势,很明显就是要一次拿下洛阳。

要是洛阳被攻陷了,从永宁、宜阳那些地方官员的下场就能知道,他们这帮人正是李自成要打倒的对象。

“我怎么办,你们都问我该怎么办,我去问谁!?”河南参政王胤昌惊慌的四处踱步。

这帮废物东西,之前一个个瞒报玩的贼溜,早点报上来,就算跑路也能赶趟,现在可倒好,闯贼做大,想跑都跑不成。

都问我,本官又不是神仙,能退百万兵。

“吕老来了,吕老来了!”

众人不知所措时,门外忽然闯入一群人,却是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和千总黄虎带着一帮小校进来了,他们都是主战派。

吕维祺是前兵部尚书,虽然已经赋闲在家,但那份声望和人脉还是在的,他一进来,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

有了这么一个做主肯担当的人,王胤昌也算是能抽身而退,但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姓吕的浑货,洛阳是本官的地盘,你直接带着这群粗鄙的武夫闯进来,是不是有点不把本官放在眼内了?

想虽这么想,但王胤昌也知道,这洛阳不出奇迹是根本受不住的,莫说一个吕维祺,便是戚继光爷爷在世,也不可能。

既然他抢着找死,那就让他上!

想到这里,王胤昌才舒心不少,笑眯眯上前道:“吕老来了,下官也就放心的将这城防诸事托付出去了。”

吕维祺挂着一条白胡须,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想鸟这个蠢货,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一点台阶还是要给。

“承蒙参政王老爷抬举,实在是愧不敢当,老朽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也就不惧什么担责与否了。”

小心思被道破,就好像被按在地上啪啪打脸,王胤昌尴尬的笑了几声,“不知吕老有什么办法能破敌?”

“破敌,你也太高估我了。”吕维祺笑了一声:“贼军数十万,破敌是不可能了,但是御敌倒还有不少方法。”

说完,他向身旁一让,一名披挂着甲胄的将官踏步出列,环视周围诸官吏,抱拳道:“末将原洛阳千总黄虎,见过诸位老爷。”

“黄千总,你不赶紧去守城,到府兵部来做什么?”王胤昌有些嫌弃的样子。

“方才老朽所说的御敌之策需要诸位同僚共心协力,请听黄千总一言。”吕维祺出面解围。

黄虎道:“卑职是奉了我家三殿下之令而来,吕老负责安定城内,我等则在城头与流匪厮杀。”

“但是现在,兵员有所不济,所以还请各位大人把全城的刑犯全部释放出狱!”

一听这话,刚才还算淡定的官吏们直接原地爆炸。

“什么?”

“可恶,这成何体统,于理不合!”

王胤昌也是冷笑连连:“黄虎,你不过是个千总,这等战守大事,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黄虎没有理会这位参政老爷,径直从他身前走过,大声道:“几十万流匪就在城外,我不与他们以命搏命,你们都还能在这信口胡诌吗?”

说着,黄虎脸色逐渐冷若寒霜,手放到佩刀上,边走边道:“我来这里,只是奉劝大家一句。”

“平日里你们如何的勾心斗角,我们都不管,但是现在,无论是虎豹还是难缠的小鬼,都得好好在这给我趴着!”

“耽搁了守城大事,可就休怪弟兄们不客气!”

说完,他故意抖了抖腰间的佩刀。

众官吏被这一番话整的颜面尽失,但碍于兵凶战危,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万一被当场砍了,可没有人为他们做主。

王胤昌上前几步,高声道:“你敢!”

“有南阳王为我做主,有何不敢?”黄虎冷笑一声,带着数名小校直接走出正堂,留下一地懵逼的官吏们。

“南阳王?他不过是个庶出!”

听见这话,吕维祺摇摇头:“王老爷,这天下都是朱家的,庶出嫡出南阳王都是皇亲,身为人臣,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是啊是啊,吕老说的是,王参政,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吾等羞与汝为伍!”

“太过分了!”

官员们很快转变方向,给王胤昌喷了个措手不及。

看着很快散去无人的正堂,王胤昌仍然一脸懵逼,呆立许久,才是默默攥紧拳头,冷哼一声迈着重重的脚步离开。

“都是一帮见风使舵之人,洛阳完了!”

吕维祺被朱由桦派人请出山,自然也知道如今洛阳内外局势,一番举措也是凌厉无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首先,他令河南府知府亢孟脍在全城发下告示,通令城内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女都要参加护城。

说好听点是保家卫城,但知府衙门的意思很明白,男的只要能动就必须上城墙,女的就算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也要参加做饭,如有不从者,就地正法。

正月十一日晚,洛阳内城四大城门依次关闭,由原洛阳戍卫将校们带着官兵日夜不停的在城中巡逻。

吕维祺下令:“如有夜半出门者,不问缘由,就地格杀。”

为配合城头战事,洛阳全城开始戒严。

身为文官,吕维祺能有如此的担当和凌厉的做派,这让许多人惊讶不已,就连朱由桦都是如此。

他只是在后世的百度上查过一次,知道这位是个殉难忠臣,没想到这货这么能干,半日之内就将内城安排的井井有条。

吕维祺越过参政王胤昌,召开了各里甲会议,定下详细的防守方略。

北门要由参将刘见义镇守,西门参政王胤昌镇守,南门则给游击将军罗泰镇守,东门直面李自成率领的闯军主力,仍是总兵王绍禹和朱由桦亲自镇守。

官兵和各县逃入城中的地方武装守卫,如果不主动上城助战,日后查出,抄没家产,男子斩首,女子绑缚京师发落。

对于这种安排,朱由桦表示支持,反正吕维祺是当地人,守城这几位他根本不熟悉。

朱由桦在城头督战,各里、甲参加护城男子和难民中男子,则开始在吕维祺的亲自组织下参加护城战事演练。

这天夜晚,城头仍在血战,城内却是一片的忙碌景象,河南知府亢孟脍打开县库、府兵库,将所有物资散发于民。

妇女们在大街上搭棚、垒灶、磨面,还有在城中菜地拔自家菜以供给军需的,人们都忙碌着,为了保家卫城,城中百姓热情都很高。

戌时,城中火光通明,官兵刚刚击退了闯军的又一次进攻,城头正在欢呼。

黄虎手持火把,将千余城内的囚犯带到了朱由桦面前,这里还有三百名蓄意杀人的重犯,全是亡命之徒。

这帮本来后半生已经定型的囚犯们,此时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带他们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都站好了,南阳王到了!”黄虎突然大喝一声。

在座的尽管都是手上出过人命的,但毕竟还是不如这种真正战场上杀过人的千总将官,一下子就被镇住,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此时,从上面传来一声大笑。

“好,都是好汉!!”

第十章:巧计摧锋(还债,1/5)

这帮囚犯是根本不知道三字王与两子王之间区别的,听见是个王要来,全都“嗡嗡”的议论起来。

这可是个王啊,这辈子还没见到过活的!

“诸位都是人犯,不出意外的话,后半辈子基本都要在牢狱中渡过,可本王想问问你们,不论被冤枉的还是活该如此,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甘心吗?”

朱由桦在上面来回走动,忽然厉声问道。

紧跟着,一名糙汉抬声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老子不过是借了那生员二两银,又不是不还,他就带着人上门讨打,这就要被一直关着,谁能甘心?”

“刘玉尺,不要和王爷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黄虎喝道。

刘玉尺被唬住,只好闷声不吭,倒是朱由桦蹲下来饶有兴致地问:“刘玉尺,来本王问你,如果给你一个能戴罪立功,但是九死一生的差事,你做不做,”

“做!”刘玉尺没什么迟疑,“管他甚么九死一生,老子这条命硬得很,你就说去干什么!”

“好,有种。”朱由桦赞叹一句,起身对所有人道:“本王知道,你们这些人,或轻或重,都已经被官府定罪,现在流匪兵临城下,再守着这些陈规已毫无用处。”

“为保洛阳,本王要你们接替官兵去守瓮城,话先说明白,你们都是随时可抛弃的诱饵,到瓮城以后,能不能活着就全看你们自己!”

“本王要你们做的,就是将流匪吸引进城,造成瓮城已被攻破的假象,在这之后,官军将要无差别射击,不论你们,还是流匪。”

“这是个基本活不成的差事,但如果你去了,战死,不仅免了你的死罪,家人本王也会从优抚恤,如战死官兵一视同仁!”

“如果你的命够硬,就连阎王都不收,那就跟着本王干,我这里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士!”

说完,底下的囚犯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喧闹起来。

“怎么样,想好了吗?时间可不多了!”朱由桦大声喝道。

刘玉尺率先开口:“干,为什么不干,难道要一辈子背负罪人之名吗?”

“战死了家人还能得到抚恤,这可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他说完,那些还在犹豫的囚犯们也都觉得有理,纷纷咬牙狂吼乱叫。

“拼了!”

“吗了个巴子,大不了一死,总比一直呆在牢里强!”

“等流匪进了城还是要死,倒不如拼一拼,先博个好名声!”

朱由桦哈哈大笑,点头道:“给他们发官兵的兵器盔甲还有旗号,让翁城里的人慢慢撤出来!”

“杀!!”

闯军再度席卷而来,有如一股白色的风暴,重重拍打到洛阳城厚重的砖墙上。

后方,闯军缴获的各地官军火炮陆续运抵战场,很快被摆到山坡上,开始轰击洛阳城。

城外炮声响彻田地,一块块青石被炮弹击落,几发炮弹落在了城垛口,垛口瞬间被击碎,后方的官兵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巨石压成了肉饼。

城墙上血战的官兵看着一望无际的流匪,个个面若死灰,反而是闯军们喊着“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越打越来劲。

“撞,就快开了,再加把劲!”

明显感受到瓮城官兵的抵抗不如开始,张世杰眼睛死死盯着城门,他见到城内无数官兵已经四散奔逃。

他期待这一刻已经有很多年,身后浑身带血的老营们也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城门开了!冲啊!”

伴随着一声大响,封堵城门的官兵气力不支,纷纷溃败跑开,张世杰想都没想,带着老营当先冲了进去。

“洛阳破了!”李自成兴奋至极。

打了一下午,十几波次的进攻,有几次甚至都上了城墙与官兵厮杀,要不是那朱由桦死战不退,洛阳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总算将瓮城拿下,那么下一个就是内城,洛阳也就快了!

“传令,让田见秀加大力量,从张世杰那侧派人进去,今夜我们到福王府吃喝!”

一名老营飞马而去,李自成满面红光,甚至已经在想着号称富比皇宫的福王府究竟是如何富丽堂皇。

伴随着铜锣阵阵,无数的闯军开动,向张世杰所部一侧集结,疯狂涌入瓮城的缺口。

知道城门已破,城头官兵有些惊慌,感到压力更大,那些攻城的流匪更加开始不要命的爬上来,一个接着一个,杀之不尽。

此刻流匪如水,洛阳则是缺了口的堤坝,流匪正疯狂的涌入,官兵一副溃败景象。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朱由桦正带着密密麻麻的铳手在内城的墙上,静静等待着。

招来的囚犯们穿着官兵的衣甲迎了上去,只见那刘玉尺一人当先,三刀砍翻了一名流匪中能征惯战的老营。

他状若癫狂的大喊,那些杀人重犯全都跟在身后,个个视死如归,居然生生堵住了缺口

“怎么会这样?”

得知瓮城内战事居然在败退,李自成吃了一惊,亲自拍马上前查看,从千里镜中他见到,自己的部下正被官兵慢慢杀出瓮城。

“调老营冲,让田见秀亲自去,拿不下瓮城,叫他提头来见!”李自成怒不可遏,唾沫横飞,他忍受不了到手的鸭子一直飞走。

田见秀接到命令,尽管不想上前,但李自成和刘宗敏就在身后看着,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让流民营扯下来,自己带着老营再冲。

这些囚犯本来是朱由桦用来迷惑闯军的,本来也没想让他们抵挡多久,但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将几倍于己的闯军杀的退败不堪。

要是官兵全都这般战力,李自成怎么会有机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自成和朱由桦同样意外,但前者的动作对后者来说,显然是个大大的惊喜。

田见秀亲自上阵,本打算只杀个张世杰的朱由桦,赶紧下令先等等看。

那田见秀丝毫没意识到城头的反常之处,带着数千老营一股脑冲进瓮城,只想着迅速夺城。

面对精锐老营,囚犯们逐渐不支,朱由桦这才下定决心,大手一挥:“下闸,落门!”

一声令下,官兵们直接将准备好的千斤闸落下,霎时间,一个流匪老营的身体被碾为两截,田见秀、张世杰与城外闯军的联系也被直接切断。

顾不上那被截成两段之人凄厉的嚎叫,田见秀和张世杰双目对视一眼,不由分说便赶紧退到闸门边上。

但无论他们如何用劲的抽拉打踹,这道闸门一时之间也是纹丝不动。

“他奶奶的,中计了!”田见秀一拍大腿,“难不成老子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第十一章:袁时中是我哥

“放!”

朱由桦站起来,向城下大喊。

田见秀看到,四周原本空无一人的垛口边忽然出现无数的明军铳手,他们肩靠着肩,都用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瓮城之中的流匪。

“砰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如炒豆般的爆响在城头响起,看见身边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惨嚎着倒下,流匪全都惊呆了。

难道官兵不管他们自己人了吗?

铳手们发射起来根本丝毫都没有犹豫,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城下苦苦支撑的那些,根本不是大明官兵,他们不过都是些用来当做炮灰的囚犯罢了。

铳手们距离城下的流匪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左右,又是俯视向下射击,这让铅弹的威力更大,一旦击中,几乎就是非死即伤。

看到身边的张世杰被一颗铅弹击中,整个脑袋就如爆裂的西瓜一般裂开,田见秀肝胆欲裂。

从前也遇到过官兵的火铳手,但一般都是远远还没到射程内他们就开火,最后伤亡没有多少,反而因为频繁发射而炸膛自乱阵脚,最后大溃。

眼前这些官兵不然,他们位于安全的城墙上,每一名铳手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的负责装填子药,有的则在更换过热的火铳。

“嗖”地一声,一颗铅弹击中了他的小腿,但田见秀没什么庆幸的时间,因为更多铅弹正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田见秀本就没什么战心,得知被埋伏后更心灰意冷,正是这个时候,外面居然传来了熟悉的铜锣声。

“闯军退了,闯军退了!”

“我们打胜了!”

“哈哈哈,我们居然赢了!”

此时此刻,城外的闯军正如潮水般溃退下去,就连尸首都不收敛,这次是彻底的收兵。

对被围在城中的人来说,这不是好消息。

当田见秀和数千老营被困在瓮城之后,流民营一下子乱了套,仅剩的几名闯将和少数老营根本无法看住四散逃逸的流民。

左翼全面崩溃,刘宗敏率本部前去阻截,但奈何那些流民已经毫无战心,不仅没有阻止住溃败的趋势,反而被冲散了本阵。

兵败如山倒,李自成也知道田见秀被困城中,但这个形势显然不能继续再打下去,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他们居然就这么跑了!?”田见秀眼神晃动,听着周围的惨叫声和官兵的欢呼,愤怒不已,他将刀横举起来:“别打了,我投降了!!”

“李自成居然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了!!”

“哈哈哈,过瘾,真过瘾!!”朱由桦一只脚踏在城墙上,张口大笑着,他就从没这么爽过。

亲临战阵,起初还有些害怕,但自从第一次杀人之后,一切就都变得水到渠成,看着那些流匪被虐杀在自己脚下,别提多舒坦了!

“南阳王,末将直至现在,方才服了您!”王绍禹人还没到,声音却先到了。

他从胸甲中掏出一封信,郑重其事的交给朱由桦:“这是朱由菘交给末将的信,交予小王爷。”

“这东西烧了不就行了,你给我干什么?”朱由桦正在兴头上,听见这消息也没多考虑,接到手就要直接烧了。

“南阳王不可!”王绍禹急忙上前,“为了您日后着想,这封信不能烧!”

朱由桦皱着眉头接过信,仔细的看了看,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便留着!”

“贼首田见秀带到!”不多时,黄虎押着一人走来,余的老营则都被当场斩杀。

对于这些惯匪,官兵向是不会留什么活口的。

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汉子,朱由桦问道:“你就是田见秀?”

这汉子哼了一声,点头道:“正是我田见秀,没想到亲临战阵的南阳王如此年轻。”

“不年轻了,今年都二十五了。”朱由桦哈哈大笑。

王绍禹也是意外,这种时候,这丫居然有心情开玩笑。

“来人,押下去,好生看管,本王今夜有重要事务要议,不能让此贼跑了!”

朱由桦说完,转身便走,路上却遇到侥幸没死的囚犯,他们个个如同从血浆中滚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皮肤。

“不知南阳王还认不认得我们。”

朱由桦看着说话之人,仔细辨认半晌,方才说道:“刘玉尺,你他娘的还活着?”

后者哈哈大笑,将一颗头颅扔到地上,啐了一口:“此贼首级,能戴罪立功否?”

黄虎小跑上前:“南阳王,是张世杰的脑袋,竟然被他刘玉尺抢了去!”

“这颗首级挂到城头,你们十一个都是好样的,日后就做本王的贴身亲兵!”朱由桦不嫌脏,上去就要拍他肩膀一下。

刘玉尺刚从死人堆里拼命爬出来,自然知道身上有多脏,他后退几步,木讷地道:“大王不可,太脏。”

“脏?”朱由桦一把握住他的手,“你们若是脏,这天下可就没有干净的人了,不用叫我大王,与他们一样,叫我南阳王!”

“谢过南阳王再塑之恩!”刘玉尺激动不已,直接跪在地上,“日后我刘老四这条命便是您的,上刀山,下油锅,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快去换一身干净衣服,好生休息,后面可还有恶仗要打。”朱由桦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带着黄虎一行人向中央军营去了。

“换岗了换岗了!”

当天夜里,洛阳城内的中央军营仍然被官兵森严守备,刘玉尺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来到关押田见秀的营帐中。

听到这话,正站岗的人松了口气:“刘老四,你不是被南阳王提拔成亲兵了吗,怎么还来干这苦差事?”

“看你这话说的。”刘玉尺有些憨傻的样子。

“我刘老四从前是个人犯,幸得王爷赏识,才有如今的翻身之本,兴奋的根本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你回去休息一下,我来看着这个流匪头子,保管跑不了。”

“也行,那可就交给你了啊!”那兵士早就困得哈气连天,内心挣扎几下,还是点点头不回头的走了。

待他走后,刘玉尺上前低声道:“田见秀,田见秀!”

后者被吵醒,看见这人,觉得有些熟悉,紧跟着大惊:“你,你不是白日带队那个狗官兵吗,你要做什么?”

“我是刘玉尺!”刘玉尺有些急促,见后者仍一脸防范,便开门见山道:“袁时中是我堂哥!”

第十二章:嗯,真香!

听见前面那个名字,田见秀还没什么感觉,但听见后头那个的时候,却如当头一棒。

袁时中去年在滑县造反,聚众数万攻打开州,杀了当地的同知,声名大振,所部也号小袁营,名头如雷贯耳。

“你说的是小袁营的那个袁时中?”

“这世上还有哪个敢叫袁时中的!?”

眼下小袁营就在豫东南、皖北一带活动,对阵官军胜多败少,正是威名最盛时,就连在商洛山中李自成计划重新举事时都曾想过邀请小袁营。

好像是听说过袁时中有个姓刘的堂弟在洛阳,但不知道叫不叫刘玉尺,见他提起袁时中一脸傲气不似作假,田见秀警惕去了三分。

“你怎么做起了官军,还带人打我的兄弟?”

说起这个,田见秀有点气,老子这波可亏大发了。

“先别忙着生气,狗官兵们还有一炷香便换岗了,出了城我再给你解释,先换上这身衣甲。”说着,刘玉尺递给他一套军服。

“要老子穿这身皮?”田见秀嗤之以鼻,“我,田见秀,就算是饿死,在这被捆死,也绝不穿这身狗皮!”

刘玉尺:“你tm到底换不换,你不换我可先走了。”

半柱香后,刘玉尺拉着已经换上官兵衣甲的田见秀,灰溜溜的跑出了城外。

城头,看着两人远去,一直躲着的黄虎这才站起来,不过他仍想不通:“你们说,南阳王怎么就知道田见秀会上当?”

周围将校纷纷摇头,黄虎也没什么意外。

“这倒是,你们若能猜得出来,在这个位子上的就不是我黄爷我了。”

从东门出来,两人一路向西玩了命的逃。

田见秀累的驷马汗流,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骂咧咧:“驴球子,没想到这身皮还真好使,爷爷穿上了这身皮,狗官兵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刘玉尺回头看了一眼,仍自顾自向前。

“快走吧,天亮前要感到闯营,我有重要情报交给闯王。”

田见秀跳起来,跟着屁股走,忽然想起什么,“你小子白天好像砍了爷爷不少弟兄,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你打得过我?”刘玉尺忽然站住不动。

想起来白日这厮凶神恶煞的样子,田见秀吸了吸鼻子,干笑:“得,就这样儿吧,好歹爷爷还活着,你也算将功补过了。”

刘玉尺见他犯怂,也没多说什么,转头便走。

田见秀撇了撇嘴,待前者走远后才低声嘀咕几句:“那种情况活得下来,只怕阎王爷都不收,爷爷又不傻,跟你犯什么冲。”

两人走了没多久,来到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这里是宋家庄吧!”田见秀叹了口气,“一整个庄子,大半夜的竟见不到一丝光亮,看来是刘总哨来过了!”

他口中的刘总哨,自然便是刘宗敏了。

闯营各部一直没什么后勤补给,向是走到哪抢到哪,到了一个地方,就把当地的富户、地主和官僚瓜分干净。

至于普通百姓,虽不至于闹得家破人亡,但最起码也是要被胁裹到流民营充当攻城掠地的炮灰。

听见这话,刘玉尺心中更对流匪恨之入骨,但一想重担在肩,不能负了南阳王,没吭一声,闷头拖着长枪便走。

“你慢点,这里又没有鬼。”田见秀忙道。

“我怕冤魂找错了人,你再慢点,只怕出不了这个鬼门庄!”刘玉尺反而加快了脚步。

田见秀杀的人不少,平素根本不会管什么鬼魂,但四周漆黑一片,再加上刘玉尺方才说的邪乎,顿时觉得后脊背泛凉。

最后还是追了上去。

明末时的农民军一直都很神奇,他们人多势众,战斗力却很可笑,起初的时候,基本是各路官军练级晋升的首选对象。

匪乱逐渐猖獗的头几年里,你最常见到的便是几千官兵追着几万农民军的屁股到处跑,借他们脑袋换军功几乎成了军中流传的顺口溜。

身为闯王的李自成同志事迹并不是很光鲜,同张献忠一样,他也有很多次被打的屁滚尿流,数十万大军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

接下来就到神奇的地方了,每次到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关外蛮清就很识相的与农民军配合起来,开始寇边。

本着流寇事小,建虏祸大的考虑,崇祯不得不将围剿农民军的主力调回辽东,而咱们的李闯王钻进深山里猫俩月,出去旗杆一插,大军就又回来了。

“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这个口号是去年李岩投奔闯军时给李自成编的,山陕河南大旱多年,听到这么一句口号,全都疯了。

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民们蜂拥而至,李自成卷土重来,因为兵员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多,很快就要发不起饷,所以直奔着大金库福王府就来了。

朱由桦很无辜的被卷了进来,难道和李自成说自己不是福王那老不死的三儿子,其实是夺舍来的?

且不说李自成会不会信,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当做中邪烧死,和被煮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朱由桦可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他自然明白快递闯王所谓大军的真正质量到底怎么样。

闯军打仗一直都是拖家带口的。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从最开始就都跟随大部队转战(逃亡)全国各地,所以需要的粮食也是天文数字。

方才那个宋家庄,不出意外是被闯军全给抢光了,至于里边儿的人,女的不用多说,男的怕是有些已经丧生在白天攻打洛阳的战斗中了。

此时围攻洛阳这号称五十万的闯军里,朱由桦掐指一算,真正能战斗的顶多也就二十万,这还要算上大部分炮灰一般的流民营。

算得上精锐的老营最多几万,白天还被朱由桦玩了一招请君入瓮,一下子干掉了一万多。

从洛阳东门到闯营这不短的距离中,堪称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空无一人的村庄和寨子比比皆是,河流中满是血水,甚至不时还会有尸体从上游流下,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

树林边,一间木屋正坐落在这里。

黄虎走到旁边,还没等进去,就闻见其中发出的腐臭味,田见秀冲上前一把将他拉开,怒斥:

“你不想活了!这家全染了鼠疫,闻上一口,你就没了!”

“鼠疫兵祸旱灾蝗灾清虏”刘玉尺没什么紧张,只是木讷的站在门外,叹气说:“这世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田见秀从前杀人的时候快意无比,此时也有些触景生情,默然道:“我去找些干柴来,把这里烧了,免得鼠疫蔓延开,对城内和闯营都不好。”

鼠疫,这相当于这个世界上的癌症。

这种病在天启年初现峥嵘,传播极为迅猛,到了如今这崇祯十四年,中原五省都有不同程度的传播,甚至已经到了京郊地区。

北京城内还没怎么样,据说周边的村庄已十室九空,尸体露在街上无人收敛。

在这个年代,只要一家中有一人得了鼠疫,全家都要死绝。

这种病不是有钱就能治的,大户人家被感染以致一口不存的大有人在,至今还没听见有谁单独治疫成功的。

当然,吴又可那小子这会儿怕是还在太医院推太极呢!

田见秀之所以会对这个印象深刻,那是因为他曾亲眼见到自己的三名老营部下走进因鼠疫而空的屋中搜刮钱财,没等出去竟已经全部倒下。

几息之内,就连这些久经沙场之人的强壮之人都抵抗不住,鼠疫之凶,可见一斑。

第十三章:你降是不降?(还不快给朕收藏!)

“十二,十三,十四”

随着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大地,刚刚来到闯营的两人,听到空地上正传来“砰砰”的闷声。

“这是在干什么?”田见秀纳闷。

“将军,您您不是被官兵”回过头来,方才还一脸喜滋滋看戏的闯卒大吃一惊。

“被什么了?”

“狗官兵防备甚松,爷爷凭自己的本事跑出来还是难事儿?”田见秀见围过来人越来越多,皱眉问:“没人放哨?”

“那些官兵只敢城里待着,哪敢出来。”那闯卒嬉皮笑脸地笑着,田见秀想想也是,便也凑进去看戏。

圈子中间,几名亲兵正一声声的报数,李自成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任凭趴在长凳上的李辅臣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

这次攻城已经损失了不少自己的部下,就连田见秀都折在里头,李辅臣可不能再给打死了,刘宗敏想了又想,还是对李自成道:

“大哥,那田见秀带人中了狗官兵的埋伏,辅臣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换了我也扛不住,五十棍可是要打死人的,意思意思就算了!”

李自成瞪了他一眼,“算了?”

“叫他打月城,月城没打下来,倒是第一个跑下来的,你叫我还怎么信他?”

言罢,李自成指着狠狠道:“打!继续打!”

“三十八、三十九”亲兵只好皱起眉头继续报数。

李辅臣闷声不吭,将指甲深深插进肉中,紧咬牙关,肥厚的臀部随着板子的每一次落下逐渐变得鲜血淋漓,他的眼中全是恨意。

这个屈辱,来日必定奉还!

这时,一名亲兵走到李自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后者闻言猛地回头,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人。

“锁天鹞,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哈,没想到,我又回来了。”田见秀大笑几声,上去与刘宗敏抱在了一起,这使得李自成微微触眉。

“闯王,我回来了!”同刘宗敏叙旧过后,田见秀方才上前,半跪在地,笑着对李自成说道。

“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还有脸回来?”李自成此时满腔怒火,冷笑连连。

田见秀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住半晌,收起笑容:“我不是自己回来的,刘玉尺,你出来见闯王!”

很快人群空出一个位置,刘玉尺步伐稳健地从中走出来,闷声道:“洛北人刘玉尺,见过李闯王!”

家住洛水之北,一般称自己作洛北人。

“你是袁时中的堂弟?”李自成将这名字念叨几句,忽然问道。

“不错,袁时中正是在下的堂哥,看来还是李闯王懂的道理多些。”刘玉尺咧开大嘴,但多的一句也没说。

田见秀白了白眼,这tm听着怎么好像话里有话呢?

“你带他来做什么?”李自成回头,语气温和了一些。

小袁营如今的名头不可谓不盛,日后很有可能是自己转战下去的一大臂力,费心拉拢总是没错的。

田见秀咳咳两声,干笑:“不是我带他来,是他将我救出来的。”

“小袁营如今在豫南一带吧?”李自成点了点头,忽然道:“想让我们帮你点什么,要拿出诚意才行。”

说完,率先走向大帐。

“这是自然,手里没点货,怎么敢来找闯王!”刘玉尺大笑几声,心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然后一步步跟进去。

“请!”

回到大帐,李自成坐在首位,刘宗敏矗立在他身旁,死死盯着刘玉尺,戒心满满,就连李岩也闻讯跑了进来。

静默许久,李自成淡淡道:“说说吧,你有什么?”

“闯王知不知道,你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刘玉尺语出惊人,“那朱由桦此时正与王绍禹商议,要水淹闯军!”

“水淹之计”

李岩一拍脑袋,走向地图看了看。

“闯王,刘兄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最近连日大雨,洛水暴涨,若此时官军堵住上游,几日后忽然决开,我军只怕要被淹没殆尽!”

“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下了几天雨。”李自成满不在乎,这小子怎么老是喜欢把平常事说的这么严重。

刘宗敏瞅了一眼李岩,对李自成说:“李先生一向都是想的太多,此前那么许多次,不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这次我看也一样,待明日再打上一日,洛阳必克!”

李岩话语变得急促:“可从前那些次,官军中并没有一个能设下瓮城计的朱由桦啊!”

“那又如何?区区一万老营,数万流民,我还损失得起!”李自成有些厌烦,直接摆手。

李岩长叹口气:“但愿如此吧,闯王、总哨,在下告退了。”

李自成对刘玉尺自作聪明般的所谓重要情况根本不在乎,打发走了李岩,也就随便令人将刘玉尺安排好,回内帐去找高桂英了。

闯营中大将不少,虽大部分都是如刘宗敏那样的糊涂虫,却总会有些明白人,只是这些占少数的聪明人往往选择明哲保身,闭口不言。

至于刘玉尺,这货本来就是听了朱由桦的命令来玩命诈降,更乐得李自成不鸟自己。

“呛啷”

浩大的闯军营盘中,有这么一座不是很起眼的,内中正不断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一个又一个人满脸惊慌失措的跑出来。

“滚!!”

一声愤怒的大叫,又有一人端着饭菜摇头走出来。

刘玉尺接过他手中的物件,示意他不用多说,深呼口气,静静走了进去。

“滚,老子有那句话说的不明白!?”李辅臣连头都没抬,听见脚步声,拿起东西便砸。

刘玉尺灵活的闪避开,没有吭声,就这么站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满地的碎片和精疲力竭的李辅臣,默默道:“疯够了?”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李辅臣抬起头。

“我叫刘玉尺。”

刘玉尺靠在一根梁柱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李辅臣,你犯了临阵避逃之罪,你姐夫现在该是巴不得杀了你向闯王邀功吧?”

李辅臣呵呵一笑,“当年就是我姐夫领我投奔闯王,他怎么会杀我?休要在此耸人听闻!”

刘玉尺只是笑眯眯继续说:“我还知道,你在上月一夜输了你姐夫的三百多两银子,若这个事儿他知道了,还能不恨的直接杀了你?”

“你到底是谁!”李辅臣一个激灵,就要起身去提兵器。

可他忘了白天里被打成什么样儿,屁股忽然一动把他疼的哇呀大叫,刀没拿到,反而直接摔落榻下。

经这么一折腾,李辅臣便只能继续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刘玉尺啧啧几声道:“我今日明着告诉你,我是朝廷的人,你若随我归顺,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不然,就别指望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十四章:恶心恶心他

见他这话不似作假,又满脸的狠色,李辅臣眼珠溜溜一转:“你别忘了,这可是在闯营,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我能独身来到这里,你觉得我会怕死?”刘玉尺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冷静得可怕。

“说,降还是死!”

“降,我愿降!!”刘玉尺愈来愈近,神色也变得阴狠,李辅臣惊慌失色,趴在地上连声求饶。

刘玉尺恶狠狠道:“小点儿声,惊动了外面的贼人,老子拉你陪葬!”

这还真是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自成视你为钉子,刘宗敏把你当祸害,你先天与闯军八字不合,待在这里只能等死,倒不如跟我到官军之中,成全美名!”

刘玉尺转头走到营帐边上,闷声道:“日后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托人告诉你,若是敢反悔,追到天边也要杀了你!”

看着刘玉尺掀起卷帘离开,李辅臣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也很奇怪,这刘玉尺是袁时中堂弟不假,他怎么会帮着官军做事,难道是闯王派来试探自己的?

“来人,给老子拿饭,饿死我了!”

本来吧,李自成是根本不会信这个报告,朱由桦正被围在城里,只有自保之力,还敢派人出来到上游拦水?

除非这小伙子嫌自己活的太长。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小萌新了,要是真有人堵上游,水流减少没减少还会看不出来?

这刘玉尺明摆着是想用一些莫须有的假情报,骗自己送他去和小袁营会合,想让自己上当,门都没有!

咱闯王是谁,什么狗娘养的烂计策看不出来,可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放他走。

万一日后招揽小袁营用得着这货呢?

李自成想的挺好,打算把刘玉尺放着晾一阵,然后来一招礼贤下士招揽之,顺带着轻轻松松不就把小袁营拐带到手下了。

但李岩这厮不知道咋回事儿,好像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一宿来劝好几次,不知道老子正和桂英忙着造人呢?

你个当军师的有没有点职业素养,这种时候三番五次的来打扰真的好么。

“闯王,三思啊,万一官兵”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特么还有完没完?去找刘宗敏吧,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今晚再回来砍了你丫的!”

李自成不厌其烦,只好答应。

李岩这次倒是干脆,二话不说,点头便走,这不是说他被李自成开玩笑般的话给吓住,而是李自成这话实在大有可操作的空间。

一句话下来,这不就是自己照量办的意思?

李岩来到刘宗敏帐外,发现这厮也在寻花问柳,只是不知道又是哪家小娘子遭了秧。

李岩摇摇头,还是掀起卷帘直接走了进去。

刘宗敏倒不害臊,一听是李自成的意思,也没多考虑,光着屁股就跳了下来,说要去点兵。

李岩估算了一下朱由桦去拦河需要的兵力,说道:“总哨先带五万人马前往,就在洛水上游立营,见到任何人,格杀勿论!”

“任何人?”刘宗敏笑吟吟的问。

李岩看他这欠揍的样儿,就知道话里有话。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策,就算来的是个渔夫,也要抓来关到破城后再放!”

明知道刘宗敏暴虐成性,李岩还是非常肯定的点头。

“这好办!”

刘宗敏正犯愁部下的饷银和粮食问题,有了这个命令,刚好能堂而皇之的带人抢劫。

至于是不是李自成的意思,这干他什么事?

只管让部下吃饱喝足痛快了就行,就算出了事也不是老子背锅,他李自成也不敢怎么样,最多拿李岩当枪使。

刘宗敏答应的是痛快无比,李岩自然知道自己这一手是在冒险,但这个险非冒不可。

自从知道洛水离这不远以后,李岩就连睡觉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万一朱由桦真来了一招水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还别说,朱由桦就是故意把自己要水淹的这个消息放出去的。

闯军看着声势浩大,但其实和洛阳官军一样,并非是铁板一块。

水淹这个消息一出,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到底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反正先恶心恶心流匪们再说!

“南阳王,闯营似有异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王绍禹就走来向朱由桦汇报。

瓮城一战,朱由桦算是证明了自己和那帮猪家王爷们的不同之处,也是打那时候起,王绍禹才算是服了。

这种胆识和韬略的王爷,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紧了,准没错!

李自成居然信了!

朱由桦觉得有点意思,本来觉得按历史上李自成的自大程度,目空一切,根本不会信这么离谱的情报。

现在他信了,据报,闯营的人马现在还在调动,怕是走了至少几万之数,那现在该干什么才能继续恶心他。

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夜袭难道不香?

说干就干,朱由桦打算亲自带人去袭营,这种刷威望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深夜里的闯营,果然没让朱由桦失望。

这帮货压根没设什么探马,偌大个营盘,除了几队巡逻兵士以外,就只见到光秃秃的寨墙上站着几个哨兵。

甚至有两个还睡着了。

“哎,总哨带大队人马出去了,这个你听说没?”一名哨兵凑到另一人身边。

“你小子才知道?”那哨兵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事儿早在全营传开了,据说是官兵要堵住洛水的上游,水淹大营!”

“洛水怎么淹得过来,再说了,官兵不是都在城内困着呢么!”

“我怎么知道,我也就是个放哨看门的,知道这些,我就不在这儿了!”

“那你还能在那儿?”起初问话的哨兵笑了起来。

“看看那些大营,个个里头都睡着女人,混到那个地步,吃穿不用愁,就是人上人了!”

听见这话,起初的哨兵打了个哈欠,“这种好事儿都是那些敢打敢拼的得了去,怎么可能到咱们头上?”

话说完,一根急速旋转的箭簇猛然射穿了他的咽喉。

“敌袭!”另外那哨兵被喷了满脸血,呆住半晌,便听见周围传出猛烈的铜锣声。

“杀!!”

无数的官军骑兵忽然从四处冲出,直接冲破了防备甚虚的寨门。

第十五章:掳了闯王的婆娘

“有动静!”

方才尚在酣睡的李自成猛然惊醒,警惕的竖耳细听,依稀之间,好像能听见不少喊叫声音。

透过营帐,外面也能看见微弱的火光。

“来人,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李自成坐在床上,打了一口重重的哈欠,大声向帐外亲兵询问。

“洪基,你怎么了?”睡在侧身的高桂英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紧了紧棉被,“你折腾了半夜,我倦得很。”

“桂英,好好歇着,今晚我火大,是累着你了。”李自成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回头安抚。

高桂英也的确是累着了,点点头继续睡。

不多时,一名亲兵走入帐内,“闯王,是前营失火,李辅臣已经喊人去救了!”

“原来只是失火,这个李辅臣倒是有心,刘宗敏呢?”李自成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问。

“回闯王,你忘了,总哨已被您派去洛水上游驻营了!”那亲兵喊道。

“嗯,我确是忘记了,你带人去救火吧。”李自成一拍脑袋,等亲兵下去后,才是摇头:“这个李岩,我一时的气话,他居然真的叫刘宗敏去了。”

闯营浩大,李自成的大帐在最中间,朱由桦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但一时半会还传不到这边。

李辅臣的部下的确是最先动作起来的,不过他们不是救火,他们是在放火。

这批早已决定追随头领归顺朝廷的闯卒们,一个个在营中奔走喊叫,四处放火,但却极有章法。

他们先挑外围的营帐放火,而且有专人去烧粮食和辎重,这样一来,外围的乱象暂时就不会惊动内层。

外围住着的都是流民,人多势众,等到火势蔓延过去,早已成了冲天烈焰,流民四处玩了命的奔逃,就算他们有心扑灭,也是根本来不及。

不知过了多久,辗转反侧的李自成“腾”地一下又坐了起来。

“洪基,你又怎么了?”高桂英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愠怒,她搞不懂李自成在折腾什么。

“外面不对!”李自成心里砰砰直跳,赶紧站起身开始披甲,“这动静太大太乱了,我出去看看,桂英你睡着就行!”

高桂英点点头,趴着道:“估计是篝火太盛,被风卷着到了什么地方,虽说已经有人在救火了,但去看看总是无妨的……”

“我在帐内等你。”

李自成套上脏兮兮的大髦,掀开自家营帐那压着木棍挡风的门帘,也不拿刀,也不取枪,直接一躬身走了出去。

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李自成这时候才注意到,帐外早已乱哄哄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四处奔逃的流民和老营,眼前杀气腾腾冲来至少几百骑。

这些骑兵打着大明旗号,在偌大的闯军营盘中四处砍杀,急速飞驰,这一幕场景,登时让这位久经善战的闯王愣在当场。

不是说失火了吗?

怎么会出现朝廷的人马??

而且已经打到自己的营帐外面了???

官军全都在洛阳城内紧守不出,白天才刚刚血战一场,他们必定损失惨重,怎么还敢出城夜袭!

李自成满脑门子问号,但迎面冲来的骑兵解释了他的所有疑问。

朱由桦一骑当先,披挂着精铁盔甲,手里握着雁翅刀,张口大喊:“杀李自成者,赏千金!!”

听见这话,李自成极目四望,见到一匹瘸腿马被绑在木桩上,想都没想便飞奔过去上马。

“桂英”正要拍马而去的李自成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

李自成一转头消失在混乱的营盘之中,朱由桦带人赶到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他的踪迹。

这时,远远跑来一骑,却是早先孤身入营的刘玉尺,这次他手里也提着一颗脑袋。

“南阳王,这是那李辅臣的首级,我给你带到了!”

“你杀了他!?”黄虎一脸的吃惊。

刘玉尺杀了临阵反正的李辅臣。

那么这样一来,李辅臣那些手下,也就不可能再进入朝廷阵营效力了。

“这等人,今日能背叛李贼,明日就能背叛南阳王,不杀他,难道等他背后捅我们一刀再去投李贼?”刘玉尺满不在乎。

“可是”黄虎还是有些可惜,“你可以等他带部下过来后再杀不迟啊!”

“那些流匪留之无用,不要也便罢了,刘玉尺,你杀得好!”朱由桦说道。

刘玉尺抿嘴一笑:“谢南阳王!这二人如何处置?”

朱由桦这才转头看去,发现这两两个已被抓住的,一个是李自成帐下的大军师李岩,另一个,自然就是在睡梦中被带出来的闯王夫人高桂英。

“你们可都认得我吗?”

高桂英扭头没有说话,李岩挣脱两名骑兵,一口啐到了朱由桦的脸上,厉声大骂:“朱由桦,你们朱家气数已尽了,大明该亡!”

无论前生今世,朱由桦这都是第一次被人吐到脸上,神色当即一变,擦干净后戏谑地问:

“你就是李岩?”

“正是我!”后者昂头大喊。

黄虎提刀策马上前,“南阳王,叫末将砍了他祭旗!”

李岩冷笑不止:“赶快动手吧!”

“不用,他就是在求死。”朱由桦冷冷一笑,策马道:“将高桂英带回去,至于这个李岩,留他活着,自有别的人会杀他!”

“走!”黄虎没多问,直接挥手下令。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话到此时,偌大的闯军营盘之中已然开始喧嚣起来,越来越多人醒过来出帐查探。

虽然大部分人刚一露头都被火势和乱象击破丧胆,前营也已经秩序崩溃,但火势却还没有波及整个闯营。

李自成逃走后,很快就和高一功等人组织起一部分兵力开始灭火和推进。

朱由桦好不容易杀到李自成的大帐前,但并没多做停留,将李岩放了,裹挟着几乎是没穿几件衣服的高桂英掉头便走。

道理很简单,闯营已乱,如果动作迅速,骑兵再不济也可以奋力穿营而过,然后全胜回城。

可若是动作慢了呢?

闯军数量甚巨,其中高等级的闯将如高一功之辈也都不少,他们率兵反压过来,自己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个时候,一刻也耽搁不得。

朱由桦将高桂英接到自己马上,和李自成方才逃跑一样,头也不回的玩命向洛阳城后撤。

第十六章:我的女人你也敢碰?(还债2/5)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洛阳城的砖墙上,远处也迎来了一支狂奔回来的马队。

他们人人开怀大笑,马侧都带着不少流匪的首级,尤其是在最前面的南阳王朱由桦,前面居然还趴着一个逐渐放弃挣扎的女人。

“是南阳王他们回来了!”守门的百总已经担心了半宿,见到来人,飞快的喊着跑下城。

洛阳城的东门打开,朱由桦策马扬鞭,踏过曾倒下无数流匪的瓮城进入内城,狠狠拍了一把马上女子的臀部,大叫道:

“别装睡了,快tm给老子下去,沉得和死猪一样!”

高桂英倍感屈辱,仍然没动,因为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这还是朱由桦临时给套上的。

“哈哈哈!!”周边兵士随即哄笑声一片。

但很快,传来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南阳王,这是打哪儿掳来的良家妇女啊?”

顺着声音看过去,朱由桦面上的笑容一滞,后又大声反问:“王参政,没想到您口味换的这么快,闯贼的夫人在您这儿居然是良家?”

王胤昌愣住,不可置信道:“闯贼的婆娘你都抓来了?那闯贼呢?”

“这家伙跑的飞快,撵不上!”说着,朱由桦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将高桂英抱在怀里,故意向王胤昌凑了凑道:“哎,王参政,看起来您对这娘们有点意思?”

“那行!本王便成人之美,黄虎,晚上把这贼婆娘晚上带到王参政房里!”

黄虎当然知道这货在故意逗王胤昌,也便大笑着抱拳:“南阳王有令,末将岂敢不从?”

“小的们,将贼婆娘洗干净了送王参政大老爷房里给他耍耍!”

王胤昌连退几步,看了一眼紧紧抱着朱由桦好不让自己走光的高桂英,脸色憋的通红,怒道:

“这成何体统!”

“哎呀,你们这帮酸腐文人,就喜欢搞这些面子工程,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想要直说,本王又不是那小气之人!”朱由桦大笑几声,“刚才斜眼看的不是挺爽吗,啊?”

“我我”

王胤昌无话可说,他刚才虽说没看见主要部分,但也还是见到了一大片的花团锦簇,现在想起来,心中还是砰砰直跳。

“真不要?”朱由桦又凑了过去。

“南阳王别拿本官开玩笑,王爷和世子还在王府中等你去议事呢。”王胤昌用手捂住脸,躲躲闪闪,红色都到了耳根子。

“行,参政王大老爷害臊,咱可不害臊,晚上把这贼婆娘弄到我房里,要洗的干干净净!”朱由桦挥手道:“昨晚得胜而归,今天加餐,猪肉炖粉条、大白蒸馍!”

“多谢南阳王!”

又有肉吃又有白面蒸馍,众人全都喜不自胜,全都山呼起来,王绍禹却是有点疑问。

“南阳王,猪肉去哪找?”

朱由桦回头看了他一眼:“去那些有钱的家里借点来啊,这还用本王教?”

王绍禹犹豫起来,上回是被迫之举,要是再去抢一次,那自己就没回头路可走了。

“王总兵不敢去,那我去!”黄虎没什么好犹豫,满心想着吃肉。

见黄虎已经走远几步,王绍禹咬牙大声道:“我去!”

“通通通”

洛阳城西门外侧察院街的中央位置上,正坐落着一个几进几出的大宅院,这儿是新安王氏的府第,王绍禹已经来过一次了。

他敲响朱红色大门,这次开门的是个女管家,因为上一个已经让他一时兴奋给砍了

这王朝山倒是犀利,女管家很少见,这么漂亮的就更少见了,倒还真下不去手。

王绍禹微微一笑,礼貌地道:“请问王老爷在吗?”

“什么,朱由桦又派人来了,还有完没完!?”正在躺椅上反思人生的王朝山闻讯‘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说我不在,不!就说我出城了!”

说完,王朝山逃也似的向里屋跑。

“可是老爷,洛阳城已经被流匪给围了,谁出得去啊”女管家一脸无语,找理由也得找个像样儿的啊。

女管家支支吾吾的把话传给王绍禹,后者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没管三七二十一就带人蛮冲进来。

这帮大头兵,那是谁拦砍谁,上次已经见识到了,有上一次血淋淋的教训,一众仆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阻拦。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在心里暗暗后悔,在别的大户那儿挣银子是不要尊严,但在新安王氏这儿是不要命啊!

王绍禹这次没动刀,因为他有点享受眼前漂亮女管家很气但是拿自己没啥办法的感觉。

等会儿,本镇为啥会有这个想法,不会是朱由桦那厮给传染了吧??

完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货跑哪儿去了?”王绍禹有点纳闷,找遍了整个府第,也没见到王朝山的影儿,难不成他是真出城了。

这也不对啊,流匪就在城外,城门都封闭了,这货是怎么跑出去的?

“你叫什么?”看着身边漂亮女管家,王绍禹皱紧眉头问道。

“小人叫王焉,是老爷给起的名字。”女管家不明白问自己名字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是想继续跟着他,还是想跟着我王绍禹为南阳王做事?”

“南阳王”提起辣个男人,王焉心里有些小鹿乱撞。

洛阳城都传开了,就是这位南阳王亲自登城率领官军血战才保洛阳未失,据说昨夜出城夜袭又大获全胜,还把闯王李自成的夫人给抓了回来。

这才叫男人,和他比,王朝山又算个什么?

他只能算个鸡儿。

想了想,王焉带他来到内屋一个房间,伸出雪白的小手,颤抖地指着一个地方。

一个亲兵道:“总镇,这屋子里小的们都找过了,没见到人!”

王焉摇摇头,轻手轻脚来到一口大米缸面前,向里指了指。

王绍禹回头问:“那里找过了吗?”

那亲兵一脸懵逼的摇摇头,也没等前者再下令,便上前去将米缸打开,果真见到一张忐忑不安的脸,不是王朝山又是谁。

“那个王总兵别来无恙哈哈”米缸里的王朝山抬起头,一阵干笑。

“拉出来拉出来!”

王绍禹大手一挥,不多时,看着圆乎乎的王朝山,围着他转了一圈:“这么小个缸,你是怎么钻进去的?”

“挤挤就进去了,挤挤”王朝山有点不好意思,正寻思是谁出卖了自己,转头见到自己女管家和官兵站到一起,一下子明白过来,直接一巴掌过去:

“本老爷养你这么久,他娘的,出卖我!?”

“啪!”

王焉吓得闭上眼,一缩脖子,但却没感受到这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不久后悄悄睁开眼,却见到王朝山的脸正涨成猪肝色。

王绍禹接住了这一下,恶狠狠道:“本镇的女人,你tm也敢碰??”

第十七章:计杀李岩

“王绍禹,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王朝山将手一甩,大声道:“那朱由桦只不过是个庶出,你别以为他能一直保着你,郡王掌兵,身为总兵,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这件事一旦传到京师,你觉得皇上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庶出?那朱聿键现在还在凤阳关着,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亲王!”

“朱由桦一倒,你是个什么?莫不如趁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说着,他露出一副得意之色,不断想要将手挣脱开。

王绍禹稳稳捏着王朝山的手,脸上青筋暴出,内心极度挣扎。

其实王朝山这话是没错的,最早的例子就在崇祯九年,那年八月清兵入塞,阿济格一部直逼京师,北直隶因此戒严。

此时刚刚袭封唐王不久的朱聿键心急如焚,不断上疏请求勤王,崇祯皇帝一概不许,而后他不顾“藩王不掌兵”的国规,招兵买马,自率护军北上勤王。

尽管朱聿键是勤王心切,且连胜几仗,但崇祯皇帝依旧震怒,下部议,将朱聿键废为庶人,关进凤阳皇室监狱,并且改封其弟朱聿鏼为唐王。

自成祖后掌兵的藩王,不论好心还是闹事,几乎没一个是好下场,王绍禹此前数次犹豫,正是为今后前途忧心忡忡。

闯军一旦退去,朝廷部议,现在只是个南阳王的朱由桦势必要被关押逮捕,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去往何方?

此刻一听王朝山这话,更是心中反复。

不过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流匪大军尚在城外,打得赢打不赢还是两说,今后的事,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想着,王绍禹手上慢慢用力。

“我欺人太甚?河南连年大旱,你们这些富户,不捐资赈灾也便罢了,如今流匪围城,竟都是一毛不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你王家的门前,究竟饿死过多少穷苦百姓,与你相比,我这算得了什么?”

“啊!你松手,你松手!!”

王绍禹毕竟是常年在军中的宿将,在他的适当揉捏之下,王朝山很快就痛的不成人样,身子弯成弓形,疯狂的大喊大叫。

“你也知道疼了?”

王绍禹将他的手狠狠一翻,然后一甩,冷声道:“传令,将这里所有值钱的物件统统搬走,一件也不要留!”

“你们,你们——”王绍禹捂着扭曲的手,满脸皆是恨意。

沈周所绘的《庐山高图》?摘下来带走!

鸡翅木打造的成套桌椅?有一套算一套,全搬走!

松江潞安府的名贵丝绸?抱走抱走!

景德镇的彩瓷?这还用问,一个也不能留下!

看着官兵来来去去忙活的样子,一众府内家仆全都傻了眼,王朝山目瞪口呆,甚至忘了手上的隐隐作痛。

“等会!”忽然间,王朝山虎躯一震:“王总兵,这个鸡翅木的躺椅真的不能搬,这是我平日躺着的休闲之处啊!”

“王总兵,在下好歹是个巨商,给点面子,这个真的不能啊,连床榻都搬了,那我在哪睡觉啊?”

看着欲哭无泪的王朝山,王绍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斜睨一眼道:“这是你的问题,将士们,这些东西全都拿去换钱,南阳王说了,今天猪肉炖粉条加大白蒸膜!”

“好!!”一众官兵欢呼起来。

“总镇,您,您把我也给带上吧!”眼看着官兵就要离开,女管家王焉赶紧拽住王绍禹的胳膊,不断摇晃着哀求。

尽管王绍禹很想带,但毕竟自己是官军,不是毫无建制的流匪,身为总兵,更要以身作则。

“军营中不能有女人,你怎么跟着本镇?”

“可我留在这里,他会吃了我的啊”王焉满脸的委屈。

看着王朝山,王绍禹一时犯了难,站立良久,叹气道:“那你先跟本镇一起走,待我回去请示南阳王该如何安置。”:

“谢谢王总兵!”王焉喜出望外,“我一定不给您惹事儿!”

闻言王绍禹忽然回头,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还算个事儿?”

正在城头和诸将校谈心的朱由桦听见王绍禹的这个请求,根本没什么犹豫,摆手道:“谁还没个喜欢的娘们了?”

“王总兵,你要是真中意这丫头,想怎么安置随你,但是有一点,不喜欢你可不能耽误了她,我就觉得这丫头不错。”

“当然,仅仅是欣赏。”朱由桦特意补充了一句,引起周围官兵哄然大笑。

王绍禹的思路倒没跑偏,其实他是对这王焉一见钟情,只不过碍于大男人的面子不好表现出来,心里还是极度渴望能带着她。

朱由桦这个台阶一给,他也是嘿嘿一笑:“既然南阳王这么说了,那末将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见这话,王焉满脸通红,低下头绞着手指,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快些给王姑娘找个安身之所,派人保护,托南阳王的福,今儿伙食不错,来晚了可就全都让我们吃光了啊!”黄虎哈哈大笑,带起了节奏。

这些日来,王绍禹和黄虎虽然官阶相差巨大,但由于有朱由桦的存在,两人一板一眼相处也还算不错。

对于这种玩笑,王绍禹也是大笑几声,带亲兵和王焉走了。

洛阳城这边儿热热闹闹,大锅造饭的香气甚至都顺风飘到了城外,这个时候的闯营,却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景象。

昨夜官军突然袭击,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闯军阵脚大乱,高一功等人很艰难才阻止起有效反击。

但对方毕竟全是骑兵,一溜烟就逃了出去。

“闯王”

高一功灰头土脸的,看着李自成失魂落魄地站在昔日大帐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传令,集结部队,叫刘宗敏回来,明日必须拿下洛阳!”李自成攥紧拳头,几乎是咬牙崩出了这几个字。

“闯王,未能及时发现,是在下失察,闯王一定要振作起来,重整旗鼓啊!”李岩走到李自成身后说道。

“你还敢回来?”李自成转过头去,李岩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杀意:“不是你非要刘宗敏去洛水上游立营,官兵怎么敢来袭营??”

“李岩,自杞县我救你出来后,一路待你不薄吧?你为何助官军却不助我?”

“闯王难道是在怀疑在下?”李岩满脸的不可置信,见李自成仍一副恨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颓然失笑几声,自语道:

“那朱由桦故意放我回营,我便猜到会是如此,闯王,既然你已不再信我,那就动手吧!”

看他这副模样,李自成略微动容,但想到高桂英还在官军手中遭受折磨全拜此人所赐,便冷声道:“田见秀,杀!”

田见秀倒是对李岩这竖子没什么好感,闻言应声走出,来到李岩面前笑嘿嘿道:“对不住了李先生,闯王之命,不好违抗。”

李岩已知道自己结局,遂狂笑几声,仰天道:“大明出了朱由桦这么一个庶子,莫非是天意?”

“看来这大明还不该亡!”

高一功没想到真的要动手,还在犹豫要不要劝,当他下决心要求情之时,田见秀却已飞快的手起刀落。

眼见着血光迸现,李岩人头落地,高一功也只好闭上嘴一声不吭。

“刀下留人!”

一直默默低头的李自成猛地伸出手大喊,但他只见到了李岩满是失望的脑袋。

静默许久,李自成看了一眼田见秀,咬牙道:“既然已经杀了,那就传首诸营,引以为戒!”

田见秀觉得这货眼神不太对,但还是狐疑地抱拳应承一声。

第十八章:终归是我家天下

朱由桦在城头,周围一群大头兵护着,借朱由菘几个胆子他也根本不敢来,那边庆祝的如此热闹,难道就这样看着那小子表演?

那也不行。

怎么办呢?

欸,有了,用父王的名义把他叫过来,然后宣布《皇明祖训》做借口,把他给扣住,这样守战之功便全都是本世子的了。

想到这里,朱由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本世子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这样一来,自己站着理儿不说,功劳也都到手,顺便还能把这个心腹之患给除了。

“禀王爷,南阳王来了。”一名侍卫走进门来。

朱常洵正襟危坐在上首,朱由菘照例站在他身旁,还特意整理了下衣衫,好让自己更有威严一些。

怎么说自己都是个堂堂的世子,没理由搞不过区区一个庶出啊!

朱由菘正给自己打气,就忽然听见一阵铁甲叶子相交的铮然声响传来,一名戴着头盔的佩剑男人稳步登上王府皇恩殿,揖身道:

“朱由桦见过父王,世子大哥。”

皇族等级森严,王府皇恩殿更是礼法严明之处,朱由桦只弯身不拜见,这已经是僭越的大不敬之举。

朱常洵脖子竖起,猛地一拍椅子把手,愠怒道:“你就这么和自己的父王说话吗?”

“闯军围城,城内百姓及王府安危大于一切!”朱由桦毫不退缩,直视道:“父王,请恕我无礼!”

“算了算了。”朱常洵也觉得这话没错。

见老爹心软下去,朱由菘心里一声mmp,商量这么久了还是靠不住,遂决定亲自出马,向前一步道:

“南阳王,本世子听说昨夜你夜袭闯营,将穿贼的婆娘掳了回来,滋味如何?”

“跛足农妇罢了,见惯名妓风采的世子哥哥也想要试试?”好像听不出话中的讥讽之意一般,朱由桦露出一副“哦~原来你是这样的世子”的猥琐表情。

“咳咳”感受到父王和两侧官绅的眼神关照,朱由菘尴尬地咳两声,避过头去。

这臭弟弟忒tm不要脸了,这种浪荡事儿在如此正大的场合中竟也说得出口?

“朱由桦!”忽然,朱由菘心道不能被他给绕进去,便大喝一声为自己壮气:“你可知你已违反了太祖定下的皇明祖训,还不束手就擒!?”

“若你能将兵权交还河南总兵王绍禹,或许本世子可以考虑向父王求情,将你废为庶民,从轻发落!”

说完,周围官绅们连连点头称是,参政王胤昌更是跪下喊了起来:“世子殿下英明啊!皇明祖训早有定规,皇族一律不许掌兵!”

“南阳王不仅私自带兵,更连皇上都不放在眼内,应仿效唐王之例,奏请皇上下部议!”

“说得好!”朱由桦同样是大喊一声,逼近几步,瞪着王胤昌道:“参政王老爷说的真好,有理有据,但你可能忘了,这天下终归是我家天下!”

“当今皇上,那是我皇兄,我们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臣子的指手画脚了?”

一番凌厉之言,竟将王胤昌驳斥的哑口无言。

人家虽然是个庶子,但毕竟也姓朱,说是他家天下,这有问题吗?

没毛病啊!

“父王,我十岁封王至今日也快有十五年了,每年累积在王府的俸禄,是不是该算一算发还给我了?”

朱常洵一听,顿时虎躯一震,本王还寻思这儿子是不是傻了,明知不讨好还敢回来,感情是跟自己讨债来了。

让本王想想,郡王每年的俸禄是多少来着?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真不少!

依照《大明会典》规定:郡王者,岁支米六千石,钞二千八百贯,锦一十匹,纻丝五十匹,罗二十五匹,绢及冬夏布各一百匹,绵五百两,盐五十引,茶三百斤,马匹草料月支十匹。

这还是定禄,其它林林总总的全算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次性全拿出去,似乎有些肉痛啊!

既然肉痛,干脆就不给了,他还敢谋杀亲爹不成?

“那个王儿啊,最近连年大旱,王府子粒田收成不景气,根本没有什么收入,可养活全府的耗费却是甚巨,这个父王实在是拿不出来。”

朱由桦满头黑线,整个王府,到处摆的,墙上挂的,还有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价值连城,随便弄出来点折成现银不就够了。

住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嘴里喊着没钱,你这是跟老子哭穷还是炫富呢?

“现在父王知道河南连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了?”朱由桦微微一笑,将手握在剑柄上,“这样吧,父王没钱,他们总该有钱吧?”

“儿臣替您考虑,这钱莫不如就让他们替您还了?”

说着,朱由桦将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到了周围正等着惩处他的官绅身上。

霎时间,一众官绅皆是满脸惊恐,有几个甚至当场昏厥。

不是已经抢过一次了,听说王朝山家里连床榻都给搬走换钱了,这还得了?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跑路吧!

“对了,王朝山那厮这回怎么没来。”

朱由桦一脸纳闷,难不成那老小子被自己抢了两回学聪明了,再也不叫着喊着要弄自己了。

“南阳王您上次去了以后,王老爷家仆全跑光了,连宅子也卖了,眼下正在察院街做小买卖度日”王胤昌哆哆嗦嗦的提醒道。

“这那可是有点惨啊,怎么混到这步田地的?”朱由桦失笑,“看来本王还是要抽空去关照一下他的生意。”

闻言,王胤昌白了他一眼。

这特么不是明知故问么,还不是你把人家抢个精光,如今就连仆人都养不起了。

人家好好一个河南府巨富,活生生让你抢成这样。

“王爷,欠下的钱,总归还是要还的,这个要我们来帮,有点说不过去吧”一众官绅抱着朱常洵大腿苦苦哀求。

“那个,本世子说两句——”朱由菘见他们实在可怜,当即打算出手。

“噌”地一声,朱由桦抽出雁翅刀,冷冷看向他:“这话我就说一遍,闭嘴。”

“呃,好。”不出意外,朱由菘又怂了。

朱常洵看着抱自己大腿这群人,似乎有些理解之前的朱由桦了,他愤怒不已,身上肥肉不断颤抖:

“你们这帮死猪!平日没少到我王府吃喝,本王也没在地方上少关照你们,一个个富得流油,帮本王一回怎么了!?”

“王儿,给本王放开了抢,有什么事儿,本王给你担着!”

朱由桦赶紧笑嘻嘻行礼:“父王有令,儿臣莫敢违抗!”

第十九章:赖活着总比好死了强(求收藏!)

朱由桦来了好几天,一直忙着从快递小李哥手中活命,甚至忘记了欣赏一下这个美丽的洛阳。

古都洛阳,五六十万年前就有先民于此安家生活,直至现在,更是有等十几个朝代定都于此。

前世太穷,还没来得及旅个游啥的,好在这一世朱由桦可以好好看看了。

盛唐辉煌之后,明太祖朱元璋也曾考虑过立洛阳为都,后来因为伪元运河偏移及供水难等问题,也便搁置下来。

即便失去了全国行政中心的地位,洛阳却也是如今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几个城市之一,这毋庸置疑。

朱由桦走在城内,头一次见到明代城市内部景象的他,也是啧啧称奇,这和电视剧上根本不一样啊!

洛阳确实大,昨日闯军四面围攻,有战火的不过是外城、瓮城而已,内城以内的个别地区甚至还是安乐景象。

不过由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的主持,洛阳内城的很多地方也已经实行宵禁政策,夜晚根本不让百姓出门,只能见到巡逻的官差和兵丁。

只有在中午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官府才会允许开放集市,让百姓出来正常买卖、交易。

朱由桦从福王府出来正好是饭点,全城的百姓在家中忐忑不安,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也都借这个机会出来聊天打屁吹会儿牛逼。

既然中午了,肚子饿是免不了的。

在营内陪着兵士吃了好几天,朱由桦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的,但为了尽快收拢军心,陪吃陪睡这个标配必须要有,没什么办法。

眼下营内事务不多,忙里抽闲找家面馆好好撮一顿未尝不可,也顺便去看看河南巨富王大爷摆摊摆的怎么样。

想着,朱由桦来到了面馆门前,正打算进去,眼角余光却忽然见到旁边摆摊卖小首饰的人有点熟悉。

本来朱由桦没怎么在意,但这个人似乎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便停下脚步,加重语气对他道:“你,转过头来。”

那人浑身一颤,竟然直接跪在地上,抱着朱由桦的大腿哭嚎起来:“南阳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嗯?

不仅侧脸长相熟悉,就连声音都是如此的清晰入耳,朱由桦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将他扶起来,笑眯眯道:

“这不是王朝山王大老爷吗?你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王朝山这时候也不顾什么尊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两脚乱登,像极了生气却拿别人没办法的小孩子。

一个胖成球的男人坐在面馆外边撒娇,这很快就引来众多人围观,王朝山并没有在意这些,连饭都要过了,这又算个什么。

“南阳王您就别消遣我了,这几日下来,几十年的家业都没剩下什么,我心里苦哇!”

朱由桦脸色沉了下去,道:“哦,你现在知道苦了,当初跟本王装狠那时候的脑子呢?”

“当时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和南阳王作对!”提起这个,王朝山满心的悔恨,满脸的懊恼,鼻涕哧溜哧溜的往下滑。

朱由桦收起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想吃面吧,不用客气,这碗我请了!”

“伙计,来两碗阳春面,管他要钱!”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

进面馆以后,伙计开始勤快的跑前跑后,驱寒温暖。

王朝山还以为这厮良心发现了要请自己吃面,还没等坐下来,听见后边那半句话,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起身后,他更磕头如捣蒜,连声道:“南阳王,面的钱我是真没有,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为了这几个大子儿骗您啊!”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看见这个场景,伙计懵了,南阳王?

此前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穿盔甲的该是军将,另外那个胖子一身乱糟糟的却像是乞丐。

一众食客全都注目过来,甚至有的见势不妙已经准备跑路了,看这意思,怕不是要在面馆里大开杀戒吧!

“将这里的人全都清走。”朱由桦脸上笑眯眯的表情瞬间消失,平淡如水。

“遵命!”黄虎当即抱拳。

黄虎一声令下,亲兵们就把面馆中的众多食客毫不留情的轰出门,前者在桌上扔二两碎银,自己也出去带人守住门外。

看这架势,王朝山浑身发抖,这位爷怕是终于要下手杀自己了,他趴在地上,鼻涕横流,脑海中回荡着四个字。

“悔之晚矣。”

紧盯了他半晌,朱由桦忽然问道:“想不想戴罪立功?”

王朝山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许久才擦擦鼻涕,怔怔问道:“戴罪立功,南阳王不是在哄骗我?”

“你看本王的样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朱由桦眯起眼睛。

王朝山没有说话,但是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朱由桦起身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派拍拍他的肩膀,扔下一块银锭。

“黄虎,给我狠狠的打!”

黄虎也没想到朱由桦居然放了这厮,不明白用意的亲兵们更是不拿王朝山当人看,拳打脚踢,给他揍的是鼻青脸肿。

王朝山不断惨嚎,亲兵们见他昏厥,想到南阳王没下令杀他,也便留了一手,狠狠啐出几口,扬长而去。

面馆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掌柜的吓得要死,更不敢去看姓王的是死是活,只吩咐伙计赶紧将他扔出城。

“哈哈咳咳咳我,我还活着,赖活着总比好死了强!”

当天深夜,躺在杂草里的王朝山悠悠转醒,握着兜里那一块银锭,一瘸一拐的走向闯营。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自成紧盯着眼前的王朝山,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良久,才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王朝山跪到地上,露出极度痛恨的表情。

“闯王,我新安王氏本是河南巨富,原就打算献城降义军以求活路,却没成想,被那朱由桦抢走了所有家财!”

“如果闯王不弃,我愿回城为内应,帮助闯军夺取洛阳!那老福王人心丧尽,朱由桦抢掠我等,更加该死!”

“闯王!你一定要信我,我誓要报此血海深仇!!”

说罢,王朝山狠狠磕了两个响头,这“砰砰”两声磕完,就连唯一完好无损的脑门子上都多了两个大包。

看着王朝山浑身没一处好地方,一旁看戏的田见秀啧啧几声,心道:“这实在是有点惨!得亏大爷我逃回来了”

刚调回不久的刘宗敏也大大咧咧道:“既然有人要降,那还犹豫什么,从前攻下那许多州县有几个没人降的,我看他不是作假!”

“一功你说呢?”

本来这种时候李自成是要问过李岩的,但那个人的脑袋已经被自己示众,后悔也没办法,便只好去问众将中还算稳重的高一功。

后者思虑半晌,点头道:“可以一试!”

写到正文之前

大家好,我是崛起的石头,时隔一月有余,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石头第三本书了,早在第一本《大明1629》发布时,石头就说过,我没有大神们的天赋,我只能一点点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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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是起点,我相信三级也不是终点,石头不敢说自己写的有多好,但我敢说,每一本书都较之前有进步。

无论成绩,还是内容。

《史上最强崇祯》两万收藏上架,首订破千,这已经是石头从前不敢想象的好成绩了,这给了石头很大激励。

当然,这其中离不开很多书友一本接一本的鼎力支持和不离不弃,还有责编徐徐一直以来的精心教导!

徐徐是个好责编,要写书,找他没错!

这本书石头在发布前的半年就开始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推翻了三个初稿,开头删删改改,林林总总也有快十万字。

直到觉得还不错,才敢发出来让众位一观。

石头不敢奢求像某些大神那样,一书爆火,石头只能让自己一点点的进步,一本比一本成绩更好。

新书期真的什么都缺,尤其是推荐时期,收藏和推荐、打赏,几乎决定着一本书的结局。

石头在这里恳请诸位,若是看得还不错,就加个收藏,投上推荐或者给个小赏,这样石头就更有动力了。

再次鞠躬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崛起的石头于20191025

第二十章:献忠下襄阳

“罗爷,罗爷!”北门,游击将军刘见义从马上翻身下来,箭步走向正在城头眺望远方的参将罗泰。

这一刘一罗两人,都是河南总兵王绍禹的部下,对奉旨来洛阳驰援这种事一直颇有微词。

说来也是,两人本来在开封府土皇帝做得好好的,谁承想姓王的非要接旨去援助什么洛阳。

搞到现在,被几十万的流匪围住动弹不得,打是肯定打不赢的,瓮中之鳖,更别想着能全身而退了。

“唉。”

罗泰正在叹气,听到声音头也没回,只是道:“刘将军,你不在自己的东门好好守着,来我北门做什么?”

“罗爷,喜事,喜事啊!”刘见义说着,将一份邸报交了过去。

罗泰接到手里,却是眉头愈发深了:“七里河有几百官军被围,大都还是你我的部下,这是喜事?就算是喜事,这也是那闯贼的喜事,与我何干?”

“是喜事,真的是大喜事儿!”刘见义肯定的点点头,道:“罗爷您想,现如今洛阳能不能守得住?”

“除非有援军。”罗泰摇摇头。

洛阳号称有五万守军,可这里边儿层次混杂,有战斗力的根本没多少。

这五万是把开封的援军、洛阳本地守军,各地撤进城内的地方武装还有民壮全算上才勉强凑齐。

即便如此,这里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有完备的军械,也没有经受过系统的操训,守城时往下扔扔石头还行,让他们去和流匪搏杀,简直就是送菜。

“这就对了,既然守不住,我等何不另谋生路。”刘见义说出了一句让罗泰震惊不已的话。

“刘见义,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我献城投敌,陷我于不忠不义!”罗泰二话没说,‘噌’地一声抽出佩刀。

“啪啪啪”忽然,城下传来拍掌叫好的声音。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上来,笑眯眯道:“罗参将,在下王朝山,想必您该是听说过我的名讳。”

“呵,新安王氏,河南境内响当当的名头,说没听过岂不是我孤陋寡闻?”罗泰还是紧紧握着刀。

王朝山道:“此时此刻,二位将军在三屯营的兵马正在遭受义军围攻,每耽搁一刻,便多损失一些亲信,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亲信才最可靠,这个道理,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来人,将此二人关押,我要将此事奏明总兵!”罗泰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中央大营,一名兵士急急掀开大帐的卷帘。

“总镇,罗参将求见!”

“请。”王绍禹放下手中关于援军的邸报,静静说道。

这份邸报来自杨嗣昌,是中原五省官军追击张献忠的战果,可以说,很不理想,一直以来期盼的援兵不出意外是不会有了。

十天前,张献忠以张定国为前锋,后者在被大批官军围剿的情况下率二十八骑突出,夜驰三百余里,一战而下襄阳,震动朝野。

这份邸报上写的很清楚,攻陷襄阳以后,张献忠将城中五省官军累积之饷金、甲器尽数收归己用,势力大涨。

他还手执襄王朱翊铭之首,站在城头大言不惭:“吾欲借王头,使杨嗣昌以陷藩伏法。”

襄阳失陷,城中军民十不存一,这就是那帮所谓义军的尿性,如果洛阳被闯军攻破,这里就会是下一个襄阳。

且不提听到这个消息的杨嗣昌如何惊惧而病,襄阳被流匪攻陷,这也使得整个洛阳的百姓忧心忡忡。

自昨日起,洛阳城中便不断出现百姓成群结队出逃的景象,王绍禹已经增派部分兵丁维持,但这个现象只会随着时间而愈发加剧。

这么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罗泰走进大帐,却闻到一鼻子的中药味,桌上摆着一份邸报,王绍禹低着头闷声不吭,看来心情不是很好。

“总镇,七里河被围了。”罗泰将邸报递给了王绍禹,打算试探一下他到底什么意思。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七里河”王绍禹结果邸报,起身向地图看去,却发现那里不过是官军在洛水下游曾布置的一个小营地。

更何况,那里只有七百余人,也没有自己的直属部下,对他来说并不打紧,没了也就没了,不影响战局。

“哦,本镇知道了,你下去吧。”王绍禹坐了回去,喝上一口中药,长长叹了口气。

看见罗泰站在那动也没动,王绍禹抬起头:“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有了,末将告退。”罗泰皱眉退出大帐,深吸口气,匆匆走向关押刘见义与王朝山的地方。

“把他们放出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们投降!!”七里河军营,激战半日的官军看不见洛阳有丝毫援兵的迹象,终于决定投降。

随着营门打开,闯军排成一字长列走进军营,第一时间将全部的官军兵器都卸下来换到自己手上。

在这之后,全部投降的七里河官军都被整编到各流民营戴罪立功。

李自成没有在朱由桦夜袭后的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再次进围洛阳,因为他在初日的进攻中意识到,想要正面拿下洛阳,太难了。

带着对高桂英的思念和对朱由桦入骨的恨意,李自成用了一天的时间,将洛阳彻彻底底变成了孤城。

拿下七里河以后,闯军才继续向洛阳推进。

“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就分田!”

“租子重,利钱高,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拜闯王,不交租来不还债,管教大小都欢悦”崇祯十四年二月十五,迎闯王的歌谣,再一次在洛阳城外的山野各处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白衣闯军,他们浩浩荡荡的来到东门,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们是带着万全的准备。

独轮车、云梯、盾车,这种轻型装备闯军已经有很多,除此之外,他们还将各地缴获的重炮运抵洛阳城下,打算和官军堂堂正正来一场炮战。

“看来这次闯贼是来真格的。”王绍禹一手扶着砖墙,凝视远方道。

“南阳王到!”

随着一声喊叫,所有官兵皆是转目而视,披挂着铁甲的朱由桦高声喊道:“将士们,再坚持一下,援军马上就到!”

“援军?”

王绍禹呵呵一笑,他知道这是朱由桦的善意谎言,最近的援军,驻扎在南阳的猛如虎部,已经在两天前开拔去围剿张献忠了。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朱由桦又道:“大家不用怀疑,我说有援军,那就一定有援军!”

第二十一章:滚烫滚烫的金汁(求收藏!)

洛阳东门下,白皑皑一片的流匪正如蚂蚁般高喊着攻城,有爬云梯的,有往上边儿一下一下射箭的,也有抱着冲木喊号子撞城门的。

流匪们开始干活,官兵这头自然不能瞪眼看着。

“愣着干什么,放啊!”

黄虎一巴掌猛扇在愣神的炮手脸上,那家伙被打之后不敢不满,反应也快,立马下意识做出一整套的放炮步骤。

看起来训练的时候没少挨抽。

四颗尖热的铁球带着轻烟轨迹,远远的向闯军大阵方向飞去。

一声巨响传出,其中一颗铁球准确的命中了一队抬着云梯的闯军,只见到那云梯被拦腰截断,木屑横飞,燃起大火,中间的两个人直接变成一个血坑。

看见如此情景,周围流匪都是吓得肝胆俱裂,四散奔逃。

不过周围似乎躲无可躲,官军没有丝毫留手或者被己方人数吓到的迹象。

他们反而率先发炮,将无数炮弹从城头砸下来,这些炮弹呼啸着落到闯军之中,被砸到的,无不是成为方才那样的血坑。

面度这样程度的伤害,即便是环身三层重甲的清兵也要被直接砸死,更何况这些根本没什么甲胄的流匪。

一队流匪抬着云梯,口中高声呼喊“迎闯王”的口号,看见炮弹朝自己飞来,最前头的两个人赶紧转变方向。

可世事难料,炮弹他们是躲过了,脚底下的陷阱却踩了个正着,前头两个直接落下去,连带着整队的人全都一股脑栽了进去。

落进陷坑中的人,运气好的被尖木刺中大腿,运气不好的胸膛都被贯穿,只能绝望的躺在那里,进气儿多出气儿少。

“你下去,我来!”朱由桦看有个民壮在发抖,一把将他推开,举起脚下石块,奋力向下一扔。

就跟后世玩游戏似的,一名举盾的流匪直接被砸成肉饼,不知道为啥,朱由桦这次杀了人心中却有点小爽。

“金汁呢,给他们加热好了没有?”朱由桦又扔下去一个,转头问道。

“南阳王,都热好了,滚烫滚烫的,要现在都倒下去吗?”黄虎捏着鼻子问道,身后还跟着同样捏鼻子的兵士。

这些兵士一人一手抬着几个大桶,里边是传出美丽味道的“金”汁。

朱由桦白了他一眼,“你特么这不是废话么?”

“哈哈,真有你的,这些粪汁够流匪们喝上一壶了啊!”王绍禹走近一看,发现是一桶桶的屎尿混合物,赶紧捏住鼻子。

“城下的狗贼们,这玩意儿你们要不要来点?城里几十万人,管够!”黄虎一只脚踏在垛口上,不由分说将一小桶倒了下去。

最上面那个流匪最惨,正咬着刀一下下的奋力向上爬,却没想到天降灾祸,直接被浇了一脸,黄猩猩的,看上一眼就让人敬而远之。

“啊!!”

金汁不仅臭,而且烫得很,他惨叫着,无意间松脱了云梯把手,直接一头栽落到城下,“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这样死法的流匪还有很多。

朱由桦有些意外,看来有时候是需要拿出点新鲜玩意儿,这一批新熬制好的金汁效果比檑木滚石都要强,很有效遏制住了闯军的攻势。

被直接浇一身的虽然只是少数,但那些完好无损的又不是傻子,根本不会去接近排泄物这种东西。

闻见恶臭的气味,看到云梯和冲木上一条条的屎尿,很多人都是呕气上涌,扶着墙当场剧烈的吐起来。

就连流民都不愿上前,跟别提那些老营了,一时之间,浩大的闯军竟不知道该上还是该退。

正是这个时候,朱由桦举起雁翅刀:“将士们,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朱由桦与你们同生共死!”

众官兵士气大振,纷纷高声叫喊起来:“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头战斗进入白热化,但却有一支兵马悄悄摸到了洛水上游,为首的人,正是找个理由从田见秀那里跑出来的刘玉尺。

“刘爷,前面有动静!”

不应该啊,这个时候,刘宗敏已经被李自成调回去压阵攻城,闯军在洛水上游的营寨也撤走了,怎么还会有人。

“摸上去看看!”

刘玉尺示意身后的人小声些,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顺着草里的缝隙,果真见到这里正有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型篝火营地。

这些人清一色都是闯军中老营的装束,打着的却是刘宗敏的旗号,看来是那龟孙子留的一手。

“十几个硬点子,不好下手,刘爷,怎么办?”一人问道。

若是寻常十几名流匪,他们一拥而上,说砍也就砍了,但眼前是十几个心狠手辣的惯匪,自己这三十几个人只怕还不够看!

“你们见机行事,我去探探底!”言罢,刘玉尺转到一旁大路,骑上马故意边跑边叫。

“刘玉尺,你不去攻城,慌慌张张来这里做什么?”听见动静,老营们下意识握住刀,看到来人,有些放松警惕。

“官军败了!”刘玉尺满脸的匆忙,指着洛阳城方向,“总哨让我叫你们快些过去,回去晚了,可就没有什么好东西拿了!”

“这么快就打完了?”闻言,老营们都是又惊又喜,问话那个领头的收起兵器,上前笑着道:“tnnd,前边抢的厉害,叫我们在这边守着一路死水,什么破事儿!”

“走,去洛阳!”说着,他大手一挥,踏灭篝火。

老营们笑逐颜开,放下戒心,一个个的全都猴急的开始收拾个人物品。

那可是洛阳城,当今中原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领头的那个啐了一口,满脑子都是进入洛阳后,百姓和地主吓得四散而逃,自己威风八面的样子。

一想到还有无数的大户千金正等着自己左搂右抱,满街的金银财宝等着自己去抢,他就心痒的厉害。

“快些收拾,去完了什么都没了!”领头的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刘玉尺眼中杀机顿现。

“噗——”

忽然,一柄利刃没入他的后腰,刘玉尺握着刀柄狠狠在里面绞了绞,然后猛地抽出来。

完全没预料到这一下的领头老营再也站不住,直接被推倒在地上,浑身痉挛,流血满地,动弹不得。

“杀贼啊!!”

身为袁时中堂弟的刘玉尺居然一直都是官兵的内应?

不仅他们,就是李自成,最多也就想到了刘玉尺可能是借闯营之力回归小袁营,根本没有料到他是朱由桦的人。

这时,埋伏好的官兵们忽然杀出,一拥而上,轻易就将这群纵横中原多年的悍匪一个个砍翻在地。

看着满地的尸体,刘玉尺恢复了以往那个冷淡到极致的表情,沉声道:“将所有沙袋全搬下来!”

第二十二章:我即是天(上)

“那王绍禹待兵刻薄,为人残暴,现在居然为那个福王三庶子朱由桦卖命,足见其利欲熏心!”

被放出来以后,王朝山煽风点火道:“罗参将,此番前去,若我所料不错,那王绍禹定是百般推辞吧?”

“没有。”一提起这事儿,罗泰就有些来气,“姓王的没有半点推诿,也没有任何反应,直接将我赶出大帐。”

一口闷气,现在都没消。

王朝山起先一愣,而后啧啧叹息,“我原以为王绍禹怎么也该给你些面子,可现在看来,他是完全不把你当回事儿呀!”

“不要再说了,那依着二位的意思呢?”罗泰神色一变,忽然问道。

王朝山带着两人来到隐秘之所,刘见义道:“这几日,有王老爷的支持,各门都有许多愿意配合我们的人,这是名单。”

“义军正在围城,白天不好动手,今夜二更时分,你我在二门一同举事,待闯王入城,大业可成!”

罗泰点点头,正在看那份名单,王朝山却摸摸鼻子,一脸紧张兮兮道:“这份名单不能落入官军手中,还是让我代为掌管为好。”

罗泰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依你们的计策,今夜二更,献城投降!”

“杀!!”

二月十五日,洛阳守军和闯军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激烈的喊杀声撼动天地,猛烈的炮火无时无刻不在天空中呼啸着飞过。

看着摇摇欲坠的洛阳城,策马在山坡上的李自成攥紧拳头,他还依稀记得两日前的那场屈辱。

那天半夜,朱由桦忽然率队来袭,闯营大批老营被刘宗敏带走,再加上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尽管李自成很快和高一功他们组织反击,但火势顺风,他们还是损失惨重,粮草被烧毁五分之三,辎重甲器丢失毁坏的更是数不胜数。

忽然,想到这里的李自成重重叹了口气。

以上那些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当时正在大帐中熟睡的高桂英来不及抵抗,就被朱由桦绑缚至洛阳。

当然,这其中也有自己临危慌乱没有带上她的过错。

“两天了,还不知道桂英怎么样了”李自成喃喃自语,神情之中,既有对朱由桦的恨意,也有对当时选择的自责。

十四日起,闯军开始向洛阳边各个地区推进,七里河营地在抵抗半日后,全部官军升白旗投降。

到了十五日这天,洛阳城外各处,已经插遍闯字大旗。

这一次,他要拿下洛阳,让朱由桦和他的福王老爹付出该有的代价!

“传令给刘宗敏,敢后退一步者,斩!”

“尊令!”一名老营闻言飞驰而去,接到命令的刘宗敏亲自督战,督促流民们拼命的向前涌。

在城头明军的眼里,这回流匪们是要玩真的了。

他们先用飞石,后用弓箭,自下午起更与城内官军展开炮战对击,更有无数流匪在护城河及壕沟上强行架桥。

流匪们喊着“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不计伤亡代价,一个接着一个的抬着云梯攻城。

“放饭了,放饭了!”

人是铁饭是钢,虽然正在同流匪进行殊死搏斗,朱由桦还是在城下建造了简易窝棚,官兵们也在分成四批逐次下去吃饭、休息。

现在的闯军,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称自己为“闯军”、“义军”,在城内百姓的眼里,其实就是十恶不赦的流匪。

襄阳被张献忠攻破,几乎片瓦不存,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再对比南阳王朱由桦的亲力亲为、出资犒军,城中百姓更是万众一心。

官兵吃饭时,百姓们多是热心的替他们盛粥盛米,还有的摘光了自家后院种的小菜,熬成一大锅一大锅的菜汤,分给官兵们一人一大碗。

“南阳王!”

众人正在吭哧吭哧的吃着,却见到一人在黄虎陪伴下走来,连忙起身一同行礼。

“大家辛苦了,赶紧给我整一碗!饿死本王了!”朱由桦摸摸肚皮,大大咧咧说道。

起初百姓们还有些紧张,但看见这位王爷根本一点架子没有,和大头兵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也就渐渐放开了。

“王爷,援兵什么时候能来啊?”

“是啊,我家被流匪炮弹打中,婆娘和孩子都没地方睡觉了!”

“人没事儿吧?”朱由桦与众人一齐坐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抬头问道。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天爷保佑,人都还活着!”

“你小子,可真是吓本王一跳!”朱由桦哈哈一乐,伸出手接了一下雨点,而后看向夜空,笑道:“看这天气,援兵快到了!”

闻言,百姓们纷纷对视,惊喜不已。

“你们这些因战事家中受损的,都可以记起来,少了什么,本王给你添什么!”

“房子毁了,本王给你们盖新的,菜没了,本王给你们发种籽!”

众人闻言全都喜笑颜开,高喊谢谢南阳王,朱由桦啃了一口冷馒头,正大声笑着,却忽然听见有人闷声问:

“那要是爹娘都死了呢?”

朱由桦脸上笑容凝滞,走到说话那人身边,发现是才个十几岁的孩子。

尽管这孩子只有十几岁,但紧紧捏着拳头,满脸都是对流匪的刻骨恨意。

朱由桦摸了摸他的头,半蹲下来道:“那你的爹娘就是护城英雄,本王要供你读书考学,日后光宗耀祖!”

“不。”那孩子坚定地摇摇头,“我要参加官军去杀流匪!”

众人沉默,朱由桦一愣,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样儿的,这才是我堂堂大明的男儿!”

言罢,朱由桦一把将碗打碎,拿起满是凝稠血液的雁翅刀,高声道:“城上的难过,弟兄们,上去干活了!”

“走!”

“和他们拼了!”

“这帮天杀的流匪!!”

在无数百姓的注目下,朱由桦带着这一批歇息不久的官兵,毅然决然走上了城头。

官军刚吃过饭,在城墙下躲过炮火,便直接上城插到各处垛口,和流匪们玩了命的开干。

“轰!”突然,一颗铅弹砸在垛口上。

整个垛口被炸得粉碎,后面三名官兵猝不及防,一人被碎石弹中脑袋当场阵亡,另外两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

“杀官兵!”

城下身穿白色箭衣的流匪如蝗虫般,怎么都杀不尽,杀了一人,马上又跳上两人。

东门楼、西门楼、南门楼和月楼全被炮火炸毁,高耸的楼阁在猛烈燃烧,最顶上“大明”字号的旗帜被烧断,直接跌落城下。

流匪看见这一幕,更加兴奋。

“杀啊,狗官兵快不行了!”

城墙被炸的遍体鳞伤,城内一些民居被飞弹炸毁,城里城外浓烟滚滚,没有多久,洛阳城便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第二十二章:我即是天(中)求推荐!

“现在几时了?”

一座几进几出的大宅院里,许多穿着盔甲的将校,正聚拢在这里热切讨论着什么。

听见问话,一名百总道:“将军,快到申时了。”

问话的刘见义点点头,激动地搓搓手,自语道:“姓罗的答应咱们要申时三刻一齐动手,也不知道罗参将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百总冷冷一笑:“放心吧,王绍禹和朱由桦都在城头和义军打着呢,城内全是我们的人!”

“嗯。”刘见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黄虎呢?他可是洛阳的守备千总,此刻人在哪儿?”

一提起这个,众人都迷茫的摇头。

“不对、不对,有蹊跷!”刘见义沉吟道:“那黄虎是朱由桦的亲信,比王绍禹还得信任,他不在城头督战,又能是去做什么?”

那百总忽然道:“难道是罗泰出卖了我们?”

“不会”刘见义摇头,“罗泰的部下很多也在七里河,他和李自成无仇无怨,没必要这么拼。”

“坏了!”

刘见义一拍大腿,“当时我就想,那王朝山主动要拿名单有蹊跷,如今拿了名单后连人影都不见,现在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现在我们怎么办?”百总问道。

显然,现在不能再按原计划行动了,不然很可能处于被动,黄虎不在城头督战,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调动兵马。

此时此刻,说不定他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

刘见义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刀,道:“不能再等了,去告诉罗泰,提前动手!”

打着打着,李自成也有发现,这东门的确是比其它的门难打。

不只是朱由桦带人提前布置的各种陷坑、陷阱,东门的城墙城头都要比其余三门高,护城河也要更宽。

这就造成了,闯军想要摸到城墙和城门,就得用更多的人去抬着更宽的长木去搭桥。

闯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搭桥,官兵又不是瞎子,根本不用各将校特意下令,所有人都是狠命的招呼。

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增多,闯军的伤亡也开始呈线性增长,护城河的一半都快让尸体堆满,可后面的人还是一望无尽。

可眼下都打到这个地步了,再换地方打,岂不是浪费时间和人力,再说了,这么干下头的人也不一定都能同意。

不管李自成现在有多想立刻砍了朱由桦这个王八蛋,四面强攻的老路数显然已经不可取。

流民营后头虽然有老营盯着,但这帮流民也并非都是完全不怕死,根据李自成的经验看,流民们的伤亡一旦到达一个临界值,就连老营都看不住。

很多次兵败都是这个样子,老营被崩溃的流民营冲散,后方的李自成就连制止溃败都做不到,只能是兵败如山倒。

其实这个道理和满清用蒙古人当炮灰的手段是一样的,看得见甜头,他们会不计代价的往上冲。

一旦鏖战起来,伤亡不断增加的时候又看不见短期内击败对手的希望,这些炮灰就很有可能反噬己方。

老营是李自成的根本,就算用一百个流民去换一个,对他来说也是血亏不赚的买卖。

“传令下去,放弃其余三门的佯攻,调回所有兵力集中攻击东门,火炮也不要和官兵对射,给我专打一个点!”

看着数名老营马队兵疾驰而去,李自成感受到最后时刻即将来临,闷声自语道:“桂英,你等着我!”

“南阳王您看!”

正在城头的朱由桦忽然接到消息,说是其余三门外的流匪们已经逐步撤出战斗,全部向东门外集结。

这倒并非是以往流匪的作战风格,王绍禹都觉得意外。

“闯贼放弃了其余三门,只是在三门之外留下一个封锁的营地,剩下的所有人,全都在这儿了”王绍禹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由桦看了一眼,也是震惊的不行。

极目望去,就连视线的尽头都满是摇动着“闯”字旗号的流匪们,他们人头攒动,肩靠着肩,大有接天连地之势。

卧槽,李自成这丫是疯了?

历史上李自成进攻洛阳有这么猛烈?

“砰砰砰——”

还没等朱由桦做出反应,脑袋顶上忽然多了无数颗呼啸着路过的铅弹,吓得他赶紧趴在城垛底下。

王绍禹灰头土脸的跑过来,大声喊道:“南阳王,李贼把所有火炮全都调到东门来了,我们被压的抬不起头!”

“尼玛,这货绝对是疯了!”

闯军集中所有炮火猛轰洛阳城东城墙,但却放弃城门的进攻,把冲车部队撤了回来,开始强行在护城河上架设木桥。

“杀官兵!”

“杀官兵!!”

无数流匪喊着号子,抬着云梯拼命将云梯搭设在城垛上,蚂蚁一般一个个的向上爬,居然就连城门的进攻都被搁置。

本来对方人数就多,现在又是这个猛冲一点不计代价的打法,很快,朱由桦就发现,什么招数在这种情况下都不管用了。

人数差距太大,现在城墙上的官兵一个人要当成五六个人在用,很快,各区段的告急就如纸片一般报了过来。

“南阳王,瓮城守不住了!”

“月城全是流匪,我们人数不够,月城要丢了!”

流匪们这回是压根就不碰城门了,全部兵力都投入到反复和官兵争夺城墙的搏杀中。

这个时候,自成一声令下,刘宗敏亲自带着后方养精蓄锐已久的老营动了。

“杀!杀!杀!”

老营们穿着统一的衣甲,手持闪亮长刀,加入了攻城的行列中。

这是一批生力军,又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匪,他们一顶上来,本来就是勉力支撑的官兵们很快支撑不住,局部开始崩溃。

东门告急的消息,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洛阳。

街道上四散而逃的官兵越来越多,北门城墙上,王绍禹派来的亲兵正在焦急的喊话。

“刘将军,王总兵有令,贼军众围东门,令你速率本部人马增援东门,不得有误!”

“增援?”刘见义呵呵一笑,一刀将这亲兵砍死,朝周围喊道:

“那王绍禹坐视我七里河兄弟被围却见死不救,此人无情无义,我等何必还要为其卖命?”

“莫不如随我反了,迎闯王,不纳粮,人人有田种!”

他这话刚说完,黄虎带人走上北门城墙,冷笑道:“南阳王早料到你有反心,果真如此。”

“此时你若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刘见义哈哈大笑,道:“黄虎,你不过是个千总,有什么资格来管我这个游击将军?”

“弟兄们,将黄虎拿下,开门迎闯军入城!”

东门还在血战,北门这边,官兵却自己打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我即是天(下)

“姓刘的!你这是当真要同朝廷作对了?”黄虎毫无惧色,抽刀对峙。

黄虎是提前准备,官兵们也先将叛军围了起来,但两方谁都没有先动手。

叛军本来是被围,先打肯定讨不到好儿,那就只能等着官兵动手再反击,至于官兵,谁特么不想自己少点破事!

打到最后有理变成没理的事,在这个年头还少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刘见义冷笑,“这大明朝到如今的地步,天灾人祸,也是到该亡的时候了,你想为朝廷陪葬,老子不拦着,可你也别挡我做从龙之臣的路!”

“你放我出城,我把城门交给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能交差,我能活命,如何?”

说着,刘见义暗自将手摸到了刀柄上。

黄虎也是大笑几声,“从龙之臣?你怕是看错了谁是龙谁才是虫吧?”

“刘见义啊刘见义,死到临头了你还是这般不知悔改,父母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从贼的?”

“最后到底谁是贼,倒还真说不定!”刘见义不想再和这个嘴炮多说什么,言罢手持长枪直刺向黄虎。

黄虎神情一紧,心道来得好。

只见他将身一闪,手中刀顺势砍去,趁刘见义闪避之际反手夺枪。

长枪既失,刘见义神情大惊,惊恐欲将兵器夺回,却遭黄虎右脚猛踹,一下撞到后方砖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暂时动弹不得。

这两人一开打,余的官兵与叛军就如得到命令一般,全都围拢杀来,转瞬间在北门城楼混战一团。

整个洛阳眼下全是一片战火,黄虎与刘见义生死搏杀之时,南门官兵已经顶盔披甲等待多时,参将罗泰仍在担心。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临近动手的时候,心中便越是犹豫,一丁点风吹草动或别人的话,就能让之前深思熟虑的计划告吹。

“时间已到,北门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莫不是那刘见义背信弃义,临阵胆怯?”罗泰皱眉道。

“那我们怎么办,反还是不反?”一家丁问道。

他们这些家丁和寻常兵士不同,他们就是跟着主将混饭吃,拿的是搏命钱,主将一个不慎走错了路,基本上也就要告别幸福生活了。

归根结底,谁都不想从贼,这个时候的李闯还是“流匪”,并没有人称呼为什么义军。

此刻众人全都侧目望来,等待自家主将的最终决断。

罗泰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按理说北门早该动手,现在迟迟没有消息,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是那刘见义懦弱怕死,临阵胆怯了。

第二个也是罗泰最不想发生的,那就是朱由桦早有准备,刘见义没等动手就已经被灭了。

无论哪种情况,这都已经超出预期,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罗参将,总镇有令,让你速去东门增援,南门只留下部分兵力戍卫!”忽然,一名王绍禹亲兵废弛赶来。

“总镇,再不决断,我们可就是两面不讨好的局面了!”又有一名家丁焦急的催促。

罗泰神情不断变换,这时,城下那亲兵道:“罗参将还不回话,莫非是有什么事?”

闻言,罗泰气息一窒,忙道:“请回复总镇,我罗泰,誓与洛阳城共存亡!”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亲兵答应一声,转身驾马离去。

“总镇,那刘将军那边”家丁有些担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传令下去,留下两成人马,余的全部调到东门协防!”罗泰再也没有什么迟疑,大声下令。

很快,南门官军整装开进,由城内向战事正酣的东门紧急增援。

“总哨,按这个情形来看,今夜我们就能在福王府吃酒了!”高一功策马过来,向刘宗敏大笑道。

一想起福王府的奢华,众贼全都流出了口水。

刘宗敏嗤笑几声,“我还以为这朱由桦是什么神仙,没成想,也就比他那些同宗同族的猪强上那么一丁点儿!”

“哈哈。”余贼纷纷大笑。

众人都已经看到近在咫尺的胜利,欢笑声中,后方的宋献策却是微皱眉头,他伸手接上雨点,喃喃自语道:

“河南大旱,洛阳城外却接连数日大雨滂沱,本不该如此啊”

东门城头,官兵已经完全无法抵挡闯军的进攻势头,就连朱由桦都和王绍禹也已经带着所剩不多的守军退到月台附近,借助地形步步抗击。

“刘玉尺那厮呢,难不成是叛逃到流匪那边儿去了?”

朱由桦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信那些囚犯,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心思。

把希望放在一名囚犯身上,也太特么蠢了。

现在打不过也就只能逃,可仗打到现在,只怕流匪全都已经认得自己,是那么容易跑得了的?

朱由桦一边想办法,一边带着王绍禹等人稳步后撤。

一名官兵猛喝砍死眼前的流匪,正要向后撤几步,却被紧赶上来的另外两个流匪追上,他们一人一刀,就将这官兵砍翻在脚下。

由于流匪人数实在是越来越多,官兵们杀之不尽,只能逐步后撤,对于那些落单的官兵也根本没办法去管。

几名官兵浑身都入血海中滚出来一般,几人互相配合,击杀了数个流匪,且战且退。

可几人回头一看,后方的大部队却在流匪围攻下,随着朱由桦和王绍禹退到了近十步之外。

正是这十步,成了他们生命中最难逾越的鸿沟。

几个呼吸的功夫,无数流匪就从两侧垛口狂喊着跳上城,十步之内,已经满是一脸狠辣的流匪。

“马爷,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连日作战,官兵已经精疲力竭,大家都知道跑不成也不会有援军了,其中几人大笑几声,各寻一名流匪老营,抱着跳下城墙,都摔得粉身碎骨。

转眼只剩下了自己,马爷极目四望,发现朱由桦和王绍禹已经被流匪逼到了令一段城墙上,他也冷笑几声。

“没想到,这皇族宗亲也有血性之人,值了,值了!”话到最后,马爷狂笑几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进流匪人群中。

转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刀

“兄弟们,再撑一会,援兵快到了!”朱由桦满脸都是血,这个时候,根本已经顾不得擦拭,只是边退边喊。

眼看着自己就要死在这,王绍禹也没有什么上下尊卑了,“南阳王,别安慰大伙了,根本就没有援军吧”

“放屁,老子说有,那就一定有!”朱由桦瞪着眼回头大吼,虽然心里也没底,但是这个样子得做。

见他这副神情,王绍禹也是无话可说。

朱由桦好像没有说假话,可这个等了几天的援兵究竟在哪儿?

他极目四望,发现视野之中,见到的都是狂喊入城的流匪,官兵们要么四散奔逃,要么就是用微弱的抵抗,淹没在流匪的海洋里。

“你们看!”忽然,有人喊道。

王绍禹赶紧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远处的洛水边上,汹涌的浪涛正猛烈拍打堤岸,这时,天空一声惊雷,好像是信号一般,河面也在这一刻,彻底高过了岸边。

下一刻,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水席卷而来。

伴随着天空的滂沱大雨和电闪雷鸣,洪水有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从洛水岸边涌至闯军后阵。

后面静待多时的马队直接成了头一个牺牲品,尽管他们反应都很快,但怎么能快过奔腾的洪水?

无数马队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连人带马被卷入滔天的巨浪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偌大个闯军阵列,在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水面前,就像纸糊的窗户一般,一捅就破。

城下,前一秒还在喊叫的流匪们忽然间变得惊慌失措,正在爬云梯的人有的想要赶紧上去,有的则在半空跳下来向四周奔逃。

愈来愈多的流匪被卷入洪水之中,看着他们一点点被淹死,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城头残余的官兵无不是欢欣雀跃。

朱由桦哈哈大笑,一只脚踏在城垛上,向周围高声喊道:“看见了吧,老子说有,那就是有!”

“南阳王威武!”

“南阳王威武!!”官兵们开始欢呼。

朱由桦松了口气,刘玉尺,好样儿的,老子没他妈白信你!!

第二十五章:我为人诚实(求收藏!)

只有当人真的面对‘死’的时候,才会明白原来自己一无所有。

在洪水来临之前,李自成刚好就在山坡,这个位置正好能让他安全的看着自己部下被洪水卷走。

眼睁睁看着洪水吞没自己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大军,这种体验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

最让一个男人感到难受的,除了被扣上绿帽子,可能就是这种对已知结局的无力感。

然而李自成好像全都体验过。

这种无力感本来是朱由桦才应该有的,毕竟穿越到一个历史上要被活活煮了的人身上,这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唯一的慰藉可能就是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高富帅。

可谁知道,朱由桦一顿瞎操作,没过几天,李自成也体验到了这种无力感。

来的如果是援军,李自成还能非常淡定的分出一部分人马阻拦,没准是朝廷的送菜上门服务。

可这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官军,是无可阻挡的洪水。

任何事物在这个概念面前立刻灰飞烟灭,人所有的语言,智慧、武器,与这个现实概念的狰狞可怖相比不过是些木偶戏。

即便是密密麻麻的攻城闯军,在这个东西的威力下也是一触即溃。

唯一能阻挡这股巨浪的,就只有洛阳城那依旧坚实的城墙。

但城墙也不是铁板一块,洪水还是从城门和砖墙的缝隙间流如城内,淹没了一大片民居,福王府也未能幸免。

“废物东西,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刘宗敏一脚踹在一名老营身上,“滚,去给老子找些能喝的水来!”

周围全是已经平静下来的水面,经这么一踹,那老营脚下打滑,直接落到水里。

田见秀大笑几声,下令道:“都下水去给总哨找水,慢了当心老子抽你们!”

话才说完,回头却正面挨了一鞭子。

只见刘宗敏拿着马鞭,唾沫横飞地对他道:“你也去!”

田见秀愣住半晌,见刘宗敏面色逐渐不耐烦,也是下意识的惧怕起来,赶紧捏着鼻子跳进混杂了无数血肉和尸体的脏水中。

田见秀人好歹是个闯将,那姓刘的该抽也不含糊,咱要是继续留在这儿,岂不是自寻死路?

余的老营们对视一眼,纷纷从躲着的地方跳进水里,艰难的四处游走。

很多人都只是单纯的想要避开正在气头上这位爷,却不是去给他找水的。

进入水中的田见秀一个踉跄,不知踩到了谁的尸体,整个脑袋一下子没入水中,尽管他很快抬起头,却还是闷了一口脏水。

“噗!”

田见秀眼角余光看了刘宗敏一眼,刚到嘴边的公道被咽了回去,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只好狼狈的继续去找水。

洪水来势汹汹,虽然被城墙阻隔掉一部分,但冲进城内民居的却也不少。

朱由桦水淹闯军,说实话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

城外闯军损伤惨重,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也都害怕官军追击,很快就各收拢部下灰溜溜撤走。

当时许多城内的官军还在四处奔走,洪水忽然而来,也有不少人被波及,民居更是被淹了七成。

闯军退了,可洛阳城也变得脆弱无比,再也抵不住任何一次进攻,好在历史上这个时候就只有闯营一支流寇在河南府活动。

“这些水都是从哪儿来的?”福王府,朱常洵拖着因浸满水而变得格外沉重的五爪龙袍,满脸又惊又怒。

“禀王爷,是、是南阳王掘开洛水上游,大水淹到了城内”一名衣衫半湿的丫鬟小心说道。

朱常洵看着无处落脚的皇恩殿,深呼几口气,极力平复心情,然后用平和地语气歇斯底里喊道:“这混小子疯了不成?”

“自己的儿子放水淹了洛阳,这事儿传出去还不叫荣王他们笑死本王!”

“叫他回来,本王要找他算账!”

朱由桦来这么一手,谁也没想到。

李自成是有人警告但他压根不信,至于福王朱常洵和世子朱由菘等人,那是完完全全没意识到朱由桦还有这种骚包操作。

看着洛阳内外依旧没有降低的水位,朱由桦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这个水,似乎有点大啊”

官兵们经过起初的欢呼,很快也都聪明的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和城外幸存的闯军一样,剩下的官兵们都聚拢在高一些的城楼上,根本下不去,城内的百姓则多是爬到自家屋顶。

闯军、官军还有百姓们,就这么隔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着,都是重重叹了口气。

打了几天,这是图啥呢?

刚刚回到城内的刘玉尺发现朱由桦向自己看过来,警惕的后退几步,“王爷,你看着我做什么?这、这可都是按你的意思办的!”

“是是是,这是我的意思,但你小子这么紧张干甚么?”朱由桦一脸不爽,“我还能吃了你?”

刘玉尺没有放松警惕,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呃”

朱由桦有点无语,这是老子的错吗?老子也是第一次玩水淹好吧,下次不就有经验了!

全都怪该死的流匪,早点退走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三日后,洪水开始渐渐退去,在城上蹲了许久的朱由桦也总算能下去活动活动。

“南阳王,王爷叫你到皇恩殿!”忽然,一名王府侍卫小跑着赶来。

“知道了,催命鬼似的,不能让老子歇会儿?”朱由桦嘀咕一句,也还是轻车熟路的向王府走去。

王绍禹看着黄虎,问道:“你怎么不跟着去?”

黄虎一脸纳闷:“人家父子相见,我去干什么?”

“你就不怕南阳王吃亏被罚?”王绍禹有些责怪的意思,看来是已经代入属下的这个身份了。

“他还会吃亏?”黄虎满脸狐疑:“王总镇,你脑子烧坏了?”

“是本镇错了。”王绍禹一拍脑袋,惭愧道:“这个世上,能让南阳王吃亏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黄虎:“”

“走,跟我去见父王。”朱由菘说道。

“世子大哥,你的蟒袍呢?”朱由桦有点纳闷,平日里,朱由菘不是穿着四爪龙袍,就是穿着黑色蟒袍。

今儿是怎么了,居然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

“你——”闻言,朱由菘猛地回头,然后丧气般叹了口气:“都被水淹了。”

“噗嗤”朱由桦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由菘恼羞成怒,回头站住不动。

朱由桦赶紧摊手道:“世子大哥莫怪,我为人诚实,有什么表现什么,这个你也知道。”

“就你还为人诚实?”朱由菘一脑门子黑线,极力放下想要揍死这货的冲动。

算了,打不过

第二十六章:你就安心的去吧

随着朱由菘一路来到皇恩殿,朱由桦也算是明白为啥便宜老爹朱常洵火急火燎的要叫自己来了。

王府本来是个极尽奢华的地方,可自己一路过来,不是看见水,那就是看见一片片大泥潭。

原本那一片片上好的草地,现在基本上都是这样了,就连皇恩殿里边,还有不少仆人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

朱由桦四处看了看,发现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正坐在上边的王座,气急败坏的瞅着这边。

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看不顺眼。

福王震怒,朱由桦还没怎么样,周围干活的仆人却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名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小丫鬟提着大桶水踉踉跄跄的,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朱由桦身上。

“南阳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朱由桦很想问她一句,不是有意的,难道你是故意的?

不过这话还是没说出口,现在貌似不是自己逗人家的时候啊,老爹叫自己来是找回场子的。

朱由桦向四周瞧了瞧,弯身下去将水桶提了起来,与那小丫鬟一起,一左一右的将水桶提了出去。

不多时,朱由桦走回殿上,没等说话,朱常洵便是愠声问道:“本王问你,掘开洛水淹进城内,这是谁给你的胆量?”

朱由桦吓了一跳,感情是个误会,洛水好好儿的在城外趴着呢,我什么时候掘它了?

“算你小子识相,还知道帮王府做点事,不然,本王非得照世子所说,请我那皇帝侄儿治你的罪!”

皇帝侄儿,这话也就您说得出口了吧?

正所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老爹的这一招,如今算是学习到了,下次逢人不说崇祯皇帝,就说是皇帝叔叔。

谁说朱常洵是只蠢猪的?出来,我保证不揍死丫的!

来这一路上,朱由桦想过无数种忽悠朱常洵的方法,什么下雨太久洛水暴涨,什么装傻充愣,可现在一样没用上。

这厮上来直奔主题,直接说掘开洛水淹城,看来是早都明白这些道理啊!

那朱由桦就不明白了,李自成带着几十万流寇来围城,不玩一招出奇制胜,那还非要跟他硬碰硬?

上来就死拼蛮干朱由桦是非常排斥的。

无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再怎么不怕死肯干,那也就是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而已,人家一急眼,随手就给你拍死了。

就像东林党和手握兵权的将军一样

就几天前那个情况来说,要不是水来的及时,现在只怕他已经是福禄宴了。

当然,福禄宴到底有没有,这个朱由桦不是很关心。

就算没有,自己穿到皇族身上,落到流寇手里那也还是要死,所以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朱由桦是不敢这么说的,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做好善后,那就得把便宜老爹哄得舒舒服服才行。

“父王,您这可是冤枉儿臣了。”朱由桦说道:“闯军退却,这全要仰仗父王天威呀!”

“你小子少跟本王在这扯蛋!”朱常洵一点儿也不傻,气fufu道:“大水淹了全城,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妻离子散,照你这么说也都是本王的功劳了?”

闻言,朱由桦一脑门子黑线。

等会儿,让我捋捋,这剧本好像不对,史籍文献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朱常洵有这么精明?

看来那些东林党说的话和写的东西一样都不能信,这便宜老爹好像啥都懂啊!

“咳咳”朱由桦干咳两声,“父王您看,我河南接连四年大旱,蝗虫铺天盖地,百姓滴雨不得,庄家颗粒无收,这才造成流寇遍地。”

“可就在这流寇围城的时候,却接连数日大雨倾盆,这不是父王天威感动上苍又是什么?”

“废话!”朱常洵怒冲冲道:“不是本王的天威,你还以为是你小子上城御敌的功劳?”

“是是是,父王说的有道理”看着这厮当着自己的面装逼,朱由桦也不好打断,只能不断附声配合。

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今日被当面装的逼,来日必定要加倍装出去。

一旁的朱由桦本来志得意满,正打算看朱由桦怎么吃瘪,但现在面色变了变,父王好像又被带跑偏了。

得给他掰正回来。

朱由菘道:“父王,王府成这个鸟样子,你的龙袍,我的蟒袍,又损失了许多财产,这些可不能忘了。”

“对。”朱常洵心道差点让这小子绕进去,一拍大腿,“本王这次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留在王府被废为庶人,和直接去南阳就藩,你选哪个?”

“哈?”朱由桦看着气鼓鼓的朱常洵和自以为得计的朱由菘,有点意外。

感情整半天,就是这么一个“惩罚”。

大明还有两年多就玩完了,李自成虽然一次没打下福王府,可难保不会再打一次,留在这迟早要死。

何况福王府有什么好留的,虽然有钱,可自己毕竟不是世子,现在有这个机会自己出去做王立府,那还寻思啥呢?

“回父王,儿臣”话说到这,朱由桦脑筋一动。

等会儿,这俩货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自己出去?

“你倒是说话。”朱由菘见他不吭声了,心里也有点犯懵。

这几天让这臭弟弟折腾得不轻,风头你全抢了,面子一点没留,那还能让你丫好过了?

“儿臣,想留在王府侍奉父王您老人家,为您添衣做饭,扫地干活,父王,您不要赶儿臣走啊!”

朱由桦忽然半跪下来,看那表情,好像真的和自己父子情深,不舍得离开一样。

毕竟父子连心,他那边一打感情牌,朱常洵动摇了,咋说这也是自己亲儿子啊。

要不,向皇帝侄儿求求情,就让他留在身边?

一旁的朱由菘可不是弱智,他在这干瞪眼等着,就是看朱由桦到底想选哪个,然后把他往反方向推。

臭小子,想留在王府跟老哥我争地位?门都没有!

“父王,三弟如此孝顺,真是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感动不已,从今以后,儿臣定当发愤图强,好好替三弟照顾父王。”说到这,朱由菘微微一笑,又道:

“三弟,你就安心的去吧。”

朱常洵叹了口气,完全忘了方才是要兴师问罪的。

“这样也好,有世子在身边,王府事务也能放心,倒是你,出去了要注意啊,外面可比不上王府这般,人心险恶。”

卧槽,果然是这样,这便宜老哥要忽悠父王算计我!

朱由桦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面对朱常洵的殷切嘱咐,也是有点感动:“父王放心,儿臣可不是一般的宗室子弟,所谓蛟龙入海,不出去闯闯,怎么知道今后是什么样子。”

听这话,朱由菘面上的笑容变了变。

你不是一般的宗室,这意思是隐喻我很一般?

还蛟龙入海,我看你tm是泥牛入海,出去就是流寇嘴边的一块肥肉,看你还怎么嘚瑟。

第二十七章:福王问罪

安心的去?

天真,真是天真。

有明一代,从老朱开始,亲王之子除了世子都要封郡王,直到现在,没有一两百个也要有七八十人。

郡王属于仅次亲王的二级王爵,一般来讲,都是要留在王府和老王爷共度一生的,只有极少数幸运的出去就藩。

让朱由桦出去就藩,也不知道是谁脑子被门挤了。

其实朱由菘也是有自己考虑的,除了是故意恶心朱由桦,让他难受以外,更多的还是怕他和自己分福王府的财产。

要知道,富甲天下福王府,那可不是吹出来的。

朱由桦出去自己当王爷,那肯定是有好处的,可这个好处和自己袭爵亲王再继承整个王府比,哪个是大头?

更何况如今这个流贼四起的年头,朱由桦出去了真不定是好事儿,宜阳和新安的万安王等人都是前车之鉴。

小县根本没有抵抗流贼大军的能力,唯有洛阳这等重镇,才有保全的机会。

“你怎么还不走?”朱常洵等了半天,发现下边那小子还在那笑眯眯站着,顿时有点慌。

“父王,儿臣去南阳已定,可就藩之事,没有钱财是万万不行的”

“原来是这个事儿。”朱常洵擦了擦汗,转移话题道:“王儿啊,你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玄妙,等你去了南阳,会有人上赶着找你给钱的。”

“还有这种操作?”朱由桦惊了,这就是皇族的威力吗。

“哼,你这土豹子又能知道什么?”朱由菘道:“我皇族就藩一地,除朝廷分封土地以外,大头却还在地方上。”

“是啊,这些事儿,等你到南阳就全知道了。”朱常洵继续擦汗,不过当他看见朱由桦仍然不肯走,心中还是咯噔一下。

“可是父王,儿臣为您抛头颅、洒热血,将生死置之度外,然后寸功不取,成全您的万世美名,这个搏命钱您总得给我点儿吧?”

朱常洵虎躯一震,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放屁,你那是自己犯了掌兵的忌讳,休要向我和父王身上推!”朱由菘冷声怒喝,你小子心里这点小九九我这个当哥的还能不知道。

“哦,那这个受万民敬仰的机会,父王是不要了?”朱由桦笑眯眯道。

“受万民敬仰?”朱常洵心动了,肥厚的屁股往起抬了抬。

这可是他差一点就当上的皇帝的感觉,就藩洛阳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为啥,这些屁民不敬仰不说,还整天辱骂本王。

本王做错什么了?本王什么都没错!

要是真的错了,那就是实在太有钱,以至于招人嫉恨,难道有钱是罪吗?

其实这个问题朱由桦一直都想问,难道帅是错吗?

想起当年万历老爹在世时的国本之争,朱常洵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真有那个当皇帝的机会,看本王怎么整死那帮东林党。

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那在后半辈子体验一把受万民敬仰,倒也不错

朱由菘倒是嗤之以鼻,“你水淹了洛阳,只怕全城百姓恨你还来不及吧!”

打蛇打七寸,忽悠人也要从点子上来。

“此言差矣!”朱由桦向前两步,正色道:“父王您想,若没有我朱由桦顶着咱们王府的名头上城督战,军民岂能万众一心,抵抗闯贼。”

“洛阳久旱,父王刚派儿臣督军城头,便久旱逢甘霖般连下几日大雨,百姓因此免受天灾贼祸,这个功劳难道是我的?这该是父王您的啊!”

“闯贼新败,全城振奋,此时父王正应该以此为名,大办庆功宴!”

“试问,整个河南,有谁不敢给父王您的面子,那个时候,各种收入难道还抵不回来大水淹进王府的这点损失吗?”

“父王您品,您细品!”

等会儿,让本王捋捋。

朱常洵伸手制止了正要说话的世子朱由菘,坐在那挠头,若有所思道:“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父王英明!”朱由桦伸出手,“您看,给了儿臣一万金,得到个万世美名,从今日以后全城军民见您有如见到在世父母,办个庆功宴,轻轻松松把这一万金拿回来不说,还能多赚几万金!”

“这钱来的有这么容易?”朱由菘懵了。

朱常洵摸着下巴,沉吟:“来人,给南阳王一万金。”

走出皇恩殿,朱由桦松了口气。

刚才说话要钱的时候,朱由桦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毕竟一万金,平常想让朱常洵给个几百两那都根本不可能。

就现在看来,这老爹真心是什么道理都懂。

比如出钱犒军,王绍禹去要的时候碍于面子没好意思给,但一转头还是叫来士绅,让他们出酒出肉。

再比如,自己最开始想忽悠这货,小算盘一下子就被点破了,刚才说白了是利用朱常洵差一步登上皇位的心态。

可谁知道朱常洵到底听得懂听不懂,亦或者是听懂了却没有明说,一副被自己忽悠的样子。

其实现在朱由桦对朱常洵的固有印象早变了,后世这位福王被投降鞑清的东林党们一顿黑,这就表明,这家伙很可能是有点东西的。

不过这老爹可能也是对自己有点感情,一万金说给就给了。

洛阳这边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就是在十天之内。

李自成围攻洛阳前几天就被河南参政王胤昌快马加鞭报向京师求援,被击溃以后,等有一些“风声”传到京师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了。

崇祯皇帝对自己这位皇叔异常重视,那种看重程度,甚至可以说是不敢招惹。

几十万流贼逼近洛阳,刚刚接到襄阳失陷消息的崇祯皇帝强行从悲伤中走出来,马不停蹄的召开部议,商讨如何援救洛阳。

洛阳和襄阳,一个是政治地位一个是战略地位。

作为西北重镇和多朝古都,洛阳基本上是大明在全国的第三个心脏,至于襄阳,那是因为督师杨嗣昌“十面张网”剿寇计策的核心在那。

为援救洛阳,崇祯第一时间向正在开封屯驻的河南总兵王绍禹下旨,要他立即率部驰援洛阳。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因缘际会之下,王绍禹当了南阳王朱由桦的二狗子。

紧跟着,崇祯皇帝又给追剿张献忠的杨嗣昌下旨,严令他立即放弃张献忠,急援洛阳。

杨嗣昌怎么做的暂还不知,崇祯皇帝却完全没有放弃洛阳的打算。

从元日起,崇祯皇帝接连向河南、大同,甚至是山东的官军各部下旨,圣旨的意思一句话可以总结,那就是不计代价驰援洛阳。

可惜崇祯的旨意基本上没人遵守。

得到驰援洛阳旨意的大部分军将都是隔岸观火,听调不听宣的态度,河南总兵王绍禹因为和流贼有死仇,这才颠颠接旨跑过来干这趟必死的差事。

崇祯皇帝也知道这些人基本不可用,所以除了下旨外,又释放了为熊文灿求情而被下狱的傅宗龙。

让他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的职衔去接替丁启睿,总督三边军务,营救洛阳,镇压流匪。

这几天傅宗龙即将出师,正在京师搞什么“驰援洛阳”的仪式。

第二十八章:总督三边(求收藏!)

傅宗龙,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铜梁知县,调巴县,行取,入为户部主事,久之,授御史。

天启元年,辽阳失守,请战领兵,多有胜迹,四年,巡按贵州,平定水西土司安邦彦之乱,崇祯三年,以兵部右侍郎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不久罢官。

崇祯十二年,因其政绩卓著且熟知兵事,崇祯皇帝降旨召为兵部尚书,但这小子和史可法一个性格,从不知道从谀承意四个字到底怎么写。

就连崇祯都说,看这小子在贵州和辽东的时候挺能干才把他调到京师,怎么一到这里除了跟朕作对就什么都不会了

傅宗龙一次次的忤逆崇祯,后者一再忍让,终于在熊文灿之事上忍无可忍,将其下狱。

然而今年李自成围攻洛阳,让顿觉满朝文武却无人可用的崇祯皇帝想起了这位“人才”。

皇叔性命攸关,崇祯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只能将其释放出狱。

京师,顺天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的规模,可以称得上是全国之最,当年永乐皇帝大阅兵,就是在这里邀请四方来使看他装逼。

没成想,时过境迁,当年那位狗皇帝装逼时的盛况已经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是满地萧条。

“验兵”一身精铁盔甲的傅宗龙站在点将台上,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不像个进士出身的文官。

“启禀总督,我部共有两千零二十一人”一名京营团练千总高声喊道。

“嗯,知道了。”傅宗龙微微皱起眉头,这似乎太少了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怪不得崇祯皇帝。

眼下大明京营早就名存实亡,在册人数不少,可除去一些占名勋戚子弟和虚报瞒报,估计也就剩下这么多了。

唉,昔日辉煌强盛的大明,怎么就到如今这般境地了呢

“开始吧。”傅宗龙叹了口气,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

“尊令。”

其实这誓师根本也没啥必要,主要还是走个形势,说白了是做给各地的军将们看,用崇祯的话说,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朝廷剿寇的决心。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崇祯基本上能做的也就是形式了。

就算是走形式,从京师出兵也要非常正规才行,按理来说,步骤通常有占卜、祭祀、誓师、出征酒、鸣角等一系列。

目的也很简单,是为了明确作战意义,祈祷战事胜利,强调战斗决心,提升军队士气。

虽然谁都知道这些p用没有,但这个流程不能不遵守。

这么大的演武场,装着这么几个人,居然还滑稽的搞了一场誓师,傅宗龙有点无语,但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是老规矩。

“将士们,流贼在河南肆虐,百姓蒙受灾难,身为大明京营的士兵,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

傅宗龙一番话慷慨激昂的说完,发现低下兵士大多都在大眼瞪小眼的昏昏欲睡,有几个甚至还茫然的四处去看,好像刚睡醒。

“总督说完了”

“关我屁事,我也没听。”

听着底下窃窃议论声,傅宗龙满头黑线,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没说出来,良久,平静的下令道:

“出兵”

其实底下的兵士完全对他画的这些大饼完全不感什么兴趣,堂堂的大明京营,好几年都没发饷和更换军械衣甲,说再多还不是空头支票。

就算杀贼了又有什么用

在场的都在天子脚下,谁都知道如今这个情况,朝廷根本拿不出钱奖赏,自己也压根不会有什么晋升空间,听他扯蛋还不如多眯一会儿。

总算弄完这没什么用的誓师,傅宗龙暗自松了口气,骑着马来到永定门,身后的“大军”还列不满半条街。

周围百姓都在寻思,带这么几个人出征河南,还搞这么大动静,那不是找死去了吗

“娘亲,这个老爷爷真勇敢。”围观人群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女孩子在自己母亲的肩膀上说道。

“这孩子,乱说什么”这一句话,可给妇人吓坏了,赶紧捂住女孩子的嘴巴,跪在地上求饶。

总督要员,这种人可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一句话下来,自己全家就没了。

“呵呵,起来吧。”

周围人都在为这娘俩捏把汗,可令人意外的是,傅宗龙并没有生气,他将女孩子接到手中,摸了摸她的头。

“小丫头,这种大实话以后要分场合说。”

“知道了老爷爷。”女孩子天真的啃着手指。

放下女孩子,傅宗龙在京师百姓佩服的目光中缓缓出城,身后则跟着打算再走几里地就把他扔下跑路的京营兵士们。

“大捷,大捷”

忽然,远远跑来一骑,来到傅宗龙马前,下马兴奋地喊道:“总督,洛阳大捷”

“快呈给我看”傅宗龙一脸懵逼。

自己前脚才刚出城,后脚就大捷了

傅宗龙一列一列的看去,手中捷报愈发重了,连声说道:“快,快把这个消息通知圣上”

消息是送进去了,但并没有到崇祯皇帝手里,却是被把持内阁和各部的东林党们截住了。

当今的内阁首辅范复粹拿到捷报的第一反应就觉得这绝必是个谎报,压根没怎么理会。

第二天,这个消息传播到京师高层,但东林党官员们的反应和范复粹如出一辙,这绝对是下面为免受罚的谎报。

最初的几天,朱由桦率领洛阳官军击溃闯军的事儿传到京师还没人信,毕竟这牛逼实在是吹过了。

洛阳官军就算加上王绍禹所部才多少人,李自成又有多少人,能守住就不错了,还击溃,闹呢

对于消息的准确性和来源的可靠性,京师方面还是保持怀疑的警惕态度。

既然消息没有最终敲定证实,傅宗龙也就还是按照原计划总督三边,援救洛阳。

又过了好几天,傅宗龙也慢吞吞的经过卢沟桥走到良乡一带,这一消息才慢慢开始被京师各部官员所重视起来,最后送到了崇祯皇帝手里。

崇祯皇帝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对这一重大变故进行核实。

时间来到崇祯十四年的三月初,内阁才最终确认了这一喜讯,崇祯皇帝随即在第二天的朝议上宣布此事,并对参战的河南文武官员进行升赏奖罚。

对于升赏,河南那边儿可是望眼欲穿。

第二十九章:三百年来未有(求收藏!)

京师紫禁城,皇极大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崇祯皇帝极为亲信的老太监,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王承恩,正尖着嗓子喊道。

“禀皇上,臣有事禀奏!”内阁首辅范复粹站了出来。

“有何喜事,爱卿快快言明!”崇祯皇帝一副欣喜欲知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尽管这个事之前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崇祯皇帝也确定了来源是否准确,但不拿到台面上来显摆显摆,终究是缺少了什么。

“上天凉德,薄怒人怨,以致鲸鲵四起,闯贼自商洛山出,沿途攻我州县,掠我土地,贼众围困洛阳城,百姓苦矣。”

范复粹大声说道:

“南阳郡王朱由桦,奉福王常洵之令,亲临登城,逢战必先,激斩贼首十数,乃遇骤雨数日,洛河决堤,水淹贼军,洛阳大捷!”

“皇上,此为天公作美,欲兴我大明!!”

范复粹说完,重重地跪到皇阶之下,连磕三个响头。

听着这番话,尽管崇祯心中已知这是内阁事先商量好的做作之词,但依旧难掩内心激动。

“天欲兴我大明,大明万岁,皇上万万岁!”群臣伏跪满地,不断山呼。

是啊,几万去挡几十万,这本是一场必败之战。

那李闯自从在商洛山逃出以后,有如神助,在中原一带无人可挡,手下贼寇迅速增至数十万。

没过多久,全国各处都兴起一句“迎闯王,不纳粮,有田种”的所谓口号,崇祯皇帝苦于无人可用!

如今,喊出那句口号的贼首李岩,已经因李自成猜测至死。

自天启七年登极以来,崇祯皇帝就很少有过今日这种浑身血脉沸腾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的志向是那么远大,匡扶大明,这四个字如今看来却又是那么遥远。

十四年的时间,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北方鞑虏虎视眈眈,中原腹地又饿殍遍野,富庶的南方甚至收不上百两税银。

泱泱大明,居然被化外之蛮欺负到了家门口!

这又何其可悲?

崇祯皇帝好想,他真的好想做一个如光武帝刘秀那般中兴之君,开创盛世皇朝,让大明基业的延续下去。

可十几年下来,他起初的雄心壮志被磨灭得一干二净,如今还在苟延残喘的无非只是个躯壳而已。

崇祯皇帝从龙座上站起来,浑身都在激动的颤抖。

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难以为继,但这场洛阳大捷,似乎燃起了他消沉已久的斗志!

此刻,洪承畴率马科、吴三桂等八员总兵,十几万大明官兵正与那清虏皇太极血战松锦。

襄阳已失,洛阳再陷,崇祯皇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维系下去,所幸,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朱由桦。

一个郡王,做的却比那些亲王都要出色,只可惜皇明有制,皇族不可掌兵,不然,崇祯真想让他做一名上阵领兵的总督大员。

“我大明,自武宗之后,鲜有此等勇悍之皇族了吧”崇祯皇帝喃喃自语,话中透着凄凉。

“可是皇上,祖制不可违,南阳郡王,还是过大于功”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猛然回头,见到是户部右侍郎王鳌永,冷笑道:“过大于功?王爱卿,朕看,你是也能上城督战,身先士卒了?”

“臣不能,臣是文官。”王鳌永恭恭敬敬道,“文人提笔安天下,自古如此。”

一时之间,崇祯皇帝竟无话可说。

是啊,文官,这帮毫无作为的文官,除了弹劾这个,争辩那个,几乎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皇上,这是福王朱常洵的奏疏。”内阁首辅范复粹适时宜地递上一份奏疏。

崇祯看过以后,淡淡一甩,“传给他们看看!”

群臣将朱常洵的奏疏一一传阅,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

“昔我太祖淮右布衣,尚建立大明盛世,今有南阳郡王,勇壮而先登,何愁不能中兴大明!”

崇祯皇帝的一席话,让群臣之间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启奏皇上,臣弹劾南阳郡王朱由桦!”王鳌永看完奏疏,出列铮然道:“我皇明有制,皇族不可掌兵!”

“依祖制,臣请将南阳郡王废为庶人,关押凤阳至大狱,不若,祖制不遵,朝纲何存!”

“请皇上降旨,废朱由桦为庶人!”

他这话说完,至少是余名东林臣子跪拜列出,似成逼宫之势。

“请问王侍郎,南阳郡王何处违反祖制?”这时,兵部侍郎陈新甲忽然出列,冷笑连连。

“皇族掌兵,还不是违反祖制,昔日那唐王——”王鳌永话及半句就被陈新甲打断,只听后者跪拜喊道:

“皇上,他这是一派胡言!”

“南阳郡王以福王之令上城督战,方才奏疏中福王已经证实为真,况那报捷兵士也言,全城兵士,尽系河南总兵王绍禹之令。”

“这本是与朱由桦八竿子打不着之事,何来违抗祖制一说!”

“这”王鳌永瞠目结舌,不久惶恐跪地:“臣失察!”

“你不仅失察,而且愚蠢!”陈新甲步步紧逼,“皇上,臣弹劾户部右侍郎王鳌永!”

“昔年黄河水灾,户部赈灾拟票三百万两,据在下所查,实额发下却只有八十余万两,今日王鳌永不分良莠,弹劾皇族宗室,更是枉为人臣!”

“臣请彻查!”

此话一出,更是在朝堂上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崇祯皇帝面色逐渐阴沉,“昔年黄河赈灾,是何人负责?”

“回皇上,是文选郎中吴昌时!”陈新甲早就想好,说话的同时,也是回头看向一人。

吴昌时浑身一颤,忙出列跪倒在地,“臣,臣”

陈新甲继续道:“吴昌时、王鳌永,依附周延儒狼狈为奸,党争为祸,还请皇上降旨!”

王鳌永也颓然坐到地上,余的东林党人虽然无人敢言,但皆是朝前面愤恨看去,这个陈新甲!

崇祯皇帝勃然大怒,怒斥道:“你们两人,真乃千古未有之奸逆,险害朕错罚皇族宗室,传旨,将他们推出殿外!”

“遵旨!”陈新甲大喊,紧接着一路小跑出殿,唤来两名手持金锤的大汉将军。

王鳌永、吴昌时两人被拉出殿外。

陈新甲方才给了眼色,那些大汉将军知道是要他们做什么,也就下足了劲,一下下的向脑袋上敲。

砰!

砰!

砰!

总共十几下,两人的脑袋都如西瓜般爆裂开,红的白的留了一地,惨叫也戛然而止。

内阁首辅范复粹实在没想到会是当朝杖毙这个结果,擦汗道:“陛下用刑,实三百年来未有。”

崇祯皇帝坐回龙椅,淡淡说道:“此二人,也三百年来未有!”

第三十章:谁家天下

这天下,究竟是谁家天下。

崇祯皇帝环视阶下群臣,这些如今的重臣们大眼瞪小眼,一个“戏”字贯穿着整个朝堂。

他深吸口气,昂首挺胸,话音铿锵有力:

“司礼监拟旨,南阳郡王朱由桦守卫洛阳有功,朕心甚慰,着即前往封地南阳就藩,立府为王,并赐地五百倾,以为永业。”

“臣下朝后就拟旨。”王承恩赶紧点头。

“可是皇上”群臣中仍有人想要出列。

“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散朝!”崇祯皇帝心神俱疲,拂袖而去。

王承恩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看着下面逐渐议论开的群臣,转身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个消息,也随着早朝结束后,迅速传播到整个京师内外。

明代私下的消息传播速度其实是非常快的,只是官面上由于种种原因,将原本三五天就能传到的消息,强行拖到了半月甚至更久。

圣旨由司礼监拟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南阳王朱由桦之名,便是传散到了大半京畿,甚至连关外正鏖战的皇太极都有所闻名。

且不知鞑清上下如何议论朱由桦大败李自成一事,京师内外的大街小巷,却已经在对朱由桦这个名字津津乐道。

亲自登城打败流寇首领李自成,击退几十万流寇大军,如今又赐地就藩,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做到?

那唐王朱聿键招募一支私军勤王连胜几场,可他已年仅四十,这位南阳郡王不仅没有私兵,居然还只有二十五岁。

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成绩,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下对大明皇族的印象都不怎么样,可朱由桦打破了这一点。

从前那些掌兵藩王,就是唐王朱聿键都被废为庶民,关押在凤阳大狱,这个南阳王朱由桦何德何能,居然不罚反升。

若无过人之处,当今皇帝怎能如此厚爱于他?

除了对朱由桦这个人的好奇以外,更多百姓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毕竟谁做皇帝又能怎么样。

反正是你朱家天下。

几日后,陈府。

当今兵部尚书陈新甲,杨嗣昌门生,万历三十六年举人,崇祯十三年晋兵部尚书。

其实兵部尚书这个职位,早就成了一个人人躲之不及的差事,无它,只因这个位子掌管兵事。

自弘治初年贾俊以后,举人没有做过尚书的,当时军事危急,东林党们起了内部矛盾,因为谁都不愿当兵部尚书。

陈新甲一向不怕承担什么责任,所以他当上了。

很多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方今兵事愈发糜烂,各处大败,除了地方上的要员以外,几乎都要兵部尚书来擦屁股、背锅。

陈新甲之前那些兵部尚书,最后的下场不是被下狱就是革职查办,几乎没什么好结果。

“阁老真是明察秋毫,那王鳌永果然要弹劾南阳郡王,顺便还借机除掉了暗通清虏的吴昌时,真乃第二大喜事!”陈新甲笑着说话,起身为范复粹斟茶。

范复粹是鲁党,杨嗣昌是帝党,陈新甲虽初出茅庐,资历还比不上这两位前辈,但却也是杨嗣昌举荐,算得上帝党门生。

“哼,王鳌永自恃党徒众多,便肆无忌惮,多次连皇上旨意都不放在眼内,此次老夫也算是替皇上除了这一祸害!”范复粹冷语道。

“还有吴昌时,此人为周延儒门生,又是复社首魁之一,除掉了他,复社再造谣时也要掂量掂量!”

陈新甲起身踱步,沉吟:“不过范阁老,这王鳌永还只是小喽啰,有钱谦益等人在,东林党很难扳倒。”

“这个以后再说,说说那位南阳郡王,皇上为何对他和唐王截然不同,你知道其中缘由吗?”范复粹喝口茶道。

陈新甲恭敬的摆出请教姿态,“下官不解,还请阁老告知一二。”

“原因无它,唐王是带了一支私兵,而南阳郡王并没有私兵。你想想,防守洛阳的官军都是谁的属下?”

“河南总兵王绍禹!”陈新甲一惊,“如此看来,这位南阳郡王,似乎比唐王懂的更多。”

昔日唐王朱聿键勤王,为什么会被崇祯‘大义灭亲’?

皇族不得掌兵,而朱聿键无视祖制,赫然招募了一支私军北上,给人以口实。

当年弹劾唐王者络绎不绝,朱由检又是个较好面子之人,根本拉不下脸来力保唐王,将其下狱,可能就是无奈之举。

可是南阳郡王朱由桦呢?

朱由桦在洛阳没有一兵一卒的私兵,所有动作都是借河南总兵王绍禹之手,就连福王朱常洵都为其作证,言官们弹劾无名,反被自己一招反打,除去两人。

想到这里,陈新甲睁大眼睛,“这位南阳王真是好算计!”

“皇上什么都懂。”范复粹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至于南阳郡王,还是继续观察一番,免得只是偶然。”

“也好。”杨嗣昌点头,然想想又道:“不过阁老,南阳郡王如今处境可不是很乐观哪。”

范复粹道:“那是自然,此次王鳌永、吴昌时杖毙皇极殿,东林士人必憎恨于他,朝中奸佞不少,再加上他此次出尽风头,身为世子,朱由菘岂能善罢甘休。”

“若这两方联合起来,南阳郡王只怕”陈新甲着实是为朱由桦捏了一把汗。

“哈哈哈。”听见笑声,陈新甲皱紧眉头,“阁老为何发笑?”

范复粹笑道:“你只管放宽了心,皇上已经摆明了要保这位南阳郡王,朱由菘是世子,朱由桦又岂是旁民?”

“皇族之内的事,再怎么争斗,也祸不及性命,现在看来,朱由菘还远不是南阳郡王的对手,与其担忧南阳郡王的生死,倒不如想想如何帮你的恩师剿灭献贼。”

“这倒也是”陈新甲坐了下来,“这位南阳郡王的心思,可远比我们想的要高明许多。”

“如今杨阁部追那献贼到何处了?”范复粹不置可否,忽然问道。

“那张献忠二月五日攻陷襄阳,据说是一名叫张定国的小贼立功,此人几乎是单枪匹马骗开城门,实在让人吃惊。”

说着,陈新甲去书房寻来张地图,铺开到地面上:“应是到了随州,这一带兵备薄弱,献贼与曹操合兵后号称十万,只怕难以抵挡。”

“随州”范复粹又问:“那朝廷的官军呢?”

“根据三日前的塘报,献贼快至随州时,最快的是陕西总兵贺人龙所部,也才赶到枣阳。”陈新甲道。

范复粹有些惊讶:“是那个贺疯子?”

第三十一章:一不小心成了天下焦点(求收藏!)

几日之后,湖广枣阳,白水河畔。

依水扎营,这是每名军将的常识,这还是因为有水源做什么都方便,官兵的饭食和马匹的饮用水,都可以就地取材。

现在大明各支官军中,判断强弱的标准除了固定的人数以外,主要还看两点,其一是主将的家丁人数,其二就是骑兵数量了。

家丁是军将们用个人钱财养活的一支私人武装,寻常战斗基本都是勇猛的家丁带头,后面那些乱叫着上去打酱油。

明初,太祖朱元璋创立卫所制,行将三百余年,早已腐败不堪,卫所兵不堪一战,多数只是炮灰。

嘉靖中期,以戚继光、李成梁为首的一批军将开启募兵制。

本来嘉靖皇帝是不同意的,但奈何卫所兵实在不顶用,打个小小的倭寇,居然几百人被几十人追着打。

戚继光所部的戚家军,只需要三千人,就能击败数倍的倭军,而后镇守蓟州时,简直成了杀人机器,直令俺答入关称臣。

同一时期的李成梁所部辽东铁骑,更在辽东大地上纵横捭阖。

这支李成梁的私人武装甚至在后世成了华夏历史上知名的强军,在前后几十年间,拳打女真各卫,脚踢蒙古诸部,哪里不服打哪里。

当年建虏老祖宗奴儿哈赤的外祖父欲太嚣张,李成梁直接发兵将整个城寨夷为平地,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收养了个当时看起来根本啥都不是的小屁孩。

李成梁给这个小屁孩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奴儿哈赤”。

奴儿,是表明他是奴隶的身份,哈赤则是通古斯野猪皮等一长串的简称,然而就像皇太极本名黄台吉一样,这名字也被鞑子们美化成了努尔哈赤。

这还没完,投降鞑清的东林党们顺便还编了个奴儿哈赤因为长得太帅而绿掉李成梁的英雄故事,简直不害臊。

现如今大多数将领中,家丁十几个的是大多数,多一些的有个几十上百个已经很厉害了。

当年的李成梁,最巅峰时期足有八千家丁,这个数量,只是听到就足以令很多人丧胆。

杨嗣昌统御的各部明军之中,贺人龙算得上是最骁勇敢战的,左良玉兵多,但小心思同样不少。

在白水河岸驻扎了多日,依旧没听见左良玉前来会合,倒是等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第一个传来的,是杨嗣昌的道歉信。

为什么道歉,这还要从头说起。

当初贺人龙一直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剿寇,然而各种功劳全然不算,反倒芝麻绿豆的小过错抓的厉害。

朝廷的手段让贺人龙是服的不行。

有点小错,立马给你革职,让你戴罪立功,然后自己抛头颅、洒热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好容易打败了流寇,最后换料的是官复原职。

你会问然后呢,然后就没了!

然后就是重复这个过程,抓个小错给你革职,等你立了功再把你原来的官身还你,经过起初几年的打拼,贺人龙聪明的发现给朝廷打仗根本没有前途。

所以他也学尖了,我不打了,学左良玉那厮行不行?

去年六月,贺人龙封时任三边总督的洪承畴之命,协助剿寇,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听话的去了。

开始表现也不错,一如既往的“贺疯子”,属于到哪都把流寇打成亲儿子的哪种。

然而等到合围收网的时候,贺人龙忽然不干了,直接带着部队回陕西去了

这一波可是坑惨了协剿的官兵们,流寇们见贺疯子溜了,立马顺势反击,倒是把官军打的溃败不堪。

因此战死的军将不知道,反正是有两个地方总督被贺人龙狠狠地坑了一波,被大怒的崇祯皇帝革职下狱。

这次五省联剿,贺人龙原本不打算出来,反正按朝廷那尿性,自己也拿不到什么功劳。

杨嗣昌也明白贺人龙的诉求仅仅是立功而已,便投其所好,许诺战后向皇帝讨功,封他为平贼将军。

听了这个,贺人龙心动了,封侯拜将,这是每个有志男儿的毕生所求啊!

所以他来了。

相比贺人龙满意与否,朝廷还是更怕左良玉背叛,虽然有杨嗣昌的据理力争,但这个平贼将军大印,却也还是到了左良玉父子俩的手上。

贺人龙这次是彻底打算不干了,一直白干,这搁谁谁干?

“左良玉他们一直在屁股后头跟着,每战都是我贺疯子第一个冲进去,次次杀的浴血满身,现在倒好!”怎么想都气不过的贺人龙一脚将桌案踹翻,怒吼道:

“妈了个巴子,传我将令,回陕西!”

副将上前小声道:“大帅您消消气儿,这还有一份呢。”

贺人龙气鼓鼓的拿起了塘报,却是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南阳王朱由桦,这是个什么人物?”

“从前没听过,好像、好像是福王府的。”副将又道。

“福王府,好像是个好地方嘿!”贺人龙眯起眼睛,忽然挥手道:“这样,不去陕西了,去河南!”

“左大帅与我们在枣阳会合,忽然离开,左大帅和督师那儿都不好交代吧。”副将有些犹豫。

“管他做甚!”贺人龙冷笑连连:“他杨嗣昌答应我的给了左良玉,那不就是指望着左良玉替他剿贼吗?”

“那行啊,让他去剿,我看他左家军能不能比老子的贺营强!”

南阳王朱由桦,居然连李自成都给他击退了,混迹中原十几年,这种能耐的皇族宗室到还没见过一个。

贺人龙脾气火爆,认定了的事向来是说干就干。

以前他还对朝廷有些尊重,但给朝廷剿寇十几年下来,屁好处没捞到,还被坑的满头是包,他也就不再有什么尊重了。

湖广这边,贺营已经开始拔营北上。

再说朱由桦,这些日子里正在准备就藩的事儿。

一听要出去就藩建立王府,各种士绅地主全来了,马屁拍的震天响,三天一小酒,五日一大宴,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全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天下焦点。

朝堂上因他大吵一番,崇祯皇帝为此甚至杖毙了两名东林官员。

傅宗龙被释放出狱,还不知道洛阳之围已解,正马不停蹄的赶来驰援。

至于贺人龙,那是知道围剿张献忠捞不到好处,打算来洛阳看看能不能捡点便宜。

闯王李自成被南阳王朱由桦击溃败走,这个事情不仅在朝廷和鞑清那边引起轰动,在流寇这边,更是让人完全无法相信。

李自成那可是闯王,如今各支义军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几支,可他朱由桦是个什么东西,从哪儿忽然蹦出来的?

朱由桦很委屈,我干什么了,我不过只是想活命而已啊!

这个李自成也是个死脑筋,你打不下来洛阳,你特么不会换个地方去打,或者等一阵子再打一遍,不就得了。

你走了老子又不会追你,还跟这杠上了。

第三十二章:本王与自成孰强?(求推荐!)

李自成很郁闷。

这一仗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还因为一时的大意中计,亲空下令砍了军师李岩。

后者临死前对自己那个失望的眼神,李自成觉得现在都忘不了。

在来之前,谁都没有料到福王府会有朱由桦这么个妖孽。

从洛阳退下来以后,刘宗敏派田见秀去收拢部卒,然后这货就离奇失踪了,不知道去到个山头自立为王去了。

十天下来,各部收拢的部卒加一起就只剩下十余万,老营损失不小,全部算在一起竟一万都不到了。

这洛阳一战,说损失过半已经是说轻了。

洛阳城如今什么样儿李自成已经管不了了,他只知道一个事儿,那就是柿子去捡软的捏,不然自己就要完球了。

这点兵力,大多数还是带伤,更不会有什么战意,李自成也知道,待在河南府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建树了。

待了十天收拢溃兵以后,李自成忽然带人逃窜出河南,向西奔走,不知道是回商洛山继续闷着,还是到西安去了。

这段时间洛阳出了个大事。

崇祯皇帝下旨,南阳王朱由桦守城护民有功,永业南阳,将要去开府就藩了。

亲王就藩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郡王就藩,那就有点牛逼了。

自洪武以来,大明的郡王不少,可真正做到就藩这一步的也就六七十个,他们平均年龄都在三十余岁,朱由桦今年才二十五。

这个年纪,赶上如今这个乱世,很多人都看出了一点——大有可为。

这段日子来福王府拜贺的是络绎不绝,其中有各处来洛阳的行脚商,也有河南乃至外省的文武政要、地主商贾。

所有人在去见朱由桦之前,都要先到皇恩殿拜拜他的老爹,也就是福王朱常洵。

上次给朱由桦一万金当出去开府设藩的本钱之后,朱常洵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被坑了。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些归咎于自己心太软。

毕竟小桦桦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大明血统最纯正的皇族宗亲,本王给他一万金又怎么了,我那是没看出来吗?我那是心太软!

要是本王愿意,给自己亲儿子五万金十万金也行,反正就是有钱,你咬我?

李自成都被小桦桦打趴下了,来之前都得掂量着点儿知道不!

对朱由桦来说,能出去就藩固然是件喜事,但紧接着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水,把洛阳淹的损失巨大,无数民居、府衙被泡,幸存下来的官兵和百姓们可等着发放赏金和重建呢!

对于朱由桦来说,就藩是当务之急,可当初为了求活而装下的逼,得还。

“来来来,大家别着急,一个一个来,都有哈!”站在福王府门口,朱由桦一脸笑嘻嘻的,可心里却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老子的血汗钱哪!

要不走之前再跟便宜老爹那坑点儿?想到这里,朱由桦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白嫖的事儿谁不愿意呀,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南阳王,那姓高的娘们又闹着上吊呢!”黄虎出来,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这都半个月了,怎么,这小娘皮还没完了?”朱由桦正气头上,听这话,怒气冲冲就进去了,临走还留下一句话。

“为免生乱,你在这先看着,本王进去看看,还tm治不了她了!”

“放我出去,你们这帮贼官兵!放老娘出去,你们全都要死!”高桂英被绑在床上,正大声喊叫。

“老娘恨不能一个个生吃了你们的皮!”

由于她的不断挣扎,床榻上侍女早晨才铺好的被单,现在看又都成了一片褶皱。

“啪!”

朱由桦进来了,没等高桂英再喊一句,直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这一声清脆的声响,不仅外头的侍女们皆是脚步一顿,就连高桂英都被扇懵了,愣愣的瞪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喊,继续喊,你喊一句,本王就扇一下。”朱由桦道,“本王救你一命,不知道当牛做马的伺候我也就算了,整天在这作,你作什么呢?”

“你、你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高桂英喊道。

没成想,这次她刚说完,朱由桦便将手一挥,命人将她放了下来,双手环胸道:

“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瞎耗着,我是皇族,我是王,只有李洪基那样儿的流寇,才会一事无成的到处乱跑!”

“你、你”高桂英胸脯一起一伏的。

而后,又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况且这么多天了,这朱由桦倒也是个爱民的王爷。

朱由桦剑眉一挑,挑起她的下巴,轻佻地问道:“怎么,本王哪里说的不对,他李洪基难道不是这样?”

“这么些年来,他可能起初跟你说过一堆的理想,可现在呢,他还是四处乱窜的流寇,是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匪!”

话音刚落,高桂英忽然一脚踢来。

“小娘皮,你这是要本王断子绝孙哪!”朱由桦赶紧闪开,想到方才她踢的部位,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又不正经,你该踢!”高桂英嗔怒道。

闻言,朱由桦来了兴趣,“不正经?本王向不是什么正经人,要不让你看看更不正经的,比不比李洪基那小儿强?”

语落,饿狼一般将高桂英扑倒在榻上。

只听“啊呀”一声,门后侍女纷纷害羞地捂住眼睛逃也似的走了

在侍女们的心中,这位南阳王实在又帅又强,简直是世间最完美的男人。

这个贼女还真是有福气!

半夜,河南参政王胤昌府上,正有四人围桌而坐,醇香的美酒,温热的火炉,使其余三人都有些醉意。

一员文官府上,却坐着三位武夫,这实在是有些少见。

王胤昌以茶代酒,尚还清醒的很,举杯又敬了一轮,见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方才慢悠悠说道:

“几位如此骁勇敢战,都没有得到圣上嘉奖,可那朱由桦贪生怕死,却要去南阳就藩立府,享受那王侯贵胄的生活了。”

话中满是醋味,几人自然听得出来。

他们都是南阳户籍的城中武将,多年未有什么建树,此番好容易得此大捷,朝廷却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封赏下来,自然不服不忿。

听王胤昌的话,其中一人沉吟道:“我等都是南阳本地人,若那朱由桦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另外一人想起此事,也道:“最近几日我也在担忧,按理说皇族就藩,首先便是要清丈田亩,先将朝廷为他封赐的‘永业’田分出,这里会不会有我们家的田地?”

“呵呵,这还真说不定!”王胤昌冷嘲热讽。

第三十三章:便宜老爹神助攻

万一有呢?

“这几天不少南阳的大户都来了,就连南阳刘氏的老爷都亲自到了,要知道,他们当初可是没给过朱由桦好脸色!”王胤昌狠狠道。

刘万祚没给朱由桦好脸儿,这个事他们还真的不知道。

见三人一脸迷茫,王胤昌为了讲话效果,只好耐着性子给这帮二货武夫解释。

“朱由桦曾要卖子粒田筹措军饷,新安王氏、孟津孙氏,还有南阳刘氏,当时连他的面都没见,这个面子可一点都没给!”

“可现在呢,这几家全都找回去了,就在昨日,那刘万祚还是亲自到朱由桦的门前赔罪的,这是为了什么?”

“这,我等不懂,还请参政老爷明说。”几人各对视一眼,纷纷说道。

“呵呵,那是为了让朱由桦不要动他们家的地!”混了多年官场,王胤昌自然对这些自古就有的黑事儿大抵知道。

此时只需添油加醋一番,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们,还不是信手拈来。

“藩王就藩,朝廷赐下的永业田还只是其一,地方地主投献居其二,圈地占地为其三,这些日福王府登门者络绎不绝,大体是来求问此事。”

王胤昌这是将官场上的事儿暗话明说了。

“砰!”

听了这话,一人将拳头砸在桌上,惊道:“我说呢,怎么这几日那些地主老财个个从福王府出来就红光满面,只怕是和那朱由桦商量如何侵占我们的田地!”

“那又该如何是好?”又一人叹口气道。

这一问,就是王胤昌一直等的,他微微一笑,故作沉吟道:“几位若不嫌弃,在下有句话要说。”

“参政老爷请讲,我等可不想替朝廷卖了半辈子命,到了却什么都没有!”

“是啊,你有话便说,我等武将,最烦这等弯弯绕!”又有人闷了口酒,大大咧咧道。

这等大不敬的话都说了出来,这帮浑货只怕是真的喝醉了,这倒也好,酒壮怂人胆,就拿他们先给朱由桦亮亮牌子!

想到这里,王胤昌放下方才的微怒,笑道:“王绍禹调走在即,南阳如今是猛如虎在驻扎,你们要让朱由桦知道,他不过是个无权掌兵的小王爷而已!”

“这、闹起饷来,这事儿可就大发了吧”即便醉了,几人也不是榆木疙瘩,自然懂得其中厉害。

“呵呵,这算什么。”王胤昌早直到几人会退却,笑呵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笑着道:“现如今这个年头,各地的官军哪年没几次闹饷?”

“事儿到底大不大,还要看朱由桦如何处置,若是本官有办法让朝廷追查不到各位的头上呢?”

“这要如何操作?”闻言,四人皆是来了兴趣。

他们一直就是担忧这个,不能追查到自己头上最好,这样一来,既能试探朱由桦对他们的态度,也能打压打压这位新就藩王爷的风头!

“我们四个都不用出面,只管放权,叫下面去闹,兵士闹饷,就算事情闹大,顶多也就是个处置失当,朝廷又能怎么样?”

几人沉默半晌,其中一个大口大口喝着酒,将碗一下打碎在地上,起身道:“欠钱要饷天经地义!”

“朝廷只说让朱由桦在南阳就藩,却不管我等多年都没发过的军饷,甚至连此次该有的升赏都没有,还不该闹他一闹?”

另一人也猛灌几口,摔碎碗道:“就是!”

“凭什么只有文官升任,却无我等尺寸之功!”

闻言,王胤昌眉头直皱。

这帮武夫,一喝醉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想到这里,他向一旁笔录的文吏点了点头。

那小吏赶紧飞快的记着。

第二天一大早,上到王侯贵胄,下到黎明百姓,无数的人聚齐在福王府门前,今天是南阳王朱由桦就藩的日子。

长长一列送行队伍,穿的那是色彩斑斓,不知道的还以为朱由桦不是去开府就藩,而是去南阳过门成亲的。

洛阳城内为了这一大喜事,已经敲锣打鼓一个早晨,据说朱常洵为了这次送行的花费至少也是几千两白银。

这让知道的人都是吃了一惊,这个钱给他们几辈子也花不完,可见朱常洵对朱由桦就藩还是极为重视。

当然,在队伍两侧,还有为数不多将来要在南阳王府的护卫队伍。

相比长蛇般的送行队伍,这只有**十人的护卫队伍实在不是一提。

朱由桦看着少的可怜的护卫队,也是为自己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这些护卫都是从福王府抽调的,根本没经受过什么操训,连人数都这么少,有和没有什么区别?

都怪朱棣,自己是藩王起来的,不让别的藩王掌兵就算了,一个郡王这么点护卫,你让老子出去以后怎么自保。

此时,在棺材中的朱棣龙躯一震。

刚一只脚上马的朱由桦,另一只脚还在半空去,却猛的打了个喷嚏,脚下一滑,直接落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就连在旁等待上轿的王妃宁氏都忍俊不禁,用手捂住了嘴。

“tmd,谁又说老子坏话?王朝山,是你吗?”

本来王朝山正庆幸自己终于把这瘟神送走,正眯眼笑着,听这话差点没栽了个大跟头。

“王爷,真不是我,我哪儿还敢说您的坏话呀!”王朝山欲哭无泪。

“我还以为你丫又欠收拾了!”朱由桦满意的点点头,上马离去。

上马之后其实还有一堆繁琐的流程,本来朱由桦为了节省资金,是根本不打算做这些屁用没有的仪式。

但便宜老爹朱常洵智商上线,赶着花钱,为了这货的好意,还是整一次,毕竟一辈子也就当这么一次王。

这个流程说复杂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的要命。

具体来说,就是要让洛阳和南阳的两地百姓知道,有这么一位牛逼哄哄的郡王要开府就藩了。

然后会有人专门替朱由桦吹一波,说大明一共多少位郡王开府就藩,朱由桦是第多少多少个,上次还是还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完了这些,还要特意提一提这次开府就藩的原因,是因为朱由桦代表他们福王府击溃了李自成率领的流贼大军。

其次,是祭天祭地,鸣奏府乐,告诉全城百姓这次开府的目的,其实朱由桦不是到那边享清福去了,是去为了黎民百姓造福。

这话说的朱由桦都快脸红了,自己去之前哪特么想过这么多屁事儿!

过程上朱由桦得站着不动,毕竟这是个很正经的重要仪式。

站着不能动让平日几乎闲不下来的朱由桦难受不已,全程几乎都在看着宁氏姣好的侧颜想入非非,这才坚持了下去。

与朱由桦相反,宁氏倒是对这种仪式表现的很重视,不仅穿戴端庄,整个过程也是面带微笑的一动不动。

尽管很难受,但结果还是很令朱由桦欢喜的,毕竟这么一闹,基本上河南和南阳两地的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的。

名声已经打出去,接下来就得看自己怎么发挥了。

第三十四章:帝乡

河南,南阳城。

城楼上高高飘荡着大明字号旗帜,伴随着许多将士的列队相迎,这座城市,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朱由桦。

南阳,东汉光武帝刘秀发迹之处,也被称为“帝乡”,虽说在明代只是个县城的级别,但比寻常州城只大不小。

南阳城放在全国,只怕是规模最大的县城。

此时在南阳为王的,除了一个新于此设藩的南阳王朱由桦,却还有另外一个大头,那便是唐王朱聿馍。

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派遣指挥使郭云来南阳建卫。

朱元璋十分重视被称作“帝乡”的南阳,他大量征集民夫,耗资巨万,在元代城垣的基础上营建了一座形制规范、气势雄伟的新城,这便是这座南阳城的由来。

看到城下排列等待迎接自己的依仗,朱由桦深呼了口气,出是出来了,可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起初,他只是想着从洛阳那个鬼地方逃出来,却从没想过真正出来做一个“王”要怎么做。

是随波逐流,和那些明代诸王一样,成为只知道吃喝拉撒的猪,还是在这乱世即将到来之际,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想到这里,朱由桦叹了口气,走吧,南阳虽然大,但和整个天下相比,这里却还太小了。

“南阳城,我朱由桦来了!”

如今南阳城内,大头却还不是刚刚设藩的朱由桦,唐王一系于此设藩二百余年,虽说并无实权,但早已稳若磐石。

所以城内文武百官根本对这位新设的南阳王没什么感觉,新设藩王,想要动一动南阳这块蛋糕,这又谈何容易?

据朱由桦所知,自己的南阳国属于国中之国再国中之国。

什么意思呢?

这还要从朱元璋下旨修建南阳城后,他的第二十三子朱柽被朱棣封到南阳做唐定王开始说起。

初代唐王朱柽将原南阳卫指挥司衙门扩建改为唐王府,所以南阳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是唐王一系,也便是唐国。

但是眼下,崇祯皇帝又赐朱由桦永业南阳,设藩于此,建立南阳王府,南阳国在大明境内的唐国境内出现了。

其实朱由桦不是第一个被赐藩于此的南阳王了。

早在万历年间,国本之争后,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阳,便有人就藩南阳为王,设藩开府。

只不过那初代的南阳王并不属于唐王一系的郡王。

那初代南阳王周围被诸多唐王一系的郡王、辅国将军等皇亲围绕,却不被当地官员、士绅所重视,终日郁郁寡欢,也无子嗣。

万历年后,南阳王一系绝嗣,传至朱由桦这一代,也算是承继了本来就有的衣钵。

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朱由桦面对的情况比起初代南阳王来此设藩的时候更难。

唐王一系于此建府之后,成化年间,王子王孙日益繁衍,连续分封出九位郡王。

这九位郡王都没有外出设藩,也就是说,他们如今的王府都在南阳城内,就如福王府不外出设藩的郡王一样,在洛阳开府。

现如今的南阳城内,除了朱由桦这位南阳王以外,还有唐王、三成王、新成王、承休王、汤阴王、淅阳王、文成王、郾成王、卫辉王、新野王。

小小的南阳,竟足足有九郡王府,一处亲王府!

装的下吗?

装不下!

你以为这十所王府就完了?

在他们身旁还环绕着无数没资格封郡王、亲王的皇室宗亲,如辅国将军府、奉国将军府、镇国将军府、都尉府等。

这些宗室大大小小,鱼龙混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头“皇亲”,在这帮小小的皇亲之上,还压着九大郡王府和唐王府。

朱由桦于此设藩,那是抢人家已经分好几百年的饭碗,一举一动都可能得罪人。

唐王一系设藩两百余年,无数的宗亲大大小小,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别人地盘上强行增加自己系脉,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局面。

除却这些皇室宗亲的地盘以外,才是原本南阳城内的各官署。

南阳府衙、府都察院、府按察院、分守道署、南阳卫、南阳县署良乡县署等都设在城内,由于唐王一系宗亲众多,这些府衙甚至都被压到了内城最外围。

府衙都是如此,普通百姓在内城就更没有什么活路。

宗亲们的府邸占据了很多房舍和田亩,城垣以内基本上没有普通百姓立足的地方,就连城外的田亩,都被他们瓜分殆尽。

来到南门外,朱由桦见到了如今前来迎接的众人。

这些人有文官也有武将,为首的是几人各官身衔阶都不低。

其实朱由桦很意外,南阳是个县的规划,可兵士却比洛阳这所重镇要有本事的多。

抬头一看,南阳城头高高飘荡着大明旗号,几乎每一个垛口后面,都站着一名顶盔披甲,目不斜视的兵士。

有些垛口还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城内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驾马奔驰的声音,却是那些马兵正来回通报命令。

“援剿四川总兵猛如虎,奉督师之命屯驻南阳,见过南阳王!”这时,一名糙汉跨步上前,用浑厚的嗓音说道。

猛如虎,这可是明末为数不多骁勇敢战的将领之一!

猛如虎是塞外人,崇祯五年,随曹文昭在山西剿寇时因功升为守备,在这之后他一发不可收拾,先杀贼首混世王,升游击,再斩水匪九条龙,晋参将。

崇祯十一年,清兵入寇,京师戒严,各部明军无人敢动,猛如虎率先到京师勤王,七战七捷。

该部明军之勇,惊得贼虏阿济格放弃保定转攻山东,刘泽清吓得到处乱窜,一路南逃,山东几度被屠。

崇祯皇帝感念其人悍勇,御封为中协总兵官。

这猛如虎本是曹变蛟部将,在各支流寇中拥有赫赫威名,曹变蛟随洪承畴出关援锦时,留他随督师杨嗣昌追剿张献忠。

可以说,猛如虎乃是从一名小兵靠战功晋升到如今总兵位置的典范,每一步都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首。

比起王绍禹来,他的能力只强不弱!

当然,说的是作战能力,这丫一个武夫出来混的脑子还是差点,被朝中官员弹劾,不知变通,去年丢了一次官职,如今也是戴罪立功。

“本王方才还在纳闷,怎么这南阳区区一县之地,却有如此精锐的军士驻守,却是猛总兵到了,怪不得如此。”朱由桦迎上前去,将猛如虎扶起。

这些兵士虽说装束和其余各部明军差不多,但精气神和满身的杀气,那不是一般兵能比的,必都是百战锐士。

猛如虎受宠若惊,忙道:“王爷过誉了,末将只是听令行事,做为将者的本分。”

“这位是?”朱由桦又向旁边看去。

猛如虎如梦方醒,赶紧一一介绍。

“末将来为王爷介绍,这位,是南阳卫指挥使杨镇守,这位是南阳知府胡老爷,这是分守道邓大人”

随着他的话,南阳府衙、府都察院、府按察院、分守道署、南阳卫、南阳县署良乡县署,各官员都上前向朱由桦拱手问好。

朱由桦也一一微笑回应,王妃宁氏则在旁与那些人的正妻夫人们有说有笑,这一幕看起来,那样令人放心。

只有猛如虎在注意着朱由桦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五章:拖下去砍了

朱由桦还算比较幸运,之前那个初代南阳王留下了一座府邸,刚好能用得上。

“王爷,这里真大。”宁氏捂住嘴,有些小幸福的感觉。

朱由桦点点头,这座南阳王府确实不小。

从遗留下的卷宗来看,初代南阳王建造王府时竟是按亲王亲王府的仪制,这个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不过前人大胆,自己也没必要胆小,来都来了,不敢住,是本王的性格吗?

谁愿意告状谁就去,这个“亲王府”本王是住定了!

“当时,南阳王府先后建造了承运殿、圜殿、存心殿三重殿宇,后边又设前、中、后三套宫室各三间。”

“这宫门两侧建厢房九十九间,加上典籍所、典膳所、奉承司、仪卫司、堂库等附属机构,共拥有宫殿房屋八百多间。”

说起这些,领头负责介绍那老头脸上出现了自豪的表情,朱由桦有些疑问,便道:“您是——?”

“老朽不才,当时负责建造两侧的厢房。”老人低声下气的说道,看他不断变换的眼色,像是话里有话。

“那正好,你就留在王府做事,本王正想着将这整座王府翻新,这个事儿就交给你来负责,做的好了,本王对你还另有重用!”

“对了,多少些能工巧匠来,你找的越多,本王给你的赏赐也越多!”

朱由桦这个举动根本没问过后面那些人,搞得他们都是不经意的将眉头皱了皱,倒是四川总兵猛如虎哈哈一笑。

心道这南阳王直性子,跟俺对脾气。

听这话,老人显得有些激动,连忙跪地磕头:“老朽本以为南阳王府不会再有人来了,如今您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什么有救了,还有人要害你们不成?”朱由桦问道。

此话一出,后头跟着的那些文武官吏全都脸色一变。

南阳知府胡宪知甚至上前驱赶,“你这老头,休要在南阳王和王妃娘娘的面前造谣,来人,带下去!”

“等会儿!”朱由桦伸出手,作为王府侍卫前来的刘玉尺则赶紧上前制止了那些衙役。

刘玉尺大块头往那一站,再加上他满脸的横肉和浑身的杀气,倒是让那些衙役吓了一跳,全都不确定的看着胡宪知。

胡宪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王爷,这老头是个傻子,整天就知道胡言乱语,您刚来,还是离这些人远点。”

“傻子?本王看着挺正常啊,倒是你有些不正常吧?”朱由桦呵呵一笑道:“该说的全说,本王既然来了,这南阳城里的事儿也就得管管了!”

“您一个郡王,能管的了什么?”话音刚落,便听见人群之中的讥讽。

“谁说的,本王给你一次机会,让你站出来当着本王的面,再说一遍。”朱由桦冷冷笑着。

在众人的眼神中,一位吊儿郎当的少爷站了出来。

朱由桦上下打量,只见这人,身穿淡紫色紧身绸袍,底下悬着玉佩,浑身上下尽是一副富二代的样子,便颇有兴趣道:

“有点来路?”

“算你识相!”那小子哈哈一笑,拿出块腰牌,道:“看见没,辅国将军,正宗的皇亲!”

“哦,皇亲啊,吓死本王了。”朱由桦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轻飘飘道:“刘玉尺,拖下去给本王砍了。”

卧槽,砍了?

起初周围人是根本没什么紧张的,甚至是心中嗤笑,这南阳王真是敢说大话,辅国将军可是唐王一系。

原来那个南阳王怎么憋死的,还不明白咋回事儿么?

对于朱由桦的命令,刘玉尺是压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带着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那什么辅国将军给拖到角落里。

这些侍卫说是王府侍卫,但一个个身上都透着杀气,尤其是刘玉尺身边这些,说他们是魔鬼都不为过。

“你要干什么,我是皇亲,你要干什么??”

那皇亲起初还发了几句狠话,发现刘玉尺他们并不吃这套,一下子就慌了,转头就跑,却发现胳膊被狠狠钳住,根本动弹不得。

“我是皇亲,我是辅国将军,啊——”

陡然间一声惨叫,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谁都没想到朱由桦是要真的动手,他们更没想到,这些南阳王府侍卫就连杀皇亲都不触一下眉头。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刘玉尺的刀上已经沾满鲜血,这令所有人都是惊惧的后退几步。

面对他们震惊的眼神,朱由桦不以为然,“皇亲,呵呵,这世上皇亲还少吗?我砍的就是皇亲!”

说着,朱由桦指向地上的无头尸体。

“要是太祖皇帝知道他的后代都是群只知道这样招摇撞骗、欺压良善的废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会不会感到心痛?”

“省得这小子再给唐王招出什么祸害来,本王现在就替唐王宰了他!”

“还特么辅国将军,跟本王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本王的封号叫南阳王,那这南阳从今往后就只能有一个王!其它的什么皇亲、王爷,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老子卧着,再在南阳闹事,见一个杀一个!”

“不服?问问本王手里的刀!”

身为最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人,猛如虎全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无它,这些皇亲是够烦人的,有个人治治他们也挺好。

而且说实话,南阳王朱由桦这个脾气他很喜欢。

南阳城里到处都是皇亲,仗着唐王府撑腰,在城内是胡作非为,就连官府和军营都不放在眼里。

猛如虎早对这些人看不顺眼,但他是大明的官军,却又不能作什么,只能尽量避免下属兵士和这些皇亲发生冲突。

至于官府,其实也都是这个想法,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

朱由桦就不同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后裔,论血统,他福王一系比唐王更纯正。

这些小皇亲的后台是唐王府,对一般人来说像是座山,可对朱由桦来说,那根本不值一提。

老子就没有后台了吗?洛阳的福王府比你唐王府哪点差了

崇祯皇帝惩治过唐王,可他敢对朱常洵说个不字吗,整急眼了,让便宜老爹参你一本,舒服不舒服?

本王哪样都比你强,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有本事来咬我,看看谁能斗得过谁。

第三十六章:你的就是我的

“什么,朱由桦真把本王的侄儿给直接砍了?”看着下面痛哭流涕的汤阴王,唐王朱聿鏼(se)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福王一系的人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到这的第一件事,是砍了自己唐王一系的一个小辈。

思来想去,朱由桦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战自己的权威,没有人撑腰是不可能的。

朱由桦的这个后台自然是他亲爹,福王朱常洵。

据说朱由桦来就藩之前,朱常洵给了他足足五万金的开府费用,仅是送他出洛阳城一项上,就耗费了上千万两白银!

这朱常洵抠门是出了名的,可对待自己系脉的皇族来,那可是一点儿不含糊。

不过也确实,朱常洵是大行万历皇帝第三子,当年国本之争差点儿做了皇帝,唐王只是远支,地位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朱常洵犯了错,崇祯皇帝一般都是小心的处理,甚至要赔礼道歉,可唐王犯了错,轻则废为庶民,重则关押凤阳,处置起来那可是一点不含糊。

皇帝都是如此,自己又能怎么办,大家都是皇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想到这里,朱聿鏼示意汤阴王不要激动,他摆摆手道:“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何况皇族设藩?”

“依我看,南阳王不过是想立个威,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罢了。”

听出唐王话中不想惹事的意思,汤阴王懵了,你堂堂的亲王,居然害怕一个庶子郡王?

当然,这话是不能明说的,他只是万般为难,哭着道:“那辅国将军就白死了?”

不等朱聿鏼回话,就有一名唐王府侍卫匆匆跑上大殿。

“不好了王爷,南阳王带人到辅国将军府去了,说是、说是要抄家……”

闻言,朱聿鏼脸色变了变,这个朱由桦,可真是一点也不给本王台阶啊!

“他带了多少人?”朱聿鏼问。

据说这个朱由桦在守洛阳的时候可是能号令全城数万官兵,用一般郡王去看待他,输的更快。

“猛总兵也跟着去了…”侍卫吞吞吐吐,“他们是勾肩搭背去的!”

“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朱聿鏼慌了,这朱由桦有点东西啊。

在洛阳让河南总兵王绍禹心甘情愿当他的狗腿子,刚来南阳没几天就和猛如虎搭上线儿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这已经不是下面小皇亲的事儿了,朱由桦这是居心不轨啊!”朱聿鏼起身转了转,道:

“通知知府胡大人,让他带着衙役去辅国将军府,越多越好!”

……

“你们都聚在这儿是要做啥?”看到这里如此多的吃瓜群众,一个砍柴回来的担夫很是好奇。

“你还不知道?”一个大妈将他拽到前面,指着道:“南阳王要抄辅国将军府了!”

“辅国将军,那是皇亲啊!怎么使得?”担夫更懵了。

“辅国将军是皇亲,但南阳王也不比他差,南阳王出来了!”

两人赶紧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龙纹黄色盔甲的俊俏年轻人走了出来,还伴随着无数发情期花痴少女的尖叫。

这人便是朱由桦了。

他实在没想到,在一个辅国将军府里竟然能抄到这么多东西。

崇祯皇帝赐给自己的永业田也就五百亩地,这货一个辅国将军,居然有一千两百亩。

行,地契一收,你的就是本王的,本王的还是本王的。

现银不多,也就一千多两,不要白不要,本王照单全收了。

“这府地不小,也有两百多间房屋的占地,徐老的意思呢?”朱由桦笑着问。

徐老,就是朱由桦在旧南阳王府发现的人才,全名叫徐寿辉。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货不仅设计并建造了旧南阳王府的厢房,全国各地的王府和大户们的府地,多多少少也都有参与。

这可实在是有点牛逼,算得上房屋建造类的大拿了。

不过朱由桦想不明白了,这样一个能匠,多年来唐王府就让人家在这自生自灭?

朱由桦之前让徐寿辉去多叫点能工巧匠来,这小子回去振臂一呼,整个南阳的匠户都来了。

这是干啥,老子这儿特么又不是劳工营,全来了怎么养活?

等会儿,劳工营?有办法了。

“都静一静,南阳王训话了。”刘玉尺大声喊道。

“你丫连本王台词都敢抢?”朱由桦一脚将他踹开,笑眯眯道:“辅国将军犯了点儿事,本王就把他给办了,这府地的物件该变卖的都卖巴卖巴,换了钱好买米给大家发下去。”

“徐老,你带来的匠户们不是没地方住吗,把这改建成劳工营,什么假山池塘,草地大院儿的,该拆都拆了,建成工人房舍,有手艺的住里边,出苦大力的在外头。”

徐寿辉笑着点头,道:“这块地皮全都改建成劳工营的话,能起一千多间,王爷还招人吗?”

“有手艺的一直招,工人不急,什么时候有工程什么时候招。”说着,朱由桦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

“打今儿起,徐老你就是劳工营的总匠头了!”

徐寿辉赶紧跪到地上,“南阳王大恩大德,小老儿永生难忘!”

“这算什么事儿,忙去吧,王府百废待兴,这些都需要徐老去操心。”

看徐寿辉带着一班匠头走了,朱由桦松了口气,忽然问道:“本王才刚来,这南阳内外有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

说完,周围百姓们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个大妈壮着胆子站出来。

“连年大旱,田里收成不好,吃不上饭的人就多些。”

“这样。”朱由桦若有所思,“你们给本王传个消息,就说无家可归和没饭吃的三天后都到城外王庄,本王有事宣布。”

闻言,百姓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到那去干什么,莫非有什么好事?

这位王爷看起来是个肯干实事儿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去看看。

百姓们正在讨论朱由桦又有什么计划,紧接着后面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却是南阳知府胡宪知带着衙役到了。

“南阳王,南阳王您这是做什么呀!?”胡宪知满脸的惊恐。

这可真是太胆大了,才来几天啊,砍了一个皇亲,还把人家府地抄了。

怎么我们想干又不敢干的事儿,都叫你一个人给干了?

看见来人,朱由桦亲切的招呼着。

“胡知府,别来无恙啊,要不要进去喝杯茶,那个代州苦荞不错,我给您弄点儿?”

胡宪知都傻了,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喝茶?

匠户和工人们在忙前忙后,有拿东西出去换钱买米的,也有拆匾额打算劈了当柴烧的。

看着这一切,胡宪知简直要疯了,满头黑线的道:

“唐王快来了,您,您还是想想怎么解释吧!”

第三十七章:不简单!

“唐王?就是朱聿键下课之后被替补上去的那位?”

本来胡宪知是想拿朱聿鏼的名头去吓吓这位初来乍到,还不怎么懂得事理的南阳王。

可没成想,人家压根没一点儿害怕之情,反倒有点嘲笑的意味。

朱由桦这句话里有很多胡宪知不明白的,比如替补是什么意思,下课又是怎么回事儿。

可抛开这些不谈,他身上那股子一点儿也不把如今的唐王朱聿鏼放在眼内的傲气,可是再明显不过。

“他主动来也好,省事儿了!”

朱由桦的下句话,直接把胡宪知雷住了,这是要干啥,咋的您还想和唐王刚一刚?您以为唐王是汤阴王那么好相与的?

看着胡宪知见鬼一样的表情,朱由桦加重了语气,道:“愣着干什么,唐王到哪儿了?让他来见本王,还得本王去迎他不成?”

“您、这”胡宪知手举到半空,到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也不知道该说这位南阳王什么好。

是太过自负,还是人家打心眼里就没把唐王一系当回事儿?

这个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反正于情于理都提醒过了,要是闹僵了,最后被排挤的也不是我南阳府衙。

胡宪知走了没多久,刘玉尺凑上来,“王爷,这么干真的没问题么?”

朱由桦闻言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做好自己的事儿,这一片的治安都给你干,被在这皇帝不急太监急。”

“得,您是皇帝,我是太监。”刘玉尺翻了个白眼。

对这位爷,刘玉尺自然是不敢多说,见远处来了一列队伍,赶紧带着侍卫一本正经的上前盘问。

“打哪儿来,到哪儿去?”

听这话,队伍那边排头的唐王府侍卫统领也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寻思着自己今儿也没穿错啊,咋就遇到瞎子了。

“爷这一身,还没看明白?”唐王府的侍卫统领比划比划,然后指向后方依仗竖起的亲王牌子。

“啧,糖王府,看明白了,来卖糖人儿的?”刘玉尺摇摇头,木讷地道:“王爷,您叫糖人吃了?”

“什么卖糖人儿的,你小子瞎了,没看见是唐王府的仪仗队?人唐王府的仪仗队哪儿不比本王的豪华,赶紧滚一边待着去。”

朱由桦一脚将他踹走,然后走到最前面一顶轿子前,笑眯眯道:“唐王大驾光临,小王未曾远迎,在这里陪个不是,还请恕罪哈!”

“无妨无妨。”

从轿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轿头落地,一个比朱由桦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负手走了出来,四处环视一圈,笑道:

“南阳王毕竟在忙着抄家,本王哪敢搅扰呀。”

“那您不也还是来了么。”朱由桦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呛得朱聿鏼神色一变,不过很快他便殷切地上前将后者拽出来:

“来,唐王,原来的都是客,在您走之前,一定要让小王略尽地主之谊。”

见朱聿鏼要说话,朱由桦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走,边走边道:“您可莫要推辞,这辅国将军府马上就要被改造成劳工营地,这样儿的机会可不多了。”

这货一副导游的模样,走到哪儿都要大手大脚的介绍一番,完全是在胡咧咧,可不知道的却还以为这小子本来就是这儿的主人。

“这怎么行——”

唐王府的侍卫统领毕竟是多年舒服惯了,反应有点慢,见朱聿鏼被半推半拉走之后才是一惊,赶紧就要带人上前,可没走几步却被一群人拦住。

方才被朱由桦踹走的刘玉尺挡了上来,脸上看不见丝毫表情,“南阳王没下令之前,你们就在这待着。”

“噌——”可能是平日历唬小那些老百姓惯了,唐王府的侍卫们不由分说便作势拔刀。

他们是率先动作,然刀还没拔到一半就猛然发现,南阳王府的人不知何时就已经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如此之快的拔刀速度,这哪里是寻常王府侍卫能做到的?

再去看那些人浑身上下的杀气,侍卫统领尽管有些迟钝,但心中还是一怵,接连后退几步,示意后面的先不要动手。

身为唐王府的侍卫统领,早年曾也是刀头舔血过来的,对面的那股子气势就不一般,手上还都有厚厚的老茧。

这样的一群人,即便只有十几个,也能轻松把自己这边三五十人砍翻。

他脸上泛起深深地忌惮,这样看来,这批人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要么就都是见过血!

自己根本惹不起,还是多一事少一事。

想到这里,他换了个眼色,将拔到一半的直刀按了回去,笑着道:“兄弟,大家都是在王府看门混口饭吃,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你们是混饭吃,我们可不是!”刘玉尺根本不领情。

余的南阳王府侍卫们见这边情况不对,纷纷围拢过来,很快就多了二十几人的规模。

很快,那些劳工和百姓也都聚到这边,可唐王府的侍卫统领发现,这些人竟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对自己这边指指点点,后头唐王府的浩大仪仗队毕竟不是侍卫,见势不妙该溜的都已经溜了,只剩下自己这批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自己这边基本都是面子工程,对面一看就是上过阵杀过人,打是打不过,可如今就连人心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这可就难了。

唐王府的侍卫统领面色不断变幻,将手重新按在了刀把子上,“怎么,你是非得想闹闹了?”

“一句话,你们要是敢动,就得把脑袋留在这。”刘玉尺嘿嘿冷笑,眼神中全是摄魂入骨的杀意。

宛若地狱修罗般的表情,直看得对面众人心生寒意。

“干什么干什么,都散开散开!”

就在两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外头却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却是南阳知府胡宪知和南阳知县带着两府衙役赶来圆场。

衙役们的气势明显不如中间的王府侍卫们,但胜在人多,一下子将两方全都围在中间,直接控制住了局势。

一身官衣的胡宪知走了出来,对刘玉尺道:“刘统领,邓爷也是担忧唐王安危,你们各有各的职责,还是相互体谅一下。”

刘玉尺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那被称作邓爷的唐王府侍卫统领吭哧吭哧粗喘着气,心中有些放松,可面上仍是带着深深的警惕,好像很害怕刘玉尺突然向自己扑过来一样。

良久,门内传来消息。

“刘爷,王爷让你少给他惹事儿!”

这王爷自然是说的南阳王朱由桦,却不是唐王朱聿鏼。

听见这话,刘玉尺表情一下子变了,嘿嘿一笑,收起刀挥手道:

“小的们,给唐王府的弟兄们搬酒吃!”

看眼前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知府胡宪知懵了,衙役们也是一样,还没从刚才的紧张状况中反应过来。

这是咋回事儿,刚才还要死要活的,转眼勾肩搭背的喝到一起了?

胡宗宪和知县对视一眼,两人都往里屋看了一眼,这朱由桦,竟能治住这么一帮桀骜不训之人,不简单哪!

第三十八章:先礼也兵

“想必来此之前,洛阳的不少人家都给南阳王孝敬了不少土地吧?”话至半旬,朱聿鏼忽然问道。

看他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说,闲话家常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说点正事儿了。

朱由桦拼了口茶,待朱聿鏼眉头紧锁,才是慢悠悠道:“这个事儿唐王是从何而知?”

“这里就你我二人,都是皇家贵胄,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明说,也省的那些拐弯抹角,不是吗?”朱聿鏼故作大肚,自信一笑。

朱由桦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意思。

这朱聿鏼骨气不比他哥硬到哪儿去,小门小道这一块懂的倒是真不少。

“这倒是,您这后半句本王很是同意,有些话是敞开了明说好一点儿。”

朱由桦忽然翘起了二郎腿。

“地主们投献的事儿唐王就不必知道了,既然他们信过我南阳王府,我那朱由桦也不能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本王也无意您唐王府那一亩三分地,只是有一点要理清,日后,您还是收您的田租,各处衙门每年筹措的俸银我也分文不取,那些蝇头小利,本王还不屑与你去争。”

闻言,朱聿鏼眉头紧了紧,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儿道:“俸银和租银每年按例都不少,多少千八百万两是有了吧?”

“连这都是蝇头小利,那本王很好奇,到底什么在您南阳王的眼睛里才算是大利呢?”

朱由桦一个郡王,却在他亲王面前自称本王,这已是僭越,这般明目张胆的僭越更说明前者是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朱聿鏼可没有朱聿键那种豪迈的胸襟,也没有那般远大的志向,这朱由桦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撒野,那就是不给面子。

这点面子都不给,那还谈什么合作?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亲王,能屈尊来找朱由桦,已经是给予他莫大的荣幸,两方合作他更该感恩戴德!

“那依着你的意思,这该是所谓的大利了?”朱由桦反问了一句,见他说不出话来,却是摇头冷笑一声,转头道:

“那让我来告诉你,驱除鞑虏,平定贼寇,中兴大明,这是本王心中为国家、为人民的大利!”说着,朱由桦回头一瞥,淡淡道:

“我心中装着家国,而你只有一个王府,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懂了?”

“你、你这是要谋逆作乱哪!”朱聿鏼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话中端倪,扑腾一声站起来,“南阳王,我大明立国至今,作乱的藩王是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

“你傻了吧?”朱由桦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谁告诉你本王要作乱的,有证据么你?”

朱聿鏼闻言一顿,不久后却又坐下,方才这话的确没第三个人听见,自己一家之言,没证据也于事无补。

“朱聿鏼,本王叫你来,是告诉你两件事,第一,管好你自己的事儿,那九郡王府和一堆的皇亲都管束好了,本王可正愁没地儿安置难民!”

“第二,老子的事儿你他妈少管,给老子整急眼了,连你唐王府一块抄!”

言罢,拂袖而去。

“来来来,吃好喝好!”刘玉尺举起一只盛满酒水的大腕,喝的满连通红,道:“唐王府的兄弟们,方才都是误会,日后咱们两家还要多亲近!”

在转过头的那闪瞬之间,他的眼中分明抹过一丝杀意。

唐王府侍卫统领邓立群早就酩酊大醉,起身举着碗摇摇晃晃喊道:“刘老弟说的是,各王府不是一家,难道还和那些屁民是一家不成?”

“哈哈哈。”众人轰然大笑。

邓立群也很是尽兴,摇摇晃晃走到桌边却发现缸里没酒,便醉醺醺怒道:“酒呢,没酒还怎么喝?”

“刘老弟,酒呢?”见刘玉尺朝自己走来,邓立群依旧没什么紧张之情,只是不断问着。

“有酒,多着呢”刘玉尺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前,猛地将刀子扎进去绞了绞,拍拍他的肩膀,冷笑道:“到地府去喝吧,那儿管够。”

忽然袭击,再加上烈酒的麻痹作用,使得邓立群并不能直接作出反应,他只是感到小腹有些微痛,然后嘴巴一张,便没了声息。

依惯性向前走了几步后,邓立群猛地摔倒在地上,却引起周围人的大笑调侃。

“邓爷平日还总说自己比那三碗不过岗的打虎武松还能喝,今日看来,只怕全是吹的吧!”

“哈哈,来,继续喝!”

酒过三巡,夜至深沉。

看着桌上趴着早已不省人事的唐王府侍卫们,刘玉尺露出最开始的狠色,狠狠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刘玉尺咕噜咕噜的喝着,任凭酒水从脖颈出滑落,带来丝丝凉意,许久之后,才是酣畅淋漓地大叫一声:

“痛快!”

“刘爷,这些没用的东西,都叫弟兄们给喝趴了。”一名南阳王府侍卫上前冷笑着道。

刘玉尺踢了踢脚边正趴着打鼾的那唐王府侍卫,见他睡的和死猪一样,也是露出满脸的不屑。

他直接将酒缸砸到脚下,起身道:“王爷的命令,将这些人全宰了,一个也不要留,带些可靠的弟兄换上唐王府的皮安插进去。”

“赶紧的,尸体都处理干净点!”

“得令!”

“你说什么,邓立群被猛如虎的人误杀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刚出府门,朱聿鏼便闻见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满院子的酒味,他们到底是喝了多少?

不过很快,一名穿着唐王府侍卫小统领衣服的人跑来,告知了他这个噩耗。

据说是统领邓立群喝的酩酊大醉,在回府的路上同猛如虎部军士相遇,邓立群问了句你愁啥,对面上来一句瞅你咋地,然后就大打出手了。

结果是邓立群被杀,那军士也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走,叫齐本王的护卫,去军营!”朱聿鏼再也忍受不住,当即便是勃然大怒。

忍了一个下午那朱由桦的冷嘲热讽,最可气的是,你不仅打不过人家,就连对喷也不是一个级别。

想自己堂堂一个亲王,被郡王打压成这样,更可气的是,这朱由桦在福王府竟然还tm只是个庶子!

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借着这股子怒气,朱聿鏼连王府都没回,径直去了军营。

城南大营,猛如虎正在借助昏暗的烛光,一个字一个字看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忽然一名家丁跑来,一脸慌张道:

“总镇,唐王怒气冲冲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大半夜的怒气冲冲往我这来了?老子惹他了??”猛如虎本来不识字,边看边学正闹心,放下书以后也是一脸懵逼。

懵逼之后,紧接着就是气的很。

这些朝廷的王爷一个个全都傻了?闲着没事儿干来军营找快活,当这里是青楼勾栏?

这么一看,还真是那个南阳王朱由桦靠点谱,起码人家不会没事找事儿!

第三十九章:不该说的话咱别说(求收藏!)

一路上,朱聿鏼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帮侍卫自己怎么一个不认识?

不过这也就是个想法,黑灯瞎火的,朱聿鏼自然懒得一个个去仔细看,毕竟他的心思还不在这。

王府侍卫一般几年一换,除了统领以外基本没有熟悉的,身为亲王,平日也压根没注意过这帮侍卫到底长啥样。

很快朱聿鏼就被满心的怒火取代,憋了一天的气儿,该找地方撒撒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城南军营外,却见到猛如虎早已带着亲兵等候在外。

对于唐王朱聿鏼,朱由桦可以不把他当根葱,可猛如虎不行,人家再说是个亲王,自己不过是个武夫,差距太大。

别说朱聿鏼,便是被朱由桦说砍就砍了的那个辅国将军,猛如虎见到了也要恭恭敬敬,毕竟人家是皇家子弟。

“末将援剿四川总兵猛如虎,见过王爷!”猛如虎单膝跪地,做迎候礼。

“见过王爷!”众兵士纷纷行礼,四川口音居多。

朱聿鏼冷哼一声,气儿捋顺了些,道:“都起来吧。”

去找朱由桦一趟,被怼的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连当亲王是啥感觉都忘了,这才像样嘛!

心情好了些,朱聿鏼的话也就没有那么难听,他只是道:“猛总兵,我那侍卫统领的事儿,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邓立群怎么说也是在我唐王府做过十五年侍卫的老人,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本王也不好向这些侍卫交代!”

闻言,猛如虎向这些侍卫多看了一眼,仅是这一眼,便发现些许端倪。

这些唐王府的侍卫似乎和平日不是一批,原来的侍卫松松垮垮,没几个像样的,现在这些人却个个神色坚毅,不像等闲之辈。

虽然看出了一些,但猛如虎既没敢往细了想,也没敢多说一个字,只是点头道:

“这个自然,末将已经派人去查,最迟三日,必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你知道后果!”朱聿鏼瞪了他一眼,转头上轿道:“走!”

“末将恭送王爷回府!”猛如虎恭恭敬敬作揖。

众人也道:“我等恭送王爷回府!”

待唐王府一行人远去,猛如虎站在原地,眼神中露出些许震惊,方才侍卫们离开时他曾特意看了几眼。

这些人不是原本那批唐王府侍卫!

就好像,一个下午的时间,从上到下全部都换了一批人,朱聿鏼会有这么大手笔?

这不像是这位唐王得过且过的性格。

“大帅,这里面弟兄们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好像有问题。”家丁上前说道,眼中透着忌惮。

显然,他们也都看出这批侍卫中的不同之处。

原本唐王府的侍卫,从上到下弥漫着一股**气息,他们甚至不敢和猛如虎部下的普通军士对视,更别提面对能征惯战的家丁了。

可今日来的这批人,个个行走稳健,眼神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即使与家丁对视也丝毫不虚。

一般人看不出,可是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兵将,却是一眼就能看穿。

“你还记得南阳王来的时候带的那批侍卫吗?”猛如虎想了半晌,忽然说道。

家丁们想了想,也是觉得很像。

“大帅的意思是,南阳王用自己的人换了唐王府的侍卫?”

猛如虎赶紧捂住了说话家丁的嘴,道:“城内还有司礼监的人,这么说话,你是想找死不成!?”

说完,他四下看了看。

一行人回到帐内,猛如虎才是沉吟道:“我想了很久,这件事咱们就当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

“那其他人呢,城内的百总、千总也有不少,他们若也能看得出来”一个家丁道。

猛如虎道:“他们咱们管不着,搅和到这趟浑水里,三条命也不够他死的!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这南阳王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有应对之法,这个人不简单!”

“吩咐下去,都把嘴巴给我闭严实点儿,这事儿要是从我这传出去,咱们都要万劫不复!”

皇族内斗之事可大可小,但基本都是他们这些不相干的做了替死鬼,家丁们自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大帅放心,弟兄们知道怎么做。”

猛如虎点点头:“都下去吧。”

言罢,拿起了《纪效新书》。

家丁们全都走下去后,猛如虎却又将书放下,这位南阳王真是处处能给人惊喜。

一个郡王,竟压的亲王都抬不起头。

朱由桦来的这几天,大事小事可真是干了不少。

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个平日总欺负老实百姓的皇亲,据说还是个辅国将军,现在那个辅国将军府已经被改造成劳工营地了。

这个消息就如风一般的在南阳城内外散播开来,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欢腾。

无它,只是被那些皇亲给欺压的太惨了。

皇亲和大户们平日老是欺压百姓,现在有人来欺负他们,对于起初被欺负的那群人来说,这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

朱由桦身为皇族却敢于打压皇亲的事,无数人都在津津乐道,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在市井中闹得沸沸扬扬。

便是朱由桦叫人宣扬的那场城外王庄集会。

谁都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在大多数人看来,自己反正也没什么可做的,田地早被那些皇亲和大户们联手侵吞,饱一顿饿一顿,活着都是问题。

这位南阳王行事不似一般皇亲,现在看来,起码是个敢作敢为之人,就连劳工都给了专门的地方吃住,自己去碰碰运气也是好的。

要是真的能混个吃住,那简直就能幸福的当场晕倒。

对于三天后的事儿,朱由桦是有考虑的,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己要搞人设,专门打压勋贵是不行的,最后只能被孤立,最主要还是要抓住民心。

只要民心归位,其它的就都不是事儿!

对于穿越者来说,现在这个年头,民心简直太好抓了,就跟充值变强后赠送的一样,一顿饱饭,甚至一顿能给他饱饭的口号,就能换来一大票人的趋之若鹜。

走出门看看,满大街都是要饭的,再走出城看看,满地都是流民,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就算是树皮,都能争的你死我活。

这个时候,若有人给了他们温饱呢?

如果是我,我愿意为这一顿自己和家人的温饱去拼命,就算自己死了,那也值得。

朱由桦能给的不多,但他们只需要这顿温饱。

这就够了。

第四十章:活下去的希望(求收藏!)

三日后,朱由桦从南阳王府走了出来。

吸了吸鼻子,感受到清新的空气,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今天是个大日子,城外怕是已经人满为患了吧。

想到这里,朱由桦失笑。

自己可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不然只怕会被愤怒的流民们撕碎在外面的吧

抬起头一看。

原本残破不堪的匾额,已经被劳工们勤快的换成了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南阳王府”。

匾额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浑然天成,一看便是当世书法大家的手笔。

匾额之下,还有两座劳工营总管事徐寿辉亲自请河南名匠打造出来的雄伟的护门石狮。

石狮稳稳盘坐,利爪獠牙,就连行人们都觉得凶猛异常,不自觉的远离几步。

朱由桦特意说过对手艺人的优待,所有人都当是个玩笑话,因为在工人几乎垫底的明代社会,这种待遇简直像是天堂。

铸狮名匠,书法大家,这两位都是带着试试看心态来到南阳的,先来赚一笔银两,再看看这位南阳王,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样求才若渴。

在他们身后,是无数观望的匠户。

南阳王府对这位两位的待遇不可谓不荫厚,首先是给他们各单独开设了一个小房间,里面古色古香,各种用具早已被下人收拾得一应俱全。

其次,就是整体的优待体系。

比如一日两餐的伙食供应,比如每隔三天第四天下午的下午茶小酌,再比如在劳工营地后院的优美环境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世人说明朱由桦对这件事的认真程度。

实际上在来到南阳王府之前,这两位已经是在饿死的边缘,都是要着饭过来的。

有人可能会问,自古以来,有一门手艺都是能活下去的关键,更别提这种一省的名匠大拿了,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便是如今这个年代的畸形制度使然了。

现在这个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底层的工人阶层,其次便是中小型的商人们。

中原五省之地,饥民遍地,流寇四起,九边边军的饷银甚至已经积欠至崇祯十六年以后,朝廷无力偿还债务,更别提赈灾和重塑经济了。

朱老四建国时对于匠户的优待政策,到现在这崇祯十四年,早就是形同虚设,像惠民药局、养济院,这种明代福利设施,亦是如此。

当第一个勇于吃螃蟹的人已经过上旁人羡慕不已的好日子,其它那些真正有本领的人沸腾了。

这样看来,只要自己能证明本身的价值,便也能在南阳王府得到一席之地!

家人不至于饿死在街头,自己甚至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朱由桦不知道,就在他走向城外的这个时候,几乎半个河南的人都是闻风而动。

南阳王府,显然已经成了穷苦人民心目中的指路明灯!

话说回来,如今的南阳王府虽然还没完成整体翻新,但是最主要的正殿和寝宫部分都已经差不多完成,住人是没问题的。

说实话,这几天朱由桦有点无聊。

可能是唐王府施压的原因,导致那些本地的大户和商人们都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反倒是百姓和那些寻求劳工身份的人,每天都有一大群聚在外面。

这些人大多慕名而来。

南阳王朱由桦,要在城外王庄与普通百姓亲切接触,并且敢于为穷苦的底层人民做主,是个真正为大家谋求福祉的好王爷。

至于郡王还是亲王,这在那些百姓眼中并不是很重要。

一个不管事,只知道自己享福的亲王,和朱由桦这种人民的郡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走出南迎恩门,朱由桦震惊了,就连身后的王府侍卫们都惊掉了下巴。

这、岂止是人山人海,这是南阳城内的百姓能出来的都出来了啊

朱由桦想到可能会来很多人,可、真的至于这样吗?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饱经战乱人民寻求一方稳定的心思到底是有多急切啊,想到这里,朱由桦暗暗给自己打气,昂首阔步走了过去。

侍卫们赶紧挤开人群,紧紧护卫在周围。

“南阳王来了!”

不知是谁率先出声,引得或蹲或坐的百姓们闻声而起,他们个个极力的伸长脖子或踮起脚尖,脸上尽是迫不及待的兴奋之情。

这三天,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三年还要漫长。

“都静一静,南阳王要训话了!”刘玉尺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和精挑细选出来那些嗓门大的侍卫们一齐喊着。

“大家都别说话,等南阳王说!”一名青壮站到最高处,手舞足蹈的狂喊着。

过了一会儿,场中逐渐变得略微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

朱由桦穿着标志性的四爪龙纹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盔甲也是闪闪发亮,显得英气逼人。

他一步步登上高台,深吸口气,中气十足道:“本王先说句实话,事先我是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可是大家既然来了,那就是信任我朱由桦,信任我南阳王府,这个情,得还!”

听到这,所有人都是神情一振,一直等的终于要来了。

“自今日起,南阳内外无家可归的灾民,全部归我南阳王府代为照料,这座王庄周围是本王的一千七百亩子粒田,将全部用于安置灾民!”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城外便是轰地一下炸开了锅,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闻声而起,欢呼雀跃。

“这是真的吗?”

“娘,我们就要有住的地方了!”

这时,那名站在最高处的青壮脸上洋溢着激动地笑容,他见周围动静太大,便转头狂吼:“都tm给老子闭嘴,听王爷继续说!!”

朱由桦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大家都知道,城外有无数的无主荒地,这些荒地在那放着没什么用,如果在你们手里,那就是上好的田亩。”

“自今日起,我南阳王府将负责开发这些荒地,建造王庄给大家居住,分配土地,给大家耕种!”

若说先前的话,百姓们是单纯的兴奋,现在这句话说完,他们之中则是出现了不少的担忧。

那名高处青年道:“王爷,这些荒地的地契基本都在地主和勋戚手中吧?”

朱由桦道:“这位小兄弟问得好,的确如此。”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朱由桦会怕他们吗?请大家放心,本王别的能耐没有,只有一样,答应下去的就一定会做到!”

那青壮挠挠头,似乎不是很懂,但也还是笑道:“王爷的话,小人信得过!”

朱由桦朝他微笑一下,转头道:“地契和买卖问题,这个本王心中有数,大家只管等着住上新房就好,下季耕种的种籽及农具等物,还有那些田亩,就算我南阳王府租给大家的。”

“不过大家放心,起码三年之内,赋税全免。”

朱由桦轻飘飘的,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第四十一章:上天派来的救星

至少三年免赋,这个可太牛了。

现在就算是皇亲,也不敢随便说出这么一句,很多人为什么拼了命的圈地?因为地越多,钱越多。

这说白了就和现在买楼是一个道理,有的人只买一处,但有些人不同,他们有了闲钱就会买另外一处。

前世的时候,朱由桦就曾有过这样的同事,家里全国各地数套楼房,光收租挣到别人几年的工资,出来工作是体验生活。

这个年代,钱不能生钱,但地能生钱。

地主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土地收租,皇亲也差不多,大部分都是靠子粒田收入和地方孝敬吃一辈子。

至于朝廷俸禄?那是聊胜于无罢了,单靠这个活的早饿死了。

大饼画的很圆,香喷喷的,甚至许多人都已经闻到饼的味道,开始垂涎欲滴,畅想今后的生活。

南阳城头,猛如虎正在这一脸震惊的看着。

他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朱由桦,是疯了吗,三年免赋,他拿什么养活自己王府和劳工营地那一大票人,靠那点儿俸禄?

别说郡王了,就是亲王的俸禄也养不起啊!

这个想法倒是真的不错,只是这货在提出来之前,能不能先有个准备,逼先装出去了,万一兑现不了

现在这些为他歌功颂德的百姓,转眼就能撕了他啊。

猛如虎已经有些为朱由桦的莽撞而担心,朱由桦呢?这厮已经走下高台,在万众瞩目的喝彩声中,骑着马扬长而去了。

这南阳王到底知不知道刚才他那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猛如虎也是无语,不过转念他又想到,朱由桦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要没点儿本事,怎么吓得闯贼直接跑出河南。

还是再看看,以防他又有什么鬼点子。

朱由桦搞的这个王庄集会,从起初随口的一句话,搞到现在已经是全城皆知,动静越来越大。

能搞成这个地步,就连朱由桦本身都没料到。

但是搞就搞了,反正上头有老爹罩着,自己又怕什么?

城内的大户们都知道,但是没一个去的,就算心中好奇,也要按捺住那该死的好奇心。

要是就这么去了,不仅唐王府那儿不好交代,就连其它大户也会看不起自己。

做到家大业大这个地步,这帮人显然都知道在单纯的好奇和唐王府的好感之间如何选择。

朱由桦的事儿算是完了,可猛如虎还没完,他在犯愁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侍卫统领邓立群的死,唐王那边到底该怎么交代。

这货你说死哪儿不好,死军营外边了。

正好当时还有三个兵士出逃喝酒晚归,两边一遇上打起来,邓立群就被捅了。

捅了邓立群之后,他们肯定要跑路,这是人之常情。

目前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关键难就难在这儿了。

三天前朱聿鏼走后,猛如虎在全营点兵,发现少的不止三个,是三十三个。

猛如虎的部下都是四川兵,援剿过来有个两三年了,要是有饷银也还能坚持下,关键是啥都没有,几年都是白给朝廷拼命。

眼见在这拼命没什么活路,就算是猛如虎这般治军严格的部队,也还是会时常有兵士逃散的情况出现。

这是在明末这个时代几乎无法避免的情况,毕竟出来拼命都是为了钱和地位,你什么都不给,单靠感情是留不住人的。

对于这些人,猛如虎也不好处置,毕竟都是爹生娘养的。

打仗时他们都不怕死,现在做了逃兵,其实也都是情非得已,怪就要怪朝廷根本不给饷银和军械,猛如虎自己坚持的也很难。

从已经跑路的三十三个人中找到杀邓立群的那三个,简直是大海捞针。

况且不论找不找得到,猛如虎打心眼里是不怎么想找的,那邓立群是个什么玩意儿,能和老子的精锐比?

所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唐王府请罪。

唐王府,这是一座比朱由桦及其他九郡王府加起来还大至少几倍的豪华之所。

当然,跟朱常洵的福王府相比,它还是弟弟。

唐王府之大,常人根本想象不到,因为贫穷限制了大多数人的想象。

猛如虎随侍从去请罪,一路上要先进入一个单独的王城,然后再直行抵达王府正门。

走进正门,来到王府前院,弯弯绕绕的经过园林、假山,走了大约两炷香,这才来到王府前宫之中的前殿,也便是唐王朱聿鏼平日议事之所——“承运殿”。

这唐王府承运殿和福王府皇恩殿其实起的是一个功能,但仅从正殿的名称,就能看出唐王府和福王府之间的天差地别。

明代各王府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比大小、比豪华。

都是亲王,我血脉比你亲近,那我的王府就一定要比你大,你的比我的大,那就是僭越犯上,对我不遵。

比如福王朱常洵,绝对没有第二个亲王敢把自己府邸修的比这货还大,一是实在没那个钱霍霍,二也是福王一系在皇族中血脉最正,你确实比不了。

南阳毕竟不是洛阳,福王府整的这么大,这让本来就不是很繁华的南阳变得更穷。

这时的南阳,半个城都是朱姓,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除了唐王府一系及九郡王府的皇亲外,有些本不姓朱的富贵子弟,投到唐王旄下,认了干亲,也就改为朱姓。

这还是朱元璋早年驰骋沙场给大明落下的病根,当年重八兄为了让人给自己拼命,收了很多义子,结果贻害无穷。

这些唐王一系各王府收的干亲子弟,个个也自称皇亲。

他们把持地方,搜刮民财,抢占民女,祸害百姓,连官府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是后世俗称的黑恶势力。

南阳县志也有记载:“唐王诸府,豪夺民田,淫乐自恣,虐民甚苦”。

所以说,当南阳王朱由桦设藩后砍了一个辅国将军,百姓是多么的激动振奋。

这个朱由桦,简直就是上天派来的救星!

这么多年了,可算来一个有作为的王爷,不仅肯为民做主,就连皇亲子弟也是说砍就砍。

其实朱由桦砍皇亲的目的很单纯,第一个是杀猴敬鸡,第二个就是搞点钱花。

虽说老爹给了五万的启动资金,但自己最好还是未雨绸缪。

砍了一个以后朱由桦欣喜的发现,这帮所谓的皇亲子弟,面对自己这个纯正血统的皇族,除了无能狂怒,基本上没有任何办法。

对百姓来说,满地的皇亲是遭殃之祸,可对朱由桦来说,这他么不就是满地的小金库么?

闲着没事砍一个,再抄上两家,把他的宅院、田地和好看的女人全都据为己有,这不比自己挣钱买来的快啊。

第四十二章:南阳建工

“你是干什么吃的,三天了,连几个逃兵都抓不到?”

唐王府承运殿,朱聿鏼正对四川总兵猛如虎破口大骂。

这话一出,周围许多的王府官吏和食客都有点慌,这猛如虎虽说是塞外出身,可好歹是个正选总兵,手里头可是有实权的。

咱们这么骂人家,万一激起了反意,这底可兜不住。

本朝至今十四年了,造反的军将多如牛毛,几乎每年都有几例,这里头除了那些本来心怀不轨的,大部分都是些被逼反的。

万一猛如虎被逼反,这里可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在猛如虎心里,为大明朝廷效力,确实是第一位的,面对皇族,自己还是下人的身份。

骂就骂吧,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过错,先是统兵无方,导致下属误杀了邓立群,然后办事不利,又没有拿到逃兵。

“唐王恕罪,这三日,末将也曾派人明察暗访,我部逃卒三十三例,实在是大海捞针”

“都是屁话,本王不听你这些托词!”朱聿鏼将手一挥,“人抓不到,可你总要给整个王府一个交代,邓立群及家属的瞻仰、抚恤,你就包了吧!”

“至于逃卒三十三例的事,本王替你保守下来便是。”

“瞻仰、抚恤?”猛如虎惊了,抬头道:“说破天邓统领也是饮酒过多,冒犯了我部士卒在先,他又不是什么烈士,何谈什么抚恤瞻仰?”

猛如虎不平衡了。

他邓立群是个什么玩意儿?若不是看在唐王府的面子上,就是砍了他也根本不算什么。

让老子去瞻仰他,给他抚恤?门都没有!

“怎么,猛总兵不愿意?”朱聿鏼冷笑几声:“那猛总兵这意思,是要本王好好和皇上提一提你部逃散兵士,杀我王府侍卫统领的事儿了?”

闻言,猛如虎眼神一变。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算发现了,这个王爷,和南阳王就是天壤之别,朱聿鏼完全不会体会自己的难处,只是一味的逼迫。

反倒朱由桦,那才是该是真正的皇族。

“呵呵,唐王的意思,末将怎敢不遵?”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猛如虎服软了。

“末将营中还有军务,先行告退!”

言罢,转身就走。

朱聿鏼冷哼一声,满意地道:“如此大的事情,能有这么个结果,你要学会知足!”

听这话,猛如虎背影猛地一颤,但离开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从唐王府出来以后,猛如虎茫然四顾,惆怅万千地叹了口气,这大明天下虽大,却没有他和一帮下属的容身之所。

瞻仰倒还好说,无非是自己面子的事,为了赶紧把这事儿过去,自己没点面子又算的了什么,可抚恤却真的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要知道,猛如虎这部分的四川援剿官军从崇祯十一年开始就没有任何饷银发下来了。

在资金方面,猛如虎早已是穷困潦倒。

兵饷发不出去,军械无法更新,就连衣甲和棉衣都不能给所有兵士配齐,如今却还要自掏腰包去抚恤那个狗日的邓立群。

问题是到哪儿去弄这笔抚恤银?

猛然间,他想到一个人,正是刚到南阳设藩没几天的朱由桦。

这位南阳王系出福王一脉,几天的时间,建立劳工营,招抚流民安家永业,这些全都是造福民生的好事儿。

几天前去南阳王府投奔的那些知名匠户,如今都已经搬入劳工营居住,据说待遇都很可观。

这样一个王爷,猛如虎觉得可以去投石问路一番。

南阳王府,两座石狮正威严耸立,四名侍卫分列于上下两阶,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百姓。

心怀忐忑之下,猛如虎最终还是转过街角,一步步走向王府门前。

侍卫们很快发现了这位闷头过来的总兵,其中一人笑道:“原来是猛总兵,找王爷是有什么事吗?”

猛如虎沉默良久,“是有事相求。”

那侍卫点点头,没有半分的看不起,平声道:“那就请猛大帅在门房这里稍待,我这就回去请示。”

“劳烦了”猛如虎也是极为的恭敬,毕竟有求于人。

侍卫来到正殿的时候,朱由桦正在上头慷慨激昂的讲着什么,下头则是群一脸懵逼的商人、地主们。

听见这个消息,朱由桦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立刻将猛如虎请到正殿。

为什么是立刻请到正殿,而不是叫他去偏殿等着?

因为关键的装逼时刻就要到了,观众多一点,效果自然更明显。

侍卫下去以后,朱由桦笑眯眯的回头,“诸位可是听懂本王方才说的这些了吗?”

“这个南阳王府第一建设、什么来着?”

说话的是刘万祚,南阳府最大的地主,昔日在洛阳避难时,是那些看不起朱由桦的大地主们之一。

朱由桦一扶额头,干脆坐下来又说了一遍,“南阳王府第一工程建设集团,到底要本王说多少遍你们能记得住?”

刘万祚撇撇嘴,本老爷还想问这名字如此拗口,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当然,想归想,他可不想说出来后被这位爷收拾一顿,没那个能耐,该盘着还是盘着吧!

被朱由桦抢了一次以后,王朝山起初还积极的想要报仇。

当然朱由桦也没手下留情,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小子坑得穷困潦倒,体会到和朱由桦作对的艰辛,王朝山开始老老实实的当二狗子。

现在,王朝山表示能做南阳王的二狗子就是自己最大的荣幸,前后对比,这让刘万祚不得不审视下自己的实力。

因而,王朝山被收拾以后,刘万祚就老实多了,基本没什么过激的反抗和报复行为。

本来以为这辈子能和朱由桦就此别过的时候,老天给了刘万祚当头一棒,朱由桦,竟然要到南阳就藩了。

在大明皇族之中,庶子就藩为王这种事儿实在是微乎其微,然而难受的是,还特么就让自己赶上了。

当时知道朱由桦要到自己老家设藩的时候,刘万祚直接就炸了,这tm不是倒霉到家了吗?

当时就在洛阳的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南阳王能文能武的能耐,所以也压根就没想过唐王府能压得住这位爷。

所以刘万祚的想法和南阳本地的大户们截然相反。

朱由桦来到南阳设藩之前,刘万祚是坐立不安,难受的半宿都没睡着觉,想想王朝山的下场,那可就是前车之鉴!

王朝山一穷二白去讨饭时的样子,现在刘万祚还记忆尤深。

所以第二天他就脱光上身,绑着麻绳,亲自去福王府玩了一出负荆请罪,算是得到了前者的原谅。

眼下问题又来了,朱由桦要搞个什么南阳王府第一工程建设集团,在问众人的意思,自己要不要牵这个头。

刘万祚犹豫了,其实他还没听懂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第四十三章:神仙下凡(求收藏!)

“刘老爷,你要与我南阳王府合作吗?”朱由桦笑眯眯的向刘万祚看过去。

这个笑容很真诚,可在看后者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觉着毛骨悚然。

“当然要合作!”下一刻,刘万祚大义炳然道:“南阳王建设劳工营,盖王庄,这些都是利国惠民之举,我刘氏怎能袖手旁观!”

“南阳王放心,我刘氏必定全力支持,若我族中小辈有谁与之相抗,那绝不是我的意思!”

朱由桦还以为这货要大义灭亲,没想到整出这么半句。

刘万祚这么一波表演,让本来觉得不怎么靠谱,打算拒绝的地主、商人们动摇了。

南阳府第一工程建设集团,这么个奇葩的玩意儿,作为地主中的领头羊,刘万祚居然答应的这么果断?

这里边难不成是有什么猫腻?

满意的点点头,朱由桦继续画饼:“刘老爷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这南阳一建虽说是我们南阳王府做主,但各位合作的老爷们,还是有好处可拿的。”

“南阳一建成立以后,全南阳府境内的所有建设工程,全都会是南阳一建处理,现在不合作,过着村可就没这店了。”

看听完这话后已经有不少人动容,朱由桦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在座的要么家有余资,要么就是从商从业的,如今各地百废待兴,仅南阳城内外就有多少建设工程?”

“日后一建若是扩展到洛阳、河南,甚至整个大明,这其中的油水,各位想象得到吗?”

本来刘万祚是被吓唬进来的,时下这么一听,倒觉得好像是有点搞头,只不过这个什么南阳一建,万一不能包揽全南阳府的工程呢?

刘万祚是个不想失去发财机会的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也就直接提了出来。

只见住朱由桦不紧不慢,好像早料到会有此问。

“刘老爷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其实本王也不必过多解释,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大明各处的建设工程向都是官府来负责。”

“可是这些工程官府有收入吗?没有,官府没有收入,干活的工人待遇普遍也不高,低效不说,却也没能产生任何积极影响。”

“现如今我大明各地都需要重建,朝廷无力发款,官府更没办法投入建设,说句你们都想听的话,各处流民满大街的跑,各位看着不惹眼吗?”

“本王建立南阳一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化不可能为可能,转无用为有用。”

话说到这,朱由桦已经是又把南阳一建的各种好处解释一遍,这也引起了在场地主、商人们的激烈讨论。

对于他们的反应,朱由桦早在意料之中,有讨论,就说明有人动心了。

地主动心的原因,自然是这符合自己的利益,而商人动心的原因,则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商机。

在这个商机面前,朱由桦是第一人,他们紧随其后,已经占得头筹,现在就看敢不敢赌一把。

赢了,全国巨富,输了,下海干活。

要知道,南阳一建是有后台的,这个最让他们放心。

因为这个后台不是别人,是南阳王府,南阳王府属福王一脉,是现如今大明皇族中血脉最正的一支。

先别说日后其它地方会不会效仿南阳一建,出现什么山东一建、金陵一建之类的,仅从福王一脉为后台这一点上,南阳一建几乎就立为不败之地。

福王是什么存在?

说白了,那是vip中的vip,皇族中的皇族,就连当朝的崇祯皇帝都对这位皇叔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怠慢,别人又是什么。

按朱由桦所说,南阳一建会和官府合作,后者将地方的建设权交给南阳一建,前者则负责拿出资金来雇人、买地,进行整个工程的建设。

这样一来,大批无家可归的流民会因此得到安身立命的本钱,减少本地流匪之患不说,也让大户们和官府省心了不少。

至于商人和地主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

商人负责宣传、推广,拿出部分资金,类似于后世的先期投资,地主们拥有南阳府的大部分土地,他们要为此出地、出力。

如果南阳一建会承包整个南阳府的所有建设工程,这里边的油水可远比朱由桦说的要大。

想到这些,刘万祚觉得自己跟对人了。

这朱由桦,从击退闯贼开始,几乎每天都在给人惊喜和意外,现在这个南阳一建的点子,更是神来之举。

难道他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二郎真君显圣下凡吗?

“我熊家参加!”

“我唐家也要分一杯羹!”

“还有我赵氏!”

想通了的地主、商人们都觉得自己抓住了好机遇,纷纷踊跃报名,朱由桦则还是微微笑着。

“慢慢来,不着急。”

“猛如虎呢,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迷路了?”看着最后一人签好了自己的名字,朱由桦欣慰的笑了,转头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其实猛如虎早来了,他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朱由桦在里边长篇大论,惊呆住了。

这种一石多鸟的办法都想的出来,这tm已经不是人了,这是神仙下凡!

“末将四川总兵猛如虎,拜见南阳王殿下!”

猛如虎穿着盔甲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正在喜滋滋互相吹牛逼的地主、商人们的注意。

接下来那句话,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这、殿下?

这称呼过分了吧,对唐王都没见这猛如虎称之为殿下,朱由桦不过是个郡王,也当得起这么尊贵的称呼。

朱由桦自然听出猛如虎话中的激动和拜服之意,走下去将他扶起,脱下外套给他穿,拉着他的手道:

“猛大帅,本王等你多时了,你总算是来了,坐,就当在军营,那地方本王也常待。”

同领过兵的王爷说话就是舒坦,猛如虎哈哈一笑,坐到一旁,笑道:“方才王爷说的那个一建,末将也是听说了,办法是好办法,官府那边儿”

闻言,朱由桦换了副表情,冷笑道:“这种麻烦事本王上赶着去接,宋知府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怕做梦都要笑醒。”

“哈哈,王爷风趣,倒是末将多虑了。”猛如虎又是爽朗的一笑,沉默半晌,才是小心地道:

“末将此来是有要是请求王爷。”

朱由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猛大帅有话便说,但凡本王帮得上的,绝不推辞。”

猛如虎惊喜不已,起身伏跪在地。

“末将先谢过王爷!”

第四十四章:合作愉快

“这也算个事儿?”朱由桦失笑。

猛如虎有些惊讶,他本来觉得这些皇族视财如命,要想南阳王府答应应该还要费些周折,却没想到。

“那、王爷这是,同意了?”

朱由桦道:“嗯,姓邓的家属瞻仰、抚恤,这些全都不用猛大帅操心,我南阳王府的办事效率,这不算个事儿。”

“多谢王爷!”猛如虎大喜过望,“瞻仰怎敢劳烦王爷,抚恤银待来日,末将必定相还。”

谁也不想既欠人情又欠钱财,对于朱由桦,虽然他是平易近人的和气态度,但猛如虎却丝毫不敢僭越。

这才是真正的皇族,那朱聿鏼与之相比,不过是井底之蛙!

“军饷和军械的事儿本王早就知道,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守城用命的官军弟兄不容易,能帮则帮,猛大帅有难处,来找本王就行。”

猛如虎闻言吃惊不已,顿首叩拜:“王爷胸襟海量,我辈所不及!”

“哈哈,这实在是过奖了,国家有难,身为大明皇族,又岂能坐视不理?”朱由桦道。

从正殿中走出,猛如虎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没想到,身为皇族的南阳王朱由桦,居然如此的平易近人,根本没有任何架子。

人家只是站在那里,不需要多余和额外的表情,便是不怒自威,这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皇室气质。

至于那个唐王朱聿鏼,虽然现在的身份很高,但是两者相比,在猛如虎的眼中,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这也怪不得王绍禹等人能听从这位南阳王的号令了,如果守洛阳时是他猛如虎,定也是对朱由桦言听计从。

心中放下一件事,却又提起另一件事。

虽说朱由桦没说什么,也没见丝毫不满,但这毕竟是求人替自己办事,这份人情欠的,不知何日才能还得上。

关键是现在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去还。

想到这里,猛如虎忽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如果现在的皇帝是这位南阳王,那该多好

下一刻,猛如虎便是摇头,将这个天真的想法甩出头绪。

朱由桦虽然是皇族,可他在福王一脉中,不过只是庶三子,任朱常洵再怎么喜爱,终究也不可能是世子。

成为皇帝?这根本不可能。

当年万历朝国本之争,大行皇帝这么喜爱朱常洵,几次想要立他为太子,但却被满朝文武反对。

朱由桦能当上皇帝,除非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突然暴毙,福王世子朱由菘和嫡二子也都消失无踪。

要满足这些条件,却又谈何容易?

过了几天,朱由桦来到南阳府衙。

听说这位大爷来了,南阳知府胡宪知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快快快,官服呢?”胡宪知一脚将一个手忙脚乱的下人踹倒,焦急道:“都快着点儿,本府要出去迎接南阳王!”

旁边的知府夫人惊了,有些不以为然。

“老爷,他不就是个福王庶子吗,见唐王都没见您紧张成这样儿”

“妇人之见!”胡宪知起身赶紧穿官服,“这朱由桦和唐王一样吗,他砍那个辅国将军的时候你是没看见!”

“赶紧的,慢待了南阳王,本府把你们一个个儿都办喽!”

总算手忙脚乱的穿好官服,胡宪知带着夫人走出了卧房来到前厅,却发现朱由桦早笑眯眯的等在这儿。

当然,这货坐着的不是客位,是他原本升堂办案的地方,下边几个差头都被王府侍卫控制住,没一个敢动。

“南阳王忽然大驾光临,本府、本府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胡宪知话刚说完,衣裳搅到脚上,直接摔了个大跟头。

朱由桦道:“无妨,看胡府台这么忙的出来,本王心里有数。”

不知道为什么,朱由桦说完这句,胡宪知放心了。

只见他和夫人都弯着身站在下面,恭敬地说道:“不知王爷光临本府,是有什么要事吗?”

“废话,没事儿本王来你这儿干什么?”朱由桦刚说完,好像见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紧盯着后面,微笑道:

“府台夫人不必害怕,本王又不是大虫,会吃人。”

看他这副色眯眯的样子,府台夫人慌了,赶紧行了个礼躲到后边去了

“那个、有什么事王爷说就行。”见这货眼神不对,胡宪知护小鸡似的将夫人护在自己身后。

朱由桦本身也是逗逗他们,自己除了宁氏要照顾,还有个高桂英要让她唱征服,哪儿有这么多闲工夫再收一个。

“是这样,本王有个事儿想和府台商量商量。”朱由桦翘起二郎腿。

半晌过后,胡宪知沉吟着坐下,细细思虑半晌。

“王爷说的不错,工程建设,技能收揽和安抚流民,又能为官府多一项收入,可是这么做,自古未有啊。”

说着,他捋捋压根不存在的胡须,“将建设权交给商人和地主,这帮人靠谱吗?”

胡宪知是为官的,虽然有些贪生怕事,但最起码的顾虑还是会有,对于商人和地主这些人,他也不是很相信。

但这样做的确很有诱惑力。

首先就是流民的安抚和安置,其次就是为他们提供工作机会,如果能成功,地方上的流贼、匪患会少很多。

最主要的是,工程建设都是自己的政绩,官府却不用出钱,最多只派出衙役负责维持就行。

同风险相比,似乎得到的利益更多。

许久之后,胡宪知起身道:“那本府明日就下个告示,将南阳府内的工程建设权,交给南阳王府。”

对这个结果,朱由桦并无意外,只要利益到位,还怕他们不上钩?

遂也是起身笑道:“既然这样,本王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胡宪知愣了一下,也点头笑道:“合作愉快。”

崇祯十四年三月底,伴随着一阵热闹的爆竹声,南阳府第一工程建设集团,正式成立了。

首批参与合作的地主、商人们,有南阳刘氏、赵氏,做布匹行当的熊家,还有南阳商会的会主东家——唐氏。

除了这些地方上的大地主和各行业的商届大拿们,还有多达二十几家的小地主、小商户们联名参加。

当然,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知府衙门和南阳王府牵头,虽然明末这个时代不景气,但这点正规性还是要有的。

一时之间,南阳府内外热闹非凡,对于这个消息,百姓们高高兴兴的四处奔走相告。

自己和家人就要有工作和住的地方了,能不高兴吗!

第四十五章:杀过人的,站出来!

商人何其精明,让他们加入进来,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是根本不可能的。

很多人都对这个南阳一建持怀疑态度,毕竟以前从来没人搞过这玩意儿,听那朱由桦吹的是不错,但真正实施起来,谁知道怎么样?

把官府的建设工程包给商人和地主去做,这中间能捞油水的地方太多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可作为提出者,朱由桦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后果?

明末这个年代,房地产和工程建设行业几乎没有,又是百废待兴,搞这个几乎是再合适不过,至于后世那些行业弊端,在这里也并不会有。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最终解释权归南阳王府,即朱由桦本人所有。

这是皇帝一人为大的时代,自己是皇族,就是特权阶层,包给那些商人,是为了让他们见到这里的油水,好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办事。

要知道,这里油水很多,致命的地方同样有很多,温水煮青蛙,等到反应过来想抽身了,哪有那么容易。

建完还好些,如果商人、地主们建不完,油水拿不到不说,就连身家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朱由桦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这可不是后世,不会讲究什么合法不合法,南阳王府这块皇族的金字招牌,就是法律的代名词。

就算你如期完工,朱由桦想搞死你那也是轻而易举。

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比如质量不过关,工人待遇不好,自导自演一番,想拿下任何一家参与的商人、地主都不是难事。

所以说白了,这是个利益大风险也大的事。

暂时搞定了流民安置问题,让商人、地主们因为利益去狗咬狗,接下来要做的,似乎就是把兵权拿在自己手里了。

这个年代,没有刀把子,说什么都没用。

来就藩时,虽说洛阳的兵已经全听自己命令,但自己毕竟是皇族,这个明面上的官军还是动不得。

王绍禹怎么想的还不知道,但是洛阳守备千总黄虎,铁定是要跟着本王混的。

当然只靠别人也不行,自己还是要建立自己的军队,不然说话都不硬气!

方法也很简单,现在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流民,李自成可以招流民当炮灰,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将他们训练成自己的兵?

说干就干,这天一大早,朱由桦起身洗漱,决定先去城外的王庄看看,流民到底安置得如何。

王庄,其实也可以称作皇庄,是皇族子弟们直接经营的庄田,始设于永乐年间,一般都是雇佣佃农耕种,然后皇族子弟收租。

朱由桦低调点,所以称王庄,但其实性质没差。

王庄这个地方,和朱由桦一样是在地方上有特权的,官府无权过问,不用缴纳赋税,完全是王府自己经营。

其实胡宪知也压根不想管南阳王府的事儿,就连唐王府被砍了个辅国将军至今都没什么说法,自己去管还不是自讨苦吃。

“都排好,一个一个来!”

王庄外,正摆着一张桌椅,王府内新招的文吏官员正在笔录,将要安置在王庄内的百姓籍贯、姓名和家庭状况记录下来。

不知有多少人通宵达旦的排在这里,他们伸着脖子,猴急得很。

虽说是收编流民,但这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首先你必须是有家有室之人。

没个三人以上的家庭,根本别想进来混吃等死,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用的人招进来干什么?

像是那些各处的痞子、无赖,还有随便找几个人冒充是自己家人的,被发现了基本都是要直接拎到官府衙门的。

要知道,朱由桦目前的王府侍卫只有三百来个,人手不够,所以现场是要衙门差役和官兵在这盯着的。

朱由桦早有命令下来,搞事情的见一个抓一个,衙役弄不了的,官兵直接上去砍了就行。

管他什么背景、身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见咱福王府的招牌,那也得礼让三分。

不这么搞,这么多人一旦闹起事来,根本弹压不住。

乱世当用重典,这句话放在明末显然是最为行之有效的。

“王爷您来了。”

那官吏忙的要死,竟然没见到朱由桦已经走到身边,赶紧起身行礼,心中悄悄骂了句自己实在是有眼无珠。

朱由桦伸出手安抚,微笑道:“无妨,本王来此,是有要事宣布,你把大家集合起来。”

官吏心中一惊,又有要事宣布?

想是这么想,他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叫来王庄外的衙门差头和百总。

三人商议一番,各自带着王府侍卫、衙役和官兵们,一齐将流民们聚在一处高台之下。

不多时,正在城中喝花酒的王府侍卫统领刘玉尺也闻讯带人到了,就站在高台周围,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你们之中有谁想给本王做事的?”朱由桦提高嗓门,大声问道。

听这话,下面的百姓们哄闹了一阵,有人问道:“给王爷办事,能拿到银子吗?”

“和官兵待遇一样,有衣甲、兵器,当然也有饷银!”朱由桦大笑着说道。

一听和官兵待遇一样,起初问话那人二话没说,直接喊道:“那我干了!”

“我也干!”

“算我一个!”

下面的百姓们一听这待遇,顿时热情高涨,甚至都没问过到底要做什么。

朱由桦也是哈哈一笑,转头道:“刘玉尺,选出这里的青壮,先招三千人,就按猛总兵的家丁规格选。”

“猛总兵家丁规格?”刘玉尺重复一句,皱眉说道:“那这个可不好选,猛总兵的家丁个个能征惯战,岂能是寻常官兵。”

“你小子不会多动动脑筋,让你按家丁规格选,你不会先挑身体好力气壮的好苗子?”

说着,朱由桦用拳头给了他一下。

本来没多疼,朱由桦也没怎么用力,刘玉尺却如遭受重击一样连退几步,捂着那里龇牙咧嘴道:

“哎呦,王爷,你可打死小人了。”

“别tm演了,本王可先告诉你,我的手底下,不收怕死没用的兵!”

闻言,刘玉尺正色道:“王爷放心,这三千人要是有一个怕死,你砍了我刘玉尺!”

朱由桦点点头,也不知道满意还是不满意,反正直接转头走了。

别看刘玉尺笑嘻嘻的样子,那是和朱由桦感情深,他心里自然感激朱由桦能把这么重的事交给自己。

要是办不好,实在不配南阳王从狱中给自己提拔出来的再塑之恩。

转过头,刘玉尺换上了那副冷淡的神情,站在台上,高声吼道:“杀过人的,站出来!”

第四十六章:他该死!

高桂英做了好几个梦,但她只记住两个。

第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被朱由桦先后强了几次,然后就从了,从了…

好像那个男人就连在自己的梦里,都能主导着事情的发展和走向。

第二个梦她记忆犹新。

朱由桦就藩南阳,带着自己,然后整了一套她原本丈夫根本不知道甚至是不可能想到的事。

惩戒皇亲,安置流民,将工程建设承包给府内的商人和地主们,然后自己对他暗生情愫,生了一堆小猴子。

这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边才刚有些微亮。

高桂英擦了擦汗,第二个梦前面真实得过分,因为这特么根本就是这半月发生的事儿啊!

至于后边,实在是有些假了,朱由桦或许是个高富帅,但她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当初看上李自成,不就是因为他有雄心壮志,不甘一直落草为寇。

至于看上朱由桦,和他生一堆小朱由桦,这更加不可能。

正当她松出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句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醒了。”

高桂英猛然间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了那个人,把自己按在马上抓来的那个人。

此刻,朱由桦正坐在床榻的边上,用他那迷人的双眼盯着她。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高桂英有些慌张,心中小鹿乱撞似的。

朱由桦伸出手细心的替她擦了擦汗,微笑道:“你不用害怕,本王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高桂英还是充满警惕。

“明日,你就可以离开南阳,去寻你的丈夫李自成,与他共谋大业,他现在应该在某处深山蹲着等待时机吧。”

说着,朱由桦露出了标志性的自信笑容,起身说道:

“不过出去之前,本王再赠给你三个问题。李自成究竟能不能成就那所谓的大业?这些年你们到底将这份大业完成了多少?”

“最后一个问题,大明立国近三百年,全国上百万官军枕戈待旦,还有富庶的江南地区,会不会亡在他的手上?”

朱由桦负手走到门外,留给她一个背影。

“你是个好女人,本王对上次酒后失德感到抱歉,如果你出去前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

“出去前仔细想想吧。”

言罢,朱由桦走了出去,侍卫轻轻将房门关好,留下一脸懵逼的高桂英。

这三个问题,实在是直击她的内心。

在被朱由桦抓之前,高桂英根本不知道北边还有一个满清。

她更不知道,原来那些追着她们的官军,都只是明军中战斗力较弱的。

真正厉害的明军眼下正在关外和清军进行大战,而在这样的节骨眼状况下,自己那口口声声为了百姓才造反的丈夫,却一直在做伤害百姓的事。

他们给自己起了很多好听的名字,义军、闯营,就连高桂英此前都深信不疑。

殊不知在各地百姓的眼中,他们一直都只是十恶不赦的流匪而已。

朱由桦这三个问题,说白了就是要她知道一个事实,李自成不可能成事。

究竟是选择继续当一个万人唾弃的流匪,还是弃暗投明成为正义的一方。

这是道送分题。

……

汤阴王最近过的很不顺心。

朱由桦来了以后,孙子被砍了一个,就连府邸都被抄了,改造成什么劳工营地。

原本皇亲的地盘,现在却让那帮脏乱之人占着,真是越想月气。

本来以为到唐王那儿讨个说法,能好好收拾一下初来乍到不知天有多高的朱由桦。

没成想,那朱由桦居然是唐王一脉的皇族,就连唐王都拿他没辙。

没办法,只能消停一段时间,等这朱由桦安稳下来再慢慢跟他算账。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这小子没丁点安稳的意思不说,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汤阴王决定借着酒醉到劳工营闹他一闹,反正他也拿自己不能怎么样。

这天一早,劳工营地来了个不速之客,据说连南阳王府的侍卫们都不敢多管。

听见这个消息,正在城内巡逻的刘玉尺直接赶了过去。

“王爷,王爷,这里已经不是辅国将军府了,您不能进去。”

侍卫们看着醉醺醺的汤阴王,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

人家怎么说是个王,正经的皇族,自己不过是个侍卫,根本惹不起。

“这、这不是我孙儿的府邸吗,你们这帮不想干之人聚在这里,是想杀头吗!?”

汤阴王手里拿着酒壶,脸颊上带着红晕,说话都有点口齿不清,看起来是喝了不少。

“王爷,王爷…”侍卫们互相对视一眼,一起上前阻拦。

汤阴王一把将酒壶扔过去,大吼:“你们这帮下人,都给本王滚开!”

见他动怒,侍卫们一时没了办法,都是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谁敢在南阳王的地方闹事?”后面传来了刘玉尺的声音。

众侍卫好像见到救星,赶紧围了过去。

“刘爷,是汤阴王,愣说这还是辅国将军府,怎么说也不听啊。”

“一帮饭桶,汤阴王怎么了?”刘玉尺踹了说话那侍卫一脚,上前不卑不亢道:

“汤阴王,您喝的太多,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您的王府在那边,来人,快送王爷回去。”

“滚,拿开你的脏手!”汤阴王压根没醉,就是铁了心想闹事,一把甩开道:

“这里本就是我孙儿的府邸,何来走错一说?”

刘玉尺听明白了,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您这是成心来闹事儿了?”

“怎么,你还敢也砍了本王不成?”汤阴王上前几步,竟是直接承认了。

说完,重重扇了刘玉尺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刘玉尺却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二话没说就要上前。

刘玉尺什么性子,这些跟他一同当敢死队杀出来的侍卫们都知道。

怕他犯错,众侍卫一起上将他拉住,一人还道:“刘爷,消消气儿,汤阴王喝醉了。”

刘玉尺想了想,砍了这厮南阳王那儿可能不好交差,遂决定就坡下驴,放了这厮一马。

谁知道那汤阴王以为他怕了,更是逼近上前,下令道:

“来呀,把这帮鸠占鹊巢的狗侍卫都给本王抓起来,拆了这什么劳工营,看着晦气!”

闻言,汤阴王府侍卫们纷纷上前,打伤了几个侍卫,正干活的民工都砍死了好几个。

一时之间,劳工营外一片的乱象。

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穿戴盔甲的女人见状没有任何犹豫的翻身下马。

她手持直枪,走到正颐气指使的汤阴王身后,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随着缨枪从汤阴王肥胖的身体中抽出,露出了高桂英沾上些许鲜血的脸庞。

“狗王爷,该死!”

第四十七章:天机不可泄露

汤阴王捂着大肚腩中间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洞,里面还潺潺留着鲜血。

他摸了摸,拿到鼻子上一闻才知道这是什么,颤颤巍巍道:“这、这是本王的血吗”

反应过来的汤阴王极力想要转身,看看那个如此大胆刺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可才转到一半,便轰然倒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这女人是谁,怎么连汤阴王都敢杀?

刘玉尺也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的女子别人不认识,他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不就是被抓回营的闯贼婆娘,高桂英么。

虽然他也对汤阴王无感,但这毕竟是个皇族,为了避免给南阳王惹事,他才忍了下来。

没想到,他们一帮大男人都不敢动的手,被一个女人给抢了先。

现在汤阴王已经死了,问题是,这个责任到底要谁来担,南阳王?还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可是这女人杀汤阴王之前,想过后果吗?

“王爷,高桂英杀了汤阴王”不多时,刘玉尺跪在南阳王府正殿外,见朱由桦半晌没出声,便又自责道:

“都是小人看管不力,才出了这等祸事。”

“这与你无关。”朱由桦走出来问道:“高桂英呢,走了吗?”

感受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刘玉尺小心的抬起头,见到出殿后的朱由桦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怒,相反,他一如既往地平静。

刘玉尺看不出这位王爷的心情,只好如实禀明。

“回王爷,汤阴王死后,她就从街角转走了,想必时下也是离开了南阳,倒是汤阴王的事儿,唐王府那边要怎么说?”

汤阴王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儿的远亲,但也挂着皇族的名头,人家实实在在的姓朱,所以这事儿就注定一般不了。

推是推不过去的,还是得尽早拿个解决的办法出来,现在一切才刚开始,还不宜让崇祯皇帝太过注意。

闻言,朱由桦将他扶起来,走在前面。

“她走了,那这件事也不能咱们王府来担,对外就说是抓到的流贼余孽逃出大牢,误杀了汤阴王,咱们王府不能担责,却也不能没有责任,这么说你明白吗?”

刘玉尺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见他这副样子,朱由桦也没闲心解释,挥手道:“你记住,这事儿全推到闯贼头上就行了,咱们王府看押的流贼余孽逃出去误杀了汤阴王,自然也有守备松懈之责。”

“王爷高明!”刘玉尺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

“行了,别拍马屁了,下去准备吧。”朱由桦笑骂,看不出一点儿生气。

“等等!”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娇喝。

刘玉尺回头一看,这特么不是罪魁祸首高桂英吗?

此时的高桂英右手牵马,左手持着直枪,一身红色劲装,别是一番英姿飒爽的意味。

见到她,刘玉尺便气儿不打一处来,上前道:“你还敢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枪下去,给王爷闹了多大的灾?”

“是,我也是杀了才知道,可这王爷欺辱百姓,城内人人得而诛之,自然该杀!”高桂英没有一点推辞的意思,全然承担下来。

她半跪在地,抱拳道:“南阳王,杀汤阴王是我不对,给您惹了大麻烦,但也用不着您给我担责。”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高桂英虽说不是铮铮男儿,却也知那巾帼不让须眉的道理!”

“你——”刘玉尺心中敬佩,但还是有些生气,正要数落。

“说的好,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好的女人,跟着李洪基那个小贼,可惜了。”朱由桦伸出手制止刘玉尺,将高桂英扶起,微笑道:

“你若不回来,本王会将所有事推到你的头上,可如今你回来了,这正说明你的忠贞义节,如今这个世上,就连许多七尺男儿都比你不如。”

“这件事你不用管,还不至于让我南阳王府伤筋动骨。”

高桂英闻言,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同样是王爷,那汤阴王,甚至唐王朱聿鏼,都比这个南阳王朱由桦差了这么远。

如果朱家的皇族全都是这样,她又怎么会造反?

见高桂英没有说话,朱由桦想起了什么,问道:“本王曾给过你两个选择,如今你回来,是选择了留下?”

高桂英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心中更是小鹿乱撞。

她只是凭一时意气行事,根本没有想过这么多。

可是看看眼前这位一举一动尽显贵族风范的英俊王爷,高桂英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敢做敢为,他心态平和,他爱民如子,他又善文能武,这个朱由桦到底还有多少优点?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与之相比,似乎自己从前那个眼中的英雄不是李洪基,却该是他

想到这里,高桂英低下了头,一下子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这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朱由桦自然知道历史上那个高桂英是个什么刚烈的性子,一直逼她只会适得其反,遂微微一笑,故作大度,道: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过份勉强,你不是喜欢鼓弄兵器吗?刘玉尺,明日招兵时带桂英也去看看。”

“什么,她一个娘们,舞刀弄枪成何——”

刘玉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是话说到一半就猛地停住,眼前这个娘们,她就不是个一般的娘们。

若不是南阳王,寻常男人倒还真制她不住!

想到这里,刘玉尺也没了话说,貌似自家王爷对这娘们有点意思啊,那自己可得小心伺候着了。

万一隔天这丫混成了侧妃,自己就不好办了。

“小人知道了,明儿带着这娘们,哦不是,带着高姑娘一起去。”

说着,刘玉尺皱紧了眉头,他娘的,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老觉着哪儿不对呢!?

高桂英松了口气,也是笑着抱拳道:“那桂英谢过王爷!”

“客气啥,早晚都是一家人。”朱由桦心中一笑,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平淡相,一个字没说,故意放慢脚步慢悠悠走了回去。

刘玉尺看着他的背影,啧啧道:“这王爷,他就不像个王爷!”

高桂英有些奇怪,问道:“那他像什么?”

刘玉尺把她带到一边,神秘兮兮道:“你见过哪个王爷,武能上阵砍人,文能吟诗作对,遇事波澜不惊,处事有条有理的?”

“依我看,王爷早晚就不是王爷了!”

“你什么意思?”高桂英听懵了。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高姑娘,你就自己琢磨去吧!”刘玉尺一乐,就这么转头走了。

第四十八章:三千府卫

城外王庄,校场。

这座校场是根据原有城外的校场翻新而来,能容纳数万人同时于此。

跟高桂英来的路上,这娘们忽然就消失了,刘玉尺只好赶紧派人去找,倒不是怕她受什么伤害,是怕她一不高兴再把谁给捅了。

南阳内外皇亲、皇族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少,上次捅了一个够头疼的,再捅一个,这解释都没法解释。

刘玉尺看着汇聚于此的百姓们,再次喝道:“杀过人的,站出来!”

上次刘玉尺喊过一次,没有人站出来,这次依旧如此,谁知道他叫杀过人的是不是要算旧账?

“呵呵,好,敢杀人不敢承认?我看你们不是汉子,都tm是娘们!赶紧回家绣花吧,在这丢人现眼!”刘玉尺冷笑几声,在台上踱步道:

“我再问一遍,杀过人手上见过血的,敢不敢站出来!?”

都是热血男儿,谁能受得住这种激?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顾妻儿劝阻,一步站了出来,浑厚道:“老子是边军逃出来的,杀过一个秀才,你把我抓起来吧!”

“哟,是条汉子!”

刘玉尺跳下台,四周看了一圈,双手放在身后,戏谑道:“南阳王说了,要扩充军备以抗流贼,你小子有点狠头,我看中你了。”

“现在问题是,你要怎么才能服我,服南阳王!”

“南阳王连闯贼都能击退,我服,至于你?”那汉子说到这,大笑几声,道:“就你这体格,老子站着不动让你你也不行啊!”

“哈哈哈。”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

“有点意思,挺狂的啊!”刘玉尺怒极反笑,站到他的面前,淡淡道,“出拳,打我。”

那壮汉闻言一愣,摇头道:“打坏了你,南阳王怪罪下来,老子可承担不起!”

“我还有家人要养活,跟你也闹不起!”

闻言,刘玉尺回头看了一眼十几岁的孩子与他身边的妇人,笑道:“放心,这是你我之间的单独比试,我刘玉尺还不至于去动女人和孩子。”

“那这可是你说的。”壮汉跃跃欲试。

“生死由命,你输了就跟着南阳王干!我输了,随你怎么样。”说着,刘玉尺自信一笑:“因为我不可能输,尤其是对上你这种莽夫。”

“小样,给你狂的,没边儿了?”壮汉恼怒不已,话还没说完,拳头便先挥了过去。

“来得好。”刘玉尺将脚一跨,一动不动,还有一段距离时忽然出掌,稳稳将那拳钳住。

壮汉用的力气不小,尽管已经拿住拳头,猛烈的拳风却依旧撞在了刘玉尺脸上。

这丫力气还真不小,没有脚下卸力,倒真是拿他不住!

刘玉尺心中暗暗吃惊,面色不动,下一刻猛地将左手击出,就打在那壮汉腋窝之处。

遭受此击,那壮汉又痒又痛,在大的力气却也用不上来,下意识就要收手,却刚好中了刘玉尺下怀,借力打击,将他推出几步开外。

好容易稳住了身形,那壮汉惊疑不定,连呼几口热气,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怎么,还不服?”刘玉尺拍拍手,“对付你这种莽汉,我有的是招儿。”

“我服了。”壮汉道。

他这个样子,令周围那些人都有些吃惊,有人问道:“虎哥,这小子明摆着使阴招啊!”

“就是,战场上谁会用这种路数!”

“你们想什么呢?”那虎哥回头,随手一下就把他们几个推开,怒道:

“愿赌服输,战场上能活着就是赢!谁会管你用什么招,输了就是输,一招是输,半招也是输,我雷大虎还输得起!”

听到这话,余的人都没了话说,在一旁默然不语,倒是刘玉尺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雷大虎的肩膀,道:

“好小子,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说完,他带着雷大虎一同走上高台,大声道:“当南阳王府的兵,首先一点,每日四餐,全都管饱!”

“不管你以前杀过什么人,闹了什么事儿,到了南阳,全都从头来过!”

“什么饷银、军械,全都如数照发,立了战功虽不说能升迁,但拿到赏银是肯定的,这时候有人要问了,那我们南阳王府要什么样儿的兵啊?”

说到这,刘玉尺看了一眼旁边都惊掉下巴的雷大虎等人,道:“就要这样儿不怕死的,有一股子狠劲儿最好,杀过人见过血的青壮优先,现在就开始排队报名!”

“南阳王说了,第一批只招三千人,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啦!还等什么呢?”

光是管吃管住,就够底下这帮子朝不保夕的流民们疯抢了。

更别说还有官军的制式军械、军饷可拿,杀贼立了功,还有额外的赏银,这等好事儿简直就特么是天上掉馅饼啊!

馅饼一共就三千张,限一人一张,还不赶紧去排队领取馅饼,在这干瞪眼愁什么呢?

“儿啊,你去试试,为娘的支持你。”一名老妇人对自己儿子苦口婆心道。

“娘,您不说儿子也要去,咱不能这么流浪下去了!”那青壮眼神中全是坚定。

雷老虎的乌鸡变凤凰他在底下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自己体格子虽不说有多膀实,但起码二十几岁这个年龄摆在这里。

青壮和杀过人的优先,就是为了自己娘亲日后能有个安稳的日子,挤破了头也要拿到一个名额!

南阳王府扩充军备,招募三千人为限的护卫队,第二天就如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南阳府。

谁都知道,这朱由桦虽然说是扩充王府护卫,实际上,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去抓兵权啊!

不过传闻虽然说南阳王府是在私下招兵,到那边儿一问,招来的却特么都自称自己是南阳王府的护卫。

看起来这是早就沟通好了啊!

这就没法子了,这帮护卫吃住、操训,全都在朱由桦的王庄范围之内,既不归地方官府统辖,连有司也没有权利过问。

这个传言虽说很快传到府都察院和分巡道那头,但却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吱声,无它,这么大的事儿报上去是要有证据的。

若是一般的郡王,报也就报了,没有证据顶多算自己个失察之罪,丢了乌纱却不至于没命。

可这tm是福王府的郡王啊,以朱常洵那个护犊子的性子,报复肯定会来的很猛烈!

有证据还行,现在没有证据全是风闻,自己又根本没有权利到王庄境内去查,这个问题无解啊!

没证据就贸然上报,这事儿肯定就大发了。

到时候皇帝会派人下来到王庄去查,查有实证还说得过去,万一查不出来什么玩意儿,那朱常洵会怎么办,用屁股都想得到啊。

报上去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崇祯皇帝警示福王府一番,福王一脉会对自己嫉恨,这官估计也就做到头了。

至于不好的结果,那简直不敢多想

无论怎么看,这福王府的事儿自己还是他娘的少管为好,谁乐意报谁去报,惹祸上身的事儿,咱少干!

朱由桦在南阳这片闹出的动静,分巡道、兵备道、地方官府、有司,几乎全都视而不见,选择默声不语。

毕竟皇族的事儿真不好插手,一个不慎,那就是南阳府的权利重新洗牌。

再说了,上头那位皇帝自登极以来,福王犯的杀头过错有多少全天下都知道,可是有哪次他是真正处置了。

别的皇亲还好,福王的事儿自己去管,那简直是嫌命长。

第四十九章:本王这是给你面子(求收藏!)

“洗刷刷,洗刷刷,这样儿的日子真是逍遥又自在~”

“虎哥,你快着点儿,我还排着呢!”

王庄侍卫营内,一个小房子里,外头正有很多大老爷们排成了几列长队,嘴里笑嘻嘻的唱着搓澡歌。

这座侍卫营,自然也是由南阳王府牵头,南阳一建承建的工程之一,钱财和待遇的趋势下,速度还是很快的。

侍卫营内除了正常军营该有的配设以外,朱由桦还特意让他们增加了公共澡堂和公共厕所,甚至又招了几个人专门负责日夜看守和维护设施内公共卫生。

现在这个年代,鼠疫横行,这玩意朱由桦也是知道的,这副身体可不像后世,自打出生就打了无数疫苗。

鼠疫就像会传染的**,一个人得了,整个军营的人估计都要死绝,还是要提前重视卫生,防患于未然才好。

这两样在明代都有,但不是很普遍,底层的澡堂子也没有浴池什么的,但属于大明特色社会福利之一。

本来朝廷是派有专人维护,然而现在就连官员俸禄都发不下去,更别说这些社会服务人员的工钱了。

没了钱,自然也没了维护人员,本来好好儿的公厕和澡堂子成了恶臭场所,也就没有人再去光顾。

现在地方上还在开设的澡堂子都是商人自己维护,招募专人打扫卫生,但一般只是针对大户开放。

很多贫民百姓连饭都吃不起,还谈什么洗澡?

明末这个时代,很多东西不是没有,但却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不再普遍。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在明中期比较富裕的时候,像朱由桦这样在军营里单独配备澡堂子和公厕的,这也是头一遭。

大头兵的待遇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好了?

兵士们哪里体验过这种有专门人员维护的公厕和大澡堂子,起初还有些抵触,现在几天下来,不洗澡冲一冲都浑身不舒服。

这两样维护下来,都需要大量的水源和钱财。

朱由桦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帮粗糙的大老爷们这么能用水,等负责维护的人报上来,也是有些头疼。

这个年代可没有自来水管和热水器,现在天气热乎还好,要是冬日冷起来呢,用凉水冲洗身体,简直就是遭罪。

于是朱由桦将总匠头徐寿辉叫了过来,打算在南阳城周围建几座水车,先保持住水源的足量供应再说。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时候江南一早普就开始花样洗澡了。

加热和水源算什么难事儿,华夏匠户手艺惊奇,建筑更是博大精深,比如现在江南地区比较普遍的浴池,就完美解决了朱由桦担心的这两个问题。

徐寿辉还是有点东西的,对于澡堂子居然也是略知一二。

像现在这种图军营大头兵们随手洗洗的,就没必要搞这么细,旁边要造一个蓄水池和一个加热池。

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就是加热池负责加热的那个小缝隙,需要用坚韧的石材制造,其它就无所谓了。

不过这个倒是不急,毕竟现在还没到秋季,天气燥热,建了加热池也没什么用。

“嗯,澡堂子和水车的事儿老徐多费费心。”朱由桦对这些不是很懂,听得一知半解,只是郑重交代下去。

徐寿辉点头道:“王爷放心,小人明白。”

朱由桦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道:“老徐,现在南阳城内有多少澡堂子,大的小的全算上。”

徐寿辉想了想,“大的有唐王府旁边的那个浴德泉,是个天然的温泉池,东家据说和唐王府的管家有些关系,去的几乎都是皇亲和城内大户。”

“其它的从前还有不少,但最近流民越来越多,真正有闲钱澡身的少了,就慢慢都关门了,只剩下十几家还在勉力维持。”

“行,刘玉尺,你带人去浴德泉,把那块儿给本王拿下。”朱由桦说道。

这个关系在常人那儿可能是张王牌,在本王这,屁用没有。

刘玉尺点点头,问道:“用多少银子?”

“本王帮他经营浴德泉,那是看得起他,还用给银子?”朱由桦抬起头看了刘玉尺一眼。

后者浑身一激灵,忙道:“王爷说的是,是在下糊涂了。”

朱由桦还在想其它事情,却见刘玉尺出去几步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王、王爷,你快去看看,高桂英在军营。”

“人找着了?”朱由桦也是诧异,看看手头也没什么事,便赶了过去。

军营内,本来是放饭的时候,众兵士操练半日,就盼着这口吃食,此时却都忘我的围了一圈,还不断叫好。

“一个女子,枪法竟如此了得!”

“高桂英?”

朱由桦等人都很惊讶,快步走过去,见到是高桂英正和军营中选出来的军官们比试,地上已经躺着三个。

高桂英手中端着一杆红缨长枪,头发散乱,满脸细汗,但嘴角却轻轻勾勒出笑容,伸手将倒地的军官一个个拉了起来。

那些军官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全是憨实的汉子,败在一个女人手上虽说有轻敌和不敢下死手的缘故,却也都愿赌服输。

“姑娘武艺精湛,我服了。”

“头一次见到如此能打的娘们,我雷大虎也算是开了眼,南阳王手下可真是藏龙卧虎!”

“雷大虎,你也打不过她?”刘玉尺吃了一惊,走过去看着浑身尘土的雷大虎。

后者咧嘴一笑,“有一说一,俺雷大虎不喜欢说谎,这姑娘力气虽然不大,但那股子巧劲儿,却是灵的很。”

雷大虎的能耐刘玉尺是见识过的,要不是这厮太莽,就连他也没把握能稳操胜券。

刘玉尺上下打量一番高桂英,还是觉得有些纳闷,这高桂英这么瘦弱的身躯,是怎么把雷大虎那种壮汉干趴下的?

看来改日得跟她比试比试,当然今天还是算了,众目睽睽的,万一自己败了,这可不好听。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刘玉尺走过去,“下午都不想好好待着了是吧,行,我亲自练你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朱由桦来了,都放下手中碗筷,齐齐跪了一地。

“见过南阳王!”

朱由桦微微一笑,摆手道:“大家辛苦了,平日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啊。”

听了这话,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谈起方才高桂英营中连败三人的情况,又都是开怀大笑。

朱由桦倒没怎么,这批毕竟都是新兵,军官也只是挑选那些有些底子的,不像高桂英,这娘们杀过的人可不少。

等他们上过一次战场,活下来的就能脱胎换骨了。

高桂英也跪在中间,手中直枪还立着,在她身旁还有几个一样穿着劲装的女子,也各跪了一圈。

“你出去几日,就是为了这个?”朱由桦看了看那些正在营内吃饭的女人,样貌都有些凄惨。

高桂英点了点头,道:“她们都是被皇亲们抓到府中的可怜人,请王爷治罪。”

朱由桦没有说话,像那些高桂英救回来的女子去看。

这些女子,个个衣衫褴褛,可怜凄惨,还有的神情呆滞,似乎遭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和虐待。

军中伙夫见她们凄惨,也分了些饭食,此时这些女子捧着碗,神态仍是有些慌张,很害怕朱由桦会赶她们离开。

第五十章:抓了您儿子,没意见吧?

“起来吧。”朱由桦微笑道:“你们都是哪里人,还有家人吗?”

女人们你瞅瞅我,我再看看你,沉默良久,还是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道:“回王爷,我是通州人。”

“哦,通州的,怎么跑到河南来了?”朱由桦问道。

“还不是朝中那些大人们,地主抢了我家的地,民女上京告状,却被他们直接扔了出来。”

“我家是本地的,地也被刘万祚那天杀的给抢了。”见朱由桦没什么生气的神情,又一女子愤愤说道。

听了这个,朱由桦问道:“哦?姓刘的还干过这种事儿?”

“不是刘老爷,是刘府子弟。”那女子补充道。

“嗯,在本王头上发生的事儿,再不管管,说不过去吧?”朱由桦笑了笑,坐下来道:“你们也坐下,自己的事儿都跟本王说说。”

“外地的本王现在还管不着,本地的有一个算一个,本王替你们做主。”

“谢过王爷!”

女子们对视一眼,大喜不已。

倒不是说朱由桦一个王爷不至于去管这种事儿,主要还是钱和房子的问题,现在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重新建房子太拖时间。

倒不如直接拿现成的,顺便还能跟他们借借钱,这每有一个人说出事迹,就是认证物证俱在等着自己抄家的人犯。

官府不力,本王去替他们干活。

南阳刘府,刘万祚正忙的不亦乐乎。

自打加入了那个南阳一建,钱儿就来的贼简单,简单到啥程度,刘万祚是个地主,以前靠收租,遇到有些刁民不给租子的,还头疼得很。

你地主就只能在本地,佃户全家一夜之间跑路的例子还少?

一出现这种情况,连官府都管束不到,所以一般的地主只能把逃掉的佃户租子均摊到其它佃户头上,以维持收入。

刘万祚不是那种把其他佃户逼成家破人亡的人,也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基本是年年在赔钱。

现在好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在家中坐,钱儿从天上来,近些年地里守成一年不如一年,这个收入可比收租子强多了。

现在整个南阳府根本没人跟他们这些人去争,工程遍地都是。

比如给南阳王府修建王庄,在城内修缮城墙,给百姓维修房屋,甚至是到城外庄和庄之间修桥铺路,现在商人和地主们都抢着承包。

只需要自己动动嘴皮子,出点人力物力,就能躺着收钱,胆子大点儿的在原料上多加或者减少一笔,更能大赚特赚。

商人是不会赔的,赔的只可能是地主和南阳王府,当然官府也不会赔,人家给你承包的名义,也是躺着拿钱,顺手还能赚政绩。

据说胡知府睡觉都要笑醒,只怕也是想不到天上会一直往下掉馅饼。

至于朱由桦,当然知道自己在南阳一建是根本不赚钱的。

现在这个地产行业基本没有的情况下,想利用商人和地主的资源、人脉来帮自己安置流民和搞建设,就必须要让他们赚点甜头。

而且现在南阳一建还只是个架子,没有后世那种监理和乙方等等,这个空缺都要南阳王府来补。

朱由桦自打搞出这个东西,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他们来安置流民和打响知名度。

地产只能是复苏,在明末这个年代最赚钱的是什么,人人都知道,关外的茶马交易,关内的私盐和丝绸、瓷器向海外交易。

这些东西个个都是大头暴利,朱由桦盯着的是这些,却不是眼前这一点利益得失。

对付商人,方法有的是,先让他们尝到甜头给自己好好办事儿,等反应过来的那天,想抽身都来不及。

钱聋为什么不杀和珅?用意很简单,猪得先好好利用上,等养肥了再杀,或者留到需要的时候再杀,这才是最有用的猪。

“老爷,南阳王府的人来了。”这时,一名下人来道。

刘万祚正忙得不亦乐乎,听这话也没多想,只是道:“知道了,请他们到正堂,本老爷等会儿就去。”

“不必了!”话才刚说完,刘玉尺推开下人,进来寻个位置大马金刀的坐下,道:

“刘老爷,我来找你,你该知道是什么事儿吧?”

“什么事?”刘万祚回头,看见刘玉尺这一套装束,心中一沉。

刘玉尺穿着盔甲,手里拿着刀,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顶盔披甲的王府侍卫。

说是这么说,可这帮人个个都和官兵的装束一样,哪里是什么侍卫,分明就是私兵。

穿着这套装束过来,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刘老爷还不知道?行,那我就直接动手了。”刘玉尺若有所思的点头,将手一挥,门外又闯进来一批士兵。

“给我搜!”

“尊令!”

下人们不敢阻拦,兵士们大跨步闯进去,闹成鸡飞狗跳的同时,也从内房抓出来一个穿着绸袍的富家子弟。

“你们凭什么抓我,爹,爹!”那富家子弟还很是不服,不断挣扎,见刘万祚来到大院,更是疯狂的喊叫。

刘万祚也知道平日这儿子的做派,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八分,脸色沉了下去,道:“刘统领这是?”

“哦,这家伙派人占了城南不少百姓的土地,又将许多女子抓到房内侮辱,这些事儿刘老爷就不必装傻了,认证物证都在,没什么意义。”

“就算闹到三法司那边儿去,我们也占着理儿!”

“南阳王说了,他老人家挺看重您,对刘府呢,王爷也不想赶尽杀绝,可是这混蛋留着也没什么用,只会给您添乱,就命在下先替您处理了,免得日后再出什么大事,耽误了您全府上下二十二口人的性命。”

说到这,其实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白,刘万祚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有理莫与兵斗,何况自己没理。

“至于城南的五百倾地和三百间房,我们也要收回来归还给百姓。”

说着,刘玉尺脸上笑呵呵的表情一滞,紧盯着他问道:“刘老爷,没问题吧?”

“呃,没、没问题”刘万祚磕磕巴巴的说。

刘玉尺似乎对结果很满意,抱拳道:“那行!我还有下一家要去,先走了!”

看着他们出去,刘万祚好像失去浑身力气一般颓然坐倒在地,脸上也是冷汗直冒。

上次还好好儿的说合作愉快,转眼之间,这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刘玉尺说的去下一家,真不是装逼,刘府是第一家,在这之后,他又连续去了十二家南阳府本地较大商人和地主的府上。

去是空着手去的,出来时却已是盆满钵满,笑容满面。

第五十一章:分巡道 监察御史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街上,一名挑担老伯问道。

“你还不知道?”被问到那人满脸的不可思议,“南阳王救下了那些被抓走的女子,现在正一家家的找那些人算账呢!”

“这些作恶多端的地痞无赖,这一天早该来了!”又有一人愤恨喊道。

对于这个消息,百姓们奔走相告,人人高兴满怀,小孩子们握着纸风车,围着被南阳王府侍卫押走的纨绔子弟们欢喜的唱着儿歌。

“该杀,该杀啊!”

“南阳王,替我们做主哇!”

走了半条街,侍卫们停住脚步,百姓们也随之屏气凝神,只见刘玉尺大跨步走到一家富户门前,狠狠踹开了房门。

“给老子搜,挨个房找,南阳王有令,一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

对于皇亲,侍卫们多少还有些顾忌,可是眼前这种一般的大户人家,对他们来说那就只是和街头的大白菜没什么区别了。

该拿的人冲进去拿了,该砍的人当场砍了,他们又能闹到哪儿去,天大的事,有福王府撑着呢。

福王府一系的人,纵是一般的皇族也得礼让三分,这些大户在这块金字招牌面前,全都是弟弟。

两名侍卫当先冲进去,但却传来了打骂的声音。

过不久之后,只余一名侍卫退出来,脸上还带着血:“刘爷,柱子折里头了!”

“刘爷,为柱子报仇啊!”

居然有人敢拒捕,这简直不把南阳王的法令当回事儿,其它地方不管,在这南阳,王爷的话就tm得是圣旨!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想到这,刘玉尺没有半分迟疑,一脚传开虚掩的房门,抽刀道:“拒捕,这是犯了王法!全给我砍了,一个不留!”

“杀!”

侍卫们纷纷涌入,伴随着惨叫响起的,还有无数物件被狠狠扔到地上打碎的声音。

仆人一开始还凭人数优势占据上风,随着侍卫们的痛下下手,很快整个形势便呈现一面倒的局势。

院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等侍卫们终于出来的时候,看见这帮人浑身上下的血迹,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喊不出来了。

虽然知道是在为自己出头,可就是害怕。

十字街,这里是南阳城交通的枢纽。

如果将南阳大大小小的街道总分为一个“十”字形,那这里就刚好处于中间位置,进来的人要从这里出去,出去的人,要从这里经过。

此时一件大事正在发生,南阳王朱由桦抓了十五家富户子弟,声称这些人全都犯有死罪,将于今日在十字街斩首示众。

消息传到唐王府,朱聿鏼直接将桌案踹翻,引得阶下侍从个个慌张失措,有人忙着擦拭,有的则是瑟瑟发抖不敢妄动。

“混账!这个朱由桦,将南阳当成自己家了不成!”朱聿鏼怒不可遏,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又有一名侍从跑来,跪下道:

“王爷,不好了,那南阳王府的刘玉尺带人把张家满门十三口都杀了,一个都没留!”

“什么!?”朱聿鏼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没想到,朱由桦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自己已经一退再退,他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就算是福王一脉,做事那也得有个度!

逼急了,兔子还咬人,更何况自己还不是兔子!

朱聿鏼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深呼口气,道:“叫分巡道按察使邓大人,河南道监察御史孙大人,还有南阳王府长史司费大人速来王府见我!”

此前地方上各有司官府都对朱由桦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不想趟皇族争斗这摊浑水,这一步迈出去了,那就等同于向福王宣战。

以福王的体量,一旦执意报复,没有任何一家皇族贵戚能扛得住!

“遵命!”侍从连忙跑出殿外。

朱聿鏼有些紧张,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手指绞在一起,话才说出去他就有些后悔。

此刻朱聿鏼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福王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报复自己?

不多时,三名官员纷纷来到唐王府正殿,先是互相各看了一眼,才是由河南道监察御史孙旺领头上前,齐声道:

“臣等见过唐王殿下。”

“哼,叫你们来,都清楚是干什么吗?”朱聿鏼将手一挥,示意他们坐下,满脸冷淡。

“莫不是因为南阳王一事?”孙旺道。

作为全国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一,朱由桦闹出的动静儿他很早就有所耳闻,之所以全当不知,就是因为怕担责。

皇族可不是那么好弄的,反正他砍的也不是自己,能少一事便是一事,这是所有官员的共识。

当初那些流寇怎么闹大的,还不是地方文武同气连枝,既不处理也不上报,你不管我也不管,都指望着流民自己散去。

结果是朝廷失去了剿寇最佳时机,流寇做大,尾大不掉,怎么都清剿不完。

朱聿鏼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一听这话,南阳王府长史司长史费登正有些慌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只怕是难逃干系。

才想到这里,就听孙旺笑道:“王爷,这事儿我们还不是很清楚,还要问南阳王府的长史费大人。”

王府长史司,亲王府郡王府都有,主要负责向上申报各王府的用度、开支和大小事务。

这个活不好干,因为每当皇亲惹出什么大事儿来,上面的皇帝一犯难,最后基本是各王府长史背锅。

当年朱聿键擅自募军,地方上也是没人上报,因为没人愿意去搞这个事情,一旦被皇亲嫉恨,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聿键一路勤王,崇祯皇帝全然不知,等知道的时候,这小子竟然都已经跑到京畿来了,足见地方瞒报的厉害。

最后还是时任唐王府的长史背锅担主要罪责,朱聿键只是被废为庶人,关押在凤阳皇家大狱。

推太极,这是文官惯用的伎俩,费登正知道,但却不好点破,毕竟这里他最小。

孙旺说完,分巡道按察使邓良也赶紧配合,转头询问:“费长史,南阳王此举可是有什么因由?”

“因由”费登正感觉浑身发热,不断擦着额头的汗珠,良久,才是跪下来硬着头皮道:“南阳王行事从不过问长史司,这、这个在下也是不知。”

“饭桶!”朱聿鏼一把将手中卷轴扔到费登正脸上,怒骂道:“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郡王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孙旺冷笑道:“费长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朝廷设置长史司,正是为了管理各王府、宗亲,你这般视而不见,看来这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听这话,费登正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这样报上去,朝廷会查朱由桦,但南阳王府不会有事,崇祯皇帝对朱常洵尊敬异常,最多警告一番,被一撸到底的只能是南阳王府长史费登正。

两面不得罪,孙旺和邓良自然乐得如此。

但这不是朱聿鏼叫他们来的目的。

“本王问你,朱由桦侵占民田,私自在王庄扩军,还有那个什么南阳一建,这些证据你都有吗?”

“???”

朱聿鏼这一问,使得如入冰窟的费登正察觉到一丝希望,更是让监察御史孙旺和分巡道按察使邓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是搞事儿啊!

第五十二章:事不关己

其实费登正知道,自己已经很难翻身了。

朱聿鏼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让他提供证据,表明朱由桦犯了这些祖制大罪,然后弄垮南阳王府。

起初费登正以为这是自己的转机,但回头一想,好像却又不是这么回事儿。

证明朱由桦违反了祖制,先不说能不能扳得倒,最大的可能,还是崇祯皇帝因忌惮朱常洵而选择从宽处置。

但这些事兹事体大,必须要有一个出来背锅被砍的,以平息民怨,这个人选,基本上还会是自己。

可要是反过来琢磨呢?

自己极力证明朱由桦没犯错,说其实这小子就藩以来一直老实得很,没事就是逗逗鸟赏赏花,最多再作几首诗调戏下小姑娘。

南阳王没事,自己这个南阳王府长史自然也就不会背什么锅,因为根本没有锅来让自己去背。

费登正觉得这个条理自己捋的还是挺明白的,只要查不出南阳王犯规矩,自己又怎么会有事儿。

而且看孙旺和邓良的意思,好像也不是很愿意管。

赌一把?

不赌的话就是等死,赌一把倒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费登正抬头道:“王爷说什么呢,下官怎么听不懂?南阳王自就藩以来,一直就没怎么出过王府,何来私自募军一说?”

“这小子有点东西。”孙旺擦了擦汗,他还真怕他把这事抖出去。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分巡道邓良。

到时候朱由桦无论倒不倒,遭殃的基本都是他们这帮人,当朝的崇祯皇帝谁还不知道。

要不是朱由桦守住了洛阳,河南上下官吏就得和四川一样,被撸掉一大片。

费登正忽然开口,着实把正跃跃欲试准备拿证据上报给宗人府的朱聿鏼给整蒙了。

“本王再问你一遍,朱由桦到底干了什么?”

“王爷,您就是再问一百遍,下官也不能玷污清白,把白的生生给说成黑的呀!”费登正磕头道。

孙旺也是赶紧去打圆场:“王爷息怒,这十五家富户,其实都是无足轻重,朱由桦愿意闹,那就让他去闹好了。”

“是啊王爷,这十五家也不是什么好人,杀就杀了。”邓良也是劝道。

朱聿鏼无语了。

本来打定主意要和福王一脉好好开干,还没等出手,就被眼前这三个货给联手憋了回去。

难道他们三个来之前早就通过气儿了?

那也不对,刚开始那姓孙的还想嫁祸给费登正,眼下却又配合的惟妙惟肖,连朱聿鏼也不得不感叹。

咱大明朝的官儿,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演!

朱由桦身穿紫金色绸袍,脚踏金翅足靴,精神气爽,霸气尽显,身上随处可见的龙纹装饰足能衬显他的身份——大明皇族。

朱由桦走在台上,引得下面少女频频注目,富有磁性的嗓音,更让人神魂颠倒。

“此十五家贼子,平日为虎作伥,为富不仁,已成地方一霸,此番更是当街强抢民女,欲行那苟且之事,本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认证物证俱在,思虑再三,本王决定将此十五贼子抓捕归案,官府管不了的事儿,我南阳王府管!”

“刘玉尺!”

“在!”

朱由桦道:“命你将此十五家贼子斩首示众,首级交给虎总兵,枭首城头!”

“好!”刘玉尺抱拳大喊。

一声令下,十五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新招王府侍卫踏上前,将冰冷的刀锋压在这些纨绔子弟的脖颈后。

因为不是正式斩首,所以也就没有搞得那么正式,叫这十五个人来,也是想让他们提前见见血腥,免得到时候上了战场手足无措。

砍个人而已,搞那么正式没必要,砍了不就得了。

“别杀我,别杀我!”

“我有银子,我全都给你!”

这些纨绔子弟起初还笑嘻嘻不以为然,他们都等着要看朱由桦出的笑话,一块砍了他们这些人,当今世上还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

要知道,在场的富家子弟中,既有普通富户家庭,也有几位是官二代和皇三代阶层,就是知府胡宪知也不敢随意招惹其中一个,更别说是十五个一起抓。

当感受到颈后冰冷的刀锋时,再看看下面群情激愤的人群,还有身后一丝不苟的王府侍卫,他们慌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作秀!

只是此时无论如何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刀还是一起伦了下来。

“噗嗤”

霎时间,十四颗圆滚滚的脑袋掉了下来,闻见这股近在咫尺的血腥味,负责砍头的侍卫们都是直皱眉头。

“有人跑了!”

侍卫下刀前,有个纨绔子弟头朝下滚到了台下,此刻正在向自己家中发足狂奔,可他没跑几步,眼前就被挡了一片黑。

抬眼一看,却见是个壮汉。

“给本少爷让开,不然——”情急之下,这纨绔子弟放出了惯用的狠话。

然而眼前这人压根没理会他,直接用胳膊将他拎起来,狠狠摔到地上。

纨绔子弟哪遭得住这种重击,感觉肋骨都被摔折了几根,正不断咳血。

在这之后,无数百姓赶过来,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纨绔子弟双手被绑住,站都站不起来,却是忽然猛烈的惨嚎了一声

刘玉尺看过去,有些吃惊,竟然是有愤怒的百姓将那逃跑的纨绔子弟耳朵给生生咬了下来。

这还没完,有人咬了第一口,其余的人便纷纷上口,将那纨绔子弟撕咬的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不多时,百姓散去后,留下一地无法辨识的尸体碎肉。

“太疯狂了”朱由桦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场景。

这样看来,倒也不怪乎袁崇焕死的时候,京城人人争食其肉了,百姓一旦要是被带动,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尽管心中震惊,但面上朱由桦还是尽可能的保持淡定,身为上官,处变不惊只是基本功而已,这个自己还要多练练。

砍了这十五个人的脑袋,算是收了一波民心,还有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拒捕的张家,全部资财、土地又都落到了朱由桦的手里。

张家是本地大户,靠粮食买卖发家致富,说白了,就是囤积粮食等到灾荒时再高价卖出,这办法几乎每个商人都用过。

虽说无良了点,但在眼下这时不时就闹灾的年头,的确是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首选。

囤积在张府后院的粮食,自然顺理成章的入了朱由桦的荷包。

至于那张府一百八十间房屋占地的院子,朱由桦还在想到底用这些来干什么。

砍完人的第二天,朱由桦正在王府搂着宁氏睡觉,就被行色匆匆的侍从叫醒,说是刘玉尺那儿的收购有了消息。

第五十三章:一拍即合(求收藏!!)

南阳城的浴德泉,即便在河南内也是远近闻名。

这里位于唐王府向南三条街,不远不近的距离,周围全是皇亲贵戚的园林、宅邸,再加上天然的温泉池,自然成了大户们澡身、放松的好去处。

相比酒馆、青楼那些人人一咬牙都能去的地方,浴德泉的价格之高昂,普通人家便是砸锅卖铁也是消费不起。

看不见那些让人心中生厌的穷酸刁民,来此地的大户们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哟,三成王爷您来了,快请快请!”

“镇国将军到了,里边那个位置可还给您留着哪!”

“唐老爷您可算来了,还是一个位置吧?”

“那是自然,小酒小菜先给爷端过去!”唐老爷哈哈大笑,迈步走了进去,可能是心情极好,甩手就是二两碎银的消费。

“好嘞,酒菜伺候着!!”

门外,小厮正卖力的吆喝,因为来的几乎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大户,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半日下来,脸皮都要笑的麻木僵硬。

尽管如此,一想到今天能得到的小费,小厮便乐得合不拢嘴,这年头,常人能求个稳定就不错了。

可谁能知道,自己在这么好的地方,每天的小费便比常人一月工钱还要多,要不说跟着皇亲贵戚就是油水足。

“哎,您来了”小厮下意识的吆喝着,可是话喊到一半却发现,来的这货他一点儿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就要看相貌衣着了。

可是看眼前这厮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权贵子弟,穿着一身甲胄,别是个粗鄙的武夫吧!

“快滚,这里不是你能来的!”

在浴德泉待久,每天见的都是皇亲贵戚,就算差一点的也是有钱的大户子弟,自然眼界也就高了。

来的自然是刘玉尺,小厮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他也懒得多解释,转身让开一个身位,恭恭敬敬等在一旁。

然后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这人身上披着紫金色绸袍,脚上踏着金色脚靴,胳膊上还绣着龙纹,这打眼一瞧,就得是皇族啊。

眼前这人的气势和衣着都与众不同,小厮不敢乖张,只能放下先前成见,小心翼翼问道:

“您、您是——?”

“南阳王朱由桦。”朱由桦说完,走进门四处看了一眼正在浴池内来来往往的大户子弟们,笑道:

“打今儿起,这浴德泉本王接了!”

“王爷,您、您就别为难小人了,就这么给您了,唐王爷那儿小人不好交代啊”

浴德泉的东家张措满头热汗,不断擦着说道。

“怎么,给唐王府做得,给本王就做不得?”朱由桦淡淡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我福王府哪儿比唐王府差了?”

福王府

这可是个庞然大物,庞大到连崇祯皇帝都不会去没事找他们的麻烦,张措也不知道怎么说。

福王府他惹不起,唐王府他更加惹不起。

“本王也不想为难你,这事儿要麻烦很麻烦,要简单也很简单,跟着本王干,日后你得到的更多。”

“本王要把浴德泉打造成一个响当当的牌子,全国上下,一提起澡身,就没有不想到我南阳王府浴德泉的!”

“张措,本王问你一句,你做是不做?”

闻言,张措白了白眼睛,您这不是相当于没问吗,要是敢说一句不干,只怕就要直接被扫地出门了吧。

“这、这还要问过唐王爷才是啊。”张措想要拖延时间。

“混账!本王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本王合作?”朱由桦话音中已经带着些许愠怒。

刘玉尺上前几步,就站在张措身后,使得后者更加紧张起来。

“做,我跟着您做!”害怕自己的产业被人直接强夺,张措赶紧喊道。

“这才像话,都进来吧。”朱由桦将手一挥。

话音落地,无数的侍卫登门而入,将那些一脸懵逼还不是很清楚状况的大户子弟们控制住。

刘玉尺道:“都听着,自今日起,浴德泉便是南阳王府的产业,唐王的人赶紧都滚蛋,等老子去赶,那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这里原本是唐王府的产业,也是朱聿鏼除了俸禄和租银之外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自然在这里留下了专门的书吏监督。

那些书吏闻言一个个跑出来,惊讶的同时,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南阳王府侍卫们,也都不敢说什么,全都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朱由桦才有功夫仔细看一下周围的布置。

要不说这等高级场所就是不一样,处处都透着逼格,脚下铺着的是青砖,一股淡淡的熏香充斥屋内,闻起来叫人昏昏欲睡,舒服的很。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各色的装饰物品,比如眼前充作背景墙的这句话就很好。

“汤池澡身洗,几盏闭风酒,入位歇片刻,精神别样有。”

“好地方,本王以后也得常来!”

泡温泉啊,这玩意儿自己在后世还没享受过,改日带着宁氏来开个雅间来一番鸳鸯戏水,岂不美哉。

交代完了事务,朱由桦哈哈一笑,带人扬长而去。

浴德泉还是第一步,朱由桦的目标,是在南阳全城垄断洗澡、修脚业务。

除了浴德泉,南阳城内统共还剩下十六家公众澡堂,其中十一家由商人所开,属盈利性质,其余五家,则是朝廷的福利设施。

明代福利设施简直一绝,不仅有养济院,惠民药局,公共厕所,甚至连公众澡堂子都遍及民间了。

可是这些玩意儿,为啥一到了鞑清就全都慢慢消失了呢?

那五家朝廷澡堂子早就没人管了,里边臭气熏天,就跟露天大便场一样,拿下不是问题,问题是修缮和人手。

至于商人开的这十一家,这也没什么,就连有后台的浴德泉都趴下了,他们又算什么。

没有什么后台的商人,在朱由桦面前就跟泥捏的一样,何况这十一家也并不想和皇族作对,他们早想找个后台了。

出来做生意,有后台撑着你才能舒服,不然三天两头来个闹事儿的,谁来了你都招惹不起,这生意还怎么做?

刚好,南阳王府眼下的名声,商人们全都听说过。

在这南阳,最管用的不是唐王,是南阳王朱由桦,因为人家的后台是当朝皇帝的皇叔,福王朱常洵。

这位南阳王光侍卫就有三千人,那援剿总兵猛如虎的部下才有多少人?八千而已!

三千王府侍卫,这个规模,只怕是全国各王府之最了。

有钱有权又有人,这个后台不赶紧贴上去那还想什么呢,福王府的产业全国到处都有,根本没人招惹得起。

这十一家基本没用朱由桦怎么说,那边儿想找个靠山好好做生意,这头则想彻底垄断全城的澡堂子,都是一拍即合。

就这样,朱由桦成功让全城澡堂子都成了自己的产业。

第五十四章:一拍即合

除了浴德泉是带兵强行拿下,其余那十一家正在营业的,都是商量好后,南阳王府负责派人保卫和帮他们宣传,原本的掌柜转而负责幕后营业。

既然浴德泉换了主人,自然也要全部改头换面。

除了将浴德泉的价格整体翻了一番以外,朱由桦又统一规定了其余十六家平民澡堂的价格。

明代的澡堂,其实也不能单纯的说是澡堂,除洗澡外,还可挠背、梳头、剃头、修脚,不过价钱不一样。

原本商人们规定的价格是,澡身要交汤钱五个,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五个钱,全套下来,一共十九个钱。

这一套在以前并不贵,明中叶时,普通老百姓大部分还有这种承受能力,但是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各地澡堂生意普遍不好,就是因为百姓平均生活水平降低了,现在是大部分人都洗不起澡,绝非是不愿意洗澡。

所以朱由桦整体降低了南阳城这一套的花费,简单的澡身只需三个钱,挠背属赠送服务,剃头仍是两个钱,但梳头免费。

这是最基本的梳头和洗澡,专为那些想要情节身体的百姓提供,一次下来,不过是原来澡身的花销。

唯一变化很大的是,南阳王府的澡堂都增设了浴足间,招募一些样貌和身材都不错,但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妇女进来按脚。

原本修脚五个钱,但增加了这么一环,修脚就变成了奢侈行为,八个钱才能做一次。

当然浴足这个玩意儿还真没有,朱由桦搞出来,也是想试验试验,这个年代的人究竟会不会和后世一样喜欢。

一般百姓其实也很少会追求这么多,他们洗澡的程序很简单。

先在里间汤池里泡一会儿,到第二间里睡一觉,再进去洗一洗,然后出客位里歇一会儿。

剪头梳头后修了脚,等巳时穿上衣服,如浴德泉墙上写的那样,吃上几盏闭风酒,就能精神别样有,舒舒服服的回家了。

穿越之前,朱由桦根本不知道明代还有公众澡堂子,更别提有这么多说道了。

不得不说,古人智慧真的是博大精深,永远不要去看不起古代人,当然,鞑清除外。

众所周知,鞑清和华夏是两个概念。

“今日你怎么起身这么早?”

几日后的早晨,朱由桦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发现宁氏竟已经坐在梳妆台上了。

并且从她化妆的进度来看,应该是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

“王爷不是说今日要去军营看看吗,怎么还在贪睡?”宁氏端坐在椅子上,身后贴身丫鬟正为她梳头。

“本王这是贪睡?”朱由桦翻身起来,走到宁氏身后,大手握住了宁氏的手,凑过去笑道:“本王这是贪你。”

“王爷,大清早的,别闹。”宁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然后正色道:“你下去吧,待会本妃会叫你。”

“遵命。”丫鬟点点头,飞快的出去关上了门。

待下人走后,宁氏站起来行礼,婉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咱们两个还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朱由桦将宁氏拉起来,故意用了大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笑道:

“王妃还不快为本王披甲?”

宁氏脸蛋红扑扑的,稍微用了些力气从朱由桦怀里挣扎出来,低着头道:“妾身为王爷披甲。”

“对了,你今日要去万寿山吧,干什么去?”忽然,朱由桦问道。

闻言,宁氏也道:“妾身去为王爷祈福,如今大明各地不太平,王爷出去要注意左右才是。”

“嗯,有心。”朱由桦点点头,“不过你单独出去本王不放心,走前本王会吩咐刘玉尺,留些可靠的侍卫护送你去。”

宁氏微微一笑,开始为朱由桦束腰。

“妾身谢过王爷关怀。”

“在这世上,你是本王唯一的牵挂,出行在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与王府侍卫走散。”

穿戴好了盔甲,朱由桦转身郑重说道。

宁氏初听这话,心中感动,重重点头道:“没见到王爷实现理想的那天,妾身怎么舍得。”

目送朱由桦离去,宁氏只能在心中暗暗为他祈福。

会合刘玉尺,吩咐留下些可靠人手保护宁氏以后,朱由桦打足精神,来到了城外王庄。

这里说是王庄,实际上早就成了军营,一帮打着侍卫名义的兵士天天操训,喊杀声充斥着整个军营。

为什么今天朱由桦要亲自来?

因为他发现刘玉尺练兵的方式很难有什么太大的成效。

练半个月了,这帮人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除了那些上过战场的,其余人往那一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杀气。

其实这也没什么,刘玉尺从前毕竟只是个不小心杀了人的命犯,凭借勇狠在战场上活下来,得到自己的提拔。

这小子打仗很猛,但练兵这个东西指望他能整明白,也是难为他了。

距明朝完蛋的时间越来越近,朱由桦知道,自己如果想在接下来的逐鹿中占据一方,就必须要争分夺秒。

什么陈规旧矩,皇明祖制,现在都没时间去看那些了,时间就是生命,因为没有一方,会对前朝的皇族手下留情。

更别说大明的皇族,还是历代中被杀最多的。

刘玉尺还不知道朱由桦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亲自接手训练,喜滋滋的站在前面,大声道:

“弟兄们,给南阳王看看这半月以来大家操训的成果!”

看过那蹩脚的刺杀演练以后,朱由桦眉头皱的老深,直接伸手叫停了后续。

看南阳王的神色不对,下面每个军官也都是有些紧张,不知是哪里做的没有达到标准。

朱由桦阴着脸半天,才是恢复了原本那副淡淡的神情。

其实相对来说,现在这三千多人,由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底子都比原本那些腐化的卫所兵要好很多。

只要善加操训,来日成为一支强军,也不是遥不可及。

“自今日起,每日的操训,本王亲自负责!”朱由桦这话说完,引起了一片哗然。

众将校议论纷纷,但朱由桦没有管他们,继续说道:“全营三千八百余人,马上开始比武,限期一日,要淘汰两百人出来。”

“剩下那三千六百人,成立南阳营,至于编制问题,这些都有本王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拼命的给我练!”

“南阳营不同于一般官军,从现在开始,执行末位淘汰制!”

“每七日一小比,各总排名最后的人降为辅兵、辎重兵,每月举行一次全营大会武,末位倒数二、三名亦同,倒数第一名,直接逐出营地!”

“我朱由桦的手里,不需要来混吃混喝的废物!”

第五十四章:末位淘汰制

除了浴德泉是带兵强行拿下,其余那十一家正在营业的,都是商量好后,南阳王府负责派人保卫和帮他们宣传,原本的掌柜转而负责幕后营业。

既然浴德泉换了主人,自然也要全部改头换面。

除了将浴德泉的价格整体翻了一番以外,朱由桦又统一规定了其余十六家平民澡堂的价格。

明代的澡堂,其实也不能单纯的说是澡堂,除洗澡外,还可挠背、梳头、剃头、修脚,不过价钱不一样。

原本商人们规定的价格是,澡身要交汤钱五个,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五个钱,全套下来,一共十九个钱。

这一套在以前并不贵,明中叶时,普通老百姓大部分还有这种承受能力,但是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各地澡堂生意普遍不好,就是因为百姓平均生活水平降低了,现在是大部分人都洗不起澡,绝非是不愿意洗澡。

所以朱由桦整体降低了南阳城这一套的花费,简单的澡身只需三个钱,挠背属赠送服务,剃头仍是两个钱,但梳头免费。

这是最基本的梳头和洗澡,专为那些想要情节身体的百姓提供,一次下来,不过是原来澡身的花销。

唯一变化很大的是,南阳王府的澡堂都增设了浴足间,招募一些样貌和身材都不错,但是无家可归的可怜妇女进来按脚。

原本修脚五个钱,但增加了这么一环,修脚就变成了奢侈行为,八个钱才能做一次。

当然浴足这个玩意儿还真没有,朱由桦搞出来,也是想试验试验,这个年代的人究竟会不会和后世一样喜欢。

一般百姓其实也很少会追求这么多,他们洗澡的程序很简单。

先在里间汤池里泡一会儿,到第二间里睡一觉,再进去洗一洗,然后出客位里歇一会儿。

剪头梳头后修了脚,等巳时穿上衣服,如浴德泉墙上写的那样,吃上几盏闭风酒,就能精神别样有,舒舒服服的回家了。

穿越之前,朱由桦根本不知道明代还有公众澡堂子,更别提有这么多说道了。

不得不说,古人智慧真的是博大精深,永远不要去看不起古代人,当然,鞑清除外。

众所周知,鞑清和华夏是两个概念。

“今日你怎么起身这么早?”

几日后的早晨,朱由桦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发现宁氏竟已经坐在梳妆台上了。

并且从她化妆的进度来看,应该是坐上已经有一会儿了。

“王爷不是说今日要去军营看看吗,怎么还在贪睡?”宁氏端坐在椅子上,身后贴身丫鬟正为她梳头。

“本王这是贪睡?”朱由桦翻身起来,走到宁氏身后,大手握住了宁氏的手,凑过去笑道:“本王这是贪你。”

“王爷,大清早的,别闹。”宁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然后正色道:“你下去吧,待会本妃会叫你。”

“遵命。”丫鬟点点头,飞快的出去关上了门。

待下人走后,宁氏站起来行礼,婉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咱们两个还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朱由桦将宁氏拉起来,故意用了大力,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笑道:

“王妃还不快为本王披甲?”

宁氏脸蛋红扑扑的,稍微用了些力气从朱由桦怀里挣扎出来,低着头道:“妾身为王爷披甲。”

“对了,你今日要去万寿山吧,干什么去?”忽然,朱由桦问道。

闻言,宁氏也道:“妾身去为王爷祈福,如今大明各地不太平,王爷出去要注意左右才是。”

“嗯,有心。”朱由桦点点头,“不过你单独出去本王不放心,走前本王会吩咐刘玉尺,留些可靠的侍卫护送你去。”

宁氏微微一笑,开始为朱由桦束腰。

“妾身谢过王爷关怀。”

“在这世上,你是本王唯一的牵挂,出行在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与王府侍卫走散。”

穿戴好了盔甲,朱由桦转身郑重说道。

宁氏初听这话,心中感动,重重点头道:“没见到王爷实现理想的那天,妾身怎么舍得。”

目送朱由桦离去,宁氏只能在心中暗暗为他祈福。

会合刘玉尺,吩咐留下些可靠人手保护宁氏以后,朱由桦打足精神,来到了城外王庄。

这里说是王庄,实际上早就成了军营,一帮打着侍卫名义的兵士天天操训,喊杀声充斥着整个军营。

为什么今天朱由桦要亲自来?

因为他发现刘玉尺练兵的方式很难有什么太大的成效。

练半个月了,这帮人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除了那些上过战场的,其余人往那一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杀气。

其实这也没什么,刘玉尺从前毕竟只是个不小心杀了人的命犯,凭借勇狠在战场上活下来,得到自己的提拔。

这小子打仗很猛,但练兵这个东西指望他能整明白,也是难为他了。

距明朝完蛋的时间越来越近,朱由桦知道,自己如果想在接下来的逐鹿中占据一方,就必须要争分夺秒。

什么陈规旧矩,皇明祖制,现在都没时间去看那些了,时间就是生命,因为没有一方,会对前朝的皇族手下留情。

更别说大明的皇族,还是历代中被杀最多的。

刘玉尺还不知道朱由桦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亲自接手训练,喜滋滋的站在前面,大声道:

“弟兄们,给南阳王看看这半月以来大家操训的成果!”

看过那蹩脚的刺杀演练以后,朱由桦眉头皱的老深,直接伸手叫停了后续。

看南阳王的神色不对,下面每个军官也都是有些紧张,不知是哪里做的没有达到标准。

朱由桦阴着脸半天,才是恢复了原本那副淡淡的神情。

其实相对来说,现在这三千多人,由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底子都比原本那些腐化的卫所兵要好很多。

只要善加操训,来日成为一支强军,也不是遥不可及。

“自今日起,每日的操训,本王亲自负责!”朱由桦这话说完,引起了一片哗然。

众将校议论纷纷,但朱由桦没有管他们,继续说道:“全营三千八百余人,马上开始比武,限期一日,要淘汰两百人出来。”

“剩下那三千六百人,成立南阳营,至于编制问题,这些都有本王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拼命的给我练!”

“南阳营不同于一般官军,从现在开始,执行末位淘汰制!”

“每七日一小比,各总排名最后的人降为辅兵、辎重兵,每月举行一次全营大会武,末位倒数二、三名亦同,倒数第一名,直接逐出营地!”

“我朱由桦的手里,不需要来混吃混喝的废物!”

第五十五章:南阳营

立营,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建立私军了,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上一个募军的王爷,现在可还在凤阳关着呢!

很多人心里有些疑惑,但疑惑归疑惑,这阻挡不了他们的兴奋之情。

朱由桦道:“既然要立营,自然不能一直以南阳王府的侍卫之身示人,你们还要有官面上的正式建制!”

“河南都司下属南阳卫驻南阳的大明官军,这就是你们的身份!”

闻言,众人全都议论纷纷。

成为建制内的官军,这个好处可太多了,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不用再藏头露尾了。

以后做事,他们将是以南阳营的身份,而非是南阳王府的侍卫。

操训、拉练,还有军营,都不必在王庄范围之内,他们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官军!

虽说官军这个名头已经被不少军将搞臭,但无论如何,还是和流贼有很大的本质区别。

除了讲出去好听之外,成为官军最大的好处,还是整体福利待遇的提高。

原本的军官们,虽然都管着兵,但是却并没有正式的官身,既不能得到战功升赏,更不可能穿上真正的军官衣甲,普通兵士就连晋升的通道都没有,干劲不足也属正常。

但现在,南阳营成立,大大小小的军官们摇身一变,都成了在册在籍的小旗、总旗、乃至百总、千总。

至于成为官军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这是朱由桦的事儿。

南阳城也便是南阳卫城的所在,经过这么多年下来,卫所早已**不堪。

依朝廷规定,中原各卫所,悉归省都司管辖,设卫指挥使一人,兵力比九边要少一些,约为五千六百人。

其实说实话,现在的卫所,早已经名存实亡了。

天下各地卫所何其多,根本就没有足额的,但是报上去却又都相差不多,实际上也都是官官相卫的结果。

就和文官们不敢把各地流贼闹出的事情上报到朝廷是一样的,武官也不想因此受到责罚。

想管事的上官不是没有,但这一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对现今大明的官场造成任何影响。

这个卫瞒报、夸报,那个卫也是,你若不学着他们一块来,朝廷处置的必定是你。

这个世道,就是在逼着老实人变坏,大家都一样。

所以朱由桦把自己这批人以卫所兵的身份放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朱由桦只是找南阳卫的指挥使吃了个官场饭局,两人挑明了一说,就是一拍即合。

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

你不说,我不说,人人都是这样,朝廷又能怎么样?

难道当今的崇祯皇帝又能把全国卫所全给撸一遍不成,话说回来,他老人家若是有那个胆量,大明也就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南阳卫去年报到河南都司的在册兵额是四千九百人,实际上却是一千人都不到。

就是这几百人,也大多都是些临时招进来凑数的老弱病残。

战斗力?根本都不如闯军的流民营。

卫所制度讲究个战时统战,和时耕种,看似无兵,却能转眼间召集百万大军。

腐化的根基,自然是卫所军户赖以为生的军田被地主、富户一步步侵占。

作为唐藩聚齐地,南阳府的卫更惨,军户手头基本已经没有自己的田地了。

手头可耕种的田亩没有多少,承平日久,更不会有谁还去每天操练,还能维系下去的原因只是那一点兵饷。

卫所兵演变成了专门给军官们端茶递水,干农活的下人,但是还能勉强维持。

等到那点仅有的饷银都发不下来的时候,无法制止的军户逃亡事件也便越来越多。

这是明末普遍发生的现象,朱由桦利用的正是这点。

朝廷不会去管你因为什么没有足额,朝中官员只会互相推卸责任,最后遭殃的只能是最底下的各卫指挥使。

南阳卫的指挥使起初听见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吃了一惊,但后来他仍然同意。

朱由桦也知道,之所以卫所上如此痛快的答应,这不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摄服,而是因为有迹可循。

多出来的三千六百名南阳营兵士,名义上统属于南阳卫,但实际上,他们所有的开销都不需要卫所负责。

就和南阳府衙给南阳一建在全境工程的承包权一样,南阳卫需要做的,就只是将南阳营的将校名字填在卫所兵册上,仅此而已。

文武官员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谁都不会去说,因为没人喜欢没事找事。

……

几日后,南阳城东军营内,飘起了南阳卫的大旗,近四千名官军入驻五于此。

卫所来的人正在为南阳营散发制式的衣甲和兵器。

按规矩,卫所兵每人有一薄一厚两件鸳鸯战袄,一副布面甲,一顶铁盔,一双战靴。

武器方面,每人一柄制式长枪,一杆火绳鸟嘴铳,军官们则各多配一把雁翅直刀。

朱由桦站在正式搭建的点将台上,看着众人喜滋滋排队领取自己物品,眼神中却见不到丝毫高兴之情。

就这些破烂,值得这么高兴?

的确,这些卫所中仔细挑选出来的东西,放在朱由桦眼里不外乎就是一堆破烂。

衣甲上大多沾着许多尘土,有些长枪因为放置的时间过久,木制枪身甚至是弯的。

雁翅刀稍微好些,毕竟这玩意在大明军刀中威力最为强劲,多道工艺,制作复杂,一般的军官都很难能配上一把。

若不是朱由桦威逼利诱,南阳营想做到大小军官人手一把,还真不太可能。

至于那三千多杆鸟嘴铳,更别提了。

这些东西制造的时候就是参差不齐,这一批又都是火绳枪,需要妥善保管。

拿到手的这些,出库之前说不定是已经堆放了多久,妥善保管根本可能。

朱由桦命人试了试,能用的也就两百来杆,再加上徐寿辉和劳工营的那些匠户维修一些,挑挑拣拣,最后能拿出来用的,也就是不到四百杆。

最难的还不是火铳数量少,想要把火器部队搞出来,还有几个难事。

一是子药不够,库里搬出来不少,可大部分都已经受潮不能使用。

除了要另外购买子药以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南阳营目前没有说真正精通火器的。

火铳在手却没人会用,那要从何练起?

这种后世人人都知道的排队枪毙神器,可能就是自己咸鱼翻身的关键。

崇祯十四年,是火器在世界范围内逐步取代传统骑兵制霸战场的时候,更是大航海时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代。

作为穿越者,不赶上这个快车道,岂不是白来一遭?

第五十六章:刀把子才是硬道理

朱由桦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今后将彻底的改头换面!

从物业流民,到王府侍卫,再到如今的在册官军,朱由桦的每一步都是既谨小慎微,又显得从容稳重。

环视点将台下南阳营诸将校,看这大大小小数千颗头颅,朱由桦也不由得血脉喷张,激动无比。

生逢乱世,就不能再去顾及那些繁文缛节,什么祖制,什么道理,在这个年代统统都不如拳头管用。

只有拳头硬了,刀把子握的紧了,你才有能力去抓钱袋子,当这几样全都在你手里的时候,你说的话就是王法。

要朱由桦来说,这才叫王法!

“刘玉尺,宣布新编南阳营千总名单!”

“是!”刘玉尺上前,大声道:

“南阳营,足额三千六百员,设大营三,每大营各设十百人营,一千总统之。甲字营千总,南阳千户所副千户刘玉尺,乙子营千总,南阳千户所百户雷大虎,丙字营千总,洛阳守备千户黄虎!”

话音落地,只有雷大虎站了出来。

无它,这里边的三个千总,一个是眼前宣读的侍卫统领刘玉尺,还有一个,则是与朱由桦在洛阳守卫战中立下功勋的黄虎。

只有他雷大虎是后来者居上,原本一介草民,如今却有了卫所正百户的官身。

雷大虎站出来,一下子跪倒在地,激动道;“我雷大虎,从今往后,愿为王爷赴汤蹈火,杀尽贼虏!”

“好!”朱由桦笑道。

本来很多人还不信,但雷大虎这个例子告诉他们,在南阳王手底下,只要你是真的敢打敢拼,都会有一席之地。

他雷大虎从前不过是个杀猪的世代屠户,当南阳王府的侍卫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想到因为力气大被看重,如今居然有了正百户的官身!

如今这个年代,卫所之中莫说百户,就连千户也是遍地走,可雷大虎不一样,那些世袭的都是光杆司令,他却一上来就带着一个大营的兵!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军将!

就说如今南阳千户所的千户手底下能带着多少兵,绝不会比雷大虎这个百户多!

这就是南阳王的能耐!

甭管朱由桦他老人家是怎么上下疏通打点的,反正这次立营就是告诉大家一个讯号,只要你肯打肯干,搞个官身还是没问题!

像那最为信任的刘玉尺,更是上来就整了个卫内副千户的官身,如果再立功,直升千户不是没有可能。

这就是一条扬名立万的金光大道!

南阳营成立了,有人欢喜有人怨,当然也有人惧怕和不安。

朱由桦知道,目前自己最要紧的就是把刀把子稳稳攥在手里,明朝还有两年不到就要玩完,这个时候去讲什么法理,实在是可笑得很。

什么,都不如自己拳头硬来的放心!

所以在宣布立营后的第二天,朱由桦带着刘玉尺来到了开封,此行没别的目的,就是要把黄虎这小子扣走。

有明一代,统兵权和调兵全一直都分的很清楚,五军都督府拥有各地卫所统兵权,负责平日的操训等事。

但一遇重大变故,就要上报兵部,再由兵部将调兵权交给地方武将手上,那个负责调兵的地方武将,也称做总兵。

起初,总兵是没有定额的,也就是说,哪里需要用兵,就在哪里挑选一人暂时作为总兵,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出现唐末藩镇割据,朝廷丧失兵权的情况。

但行将二百余年,这一制度早就和卫所一样**不堪,九边各地连年用兵,加之中原腹地各处饥民四起,烽火燎原。

总兵这一不定职,现在已经是定职了。

大明总兵就和后世的军区司令员级别一样,属于一个省的军事最高指挥官,但他们大部分又都有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的官身,权利更大。

正选总兵全国加在一起也就二十来个,他们集调度权和统御权于一身,相当于可以直接下令调兵。

当然,朝廷为了掣肘武将,依旧还是利用文官集团,巡抚这个官职便应运而生。

洛阳之战后,王绍禹便奉旨回驻开封,一直没有再见。

作为如今河南全省的政治中心,都司、三法司、省都察院及巡抚衙门全都在开封城,朱由桦想要把黄虎名正言顺的调过来,自然不得不去。

开封,巡抚衙门。

最近河南巡抚高名衡真有种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先是献贼破了襄阳,杀襄王,然后又是李自成围攻洛阳。

动脑子的都能知道,一旦洛阳被破,仅陷藩失地这一个罪名就足够把整个河南的文武官员从头撸到尾。

到时候,第一个撸的就得是他高名衡!

然而谁都没想到,福王一脉出了个朱由桦,愣是在几十万流寇的围攻下,守住了洛阳。

大罪变大功,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全然没有一丝防备。

朱由桦保住了自己的命,造成的影响也是极大,虽说崇祯对他的处置轻描淡写,只是“功过相抵,设藩南阳”。

但升赏的圣旨下来,却是震动了整个河南。

本来是朱由桦和王绍禹他们在城头拼命,河南的其他人望风观火,打输打赢了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可打赢了以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也能因此得到升迁,几乎整个河南的文武官员都因为朱由桦击退李自成而得到不同程度的升赏。

其实高名衡也明白,自崇祯十二年开始,各地能出这样战绩的实在不多,崇祯皇帝大力奖赏河南文武,意在宣扬流贼末路,以此鞭策其余各省,提升官军士气。

话虽如此,道理也懂,可高名衡也不得不说,自己欠了那素未谋面的朱由桦一个大大的人情。

由于朱由桦击退李自成,高名衡不仅没因陷藩而伏法,反而政绩考评为上等,年底就要调到兵部去任职了。

升入京师,这是地方官员梦寐以求的事,高名衡官场沉浮,却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推上去的,是一位郡王。

不过高名衡最近也有的头疼,献贼破了襄阳以后和假曹操罗汝才合兵一处,号称十万之众,原本在祸害四川,最近居然被秦良玉撵到河南来了。

本来板上钉钉要调到京师的事儿,现在一看却又增添了诸多不稳定因素。

献贼和曹操这一路,虽说不如闯贼人多势众,但质量却比后者高出几截,尤其是献贼,起家那十三路马队号称一绝。

献贼搞不过四川的白杆军,但是来到河南,基本就没有什么对手了,王绍禹才打了李自成不久,哪会去管什么张献忠。

高名衡正犯愁此事,地方上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套,他是要兵没兵,要人没人,王绍禹那儿也不是很好说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动他的。

万一再让流贼一路攻城掠地过来,已经到手的升迁岂不是要泡汤,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这滋味可不好受。

“大人,南阳王爷来了。”一名官吏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五十七章:黄虎的身世(求收藏!)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快请!”高名衡愣了愣,紧接着说道。

自己方才还在忧心,献贼与罗汝才合兵一处,自己该如何应对,现在想来,方才还真是昏了头,怎么独独忘了这个在洛阳击溃李自成的祖宗。

想来,朱由桦有能耐击溃李自成,那比前者还不如的张、罗两人,应当更是手到擒来吧。

先不管这么许多,如今也只能死马当火马医了!

且不说高名衡得知朱由桦主动登门的惊讶与忐忑,后者自打来到开封城,所见所闻也着实是长进了一番。

要不说多出来走一走是有好处的,老在一个地方闷着,看见的东西很悠闲,和听见的总归还是不一样。

这次来了一趟开封城,朱由桦才知道自己那南阳有多小,论起开封城的规模,估计怕是要南阳的两倍。

当然,这是朱由桦瞎扯,历史上那位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开封的,那小子还算老实,祖制说皇族不准出藩地,他也就一直没出去过洛阳。

至于外面的大千世界,自然也是根本想象不出来的。

当然,那些老朱定下或者被朱老四改掉的祖制,在朱由桦这儿却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些玩意儿,如今就和一张空谈差不多,朝廷连剿匪和平虏的兵力都捉襟见肘,就算被查出来了,除了口头警告一番,他又能做什么。

还能派大军来打自己?

这还得是他查得出来,并且敢和福王一脉对着干,话说回来,现在的崇祯如果还有这个勇气和能耐,朝堂还能被一帮东林猴子主导着?

要是老子当了皇帝,不说不分良莠吧,东林党和复社的那帮小屁孩们,执行个罗马的什么十一抽杀律,估计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带着这样儿天南海北的心情,朱由桦走过了河南巡抚衙门的石道,登上大堂,大笑着道:“抚台大人,近来可好啊!可把我给想死了!”

“还好还好。”

高名衡习惯性的眯眼笑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自己特么见过这货?

看着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做那就要翘起二郎腿的朱由桦,高名衡伸出手道:“等等,南阳王爷,我们、见过?”

“当然见过。”朱由桦转头笑道:“本王与抚台于梦中见过,梦中抚台还曾与本王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最后将剿匪之事托付于本王,这么快就忘了?”

这,这有点神啊!

他怎么知道自己最近一直犯愁剿匪的事儿?

高名衡一头雾水,坐在朱由桦的身边,苦笑道:“说来话长,献贼在四川与白杆军逃不了好儿,转而与那假曹操合于一处,进入我河南境内。”

“这些本王都已知晓,抚台可知我这次的来意?”朱由桦将手中茶喝完,放下茶杯,缓声道:“梦中所言,此次流寇进犯,乃是抚台命中劫数。”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抚台大人您能否从龙的关键,一步之差,下面可就是万丈深渊哪,抚台大人?”

朱由桦说完,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却忽然不再多说。

高名衡听的心里直痒痒,这朱由桦越来越神了,难不成他真是传言中二郎真君显圣下凡,是来拯救自己度过劫数的?

“还请南阳王爷赐教!”高名衡连忙说道。

说完,他还一把夺来丫鬟手中的茶水,亲自在朱由桦面前点头弯腰的续了一杯。

“梦中也说,抚台此次灾祸劫数,应有一位国姓神人相救,当吉人自有天相,抚台从龙,乃命数也。”

闻言,高名衡陷入了沉思。

国姓神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南阳郡王朱由桦,乃国姓皇族,福王一系正宗血脉,市井中也有他是神人的传言。

等等,这么巧合,会不会是这丫自吹自擂忽悠本抚?

刚想到这,高名衡便心道这不可能,以本抚的聪明才智,他朱由桦想要忽悠我,那还差些火候。

再者说了,这位南阳王原本只是喜好骑马打猎,又哪里听说过他懂这些弯弯绕,说不准还真是天公托梦相助。

至于那句“命中从龙”,龙是谁,便是当今的大明天子朱由检,关外那个虽然也称帝了,可什么时候野猪皮能算得上是天子了?

华夏的天子,自古都只能是汉人!

从龙,正说明有了朱由桦的帮助,河南的流寇可定,自己平步青云,入阁辅政,参禀机要,指日可待!

就该是这样的道理,自己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越是这样想,高名衡的心里也就越是舒服,仿佛连日来的阴霾全都消失不见,他道:

“王爷此行所为何事,名衡但有所及,绝不推辞。”

朱由桦道:“主要是来像你借一个人。”

“此人是谁?”

“南京守备黄虎,将他调到南阳任守备,只要抚台能答应,王绍禹和有司都不是问题,就等着抚台您决定了。”

闻言,高名衡松口气的同时,仍有些犹豫。

军将调动,这个事是要巡抚和总兵一起下令才能正式生效的,要是一般的守备,说调也就调了,可这事儿难就难在这黄虎他不是个一般的守备。

第一,黄虎是洛阳守备,洛阳乃福王一系亲藩重地,守备岂能轻易调换?

第二,黄虎他不是关内人,据查,这小子原本是开原卫人,和现如今驻军定远的凤阳总兵黄得功,似乎有些关系。

但这个还没有证实,黄得功的军籍中也只写是开原卫人,早年丧父,黄虎也是开原卫人,早年丧父。

高名衡记得,黄得功有一次在众将面前很难过的提起过一件事,很早还在开原卫的时候,他家由于鞑子逼迫而走散了一个弟弟。

黄虎军籍上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记录,开始恰好就是黄得功与弟弟失散的那天,等到再有记录的时候,就是到山东刘泽清的帐下做一个小兵了。

这期间的一年时间,黄虎究竟在何处,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高名衡不想知道,他只是很纳闷,为什么会这么巧。

难道说,这黄虎其实就是黄得功的亲弟弟。

那这样一来,朱由桦要把黄虎调到自己身边,意图就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高名衡暗暗吃了一惊。

据说守洛阳的时候,不仅黄虎,就连王绍禹都是听从朱由桦的命令,如今他又借黄虎之手,欲与黄得功搭线牵头。

嘶,身为一个郡王,这朱由桦貌似插手的事务也太多了些。

坐在这的朱由桦没想到,自己喝几口茶的功夫,高名衡脑海中居然走过了这么多的事事非非跟利害对错。

其实朱由桦很冤枉。

这次之所以来叫黄虎,完全是因为刚刚立营,手头可用且有能耐的人不多,看这小子有潜力可信任,所以才走了这么一遭。

至于谁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谁有闲心去查那玩意儿!

第五十八章:俊朗少爷转开封

“王爷与这唤做黄虎的,有什么渊源吗?”想了想,高名衡还是旁敲侧击道。

“又能有什么渊源。”朱由桦完全没意识到前者的心思,笑道:“守洛阳时,许多将校不敢上前,黄虎算是勇猛敢战,这样儿的军将,时下已经很少了,所以就想着调到南阳去,也安稳些。”

“这倒也是。”高名衡点点头。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诸将畏敌不前,文官争于内斗而疏外患,这是每名有识之士都知道的道理。

然而朝廷不知这个道理,东林打压其它政党,其它政党则绝地反击,再加上些许残存阉党争相抨击,更是为乱甚久。

每每一道圣旨,从崇祯传司礼监拟定时,等到发出之日,便至少已过半月甚至数月,等发到地方文武手上时,又要经过半年。

行至那日,形势早就不同以往,圣旨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有些时候反而会触发反弹,让地方文武与朝廷离心离德。

高名衡将这些全看在眼里,但却因为人微言轻,不敢言,也不能言。

之所以立志入主内阁,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向当朝皇帝面对面提出如今大明的这些弊端。

至于后果,无非就是头颅落地,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又有何可惧!

高名衡早已想好,食君之禄,为国而思,就算身死,亦要往矣,许多武将已为大明战死,自己身为文人,在这种时候能做的本就不多。

尽到了对大明该有的责任,总不至于等到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先帝及列祖列宗!

“南阳王爷,您现在做的,已是违反了祖制,所说皇上暂还不会对福王如何,可愈发过火,皇上总不会一味退让。”

高名衡话说的中肯,朱由桦是个实在人,自也不会搞那些虚的。

他崇祯还有几年皇帝可做?

崇祯一死,还有谁能制约本王,那朱由菘吗,历史上这货被江北四镇架空,就算做了皇帝,只怕自顾不暇吧!

再者说了,今后的事儿谁知道,当皇帝的是不是他朱由菘,这还说不定!

想归这么想,但这话目前还不能说出口,朱由桦只是一笑,道:“皇上那边,本王心中有数,就不牢抚台费心了。”

“至于本王为何如此热衷于兵事抚台还不明白?”说到这里,朱由桦看向高名衡,又道:“如今大明,早不再是成祖时的盛况了!”

“如今是北有建虏起祸,内有流贼尾大不掉,朝中伪清之士当道,敛财无度;能臣无以施展抱负,抱憾终身。”

“眼见国之将亡,本王堂堂大明皇裔,岂能坐视成败?”

“祖制?”朱由桦冷笑几声,道:“祖制,那是太祖皇帝留给太平时用以约束皇族的,违背祖制,到了地下去,本王自会与他老人家解释。”

“到时候,本王便说,在大明最后的时候,身为皇族,我没有给他老人家丢脸,做了自己该做的!”

朱由桦说的这些,高名衡都明白。

在这种时候,本来就不应该再管那些旧制,只要能剿灭流匪,平定建奴,那就是好的。

不过想归这么想,大明现在毕竟是瘦死的骆驼,虽然人人都知道已到了最后时刻,却鲜少有人会去正视时下局势。

大多数人,要么是已经开始为自己和今后考虑,要么就是放挺躺尸,寄希望于流贼自散,建奴永不会入关。

可是谁都能明白,自万历年老奴起兵开始,建奴的胃口越来越大,起初是一城一寨的得失,这对于大明来说,九牛一毛。

可从天启、崇祯以来,建奴已经自建州而起,窃占了整个辽东,漠南诸部望风而降,就连世臣大明的朝鲜,也已签订城下之盟。

这是要干什么?

傻子都看得出来,黄台吉这是要入关争皇帝!

人家自打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你大明朝的整个江山社稷,而你却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避而不谈!

作为皇族子弟,这朱由桦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

朱由桦是在做身为皇族该做的,就和高名衡想的一样,做了身为臣子该做的,不至于让自己后悔就好。

天下大势,岂能因一人而变。

“王爷大义,是在下唐突了。”高名衡起身作揖。

朱由桦扶起他,道:“抚台言重了,小王此举,在其他人眼中,只怕仍是大逆不道的僭越之举,献贼与曹操二人,还是要靠诸将士同心同德。”

“王爷请坐。”高名衡伸手,又道:“方才王爷所说,掉黄虎任南阳守备一事,下官觉得可行,只是王总兵那边,却也不是下官所能说动的。”

“王绍禹那边自不算什么事。”朱由桦道。

他话止于此,不必多说,高名衡自然会意,看来这位王爷,是自有一番手段,能让王绍禹乖乖听话。

“既然如此,下官便祝王爷早日练出强军,为国建功!”高名衡再度起身,郑重道:

“至于军械、粮草,开封虽然不多,却也能略供些许,到时王爷只管开口就是。”

“哈哈,这是自然,需要帮忙的,本王绝不会藏着掖着!”朱由桦畅快大笑,道:

“本王还有事,这便先走了。”

“王爷请。”

高名衡连忙走在前面,亲自将朱由桦一路送出了巡抚衙门,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街角,笑着摇头自语一句,这才缓步离开。

“大明出了这样一个王爷,倒也不知是福是祸。”

朱由桦此番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刘玉尺及些许侍卫,自巡抚衙门被高名衡一路恭送而出,一下子吸引了路过行人和街边百姓的注意。

大家都不知道这位能让堂堂巡抚大人小心送出衙门外的人是谁,只能看见此人相貌堂堂,行走时健步如飞,虽身着朴素,却俊朗不凡。

事情办的顺利,心情开阔,行走时自然是健步如飞,朱由桦只顾着去找王绍禹,压根不知道流言在自己身后片片而起。

不知为何,关于“俊朗少爷被抚台高老爷送出衙门”的传言一下子就在开封城传开了。

这不知何处而来的少爷,据说只是穿着一般人的衣物,但却俊朗不凡,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常人。

一路来到镇台府,“俊朗少爷”朱由桦敲响了紧紧关闭的大红钉门。

第五十九章:发誓如放屁(第三更,求收藏!)

最近开封没什么事,洛阳的围也解了,可河南地界上依旧不太平。

自洛阳撤军后,先封郡王的朱由桦就藩南阳,这已经表明了当朝皇帝继续对福王藩的纵容态度。

事实上,也本就没人指望崇祯能下起狠手来,严惩那些皇族宗亲,但正是因为朱由桦击溃了李自成,整个洛阳乃至河南都变了。

无数的人,因为这场大捷而得到升迁,也有无数毫无政绩本该下课的官员,因此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其中就包括了王绍禹一直以来的一些所谓政敌,其中就包括了河南副总兵陈永福。

这个陈永福,一直都在和王绍禹作对,两人明争暗斗了不知多少次,因为前者势力不小,也一直未能真正决出胜负。

本来这次王绍禹接了个必死的差事,人人都以为他要“壮烈牺牲”,可谁知道,朱由桦横空出世,拯救了洛阳,也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王绍禹。

王绍禹没死,还立了一场大捷。

要知道,朱由桦虽然实际指挥守城战争,但他是皇族,却不能明说是他本人在指挥战斗,只能说代表福王府上城督战。

福王朱常洵曾下令让他督战,世子朱由菘也有同意,这有迹可循,崇祯皇帝不想对福王藩动手,也只能用这个办法,折中而行。

这也就说明了,这次大捷的首功并非朱由桦,而是身为河南总兵的王绍禹。

陈永福羡慕嫉妒恨,自然要想法子往死里报复。

到了今日,一直默默无闻的王绍禹才算真正知道,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人一旦要是出了名,就算你生出了三头六臂,也难抵那暗地里的斧钺钩叉!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陈永福在暗中作祟,开封城内暗流涌动,据家丁暗报,有人正密谋炸营。

炸营,这个字眼极其刺耳但在这种年头却又很是常见。

王绍禹对部下的控制力一向不强,除召集往援它地以外,大多又被陈永福和数名参将分割,留在手上的一向不多。

开封虽是全省兵备重镇,但城防薄弱,军备废弛多年,几乎等同于之前的洛阳,士兵早对朝廷不满,此时一旦炸营,根本无法及时弹压。

到了那个时候,好的结果是自己逃得性命,因此被崇祯皇帝剥夺兵权,关入诏狱,坏的结果则是被乱兵砍死。

被砍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背负着一身骂名。

现在这个年头,不仅朝廷会因为一件错事而忽略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努力,百姓也会因几句蛊惑而恨不得生啖你肉。

大捷本是好事,可一旦炸营,好事就会变成祸事,名节难保不说,全家人也都会被乱兵所害。

王绍禹正在为此烦心,想也没想便挥手道:“谁啊?出去告诉他老子不见!”

家丁依旧站住不动,王绍禹这才转过头来,这时家丁抱拳说道:“总镇,还是去见见吧,南阳王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王绍禹闻言有些震惊,忙是快步出迎。

朱由桦来开封,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绍禹很慌,对于这位王爷,他一直都是有些惧怕。

最近得到消息,南阳王府的侍卫已经增至三千兵马,连四川总兵猛如虎也唯他马首是瞻。

这猛如虎可是个狠人,王绍禹一直觉得自己不如他,他能效忠朱由桦,足见这位南阳王在洛阳时还是显山不漏水。

“王爷您来了,末将出迎来迟,还望恕罪!”王绍禹眉开眼笑,大声快步迎出。

朱由桦也道:“王总兵别来无恙,本王初次到南阳时,那猛如虎也是这般,现在却出数里相送,日后你注意就是。”

“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王绍禹心底一颤,连声说道。

猛如虎出城数里相送,这话要么是瞎掰的,要么就是前者已经认朱由桦为主。

前面倒还好,如果是后面那种情况,那岂不是说,朱由桦现在手中已经有了猛如虎的八千四川劲旅?

此前,王绍禹以为朱由桦只是个虚泡泡的郡王,只要离了洛阳,他还是总兵,两人再不会发生干系。

何况朱由桦还自有三千南阳府卫,不知用什么方法,竟入了南阳卫籍,独自成营,堂堂为军。

半月以前,朱由桦还是个在洛阳毫无实权的郡王,现在,却已是就藩立国的实权南阳王。

更可怕的是,朱由桦除了行事太过嚣张,比如经常滥杀豪绅、皇亲以外,其余大的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叫人把柄都难抓。

说起来,唐王朱聿自然更明白这些,因为他就曾想置朱由桦于死地,连监察御史都找到了王府。

可扳倒福王藩这种事儿,除非有重大过错,还得是人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全,否则根本不会对这个体系造成任何影响。

冒然对抗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如唐王朱聿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地方的文武官员又不是傻子,朱聿根本无权进入南阳王庄境内,一家之言又岂能轻信?

没事找麻烦的事儿,傻子才会陪着你去干。

现在看来,朱由桦远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

“王爷来找末将,是有什么事吗?”王绍禹擦擦额头细汗问道。

朱由桦“哦”了一声,道:“也没什么事儿,都是关于黄虎的,他那个参将官身办的怎么样了?”

闻言,王绍禹脸上一抽。

黄虎本是守备,但洛阳中开封参将冯大栋因事被杀,他成了代理参将,战时立功,朱由桦问的就是代理转正一事。

本来王绍禹是不想促成黄虎转正的,可洛阳大捷实在太过重要,加上朱由桦奏疏中极力为黄虎请功,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兵部关于晋升的文书发到手上已有十日,王绍禹依旧不肯为黄虎转为参将,为的就是冯大栋手上的那些兵力。

黄虎一日不转正,冯大栋原本的部下便一日在他王部编下,这货一旦成了参将,兵士和军械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考虑到如今朱由桦的软实力,本打算装傻充愣的王绍禹却临时犯了怂,咬牙笑道:

“黄守备转正的文书昨日才发到开封,如此之慢,也不知兵部的那些大官儿都是干什么吃的。”

“非也非也,本王觉得不止兵部,整个京城的官员都是这样,拿了好处不办事,发誓如放屁,你说是吧,王总兵?”

虽然知道朱由桦可能是暗讽自己,王绍禹却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原本朱由桦守洛阳是只能靠自己,但现在这位南阳王今非昔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有了猛如虎,自然就不会和从前一样商量着来。

“王爷说的是,那些官员都该杀。”

“哦?”朱由桦闻言转头看来,笑问:“王总兵以为他们都该杀?”

王绍禹皮笑肉不笑,事已至此,只好点头道:“该杀。”

“好,那本王记住王总兵这话了。”

第六十章:入文出武

总算送走了这位祖宗,王绍禹刚送了口气,一看到摆在桌案上的塘报,却又是有些闹心。

这个年头,总兵别人说着威风,但其实做起来却也和那种提着脑袋的差事没什么两样。

眼下遍地都是流民,随时可能演变成流寇,除此之外,还有它省的匪患到处流窜,就像现在,刚打走李自成,又有另外两股来了。

这两股不是别人,正是别号曹操的罗汝才和自号八大王的张献忠,这两人在上个月合营,号称十万之众,从湖广来到河南境内。

这份塘报上,说的就是罗汝才和张献忠的事情。

张献忠刚刚攻破襄阳,势头正盛,进入南阳府地界,如今正在围攻邓州。

邓州土地贫瘠,就连知州都没有,负责守备的只是个千总,官军不过数百,据王绍禹的估算,现在邓州应当已经陷落了。

罗汝才与张献忠合营后,并没有一路追随,他在进入南阳府地界后与张献忠部分开,直插淅川。

淅川一带,并不比邓州富裕到哪儿去,方圆百里,只有一个淅州城有些驻军。

只是淅州城地势位置较好,易守难攻。

可即便如此,罗汝才依旧势大,自己如不迅速派遣援兵,淅川被罗汝才全部拿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淅川一旦陷落,张献忠将和罗汝才连成一片,直逼唐藩重地南阳。

派遣援兵,这话说的容易。

就算自己立刻下令,可是兵在哪儿,又有几人会听令?

洛阳之战以后,留在开封城的官军不过还有一万余人,就这还不是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其余各地驻军想要召集过来,那就太麻烦了。

调兵一事,还需要巡抚高名衡同意。

毕竟文武殊途,后者身为文官,一直都与王绍禹互相看不惯,很多事都是在相互作对,去巡抚衙门求人,王绍禹丢不起那个人。

况且就算高名衡同意了,调兵的命令发下去了,各地将领也并不都会买账,集合需要时间,按以前的经验来估算,至少要一两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南阳府只怕早就失陷了。

当河南的官儿是最难的,河南几乎每个府都有亲王就藩,大大小小的皇室宗亲更加数不胜数。

失陷亲藩这种大罪,就连督师杨嗣昌都无法承受,放在地方上,几乎就是从上撸到下的结果。

下面人尚且不谈,作为总兵,王绍禹绝对是难辞其咎。

不过现在有一个变数,就是从洛阳就藩南阳的朱由桦,这个南阳王刚招了三千的新兵,猛如虎也对他言听计从。

政令合一之下,难免不会再出现一次洛阳之战的奇迹。

王绍禹对朱由桦早就没了任何轻视之情,如果你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个人的心思你根本捉摸不透。

往往你觉得他应该这样做的时候,他却是用另外一种方法去完成,当你觉得他绝对不敢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在朱由桦的眼里,似乎就没有他不能干的事儿。

“总镇,好消息。”一名家丁忽然走进来。

王绍禹道:“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献贼和曹操退了?”

那家丁摇头。

“总镇,傅总督到了。”

“什么傅总督,三边总督不是丁启睿吗?哪儿来的这么一个总督?”

“听说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叫傅宗龙。”家丁道。

“傅宗龙”王绍禹喃喃几句,忽然眼前一亮,哈哈大笑。

家丁有些疑惑。

“总镇笑什么?”

“我笑我们没事了。”王绍禹抿嘴坐下,道:“这傅宗龙据说有些能耐,是个可入文出武的全才,平定黔乱、平定贵州的都是他。”

“但这不干咱们的事儿,甭管他有没有能耐,起码失陷亲藩的罪责,不是本镇扛着了。”

家丁闻言忽然想到什么,也是谄媚的笑起来。

“总镇高明,傅宗龙一到,这地界上就是他这个总督最大,战守诸事,还有各地官军的调动,也不用总镇操心了。”

“小人说些不好听的,就算南阳府没能挡住罗、张二贼,最后朝廷怪罪下来,也不是总镇您的问题。”

“就是这个道理,你小子真是一点即透。”王绍禹大笑,起身拍拍屁股,道:

“传令,召集各营,随本镇出去迎接傅总督坐镇开封!”

“小的明白。”

家丁会心一笑,转头走了出去。

开封城南迎恩门,无数百姓翘首以盼,朱由桦也在其中。

远远而来一批约十数人的马队,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旌旗遍布,衣甲鲜明,除中间的傅字大纛外,两侧各又打起两面大旗。

左侧:“奉旨总督陕西三边”

右侧:“钦命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

傅宗龙马队之后,又有一员大将横戈跃马,身后兵士举起号旗大步而行。

左侧:“总督京营戎政”

右侧:“掌印中军都督府英国公”

京营总督马队之后,才是跟着两千余名京军,两侧京军人人都端着比总督旗号稍低些的旗帜,上都只书一字。

前方走着的,为奋耀练显四武营,中间的是敢果效鼓四勇营,负责殿后的则是立伸扬振四威营。

众京军头戴云翼盔,披挂大红色深甲,脚上踏着黑红色牛皮靴,靴子的一侧,还都插着官制小刀,从头到脚都与地方官兵截然不同。

他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手里提着长枪,腰间挎着银光闪闪的战刀,打眼一瞧,正是京军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

五军营,这是一支拥有传奇般战绩的王牌军。

看着这些京军身上的装备和气势,再看看自己的部下,王绍禹第一次感到了羞愧。

逼近的马蹄声在迎恩门下精准地停了下来,只见几个行伍出身的汉子翻身下马,整肃的站成了一排。

新任的三边总督傅宗龙看着城下恭候多时的开封城文武,翻身下马,上前几步。

“末将河南总兵王绍禹,见过总督大人!”

“下官河南巡抚高名衡,参见傅总督。”

“快快请起。”傅宗龙弯身下去,道:“本督初来乍到,还需要各位同僚的帮助,才能不负皇上厚望,平定流寇。”

“总督请,下官已在官邸设宴,为大人接风!”高名衡上前说道。

傅宗龙笑道:“接风宴就不必了,本督此来,见沿途田园荒废,民不聊生,那些虎狼一样的官差还在到处捉人,连老弱俱都难免。”

“朝廷屡次赈灾,遍地饥民依旧无以为食,饿殍遍野,本督又岂敢苟且偷安?”

言罢,傅宗龙旁若无人般走进了开封城。

第六十一章: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迎恩门下,所有的百姓俱都对这位新来的总督翘首以盼,期待着他到底能有什么平定流贼的办法。

文武官员们各怀鬼胎,但面儿上却也都是一副笑容满怀的样子,他们就跟在傅宗龙身后,领那些京军兵士一路往官邸前进。

然而就在一条街后,出现了茬子。

这茬子不是什么突发状况,却是一个与当前情况显得格格不入的人,即便是傅宗龙,骑在马上也能一眼从人群中见到他。

这人,就是南阳王朱由桦。

倒不是说他的衣装多突出,而是现在他在干什么。

今儿朱由桦本着事事低调的态度,穿的极其朴素,只是想提前看一眼傅宗龙长什么样儿。

然而朱由桦来晚了,就连挤都挤不进去,看了一会儿也就没了心思。

俗话说人有三急,正当傅宗龙一只脚踏进迎恩门的时候,朱由桦正巧憋得慌,忽然觉得尿急。

这股子尿意就如泄了闸的洪水,忽然而来,挡都挡不住,没耽搁一秒,朱由桦都难过异常。

迎恩门周围可没有什么公共厕所,就算是有,也已经臭气熏天被荒废掉,朱由桦根本不会去这样儿的地方解手。

憋着尿的感觉都知道,尤其是这种即将破关而出的时候,朱由桦也顾不上什么得体与否,寻了个巷子,直接欢快的开始放水。

“舒服”

朱由桦抖了抖,边系裤子边回头,下一刻,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在街道中间的傅宗龙等人正向这边看,本是来看总督的百姓们纷纷转身,就见到了这样一幕。

朱由桦心底一惊,老子撒个尿有什么好看的?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傅宗龙当然还不认识这位在河南名声颇大的南阳王,捏着鼻子,怒喝:

“来人,给本督将这人抓到官府看押,好好教他知道知道何为体统!”

“这”

王绍禹犯了难,抓皇族,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事后朝廷追查下来,可是要凌迟的大罪。

见他似是有话要说,傅宗龙转头问:“王总兵,有什么话说就是,在百姓面前,又有什么可隐瞒的。”

“是。”王绍禹心道这可是您让我说的,点头道:“这位,是福王府的南阳王,抓不得。”

傅宗龙闻言一愣,转头上下打量。

早想和这位击退闯贼的南阳王见个面,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当街撒尿,再尿急也不行啊!

这样做,是将皇族之威严置于何地?

“呃,总督大人安好。”朱由桦将裤带系紧,整理好衣物,这才尴尬地拱手说道。

安好?你也好意思问!

傅宗龙没回话,把缰绳一拽,冷哼一声,径直离开,留下满地好笑的百姓。

朱由桦也是哭笑不得,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本来是鸟悄撒个尿,然后再去官邸和傅宗龙好好认识认识。

这下可好,全城人都知道自己撒尿的事儿了。

本来想低调,奈何条件不允许啊,干点什么都能引起一条街的人注意,这可太难了。

如今朱由桦可真是名人了,关于“南阳王当街小解”的传言越散越欢,甚至被编成了数支小曲为人传唱。

罪魁祸首朱由桦,思来想去,还是在第二天厚着脸皮来到官邸,当然一路上没少引起怀春少女的尖叫。

“那个傅总督别来无恙啊!”朱由桦嘿嘿笑着,在众人想掐死他的目光中走上正堂,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这厮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把本来当摆设根本没人吃的青枣当成花生豆一样嚼。

听着“嘎嘣嘎嘣”的脆响,文官们全都生出了厌烦的表情,反倒是武将没什么感觉,看起来这位王爷是个直肠子。

“哼!”

这哪里是来道歉的,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啪!傅宗龙拍案而起,但还没等他说话,朱由桦就站起来抢着说道:“各位可知道本王今日来此的目的为何?”

“那献贼与假曹操合营后又分营,先取邓州,又攻淅川,下一步是什么,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要围攻我们南阳。”

“嘿嘿!”朱由桦看着傅宗龙,“唐王爷慌啊,急啊,那是又慌又急,接连几日到本王府上,叫我到开封催促王总兵火速往援。”

“现在好了,傅总督一来,我们这主心骨有了,但是唐王爷哪儿却也还是怕,这么多的流匪,能不能挡住真是两说。”

“傅总督不知道,流贼过来的非常快,一下打到南阳,简直跟吃桃子似的,不快着点儿,南阳可就不保了。”

本来打算兴师问罪的傅宗龙被朱由桦这么一说,倒也沉吟着坐下,将先前那些不快忘了个一干二净。

南阳的事儿,他也是听说过的,这可不是块好咬的肉,贸然下口,肉吃不成,倒可能丢官去职。

回想起来,傅宗龙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倒霉,上辈子是得罪谁了?

这大半辈子过来,先定黔乱,再抚贵州,功劳没少立,大狱也没少蹲,基本都属于有事儿放出来支撑大局,没事儿再抓回去关着的节奏。

这不,实在是没办法了,又不想放孙传庭打自己脸,崇祯才想到还有个傅宗龙可用。

傅宗龙也知道皇上的意思。

北边洪承畴在和皇太极决战松锦,南边又闹起了流贼,丁启睿没什么能耐,越剿越乱,杨嗣昌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才把自己放出来顶顶。

一路过来,人还没到任上,接到的坏消息不断,不是这儿失陷,就是那边的官军又起了营啸,倒是这个朱由桦,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当街撒尿这个坎儿,傅宗龙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第一印象已经定型了。

现在的傅宗龙,一看见朱由桦,就能联想到当时这货撒完尿回头舒服的那欠揍样儿。

“南阳王爷有什么话说?”傅宗龙皱着眉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朱由桦撒尿的事儿。

朱由桦道:“南阳是唐藩重地,一旦失陷,总督大人难辞其咎,还有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要想避免吃罪,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傅宗龙问。

朱由桦神秘一笑。

“本王有一计,但要先请问诸位,流贼的根本是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巡抚高名衡道:“是各地流民。”

朱由桦又问:“那流民因何而成?”

高名衡想了想,叹气道:“我河南连年苦旱,田里收成不好,去年闹了春荒,今年初跟着下起雨来,连下一个多月,田地都受了妨害。”

“米珠薪桂,民不聊生,自是都成了流民,聚为匪患。”

王绍禹也道:“是啊,还有贼兵退后遗留下来的残寇流贼,各处官军溃败逃亡的散兵游勇,这些人啸聚山野之间,不时成群结伙打家劫舍,为害民间。”

朱由桦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若本王能让流贼自散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怎么可能!

第六十二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让流贼自散,最开始流贼刚兴起时,众人想的就是这个,所以才毫无作为,任由事态发展。

可事到如今,流贼非但没散,反而闹得愈演愈烈,初一听这话时,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简直异想天开。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流贼将代大明的流言也不少!

“请问南阳王爷,流贼怎么个自散法?”傅宗龙有些好奇。

“想要流贼自散,决不能坐以待毙,那只会让流贼以为朝廷无计可施,总言之一句话,硬剿不成,那就给他们煮上一锅温水。”

“流贼中的主力阶层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那本是百姓的流民们又为何无家可归?各位都是做官的,执掌一方,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朱由桦一个个向下看去。

这话很是发人深思,被看到的人无不是心中胆虚,下意识离开目光,变得犹犹豫豫。

朱由桦没多说什么,又自顾自道:“百姓无家可归,说到底还是没有田地耕种,无以为业,一口饱饭都吃不上,这才会铤而走险。”

“试问,如果有田地耕种或有一份能吃上饭的活计,谁还会甘愿去做流贼,受那骂名。”

“有些道理。”

傅宗龙思虑半晌,却又道:“可南阳王爷有没有想过,朝廷如今连官员的俸禄都难以为继,又哪有多余的银钱来安排此事?”

“本王也没说要让朝廷安排。”朱由桦微微一笑,“各位都不想等到流贼攻陷南阳后被皇上怪罪吧?”

闻言,众人静默无声,不久后都是点头。

“南阳毕竟是我就藩之地,这样吧,本王仍和洛阳一战一样,功劳毫厘不取,全都摊给在座的各位。”

官员们都有些吃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无功不受禄,南阳王爷有什么话就说吧。”半晌,傅宗龙静静说道。

“还是总督明事理,那本王就明说了。”朱由桦一笑,“献、罗二贼来势汹汹,南阳军备废弛,若不统一战守,实在难守。”

“守南阳,在这期间的任何事,本王都要全权做主,无论做什么,我朱由桦一人承担,相应的,无论做什么,都不用各位出钱出力,只等着拿功劳就是。”

说白了,你们看着本王表演,不用你们添乱,也不许你们多说话,我退流贼,你拿功劳,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这有些难办。”傅宗龙也知道,这句话给出去,那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朱由桦从前在南阳干出来的那些事儿,他不是不知道。

比如刚上任就砍了一个辅国将军,比如强行拿下了本是唐王府产业的浴德泉,再比如派人抓了十几家官绅,将一户灭门。

这些事情闻所未闻,但朱由桦想都没想,压根没考虑过什么后果,一股脑全都干了。

自大明立国以来,敢这么做的郡王只他独一份,若给了他更大的权利,谁知道他会怎么做!

可话说回来,自己不给这个权利,他就不会这么干了吗?

按傅宗龙的估计,朱由桦这是一个试探,自己无论同意与否,他回去后还是会按自己的路子来。

同意了,南阳王府那边没什么事了,因此得罪唐王府却是板上钉钉,朱由桦做了什么,怕是自己也要背锅。

可若是不同意,福王府就就因此得罪上了,朱由桦那边也会嫉恨,人家怎么做,自己还是毫无办法。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该背的锅还要背,自己还要颜面扫地,这位南阳王也根本不会给自己留什么台阶。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在洛阳有朱聿鏼、朱常洵等数位亲王,但说话管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朱常洵。

在南阳说话管用的也不是唐王朱聿鏼,却是朱由桦。

上次朱由桦水淹洛阳,朱常洵借着庆祝他就藩的由头办了一场宴会,整个河南有头有脸的都受到了邀请。

可是有人敢不去吗,没人。

最后朱常洵光收礼就拿下了上千万两白银,要是算上各地的投献,只怕要是个天文数字,乐得几宿都没睡着觉。

当然这个消息崇祯早就知道,可对于自己这个皇叔,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忍气吞声,由着他去。

朱常洵如此强势,河南三分之一的土地,几乎尽入其手,可是他儿子朱由桦呢,这小子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论起嚣张跋扈,朱由桦比他爹更胜一筹,一个郡王,愣是压的整个唐藩的皇亲贵戚们抬不起头,有苦不敢言。

论起敛财无度,朱由桦已经从他爹朱常洵的接受投献升上一级,转而去抓各种产业。

就像南阳城如今的洗浴行业,经朱由桦简单的一折腾,基本上已经被南阳王府垄断,本就远近闻名的浴德泉,更是被他打成了驰名商标。

除此以外,听说朱由桦还在自己的澡堂子发展出了一项特别服务,那就是“洗脚”。

这个洗脚和后世那个相差不多,都是有点特殊服务。

在浴德泉,富户子弟们洗了澡以后,往往要在后面按个脚,据说还分了几个档,最低级的是五十两银子,只按脚,而且手法也一般。

再向上一级,一百五十两银子,按脚之外还可以“点播”看戏,什么戏都是一应俱全,而且按脚的手法也娴熟很多。

明面上摆出来的最后一种,是五百两银子,若非达官显贵,那是很难能按上一回的。

唱戏的是各地知名戏班子,只给你一个人唱,按脚的是最熟练的技师,个个年轻貌美,按脚之余,搞点小动作,那也是服务之内。

除官面上这三种,还有一种,一千五百两银子一次的,那基本就属于全套服务了,什么都是顶尖。

一千五百两一次,这朱由桦可真是脑回路清奇。

那些各地豪商,发家致富要么是发战争财,要么是在饥荒之年屯田高价卖出,都是盯着百姓那俩破钱,哪有人去管洗浴这一块。

换句话说,现在民生凋敝,有几个人有那个闲钱去搞这些,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顾得上干净。

朱由桦则不同,南阳府旗下的洗浴中心,单说百姓洗澡修脚等普通业务的话,那是赔钱的,价格比各地平均水平线还要低。

可要是说其它那种舒适些的服务,价格就贵的离谱,而且是越往上越贵的离谱,基本是成倍的往上窜。

商人们赚的是百姓的钱,朱由桦不同,他是专门赚大户豪绅们的钱,专盯着有钱人群体。

这样的赚钱方式,大户们全都叫骂不已,可但凡体验过的,最后全都真香了。

一句话,该骂骂,该去去。

第六十三章:最大的情分

无论如何,傅宗龙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没什么办法,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朱由桦回去以后还是要我行我素,他们也拿这货没办法,毕竟是个连皇帝都不敢动的主。

本来到开封,就是为了把黄虎调到自己手下,可朱由桦没想到,正好赶上傅宗龙到任,然后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开封的事情处理以后,朱由桦直接马不停蹄赶回南阳,原因自然是因为老家不保。

不能在外边浪了,再浪个十天半月的,家都要被流贼给拆了,你说这帮天杀的贼寇,怎么就不知道省点心呢!

朱由桦一路回南阳,却说洛阳这边,也是因为流贼来的事情再度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上回朱由桦能抵抗李自成,说出去好像挺厉害,但是真正在洛阳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本来城都快破了,完全是一场大水,把李自成给冲跑了。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河南一带连年大旱,不知多少年没见过雨点,可自打朱由桦上城督战开始,雨是越下越大。

要不是因为这场大雨,朱由桦决堤洛水,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直接冲垮了整个闯营。

但是话说回来,上次赶上下雨击退了闯贼,这回张献忠和罗汝才一块来了,难道再给你一场几天几夜的瓢泼大雨?

就算真的下了大雨,南阳周围也没有洛河,你上哪去再来一次决堤?

何况这两个人又不是狂妄自大的李闯王,人家就不会派人防着?

既然不能再来一场水淹,在常人眼里,朱由桦击退流贼也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无它,实力差距太大!

张献忠和罗汝才虽然不如李自成,但人家两位也都是如今各路流贼中响当当的存在。

张献忠手下那十八寨马队不知比闯营老队强到哪里去了,罗汝才别号曹操,阴谋诡计也是令人防不胜防。

这两位单独来还好说,如今却是兵分两路一起来的,目的就是要拿下南阳,这就难办了。

其实他们非要拿下南阳,对此尤为重视其实也有一个原因,因为张献忠一直都想取代李自成在各路流贼中的地位。

李自成在洛阳的朱由桦手上吃了瘪,提着朱由桦的脑袋,在南阳王府喝酒吃肉,显然更能证明他这位八大王的能耐。

至于罗汝才,这位假曹操的想法,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天洛阳的天气格外晴朗,守备黄虎照例带着人走在街上,百姓们也在亲切的打招呼。

上次朱由桦水淹洛阳,在当时看好像是遭了灾,现在看来,却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了。

如不是有那场大水,叫流贼进了城,只怕如今又要是另外一番景色了。

“老黄,老黄!”黄虎正巡街,却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人,这人神色匆忙,远远便是喊出声来:

“快回家看看吧,你都快成武大郎了!”

“嗯?”黄虎闻言一愣,让兵士们自去巡街,将报信那人拉到巷内,拎起他道:

“把话说明白点,我黄虎哪点儿像那个武大郎,难道还有西门庆看上了我家娘子不成?”

“不是西门庆,是那宋举人,宋老爷的儿子!”

“宋斌?”黄虎闻言嘀咕一句。

这宋斌是大户宋老爷的儿子,去年宋老爷在朝中拖了关系,让他考上了个举人,如今正在家中等着补缺。

“正是他,你回家看看,就全知道了。”那人满脸的焦急,还有被黄虎怒目而视的惶恐。

“好,若是真的,银子少不了你的!”黄虎眼珠一转,将这人扔到一边,夺步而走。

自家门口,不少邻居都在旁边嗤笑,见黄虎回来了,远远的避开,但却都是聚在对面酒肆内说着什么。

来到门前,黄虎想起西门庆的故事,抬起头一看,果真见到二层窗户外正有红布迎风飘着。

“砰!”

想也没想,黄虎一脚踹开房门,几大步跨到楼上,见到了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宋斌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而自己的媳妇儿,也是抱着床被不知所措。

宋斌穿好了衣服,扔下一块斗大的银锭,风也似的走了,黄虎想了又想,却还是在他经过身边时,默默松开了拳头。

无它,人家是官宦子弟,如今还中了举人,自己招惹不起。

黄虎一言未发,走到床榻的旁边坐下,看着自己媳妇歉疚的眼神,也是自嘲的冷笑一声,道:

“这也是都怪为夫,一直想着什么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冷落了你,这事儿不怪你。”

听他这么说,女人害怕的心思也因此放下,但又是捂着脸哭了起来。

“宋公子这些日一直在门外转来转去,言语轻薄,你又连日的0不在家,我害怕”

听到这些,黄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女人抱在怀里,道:“莫怕,为夫回来了。”

在女人身后,是一副满是杀意的眼神。

没有多久,楼下传来敲门的声音。

“黄虎,开封来人了,是个官差!”

黄虎没有理会,一直就这么抱着女人,直到女人睡下,他才换了副冷冽的神情,出门直奔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送信的官差一早就已经离开,只是在桌上留下一份升迁文书。

“黄虎,这可是南阳王爷的恩典,王爷亲自到开封走了一趟,就是为了将你调过去,日后要是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昔日上官的情分。”

听自己上官的话,黄虎强笑几声,走到桌案旁边拿起文书,浑身抖了抖。

文书上写着的,是他一直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东西。

“洛阳守备黄虎,就任以来,履立战功,今多功并算,累升南阳守备,另加南阳卫指挥佥事,掌一府兵马、钱粮诸事,望仍能再立功勋,不弃前功。”

署名,三边总督傅宗龙、河南总兵王绍禹、河南巡抚高名衡,后面还加了数个衙门有司的官印,这是地方上的正式调动。

若是以前,黄虎此时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他却平静如水,脸上看不见丝毫波动,将任命文书拿了就走。

“嘿,这小子,还牛起来了。”上官看着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对下人笑着道:“这小子抱上了南阳王爷的大腿,比不起了哟!”

这话里,自然是带着浓浓的羡慕嫉妒。

深夜,黄虎背着包袱,腰间挎着雁翅刀,轻轻推开了自家房门。

看着榻上睡着的女人,黄虎眼中杀意暂时消退,但是没有多久,他从包袱中拿出一根麻绳,把女人脖颈死死缠住。

不多时,黄虎扔下麻绳,见榻上女人已经气绝,自语道:“给你留个全尸,算我夫妻二人最大的情分。”

黄虎走到屋外,将铺好的柴火点燃,伴着身后的熊熊大火,他来到宋府门外,缓缓抽出了雁翅刀。

“干什么的?”

“杀人。”

第六十四章:火绳鸟铳

一夜之间,杀绝宋府十八口人。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没有人会觉得牵连家人是个罪过,一人做错事,就该全家承担。

所以黄虎去把宋斌全家都砍了。

锋利的雁翅刀尚在一滴滴的淌血,黄虎手里拿着刀,凝眸站在宋斌眼前,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放我一命,我求求你,放我一命吧”宋斌不住的跪在地上磕头,头都磕破了,但于事无补。

黄虎上前几步,蹲在宋斌眼前,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冷笑:“我黄虎本就是辽左逃难而来,没了那个婆娘,我就什么都没了。”

“爷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初选择做西门庆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下场。”

言罢,黄虎站起身来,一刀挥了过去。

出了宋府,黄虎将刀上的血渍擦去,关上大门,茫然片刻,便是转身朝南边去了。

那个方向,是南阳。

三月,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天气仍有些泛凉,但南阳城外却已经忙开了一片。

一座座王庄拔地而起,一同来的,是家家户户的流民们,他们大多都是三五成群的有家有室者,被南阳王府安置于此。

长史费登正自那次被朱聿鏼叫过去后,就变得老实很多,想来也是明白自己与南阳王朱由桦相互依存的道理。

朱由桦没事,长史司也就不用背锅,所以现在费登正手里的长史司,已经完全成为南阳王府的附属机构。

没了原本的监察效果,长史司实际就和南阳王府的内部房司没什么区别,都是在给朱由桦办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给朱由桦办事的日子里,却是他为官以来最充实的时间。

长史司设立之初,就是为了替朝廷监察各地王府,但行至如今,原本的监察效果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什么时候有了黑锅再拿出来背锅而已。

现在的费登正,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务。

比如各处投奔流民在王庄的安置事宜,再比如派人去明察暗访,去看看流民到底是家有几户,是不是找了几个人凑成一户,想骗取王府的安置费用。

云云此类。

除了负责外部事务的长史司外,南阳一建则是专门搞一些建筑工程,像王庄的选址及修建,还有南阳府内民房、桥梁、官道的建设、修缮等等。

除此以外,朱由桦最关注的还是火器问题,毕竟这个东西要是不搞好,别的都是白搭。

今天,是第一批南阳王府自制鸟铳试射的日子。

城外校场内,正有一头野猪在空地上露出肚皮晒着太阳,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即将到来的危险。

“砰!”

瞬间,一声枪响划破了原本的宁静。

待枪声落下,野猪却是撒丫子跑开了,没见有任何损伤。

发射的鸟铳手摇摇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时几名前方检查的兵士传回话来,说是根本没有打到这个位置。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鸟铳手的问题,而是这批鸟铳的问题。

铅弹发射到大约六七十步的距离时,就慢慢失去力道落下,这样看来,有效杀伤的射程也就是五十步,破甲则要更低。

所幸流寇还没有大批量的装备重甲,五十步的杀伤范围在防守战中已经足够。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从卫所过来的老匠户还搞不定一个火绳鸟铳?”朱由桦有些无语。

火绳鸟铳这种东西咱大明早就有了行吗,一个个还自称为老匠户,这么个东西都弄不好,本王养你们何用?

等了这么多天,本打算在流贼来时派上用场,现在倒好,只能继续用上次南阳卫发下来的那批了。

虽说质量不过关,好歹能打着人。

见朱由桦动了怒,匠户们互相商量几句,最后还是徐寿辉来道:“王爷,这批鸟铳只能打到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想要打到百步之外,这个材料是不行的。”

“先别说材料的事儿,五十步能不能打的着,你给我个准信!”朱由桦问道。

徐寿辉肯定的点点头,将手一挥,于是鸟铳手上前五十步,正打算上了子药继续发射,却发现火绳已经灭了。

朱由桦皱眉道:“这个火绳枪,灭的这么快吗,才说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王爷,要想不考虑火绳的问题,这要造遂发枪了,现在南阳这边还找不到这样儿的人才。”徐寿辉摇头道。

朱由桦道:“嗯,先试射吧,一步步来。”

火绳枪都没搞明白,去弄燧发枪,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野猪好像对危险没有什么意识,跑到了其它地方敞开了肚皮继续晒太阳。

但是这一次,它没有那么好运,随着爆响声,一颗旋转着的铅弹稳稳射到了野猪白花花的肚皮上。

这一下没有射死野猪,却让它变得疯狂,到处乱窜。

“还行,五十步可以用。”

看着躺在地上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的野猪,朱由桦点点头,这个距离,算是能接受的最短距离了。

“如今官军所用鸟铳,多是粗制滥造,炸膛是常有的事儿,但是王爷放心,我等打造的这批鸟铳,所说射程不远,但炸膛却很少。”

“也就是说,还是会出现炸膛?”朱由桦问。

“是这样的,我们是用煤炼铁,烟大灰多,炼出来的铁杂质也多,炸膛自是无法避免。”

朱由桦直接道:“本王不想听这些,你就说如何能将炸膛的情况减到最低!”

徐寿辉想了想,说道:“卫所之中,早流行一众木炭炼铁法,那种方法杂质少,炼出来的铁自然不会炸膛,只是南阳甚至河南都没有什么山林,想用这种法子炼铁,还需要从外地购买木材。”

“这不是问题,从今往后,无论你们有什么办法,只要是能造出好火器的,不用藏着掖着害怕什么,直说就是!”

“王爷,我们还真有件事,需要王爷允可。”听这话,徐寿辉也道:“就算用木炭炼铁,铳管也要用上好的铁质,本地铁不如闽铁,若想造出上好的鸟枪,最好还是采用闽铁。”

“为什么非要用闽铁?”朱由桦问道。

徐寿辉恭敬说道:“回王爷,闽铁质优,最适合打造铳管,早年戚爷爷的戚家军所用火器,铳管之处均是使用闽铁,加上木炭提炼,百杆鸟枪中亦难有一杆炸膛。”

“当真如此?”

“小人不敢欺瞒王爷,闽铁之优,全国皆知!”

“那我大明的火器为何不大量使用闽铁?”朱由桦问。

“那是因为闽铁产量低,供给全国不现实,嘉靖时朝廷的闽铁,每年只都供戚家军为用。”

闻言,朱由桦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批鸟枪先发到全营,至于采购的事儿,你们再合计合计,除了闽铁和木材外,还需要不需要其他的材料。“

“若是需要,便都一并报到长史司,待长史司确认后,再报予本王知道。”

徐寿辉大喜过望,连忙道:“谢过王爷,小人定不负厚望,造出上乘的鸟枪!”

朱由桦点点头。

“这没什么,还有招募熟知火器技艺的匠户,这事儿你们也多宣传宣传,都是有好处的。”

“小人明白。”

第六十五章:贼亦有道

南阳府,许家寨。

寨头还飘着许字大旗,寨门却敞开着,无数流贼正疯狂的涌入其中,手里那些家伙什,草叉、粪叉、木棍,那是拿什么的都有。

许家寨在淅川一带也算是知名的地主豪强,结寨自保也有段时间,许老爷子在寨子人手的兵器上,从不是个抠搜的主。

许家寨的人,基本都是从卫所那边高价买来的制式长枪和腰刀,可就是这样,却依旧毫无悬念的被攻破。

其实莫说是许家寨这些结寨自保的豪强们,就是一般的县城,大部分也不过才是几百人的守军,遇上了动辄十几万的流贼,也是根本守不住的。

看着被按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许老爷,罗汝才心里别提多爽快了,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此刻是这个样子,这感觉,啧啧。

“人呢,带到了吗?”

罗汝才问的,自然就是许老爷那些妻妾们。

相较于一直想着如何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老罗想的就很简单,以前被欺负惯了,现在要他娘的从这些人身上欺负回来。

以前没有人看得上自己,现在老子专门要玩这些富老爷的妻妾,不服?敢有不服的,就让部下先见后杀。

天下娘们这么多,找一些胆小的很难?

“快走!”

五名女子被带过来,都是亦步亦趋的走着,后边跟的那些流贼,个个人高马大,每一个都能把她们全吃了。

罗汝才手下也有一批精锐土匪,这就是他所谓的三十六路天罡,此刻带着“天罡”们推几个婆娘过来的,就是里边领头的,绰号天魁星。

罗汝才和张献忠很喜欢水浒传里边的梁山好汉,合营后也开始模仿,比如老罗,手底下的是三十六路天罡,张献忠则是七十二地煞。

这些天罡原本的名字,什么李二蛋、赵三才的,本来也都不咋地,大部分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一步模仿到位,直接都换成梁山好汉的名字了。

比如刚才推人的这位,就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流贼们波次间也都这么称呼。

“宋江,人都齐了吗?”罗汝才道。

那宋江哈哈一笑,“大哥,都齐了,许老爷几房小妾,还有正房徐氏,都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这些人欺,罗汝才搓了搓手,兴奋道:“好,徐氏是哪一个?”

“我我就是。”一个有些发福但很成熟的女人战战兢兢站了出来。

“打今儿起,你就是我曹操的小妾了!”罗汝才哈哈大笑,支起她的下巴,大嘴就要亲上去。

“狗贼,你放开她!”

眼看要被当面绿了,许老爷再也忍不住,男性的小荷尔蒙暴涨,想都没想,起身将罗汝才直接推开。

意外之下,罗汝才还真是被推了个大跟头,后也是勃然大怒,抽出腰刀一下扎进了许老爷的腹中。

“老子要了你婆娘,那是看的起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头蒜了!”罗汝才扔下刀,恨恨道:

“将这厮扔出去喂狗,老子要让这帮女人亲眼看着他被咬的只剩骨头渣子!”

“哈哈,扔出去!”宋江大笑几声,上前几步,又转头问道:“还有谁,想出去喂狗的?”

闻言,众人全都缩了缩脖子。

这些流贼个个都是刀头舔血的主,一个不愉快,就能把你当场砍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跟他们硬顶,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许老爷的尸身被流贼们从山坡上扔下去,徐氏就只能看着他滚落到坡底,逐渐气绝身亡。

“老爷,奴家陪你去了!”

悲从心来,倒是激起了徐氏的反抗,只见她趁身边一名天罡不备,疾跑几步,直接跃出了寨墙。

看着滚落到山下和许老爷死在一起的徐氏,罗汝才有些动容,喃喃道:“这个死婆娘,倒还有些血性,要是我家那婆娘也能如此,老子又何必做这个反贼。”

“大哥,要不要我去给那婆娘拎回来分成八段?”宋江转头问道。

“不必了,派人下山,将他们厚葬,这样儿的人,不该抛尸荒野。”罗汝才摇头,道:“许家寨抢光,里边的人由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大王,那、那我们呢。”

罗汝才转身欲走,却从身后传来几声怯怯的询问,抓头一看,发现是那些许老爷的小妾。

他眯了眯眼睛,想了片刻,打横抱起那个最好看的,大笑道:“既然你们想跟着大爷我,大爷我就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走!”

距罗汝才所部以南约十里外,一支两万余人的官军正在官道上大张旗鼓的行进。

这支官军打着“贺”字号大旗,正是不遵杨嗣昌督令,擅自来南阳打算找点彩头的贺人龙一部。

“大帅,前面不远就是许家寨了。”一名家丁看着路边刚死没多久的百姓,然后说道。

贺人龙骑在高头大马上,沉吟道“前面有流寇,数量还不少。”

“那大帅,我们怎么办,回四川吗?”家丁问道。

据他所知,自己这位大帅,一向都是不会打什么没好处的硬仗,这次来河南,就是听说朱由桦击溃了李自成,想到这位南阳王身边闹点彩头。

“混账东西,来都来了,就这么卷铺盖回去?”贺人龙直接把手里的马鞭抽了过去,道:“就这么回去,督师那边没法交代,朝廷也会对我恨之入骨!”

“前边也就是些被朱由桦打散的闯贼残部,传我的令,各部偃旗息鼓,悄悄的围上去,搞点军功让左良玉看看!”

言外之意,贺人龙依然对左良玉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平贼将军称号耿耿于怀。

“好,小的这就去传令。”

贺人龙其实也就是话说的狠,马鞭真正却并没有打到这家丁身上,家丁嘿嘿一笑,赶紧跑回去传令。

不多时,官军来到许家寨外,见到了寨外的墓。

一名当地人脸上仍带着后怕,摇头道:“这是许老爷,看来他们两口子都是被流贼残害了。”

“这上边写着字呢,还用你说?”

这一路过来,便是见惯了此等场景的贺人龙,都是有些难受,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沉声道:

“这不是李自成的作风,贼亦有道,咱们前边的,是曹操!”

家丁不懂这里边的区别,贺人龙却是明白,他骑着马来到许家寨内,看着四周场景,愈发确定这就是罗汝才的手笔。

贺人龙冷笑:“这罗汝才行事不同一般流寇,清官不杀,大义他也不杀,为人狡诈如蛇,反复无常,故又别号曹操。”

“如此说来,这曹操在流寇中该是有些威望?”家丁恍然大悟,问道。

“算你小子有点想法。”贺人龙点头道:“不是有些威望,他的威望,比李自成和张献忠更高!”

“正面对上了曹操还有些棘手,现在是敌在暗而我在明,倒是可以试一试!”贺人龙沉吟。

家丁也道:“小的也是这么想,拿下了罗汝才,这平贼将军大印,怎么都该是将军的!”

“将军?”

“不不不,是大帅是大帅,小的说错话了!”家丁笑嘿嘿道。

第六十六章:军法不容情

“也不知道王爷要咱们练这个做啥”南阳营内,几名新兵正趁着休息的空当吐槽着。

“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雷大虎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直接蹲在几人面前。

雷大虎如今是百户的官身,但实职却是南阳营千总,说出去好像不伦不类,但其实这玩意还真没人说。

眼下卫所基本都找不到几个正差官身的,顶着百户名头却带不了兵的倒是不少,像雷大虎这样的基本上已经不错了。

“虎爷,这些天了,天天走步、站队,这到底是在练啥?”一名脸色黝黑的兵士问道。

“是啊虎爷,我家有在卫所的亲戚,人家不是咱这个练法儿啊!”

“你们懂个屁!”雷大虎道。

“虎爷一看就懂,你来说说。”

兵士们开始起哄,雷大虎先想了想,甩手道:“老子也不知道,你们只管听令就是,王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练!”

“王爷自有他的办法,又不是少了你的饷银和吃食!”

“那是,这方面,咱王爷还是够意思!”提起自己这边从不拖欠的饷银和顿顿吃饱的伙食,兵士没一个不满意的。

“我和亲戚说,他们都羡慕的要死,老问我南阳营下次什么时候招兵,你们说说,我一大头兵,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说完,众人哄堂大笑。

“哎,别笑了,来人了。”正说笑的功夫,有人满脸警惕的看着营外。

雷大虎等人也闻言转头,见到营外来了一个背着包袱的,看样子,倒像是个狠角色。

自南阳营立营的消息传出以后,各方面来的人就不少。

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想要在这边拿到证据,或者搞出乱子的。

所以这段时间,一看见生面孔,南阳营的官兵们就格外紧张,雷大虎更是带着几人走到营门口。

“兄弟,打哪儿来啊?这是南阳营,闲杂人等许进不许出,是不是识字?”

黄虎看着眼前这位,并没有什么惹事的想法,只是抱拳道:“在下是新调到南阳的守备黄虎,望各位行个方便,放我进去找南阳王爷。”

“你就是黄虎?”雷大虎闻言,上下打量一番,众人也都是窃窃私语。

立营的时候,朱由桦曾宣布,南阳营下设甲乙丙三子营,其中丙字营的营官,就是一个叫黄虎的南京守备,当时这小子还在洛阳。

南阳营中大多数人都是新招的,包括三名营官之一的雷大虎,没见过黄虎,更别提会对他有什么上官的情分。

“我就是,怎么?”黄虎见眼前这糙汉来者不善,也是警惕起来,话语间丝毫不让。

雷大虎冷笑道:“没怎么,你可以走了。”

“我要去见南阳王。”黄虎看了一眼雷大虎身上的衣甲,也是嗤笑一声,“你个区区百户,怎么有权利阻挡本官?”

“哟,玩起上官架子来了,在南阳,不兴这一套!”雷大虎冷笑一声,上前欲要撕扯黄虎。

黄虎也不会手下留情,一早就防着雷大虎这手,抢上前一步,劈面一拳过去。

这一拳带着风声,可见是用足了力气,直奔着雷大虎面门而去,后者被打了个正着,直接向后倒退过去。

雷大虎爬起来,正是暴怒,他擦擦嘴角的血,嚎道:“好你个姓黄的,居然敢先动手!”

言罢,雷大虎正要大叫着冲上去,却见一张脚影在眼中欲来越大,来不及侧身闪躲,就被一脚踹中。

黄虎这一脚还是直奔面门,将雷大虎直接踹的喷出血来,几个翻滚,重重落到地上,再也起不来。

黄虎仍不肯放手,坐到他身上,两人极力扭打起来,嚎叫声传了半个营地,很快引起刘玉尺等人的注意。

“住手,都tm给老子住手!”刘玉尺破口大骂:“一言不合就开打,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这里是军营!”

“别打了,王爷来了。”一侧几个小兵提醒到。

两人闻言都是一个激灵,赶紧住手,但却站在那里气呼呼的瞪着对方,仍是谁都不服谁。

朱由桦闻讯走出大帐,停住脚步,看着鼻青脸肿的两人,淡淡道:“因何而起?”

黄虎抱拳说道:“王爷一纸调令将小人调到南阳,今日刚刚上任,本想着来营内拜见王爷,谢过恩情,却在门前遭到这厮阻挠!”

“王爷,非是我雷大虎阻挠入营,实在是这姓黄的臭摆上官架子,弟兄们看不过去,才叫我出头!”雷大虎不甘心地叫道:“再者说了,这也是他先动的手!”

听了这话,黄虎只是感到好笑。

分明是你雷大虎先动的手,却被老子眼疾手快抢了先,现在反而倒打一耙诬陷起来,真是不要点脸了。

“行了行了,都给本王闭嘴!”朱由桦有些不耐烦,甩手道:“雷大虎,你寻衅滋事不是第一次了,本王也懒得多和你说,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逐出营内!”

雷大虎心中一肃,赶紧抱拳道:“谢过王爷。”

“至于你,黄虎,本王把你调过来,是为了让你帮我一把,不是在这和属下斗殴的,有什么不服的,私下练服了就是!”

朱由桦冷哼道:“还好不是械斗,若你们二人此番是械斗,本王怕是要大义灭亲了!”

“军法不容情,甭管谁都谁错,黄虎身为上官,带头违反军纪,自领五十军棍,雷大虎寻衅滋事,顶撞上官,自领四十军棍,都滚吧!”

“谢过王爷!”两人一齐道。

看着仍不服不忿的雷大虎,黄虎冷笑一声,才四十棍,真他娘的便宜这丘八了。

不多时后,大帐之内,早已集齐的众人纷纷回过头去,看着刚进来这两人。

黄虎和雷大虎一左一右进来,一瘸一拐,各都不看一眼,一个站到最前列,一个站到第二列。

“洛阳那边如何了?”朱由桦问道。

黄虎抱拳道:“回南阳王爷,老王爷一切安好。”

朱由桦看了他一眼,谁他娘的问这便宜老爹了?

不过既然回话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再问道:“民居修缮的如何,还有守军士气如何?”

“小人离开的时候,民居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只是”黄虎欲言又止。

朱由桦问:“只是什么?”

黄虎叹了口气,“本来修缮一事,是福王府出钱,官府负责,现在是世子殿下负责此事,说什么都不发出一个铜板。”

“还有很多百姓的房屋没有修缮完成,土地没有分配到位,种籽、耕具亦都被世子殿下扣住了。”

“这个朱由菘!”朱由桦摇摇头,冷声道:“百姓遭难,该给的钱不花,他是想找死吗?”

言罢,朱由桦转念一想,朱由菘此番自毁长城,对自己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传令,凡洛阳内外百姓,户在三人以上者,验明籍贯、正身,皆可到南阳府安家,南阳王府出资赈济。”

第六十七章:多谋善断

镇平关的上头正冒着滚滚黑烟。

“快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官兵们看着外头黑压压而来的流贼们,心中已知根本无法抵抗,马步争驰,自散而去。

官兵都是如此,百姓更人心惶惶。

“让开,你个老不死的!”

一名小校,看着前方正提着袋子赶路的一老一女,毫不犹豫的一脚踹了过去。

正跑了几步,好像留意到什么似的,小校赶回来,将袋子从老人手中撕扯下来,然后拎着转头就跑。

“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啊,你这天杀的贼兵”

老人瘫在地上,只有十五岁的孙女也无能为力,只是咬牙看着官兵们四散逃命。

只听“嗖”地一道破空声,后方疾射而来的箭簇,稳稳射进了小校的脖颈之处。

小校掐着箭,身子缓缓倒了下去,满脸都是对生的眷恋。

乱兵死了,一老一女还没来得及高兴,后方却是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一名满脸横肉的流贼翻身下马。

看见瑟瑟发抖的少女,流贼满脸都是一副色眯眯的神情,也是将老人一把推开,就要向少女走过去。

老人又急又怒,挣扎着向流贼扑过去。

可是他哪里是一个壮年流贼的对手,只见流贼随手一打,就将老人打了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老人依旧不肯放弃,用尽所有力气,死死抱着流贼的右腿,绝望的向正在发呆的少女大喊:“春芳,快跑,快跑啊!”

“去找官兵,去找官兵!”

相对来说,官兵还有起码的约束,谋财不至于害命,眼前这些贼寇毫无规章,那才叫真的放飞自我。

流贼也被这百般阻挠搞的有些心烦,转身将老人踏在脚下,手里的刀直接竖直朝下按了进去。

“老不死的东西,你孙女本大爷替你养了!”

听着少女凄惨的求救声,官兵们却没有丝毫停住脚步的打算,他们尽可能的将刀枪盔甲扔了一地,流贼去捡的同时,也好让自己有生的机会。

这本该是个平静之处,却因贼人忽然到来,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流贼来了,流贼来了!”

“什么,是哪个来了?”

“是张黄虎!”

“居然是他”

南阳城内,朱由桦看着眼前的乱象,不由怒从心来。

大街上,百姓们收拾行李准备出城,地痞无赖也开始趁火打劫,和镇平关的官兵一样,这里的官兵亦都走出营盘,打算抢一把就走。

朱由桦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制止的,转身就走,直奔中央大营。

“闹事的是本地驻军,这种事儿,不归我们四川援剿的管。”猛如虎正在做调动,打算带本部兵马出城迎击张献忠。

营内人喊马嘶,四川兵们对近在咫尺的乱兵为祸视若无睹,反而开始拔营,要么要走,要么就是要出城与流贼决战。

“猛总兵走了,南阳城内的百姓怎么办?”

“百姓?”猛如虎笑了,“他们何时又需要我去保护?”

“王爷,醒醒吧,刁民不可救,想必你来的路上也见到了,城内作乱的,又岂止是本地守军?”

朱由桦摇头:“这是我的立业之地,洛阳守得,南阳为何就守不得?”

“洛阳城高池深,南阳不比洛阳。”

“那张献忠比那小儿李洪基却又如何!”朱由桦道:“李洪基我能击退,张黄虎我一样可以!”

猛如虎冷笑:“小小的南阳,又能撑得住几时?王爷如此敢战勇猛,倒不如虽末将冲出去与之决战,大不了一死,有何可惧。”

“人固有一死,本王的死法却不是这样,猛总兵,你部现存多少军粮?”

猛如虎摇头:“不多。”

“粮食,我能提供三万担,军械、物资,南阳府库堆积如山,金银财宝,我这里取之不竭!”

“如何退敌,好,让我来告诉你如何退敌!”

转眼,两人来到南阳府库外,朱由桦大声道:“搬!都全搬到城外!”

一声令下,黄虎、刘玉尺等人带人就上,没有丝毫犹豫。

南阳营的兵士们从大营内整齐开出,用闪亮的枪尖推开阻拦在面前的官员,走入早已发霉的府库之中,将内中历年堆积的军械、衣甲用大箱子拉到城外,扔下就走。

没有多久,南阳城的外面,便已满地的物资。

这还没完,一队骑手拖着大箱子去到城外,将一箱箱的金银财宝铺开倒掉,拨马回撤。

看着城外的这副场景,便是城头的官兵们,又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这也太多了。

在镇南关大肆抢掠之后,张献忠并没有按约定等罗汝才的消息,带着人风风火火赶到南阳。

南阳可是唐藩重地,那朱由桦就藩时,朱常洵还给了他一万金,这块肥肉当然要独享。

可是当策马来到城外,他愣住了,同样如此的,还要张献忠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贼们。

“好多”

“满地都是,满地都是!”

“快去抢!”

甚至没等张献忠反应过来,饥寒交迫多年的流贼们便是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不过他们并不是奔着南阳,却是前方那满地的金银财宝和军械物资。

一个大块头的流贼冲到箱子旁边,将里边的翡翠珍珠抓了一把直接往怀里揣,手里忙活,眼睛也没闲着。

他将身前的小个子撞开,一头扎进了银锭的海洋,这种时候,他只恨爹娘怎么不多给自己生了几双手,根本拿不过来。

大块头流贼如此蛮横的做法,很快遭到其余流贼的怒视。

几人对视几眼,约定上前,一人一刀,大块头被人死死压住,根本起不来,很快就被活活捅死在箱子边上。

大块头死了,余的几人眼神全都变了。

顾不得箱子内被鲜血染红的金银财宝,这几人也都是为了争抢而大打出手,个个都变得异常凶狠。

一个流贼找到了好看的头盔,刚刚戴上,头颅便不翼而飞。

另一个流贼跑过去拿起还在淌血的脑袋,也不顾满手的鲜血,将头盔扒下来直接戴上。

低头一看,又发现了一件布面甲,想也没想就把自己那破布上衣撕烂,准备换上。

“八大王,这、这怎么办?”

老营似乎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几万人,除了几千老营大部分没动以外,余的全都饿狼一般扑了上去,杀都止不住。

几万流贼就在南阳城外,在官军面前,为了满地的金银财宝和物资大打出手,猛如虎也是惊掉了下巴。

“完了,全完了,贼官兵还没动,爷爷这头就乱了套了。”张献忠眯起眼睛。

自散金银,把军需全都扔到城外,他没想到这个朱由桦竟有这种魄力,自己太大意了!

“走,去陕西!”

老营不解:“去陕西做什么?”

“投奔李自成!”

张献忠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南阳,转身就走。

老营们也是跟着呼啸而去。

第六十八章:还不完的人情债

“弟兄们,随我出城杀贼!”

一声暴喝,猛如虎带着早已准备妥当的四川兵们,向仍在自相打杀的流贼们冲了过去。

流贼有几万人,官兵只有几千,但战场的情况几乎一面倒,在互相争抢财宝中好勇斗狠的流贼们,面对官兵时就像是一个个顽童。

当流贼们反应过来,想要去向后方压阵老营和八大王寻求帮助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早已消失不见。

见势不妙,他们的八大王早就抛弃他们,奔陕西而去。

对猛如虎来说,这场战斗是最无聊的,却也是伤亡最小,打起来最酣畅淋漓的。

从没有任何一次,数万流贼居然会如此脆弱,漫山遍野逃着的,就是这些从镇平关而来的流贼。

城内打算出逃的百姓和士绅们,甚至还没有逃出城,战斗就已经结束,流贼一触即溃,官兵打赢了。

因为什么,因为南阳王朱由桦多谋善断。

作为一名武人,猛如虎不喜欢这样一面倒的战斗,但是作为大明的武将,这样的战斗恰恰是他们最不可或缺的。

这一战,四川兵的伤亡几乎为零,但光是流贼的脑袋就砍了两万余颗,这还没算抓到的那些俘虏和胁裹百姓。

先前散下去的物资和金银,算上流寇各地的抢夺,已经连本带利全都收了回来。

什么叫有失才能有得,猛如虎算是彻底明白了。

“怎么样,此战,斩获颇丰吧?”朱由桦也没有去搞什么弯弯绕,直接去问结果。

猛如虎裂开大嘴笑着:“斩获不菲啊,王爷这般手笔,绝非是一般皇族所能做到,这些战后所得,分予王爷半成如何?”

“这倒不必,本王只需要猛总兵一句话。”朱由桦开门见山。

“什么?”

纵然是猛如虎这般糙汉,却也不得不考虑。

朱由桦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吃亏的,他放弃这么多,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的,定然不是一般的金银财宝。

“若本王日后有求,猛总兵能否相助?”朱由桦在大是大非上,一如既往的简单干练。

“这——”猛如虎顺嘴就要答应,却被朱由桦拦下。

“猛总兵不必急着回答,仔细想想。”

闻言,猛如虎陷入沉思,良久后,起身郑重说道:“今日我猛如虎又欠南阳王一个人情,日后若有用的着的地方,说一声就是。”

“上刀山,下油锅,平贼杀虏,愿随所往!”

“好,猛总兵何时离开?”朱由桦微笑问道。

猛如虎叹了口气,将一份檄令交到朱由桦手上,道:“下月月初,督师有令,传檄末将援剿陕西。”

“是李贼又在那边闹出什么事端来了?”

猛如虎“嗯”了一声。

“王爷将他赶出河南后,李贼就去了陕西,连月以来,音讯全无,上月却忽然在白水与小袁营合兵,攻陷颌阳。”

“小袁营?”朱由桦自语一句。

“这个小袁营,一直在豫南一带打家劫舍,最近刚到陕西,姓杨的监军道还想着招抚,却没想到他们直接和闯贼走到了一起。”

“督师说,张献忠既已跑了,那就先剿闯贼。”

朱由桦摊摊手:“我打跑了张献忠,只怕他手边也就剩了些许老贼,如此说来,督师岂不是也要欠了我一个人情?”

猛如虎闻言一愣,大笑:“岂止督师,河南文武,怕是又要集体欠南阳王一个大大的人情。”

朱由桦负手走在前面,看着兵士们在清扫战场,笑道:“我也不指望他们能还得上,能让我省点心就行。”

“王爷要求还是太高。”猛如虎接着道。

“这也高?”朱由桦摇头:“那本王真不知道朝廷养着他们有何用处了。”

“哈哈,王爷可别说这些大实话,被人听到了,您没事,末将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先请。”

猛如虎亲自给朱由桦掀开营帐卷帘,随后走了进去。

镇平关,罗汝才看着遍地的尸体,有些恼怒。

“这个张黄虎,不足以成事!”

“跟他说了几次,约束部下,不要为祸于民,他就是不听,仍是这般我行我素,早晚必败!”

话才说完,一骑自北方踏水飞驰而来。

“张献忠在南阳被朱由桦和猛如虎联手击溃,猛如虎斩级数万,现已退往陕西了。”

“罗爷真乃神机妙算!”老营也是佩服,这才刚说完,张献忠就惨败了。

方才他还想,张献忠拥有数万大军,猛如虎所部官军不过数千,相差悬殊,怎么可能失败。

“什么,真的败了?”

罗汝才反复确认后,才是重重叹息一声。

“我是料到张秉忠会失败,却不是说他在南阳会败,在南阳被击溃得如此迅速,猛如虎做不到,只能是那个朱由桦。”

张献忠大意了,罗汝才也没想到。

本来以为李自成是因轻敌才会被击退,现在看来,倒是这个朱由桦真的有些能耐。

“若是等我,也不止于此!”

“罗爷,现在我们怎么办?”老营问道,有些迷茫。

罗汝才想了想:“南阳去不成了,硬点子扎手,方才说张秉忠向北去,那就是去寻闯营了”

“我们也去?”老营兴奋起来。

罗汝才摇头:“听说那李洪基得了袁时中,势力大增,张献忠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老营道:“怎会如此?”

闻言,罗汝才冷笑一声。

“你是不知道那李洪基的习性,张秉忠胸无大志,李洪基不同,他是立志要坐天下的,这位的刚狠,更甚于屠户出身的张秉忠。”

“李洪基在洛阳赔了老婆又折兵,在深山里蹲了一月才出来,姓张的这么去了,只怕是要被直接吞掉。”

“那我们此去,岂不也是狼入虎口?”老营皱眉道:“我们只有三万人不到,打起来未必是闯营的对手。”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去。”罗汝才想了想,道:“向南,去英山找革左五营,有了他们,李洪基才会投鼠忌器。”

老营听后点点头,再没了任何疑问。

革左五营,这可是如今声威仅次于自号闯王的李自成的一支义军,李自成洛阳失败后,他们的势力甚至比闯营更强。

罗汝才叹气道:“只希望我们能来得及,哼,这个张秉忠,实在不让人省心!”

第六十九章:剩下的才能活下去(求推荐票!!)

消息传到整个河南,所有的文官武将都要乐疯了。

本来这河南到处都是藩王,开封的潞王,南阳的唐王,还有河南的福王,每一个都是个甩不掉也不敢丢的大包袱。

每失陷一个,河南全省文武,包括三边总督傅宗龙、内阁督师杨嗣昌,从上到下都有陷藩之罪。

陷藩,这可不是小事儿,历史上的杨嗣昌就是因连陷襄、福二藩而畏罪自尽!

谁知道出了一个朱由桦。

他先是在洛阳击退了声势浩大的闯贼,南阳就藩后又大败从湖广逃脱杨嗣昌五省联军围剿的张献忠。

猛如虎与朱由桦配合,斩首近三万级!

要知道,自万历年起,九边将帅斩首数百便已称为大功,杨嗣昌屡次报捷,夸大所呈也不过数千!

南阳营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世人所知。

如此神速的击溃速度,罗汝才直接被吓得夹着尾巴逃出河南,两个令众人棘手不已的巨寇,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朱由桦做的僭越之事不少,但为什么没人说话,症结就在这里。

首先,南阳藩属福王系脉,为正统大明皇族,崇祯都不愿意去招惹,没有绝对的把握,傻子才会去弹劾这个庞然大物。

至于风闻奏事,被当朝杖死的王鳌永、吴昌时,便是前车之鉴!

要知道,崇祯皇帝虽然继位是大杀阉党,任用东林,但时至今日,东林官员的情况尽已了然于心。

崇祯皇帝其实什么都懂,若非碍于面子,他也绝不会让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官员活到第二天。

王、吴二人之死,正是因弹劾朱由桦无凭无据,给了崇祯皇帝杀人口实,所以才会名利两空!

其次,河南上下,自布政三司到各地的参将、游击,分巡道、省府都察院,全都直接或间接的拿了朱由桦的好处。

若非朱由桦河南大捷的功劳,仅陷福藩一罪,便足以让崇祯皇帝将河南从上到下全撸一遍,。

得以继续太平安稳的坐在如今这个位子上的,正是朱由桦。

况且,现如今,能力退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三大巨寇的,只有朱由桦一个。

李自成跑了,然后在陕西很快又闹得风生水起,却不敢再来河南,张献忠跑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要是没了朱由桦,李自成势必南下,张献忠也会东来,不依靠朱由桦和他手下的南阳营,河南能守得住吗?

守不住河南,身家性命都要没了,又谈什么升迁。

所以,对于朱由桦的所作所为,所有人基本都是一个想法,能不管就不管,因为这不是他们管得了的。

南阳知府胡宪知都要乐疯了。

这个朱由桦总是能让人刮目相看,起先就白捡了一份洛阳击退闯贼的从战之功,现在又来了一个,这都是自己升迁的政绩。

至于战后朱由桦在南阳都忙些什么,这不是胡宪知担心的地方。

他只是一任为官,朱由桦却是立业南阳,二人的想法从根本上不同。

清扫战场所得,经南阳王府长史司核定,已尽归猛如虎一部。

朱由桦大手一挥,就连撒出去诱敌的军械和本家金银,亦全都当做顺水人情,成了四川总兵猛如虎的囊中之物。

猛如虎自四川援剿而来,已有一年多没有军械更新和军饷补充,士气低糜,难以为继,下月又要援剿陕西,正是困难之时。

朱由桦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

受宠若惊的同时,猛如虎也开始对朱由桦言听计从。

无它,这位王爷不仅心思缜密,不拘小节,就连大局观上也比其他皇族宗亲强了太多。

朱由桦这些人情和物资若送给刘泽清这样的人,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搁在猛如虎这,却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猛如虎塞外蛮子出身,自幼来到大明拼杀,从小兵一步步做起,对朝廷格外忠心,同时也是个极讲义气之人。

朱由桦的人情如今根本偿不完,对于朱由桦的事和需求,猛如虎亦都随叫随到,毫无怨言。

对猛如虎来说,朱由桦这样的上官,才是最完美的。

“这是怎么回事?”

南阳府西南数里之外,卧龙岗,一支官军追踪流贼来到这里,等了数日,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此处本该是罗汝才经过的必经之路,怎么还没到,莫非这曹操走的不是南阳,奔着洛阳去了?”

贺人龙蹲在山坡上的草地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就算罗汝才奔着洛阳去了,以他手中流贼的规模来看,去洛阳也只能是送菜,这曹操又起了什么鬼心思。

参将高杰上前,冷笑:“大帅何必忧烦,流贼未至,怕是听闻我贺营来此,所以吓得逃走了。”

“不会,高蛮子,你下山看看,我总觉得蹊跷。”贺人龙说道。

高杰点点头,带着几名家丁走下山,不多时却又急匆匆赶回,道:“大帅,好消息,献贼已被猛如虎和朱由桦击溃,退走陕西了!”

贺人龙大惊:“什么,这么快??”

言罢,他也是哈哈大笑,起身道:“蹲了这么多日,咱们好歹也算是封堵了流贼的退路吧?”

“走!去找那朱由桦讨赏!”

一声令下,埋伏于此数日的贺营官兵全都自山林而起,风风火火的下山直奔南阳。

贺营走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带,行军速度也很慢,从日出走到午时,才远远的看见一座城池楼阁耸立。

望山跑死马,虽说能看得见了,但距离却还是不远,贺人龙慢腾腾来到南阳城外,发现了一处军营。

“劳烦转告猛总兵,就说我贺人龙来了!”贺人龙哈哈大笑,抱拳说道。

“什么猛总兵,这里是南阳营!”守门小校道:“我们不听猛总兵的,只听南阳王的!”

“南阳王朱由桦?”贺人龙张大了嘴,“朝廷不是不让皇族掌兵吗?”

“这又干你什么事?”小校上下打量一番,却没有丝毫畏惧。

“起开!”

贺人龙暴躁脾气上来,直接一把将小校推开,带着一群家丁硬闯了进去,眼前一幕却是让他们惊呆。

朱由桦穿着龙纹甲胄站在最上方点将台,下面是一大片空地,数千人正在这里互相厮杀。

没错,是以命搏命,不是演戏。

“杀!”

流寇们在空地中,见人就砍,逢人就捅,每个人都是浴血满身,全都杀红了眼。

在空地之外,南阳营的官兵们围城一圈,竖起大盾,长枪和鸟铳露出,对准了其中自相残杀的流寇们。

朱由桦在上面来回踱步,大声道:“我南阳营不要孬种,你们这八千人都是死罪,能活下来的只有最后八百人!”

“剩下的八百人,才有资格留下来,进入南阳营!”

第七十章:有我的功劳(求收藏!)

不仅贺人龙,连他身边的参将高杰等人,亦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副震惊至极的模样。

让流贼自相残杀,八千人留八百,相当于十丁抽一,这种招流贼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贺人龙万历年武进士出身,从底层军官一步步做起,屡破流贼,自认也是走南闯北,但如朱由桦这般招抚方式,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到。

这般行为,就连他也觉得太过疯狂,但转念一想,却又的确可行。

这八千流贼,约束不好,就是一大地方祸害,全部杀了,又难免成了所谓的“杀良充功”,遭人口实。

朱由桦的这个做法,既解决了人多无法妥善安置的问题,也能将流贼中战力低下的老弱病残剔除,留下真正的精英。

这些流贼进入官军后,如果运用的好,可能比本部官军还要管用,毕竟现在官军之中**较多,大部分战力低下。

本只是好奇的贺人龙,看见此情此景,一下对朱由桦心生敬意,站在南阳营军卒围成的圈子后一直看到结束也没吭声。

余的高杰等人,见主帅没有说话,自也就不敢僭越犯上,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内中流贼们的打斗。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中的流贼愈发少了,直到只剩下几百人的时候,朱由桦才朝台下的黄虎点点头。

后者心领神会,将手举起,大喝:“举铳!”

须臾,他又猛地喊道:“放!”

霎时间,炒豆般的爆响接连在耳边响起,正杀兴起的流贼们纷纷停住手中刀枪,茫然向周围看去。

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反应过来。

“你们剩下的人,现在都是南阳营的人了,还不快谢过王爷!?”黄虎大声喝道。

他知道,方才那种情况,除非直接用鸟铳惊醒,不然是根本不会对这些杀红眼的流贼起到什么效果的。

如果造成反扑,更可能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场中寂静一阵,流贼们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站在那里,看着遍地的尸体。

他们的这种反应,让周围严阵以待的南阳营官兵紧张起来,几声喝令传出,又赶紧抬起鸟铳对准了场中流贼。

忽然,一名浑身血迹的流贼猛地跪下,抱拳大声道:“小人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谢王爷不杀之恩!”

朱由桦在台上点点头,看向第一个说话那人,道:“从今以后,你们将洗脱从前身为贼寇的屈辱,成为南阳营的一员。”

“想要子孙后世得到荫福,你们还要为本王,为大明做的更多!有功必赏,违规必罚,这是南阳营的铁律!”

“你们不再是流贼,你们是兵,是百姓的子弟兵!”

话音落地,周围的南阳营官兵也都是放下手中武器,一个个大箱子被搬到眼前,分发给场中余下的八百多人。

箱子中,装的是南阳营的制式布面甲和兵服,当然还有闪亮的刀枪。

看着朱由桦兵不血刃就收了几百名流贼,贺人龙有些羡慕。

从前自己扩军,都是不分良莠,将俘虏和抓到的百姓一股脑充入军中,然后再慢慢筛选。

这也是此时大部分官军的扩军方法,时逢乱世,朝廷又没有什么军饷,谁还愿意去当这个大头兵。

所以只能强抓,这样做虽然能迅速扩军,但却不可避免的让兵员素质下降,贺人龙在近几年经常吃败仗,也有新兵不堪一用的原因。

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所谓几十万大军的左营。

说起左良玉,就连贺人龙都要忌惮万分,无它,就是因为这货手底下的兵实在太多了。

说五六十万是吹牛,但好歹二三十万还是有的。

据说每次左营拉练,都要旌旗蔽空,漫山遍野的军兵,比当地百姓的人数还要多。

可就是如此多的人数,除了面对张献忠以外,左良玉却几乎没打过什么胜仗,原因自然就是兵员素质太低。

每次打仗,一旦前方家丁支撑不住,后方的庞大军队全都成了摆设,会在一瞬间崩溃。

这种情况,闯营也不是没遇见过。

打洛阳的时候,田见秀就曾因为前方流民营的畏惧和退却,导致后面压阵的老营冲不上去,因此贻误战机,被朱由桦抓到机会来了一出水淹七军。

这八百多人,贺人龙看得出来,每一个都是好手,放在自己的贺营之中,起码都是家丁的成色。

说实在的,贺人龙有些羡慕,也有些畏惧。

就朱由桦这个招兵的手段,今日他能干的出来八千留八百,明日他就干得出来更过分的。

一面之缘,贺人龙却已经对这位皇族子弟心生惧意。

太狠了,这个人。

常人都叫他贺人龙贺疯子,如果自己是疯子,那这个朱由桦是什么,这已经是不是疯子所能形容的了。

带着些许忌惮,贺人龙上前道:“陕西总兵贺人龙,见过南阳王爷。”

“贺总兵怎么来了?”朱由桦斜眼看去,有些意外的样子。

其实朱由桦早就看见贺人龙,之所以一直没有理会,就是想要灭灭他的气焰。

自孙传庭进去以后,这个贺人龙就不再听人节制了,杨嗣昌管不住他,傅宗龙一样不行。

自从有意无意的学习左良玉以后,贺人龙貌似尝到了甜头,这次不打声招呼直接来南阳,用屁股想都不会有好事儿。

本王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人人都是这么好捏的。

贺人龙闻言讪笑,“末将听闻王爷在洛阳击溃了闯贼,所以来看看。”

“那贺总兵消息可是有些闭塞了,本王击溃闯贼已有些时日,如今献贼都已经跑了,这又如何说来。”朱由桦笑道。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贺人龙虽然知道这货是在装,但还就真没法说。

毕竟人家有资本,先退李自成再退张献忠,一般人哪有这个能耐,搁他贺人龙行吗?

贺人龙自己知道几斤几两,要自己来,真够呛!

“那末将可要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了。”贺人龙诡异的一笑。

朱由桦自然知道这货是在给自己挖坑,便冷笑道:“贺总兵恭喜什么,击退张献忠,是杨镇守的南阳营立功,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见朱由桦把事情全都推到南阳卫指挥使杨奉头上,贺人龙也没什么话说,毕竟这南阳营大张旗鼓的练兵,肯定不会是打着南阳王府的大旗。

尬笑几声,贺人龙咽咽口水,忽然道:“王爷可知,我贺营在卧龙岗也曾遭遇不少流寇,这次击退献贼,也有我贺营一份功劳?”

说完,紧紧盯着朱由桦。

第七十一章:大败彰德府

朱由桦的反应,牵动着贺人龙的内心。

要知道,朱由桦完全没有必要去把这份功劳分给贺营,贺营也根本没截击到什么流寇,都是贺人龙自己瞎扯蛋。

但说实在的,贺人龙如今的确是非常需要这份功劳,想要和左良玉争夺平贼将军的将印,就必须要立下大功。

平贼将军称号,是贺人龙多年来功勋卓著,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的见证。

“贺总兵真的和流寇拼杀了一阵?”朱由桦问道,那股笑容,让贺人龙情不自禁的开始想东想西。

贺人龙带着些许犹豫,挑出几名伤员,说道:“王爷请看,他们就是卧龙岗与贼人拼杀受的伤。”

见朱由桦亲自上前查看,贺人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以为这南阳王是个好捏的柿子,却没想到,这货的手下居然有私兵。

有私兵的王爷,难道只是要自保吗?

只是自保,却又为何让流贼自相残杀,留下八百个刀头舔血之辈充入军营,其心意如何,已是昭然若揭!

况且南阳还有猛如虎一部,人数虽不多,但该部却是少有的劲旅,便是贺人龙在这里,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什么犯上之举。

这些伤员实际都是上次战斗留伤,伤口早已开始愈合,朱由桦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如果仔细查看,不难发现端倪。

贺人龙有些紧张,甚至将手暗暗握在了刀柄上,充功可是诛三族的大罪,一旦被发现,会不会被当场拿下,这还是两说。

自己这次,只怕是要羊入虎口了。

“贺总兵做的不错,这些人伤口均为新添,看起来在卧龙岗是遭遇了一场血战,贺总兵实在是朝廷不可多得的将才呀!”

闻言,贺人龙愣住了。

朱由桦笑了笑,招手叫王府长史费登正过来,道:“费长史,为贺总兵和他的兄弟们请功,就说贺营在卧龙岗截杀张献忠残部,斩一千二百余级,报上朝廷。”

费登正有些犹豫,见朱由桦瞪过来,却是赶紧道:“下官谨遵王爷之命。”

这个朱由桦

他明明看出自己是要充功,却还是将这份功劳分给自己,分的还不是小功,一千两百级,这是不可多得的大功!

贺人龙放下刀,心中有些歉疚,他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有了这份大功,自己完全可以压左良玉一头,将平贼将军大印拿到自己的手里!

这一切,都要感谢这位观识大局的南阳王!

想到这里,贺人龙猛地上前,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谢王爷报功之恩!”

言外之意,这份功劳到底是真还是假,众人也就全都明白了。

即便是已经明白,这些东西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说得出来的,为了自保,看破不说破而已。

“贺总兵请起!”朱由桦下台将贺人龙扶起,朗笑道:“贺总兵为朝廷平贼剿寇,战必登先,这份功劳,早该给你。”

贺人龙点点头,也是哈哈大笑,自然也明白朱由桦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份功劳就是人家故意给他的。

于是贺人龙转身道:“贺营的弟兄们都听着,从今日起,王爷的命令就是的命令!”

“谁要是敢不听,哼哼,休怪老子一刀砍了他给王爷下酒!”

高杰虎躯一震,也道:“末将谨遵王爷之命!”

余的贺营官兵全都伏跪在地,齐声道:“我等惟南阳王爷是从!”

远处,四川总兵猛如虎看着这一切,有些震惊。

这位南阳王真是不得了,贺人龙这样的疯子,居然三言两语也能降服了,这贺人龙的手下,可全都是一些疯子啊。

朱由桦的日子过的很逍遥,也很忙碌。

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练兵,练什么呢,按照后世军队的练法,先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将令不得违背。

走正步就不用了,让这帮货走正步,怎么看都有些滑稽,但是站军姿是必须的。

最开始也就是整天整天的练军姿,兵士们也不懂,别人的军队操练都是骑马射箭,这边倒好,站着不动一整天。

没办法,谁让你南阳营待遇好呢,就算再搞不懂的练法,想在这边继续混饭吃,就得继续跟着练。

那八百新来的流贼进入军中以后,很快也就被这么高的伙食待遇给吸引住,娘希匹,要是早先有这么好的待遇,谁他娘的脑子被门夹了跑去当流贼。

站了一个月军姿,接下来才到走步,不是走正步,是整齐划一的前进、后退。

没错,朱由桦就是要练他们的整体协调性,第二个月不练别的,专门练前进、后退,端铳、放铳,骑马、下马。

练的好了加餐,谁要是跟不上趟了,轻的不让你吃饭饿着,重则踢出南阳营,宁缺毋滥,就是这么严厉。

南阳营这种伙食待遇,谁也不想就这么被涮出去,包括新来的八百多流贼,那都是玩了命的练。

练倒是没什么,主要大家伙期待的还是练完了的加餐环节,跟着有钱的金主混就是好啊!

这么练了三个月,基本的军队素质有了,这才到正戏,开始分配各自负责的区域了。

首先朱由桦进行了一次评比,把一部分相对不怎么样的选出来,放到辎重营中,专门负责后勤运输和做饭烧菜。

剩下的那一大部分,除了普通的阵型要练,也要开始练三段击和骑马拼杀技巧。

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东西就是熟能生巧,整天练一个东西,就算最开始你什么都不懂,过上个一年半载的,也能有点操作了。

阵型方面,主要练来来回回的变阵和列队,鸟铳上,则是专门练一个战法,就是明初沐英那个三段击的升级版。

朱由桦还让黄虎选出马术较好的一部分人组建骑兵队,整天骑着马在校场来回奔跑,用草人当靶子,联系刺杀技巧。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不得不说,众人的精神面貌还真是有了很大的改观。

原本死气沉沉的兵士,都成了精气神十足,一举一动都能差不多整齐划一的精锐。

基本上朱由桦一句话刚说出口,下边就赶紧忙活开来,那种列阵的速度,不知道甩开了其余官军几条街。

接下来列阵不用练了,开始练刺杀。

阵内的兵士,也分成了举盾手、刀牌手、长枪手和鸟铳手,这些前六个月都是分开操训,现在要聚合到一起,形成一个大阵。

现在练的是他们的刺杀技巧和协作能力,比如举盾手专门负责防御,长枪手穿刺敌人,鸟铳手远程打击,刀牌手则弥补缺漏,哪里缺人去哪里。

当然也不能忘了一直练马上冲杀的骑兵队,这帮人的伙食待遇就和一般大阵内兵士还不一样,毕竟人家有特殊技能。

这样鼓噪但是充实的日子过了小半年,来到崇祯十五年的正月,一个消息再次引燃了中原。

经过连日大战,五万援剿官军在彰德府终败于李自成的十五万闯营之手,总兵级别的大将就战死了三个。

三边总督傅宗龙逃至涉县节节抵抗,但却在偏店被闯营彻底击溃,最后,傅宗龙遭刘宗敏擒杀。

崇祯皇帝震怒不已,内阁六部连日商议,最后决定让汪乔年接任三边总督大旗。

李自成也正是在这天,向全天下正式号称闯王,建立了最基本营制。

第七十二章:有心无力

汪乔年可谓是原地晋升的典范。

这货被升任为陕西三边总督之前,就是挂着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头衔巡抚陕西,傅宗龙死在涉县后,汪乔年还在感叹“自傅先生殁,无复有平贼者。”

大致意思,就是他觉得傅宗龙战死以后,再也没什么人能当陕督去剿灭贼寇了。

结果没几天朝廷旨意下来,汪乔年自己直接原地接任,这不仅让他激动万分,也使他饱含热泪。

终于到了能体现自己能力的时候了。

可能朝廷让汪乔年接任,也是考虑到这家伙本来就在陕西,近水楼台先得月,能更好的抑制闯军吧。

然而虽说汪乔年是个人才,但现在这个时候,一般的人才已经带不起来中原糜烂的卫所官军了。

除非能有个人才中的人才。

傅宗龙在到任之初,也是个有才能和理想的陕督,这点朱由桦亲身验证过,傅宗龙不知比前任丁启睿强到了哪里去。

然而很有意思的现实是,丁启睿这样屁能力没有的活了下来,傅宗龙这般真正要剿流寇的,却继任一年不到就战死在了涉县。

正印证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陕督,这可是如今最烫手的山芋,没有人愿意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容易性命不保的差事。

接连三任陕督,第一任洪承畴算是小有成就,毕竟有当年与孙传庭合力剿灭高迎祥,又把李自成打成光杆司令逃进深山的功劳在手上。

但是有功劳就是什么好事儿了?

你有功劳,证明你有能力,能力愈强责任愈大,孙传庭进去以后,洪承畴成了大明消防员,哪里冒火扑哪里。

如今洪承畴被调到关外和清军作战,但鞑清岂能是流寇相比的?

所谓的九边精锐,打流寇是砍瓜切菜,但遇见了清军,那就是被砍瓜切菜的主,论逃命都是把好手。

眼下洪承畴带着大明最后的精锐边军被围在松锦,战不得胜,退不得走,外无援军,内无强兵,说白了基本是在等死。

洪承畴之后的第二任陕督是丁启睿,这小子上任几年一直都在打酱油。

流寇在东面闹得欢实他就去西面大张旗鼓的剿,虽说没死在流寇的手里,却也被革职查办,眼见是和官位无缘了。

第三任陕督傅宗龙稍有作为,所以成了流寇的眼中钉,带兵出了河南以后形势就急转直下,没几个月就被李自成、袁时中、张献忠合力围死在涉县。

傅宗龙为国捐躯,朝廷除了荫福一下他的后代,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毕竟如今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陕督们难,崇祯帝更难。

现在第四任的陕督汪乔年新官上任,正打算烧上三把火,然后用自己的能力把流寇彻底剿灭。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傅宗龙和汪乔年虽然能力一个比一个强,但毕竟都是文官出身,武夫们根本不看你这些出色的政绩,人家只认拳头。

孙传庭为什么能让将帅们听令,就是因为人家手底下那支秦军本身就是天下强兵,你不听好使吗?

拳头最大的,说话自然管用,好比历史上,孙传庭出狱一声令下就奉旨拿下了贺人龙,贺营的乱子到底也没闹起来。

原因在哪,原因就是那支孙传庭一手操训,天下闻名的秦军。

汪乔年想烧火,那也得有人听他的。

此时此刻,刚接任没几天的汪乔年,也算是体验到什么叫有力无处使。

现在他很理解杨嗣昌和前任傅宗龙,纵然你有天大的能力,那些大头兵不听你的,你有什么办法。

就像傅宗龙,这货是怎么死的,虽然是被李自成等人围死,但朝廷军将们却是主要原因。

傅宗龙剿灭李自成的战略没有错,他错在哪,错在太相信这些尾大不掉的各地军将。

单论战略眼光,傅宗龙绝对甩了李闯王一百条街,如果是在下象棋,流寇绝没有丝毫获胜的机会。

至于现在的陕督汪乔年,和李自成更不是一个级别。

但这不是下棋,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明面上点头哈腰听令,背后坑你一把的大有人在。

一打起来,本来负责围堵的人没敢上,直接放了出去,然后追击的人慌了,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家丁,也一声不响的带人跑路。

这两边一走,余的人也知道这仗没法打了,自然不会上去找死。

贺人龙和猛如虎等勇猛敢战的毕竟是少数,他们双拳难敌四手,都被团团围住,突围都费劲,又何谈去涉县驰援陕督。

看着傅宗龙被围在涉县让刘宗敏砍了头,猛如虎和贺人龙等敢战的军将自然也没了要增援的对象,赶紧该跑路的跑路。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眼下汪乔年遇见的就是这么个情况,陕西各地的朝廷官军都被闯营打怕了,力量本来就分散。

任凭汪乔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根本召集不来几个人,没有兵马听从号令,这陕督就是个空头大旗。

当了差不多七八天的陕督,汪乔年看着眼前这面奉旨总督三边的大旗,心生阵阵无力感。

自己之前真是太蠢了,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起来那丁启睿不是没能力,是人家聪明,根本没指望带着这帮人能剿灭流寇,大不了官不做,捞一票回去养老也挺好。

汪乔年不是孙传庭,能力虽然到位了,但他手底下一点自己的兵马都没有,全凭陕督名号,怎么可能约束住这帮军将。

“陕督大人,兵部的公文到了。”

闻言,坐在椅子上的汪乔年来了精神,起身道:“是不是粮饷和军械到了?”

官员摇了摇头,颓丧道:“还是催促出关的檄文。”

“唉!”

汪乔年再次坐回了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大厅,问道:“召集檄文已经发了八日,还是没有人来吗?”

官员再次摇头:“没有”

“谁说没人,我贺疯子到了!”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进来,汪乔年看去,只见一名魁梧的将官大步入厅。

贺人龙盔甲上还带着凝稠的血迹,走过来半跪道:“末将陕西总兵贺人龙,见过陕督大人!”

自从知道自己基本能拿到平贼将军大印后,贺人龙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回到了以前战必登先,逢召必至的时候。

当时傅宗龙召集诸将时第一个来的,是他贺人龙,现在汪乔年发檄文,头一个还是他贺人龙。

第七十三章:我得给他留着

“贺人龙,你怎么来了?”

说实在的,汪乔年对贺人龙多少还有些担忧。

要知道,最近几年的贺人龙基本上都属于坑人那伙的,去年一场围剿,贺人龙直接跑路回陕西,坑死两个地方总督。

虽说傅宗龙涉县一战,贺人龙是尽力而为,但这一场战斗,毕竟不能让汪乔年对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产生什么影响。

贺人龙这货打起来仗来确实有一手,但坑起人来也是没商量,丁启睿当总督那阵,对贺人龙是敬而远之,能不管就不管。

至于汪乔年,现在对他还是不敢用也不敢管的态度。

贺人龙自然看出汪乔年对自己的犹豫,当下也是哈哈一笑,上前几步。

“贺疯子,你要干什么?”汪乔年一惊,下意识起身后退。

贺人龙赶紧停住脚步,摊手道:“陕督您误会了,我贺疯子不再是从前的贺疯子了,有什么活儿您交给我,保管给您办成!”

“行行行,你先坐下。”汪乔年没听进去,只是摆手要他先离自己远点。

贺人龙无奈,只好后退回去,坐在一侧的凳子上。

大眼瞪小眼的坐了一会儿,贺人龙再次起身,讪笑道:“陕督,我这外边还有不少部下,要不让他们先进城?”

不待眉头紧皱的汪乔年说话,贺人龙拍着胸脯道:

“如果这帮混小子在城中闹出了什么乱子,用不着陕督出马,我贺疯子第一个砍了他们正法!”

汪乔年有的选?

并没有,贺人龙自己给了台阶,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点头,没好气儿的道:“这可是你说的,贺疯子,万一你的贺营进城搞出了什么动静,你就自行解决吧!”

“哈哈,那是自然!”

贺人龙喜不自胜,大摇大摆出了厅堂,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总督府官员。

不多时,贺人龙走回厅堂,还带着四名部下,看盔甲装束,有一名参将,三名游击。

高杰进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厅堂,大笑:“这帮瘪三,见傅宗龙败亡,一个个便都不敢来了!”

“那李闯的名号,拿出来只怕要让半个陕西的军将都吓得屁滚尿流!可是我高蛮子不怕,他李洪基连老婆都看不住,又能成什么大事?”

闻言,几人哈哈大笑,都想起如今高杰妻子高氏曾是李自成的婆娘。

部将周国卿好笑的道:“据说那高桂英自洛阳战后也跟了南阳王朱由桦,他李洪基自号闯王,三个婆娘却连一个都看不住。”

贺人龙之弟贺国贤也冷哼一声,“如今我贺营来了,看看谁还敢不来!”

贺人龙命他们坐下,给汪乔年行礼后,也沉吟道:“如今官军势弱,陕督可有什么计策剿寇?”

高杰点头,“我贺营必定全力以赴!”

闻言,汪乔年叹息,“计策是有,但无法执行,而今陕西流寇遍地横行,制时已晚,唯有诱往它处。”

“怎么个诱往它处法?”贺人龙来了兴趣。

汪乔年摊开一张地图,道:“闯贼涉县弑杀傅督后退回陕西,我观其意,必在西安!”

“西安若失,则陕西不保,朝廷屡次催我出关,正是叫我力保西安,不至陷于贼手。”

言至于此,汪乔年叹道:

“然兵饷未齐,将士疲乏,出关迎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本督已派人快马加鞭,联络督师,我部扼守潼关,督师率联军主力北上援击,届时李贼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处大同,一处潼关。”

“那时,本督放出潼关炸营传言,放贼入河南,而后调五省之力,将闯贼彻底剿灭于此。”

看着最后汪乔年手指的地方,贺人龙震惊不已。

“南阳?”

“正是,如今有能力与闯贼相抗的,只有南阳!”

汪乔年自信一笑,道:“本督早已知晓,今南阳守军大部都是那朱由桦的部下,这朱由桦先退李闯,又败献贼,想必贼军亦对他心生畏惧。”

“皇族掌兵,这本于法理不合,然当此乱世之时,该当摒弃循规蹈矩,万众一心,矢志击贼!”

“闯贼入河南以后,我即率部进驻洛阳,扼贼退路,你贺营追击贼寇,务必将其迫入南阳。“

“在这之后,本督将会传檄开封王绍禹,使他屯拒汝州-舞阳一线,再令牛成虎部守汝宁。”

“如此,贼必入南阳!”

听完这些,贺人龙有些惊讶。

这汪乔年看来是有些东西,每一步都想好了,如果真按他所说,李自成真会被一步步逼进南阳。

到时再配合南阳王朱由桦的力量,剿贼不难!

但各部真的会这么听话?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万历天启年间,没几个人会真正依计策行事,就连他贺人龙,从前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主。

果然,贺人龙刚想到这里,便听汪乔年说道:

“这些都是本督前几日所想,然檄文发布已有八日,来的却只有你一个贺营,兵饷未齐,粮械未至,督师那边亦没有什么消息传回。”

“照此下去,再过几日,闯营动向未知,计策便会成空。”

贺人龙自然明白每一日时间的重要性,便起身道:“末将先率部出关,与那李洪基战上一次,也好教他不敢轻举妄动!”

“兵力不足,粮械不齐,出关无异于以肉喂虎!”汪乔年说完,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贺人龙,道:

“我虽为三边总督,但手中能用的官军却不如闯贼,而今没什么其它的办法,只有等待。”

贺人龙叫道:“等什么?再等下去,西安失陷,我贺疯子不会有什么事,但陕督您必会被朝廷降罪责罚,只怕下场还不如那丁启睿!”

汪乔年闻言呵呵一笑,“本督又何尝不知,但本督不能因一人安危就耽误了剿贼大计。”

“朝廷家底只有这些,贸然出关,损兵折将,损害的是剿贼力量,本督要给一个人留着这些家底。”

“待他出关,贼寇,旦夕可定!”

高杰站起身来,沉声问道:“那是何人,竟如此厉害?”

汪乔年冷笑几声,道:“此人能耐高我十辈不止,那李洪基与之相比,不过是绕梁顽童罢了。”

贺人龙一惊,拍桌道:“孙白谷?”

与此同时,京师大狱。

一名身穿蟒袍的太监缓缓走入其中,经过之处,无人不是对他点头哈腰。

这太监来到最内牢房,恭敬道:“孙督师,皇上有请,恭喜,您要复出了。”

牢中之人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他披头散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刻着的地图。

上面标着,陕西-潼关-西安。

第七十四章:都督七省兵事

“对陕西战局,你有什么话说?”

皇极殿后平台,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被王承恩带上来的孙传庭,淡淡问道。

孙传庭先是山呼万岁,然后才冷声道:“李洪基、张献忠,不过一时草寇,至于那袁时中,更连草寇都不如。”

“陕西战局看似糜烂,实则只需打蛇七寸,便可奏效。”

“你竟如此自信?”崇祯皇帝惊叹不已。

这也是实在到了没什么办法的时候,才会放下面子把当年降旨关进去的孙传庭放出来。

看来这次是叫对人了,这孙传庭如此的胸有成竹,从前战绩颇佳,流贼也该不是什么问题了。

“此些草莽之流,倘若皇上给我两千精兵,旦夕可定。”孙传庭闷声道:“皇上放心,流寇本就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闻言,崇祯皇帝点点头,恨声道:“若那丁启睿、傅宗龙、汪乔年三人有你半点能耐,我大明也不至于今日!”

崇祯皇帝说的,正是目前三任陕督,汪乔年还在任上,傅宗龙已死,听这意思,汪乔年应该已经被打入了冷宫。

“皇上,傅宗龙、汪乔年就任以来如何?”孙传庭忽然问。

其实他有些诧异,丁启睿没什么政绩这个很正常,因为那货本来就是个有名无实之辈。

可傅宗龙、汪乔年却并不是如此,在孙传庭印象中,这两位都是能臣,他们三人还曾聚在一起商讨剿贼方略。

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却毫无政绩,这必定是有什么因由,据孙传庭所知,汪乔年的能耐比那李洪基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呵!”

一提起此事,崇祯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拂袖道:“你还说呢,那傅宗龙向朕要兵,要粮,最后却在涉县被贼击溃,负朕厚望!”

“至于汪乔年,他还不如傅宗龙,就任以后,便一直在潼关龟缩不出,闯贼逼近西安,他却毫无作为,畏贼笔战!”

“朕屡屡催促出关,汪乔年一再延误,百般托词,此等庸碌无能之辈,留他何用!”

“这”孙传庭欲言又止。

汪乔年和傅宗龙与他是挚友,此二人皆有真才实干,畏贼避战更不可能。

他本想替二人疏辩,但入狱多年,如今的孙传庭早已不是当初那么容易冲动,毕竟言多必失。

想了想,他还是跪地不起,一声不吭。

“朕将撤掉汪乔年的三边总督之职,给你三千京兵,尚方宝剑,令你总督陕西三边,到任以后,将汪乔年就地斩首!”

闻言,孙传庭瞪大了眼睛,久久未动。

崇祯皇帝皱紧眉头,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半晌之后,孙传庭起身道:“臣遵旨。”

孙传庭出狱了,走出皇宫的他,看着大明这大好的河山天下,一时之间,竟是有所动容。

这样的一刻,他曾在狱中想象过无数次,但他却没料到,自己大展拳脚之前,却是要两名生平挚友以性命相送。

圣命如山!

皇帝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为臣者的本份!

即便汪乔年是自己的挚友,可他在任上毫无作为,辜负皇上厚望,那也应该斩首正法!

流贼却要和建虏想要摧毁这大好河山,让黎民百姓陷入苦难,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孙传庭只要在一日,流寇和建虏的这等野心便不能得逞!

带着彻底剿灭李自成的决心,孙传庭自承天门骑马而出,经过京师鼓楼街,在一众百姓满是希冀的目光中,直奔陕西赴任。

崇祯十五年初,崇祯皇帝释放在大狱中的孙传庭,拜为陕西三边总督,加兵部尚书衔,都督七省兵事,赐尚方宝剑,带兵镇压李洪基、张献忠等人。

孙传庭实际上只是“都督七省兵事”,传来传去,民间以讹传讹,很快就有了个比陕西三边总督更牛逼的称呼,叫七省总督。

崇祯皇帝为孙传庭特别开设七省总督的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京畿及陕西等地传散开来。

听到的官军,无不是欢欣鼓舞,听到的流贼,尽然都是大惊失色,孙伯雅出狱了,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是末日来了。

孙传庭出京以后,并没直接去陕西上任,他先去河南彰德府涉县,看了看战死于此的老朋友。

相对汪乔年,傅宗龙还算是得到了好结局。

无论如何,他是在三边总督的任上尽职尽责,剿贼不成亦战死沙场,说出去,那是为家国民族而死的英烈。

可汪乔年就不一样了,就任陕督以来,这小子丝毫政绩没有,整天做的,就是变着法的推脱兵部的催促公文。

崇祯皇帝虽然对傅宗龙不满意,但好歹也知道他是尽职尽责的战死,汪乔年则就难了,孙传庭这么一去,直接就要被当成尸位素餐之辈斩首。

崇祯皇帝让孙传庭这么做,实际上也是想让他在就任之初收割一波威望,自己也顺便砍了这个毫无作为的总督。

可是崇祯不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谁坐在汪乔年这个位子上,都会变成尸位素餐之辈。

因为眼下陕西情况已经相当危急,官军几乎丧失了主导权,根本不是一个仅凭有能力总督就能力挽狂澜的。

从涉县离开后,孙传庭去了绛州。

到达绛州后,孙传庭停步不前,开始凭借陕督的大旗招兵买马,听闻这位七省总督就在绛州,原本秦军旧部纷纷来归。

很快,就有了接近两万人的规模。

正聚在陕西白水县的闯营各部,听闻孙传庭出狱一事后,十分重视。

李自成不止一次吃过孙传庭的亏了,他的舅舅前闯王高迎祥,就是被孙传庭剿灭,整个河南的义军,也几乎都被孙传庭和陈奇瑜平定干净。

孙传庭出狱,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崇祯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这个王牌,让所有流寇都为之颤栗不安。

孙传庭的动向,流寇们一直都是特别关注,据说他到了绛州后就不再向前,开始招兵买马。

招来的,最多就是原本那些秦军的旧部,李自成听闻,更是第一次显露出慌张不安的神色。

秦军属于官军中的一支,同贺营、左营、白杆军本质上相同,是孙传庭以募兵制训练的私兵,但对朝廷极其忠心。

秦军火器极为犀利,天下闻名,赖以克敌制胜的则是他们的车阵,当年孙传庭就是倚靠车阵,将高迎祥率领下的闯营团团围死。

因孙传庭即将赴任的原因,本不听汪乔年号令的陕西残余各部官军,如今已经蠢蠢欲动。

固原总兵郑家栋带兵进至洛川,眼下还在不断向前推进,临洮总兵牛成虎则抢先进驻蒲州,为的就是防止闯营狗急跳墙,先对潼关造成威胁。

至于贺营,周国卿一部更是在贺人龙的命令下,大张旗鼓的开进同州,与牛成虎部官军互成掎角之势。

各部官军的动作就像事先商量好的那样,在孙传庭到任之前,就在陆陆续续向潼关一带逼近,这也令各支流寇的活动愈来愈困难。

这个孙传庭,人还没到,便已经动员起整个陕西三边的官军向流寇发难,足见他在官军中的威望和地位。

有鉴于此,李自成、张献忠、袁时中在商议后当即决定改变战略。

趁孙传庭还没来,李自成以袁时中的小袁营留守白水,阻截从洛川南下的固原总兵郑家栋所部,他则号召余部义军往西南方向靠拢,全力拿下西安。

第七十五章:去南阳

“妈了个巴子,这李洪基欺我太甚!”

拿下临潼,距西安不过咫尺之遥,张献忠却一直骂骂咧咧,原因自然就是方才众人面前李自成的态度。

“呵呵,八大王,这姓李的早把您当成他的下属了。”张可望冷笑道。

一旁冯双礼看了看他,没有吭声,却是张定国道:“父王,我早说过,李洪基绝非善类,现在才离开,只怕不容易了。”

张献忠也叹道:“早知今日,去年就该听你的,不该来投奔他李洪基!”

“原以为李洪基能与高闯王一样义气干云,却没想到,他要收编老子的兵马为自己所用,实在是高看了他!”

“父王当真要走?”张定国忽然问道。

张献忠没吭声,冯双礼见状,忙亲自走到帐外四处看了看,吩咐老营把守好四周,这才拉下卷帘走了回来。

待卷帘落下,张献忠才道:“待在这里,早晚会被李洪基吞掉,我张黄虎揭竿十数载,难道还要为他做嫁衣不成?”

冯双礼忽然道:“既然要走,那越早越好,今晚就走。”

张定国也道:“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但此时曹操未至,李洪基一旦发难,仅凭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

“鸿远你就直说吧,这个时候,没什么不能说的。”张献忠直言道。

张定国点点头,道:“唯今之计,除了我们能与李自成抗衡的,革左五营是一个,袁时中的小袁营算另一个,想要离开,没有袁时中是走不成的。”

“袁时中一直对李自成俯首帖耳,哪会跟我们走?”张可望冷笑,“李自成指东,他不敢往西。”

“你这个办法怎么可能奏效?简直异想天开。”

“那你有什么办法?”张定国回头道。

张可望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道:“你就是这么跟你大哥说话的?有没有点儿辈分尊卑了?”

“呵。”张定国冷笑一声,不再吭声。

这两个义子,张献忠都极为喜爱,见两人又开始抬杠,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道:

“袁时中那头,只怕是没什么办法能让他离开李洪基。”

“父王你错了,袁时中起义之初就是为了被抓到洛阳大狱的堂弟刘玉尺,现此人正在南阳为朱由桦做事。”

说着,张定国拿出了一封信。

张献忠接过信,发现署名正是刘玉尺,看过以后,便又惊道:“刘玉尺这是在劝袁时中投降官军!?”

“正是。”张定国道:“我们离开闯营后,最好的去处,就是南阳投奔朱由桦。”

见张献忠有所犹豫,张定国趁热打铁道:“父王,儿子留意过,这朱由桦乃人中龙凤,明廷诸王之中,李洪基最怕的也是此人。”

“为父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此人行军做事,异于常人。”张献忠沉吟道。

上次张献忠在湖广大杀特杀,本打算乘胜拿下南阳,然而谁想到,一到南阳便溃不成军。

这朱由桦散了满地的金银财宝和器械,让他手下那些流民一个个抢红了眼,自相残杀。

要不是朱由桦,自己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无处可去的地步,张献忠是万万没想到,此时自己唯一的出路,竟是投奔昔日仇敌。

现在这个情况,张定国已经分析的很明白了。

想要离开李自成,只有借助袁时中的力量,但袁时中素来忌惮李自成,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可能帮助张献忠。

这个特殊情况,就是正在南阳王朱由桦帐下效力的刘玉尺。

可问题又来了,用刘玉尺的这封招降信,这就相当于他张献忠劝说袁时中归顺朝廷,相对来说,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归顺朝廷,张献忠谷城复起,朝廷损失惨重,怎么可能再接受?

话说回来,张献忠不想归顺朝廷,不用刘玉尺的这封信,袁时中就不可能跟着他跑路,连李自成这关都过不去,又何谈什么义军大业。

“那就暂受招抚,抵达南阳后故技重施,再举义旗!”张献忠想了想,没有多久便做出决定

只要先能过了李自成这关,那就是蛟龙入海,余下的什么都好说,只要堂而皇之进了南阳,那就不是朱由桦能做主的时候了。

计议已定,说干就干,张献忠的肚子里,已经生成二受招抚,复起南阳,弑王夺寨的蓝图。

深夜,袁时中听到报告后吃了一惊。

“张黄虎找我来干什么,还如此的隐蔽,怕是有什么阴谋?”

与刘玉尺一同起事的朱成矩道:“还是见见,这姓张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里该是有事求你。”

闻言,本打算不见的袁时中思虑半晌,道:“那让他从后门进来,被闯王见到,难免生疑。”

朱成矩道:“这样最好。”

“哈哈,别来无恙啊小袁王!”随着一阵大笑声,张献忠走入袁时中的大帐。

袁时中头也没抬,看着文书,冷笑道:“小袁王可不敢当,八大王找到我小袁营,怕是有事相求?”

“袁老弟真是一猜就中,事情先不说,你先看看这封信,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张献忠眼珠转了转,道。

“什么信?”带着狐疑,袁时中将信打开,看见笔迹,当时就瞪大了眼睛站起来。

站着将信看完,袁时中想了想,伸手道:“八大王请坐!”

朱成矩见状,赶紧带着心腹去到帐外。

“哈哈,这份见面礼如何?”张献忠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早盯好的位子上。

“这信是从何而来?”

“南阳,汝弟刘玉尺,眼下可是南阳王朱由桦手下的卷帘大将哟!”张献忠大笑。

“他是何时去为朝廷做事了?”袁时中有些嘀咕。

娘的,老子当初揭竿起事就是为了打下洛阳救这小子,混迹几年,没想到他倒一声不响的投了朝廷。

张献忠看袁时中面色犯难,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重重叹息一声,道:

“那李自成自恃为闯王,早将你我二人看做是他的部下,今日会议,他还要将我的十八寨兵马改编到他的闯营,想必,你小袁营也离此不远了哟!”

闻言,袁时中想了想,也道:“这个我早就猜到,但闯营势大,又是高闯王之后,又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你就不想奋起而击吗,就这么坐着等死??张献忠起身道:“刘玉尺就在南阳,你何不跟着我去投奔朝廷,以保子孙后世?”

“投奔朝廷,你真是这么想的?”袁时中震惊了。

张献忠笑道:“做了这么多年贼寇,东奔西跑的,早就做腻了,想那闯塌天,投奔朝廷之后,如今已是副总兵的官身,你我又比他差到哪里去?”

第七十六章:舒服的把他们送走

张献忠会真心想投降朝廷?

袁时中不信。

但相对之下,这封来自南阳的信却是真的,自己老弟刘玉尺那七拐八弯的奇怪字体,一般人是模仿不来的。

甭管张献忠到南阳是去干什么,袁时中想要尽快和刘玉尺会合的想法,也是情真意切。

在这个世上,除了这个小老弟,袁时中就没有第二个亲人了。

其实袁时中早有投降朝廷的想法,之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就是因为李自成势大,不好动作。

袁时中一直以来的行动,相当于被闯营束缚着前进。

李自成也尖的很,打仗基本都是把小袁营排在前面当炮灰,然后他闯营捡现成的,袁时中早就对此不满。

想到这里,袁时中道:“八大王果真想投靠朝廷,与刘国能一样?”

张献忠闻言脸皮抖了抖,几乎是咬着牙硬笑:“自然是不想再做贼,与昔日兄弟团聚。”

闯塌天刘国能,是早期义军中较有威望的几支,当年他也是和张献忠、李自成义结金兰,共同受抚。

然而在这之后,李自成、张献忠各有野心,分别复起,刘国能却没有,他是一心一意就跟着朝廷去干了。

现在的刘国能,自诩为“王臣”,朝廷指东他绝不往西,在各支官军中极为活跃,属于哪里有事儿跑哪里。

对昔日的义军兄弟,刘国能也绝不手下留情,常说当年造反就是实在饿得不行了,如今朝廷给他官身,这份天大的恩情在上,自然要为此效死。

方才张献忠笑呵呵的提起闯塌天名号,看似是羡慕刘国能已为朝廷副总兵,实则却是对刘国能不顾结拜情义为朝廷效命恨之入骨。

袁时中觉得这姓张的演技实在是有些假,不过袁时中也不管这些,当初他之所以举事,就是因为弟弟刘玉尺遭受不公正待遇被抓紧大狱。

如今刘玉尺已为官军,他又何必继续造这个反?

刘玉尺将计就计,笑道:“我亦早有所愿,朝廷正朔,明运未终,我等还是各自受抚,为朝廷效力,这才是正道。”

果然,张定国说的不错,这袁时中最大的弱点就在刘玉尺身上,听闻刘玉尺已为官军,决定受抚居然如此痛快。

张献忠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既然如此,还是商量一番如何从李洪基手上逃脱,毕竟,闯营势头不小。”

闻言,袁时中点点头,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本来是越走越好,但俩人商量了半宿,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没什么办法,离家出走的事情只好拖一拖。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召集众人本打算自临潼渡灞水,然后围困西安,拿下西安以做自己的根基之地。

然而灞水对岸有个官兵营地,领队是临潼总兵王定。

这个王定本来是驻守在临潼,但闯营势大,这小子直接弃城而走,本打算退入西安,奈何就藩西安的秦王朱存极不许,只能返回灞水河畔扎营。

列阵扎营后,王定便在灞水沿岸设置伏雷暗弩,日夜操练,欲与闯营决战。

李自成这次会议,本来打算再把袁时中推出去当先锋渡河,然后自己的闯营坐收渔翁之利,损失能小点,还可以捡现成的。

然而袁时中没来,袁时中没来也就算了,张献忠也没来,这俩人这么有默契的一块儿没来,李自成发现端倪了。

张献忠是个极有野心的货,素不服自己,这点李自成知道,早就让刘宗敏防着他一手。

如今张献忠没来商讨,在李自成这儿就像是个讯号,这张黄虎要动手了。

正在李自成打算先发制人,让刘宗敏把张献忠直接并掉的时候,袁时中以家中老母即将病死为由,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辞呈。

这份辞呈有点东西啊!

李自成看完辞呈,发现袁时中在辞呈中表达的竟是一份鱼死网破的意思。

现如今各义军首领中,谁都知道这袁时中老母早tm死了,全家上下就剩一个堂弟。

回去探望老母,亏他想得出来!

袁时中的堂弟刘玉尺正在南阳王朱由桦手下做事,李自成也在战场上见识过他的能耐,因为这小子打起来那是真不要命。

袁时中名为回乡探望老母,实则是要劝李自成别轻易动手,因为老子的小袁营也不是吃素的。

李自成有些摇摆不定,这时候宋献策来了,劝他说闯王千万别动手,现在的确不适合鱼死网破拼一波。

首先小袁营实力是有的,真打起来,李自成有自信能拿下,但闯营损伤必定也会不小。

袁时中极讲义气,只要这货不死,小袁营就不可能直接归顺自己,如果强行把他给砍了,更会激起反效果,让小袁营人人用命。

除此之外还有张献忠,这家伙手底下虽然人不多,但剩下的全是马队精锐。

姓张的那十八寨八队在各支义军中素有威名,张定国、张可望、艾能奇、冯双礼,这些人个顶个都是好手,真打起来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更何况,那临潼总兵王定也不是吃屎的,官军与自己一水之隔,王定敢退敢打,一旦你这边后院起火,那头就不会渡河而击?

听完宋献策有条有理的分析,李自成犹豫了。

袁时中行事向来不是这么果断,眼下判若两人,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让他铁了心想离开自己。

首先张献忠已经和他勾搭上了是肯定的,除此之外,那个刘玉尺可能也是原因之一,毕竟袁时中一直都想找到自己这个堂弟。

闷头想了半天,外头等命令的刘宗敏甚至有些不耐烦,正打算自己单吃袁时中。

这个时候,李自成发话了,说是让他好生去送送袁时中。

刘宗敏懵了,老子刀都磨好了,你就让我干这个?

半个时辰后,刘宗敏目视袁时中和张献忠大摇大摆离开,心里那个气啊。

“真tm窝囊到家了,人家摆明了要去投降官军,大哥还要好吃好喝的送走,脑子让驴踢了?”

整个闯营,也就刘宗敏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骂李自成,毕竟俩人根本上的部下是一样多的,区别就是刘宗敏压根不想当甚么闯王,他觉得太麻烦。

当牛金星添油加醋把刘宗敏话告诉李自成的时候,后者脸都黑了,咋说我现在也是闯王,当众这么骂,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黑就黑了,不一会儿李自成的脸就又红回来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由他去吧,我这个臭弟弟,就是直肠子。”

第七十七章:喜事 祸事

张献忠和袁时中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闯营,直到现在,张献忠仍是紧张兮兮,不信李自成会这么放自己出去。

“八大王,不必过于担忧,李洪基必不敢来。”袁时中骑在马上,回头说道。

张献忠道:“你怎能如此确信,李洪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洪基不好相与,我袁时中就是软柿子?”袁时中闻言冷哼一声,道:“闯营与官军仅一灞水之隔,那王定可是背水一战,他若敢动,王定必定渡河而战。”

“就算他李洪基不管王定,这里还不是有我小袁营,怕什么?”

“有些道理。”张献忠向后看了看,发现依旧静若止水,也是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

两人出了闯营,一路向南,很快到了蓝田县。

这蓝田县本是官军驻地,但是在去年的时候李自成和张献忠经过了一次,将官军打跑,府库放完,百姓之中的青壮也抓的差不多。

现在再回来一看,批毛都不剩一根。

袁时中有些唏嘘,张献忠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景象他见多了,在他看来,就算自己不全都抢走,官兵一样会祸害干净。

“八大王,您这是要去哪儿?”见张献忠带人往西去,袁时中拦在前面,笑呵呵道:“咱们不是要去南阳投南阳王吗?”

“哦,我去西面转转。”张献忠心下一紧,慢慢将手摸到了刀子上。

这袁时中果真是铁了心的投官军,要做下一个刘国能,要是就这么去了南阳,自己只怕还不如留在闯营。

那个时候,只怕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西面荒无人烟,有什么好转的,八大王还是随我尽快去码头,于此乘船可直抵内乡,到内乡就距南阳城不远了。”

袁时中冷笑连连,亦将腰间明晃晃的刀子显露出来。

“哦,可以,可以”

张献忠正打算动手,却猛然间发现,小袁营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不做声的将自己这边马队团团围住。

小袁营势不如闯营,但也有两万余的规模,威势不小。

张献忠如今只剩下几百人,袁时中知道刘玉尺在朱由桦手下,定是要裹挟他去到南阳。

几百人被两万人围在中间,对方马队、老营的人数一样不少,真打起来,张献忠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两方人就这么对峙半晌,就在气氛逐渐紧张之时,小袁营的朱成矩却笑着道:“干什么干什么,大家许久未聚,有什么话,到南阳再说也不晚。”

闻言,张可望亦笑道:“就是啊父王,南阳可不是个小地方,官军不多,咱们去了,大可做的更多。”

袁时中冷笑:“八大王以为呢?”

张献忠静默半晌,先松开手,笑道:“我觉得不错,那咱们就先去找船?”

“八大王先请。”袁时中将手一挥,小袁营的人也都让开一条去往码头的通路。

看着张献忠、张可望等人快马入城,袁时中面色突变,寒声道:

“你带马队去盯着他们,张黄虎这十八寨马队素有威名,多带些人,要想投奔朝廷,这可是手好牌。”

朱成矩点头,点齐两千马队呼啸而去。

河南,南阳府城。

如今的南阳,和去年相比可是大换了一个面貌,首先就是城外的官道。

在南阳王朱由桦“要想富、先修路”的正确纲领下,南阳的军民们齐心协力,将官道维修拓展,极大促进了人口的流通。

官道修好以后,周围很快发展出了一块块的居民区,围绕着王庄,更是出现了许多的市集和聚落。

但是这些如郊区般的地方,都没有城墙阻隔,一旦流寇来袭,几乎相当于毫不设防,很容易被三光。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南阳一建了。

在南阳王府和南阳各官署的指示下,南阳一建负责承建了南阳城的扩建和维修项目。

这可是个大工程。

南阳一建下属的劳工营各有分工,也是搞建设的中坚力量,现在这个世代,给吃住就愿意出苦大力的人大有人在。

他们要把南阳城年久失修的城墙、楼台、马道,官衙等修缮一新,将城内不怎么用的库房、民居拆除。

拆了之后,要在原址上扩建出新的必须设施,比如草料场,军械库。

这还是城内,城外有更大的工程,就是围绕新出现的南阳郊区新增一片城墙,称作外城。

朱由桦是个郡王,这种事儿就连南阳府衙都做不了主,得向上去报,待朝廷决议下来,才能付诸实践。

朝廷的决议速度,朱由桦在后世的时候是有所耳闻的,等朝议的决策下来,只怕黄瓜菜都凉了。

朱由桦做的也很简单,该报报,该修修。

最近几日,朱由桦一直在和徐寿辉等老匠户讨论圈地为城的事儿,这些村庄忽然出现,各地百姓闻风而至,不保护起来,这根本不行。

但要是一块保护起来,花费和开销又太大。

南阳城已经不小,绕着城外王庄和村庄圈出一个外城来,这个规模至少是当年建造南阳时的几倍。

“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钱的事儿么!”朱由桦将手拍在桌上,道:“你们放开了给本王建,钱的事儿,有我父王呢!”

“王爷这么说,小人就放心了。”闻言,徐寿辉笑了起来。

特娘的,福王富甲天下,建个南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怎么让这位铁公鸡拔毛,这不是自己的事儿。

“王爷不好了!”忽然,一名侍卫大张旗鼓的跑进来。

“怎么不好了,本王扩建南阳不好?”朱由桦皱眉问道。

侍卫喘了口气,道:“王爷,是流贼来了,还来了不少!”

“又来了?”朱由桦一拍额头,“这尼玛一波接着一波,还有完没完,我大明腹地到底有多少流贼?”

在自己家里,怎么像在塞外一样提心吊胆呢!

“王爷,大喜事儿啊!”刘玉尺忽然跑进来,大笑道:“我堂哥来信了!”

“袁时中回信儿了?怎么说!”对于招抚袁时中,朱由桦比较在意。

刘玉尺将信交给朱由桦,道:“他与张献忠自蓝田码头乘船渡河而下,不日就将抵达咱们南阳府的内乡!”

朱由桦道:“如此看来,就只有三五日的路程了?来的还真快,望弟心切?”

“王爷又拿小的说笑。”刘玉尺终于要和堂哥团聚,有些喜不自胜。

听这俩人一唱一和,侍卫懵逼了。

等会儿,让本侍卫捋捋,袁时中,是这刘玉尺的堂哥,那这股流贼,难道是来投诚的?

要么说自家王爷就是神人呢,袁时中那可是巨寇,手底下几万人的流贼,陕北的官军也吃了小袁营不少亏,各督抚屡都是招不降。

谁成想,这边一封信过去,降了。

侍卫刚想到这里,就听朱由桦问道:“你方才说来了哪些流贼?”

侍卫后退几步,讪笑:“回禀王爷,是小的糊涂了,方才所说,就是这袁时中和张秉忠。”

朱由桦也笑道无碍,挥手吩咐他下去了。

第七十八章:瞒天过海

且不说侍卫回去将南阳王朱由桦的大肚能撑船吹上了天,朱由桦在这边,除了招抚到袁时中的欣喜,也有个问题要尽快处理。

袁时中和谁一起来的,张献忠!

张献忠这货屠户出身,论刚狠,仅次于李自成,历史知识告诉朱由桦,招抚谁都行,唯独这张献忠不行。

几年前总督熊文灿使张献忠受抚,军械装备,名号官身,该给的一样都没吝啬,可谓仁至义尽。

就是这样,张献忠也还是来了一波古城复起,把当年放自己一马的熊文灿坑了个满头包。

不知道袁时中咋想的,带着张献忠这么个炸弹来南阳受抚,对朱由桦来说,张献忠要提早防备才行。

除了张献忠本人,他手底下人数不多,但却全是日后大西的开国班子,论能力,是要比自己帐下的这帮杂鱼要强出不少。

除了艾能奇、冯双礼这些人,还有一个人让朱由桦不得不重视的人才,那就是李定国。

对于李定国,可实在是难到朱由桦了。

从后来他死心塌地保明抗清来看,这个人是有民族大义和大局观念的,现在就属于典型的一个人才被张献忠给带跑偏了。

现在的李定国,还没想到大明一旦倒台,让满清入关后的意味着什么。

对了,李定国现在还叫张定国,是张献忠干儿子,对他极其忠心,有一点可以确定,张献忠不死,他是根本不会真心实意跟朝廷干的。

可要是自己直接砍了张献忠,一样会让李定国嫉恨,彻底走上报复朝廷这条不归路。

送走一个民族英雄和日后可能的得力干将,朱由桦不想干这种事儿。

除非,这张献忠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忽然,朱由桦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送张献忠去辽东和皇太极见一面,借野猪皮之手,提前弄死张屠户!

不多时,朱由桦看着被自己叫道王府正殿的几个人,郑重其事道:“黄虎,你带着南阳营的全部兵马,前往卧龙岗安营扎寨,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动弹一步!”

黄虎虽然不知道做什么,却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王爷放心,我今夜就带人到卧龙岗!”

“王爷,自贺人龙、猛如虎援剿陕西后,卧龙岗盘踞着不少流寇余孽,要不要让弟兄们练练手?”

朱由桦大手一挥,道:“这些事儿还要问我?这点贼寇不清剿干净,你就可以切腹自尽了。”

黄虎听不懂切腹,但是自尽的意思却能明白,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这些小毛贼,若是不处理干净,弟兄们简直愧对王爷一年以来的厚待!”

“那我呢?”刘玉尺有些急了。

眼看着黄虎带兵出征,自己啥事没捞着,搁谁谁都急,这可是立功升迁的大好机会。

“你小子在南阳别动,继续统领本王的护卫。”

闻言,刘玉尺有些失望,但忽然又问道:“王爷,侍卫们都没有正经官身,南阳营的都有了在册官身,侍卫这边什么时候能安排上?”

“等着吧!”朱由桦白了白眼,道:“本王月初就已托人去找内阁首辅范复粹,想必快有了结果。”

“能成吗?”刘玉尺有些期待。

做了一年多南阳王府侍卫统领,和这些侍卫早就混熟,各人的想法他也全都明白。

自永乐年开始,藩王的护卫三司被一步步裁撤,如今余下的不过是毫无体制的亲卫而已。

郡王只亲卫,止于三百人,除南阳营外,朱由桦私设亲卫近千,已是违反祖制。

但这个时候,大明遍地流寇,关外蛮清日日叩关,谁都不会去管这种闲事儿,自扫门前雪,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人数再多,郡王护卫也还是不在体制内的干儿子。

不在体制内,这就说明,你做王府护卫和给豪强看家护院,其实是没有任何本质区别的。

看家护院之流的银钱待遇要比王府护卫强多了,尽管南阳王府待遇是各王府中顶级,但没有编制还是个硬伤。

在其位谋其事,刘玉尺在南阳营也有职位,但他也兼职着南阳王府侍卫统领,自然要为全体侍卫考虑。

闻言,朱由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世上还有花钱解决不了的事儿?”

与此同时,京师范府。

“藩王掌兵已是僭越,我已容他从容练兵,如今又滋长野心,想要恢复护卫三司,成何体统!”看着眼前来自南阳的人,内阁首辅范复粹勃然大怒。

他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信,冷哼道“请回吧!告诉南阳王爷,我范复粹不会收他一个铜板,更不会给他办事!”

“砰!”

前来花钱疏通关系的南阳王府长史司长史费登正愣愣看着紧闭的大门,也是有些佩服。

久闻这范复粹刚正不阿,清正廉直,如今看来是有些东西,这么多金银,若不是先谈妥后交款,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带着跑路。

这范复粹面对朱由桦许诺的百两黄金、白银万两,竟没有丝毫的心动!

佩服归佩服,但若完不成南阳王交待的任务,只怕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内阁几位阁老,范复粹这条路走不成,试试其他人就是,总不能一颗树上吊死。

须臾,看着眼前的“周府”两个大字,费登正走了进去。

听说周延儒也是个清廉之人,费登正本没有太大的希望,没成想,周延儒这条路一走就通。

看过信后,现任内阁次辅的周延儒笑道:“恢复南阳王的护卫三司嘛,这事儿倒也不难。”

费登正一听,忙道:“阁老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南阳,这是个好地方啊!”周延儒起身转了一圈,笑道:“南阳卫素承担河南漕运要务,本辅没记错的话,去年南阳王指挥使杨奉所报上的在籍漕运军兵员有所不足,漕运总兵也无人担任。”

“若想恢复南阳王爷的护卫三司,当可从此下手。”

闻言,费登正恍然大悟,道:“阁老高明,将护卫三司编入地方漕运司内,隶漕运军编制,既在体制内,又能令地方指挥使考评合格,就算拿到地方上,这也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孺子可教也!”周延儒哈哈一笑。

不多时,心满意足的费登正小心翼翼出了周府,周延儒也在他离开后烧掉了朱由桦的信件。

作为内阁次辅,周延儒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越过崇祯皇帝,直接将朱由桦的南阳王府护卫三司恢复到漕运编制内。

动动嘴皮子,一百两黄金,一万两白银就到手了,这钱赚的难道不容易?

不过周延儒还是没整明白,南阳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一任唐王朱聿键上疏请求恢复护卫三司,这一任的南阳王朱由桦,居然花这么多金银来京师疏通门路。

费登正也不得不赞叹,相对朱由桦,朱聿键还是太年轻了。

朱聿键向皇上请求,这是体制内的大事,当然会遭到拒绝,但朱由桦越过崇祯直接去找内阁,这就完全能瞒天过海。

第七十九章:儒将风度

其实将藩王的护卫三司纳入漕运军体系中,此事已有先例,武宗年间宁王造反,起先就是用的这招,

直到宁藩之乱被王守仁平定,武宗亦未得知宁王造反的兵马到底从何而来。

如今虽说官面上不允许藩王拥有护卫,但拥有护卫的藩王却已经大有人在,自然都是花钱疏通了门路。

没了厂卫,内阁办的事,只要不叫崇祯知道,崇祯还就真的被一直蒙在鼓里。

因各地漕运军大致有缺,藩王护卫三司,到眼下这崇祯末年,已经成了漕运卫所运军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被纳入到漕运体系中。

好比说,承担漕运任务的徐州左卫、东昌卫、任城卫、豹韬左卫和龙虎左卫等就与藩王护卫三司关系密切。

这事儿朱由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花银子恢复护卫三司所涉及的藩王府包括楚王府、蜀王府和鲁王府。

鲁藩护卫军在调为漕运卫所运军过程中,与楚藩和蜀藩护卫军,呈现出了不同的模式与统辖关系,即相当于新成立的两支军队。

说白了,这些事儿朝野上下几乎都知道,只有身为皇帝的崇祯被蒙在鼓里,没有厂卫报告,他就成了瞎子。

两日以来,都督七省军事的孙传庭将已到潼关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而险要的潼关城,大军云集,各支援剿兵马无诏亦至。

将帅们争先恐后来到这里,不断有兵马入境,这让潼关显得比往日更加森严。

潼关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自孙传庭的秦军开到潼关以后,全城上下就整体换了一副面貌。

从前那些吊儿郎当的官军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严格、装束齐整的将帅及他们的家丁。

孙传庭人还没到,政令已经先到了。

除原本关城守军外,孙传庭在每个城门都增派了秦军千总亲率一千多名秦军兵士日夜防备,严查出入。

城外,所有战略要地,如通洛川及金盆坡等处,也都驻满了提前赶到的援剿兵马。

不仅城内家家户户都被官兵占住,用作营地,就连村庄的外面也是帐幕罗列,战马成群。

百姓们分明听见,官军一到晚上,鼓角号起,人喊马嘶不断,百姓们都缩在家中互相议论,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陕督带来了多少官军。

两日以来,在潼关一带哄传新任陕督已离开绛州,但具体去哪也没人知道,孙传庭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就连地方官绅也全然蒙在鼓里。

在众人之中,仅有前任的陕督汪乔年事先得知。

汪乔年会事先得知,这还要和崇祯临时的一个决断有关。

本打算“令传庭杀乔年以慑三军”的崇祯皇帝,事后才知道孙传庭与汪乔年原系至交,这才临时改变主意,下旨将原陕督汪乔年降为潼关兵备道,戴罪立功。

其实这并非是崇祯皇帝体恤人才,根本就是害怕孙传庭成为下一个左良玉,不听从朝廷号令而使的安抚之策。

崇祯对孙传庭不放心。

实际上,除了贴身的太监王承恩和周皇后以外,余的所有人他全然不放心,包括正在南阳私自成军的朱由桦。

崇祯皇帝将七省兵事全部交托于孙传庭一人之手,这是无奈之举,也怕后者会仿效左良玉,不听从号令。

所以崇祯朝令夕改,自扇嘴巴,下旨使汪乔年戴罪立功,也有你孙传庭若犯事,朕必杀汪乔年的威胁之意。

之前崇祯是密令孙传庭杀汪乔年,这才有了这回的明旨降汪乔年为兵备道。

若崇祯之前是下圣旨杀汪乔年,无论如何后悔,他也断不会改变主意,这是他身为大明皇帝那有些畸形的自尊心所致。

以明旨此为掩护,也能让这位皇帝继续堂而皇之的坐在龙椅上,忘却先前给孙传庭的密令,保全着他仅剩不多的尊严。

已降为潼关兵备道的汪乔年虽早有所料,但仍免不住有些失意,还不知道自己是因孙传庭而捡了一条性命。

孙传庭在来之前,叫他把道台衙门的大堂和签押房腾出来以备急用。

面对这位故交的命令,汪乔年不敢怠慢,安排好事务后,这才赶快换上四品文官服,骑马奔出潼关西门。

才走了四五里路,碰见了驻扎在通洛川和金盆坡各处的几位总兵,众人相见之后,一同赶往十里坡,下马迎候新总督。

看着愈来愈多的出迎文武,人群中的汪乔年有些唏嘘,当时自己前来赴任门可罗雀,与这时是截然相反。

这也印证了,孙传庭确有过人之处。

孙传庭是在黄昏时分抵达潼关的,来的时候和傅宗龙、汪乔年都不一样,没有依仗执事和锣鼓开道,也没有坐着八抬大轿,而是穿着大红色的文官便服。

他骑着高头大马,腰佩尚方宝剑,夹在一大堆幕僚和朝廷派来的总督府官员中间,在身后无数秦军将士簇拥下忽然而至。

孙传庭这般做派,已是摆明了将繁文缛节抛诸脑后,以武力彻底将流贼们征伐、平定的态度。

汪乔年率领全体文武官员,文左武右,依照品级大小和官阶高低,分列官道两旁候迎。

见孙传庭人马皆至,汪乔年上前行礼,孙传庭亦微笑点头,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随即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

孙传庭是进士出身,登第时年岁很轻,从此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几年前就做了陕西、三边总督,平定高迎祥后更是声威大振。

直到今年,孙传庭实际上也就五十刚出头的年纪,多年戎马生涯,使得他健康的脸孔染上了些许风尘之色,但始终保持着服饰整洁和温文尔雅的风度。

愈是饱经风霜,孙传庭也便愈是磨去棱角,将真实心思深藏不露,遇事变得从容,一举一动都是深谋远虑。

正是因为有这些特点,眼前众多对汪乔年和傅宗龙压根不感冒的将帅们,才愿意在孙传庭手下效力。

一行人到了道台衙门,孙传庭前往收拾好的签押房稍事休息,然后分别传见几位总兵和副将。

孙传庭只是问了前方西安军情,便吩咐让副将、参将留下,总兵率余的将官即刻回访,以免流贼趁虚而入。

事后,孙传庭将汪乔年也叫进签押房,拈须笑道:“岁星兄,你任陕督数月,可是对流贼有了什么了解。”

“除流寇外,本督还有一事问你,与朱由桦有关。”

第七十九章:儒将风度

其实将藩王的护卫三司纳入漕运军体系中,此时已有先例,武宗年间宁王造反,起先就是用的这招,

直到宁藩之乱被王守仁平定,武宗亦未得知宁王造反的兵马到底从何而来。

如今虽说官面上不允许藩王拥有护卫,但拥有护卫的藩王却已经大有人在,自然都是花钱疏通了门路。

没了厂卫,内阁办的事,只要不叫崇祯知道,崇祯还就真的被一直蒙在鼓里。

因各地漕运军大致有缺,藩王护卫三司,到眼下这崇祯末年,已经成了漕运卫所运军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被纳入到漕运体系中。

好比说,承担漕运任务的徐州左卫、东昌卫、任城卫、豹韬左卫和龙虎左卫等就与藩王护卫三司关系密切。

这事儿朱由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花银子恢复护卫三司所涉及的藩王府包括楚王府、蜀王府和鲁王府。

鲁藩护卫军在调为漕运卫所运军过程中,与楚藩和蜀藩护卫军,呈现出了不同的模式与统辖关系,即相当于新成立的两支军队。

说白了,这些事儿朝野上下几乎都知道,只有身为皇帝的崇祯被蒙在鼓里,没有厂卫报告,他就成了瞎子。

两日以来,都督七省军事的孙传庭将已到潼关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而险要的潼关城,大军云集,各支援剿兵马无诏亦至。

将帅们争先恐后来到这里,不断有兵马入境,这让潼关显得比往日更加森严。

潼关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自孙传庭的秦军开到潼关以后,全城上下就整体换了一副面貌。

从前那些吊儿郎当的官军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严格、装束齐整的将帅及他们的家丁。

孙传庭人还没到,政令已经先到了。

除原本关城守军外,孙传庭在每个城门都增派了秦军千总亲率一千多名秦军兵士日夜防备,严查出入。

城外,所有战略要地,如通洛川及金盆坡等处,也都驻满了提前赶到的援剿兵马。

不仅城内家家户户都被官兵占住,用作营地,就连村庄的外面也是帐幕罗列,战马成群。

百姓们分明听见,官军一到晚上,鼓角号起,人喊马嘶不断,百姓们都缩在家中互相议论,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陕督带来了多少官军。

两日以来,在潼关一带哄传新任陕督已离开绛州,但具体去哪也没人知道,孙传庭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就连地方官绅也全然蒙在鼓里。

在众人之中,仅有前任的陕督汪乔年事先得知。

汪乔年会事先得知,这还要和崇祯临时的一个决断有关。

本打算“令传庭杀乔年以慑三军”的崇祯皇帝,事后才知道孙传庭与汪乔年原系至交,这才临时改变主意,下旨将原陕督汪乔年降为潼关兵备道,戴罪立功。

其实这并非是崇祯皇帝体恤人才,根本就是害怕孙传庭成为下一个左良玉,不听从朝廷号令而使的安抚之策。

崇祯对孙传庭不放心。

实际上,除了贴身的太监王承恩和周皇后以外,余的所有人他全然不放心,包括正在南阳私自成军的朱由桦。

崇祯皇帝将七省兵事全部交托于孙传庭一人之手,这是无奈之举,也怕后者会仿效左良玉,不听从号令。

所以崇祯朝令夕改,自扇嘴巴,下旨使汪乔年戴罪立功,也有你孙传庭若犯事,朕必杀汪乔年的威胁之意。

之前崇祯是密令孙传庭杀汪乔年,这才有了这回的明旨降汪乔年为兵备道。

若崇祯之前是下圣旨杀汪乔年,无论如何后悔,他也断不会改变主意,这是他身为大明皇帝那有些畸形的自尊心所致。

以明旨此为掩护,也能让这位皇帝继续堂而皇之的坐在龙椅上,忘却先前给孙传庭的密令,保全着他仅剩不多的尊严。

已降为潼关兵备道的汪乔年虽早有所料,但仍免不住有些失意,还不知道自己是因孙传庭而捡了一条性命。

孙传庭在来之前,叫他把道台衙门的大堂和签押房腾出来以备急用。

面对这位故交的命令,汪乔年不敢怠慢,安排好事务后,这才赶快换上四品文官服,骑马奔出潼关西门。

才走了四五里路,碰见了驻扎在通洛川和金盆坡各处的几位总兵,众人相见之后,一同赶往十里坡,下马迎候新总督。

看着愈来愈多的出迎文武,人群中的汪乔年有些唏嘘,当时自己前来赴任门可罗雀,与这时是截然相反。

这也印证了,孙传庭确有过人之处。

孙传庭是在黄昏时分抵达潼关的,来的时候和傅宗龙、汪乔年都不一样,没有依仗执事和锣鼓开道,也没有坐着八抬大轿,而是穿着大红色的文官便服。

他骑着高头大马,腰佩尚方宝剑,夹在一大堆幕僚和朝廷派来的总督府官员中间,在身后无数秦军将士簇拥下忽然而至。

孙传庭这般做派,已是摆明了将繁文缛节抛诸脑后,以武力彻底将流贼们征伐、平定的态度。

汪乔年率领全体文武官员,文左武右,依照品级大小和官阶高低,分列官道两旁候迎。

见孙传庭人马皆至,汪乔年上前行礼,孙传庭亦微笑点头,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随即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

孙传庭是进士出身,登第时年岁很轻,从此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几年前就做了陕西、三边总督,平定高迎祥后更是声威大振。

直到今年,孙传庭实际上也就五十刚出头的年纪,多年戎马生涯,使得他健康的脸孔染上了些许风尘之色,但始终保持着服饰整洁和温文尔雅的风度。

愈是饱经风霜,孙传庭也便愈是磨去棱角,将真实心思深藏不露,遇事变得从容,一举一动都是深谋远虑。

正是因为有这些特点,眼前众多对汪乔年和傅宗龙压根不感冒的将帅们,才愿意在孙传庭手下效力。

一行人到了道台衙门,孙传庭前往收拾好的签押房稍事休息,然后分别传见几位总兵和副将。

孙传庭只是问了前方西安军情,便吩咐让副将、参将留下,总兵率余的将官即刻回访,以免流贼趁虚而入。

事后,孙传庭将汪乔年也叫进签押房,拈须笑道:“岁星兄,你任陕督数月,可是对流贼有了什么了解。”

“除流寇外,本督还有一事问你,与朱由桦有关。”

第八十章:蝴蝶效应

“难、难!”不等汪乔年说话,孙传庭便是自言自语。

“大人是说什么难?”汪乔年不明所以,怎么好好的,就突然换了一副面貌。

闻言,孙传庭道:“本督出狱前曾在平台面圣,当时皇上问我,需多少人可以荡平贼寇。”

汪乔年赶紧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两千精兵足矣。”孙传庭自嘲的一笑,道:“当时我才刚从狱中出来,几年未曾知晓中原大事,更不知闯贼已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

“两千精兵没有十万精兵和百万军饷,守住潼关都是问题,何谈剿贼!”

看得出来,孙传庭也是为自己当时的夸下海口而后悔,就像袁崇焕刚刚得到崇祯信任一样,不了解辽东战事即言“五年平辽”。

等到人在其位的时候,方才后悔,因为这完全就是短期内让皇上高兴,长期看来,无异于自掘坟墓。

“岁星兄,我已出狱半月有余,若久驻潼关,皇上必定催我出关以击闯贼,你以为该如何是好?”孙传庭忧心忡忡。

汪乔年在陕督的位子上坐了几个月,自然对眼下陕西各处边军大体境况有些了解。

“此时各镇兵马旗号虽多,数目却不多,固原总兵郑家栋所部才两千余人,临潼总兵牛成虎仅有三千,便是贺营也才一万八千之数,余的各镇兵马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就不到两万。”

“便是白谷兄你的秦军,多也是新募之军,老卒很少,带着这样的兵马出关,无异于自寻死路,依我看,还是向皇上疏请兵、饷吧!”

“这就到了难的时候了。”

孙传庭仰天叹道:“本督为难之处,不是剿寇,却是皇上那边已夸下海口,平台召对时皇上也说无兵无饷,此时疏请兵饷,岂不是出尔反尔,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汪乔年想了想,也体会到这种心情。

“的确很难。”

孙传庭出狱前和崇祯皇帝说过“两千精兵足矣”,那是因为不知道几年之内流寇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还以为是入狱前的数万乌合之众。

等到任上一看,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入狱几年,官军和流寇的情况好像完全反了过来,原本几十万人的官军现在只剩下两万不到,倒是原本只有几万规模的流寇,现在到处都是,还动不动就是几十万。

就像李自成这部分兵马,当初攻打洛阳时号称二十万,被朱由桦击溃后偃旗息鼓,几月出来居然又有了十几万。

这么些人,到底从何而来,汪乔年想不明白,但孙传庭却无师自通,流寇人多,无非就是百姓活不下去了,被逼造反。

牛逼已经吹出去,再疏请兵、饷,久居皇宫大内的崇祯不会体谅自己,很有可能兵饷没有,还被骂个狗血淋头。

“白谷兄,还是上疏吧,皇上素重东虏、内寇之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皇上会理解的。”汪乔年忽然说道。

其实这话他也是安慰孙传庭,后者长叹半晌,又自语道:“难,难哪”

“若有精兵十万,足饷百万,本督必定扫平中原群寇,上报皇恩,下安黎庶!”孙传庭朝汪乔年冷冷说道。

“欸,白谷兄,我想到一件事。”

汪乔年忽然道:“方才你说要问我南阳王朱由桦的事,我这才想起,与闯贼合营的袁时中,不久前裹挟张献忠奔南阳去了。”

“莫不是要投诚?”孙传庭腾地坐起,眼中精光四射,连声道:“李鸿基是如何应对的,没有与小袁营自相打杀?”

“不仅没有,据说袁时中和张献忠还是闯贼下令护送出去的。”汪乔年也是啧啧称奇。

孙传庭闻讯冷笑一声,登时明白了李自成的咕噜,拈须道:“看起来我入狱多年,这手下败将还学会了不少道理!”

孙传庭那边商量着如何让崇祯同意他在潼关练兵,李自成这边,也是有些战略上的变动。

本来的想法是在袁时中和张献忠走后,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西安,但谁成想,杨嗣昌率领的主力联军很快就回到了金州。

这也是同历史上不一样的地方,历史上这个时候,杨嗣昌早因陷洛阳畏罪自尽,现在洛阳没丢,他自然也活得好好的。

金州距西安,不过三日的路程,也就是说,三日之内拿不下西安,闯营就将面临着被杨嗣昌、孙传庭合围的危险。

实际上,孙传庭目前手下兵马自保尚嫌不足,出关是根本不可能的,李自成的这个担忧完全不会是问题。

可毕竟都督七省军事的是孙传庭,名气摆在这里,就算一动不动,也能形成很大的威慑。

况且流寇根本不知道官军虚实,只是听说潼关远近郊外甚至都驻满官军,一到夜晚便鼓号雷动。

后来又有消息,说贺疯子、猛如虎等人也去潼关与孙传庭会合,自然就更不敢冒着被合围的风险继续打西安。

这天一大早,李自成决定议出个结论来,便召集手下众寇头领一同商议。

商议半日,总结出的建议就两个。

第一个是仿效南阳王朱由桦守洛阳,掘渭水以灌西安,但这么做很容易让西安成为废城,难以抵挡后续孙传庭和杨嗣昌的合围。

在高一功的劝说下,李自成很快将这条建议否定。

第二条建议,是牛金星提出来的。

他是屡试不第的秀才,很有官瘾,所以希望李自成尽快选个地方建国称王,在众多义军中占得先手。

牛金星原来选中西安,现在则看中了朱由桦就藩的南阳,认为南阳是“帝乡”,有真龙之气,地势上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李自成还在斟酌、权衡之中。

会议进行到下午,流寇们无精打采,不知何处才是突破,却忽然传来一个消息,保定总督杨文岳的军队在朱仙镇被罗汝才及革左五营击溃。

本来历史上是李自成在朱仙镇击败杨文岳,现在李自成阴差阳错被困在了陕西,反倒成就了罗汝才。

也该着是那杨文岳倒霉,带上左良玉这么个声色犬马的货色,自然遇见谁都是被卖的结局。

杨文岳的部下实际上没有多少,之所以号称二十万大军,是因为左良玉的部下就有十**万。

但是朱仙镇一战,左良玉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本性,被罗汝才、革左五营的贺一龙等人打得丢盔弃甲,连杨文岳都不管了,只管夹着尾巴逃回湖广。

左良玉逃回湖广舔伤,连带着杨文岳召集的几镇兵马全军覆没,罗汝才就算是在东面打开了局面。

此时此地,能对与革左五营合兵后的罗汝才造成威胁的,只有山东总兵刘泽清一部。

可是刘泽清和左良玉差不多,是个只拿好处不办事的货。

说来也叫人觉得好笑,本来刘泽清是驻扎在曹州,闲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听闻官军朱仙镇大败,保定总督杨文岳被杀的消息后,大为惊骇,直接窜到了登莱州的蓬莱水城。

为防朝廷下旨要他援剿,刘泽清还打好提前量,向崇祯皇帝上疏,说自己骑马不小心摔伤动弹不得。

就这么个货,指望他能出兵制衡罗汝才,那可真有的等。

第八十一章:闯营分兵(二次强推,求收藏!)

“好啊,老子几个月没有打仗,手正发痒呢,现在一个叛将,一个宿敌,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好得很!”刘宗敏大大咧咧的叫着,内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哥,咱们来者不拒,一口吃两个包子吧!”

刘宗敏话中的叛将是袁时中,至于那所谓的宿敌,当然是在洛阳曾击溃他们的朱由桦了。

“总哨说的没错。”田见秀接着话茬说道,“小袁营经不起一击,我只是担心他们听见风声再从南阳跑了,那可就不好捉了。”

“哼,这次绝不能让到手的两个包子逃掉!”李自成冷哼道,“至于孙传庭,他虽如今都督七省军事,但手底下却没什么能打的,照我们闯营差远了。”

“就算是郑家栋、牛成虎,在襄城的时候也是跑的比谁都快!曹变蛟、洪承畴出关援锦后,中原唯一能阻挡我们的,也就是那贺疯子!”

说罢,李自成也是哈哈大笑。

待闯王说完,余下几位归附闯营的流寇头领才是纷纷发言,口气也大体相差不多,只是在提及贺疯子时,几个人都刻意避免了一个叫“高杰”的人。

说起来,李自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底下那活儿不行,三个老婆,无一例外全都跟人跑了。

除第一个韩林儿被李自成亲手所杀以外,余的两位,如今一个正给贺人龙部将高杰出谋划策,一个则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朝廷的南阳王朱由桦。

提这件事,那不是自讨苦吃,引闯王他老人家发怒吗?

牛金星仍在考虑建议闯王到何处建国称王的事,他自然知道李自成和刘宗敏这些人对袁时中十分痛恨,但眼下毕竟可走的路不多了。

罗汝才在朱仙镇大败官军,左良玉退守武昌,他和革左五营已经在河南打开局面,闯营若不迅速击破这道杨嗣昌、孙传庭围成的包围圈,很可能会位居人后。

曹操的心思无人琢磨得透。

说毫无野心吧,罗汝才却毫无投诚归于朝廷的意思,说他想要坐天下和李自成相争吧,这小子又事事显得宽大为怀,一副和事佬的亲切模样,在各义军中名望甚高。

对于这样的人,要么并为己用,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中,要么就需提早除掉,以免日后对闯王坐天下造成威胁。

至于袁时中,牛金星虽然也很痛恨,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胸无大志,日后必为人所并,不会是闯王坐天下的威胁。

与其彻底决裂,倒不如利用袁时中的女儿,再做最后一次争取

“袁慧梅是袁时中的女儿,袁时中虽然跑了,可慧梅还在我们手里,可以用这丫头试试能不能把袁时中这匹中山狼牵回来。”

果然,正如牛金星所料,高一功首先提出了用袁慧梅拴住袁时中的办法。

袁时中出逃那天,袁慧梅刚好外出解手,事出紧急,袁时中没有来得及顾上自己女儿。

高一功是李自成最为信任的心腹,他的话,无疑代表着李自成的意思,牛金星和宋献策趁机附和,两人对视一眼,又由宋献策提出后续建言。

“闯王宜宽大为怀。如箴言所说,我闯营中有一名最近投入的扶沟秀才,名唤李忠文,此人幼时同刘玉尺熟识,可助闯王联络小袁营。”

李自成眼前一亮,问:“可有此人?”

须臾,牛金星恭敬道:“禀闯王,李忠文正是三日前自北方来投,同刘玉尺自幼相识。”

“我们不妨先以委以大任的名义派这个李忠文带着在下的亲笔书信,前往南阳劝说袁时中重回闯王旗下。”

“只要袁时中肯重新与我们合营,闯王可以答应前罪既往不咎,至于其它的,待他到了,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刘宗敏虽然不赞成对袁时中这个叛将这般宽大,但却也都知道如今的举义处境,为大局着想,也是一言未发。

李自成想了想,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李岩被自己失手所杀,只能听信牛金星的建议了,何况宋献策也说这是箴言,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见李自成点头,余的流寇头领心中暗笑,但面上都装的一脸诚恳。

话中,他们既表示了对闯王的臣服,也言明了自己对袁时中十分痛恨,理解李自成的这个决断,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

招抚袁时中,必杀朱由桦,这是对南阳的战策商量结果,接着众人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陕督孙传庭和督师杨嗣昌可能的追击。

牛金星道:“听京城来的消息,孙传庭刚出狱时,皇帝问平定我们闯营需多少人马,他说有‘两千精兵足矣’”

“老鹰叼根唢呐,云里雾里乱吹!”商议攻取南阳时半天没吭声田见秀忽然插了一句,引来一片笑声。

牛金星也笑了,接着道:“孙传庭毕竟还是孙传庭,如今他按兵不动,可能就是发现兵饷不足,据说前两日才刚给皇帝上疏,又说要两万精兵,百万饷银才可出关。”

“你们猜猜朝廷如何批复?”牛金星看着众人全都齐刷刷看过来,就连李自成都不例外,心中很是膨胀,大笑道:

“朝廷不仅没有给孙传庭一个铜板的饷银,而且还指派了一个监军来到潼关,督促他马上出关清剿义军,皇帝更亲口骂他出尔反尔。”

众人又一阵大笑。

“两万人马顶个尿!”刘宗敏蔑视地把手往桌上一摆,对李自成道,“大哥,我看不用再议了,你们去处理小袁营的事儿,孙传庭交给我去收拾!”

“这倒可以,只是不知孙传庭究竟有多少人马出关?”李自成皱眉问道。

“孙传庭既然说要两万精兵,估计不会少于这个数,何况还有贺人龙的疯子营,这也是不明数量。”宋献策道:

“傅宗龙出关时带着三四万人马,汪乔年做陕督时也有一两万,眼下孙传庭的人马了不起也就是四五万,要两万兵,应该是要号称十万好出关。”

“大家怎么看分兵?”李自成向众人一一扫视。

半晌没吭声的田见秀又忽然说道:“我看不用分兵,集中力量先打孙传庭,那朱由桦是只铁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我看你小子是在洛阳被朱由桦打怕了吧!”刘宗敏冷笑一声,引起轰然大笑。

田见秀瞅了这丫一眼,犯怂,没吭声。

见他没说话,刘宗敏不好借题发挥,只好悻悻作罢。

待众人笑声落下,袁宗第忽然道:“怎么分兵我都没意见,我只求一点,打孙传庭带上我,我好报潼关南原之仇!”

第八十二章:威南阳,逼潼关

自从几次犯错以来,郝摇旗都没能参加会议,就算参加了,也基本不怎么说话,这也是田见秀洛阳之战以后,在大事上很少吭声的原因。

闯营里边看着和谐民主,实际上,还是以军功论辈分的老一套,大家都觉得,你田见秀战败了,就没那个资格与我们坐在一起商量。

虽说李自成明面上表示不看这个,可田见秀被刘宗敏等人左一句右一句讥讽的时候,却也没见他站起来说过一句话。

听了袁宗第的话,郝摇旗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闯王,总哨,你们要是还瞧得起俺郝摇旗,就让俺打前锋,要不把姓孙的打个落花流水,按从此就头朝下走路!”

“我们现在先谈分兵的事,谈好了分兵,才能说谁打前锋的问题,摇旗,你怎么看分兵?”李自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

郝摇旗叫道:“我看,这孙传庭他就是只烧鸡,手底下绝没有几个人,这拿在手里撕撕香香的事儿,俺可不会,俺只会带一群不要命的兄弟冲锋陷阵!”

其实孙传庭名气虽然大,但是李自成并不把如今的孙传庭放在眼里,就连崇祯都没有完全信他,自己又慌个什么。

这朝廷自损干将的事儿,做的还少了?

现在的李自成相信,对付朝廷上,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有路,那位当朝的皇帝,也要给他创造一条路出来。

相对孙传庭而言,他觉得对付袁时中的小袁营,并不需要那么多兵力,就算真的打起来,自己的闯营也能完胜。

现在问题在哪头轻哪头重,对付袁时中,不需要很多人,可是南阳还有一个朱由桦,在这个人手上,闯营是吃过大亏的。

不论那次是不是偶然,刘宗敏现在可都对朱由桦恨之入骨,可孙传庭前面毕竟还有杨嗣昌,留的人一样不能少了。

如今的闯营,虽然走了小袁营,但除了李自成本部嫡系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洛阳被击溃后寻求的义军联营。

这些义军中,李自成是闯王,是当之无愧指挥众人的大将军,可一旦分兵,就有一个以谁为主的问题。

李自成一走,以刘宗敏闯营总哨的地位能指挥这些头领吗?

显然不能。

但刘宗敏不能指挥,去让这些头领各自为战,则更不妥,保不齐他们就会是下一个小袁营。

“军师,你看如何分兵?”李自成一转头,把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抛给了眼前两人。

宋献策完全懂得李自成的心思,故作沉思状,才是说道:

“虽说对袁时中要以规劝为主,但义军也要做好他不听劝的准备,在下觉得可以让田见秀带一队人马留在这里,震慑小袁营。”

“至于那朱由桦,他是个王爷,没有朝廷的谕令,是肯定不会动弹一步的,这个闯王大可放心。”

“如果袁时中和刘国能一样死不回头,闯王可另做部署,派总哨率领大军,在几日之内发兵剿灭,其余各营可随闯王前往潼关,迎击孙传庭。”

“我们要主动出击,以免官军轻视。”

听到这话,余的头领们纷纷震惊不已。

在座的有不少都是当年荣阳大会的班子,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更有人曾与孙传庭手下的秦军交过手,结果被打的大败,完全不是对手。

这些人深知孙传庭练兵、战策上的厉害,现在看闯营众人居然如此轻视孙传庭,将他与傅宗龙、汪乔年相提并论,心中也都有些不以为然。

但这个场合上,毕竟还是不能露出胆怯之色,不然一旦李自成发现,小袁营就是下一个自己。

众人都是一副孙传庭不足为惧的表情,以此表示自己和李自成的看法一致。

李自成没有发现他们笑容中的端倪,只是微笑点头,对刘宗敏道:“刘总哨,你看军师说的这个计策可行么?”

“我看还是换个人,这田见秀不把握!”刘宗敏大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

“不把握,我为什么不把握?”田见秀毫无征兆的回了一句。

“砰。”刘宗敏拍案而起,指着他的脸骂道:“打洛阳让你做前锋,你呢,带着数万大军,几日之内竟连城墙都没摸到,留你个废物在这,还不如全都去打孙传庭!”

李自成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看着。

“放屁!”田见秀一直忍着,这次终于也是爆发出来,“打洛阳的时候,你刘宗敏做什么了,就tm一直站后边看着,你知道老子的手下死了多少人!?”

“骂的比谁都欢,跑的比谁都快!”

田见秀最后这句,又是引起众人的大笑。

“你这是找死!”刘宗敏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抽刀。

田见秀早怂够了,也不甘落后,把手握在了刀把子上,嘴里还道:“来来来,都是爹生娘养的种儿,我倒是要看你姓刘的有几斤几两!”

“行行行,总哨您消消气儿。”

刘宗敏一个谁碰炸谁的火爆脾气,余的头领们也都十分理解田见秀,纷纷上去拉架。

本来是讨论大事,怎么还就闹起来了?

“一个洛阳的破事儿,你到底还要跟我闹多久?”田见秀吭哧吭哧喘着气,道:“刘宗敏,今儿我把话撂这了,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的部下也不答应!”

田见秀起初号锁天鹞,也是各义军中的头领一个,因闯营入的早,所以就一直留在闯营中。

不得不说,面对刘宗敏的咄咄相逼,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了拉出去单干的想法。

“怎么,你还想打一场不成,就你这个尿性,我翻手的功夫,你就被灭了。”刘宗敏充满蔑视,冷笑不止。

“行了,都闹够了?”李自成说话了。

不过他的话,并不是田见秀期待已久的惩治刘宗敏,看这意思,却好像两个人都有罪过,而且他的还更大一些。

刘宗敏给李自成这个闯王卖个面子,没吭声,田见秀也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别看田见秀毫不示弱,但到底打不打得过刘宗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无非是一时激愤,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两人落座,李自成才转头道:“不知军师建议多少人留在此地,两万人马可否?”

宋献策说道:“小袁营有些实力,两万人马不足以威慑。再说,万一袁时中不听劝,真的打起来呢?”

“我们也不能光想着击溃了事,我们要将小袁营彻底围歼,袁时中一伙人,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李自成沉吟道:“那两万人确实少了些,军师看呢?”

宋献策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闯营如今虽无十倍小袁营之兵力,但人数也不能少了他们,依我看,至少要给田见秀留下四万人马。”

“还是要把这个怂包留下?”刘宗敏忽然转头。

一名归附闯营的义军头领道:“锁天鹞是员虎将,闯王的人要去迎击孙传庭,这里的小袁营,留下他自然最妥!”

话中之意,自然就是要留下没什么用的,李自成另带主力去打孙传庭。

又有一人冷冷道:“刘总哨,得饶人处且饶人,锁天鹞昔年可是跟着高闯王举义的,可不比你晚!”

刘宗敏冷哼一声,田见秀跟着也没什么大用,留在这儿威慑小袁营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还能卖这些头领一个面子,便冷哼一声。

“既然是军师与闯王的决断,宗敏自当遵行。”

李自成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二弟嘛!打孙传庭,有用的着你的时候!”

听见这话,田见秀一声没吭,心里却活络开了。

第八十三章:兄弟相见

袁时中南下从内乡码头上岸后,探明正有一支官军朝这个方向急进,不必多说,这一定是南阳的官军了。

不过袁时中尚有些疑虑,不知此时自己投顺的消息是否已经到了南阳,这股官军究竟欢迎还是阻截。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做一些防备。

内乡本地的官军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小袁营是来归顺朝廷的消息,见流贼渡河而来,也是纷纷登城守战。

不过小袁营两万多人,本地官军数量只有几百人,士气上也不怎么样,除却那些老弱病残外能操善战者更不足两百,打了没多久就后继无力,被破城而入了。

相较于闯营,袁时中的小袁营显然更得人心。

闯营每破一城,几乎都要将当地物资、人口掳掠殆尽,袁时中入城后首要之事,便是告诉所有人,此番他们是来投诚,

听见流寇是来归顺南阳王朱由桦,且打的也不是闯营旗号,百姓和被俘的官军,这才稍稍安心。

这天傍晚,袁时中得到新的探报,知道那支向此方向急进的官军是由自己堂弟刘玉尺率领的,便放下心来。

袁时中打开内乡大门,竖起朝廷大旗,把攻城时俘虏的官军如数放出,然后才将刘玉尺一行人迎入城中县署。

失散多年的兄弟终于等到了相见这天,两人都很高兴,带着各自的部将勾肩搭背来到内乡县署正厅。

袁时中早叫人摆好酒宴,又喊来歌舞助兴,同刘玉尺一边吃喝一边商量归顺朝廷的大事。

酒过三巡,袁时中道:“吾弟此来,是不是受那朱由桦所托?”

刘玉尺点头道:“嗯,南阳王知道你要来,让我带上五百两赏银,给小袁营的弟兄们买酒吃肉,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带到南阳城,亲自见你一面。”

闻言,刘玉尺有些受宠若惊,高声道:

“弟兄们,我早说过,在闯营咱们不受待见,可是到了朝廷这儿就大不一样了,知道闯塌天吗,现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副总兵了!”

“以袁爷的实力,当个总兵还不手拿把攥?”朱成矩也笑道。

“这位,是南阳王爷手下得力干将,如今洛阳的千总将官,雷大虎。”

顺着刘玉尺的手,袁时中见到一名披挂着千总铠甲的壮汉,便抱拳道:“雷千总,日后你我可就是同僚了,还望能冰释前嫌哪!”

雷大虎也道:“不必客气,我在做官军前,也就是个种地的,只要为南阳王爷效力,那就是我兄弟。”

“哈哈,这位兄弟直爽,对脾气!”袁时中大笑,心中很是舒服。

见这两人这么快就对上了,一旁的张献忠等人纷纷冷笑,张献忠更是冷嘲热讽道:

“假仁假义,过不了几日李自成就要追来,等那姓李的到了,只怕你们的南阳王被袁时中卖了还在替他数钱呢。”

看说话的是张献忠,雷大虎等一应南阳营将校全都默不作声,边吃边喝,静观其变。

“袁爷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南阳?”席间,雷大虎抓起一只鸡腿,啃着说道。

袁时中哈哈一笑,道:“这个不急,我小袁营初来乍到,自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干净。”

说着,袁时中的眼皮向张献忠那侧抖了抖,刘玉尺心中明白,面儿上也不多说,只是拍掌叫道:

“这戏子模样不错,只是不知卖艺卖不卖身?”

袁时中大笑,“卖身不卖身的,咱们兄弟想要了她,她还敢不给不成?”

本是转移视线的玩笑话,却没想到袁时中当了真,刘玉尺当即神色一变,似笑非笑的道:

“哥哥,待到了南阳,可要约束好小袁营的弟兄们,在南阳营的时候,王爷可是军法严明,揉不得一粒沙子。”

“闹出了什么乱子,做弟弟的也不好办。”

刘玉尺没有在意,摆手:“放心放心,我小袁营岂是和闯营一样的做派。你到陕西问问,哪家百姓听说小袁营来了不打开大门相迎?”

“这样便好。”刘玉尺点点头,继续看戏了。

当天深夜,酒席作罢,袁时中将刘玉尺叫来,打算兄弟二人仔细的商量日后去向。

刘玉尺却有些疑惑。

“哥哥,若是要投南阳王,那雷大虎还是叫来的好。”

“咱们兄弟俩叙旧,喊他作甚?”袁时中有些不快。

刘玉尺道:“雷大虎是南阳营的人,南阳营是王爷的人马,既是要投靠朝廷,避开雷大虎,这能不遭人猜疑吗?”

“你真铁了心的要投朝廷?”袁时中忽然问。

刘玉尺笑了几声,道:“哥,我不是投朝廷,我是投南阳王。”

“这有什么所谓?”袁时中不明白,朱由桦是南阳王,投朱由桦不就是投朝廷吗。

“若没有南阳王洛阳之恩,你弟弟如今只怕已经葬身城中。”刘玉尺摇头,“何况南阳王绝非是一般宗室,哥哥不必多问,相信我就好。”

“我信你。”袁时中毫不犹豫的道,“但你真的信那朱由桦吗,此番若不回头,可就要同那闯塌天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了。”

“南阳王信我,我也信他!”在这方面,刘玉尺同样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脱口而出。

“那好,哥哥跟着你干了!”袁时中大笑几声。

扶沟秀才刘忠文接到宋献策的指派后,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他看来,这可是个博取闯王注意的大好机会,若这次成功劝得袁时中再归闯营,也能在闯营中崭露头角。

动身之前,刘忠文特意去看了一眼被关在营帐中的袁慧梅,让她口述近日来在闯营中的日用、吃食东西,以证闯王并未亏待。

除此之外,他又带走了袁慧梅贴身的发簪,做二重保证。

袁时中知道刘忠文乘船前来,打了个提前量,故意带着南阳千总雷大虎在内乡码头等候。

但袁时中没有让刘忠文进城,反而将他带到城外一处鸟不拉屎的村落,殷勤款待。

谈起再归闯营的事,袁时中也口口声声说此番逃离是被张献忠所逼,乃万不得已之举,表示愿意重归闯王旗下。

并且他还说,如今李闯王的号令,天下又有哪支义军不敢遵从。

当日因雷大虎在场,刘忠文话留一线,并未和盘托出,后来乔装入城密会刘玉尺,才将宋献策的书信交出。

看过信后,刘玉尺的说辞和袁时中大致相同,表示当年待在洛阳就是权宜之计,早有归回义军的想法。

随后,刘玉尺盛情款待刘忠文,互称同乡。

“请仁兄回去代禀闯王,就说我大哥十分想念慧梅,此番闯王代为照顾,不胜感激。所以叫刘玉尺敬备菲仪数事,代呈闯王与军师笑纳。”

第八十四章:举步维艰

送走扶沟刘秀才的当天,袁时中再次派人北上,快马加鞭前往开封谒见河南巡抚高名衡,请求尽快招抚,并派船只到内乡码头帮助小袁营的人马渡过湍水。

同时,袁时中也向南阳王朱由桦请求粮草和军械支应,和雷大虎的一部分南阳营官兵在内乡县修筑堡垒,准备迎击闯营。

过了几天,朱由桦的军械、粮草和巡抚高名衡的回复在同一天分上下午到了。

朱由桦办事的效率让见惯了朝廷文武速度的袁时中很是惊讶,他将粮草、军械分发下去,雷大虎也特意说,这是南阳王爷的赏赐。

众流贼纷纷感谢,都说这两日受了南阳王爷的银子和粮草,愿死战抵抗闯营。

在回信中,高名衡并没有放松对小袁营的警惕之心,他答应接受投顺,并且许诺上奏朝廷授袁时中南阳府西南路参将职衔,但却有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袁时中必须杀掉前来劝降的那个扶沟秀才李忠文,并且要在回信中大骂李自成,以表小袁营此番是真心投顺朝廷。

至于派船接运人马的事,高名衡说,俟投顺朝廷后再议。

对于高名衡的回复,袁时中和朱成矩等人大为失望,但失望之余,见到朱由桦飞速送来的粮草和军械,却也有了些底气。

起码来说,朝廷这边还是有人站在他们这边的。

对于仅授参将一职,袁时中有些不满,他毕竟泥腿子出身,只知如今刘国能已是副总兵,自己却要为他节制,却不明白参将一职代表着什么。

刘玉尺晓以大义,首先告诉高名衡许诺的袁时中这个南阳府西南路参将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旦袁时中成了参将,整个南阳府西南路的兵马、军械和操备诸事都要归他统辖。

南阳是个大府,领二州十一县,西南路更是抵抗陕西、湖广贼寇的要冲之初,南阳卫更于西南路紧要之地置百户、千户所三十余处,各设官兵屯驻。

这些都归西南路参将,也就是将来的自己统辖。

袁时中若有所思,既有兴奋又有踌躇,刘玉尺又说闯塌天刘国能投顺时朝廷仅授守备一职,多年来凭借剿匪战功才晋升副总兵。

袁时中这才大笑起来,道朝廷还算给了他几分薄面。

朱成矩对授何职衔不以为然,“袁爷不必过于忧烦职衔,只要过了湍水,我们小袁营还不是在南阳为所欲为?巡抚又不能那咱们怎么样!”

听到这话,刘玉尺面色未动,心中却有了杀意。

看起来,现在小袁营的有些人,还是打着一时投顺,不听调令伺机窜入腹地的想法,这种人应该尽快根除,放进去,只能给王爷造成无端困扰。

袁时中也听出朱成矩话中之意,他已和刘玉尺商量妥当,此番是实实在在的投顺。

既是如此,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眼下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如何拿到那扶沟刘秀才的人头,然后找个会写字的读书人大骂李自成一通。

对朱成矩的话,袁时中一笑置之,也有些担忧。

商量来商量去,小袁营众人觉得唯一可行之策就是再给闯营回信,表示自己愿归闯王旗下,骗来刘忠文后当众杀之,取其首,以证投顺真心。

给刘忠文的回信去了几日,果然李自成对袁时中的回复很满意,将刘忠文和袁时中的妻子袁慧梅一同派来商量最后的归闯日期。

把袁慧梅放了回来,这是袁时中和刘玉尺都没有想到的。

本来离散夫妻相见,该当是郎情妾意的时候,但袁时中却没有这个心思,当晚他独自来到刘玉尺房内,商议计策。

本来打算直接杀了刘忠文,然后写一封信就算完事,现在袁慧梅来了,一切都没了定数。

袁时中对自己这个婆娘很了解,她从前本不姓袁,嫁给自己后改姓袁,一般只唤她做慧梅。

袁慧梅毕竟是女流之辈,见李自成势大,朝廷文武离心离德,笃定跟着朝廷没有活路,夫妻相见,三句话不出头,就是规劝袁时中再投李自成。

袁时中知道,她这次回来,定是来劝自己的,所以根本不愿意在房中多待。

李自成这一手做的很绝,让袁时中猝不及防,算盘全都被打乱,听完这些事,刘玉尺想了想,说道:

“我看同闯营的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所以这个刘忠文不能轻易杀了,要让嫂子写封信回给李自成,做缓兵之计。”

“然后怎么做?”袁时中有些烦躁。

“我明日就动身回南阳,劝王爷出兵相助小袁营抵抗闯王,毕竟内乡失陷,下一个就到了南阳,相信王爷会明白。”刘玉尺道。

袁时中无计可施,只好点头,这时刘玉尺又道:“那朱成矩昔年是同哥哥一块儿起事的吧?”

袁时中再次点头,道:“你不必多说,我知道这人是颗毒瘤,但小袁营中他亲信不少,眼下还动不得。”

“哥哥知道就好,去南阳之前,张黄虎、朱成矩,都要处理干净,不然也不能为南阳王爷所信!”

刘玉尺言罢,一杯老酒直闷入肚。

小袁营目前处境的确很艰难,一方面朝廷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另一方面,李自成如今虽然已经分兵,但毕竟还没动身。

这边要等着李自成率领主力去和孙传庭、杨嗣昌开战,才有机会打败闯营的分兵。

如果尽早暴露彻底决裂之心,只怕李自成会大怒,亲自率大军来报复,几十万大军直接下来,就算小袁营再加上了南阳营,那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刘玉尺的缓兵之计,的确是目前可行的最好方法。

只是慧梅那边

看出袁时中的担忧,刘玉尺道:“嫂子也不见得会不写这封信,我打探到了,她身边有个从闯营来,叫邵时信的,此人文墨不深,但很有小心思。”

袁时中道:“那我们把这个邵时信叫来一起商量,岂不更好?”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实际用意万不能叫他知道。”

“那是自然。”

刘玉尺点头,随后走出房间。

过了片刻,邵时信来到,袁时中先笑着道:“时信哥,你猜我叫你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邵时信就是受李自成所托,到这儿看着袁慧梅,实在不行就拿她来威胁袁时中,摸清小袁营的真实想法,给李自成一个哪头先哪头后的真实情况。

刚才同刘玉尺一道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袁时中找他大概与此事有关,进屋时颇有些提心吊胆。

此时听袁时中喊他‘时信哥’,也有了三分底气,问道:“有什么事,还请袁爷直说吧。”

袁时中又道:“前几天,宋军师差人来给我下书,劝我回去,我也说了要回去,这事儿你可听说了么?”

邵时信一愣,旋即拍着大腿道:“啊呀!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袁爷,军师能写信招你,这定是出自闯王的一番好意!”

“当然是闯王的好意。”袁时中笑了几声,自然明白这邵时信是在装傻。

他就是闯营的,八成还是李自成派来的,会不知道?

第八十五章:老戏骨飙戏

“照军师信中所言,我袁时中纵有天大的过错,也可以既往不咎,闯王对我如此大的恩德,都是爹生娘养的,做人咋会没有良心?”

说着,袁时中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时信哥,这事儿却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不少将士对此心生疑虑,担忧回去后闯王翻旧账砍了他们。”

“我袁时中不会有事,但底下这帮过命的兄弟呢,闯王总该给个说法吧?”

邵时信听出些许端倪,但没有确定,道:“我知道,小袁营的弟兄们都怕回去之后性命难保,你能有这个顾虑,我心里也很明白。”

听到这话,袁时中一副松口气的样子,“强扭的瓜不甜,像这样的大事儿,可不能操之过急。”

“方才我同玉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决定待在内乡县说服部众,告诉大家伙闯王的恩德,最迟下月,就能率领全营人马重回闯王旗下!”

邵时信是个会动小心眼的人,方才还只是有些想法,袁时中这话一说完,马上就听出这是他的拖延说辞。

不过为了活命,也不能戳破,邵时信只是笑道:

“袁爷能这么想,想必闯王也会很高兴,在下跟随闯王虽时日尚浅,但却也知道他的确是宽宏大量。”

“只要袁营的兄弟们肯悔过自信,他也绝不会放在心上。”说着,邵时信眼珠一转,又道:

“倒是袁爷你,既有这一番好意,何不立即去见闯王请罪?”

“正如我方才所说,袁爷到了闯营明说之后,闯王定会待如已往,袁营义士见此,也自然疑虑顿消。”

闻言,袁时中面色一滞,已经猜到这邵时信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正在他不知如何回话之时,刘玉尺哈哈一笑,道:

“时信哥,你是个好人,就是看事情太简单了。”

“眼下袁爷这边儿,包括我和下边小袁营的弟兄们,都只是一个问题,不是怕闯王,而是怕闯王身边的人。”

“就拿刘总哨来说,他脾气火爆各义军谁不知道,要是他打定主意翻旧账,闯王也不是就说一定能拦得住。”

“我们这样去了,闯王赦免了我等罪过,但余的文武不肯宽容,到了那时,岂不是后悔莫及?”

“我看,无论时信哥你去,还是袁爷负荆请罪,都不是眼下的办法。”

邵时信想了想,觉得有理,反正自己也是不想回去当这个导火索,刘宗敏那边的确难办,犯起冲来,谁也拦不住。

“既然如此,不妨请刘贤弟走一趟闯营,表白我们袁爷的一番诚意,你是袁爷亲近之人,该是最好的选择。”

刘玉尺一愣,旋即打发道:“我怎么有那个资格?”

“我虽是袁爷的亲属,但已许久未归小袁营,在官军中待了些许时日,便是袁营内也有人不满,到了闯营,只怕是人微言轻啊”

正待邵时信想着如何再去推脱之时,半晌没吭声的袁时中忽然道:“邵时信,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喊你来,就是知你不想回闯营,去趟这趟浑水。”

“这趟浑水我们一样不想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都不出面,请我夫人给闯王写封书子,规劝他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

“闯王在闯营安抚各头领,我留在袁营安抚部众,顺便,将那些打定主意要投顺官军的人都清理干净,你说呢?”

邵时信也是笑了,道:“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明说最好,我的确不想回去,倘若夫人写信,一定有效。”

袁时中点头,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那就请你去把我和玉尺的意思告诉我夫人,如何?”

邵时信沉默片刻,却道:“她是袁爷的夫人,我不过是应闯王之命,侍奉衣食起居,如何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再者说了,袁爷如何确定,我说的话,夫人就见得一定会听。”

你是李洪基的人,袁慧梅认定小袁营离开闯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苦劝我大哥回去,你说的话在她那儿就代表了李洪基的意思,怎么可能不听。

刘玉尺心中冷笑,说道:“既然喊你来,我大哥方才自然是求过,她就是不听,又能怎么办?”

邵时信不无意外,笑着道:“袁爷离开顺应天道的闯营,去归顺那离心离德的朝廷,她怎么会信。”

“不过袁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诚心诚意的求她,你们是夫妻,夫人也会答应的。”

袁时中有些无语,这个邵时信,实在是有些胆小,闯营不敢回,就连叫他去劝夫人写信,他也不敢。

想到这里,袁时中也没再对他做什么期待,道:

“那我自己去和夫人说,不过你要先回去告诉她一声,透些口风,为我美言几句,就说这也是宋军师的意思。”

刘玉尺见他有犹豫,便道:“透露一下有好处,玉成其事,你也不想我们袁营和闯王兵戎相见吧,一打起来,可就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了。”

“这事儿完事以后,你回闯营交差,我们各走各的,再也不会劳烦你。”

邵时信也明白,在这必须要做些事情,不然袁时中见不到自己的用处,没了用处,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留着。

“那当然,不过我只能劝她写这封书子,其余的事儿,可就不归我管了。”

刘玉尺点头,道:“那你先去吧,我哥随后就到。”

见邵时信离开,袁时中换了一副冷脸,“这个邵时信,若不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早把他一刀砍了喂狗!”

刘玉尺也冷笑,“这等人,日后留着到王爷那儿也没用处,不过眼下还杀不得,得供着,我觉得杀朱成矩还用的着他。”

闻言,袁时中有些犹豫。

“在滑县起事时,朱成矩就同我一道,营内地位不下于我,亲信众多,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刘玉尺哈哈一笑,“这非是什么难事儿,需借闯王之手,邵时信就是那把刀,只要哥哥下定心思跟随南阳王爷,朱成矩就交给我来办!”

袁时中无奈,“你放手去做吧,到这个地步了,若招抚后不受节制,只怕南阳王爷也不会容我。”

刘玉尺哈哈大笑,心中甚是宽慰,道:“哥哥能这样想,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相信我的眼光,只要咱们踏踏实实的跟着南阳王爷,日后封侯拜将,都不是难事儿。”

“他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袁时中仍有些不信。

刘玉尺却毫不犹豫,“平庸之辈,怎么能叫我刘玉尺死心塌地的跟随?”

第八十六章:作鸟兽散

自嫁给袁时中后,袁慧梅逐渐学会了与人勾心斗角。

尤其是自己丈夫袁时中叛变闯王,投顺官军以后,袁慧梅更是日夜操心,在她看来,闯王李自成的力量,是小袁营甚至官军都无法抵挡的。

叛离闯营,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让自己和腹中胎儿活下去,袁慧梅开始动起了小算盘,就连对自己的丈夫,都不肯吐露真言。

除此之外,袁慧梅也做起了人设。

何为人设,就是让袁时中和刘玉尺放心。

刚回小袁营的时候,她开始讲究吃喝玩乐,向袁时中索要从一个大户人家那儿掳来的千金小姐当丫鬟。

这还没完,袁慧梅开始和那个大户小姐到市集中买各种名贵首饰,刚过几日,又向刘玉尺要了一台戏班子,专为她演出。

对袁慧梅的要求,袁时中有求必应。

这天,袁时中正打算找她说事,还没走进门,就听见戏班子演唱的声音,走进去一瞧,看见袁慧梅正一面吃饭,一面听歌妓弹唱。

对袁慧梅的这些变化,袁时中和刘玉尺都很满意,毕竟只有一个人开始享受的时候,才最好控制。

自从袁慧梅有了变化后,袁时中也开始对她驱寒温暖,变得温柔体贴,他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刚拿起碗筷,却听袁慧梅道:

“我已有了身孕,你营中事务繁杂,有她们照顾就行了,在这吃过饭后,你还是回去商议大事吧。”

袁时中一愣,还以为是在为他担忧,遂嬉皮笑脸着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又生的这么美,叫我怎么舍得你。”

“不说了,今夜我就留宿在这儿。”

袁慧梅为他夹了一口菜,道:“我们自会白头偕老的,只是我有身孕之时闯王未曾亏待,如今你却背离闯王,我心中老觉得对不住他”

袁时中听了这话,也明白袁慧梅思想上没有任何改变,仍是想让他回归闯营、

其实在袁时中来找袁慧梅之前,邵时信就已经把那日谈话的内容,一字一句都告诉了袁慧梅。

他还添油加醋的说,袁时中和刘玉尺正密谋要杀朱成矩,当然这只是邵时信的猜测,可袁慧梅不知道,她为自己丈夫的绝情感到痛心。

为了投降朝廷,竟连当年一起举事的朱成矩都要杀掉。

现在的袁慧梅,也知道袁时中铁了心想要去投朱由桦,刘玉尺名为兄弟相聚,实则却是南阳王府的说客。

他们二人想拉拢邵时信,连朱成矩都要杀,这也不能不让她对袁时中生出戒心。

袁慧梅忽然问道:“最近内乡县的风声很紧,你日夜不断的向城头运送砖块,还把那些俘虏的官军都放了出来,是要顽抗吗?”

每次听见这话,袁时中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本打算来驱寒温暖的他闷头吃了口菜,没有再吭声。

察觉到这位袁营头领的情绪不对,正演唱的歌妓都有些紧张,哆哆嗦嗦的唱错了不少音调。

只见袁慧梅自言自语的道:“果然闯王要派大军来了!惹怒了闯王,你要如何抵挡?”

袁时中皱了皱眉头,“同样是起事的义军,他李洪基就这么让你害怕?”

“就算朝廷不管我,南阳王不要我,我也给自己留了退路,夫妻一场,你连我的性子还不明白?”

“那李洪基不会在河南久留,他屁股后边还跟着孙传庭和杨嗣昌的大军!”

“若是真的走投无路,我大不了离开河南一直往东就是,只要到山东去,就什么风险也没有了,那里没有什么大股的官军。”

袁慧梅突然热泪盈眶,一面责备,一面说道:“闯王将来是要坐天下的人,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等闯王当了皇帝,难道我和腹中的孩子都要跟着你过一辈子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不愿意,难道我就愿意过这样的日子?”终于,袁时中动了火气,走到她面前,握着刀柄,怒声道:

“你这个娘们!我为了全营将士和这个家到处奔波,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我袁时中在朝廷和闯王之间夹着,一天天这么过来,你觉得我容易吗?”

“你倒好,不想着如何做一个贤内助也就罢了,却一直在这扰乱军心,打我的退堂鼓!”

袁慧梅本也是女贼出身,本能地忽然跳起,不甘示弱将早摆在桌角的宝剑抽出,怒目相向。

眼看着这对夫妻就要为投顺朝廷和归顺李自成之间互相厮杀,但刚刚跳起的袁慧梅却忽然掩面痛哭,将剑插了回去,重新坐下。

“袁时中,你是我丈夫,尽管你狼心狗肺,猪狗不如,非要去走绝路,但宁肯叫你杀我,我也不能动手杀你!”

袁时中愣在当场,一时的火气消散大半,叹息一声,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我不杀你,但这夫妻一场,到此也算作罢!”

袁时中和袁慧梅这对多年夫妻,因投降李自成或朱由桦这件事而生出隔阂,由开始的勾心斗角,彻底走到了终点。

抛妻弃子的袁时中再也没了什么顾虑,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杀了闯营来的奸细邵时信。

然后他亲自登城,更加紧向四周城墙运送砖石檑木,并且让朱成矩带着小袁营的两千多老营驻扎到内乡县周围五十里以内。

名为让朱成矩尽快收集周围粮草,以备灾荒之需。

实际上,袁时中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扔了两千老营,才能把朱成矩连哄带骗的弄出去。

弄出去之后,杀朱成矩的就不是他袁时中,而是李自成。

再说听闻哥嫂断情而连夜赶回南阳的刘玉尺,此时正在南阳王府的大堂焦急地等待着。

李自成报复的大军即将来袭,只有这位王爷出兵,才能救小袁营于水火之中。

“听说本王的刘老弟回来了,在哪儿?”不一会儿,朱由桦带着爽朗的大笑来到正堂。

眼下的刘玉尺可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开门见山的道:

“王爷,小人已经劝服哥哥来投,他杀了邵时信,若王爷不出兵相救,只怕他活不到十日!”

“小人恳请王爷出兵,我兄弟二人日后必鞍前马后,报效王爷大恩!”

“若小袁营日后不听调遣,我刘玉尺会亲手砍了他!”

朱由桦正色问道:“那邵时信的脑袋呢,可是带来了?”

“带来了,已封验好,王爷请看!”刘玉尺将手一挥,立即有几名王府侍卫将一个盒子捧了上来。

朱由桦看过后微微一笑,道:“既然小袁营是真心投顺,本王一定帮这个忙,至于河南巡抚高名衡和河南总兵陈永福那边,相信这个首级和本王的一封信,也会让他们迅速做出决断。”

刘玉尺当然知道朱由桦在河南的地位,大喜过望,叩拜道:“小人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不知南阳营何日出兵?”

朱由桦也知道对付李自成必须慎重行事,这丫洛阳之战居然后这么快就满血复活了。

他李自成可以输上一千次一万次,然后再重来,但自己可输不起一次,一次输,就是满盘皆输。

朱由桦想了想,说道:

“你拿着本王的手令到卧龙岗去找黄虎,让他即刻出兵,先到镇平,见机行事,为慎重行事,本王还会给猛总兵和贺总兵写信,叫他们赶来助战。”

“待时机成熟,本王会亲去镇平,亲自指挥抵抗闯贼。”

刘玉尺顿首再拜,“多谢王爷!”

第八十七章:两地开花

朱由桦的信很快就被人快马加鞭送到开封,但巡抚高名衡和总兵王绍禹却并不能抽出手派兵来援助南阳。

无它,因为罗汝才带着革左五营马上就到开封了,他们此时正自顾不暇。

朱由桦在去年击溃李自成后,有一件事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虽然使李自成陷入困境,却因此成就了罗汝才。

自朱仙镇大败后,总督候恂滞留黄河北岸,左良玉龟缩武昌,山东总兵刘泽清甚至躲到了蓬莱。

没有任何一支有名望的官军阻拦,罗汝才及革左五营在河南以东如入无人之境,就和历史上三围开封的李自成一样。

很快,他们改变了战略,准备仿效张献忠破襄阳那样,干一件大事,这个所谓的大事,自然就是河南的中心——开封城。

开封作为河南的省会大镇,布政三司总署、省都察院总署、开封府署、总兵元帅府、巡抚抚台府,几乎全部的大小衙门都设在这里。

除此之外,周王藩并设于此,大大小小的皇亲国戚和皇族宗室,数不胜数。

拿下了开封,会让大明朝廷在河南形同虚设的统治彻底崩溃,周王一藩的陷落,更会提供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物资,这正是那些所谓的“义军”们缺的。

朱仙镇官军战败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开封,但开封城如今已是河南最大的城镇,总兵、巡抚都在此地。

官军号称设防重兵屯卫开封,最近也不断有周围的卫所军进驻城内,如果开封还待不住,百姓们实在不知该逃到哪里。

在开封城内,靠近南土街边,有一条东西胡同,胡同内有一个坐北朝南的小小两进院落。

这是开封城内再普通不过的一户民居,由于战乱,城内也不太平,所以破旧的院门基本常年都要关着。

这时在院子西头,有位少妇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向屋子走来,她分明听见了门外不断跑过的官军脚步声,脸上带着深深的惊惧。

屋内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叹息声,男人走出屋子,就这样蹲在外面,小女孩也挣脱女人的手,撒欢跑到男人怀里。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忧郁,外头实在太乱,平日砍柴为生的家里,粮食只够吃用最后几日了。

再过几日,就要铤而走险出门去给一家找饭吃,不然这一大家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女孩发生询问。

“孩儿他爹,昨日出去的人有不少已经回来了,说是在阎李寨那边,又有了流寇的骑兵,不许再砍柴运粮。”

“大家都不敢出门了,外面谣言也很多,该怎么是好啊!”女人走过来坐在一边,害怕的像个孩子。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没等他说话,又从屋内走出一个老年男人,老人咳几声,道:

“这样的世道,怎么活下去!前几日都没有听见枪炮声,还以为流寇已经退走,官军打胜了,没想到竟是官军打败了…”

“你一直想着砍柴换饭吃,天塌了都不管,这种时候,也该出去打听打听才是!”

男人一听,眉头皱了起来,“爹,你放心,像开封这样的大城,又有周王殿下封在这里,朝廷不能不救。”

“纵然朱仙镇官军一时受挫,朝廷也会另外派兵来救的。”

“何况,在南阳不是还有一位击退闯贼的王爷在呢吗,朝廷不来,他也会来的…”

老爷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挣扎着走出来,颤颤巍巍道:“你还不知道?”

“昨天早晨传进的消息,说是南阳那边也闹了贼,袁营要投那位南阳王爷,却引得闯贼报复,只怕南阳王爷也是自身难保!”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乱了…”女人掩面哭了起来,原本活泼的小女孩也有些担忧起来。

“唉!这只能怪咱们的命不好,砍柴砍得好好的,还想着等女儿长大给寻个好去处嫁了,现在,希望官军能抵挡住流寇吧!”

男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这样安慰一家人。

“轰隆隆…”

一家人正愁眉苦脸,门外却忽然又不断传进来兵丁过门而走的脚步声,想来,这又是不知哪处的官军调动开了。

晚上二更时分,开封府理刑厅二堂后边的签押房内,巡抚高名衡正同开封府推官黄澎密探招抚小袁营的事。

“抚台大人,招抚袁时中的事儿,您真的决定了么?”

闻言,高名衡也顾虑起来。

其实他的话中之意他也能听得懂,主招的那批官员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大家心里都知道。

自张献忠和李闯复起后,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招抚二字了,皇帝派内阁大学士杨嗣昌做督师,就是要改抚为剿。

但此时此刻,流寇兵临在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袁时中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但这个邵时信他却听说过。

此人是李自成的座上宾,到袁营中去,就是意图再招袁时中,后者砍了邵时信的脑袋给自己送来,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闯贼那里了。

“本抚主意已定!”高名衡咬牙道。

“嗯既然如此,抚台要尽早向皇上上疏,将袁时中的官身发下去,若晚了,南阳王爷那边可能不是很好办。”黄澎道。

“何况最近阎李寨那边已有哨骑发现流贼踪迹,估摸到城下也没有几日,现在不送,晚几日可就送不出去了。”

“城内可有什么怨言?”忽然,高名衡问道。

“城中现在还算稳定,我打算找齐同僚去一趟周王府,没有殿下助资,开封实在难守。”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和我说?”高名衡有些责备,想想道:“你把本抚当成什么人了,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巡抚一样?”

“这样,明日一早由本抚牵头,去周王府找殿下助资守城。”

黄澎看了他一眼,道:“抚台能亲去,这样最好。”

周王朱恭枵正在府内品茶,忽然门前来报,说是河南巡抚高名衡带着推官黄澎等一行人来到王府。

朱恭枵其实早听见风声,官军新败,城内人心惶惶,再过几日就算高名衡不来王府找他,他也会亲自出去捐资。

在这位亲王看来,作为大明的皇族宗亲,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都不出力,其他人又有谁会出力?

说到底,这是他们朱家天下。

那些银钱,若是让流贼入了城,还不是到了他人口袋里,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等高名衡说完,朱恭枵便充满豪气地道:“开封是太祖爷赐给本藩的封地,岂容这些流寇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抚台不必多说,明日起,本王将手持宝剑,亲自登城督战,为助战守城,就算掏空了王府,也在所不惜!”

他这话说完,包括高名衡在内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有了底气,这样的王爷,才是我大明太祖爷的后裔!

第八十八章:皇族特权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少,朱由桦在南阳小日子却依然逍遥。

由于朱由桦搞出来的特殊服务不同于以往文人骚客到青楼,所以出现了个新名词,叫做洗脚。

浴德泉,就是南阳王府金字招牌下南阳城最大的洗脚城。

除了浴德泉,这样打着澡身名义却背地经营着特殊服务的洗脚城,在南阳还有八家,都是经过重新装修才公之于众。

朱由桦的洗脚城,在普通百姓澡身上,比原本的价钱还要更低,但是到了那“特殊服务”的时候,却又要分成三六九等。

不同价钱叫出来的女人也不一样,最顶级的尝试一次,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有些人说澡身太便宜,“特殊服务”太贵了,朱由桦却从不放在心上。

现在百姓哪里有钱澡身,给百姓澡身收的那点钱,根本上就不是为了获利,那是为了区分于免费!

至于特殊服务,连衣食都成问题的普通百姓更不会去搞这个东西,专门为大户子弟们开设的东西,自然越高越好。

你叫价越高,他们就越觉得这是高档服务,大户子弟们都有些攀比风气,你王家去得起,我李家为什么就不行?

从一个大户子弟身上赚一次的钱,就连一百名百姓每日每夜的澡身一个月都比不上,这才是大头。

赚百姓的钱算不得有多本事,让大户心甘情愿的掏钱给你,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来,这才叫本事!

很不幸,对大户们来说,朱由桦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背地里大户们都给朱由桦起了个外号,叫做洗脚王爷,因为这丫垄断了整个南阳的澡身业务,洗脚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老百姓一个月甚至半年不澡身也没问题,可是他们不行,他们是有身份的人,每隔几日就要澡身一次。

隔三差五来了兴致,叫上个特殊服务,捏个脚,再陪唱陪吃陪睡配舞,反正你能想得到的服务,南阳王府的洗脚城全有。

总之一句话,该骂骂,该去去!

两个多月的时间,洗脚城的获利就很是惊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自然都是大户们提供。

主动给和被动给,其实都是一样,朱由桦盯上的是如今大明最富有的群体,大户和勋戚子弟们。

这个收入,让朱由桦有了继续下去的底气。

因为福王府给的本金虽然多,但总有用完的时候,总不能坐吃山空。

但洗脚城收入虽然多,但朱由桦还要将南阳经营成自己的地方,日后还要扩充军备,有了刀把子,说话才有劲儿!

这样看来,这个收入长远来看,远远不够…

这段时间,鸟铳的研制也已经有了些起色,就火绳鸟铳来说,南阳王府已经能做到不依靠卫所,完全实现自给自足。

唯一的问题,就是相较此时的西方,火绳鸟铳还是过于落后,缺少能升级火器装备的大拿。

南阳营的官兵们,在出发前往镇平之前,就已经人手一把鸟铳,军械装备的充足,让他们人人都底气十足。

此时的南阳城外,到处都是王府名下的王庄。

这些王庄住着南阳营和劳工营的亲眷和朱由桦收留来的流民、百姓,他们每天做的,都是开荒、耕种。

流民和百姓们很多是一穷二白的,朱由桦也有应对措施,那就是借!

百姓们缺啥,咱南阳王府就借啥,种籽、耕具,田地,甚至是耕牛,都可以借出去。

并且为了让百姓们尽快做到自给自足且留有余粮,朱由桦还另外规定,王庄的所有土地,三年免赋、税!

这一条出去,可是让百姓们激动坏了。

三年减免税赋,这就是说,三年之内田里的所有守城,都是自己家里的进账。

这三年过去,手里头的东西,足够自己和家人重新开始新生活了,这是天大的仁政,朝廷都不会有的仁政!

对于这些,官署不是不知道,可朱由桦的王庄实际上皇子们的皇庄一样,所有收入都是归南阳王府,也就是长史司核定后归为藩王私人财产。

而长史司早就和南阳王府绑在一起,费登正明白一个叫做唇亡齿寒的道理,已经成了朱由桦的大管家。

这也就是说,朱由桦无论在王庄怎么折腾,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进去的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犯,也得等跑出来你官府才能再抓。

王庄境内,就是南阳王朱由桦一个人说了算!

这是太祖和成祖爷留下来的祖制,当今崇祯皇帝都不会去改动,更何况是地方官府。

就是这么霸道,皇族们一旦要是强势起来,根本不给你地方官员们理论的空间。

借来的,总归还是要还的!

三年之内,是南阳王府在亏损,可是等三年之后,第一批百姓真正达到自给自足以后呢,他们就要开始还债了!

年复一年,都要给朱由桦还债,一代接着一代,都将被死死的绑在王庄土地之内,寸步难行!

这就像后世马云童鞋的那个花呗,每月都有一大票的人在欠钱、还钱中轮回,而他,坐着来钱。

这还是短期规划,至于许多年之后呢?这谁知道!

朱由桦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日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总归是要拿出个解决的法子。

每处王庄就像一个独立的小系统,除却在内讨生活的大批百姓们,也有归属南阳王府的庄丁们,负责王庄的护卫安全。

这些庄丁大部分都驻扎在王庄境内的小营地中,营地的空地还有草人、靶场等简单的操练器械。

庄丁,就是王庄里的派出所,每天都要处理百姓们之间的各种大事小情和口角纠纷。

铁匠们不必说,自然都是住在南阳城内的劳工营地中。

劳工营地是辅国将军府翻修过来,占地很大,住人的区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地方都伴随着敲打声。

除了打铁炼铁制作军械装备的地方,劳工营地内还另腾出一大片空地,专门试验那些新制造好的鸟铳和武器。

就在南阳内外日复一日忙碌的时候,闯营那边也已经接到袁时中杀掉邵时信的消息。

李自成怒不可遏,但由于孙传庭已经奉崇祯皇帝的圣旨出关,闯营同官军在陕西的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也就只能让留守的田见秀自己去了。

其实早在商议分兵时,宋献策等人就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李自成临行前给田见秀留下了四万大军,多出小袁营足足一倍。

照他们来看,这样的数量,拿下一个小袁营,还不是绰绰有余。

田见秀接到李自成东下的命令,带着四万人马,浩浩荡荡在蓝田乘船沿河而下。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到内乡城下,却是在距内乡六里外的西峡口停了下来。

在西峡口登岸后,田见秀偃旗息鼓,打算来一个出其不意,直接拿下袁时中,挽回自己在闯营的地位。

第八十九章:不小心碰见了

一方面,李自成下令闯营向西安开拔,打算和杨嗣昌、孙传庭的官军决战。

另一方面,他也派一支四万的人马由田见秀率领,向东经灞水而下,直抵内乡,将背叛他的袁时中彻底剿灭。

田见秀的作用,就是威胁到南阳的唐藩。

虽说在李自成这儿还是朱由桦的南阳藩是大敌,但是在朝廷那儿,显然是唐王朱聿鏼更重要一些。

田见秀带着几万人到内乡灭了袁时中,南阳府门户洞开,朝廷必定又惊又惧,因此而向孙传庭施压也正是他李自成乐于看到的。

不过田见秀并没有直接到内乡码头登岸,他留了个心眼,提前在西峡口登岸,率队直奔内乡县的后方而去。

为了挽回自己在闯营的地位,他只有彻底歼灭袁时中一条路可走,不然回去还不知要被刘宗敏损成什么样儿!

对田见秀来说,这是尤为重要的一仗,所以他率队偃旗息鼓的绕后,就是为了提前封堵住袁时中的退路。

至于袁时中,这仗更是殊死一搏。

打赢了,自此就跟着朝廷吃香喝辣,有了正经官身,也不再是贼寇,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个镇守一方的总兵。

但要是打输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起事多年,就这样的结果,袁时中不甘心。

田见秀自西峡口登岸以后,直向东去,本打算征集些粮草,但等岸后他才发现,西峡口以东直到镇平,都是些不毛之地。

一水的平原,村庄和豪强结寨倒是不少,可就这些人的东西,根本不够四万大军吃用的。

田见秀也很是无奈,怎么闯王就不知道提前准备些粮草呢,打到哪儿都是要弟兄们就地征集。

现在可好,遇到了这等不毛之地,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田见秀想的很美好,可是他没有事先到处去体察地势的习惯,也没有去询问当地人这里的状况,到了这里才发现已经进退两难。

“前面就是李家寨了,人家不少,足有四五十户,要是都抢遍了,也能有些粮食。”一名老营说道。

此时的田见秀,早就不再是打洛阳前的那个他了,随刘玉尺自洛阳到闯营那几日的逃亡路程,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地方上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百姓本就艰难度日,自己还纵兵劫掠,那还是什么义军!

田见秀道:“村庄不能抢,咱们是义军这种事儿不能干,看看有没有什么豪强的寨子,强行打下来,那里边油水更足。”

“豪强的寨子东西是不少,但他们都是结了墙,建在那种山间水边,一个一个打下来要损伤不小。”

“就这么办吧,老百姓已经够苦了,给他们留点儿活路,咱们可不和刘宗敏那种人一样!”

言语之中,田见秀流露出对刘宗敏浓浓的嫉恨。

既然他已经决定,老营头领也没什么好说的,点头离开,由于老营的约束,很多人尽管不满,也还是不敢说什么有的没的。

一路向东,遇见的村庄田见秀一个都没动,倒是豪强的寨子,只要稍微好打的,就会被闯营狠狠清洗干净。

这样打下了七八个,过了几日光景,这才让田见秀支撑到镇平附近,按他想的,这儿好歹是个县境,抢足了东西再转头回内乡好些。

不然将士们都没有吃的东西,拿什么和小袁营打仗。

不过刚到这里,就发现有不少人马经过的脚印,很快营内就散出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小袁营从内乡逃到了镇平。

田见秀起初吃了一惊,随即又觉得这传言太不靠谱。

“小袁营两万人马,突然全营逃到这么远,咱们会没听见一点儿风声?”

老营头领沉吟片刻,道:“原来我们大伙私底下都说,打洛阳那仗,闯王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高夫人跟了朱由桦,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田见秀呵呵一笑,道:“论起心眼,我可不比他李自成少,三个婆娘都叫他丢了个精光。”

经过商议,田见秀决定明日拂晓发动对镇平城的突袭,入城后只抢掠大户,抢了就走,然后直奔内乡县灭了袁时中给自己正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日晚上田见秀在熟睡的时候,就被老营头领匆匆叫醒,说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田见秀起来一听,差点没吓出魂儿来。

在镇平城外,涅水河畔,竟驻扎着一支数目不小的官军,至少有三五千人,这支官军打着大明朱字旗号,衣甲军械甚是精良。

“这支官军年枪几乎人手一杆,还背着长枪,挎着钢刀,人人一副布面甲,小人跟着闯王转战南北,就没见过装备如此齐全的官军,这只怕是北京的禁军来了。”

“北京还有禁军?”听老营头领说完,田见秀不由得又惊异又不敢相信,“上次傅宗龙南下出关,崇祯只给了他三千京营兵,这次怎么又来了三千?”

本来是想先拿下镇平再折回内乡,现在镇平忽然出现了不明数量且装备精良的官兵,田见秀有些不知所措。

当夜,官军营地中也传出击鼓声,不断有些穿着较高级衣甲的官军出入中央大帐,显然是也发现了不请自来的流贼。

在此处立营操训的,正是朱由桦私自成立的南阳营官兵,朱由桦也是前几日才将南阳内事务安排妥当,来到镇平主持军务。

不论田见秀还是朱由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敌人,朱由桦不是第一次指挥作战了,上次洛阳之战的阵仗比这大多了。

但那次是决死抵抗,不成功便成仁,可这回是主动带兵出来野战,操训了快两年,倾注无数心血和资金的南阳营究竟能不能一战。

说真的,朱由桦没什么自信。

“对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探听到了吗?”朱由桦看向下面的两名千总和三十个百总将官。

众人互相看了看,黄虎站出来道:“启禀王爷,据探马回报,流贼是打着闯营田字旗号,只能是田见秀带队。”

“田见秀,他来镇平做什么?”朱由桦有些想不通,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已经和袁时中打起来了吗。

“这个…末将不知!”黄虎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实际上,压根就没人想到会有流寇绕到这里来,和朱由桦一样,第一次率兵出来野战的将官们偶然遇见大批贼寇来袭,都有些紧张。

第九十章:镇平之战(上)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可是作战,还以为是缩在洛阳等死吗?”朱由桦毫无征兆地怒了。

面对这位王爷的怒火,第一次率兵上阵的众人大都有些紧张,曾在洛阳当守备的黄虎见识过一些阵仗,便出来说道:

“王爷,大家平日都只是操训,这野战与操训不同,有所失察也不是什么大错,这田见秀,我看可以不战而胜。”

“这次姑且就饶了你们,若下次出战还是这般一问三不知,这官身在你们身上也就没用了!”朱由桦冷哼一声,转头问道:

“不战而胜?你是想利用田见秀和刘宗敏的矛盾?”

“王爷聪明。”黄虎继续说道:“末将在洛阳留的时间久,风闻多一些,听说田见秀被刘宗敏派去主攻,结果大败而回,在营中让那刘宗敏骂的那叫一个惨。”

“末将心想,这田见秀怎么说都是个七尺男儿,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骂了一年多,没有怨言也该生出怨言了。”

“这倒的确。”朱由桦点点头。

历史上的田见秀,的确也是在大顺和鞑清之间反复投降,他怕死是一定的,此时与刘宗敏有严重的间隙也是一定的。

若用的好了,说不定真能做到孙子兵法上说的,不战而驱人之兵,只要过了这道坎儿,就算他日后再反,也能腾出手来对付。

朱由桦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适当争取,你打算怎么做?”

“这些流寇,多是反复之贼,田见秀此时兵马多于我们,直接招抚,就算成了,他心中也会有傲气,觉得我们是需要他才能胜,不好控制。”

“需得败他一阵,再趁势招抚!”

“说来说去,还是要打?”雷大虎皱眉道。

“怎么,雷千总怕了。”黄虎回头笑着问道。

雷大虎连忙摇头,“俺怎么会怕,就是这头次上阵,心中空落落的。”

雷大虎都是这样,其他人想必也都是如此。

朱由桦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自己是主帅,不能让底下的士兵们看见有这种心态,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抱着必胜的决心,这仗才有得打。

“传令,召集众将士,本王要训话!”

朱由桦说完,风风火火走出了大帐。

在他离开后,黄虎、雷大虎等人互相对视,也全都跟了出去。

主帅是必须取胜而且一定能胜的心态,他们也都有些稳定下来,其实在众人心中,一个好的主帅,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众人都听说过那些朝廷总督的作风,这些人,既怕皇上治罪,也怕与流贼作战,开起会来,就连自己都没个定见。

然后不断询问底下将帅的主张,等将帅们各自说完之后,却又不能下定决心采纳,觉得这里不行,那处不对,所以就总是议啊议啊议而不决。

再加上很多人自己本身就不知兵,作战时老是抱着侥幸心理,不用全力去打,随时准备逃跑,指望流寇自己崩溃四散。

最后等真到了战场上,往往都是昏招迭出。

真正的统帅,在战前,就该是朱由桦的这个样子,虽身为王爷,但也久住军营,和军将们一同上战场与贼厮杀。

指挥起作战来,他又雷厉风行,不论错对,心态都是十分坚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南阳营必胜。

朱由桦真正的心态不需要其他人知道,其他人也不想知道。

在他们心中,朱由桦甚至不需要过多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样坚毅果决的作风,就是众人心中能跟着他死战的底气。

就算这个决定最后是错的,那也是众人心无旁骛一致主战的结果,起码你在战前,该给大家一个我们能赢的底气才是。

要是统帅都表现的犹豫不前,不知能赢能输,下面的人会如何去想,没等开打,就已经输了一半。

孙传庭之所以人还没到,就吸引陕西三边众将纷纷前往潼关集结,形成“人未到,威已至”的情况,就是这样的道理。

一个统帅,能让人站在他面前就有这仗能打赢的信念,这就是厉害之处,这也是纸上谈兵的傅宗龙和汪乔年永远无法相比的。

傅宗龙和汪乔年,论起战略眼光,每一个都甩了李自成十八条街,但他们都有朝廷总督的一个通病。

喜好开会讨论,担忧这个忌惮那个,来来去去没个自己的主见,最后悬而未决,连一个众将下一步要去做什么的命令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们也都吃住睡在总督府中,从不会披挂铠甲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铜锣开道,乘着八抬大轿。

孙传庭则不然,人家上任来的第一天,就是穿戴着当年击溃李自成的那副衣甲,给人一种我这次来,就是要彻底剿灭闯贼的感觉。

自来到后,孙传庭一直住在大帐,甲不解身,就连在总督府长久未见的妻儿都没去看上一面。

作战时,孙传庭也是手持宝剑身先士卒,没有一丁点文官的样子,比某些武夫还要凶猛,让他们无地自容。

试问,跟着这样一个总督,又有谁不会用命?

就连那仿效左良玉不听号令的贺人龙,这次也乖乖跟着孙传庭,指哪打哪,听话得很。

朱由桦很显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需要你们有什么高见,我自己有定见,你们只需要跟着干就行。

简单、利索!

面对突如其来的田见秀的大军,朱由桦只是让黄虎和雷大虎两名千总各发表几句意见,就开始部署作战方案,决定做战前动员。

正是这种类似孙传庭的果决、自信,使南阳营这些第一次上阵还有些动摇的军官们畏服,也激发了众人的斗志。

营中,面对一应将士们的注目,朱由桦心中有些慌乱,但面色仍是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

经过简单的动员后,说道各营人马的分工,朱由桦首先望着乙字营千总雷大虎,道:

“雷千总,自招募那日起,本王便看到了你的能耐,如今你虽是百户的官身,却比很多千户都要强!”

“这次要让你带着你的乙字营打头阵,能打好这一仗么?”

朱由桦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在营中的两名千总中,雷大虎是跟着南阳王最短的,根本不如在洛阳就和朱由桦相熟的守备官黄虎。

以他为前军,万一败下阵来怎么办?

雷大虎也没想到会让自己打前锋,一时之间,心中很是矛盾。

一方面,他为初战就受到朱由桦的重用而感激和骄傲,另一方面,又为自己从没上过阵而害怕会拖累全营。

不过在眼下这个场合,身为千总的雷大虎却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战情绪,下边全营弟兄可都看着呢。

雷大虎站出来,慷慨地大声道:

“末将尊令!王爷以重任交付末将,末将明日定率全营将士拼死向前,敢有后退半步者,立斩无赦!”

“不。”朱由桦微微一笑,摇头道:“明日接战后,你不要赢,要输!”

“而且要输的丢盔弃甲,连你们乙字营的旗号都不要留着,统统扔到地上,只管跑就行。”

第九十一章:镇平之战(中)

庶子成皇裂变第九十一章:镇平之战“你先不要急着问。”

见雷大虎一脸懵逼之色,朱由桦负手走下几步,微笑道:“本王会在后方设伏以待闯贼,只要把贼军引进来,你就立了大功。”

“那时你完全可以率领乙字营的人马返身再战,与甲字营、丙字营痛打贼军!”

雷大虎这才明白用意,也不害怕自己会没有功劳可拿,抱拳道:“俺听王爷的,王爷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不知怎的,朱由桦这么一安排下来,余的军官们全都在想着自己的分工和功劳问题,就连雷大虎,也只是担心后撤的功劳会少。

至于到底能不能打得赢,这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南阳王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

随即,朱由桦又侃侃而谈。

“雷大虎率乙字营与贼军接战前,本王会率侍卫及朝廷兵马为中军,预先埋伏在这里。”

说着,朱由桦的手指点向了挂在墙上的地图。

“这里不是通过涅水的小桥吗?”黄虎说道。

朱由桦点头,道:“于此设营之前,本王已派人探查过附近,这涅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如今五月之时,正是涅水湍急,渡河只有通过此桥。”

“本王率中军埋伏桥后,黄虎,你带人埋伏在两侧林中,只等贼军追到,就火铳齐发,届时本王率中军向前进压,三路并进,定能破贼。”

朱由桦对整个战局的部署,现在来看还只是纸上谈兵,大家也都是头一次打野战。

既然主帅如此自信,他们也就根本没什么必要犯怂。

还有一点,此战对方人数虽四万余众,但大多只是毫无规章的流民,主将田见秀也并不是什么名将。

田见秀自己带着人来,事先定也是没料到会有官军,先发制人,才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众人讨论一番,随即恍然大悟,这时他们也猜到朱由桦让雷大虎出面诱敌的良苦用心。

三位千总之中,最得重用的还属刘玉尺。

刘玉尺是袁时中堂弟,洛阳之战中他的能耐,田见秀是见识过的,甚至还心有余悸。

策反袁时中,更是刘玉尺来回奔走之功,这里自不必多提。

至于黄虎,洛阳一战,他也曾率洛阳守军与田见秀的闯营前锋面对面硬刚,显然也不是最佳人选。

乙字营千总雷大虎跟着朱由桦时间是最短的,田见秀也压根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让他出战,或许正是朱由桦考虑到以弱军诱敌,更容易让他们上当。

不过仍有人觉得不妥,一名百总站出来道:“王爷,雷千总诈败后,万一贼军起疑不追,或追了一段路就停下来返回,我们该如何应对?”

余的人闻言皆是注目以对,显然都对这种状况有所顾虑。

朱由桦摆手示意他先下去,自信满满道:“如果这田见秀洛阳之战以前,他能不能追还很难说。”

“自洛阳之战退走以后,他处处遭受排挤,李洪基这个人心胸狭隘,在陕西复起后攻州克县,屡屡得手,本王料定他已许久未用田见秀。”

“这次打小袁营,李洪基之所以让田见秀前来,其实和本王是一个心思,然本王是在以弱军诱敌,他却是以弱军东下,主力自然都留下去和孙传庭开战了。”

“田见秀这次立功心切,所以才会提前登岸,想要绕道一举攻下内乡,却没想到被本王撞了个正着。”

“这也就是闲话说的什么山水有相逢吧?哈哈。”

黄虎冷哼一声。

“那李洪基在陕西如入无人之境,早把去年洛阳之败忘的一干二净,此贼气焰嚣张,沐猴而冠,面对督师和陕督的夹攻竟还分兵来南阳,足见狂妄之至。”

雷大虎赶紧上前道:“王爷放心,今夜回营末将就连夜布置妥当。”

“明日沙场之上,万一这田见秀不追或追了一段路就回去,末将就再上前以刘宗敏之名撩拨,不把他引进伏中,绝不罢休。”

“哈哈,如此看来,这田见秀此番若再不胜,也就没什么脸面回去见李洪基了吧?”起初问话那百总笑道。

另一百总也道,“岂止,以那刘宗敏的暴烈性子,更会把他骂的狗血临头!”

朱由桦也笑了,又对其它人一一具体安排,这是南阳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野战,虽说贼军众多,但此战必需要胜。

“我军人马不如贼军,虽说练兵一年有余,一些新募之兵毕竟没有上过战场,现在这个打法,桥头之上,我们的人数反而会超过贼军,既能打胜,也可壮新兵之胆。”

“另外,我们还要派一支人马阻断流贼退路,不过目前来说南阳没有多余的兵力可调,本王已经飞鸽传往内乡,希望袁时中能听这道军令吧。”

“不过他不出城也没关系,无非就是个能否全歼贼军的事儿,反正这仗,我们是赢定了。”

听了朱由桦的全面部署,众南阳营军官振奋异常,都是群起求战,言此战必教流贼知我南阳营之威名。

正在这时,朱由桦又叮嘱道:“本王事先也没料到田见秀会这般急促的要打内乡,只派人查探了附近十里的地形,十里之外并不清楚。”

“流贼素狡,且人数众多,雷千总将贼军引来击溃后,各营追击之时,务要留意四周地形。贼军人马一旦有什么动静,不要恋战,速速撤回,以防再被贼军埋伏!”

众军官听后纷纷点头,不能不佩服这位王爷虑事周密,看来的眼神更加是崇拜万分。

简单的讨论之后,朱由桦忽然起身,众军官也全都跟着起立。

只听朱由桦正色说道:“本王令出法随,战时军律不改!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重罪必斩!明日两军阵前,还望诸君努力杀贼,扬我南阳营威名!”

“我等必使流贼魄丧魂飞!”众人血脉沸腾,齐声说道。

依照朱由桦有条不紊的命令,南阳营上上下下全都动作开,各军官回去以后也都开起小会,传达下南阳王的军令。

再说田见秀,自西峡口登岸后,率军一路东行,发现都是意料之外的不毛之地,只好先到镇平修整后再去内乡。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一座军营。

只是简单的一看,田见秀就知道这营中官军非比寻常,他的部下甚至议论纷纷,以为那是崇祯皇帝从北京派来的皇城禁军。

时近黄昏,朱由桦在南阳营召开军议时,田见秀也回到营内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虽然觉得这支官军不一般,但田见秀也知道自己的兵力远超于官军。

更何况北京来的官军大多都只是装备好,论起兵力、实战经验,自己的部下都远远超过官军,甚至一些流民都转战多年。

考虑到这里,田见秀的心情就很轻松,会议上也都是讨论如何拿下这些官军身上的装备,没有同一时间南阳营内军议的气氛那样沉重。

第九十二章:镇平之战(下)

由于知道官军数量并不多,所以很多人都在求战。

刘希尧道:“我看就让我去冲头阵吧!”

白鸣鹤也笑道:“你去可以,怕只怕这股官兵经不起一冲就兵败如山倒,到时我们的人马无事可做,可就只能等着战后打扫战场捡点兵器军械了。”

这刘希尧和白鸣鹤都是田见秀的得力部下,当年起事只比白水首义的王二稍晚几个月,王二死后余部投了王嘉胤,他们也一直在闯营留到现在。

田见秀也是这么想的,官兵这么点人数,搞个一万人一冲基本就完事了,还有三万人殿后保底,这仗怎么打都不会输,其实也没什么好议的。

至于这支官兵主将是谁,田见秀没什么闲心知道,现在朝廷最能打仗的几乎都跟着姓洪的去关外了,剩下一个孙传庭还在潼关。

任是谁在这,也不可能扑腾出什么名堂来。

“那就让希尧当前锋,我率大军接应。”田见秀说着,转向白鸣鹤,继续道:“这次让你断后,你看行么?”

白鸣鹤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倒是什么都行,只是刘希尧你得给我留点啊,别只顾着自己舒服了。”

刘希尧哈哈一笑。

“让你白看戏我也不舒服,将军,要不这样。我看那袁时中龟缩城内不敢出来,我们身后也没第二支官兵,与其让白鸣鹤断我们的后,还不如让他去断官兵的后!”

“你的意思是要插到官兵后面断他们的归路?”田见秀一惊,这个大胆的法子就连他都没想过。

白鸣鹤想了想,点头道:“我们插到官兵后面,要是前边还没打完,那我们就专打他们的屁股,两头夹击,使他们收尾不得兼顾。”

“如果官兵大败溃逃,那正好,我上去当头拦截,这样不错!”

虽然田见秀认为这支官军一冲就败,但让白鸣鹤去抄后路显然也没什么坏处,反正怎么打都是赢。

“好,就照你们说的办!”

第二天,刘希尧领着前军走了大约三里路,还没有见到官军的影子,待探马回禀官军已经拔营而走时,刘希尧忍不住骂开了。

“他娘的,狗官兵已经溜了不成?怎么连个人影也不见?”

说起来,近两年官兵闻风先逃的事儿一再发生,刘希尧也不能判定这股官兵到底跑没跑。

“告诉田爷,狗官兵可能已经跑了,我们走快点儿,哪怕真跑了,也要追上去杀个痛快!”

刘希尧一声令下,前军的速度更快了,等田见秀接到刘希尧回报时,至少已经和前军拉开了五里路。

田见秀也没多想,只当是官兵真的跑了,也下令后军加速追赶,不要连口汤都喝不着儿。

又走了三里路,探马回报说是看见了官兵的先头军,打着南阳营的旗号。

不多时,正在刘希尧想着南阳营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前方隐隐出现了烟尘和旗帜。

“总算来了!”刘希尧用马鞭指着前方,眼中含着抑制不住的的笑意。

余的流贼也全都兴奋起来,看他们那副模样,好像来的不是敌军,而是等待已久的客人。

不过这旗帜在半里之外停了下来,刘希尧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认得出上面写的是个“朱”字。

朱字旗号,现在大明朝廷的文武没有谁敢用这个字的号旗,莫非这南阳营是北京来的禁军名字?

刚刚想到这里,一旁老营上来提醒了一个名字,刘希尧这才脑子嗡的一下,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在洛阳见到的那个人。

南阳营,朱由桦就藩南阳,怕是他的兵马!

这么一看,朱字旗号也就解释得通了。

“这个南阳王洛阳那一仗,没少让咱们吃瘪,这次天道报应来了,他派来的前锋是谁,刘玉尺还是黄虎?”

老营想了半天,四处去问,也都说没见过。

“是个生面孔,难道是去年新招的?”想到这里,刘希尧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下边的兵士。

那一个个缩头缩脑的样子,一望而知都是没有经过阵仗的新兵,他更几乎笑出声来。

“朱由桦怎么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骡子派来了?”

“袁爷,你听过‘说三分’中的一句话么?”老营问。

“一句什么话?”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刘希尧哈哈大笑,“好!老子今天就把这个廖化给亲手捉了,让朱由桦看看!”

闯营这边战鼓齐鸣,刘希尧一马当先,大队骑兵跟在身后,众多步卒都是杂乱的向南阳营冲去。

见到这个阵仗,说实在的,前来诱敌的雷大虎属实是有点慌,下面兵士也都差不多,有些动摇。

这倒不是演出来的,是真的。

为了效果逼真,雷大虎特意让辎重营的排在前边,拿着的也都是卫所淘出来的破烂弓箭和兵器。

弓弩手刚射出第一批箭簇,刘希尧已经冲到面前,辎重营的人明显就不是闯营马队的对手,很快退到军阵之内,雷大虎也开始按计划且战且退。

虽说辎重营快不行了,但后面的军阵却没什么大毛病,雷大虎站在这里,昨日也都传达下去了是要诈败。

真败假败的就连南阳营自己人都看不出来,反正权当自己是在诈败,大家也都知道大军在后方设伏,所以至少军心还算稳定。

在刘希尧的眼里,官军未免有些太弱了。

这批官兵一冲就退,而且愈来愈没有斗志,先是步兵掉头狂奔,没多久骑兵也拨转码头玩儿了命的奔逃。

由于事先做过布置,也对附近十里的地形有些了解,乙字营逃的那叫一个流畅,就连阵型都没怎么乱。

自相践踏的事儿没有一例,倒是不断沿途抛下些锣鼓,旗帜,也有人扔了破旧的头盔和兵器。

闯营的流贼们一边追一边捡,嘴里都在笑骂:

“昔日洛阳之战的威风哪里去了?”

刘希尧也笑的肚子疼,看着不出所料果真兵败如山倒的官兵,哈哈大笑:“这哪里是打仗,这他娘的是撵兔子!”

他想活捉这支官军的前军主将雷大虎,所以一接仗都直奔着“朱”字号旗下边的“雷”字令旗而去。

乙字营虽然在退,但这种退法早演练过无数回。

刘希尧刚带着马队冲过来,立刻就有骑兵上去拦截,拼杀一阵后杀死几个流贼,丝毫不恋战又赶紧溜了。

等刘希尧回过神来,雷大虎看不见了,就tm连令旗、号旗都撇了一地,跑的那叫一个速度。

正在刘希尧打算收拢兵马再追的时候,“雷”字令旗又被官兵竖了起来,弓弩手在远远的朝这边放箭。

仿佛在说:你过来啊!我看你是怂了,你不敢了!!

“妈了个巴子!”

刘希尧怒骂一声,赶紧又带人追过去,他这么一追,余的步兵也就哗啦啦全都跟了上去,马队也都呼啸着跟上。

这样边追边杀边捡东西,很快前面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刘希尧没在意,事先他也压根不知道这里有条河,只顾着冲过树林把雷大虎这个“廖化”捉到自己马下。

就在这时,之前逃跑的官兵停在了一个木桥前,忽然换了一副面貌,巨盾顶到前面,出现了许多之前没见过的鸟铳手和士兵。

突然,两侧树林传来一阵呐喊,顿时,数千支鸟铳从两侧和正前方齐射过来。

第九十三章:大破贼敌

突然间三面受袭,流贼猝不及防,跑在最外侧的人马纷纷哀嚎着倒下,还能动弹的则是赶紧向中间靠拢,取出火器、弓弩与南阳营的官兵对射。

“贼寇,你黄虎爷爷待你多时了!”林中一声暴喝,刘希尧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此人正是洛阳之战时的守备官黄虎,现如今朱由桦旗下最能征善战的几人之一。

“反击,反击!”

刘希尧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掉正在追的雷大虎去拿下黄虎,这样就能破解掉这批伏兵。

可是官兵躲在林中,四处都嘈杂的很,他也只能听见黄虎的声音从东侧树林传来,具体人在哪儿,这也是根本不知道。

战场之上,每过一刻,流贼就有成批的人被南阳营射死。

南阳营的官兵都在事先商量过,只站在远处射击,冲上去的人马往往都是砍杀了几个流贼就回阵,一点儿也不会恋战。

相反,流贼站在明处,又是中伏的一方,就算很快拿出火器和弓弩还击,但是因为看不清官兵究竟站在何处,只能胡乱向林中和前方射击。

这样一来,射出的铅弹和箭支杀伤力也十分有限。

雷大虎退回来的乙字营和两侧预先埋伏的甲子营、丙字营都配备了巨盾和火绳鸟铳,就连辎重营都穿戴着成套的盔甲,很少会出现伤亡。

流贼没有盾牌,大部分都是拿着杂七杂八兵器的流民,身上也没有什么甲胄,这样一打起来,简直成了南阳营的活靶子。

刘希尧知道中计,大吼一声,策马挥刀当先向传来黄虎声音的东侧树林冲去,可还没等他冲到林边,胯下战马就被几颗铅弹击中,哀鸣着倒下。

见主将遇险,余的马队纷纷上前掩护,却无一例外的倒在了南阳营更加急促的弹雨之下。

刘希尧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后,看着成批的马队为援救自己而被官兵当成活靶子来杀,更是怒火冲天。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别无它法,自己人数虽然多于对方,眼下真打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好像人多的是官兵一样。

刘希尧一面弯身躲避南阳营的密集铅弹,一面想着脱身对策。

在见到成批马队死在这股官兵犀利的火铳之下那个时候,刘希尧就在想对策。

他想过挥军向两侧树林冲去,和官兵死拼到底,不过考虑到流民战斗力并不强,而该部官兵又建制严整,军械齐全的情况,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随即他决定把官兵引出树林,先退出鸟铳的射击范围,然后再回头来打,因为自己的人数并不少于这股官兵。

想到这里,刘希尧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南阳营继续躲在两侧树林释放密集的铅弹打击流贼,看见流贼仓皇退去,军中出现阵阵欢呼声。

待流贼退到一半射程之外,朱由桦一声令下,桥的那一头随即战鼓齐鸣,黄虎和众百总率领埋伏在两侧的南阳营官兵同时冲出。

官兵们一面打着“朱”字帅旗,一面扛着“黄”“雷”字号旗,从林中奔出,给正在后撤的流贼沉痛一击。

同一时间,迂回多时的骑兵队也转守为攻,开始全面追击,他们从前面那座小山后冲出来,由几名百总率领,直奔着刘希尧而去。

刘希尧听见后面陡然间响起的喊杀声,转头看看那些杀气十足的官兵,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正确的决定。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官兵,正是方才伪装溃逃的雷大虎部乙字营,此时一改窝囊形象,忽然变得胆豪气壮,人人敢战。

刘希尧是经过不少阵仗的,这样退下去,一旦官兵的先头部队咬住了自己后队,很容易从撤退变成溃败。

虽然慑于官兵的气势,刘希尧仍然当即下令闯营返身再战,两支人马轰然间撞到一起,霎时间残肢飞舞,喊杀声震天。

本来,刘希尧的前军人马并不弱于朱由桦的全部兵力。

可是因为在长途追击和方才的混乱无序中,不少人耗尽了体力,而南阳营大部分人却是以逸待劳,伏击成功后更觉得朱由桦是天选之子,显得勇气百倍。

因此两方人马从一接仗开始,就是一面倒的战况。

两边打起来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流贼就处于劣势,渐渐不支,在混战中刘希尧已经和马队换了坐骑,但依然被杀的接连败退。

反观南阳营这边,已经完全没了初战的担忧,所有人都是众志成城,士气愈发的高涨起来。

刘希尧和马队头领碰到一起,两人商量了一下,意见各有不同。

马队头领想死拼下去,等田见秀的大军和白鸣鹤的一万人马赶来,然后反败为胜。

刘希尧却是摇头。

“这个南阳营的气势和一般官兵不同,他们的火器甚是犀利,硬打下去,就算田爷到了,人马也死伤的差不多了。”

“再说,田爷起码在数里之外,这南阳营战斗力如此之强,咱们很有可能顶不到那个时候,老子可不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北面的白鸣鹤应该快到了,去北面和他会合,然后渡河,绕道官兵的屁股后边,再捅他一下子!”

说完,刘希尧下了向北撤退的命令。

既然刘希尧主意已定,马队头领也没什么好说,南阳营的兵士们也很快听见流贼阵中传出阵阵锣响,都明白他们是要跑了。

这道命令一下,流贼们再没有什么战意。

除马队头领带着千余骑兵且战且退外,其余人马都是赶快撇下正在厮杀的南阳营官兵,撤离战场。

不过他们的撤退方向和刘希尧计划的不太一样,因为流贼们已经不受约束,在往三个方向溃散。

有向来路奔回的,也有向南玩了命的逃命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跟着刘希尧向北去找白鸣鹤会合。

由于有马队和其余溃兵的牵制,刘希尧很快带着所剩不多的人马甩掉了南阳营的追兵。

但刘希尧没有料到的是,奔了两三里路,白鸣鹤没见到,却从斜刺里又杀出一支伏兵。

一面“杨”字旗号在猎猎西风中招展,却是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率领本部军马埋伏于此。

这杨奉呲着一口黄牙,骑在马上大笑:“南阳王爷诚不欺我,果然有小股流寇逃窜到这里来了。”

嘿嘿,这白送上门来的军功,不要白不要啊!

第九十四章:不堪一用的卫所兵

庶子成皇裂变第九十四章:不堪一用的卫所兵刘希尧望着突然出现的杨奉的人马,心里骂道:

“妈的这个朱由桦,在这里还埋伏了兵马,够厉害的!老子与你拼了!”

和刘希尧的绝望不同,杨奉这次可是捡到宝了,一副我吃定你的快乐样子。

他骑在马上,命令部下前进,大笑道:“起初南阳王爷说让我到这里来捡人头,本使还不信,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个大人头!”

“从南阳王爷那儿捞了不少好处,这次又是一个军功,不办事儿可不行。众位,拿下这班余贼,本使请你们回所里吃酒!”

“杀贼!”

刘希尧明白,现在前有拦截,后有追兵,白鸣鹤那厮绕道渡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除了硬闯过去寻他,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只要冲过了杨奉的这支伏兵,与白鸣鹤会合,就能再往南打回去和田见秀会师,到了那时,战局就又会翻过来。

这些流贼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跟到现在还没跑的,多都是刘希尧的本部老营,杨奉的卫所兵却是新兵,又没有什么操训,打起来胜负难分。

虽然卫所军精力充沛,却没有经历过什么阵仗,平日里大部分人连兵器都摸不到,而流贼都知道陷入绝境,已经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刘希尧一声令下,骑着马第一个向杨奉冲杀过去。

南阳卫指挥使杨奉大吃一惊,原以为带着几千人来对付一支逃贼不在话下,没想到这股流贼中却有相当一部分的亡命之徒。

两边刚一接仗,还不等南阳营的后方追兵赶来,杨奉的卫所军就被流贼的奋死攻击冲破了防线。

卫所军不堪一战,没多久就溃败溃败下来,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敢上前,在后方随时等着逃跑。

杨奉也没想到自己的部下战斗力这么低下,无奈之下,只好挥着马鞭下令道:“追!不要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四散的卫所官军渐渐聚合起来,摇着大旗跟在刘希尧的老营身后追击。

刘希尧哈哈大笑:“狗官兵,想拦住爷爷,你还差点火候!”

不过虽然很看不起杨奉的兵马,后边毕竟还有一个战斗力极强的南阳营正马不停蹄的赶来,冲破卫所军防线后,刘希尧不敢停留,只能夺路向北。

奔逃了五六里里后,刘希尧总算遇见了白鸣鹤的一万人马。

“你怎么来了?”白鸣鹤大吃一惊。

刘希尧上去就给了他一拳,“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老子差点被你坑死?”

“做什么木筏?”

提起这事儿,白鸣鹤就叹了口气,“还说呢!都怪咱们事先没有探查好地形,这条河水流湍急,莫说人了,就连马都淌过不去!”

“那就赶紧找桥啊!”刘希尧想都没想就道。

“我也想!”白鸣鹤一摊手,“谁知道这河就他妈一个桥。我带着人向北一路寻,也没看见,估摸着那桥应该在南边儿!”

几句话下来,对白鸣鹤的情况刘希尧也有了些了解。

他不是不想过河,而是根本没办法过河。

桥只有一个,但是朱由桦带着中军正守在那里,其它地方水流湍急,人马都不能涉河而过。

白鸣鹤想要编木筏过河,却根本找不到林子,这里的树木粗大,他们又没有工具能尽快砍伐,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可真是太难了。

“我想起来了。”刘希尧脑子‘嗡’的一下,“我说那朱由桦为什么带着中军守在在桥那头,原来如此!”

白鸣鹤听刘希尧说完过程,也明白了一些,沉吟道:“这个朱由桦,心机深得很!”

“此处地势朱由桦很可能已经实现探了个一清二楚,我询问了本地百姓,向北要想找到水流平缓之地,少说还要三五十里地,自这向南,就只有一个桥能过河!”

“真是好深的算计!”刘希尧也咬牙道。

渡河绕后不可能了,白鸣鹤下令停止砍树,皱眉问道:“现在怎么办?”

刘希尧脑子飞快的动了一下,随即说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打法。

具体意思,就是让白鸣鹤佯装溃败,吸引官兵来追,抢夺物资,然后返身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刘希尧本部人马已经跑得心神俱疲,再跑到水流平缓之处过河,非要累死不可。

白鸣鹤一声令下,这一万多流贼仿佛受到溃兵冲击一样,也跟着刘希尧的残余一块向北逃,沿路还仿效雷大虎,抛下了许多兵器甲仗。

首先追来的南阳卫杨奉一部,其实本身就并不情愿单独追杀流贼,因为他们大多都见识到了刘希尧困兽之斗的能耐。

一旦流贼见跑不成了,回来再打,损伤的也是他们部下。

这时看地上遗弃的种种物资,卫所军官们大喜过望,就连杨奉的命令都不听了,纷纷跳下马来争夺。

杨奉带着后队追击兵马逐渐赶到,看这个架势,还以为自己的前军击溃流贼,流贼已经彻底败退,也赶紧下马加入争抢的行列。

正当卫所官军抢的起劲,甚至为了物资而开始不可抑制的自相斗殴时,前方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却是流贼又杀了回来。

“刘”字大旗下,一个棱骨突出,短须支奓的大汉正一脸冷笑的望着散乱的官兵。

他腰挂双刀,并没有亲自冲锋,只是从嘴里自言自语地吐出几个字:

“朱由桦,你会诈败,我也会诈败。看你这个小王爷还有什么花招!”

朱由桦仍带中军守在桥的那头严阵以待,只是不时有传令的快马来回飞驰。

其实朱由桦一直对杨奉的人马不是很相信,现在大明中原官军的战斗力,后世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旦他们被流寇击溃,很有可能对自己追击的兵马造成冲击,雷大虎和黄虎都是南阳卫的官身,可能不是很敢对杨奉做出什么违逆之事。

想了想,朱由桦还是朝一旁备用的十几名传令兵道:“派一半人出去传本王的军令,这条命令必须送到!”

听完了命令内容,传令兵们纷纷点头,分出半数人马,手持令箭,呼啸着朝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雷大虎和黄虎带领南阳营官兵追杀流贼,一路追击过去,至少斩首三五百级,对于流贼抛下的军器物资,他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和自己身上南阳王府配备的装备相比,这些东西太差了,根本没什么好抢。

彻底击溃其余流贼以后,黄虎和雷大虎很快将方向调转向北,由前者殿后处理战场,后者则率领乙字营向前追击刘希尧。

因为知道前面有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的人马,雷大虎也没着急,等他带着南阳营的兵马赶来时,却见到了卫所官军被流贼杀的四处溃散的场景。

雷大虎的乙字营赶到时,卫所官军正和白鸣鹤的部队厮杀在一起,因为之前抢夺物资造成的混乱,使得他们很快败下阵来。

流贼见官军溃败,士气大振,一片片的追杀过来,官兵马步争驰,四散逃命,见到南阳营“朱”字号大纛,一下子全都向这边涌来。

正在雷大虎不知所措的时候,后方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手持南阳王府令箭,高声喝道:

“南阳王有令,若遇溃兵,不管谁的人马,也不管是谁,退下来的立斩无赦!”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杨奉!”

第九十五章:退者杀无赦

得到朱由桦的这个命令,雷大虎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有人发号施令,南阳营这个战争机器才能开动得起来。

一声令下,乙字营的兵士将大盾立到前方,看着那些向这边夺路奔逃的溃逃官军,有人大声喊道:

“南阳王有令,溃逃者立斩不赦!”

“大批援军就在后方赶来,转头回去杀流贼,你们才能得到赦免!”

“预备——!”

这个时候,喊话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不得已之下,雷大虎只好让前队兵士端平鸟铳,对准了那些逃散而来的溃兵。

“都听着,再向前五十步,我们就要开火了!”

听到这话,再加上黑洞洞的鸟铳,溃散的官兵有了些神志,不少人开始在两面犹豫不决,不知到底怎么办才好。

也就是在这时,自己也在争抢物资的杨奉得知流贼反头杀了回来,仓促带着亲兵上前迎战,没几下就被杀溃奔逃过来。

“都让开,我是指挥使,雷大虎,我命你打开防线,放我们过去!”杨奉骑在马上,颐气指使道。

“狗屁的指挥使,我们只听南阳王的命令!”雷大虎毫不迟疑地道:“我们南阳营是来杀贼,不是被贼杀的!”

“看看你们一个个那副熊样子,哪里称得上是我大明的官军?”

“好像那些破衣烂衫的是兵,而你们才是贼!”

“哈哈哈…”

话音落地,激起了乙字营官兵的嘲笑。

“你——”杨奉一时气结,但也没什么办法。

南阳的军事大权,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握在那位王爷身上,卫所的人马不剩多少,战斗力又弱,他这个指挥使自然也就沦为南阳王府的附庸。

至于唐王府,体量虽大,但是却没有握着刀把子,朱由桦拳头硬,就连朱聿鏼也不敢怎么样。

“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指挥使大人,我见识过南阳营火器的厉害,一轮下来,我们就剩不下几个了。”

“要是南阳营后队快来了,这仗可能还有得打!”

“是啊大人,快做个决断吧!”

听着亲兵的话,杨奉不知从哪冒气一股火气,大声道:“好!朱由桦,你做的绝,你做的真绝!!”

“我告诉你雷大虎,我杨奉也不是泥捏的,要是老子回去了,你们南阳营不敢动,你们就他妈不是爹生娘养的!”

言罢,杨奉马鞭一甩。

“都tmd跟着本使回去杀贼,敢再逃下来的,直接砍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仗!”

“杀贼!”

杨奉逃下来的时候,卫所军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马在和白鸣鹤的流贼作战,不过已经是困兽之斗,必输无疑了。

“哈哈,这支官兵比朱由桦的南阳营差远了!“白鸣鹤大笑,“杀溃了这支官兵,南阳营也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老营策马而回,指着前方喊道:“头领,山坡上官兵的援军来了!”

顺着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面“朱”字大旗出现在山坡顶上,挡住了溃逃官兵的退路。

面对溃兵,南阳营的处理很坚决,大盾直接竖起来,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杨奉,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开火的架势。

杨奉和南阳营的前军主将雷大虎说了几句什么,两边差点开始火拼,然后前者骂骂咧咧的,居然马鞭一甩,带着溃逃的卫所兵转头又杀了回来。

由于知道已无退路,这些返身回来的卫所兵和之前好像换了个人,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将一面倒的局势,变成了相持局面。

战场中,杨奉的卫所军实际上已经陷入被动,死伤人数一批接着一批,白鸣鹤知道官军要做困兽之斗,也赶紧加大了投入人数,几乎要把杨奉的人马全部包围起来。

只是由于指挥使杨奉的亲自督阵,亲兵又都是比较能战的死士,这才勉强在逆境中形成了与白鸣鹤的大军的相持局面。

“妈的,雷大虎怎么还不动!?”多年没有上阵的杨奉,甚至已经带着亲兵上阵厮杀,浑身都是鲜血。

他将几名涌来的流贼一刀一个砍翻,然后望着后方仍旧未动的南阳营阵地和一望无尽的人头,心想:

“这个朱由桦,莫不是要借着流贼的手,把自己的人耗光?”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砰砰”声,杨奉转头一看,居然是南阳营将那些连他都控制不住的溃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击毙在阵前了。

南阳营那边再次传来凌厉的喝声:“南阳王有令,退者杀无赦!”

“退者杀无赦!!”无数南阳营的官兵一齐怒吼。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一名亲兵退回来,嘶吼着道:“流贼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

“南阳营呢,南阳营呢?”杨奉有些绝望了,“传令下去,再坚持坚持,援军就快到了!”

山坡上,看着杨奉陷入苦战,雷大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意思,不过随即他转头有些急促的道:

“派人再去催一催,流贼人数众多,乙字营下去可能只是杯水车薪!那姓黄的再不来,杨奉的人就要打光了…”

闻讯,一名传令兵点点头,立即出阵,向后方飞驰而去。

后方的白鸣鹤和刘希尧并没有亲自上阵,他们站在大旗下面,满脸的冷笑,只是不断将受伤的人撤下来。

在他们看来,这南阳营虽然厉害,但总归人数不多,是不敢上来搅和的,敢来早就来了,何必等这么久?

流贼人数虽然多于杨奉的卫所军,但毕竟兵员素质不行,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军械和甲胄。

卫所军尽管不堪一战,但手上还留有起码的衣甲和制式兵器,见到南阳营毫不留情射杀溃兵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知道,逃不成了。

既然逃不成,那就只有拼死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一面是困兽之斗,一面是想尽快解决这些官兵,两军已经陷如胶着状态。

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流贼左侧的山上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鼓声,漫山遍野的人马从树丛中奔出来。

看见这个,激战中的双方都是一愣,随即流贼方面发出了欢呼声,他们从旗帜和衣号认出了,这是他们义军的人到了。

刘希尧和白鸣鹤对视一眼,都是快活地笑了。

“看来是田见秀的大军到了。”

“那么这样看来,朱由桦后面的追兵迟迟未至,是已经被田爷解决了?”白鸣鹤也放松下来。

第九十六章:惊人的战斗力

庶子成皇裂变第九十六章:惊人的战斗力接到来自南阳的命令后,其实袁时中还不怎么想就这样倾巢而出,去帮助官兵对抗田见秀的大军。

要知道,田见秀带来了四万人马,而他的小袁营只有两万多人,这还只是先头部队。

要是孙传庭和杨嗣昌合力都打不过李自成,那他势必也是要带人来南阳找场子的。

袁时中不肯用全力,其实就是害怕李自成的报复,这也是投降朝廷的流寇通病,总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还有一点,袁时中从前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义军,现在转身成了官兵,要把从前的自己称呼为贼寇,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儿来。

不过幸好刘玉尺就在旁边,各种道理给袁时中一讲,就全都说开了。

刘玉尺的意思也很简单,说老哥你现在没别的路可走,要是不全力帮助南阳王爷先把田见秀这支孤军灭了,马上小袁营就得没。

李自成人家下的命令是直接把咱们哥俩的脑袋带回去,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回得去,还不是寄人篱下一直当孙子。

在南阳自己当个大将,回去当个孙子,选哪个还不明白?

要不还说得是自家兄弟说的话靠谱,起码不会往外拐,刘玉尺这么一劝,袁时中也就下定决心了,点齐袁营兵马放弃内乡直奔田见秀的后方。

袁时中清早从内乡率大军出发后,为了不让田见秀发觉,走的是山间小路。

由于山径遮掩,有些地方不能骑马,所以小袁营的行军速度不是很快,几十里地,愣是走了小半天儿。

当他们行进到一处本地人唤做香山的半山腰上时,看见白鸣鹤正带人一面跑一面抛下了很多军器甲仗。

这种小伎俩,袁时中怎么会不明白,一眼就看出这俩货玩的是诱敌的把戏,但他也没敢轻举妄动,决定看个究竟。

袁时中将一万人马交给刘玉尺,让他去找田见秀,如果朱由桦的中军已经和田见秀的主力在桥头开打,这一万人马就是支奇兵。

刘玉尺这一万小袁营且不再提,只说袁时中自己留下这一万人。

由于人马少了一半,袁时中更不敢乱动,他下令都在山中休息,毕竟跑了小半天,也需要养精蓄锐一番。

正是小袁营在山中修整这段时间,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的几千人马追击途中被白鸣鹤和刘希尧二人杀了个回马枪,陷入苦战。

后来的战事袁时中都在山顶用上帝视角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了南阳营有人陆续赶到,慢慢包围了中间。

他也看见杨奉的人马溃散后被南阳营截住,不得已又回去和流贼拼命。

南阳营的人马虽然包围了白鸣鹤和刘希尧的大军,但毕竟人数不多,只有两千多人,所以也只是作壁上观。

小袁营则不同,袁时中手里还有一万多人,向着哪边,完全足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如果他去打南阳营,朱由桦会一败涂地,但如果他去打闯营,这支四万人的流寇也会被彻底击散。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显然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袁时中发现卫所军逐渐不支,但白鸣鹤和刘希尧虽处于绝对优势,却一时间难以击溃杨奉时,对部下说道:

“看来得下去帮官兵一把了。”

那老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袁爷,你可要想好,你想要就此跟闯王彻底掰了?”

袁时中明白,此时袁营中很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在各种势力中委曲求全,以求得袁营的安全与独立。

小袁营一直以来,无论动静闹的多大,其实一直都没有想过自己做大,一直都是奉行依附别人这个方针。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袁时中苦笑一声:“但这个时候,你我只有做下一个闯塌天了,他李自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说完,袁时中一声令下,带人从半山腰上冲了下去。

香山上的战鼓一响,再看见来人的装束,刘希尧和白鸣鹤就知道是义军来了。

刘希尧派了一支马队火速迎上去,询问是不是田见秀的主力来了,另一方面,白鸣鹤也亲自带人,全力向中间的杨奉部压了上去。

不过很快,刘希尧发现了端倪。

他发现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义军人数极多,起码要有近万,而且方向也不对,好像是奔着自己来的。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这支义军不是来帮他们的,那从侧面冲来,他们完全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很快就能将自己的人马切割、包围。

果然,这支他们还以为是援军的义军,直接将迎上去的马队杀了个溃不成军,然后毫无阻拦地一头撞到了中间流寇的侧面。

同一时间,另外山头上的雷大虎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本以为是流寇援兵的另外一支流寇,却跟中间的白鸣鹤、刘希尧自己打了起来。

这不是狗咬狗一嘴毛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雷大虎一脸懵逼,“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不能人家打的热火朝天,咱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啊!”

几名骑兵应声而出,自军阵中奔向战场,等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人,这人浴血满身,抱拳喊道:

“启禀千总,是袁时中的人马从内乡来了,正在对流寇的侧面发起冲击,说要咱们火速下山支援!”

“这袁时中还真的大老远跑过来了?”雷大虎哈哈一笑,“王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神了!弟兄们,跟着我下山!”

一声令下,四周立阵已久的南阳营纷纷开动,呈一个圆形向山下包围过去,士兵们举起刀枪,高喊着口号。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说起来,最难过的还属中间被包围的杨奉一部。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南阳营在外头围着流寇,但人数少不敢轻举妄动,流寇则在集中全部火力集中攻击被他们围在最中间的杨奉一部。

要不是没有什么逃跑的口子,再加上亲兵个个都是死士,杨奉这一部也许早就溃不成军了,哪里会坚持这么久的时间。

白鸣鹤亲自上阵,流寇的攻势愈发凶猛。

白鸣鹤冲过来想要玩一出斩首,甚至都持枪冲到了杨奉的面前来。

这杨奉说起来还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正面对着这名流寇头领,看着他脸上不屑的嘲笑,在南阳养老多年的杨奉感到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爆发出了极强的单挑能力。

杨奉挥刀砍断了白鸣鹤的枪杆,面对对方余势不减的马刀劈砍,杨奉又精准的一刀砍中对方左腿,将他砍下马去。

这两刀的力道和准确度,是白鸣鹤这个流寇头领没有料到的,他完全不明白,不久之前还一心只想逃跑的一个明军将领,为何会有如此强的战斗力。

实际上,在前半生的戎马生涯中,尤其是崇祯十一年冬以后几个月的对虏作战中,杨奉经历过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

辽东作战时经常浴血满身,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但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让这位老将逐渐失去了对沙场报国起初的热血。

来到南阳的他,一心只想着混日子,兵不练,卫所不去管,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去努力,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可是这场被围在中间的战斗,为了能继续活命,杨奉将提起了多年没有握起的大刀。

现在的他,好像再次回到了多年前辽东与建奴厮杀的那个时候。

第九十七章:我比不上他

杨奉沉稳地观察着、思考着,多年作战生涯让他看得出来流贼猛烈进攻下的势颓。

贼军虽然如潮水般拍打过来,但就人马的迅猛、彪悍而言,都与当年他对阵过的虏骑无法相比。

正想着,不甘心的白鸣鹤换了一匹坐骑,拿上一杆亮闪闪的银枪,不甘服输地向他杀了过来。

杨奉冷笑一声,又一次迎了上去。

另一方面,刘希尧的侧翼人马已经抵不住小袁营压倒性的进攻,再加上小袁营养精蓄锐,闯营又是连续作战,没有多久便败退下来。

刘希尧退到后面,正在思索挽回败局的方法,但还没有等他想出办法,白鸣鹤的人马也已经抵御不住南阳营和杨奉的里应外合。

面对小袁营下山后疯狂的围攻,闯营留在侧面的人马很快崩溃四散,溃兵冲击中军,白鸣鹤的人马也站不稳脚跟,纷纷跟着一起逃窜。

右侧人马独木难支,很快也溃败下来,整个闯营开始无序地四散奔逃,只剩下一批老营还留在刘希尧和白鸣鹤身边拼死抵抗。

白鸣鹤这个转战多年的流寇头领,终究还是敌不过在辽东厮杀多年的朝廷将领,很快被击败下来,最后在前后追逐中为杨奉所杀。

至于刘希尧,率领最后的老营且战且退,沿途甚至击退了小袁营两股马队的追击,但他们早就精疲力竭,退到河边时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看着袁时中越来越近接近,听到白鸣鹤死讯的刘希尧选择了最为屈辱但是能保全自己的死法,挥刀自尽。

黄昏时分,官军和小袁营追击流贼集中到河边,发现刘希尧自尽后的流贼老营们六神无主,正在劫掠附近村寨,已经搞的许多百姓家破人亡。

见追兵集中过来,这些老贼寇更以百姓之生死相逼,威胁官兵退后。

雷大虎和杨奉赶上前来,雷大虎拿不定主意,倒是杨奉,他拎着白鸣鹤的头颅别在裤腰,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庄杀贼的口令。

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卫所兵士卒早就不是原先的样子,他们杀红了眼,听到命令后更直接杀进庄内。

官兵进庄以后,见老贼胁迫百姓的,能杀贼就杀贼,摸不到流贼,那就把百姓先杀了,再杀流贼。

很快,一整个庄子的流贼老营就都被清剿一空。

看雷大虎疑惑不解之色,杨奉笑道:“这些老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就算放了他们,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百姓。”

“早些进庄,尚能减少伤亡。”

听到这话,雷大虎陷入沉思。

战后,战场上只剩下无主战马萧萧哀鸣,流贼的甲仗、军器也都散落一地,很快就都被前来清扫的官兵抢夺而去。

木桥的最前面,朱由桦望着即将结束的战斗,也是松了一口气,守在木桥的中军人数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卫所兵。

这些人战斗意志薄弱,战斗力又差,就算加上两千多人的南阳营,在田见秀的主力袭击下,也显得摇摇欲坠。

幸运的是,田见秀明显对战场情况严重估计不足。

其实木桥这边的战斗并未持续很久,其它几处战场或追或逃,都打的有来有回,只有朱由桦这里很长时间都相安无事。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朱由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黄虎带甲子营去追刘希尧的前军溃兵,追着追着就遇到了田见秀的主力人马,约两万余人。

这两万人作为中军,由于事先并没有对该处战场进行探查,所以一步一个脚印,一直都是行军缓慢。

等到刘希尧在北边和白鸣鹤会合并且开始抛弃军器甲仗吸引杨奉追击的时候,田见秀才知道刘希尧已经被击溃的消息。

这个时候如果迅速向北,战斗的天平会立即向田见秀转变。

但田见秀对战事两眼一抹黑,并不知道北面是个极其重要的大战场,一直被黄虎的甲子营吊着,吸引到了木桥方向。

田见秀也不知道河流湍急,白鸣鹤被拦在岸边,根本过不去河。

他还以为白鸣鹤已经按计划渡河穿插到南阳营的后方,所以一上来就进行猛烈的进攻,等待白鸣鹤从后方夹击。

但打了半天,不仅没有见到白鸣鹤的人马,却从后方突然杀出小袁营的一万人,配合朱由桦的主力中军,围攻木桥的闯营很快就溃不成军。

黄昏时分,田见秀带着残余人马逃到一处栽满果子的园林中,果子还没有成熟,但流贼们又饥又疲,根本顾不上这些,纷纷采摘青果充饥。

田见秀决定在这里等待后续人马抵达,但等来等去,也没见多少人过来,只好命下面的小头领清点剩余人数。

这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原本李自成给的四万人马,打到现在还在手边的,只生下了不到六百人。

这六百人还有一百多的田见秀本家老营,一时之间,同样又累又饿又口渴的田见秀,却连部下送上来的青果都没心思去吃。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朱由桦竟如此的厉害。

想到这里,田见秀再叹口气,“唉!我比不上他呀!”

这一战,完全是田见秀被牵着打,空有一身的优势和蛮力,但往往打不到对处,使不上劲儿,被对方分割包围,一点点消灭。

闯营在中原转战多年,总是习惯事先一场会议定下所有计划,然后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执行。

这样打法,由于他们人数众多,几乎从没出现过失误,但是面对朱由桦从战场地形到各部分工的严整战策,却是完全被吊起来锤。

历史上,大顺军是同样的打法,面对入关后清兵战斗力绝对优势,几乎毫无用武之地,一败再败。

朱由桦没有一个固定的计划,他人在桥后,但是来回奔走的传令骑兵就没有停过,可以说,他的计划是随时变动的。

深思熟虑之下的田见秀也明白,这次的确是技不如人,自己一个环节出了错误,导致全盘变动,还浑然不知,仍按照既定计划盲打。

人家却随时都有应对的计策,各支部队听从来自一个方向的调度,确实是无懈可击。

“田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个老营忽然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闯营是回不去了。”田见秀摇摇头,看着下面这些沮丧的部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之前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却被人打的只剩下几百人,回去之后就算李自成不宰了自己,其余的头领会饶了自己?

更何况,田见秀与刘宗敏素有嫌隙,这一战之后,他本家人马几乎全都四散而逃,回去了,还不是任刘宗敏怎么揉捏。

下一步?

太难了……

第九十八章:杨奉的归心

庶子成皇裂变第九十八章:杨奉的归心果园的周围夜已深沉,黑咕隆咚的,一片寂静,没有听见官军追兵的马蹄声,只是不时传来蝉鸣的声音。

这样的万籁俱寂,似乎同白日里震天的厮杀场面是两个极端。

“我看我们只有投官军一条路可走了……”

默然许久,田见秀将手中把玩得差不多稀碎的木棍扔到脚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听了他这话,余的老营们大惊失色,但转念一想,似乎没有其它的选择,也都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这样聚在一起唉声叹气的下去。

“就没别的路可走了么。”

“我们和官兵打了十几年的仗,如今居然要投官军了,真是可笑……”

其实很多人都和田见秀是一个想法,当了半辈子的义军,一直和义军称兄道弟,忽然投了官军,称呼从前的自己为贼,这个转变不可谓不小。

但兵败如山倒,经此一战,朱由桦在南阳的势力更加根深蒂固,除非李自成击溃杨嗣昌、孙传庭的联军,或者清兵入关南下。

否则,朱由桦在南阳的势头,几乎无人可制了。

不过眼下看来,李自成此时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清兵在他们看来,更加不可能入关跑到这里来。

果园这边仍没有官军追来,但田见秀极目四望,却有种天下虽大,却无处可去的感觉。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此后的日子里,应该是彻底同李自成和闯营说再见了。

就在不久之前,最后一批溃兵告诉田见秀一个确切的消息,白鸣鹤其实并没有穿插过河,这更使他捶胸顿足。

涅水是分季节变化的,春秋平缓,人马足可涉河而过,而眼下这个时候却水流湍急,人马皆不能过河。

本地树林轮廓巨大,砍伐下来需要必备的工具,所以也不能造木筏渡河,刘希尧是最先被击溃的,然后跑到北方同白鸣鹤合兵作战。

袁时中在刘玉尺的劝说下,果断丢弃内乡,率小袁营从山中奔驰来援,到达后又兵分两路。

袁时中亲领一路在香山上坐观成败,战斗焦灼时忽然杀出,另一路田见秀也知道,就是忽然跑到自己屁股后边的那些“义军”。

田见秀自己却判断错误,猛攻朱由桦亲自镇守的木桥,最终木桥没有打下来,白鸣鹤和刘希尧却被小袁营、南阳营合兵击溃。

白鸣鹤为南阳卫指挥使杨奉所杀,刘希尧则被围在涅水河畔,进退不得,挥刀自尽而亡。

良久,田见秀猝地起身,斩钉截铁道:“打上白旗,我们走。”

老营抬头问:“去哪儿?”

“去投官军。”

这一战,朱由桦让所有人都知道南阳营的厉害,也宣称了自己在南阳的绝对主权。

这是一场与流贼大军堂堂正正的对决,这也是朱由桦凭借本身理解和战策,以弱胜强的完美战例。

且不知听到消息的唐王府如何作想,在镇平的营盘中,朱由桦听着黄虎等人汇报战况,心中也是阵阵滴血。

在这次战役中,官兵死伤了数千人,包括将校七十八人,在这之中,南阳营死伤一千多人,将校二十几人,几乎是全营的一半。

这个伤亡比例在官军中来说,已经是非常小了,但朱由桦仍是阵阵失神。

这些被白布盖着纹丝不动躺在地上的人,他们昨天还是别人的丈夫、儿子,今日却就马革裹尸。

“我对不起他们的父母、家人。”朱由桦眼中陡然滑落几滴泪水,擦干后道:“传本王的令,修建南阳祠堂,将这些战死将士的灵位搬入祠堂,永世供奉。”

“另外,每户发抚恤银五百两,屋外挂上‘忠烈之家’的牌子,以告慰英灵。”

“多谢王爷!”

闻言,余的众人全都跪到在地,眼中全是对朱由桦的感激和崇敬,言罢,朱由桦看向南阳卫指挥使杨奉,道:

“这一战,你和你的部下表现不错,本王甚慰,这些抚恤,对你的卫所兵士,同样生效。”

杨奉心中一颤,忙道:“末将代部下全体将士,谢过王爷大恩!”

其实杨奉这一战,本来是朱由桦原定抛弃的诱敌对象,却没想到,他的卫所兵却在绝境中爆发出了这么强的战斗力。

事后朱由桦才了解到,这样杨奉本来是辽东副将,在与建奴的连年战斗中战功卓著,却屡屡得不到升迁。

一气之下,杨奉干了件杀良充功的蠢事,他杀了三十几个百姓,将这些百姓的脑袋同建奴的一百多颗首级,冒领了二百级军功。

虽然事后无比后悔,但已不可挽回。

杀良充功是大罪,可这和杨奉在辽东血战多年的战功相比,简直就是西瓜旁边的芝麻,不值一提。

然而,在朝堂衮衮诸公的火眼金睛下,杨奉多年来的战功被视而不见,反而这件事却被无限放大,更有人扒出了杨奉实系辽东李氏旧将这些丑闻。

只听见坏事儿却没听见杨奉一丁一点儿功勋的崇祯皇帝,再加上杨奉是李氏旧将的传闻,自然脑补了这个毫无功勋之人副将的官位是怎么来的。

崇祯皇帝震怒不已,当即下旨将杨奉调入关内,到南阳卫充任指挥使,以观后效。

后来,日理万机的崇祯皇帝似乎忘记了被调入关内的杨奉,后者也乐得远离战火纷飞,在南阳成家立业,享清福养老。

从手握重兵的辽东副将到小小的南阳卫指挥使,天知道杨奉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其实朱由桦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若不是这一战杨奉出色的表现,还真就可能被当成弃子抛弃掉了。

想到这里,朱由桦再次看向站了回去的杨奉,说道:“这次,杨指挥使和他的部下,当属首功,有没有人有意见的?”

“我等心悦诚服!”雷大虎哈哈一笑,抱拳道:“杨指挥使,战时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黄虎也大大咧咧道:“那下官就提前祝贺杨大人升迁了!”

“恭喜恭喜啊杨大人!”

面对忽然而来的四处恭贺,杨奉一时之间眼眶有些湿润,这个场面,他曾在做辽东副将时畅想过无数回。

但无一例外,每次来的都是失望,最后那次,更是迎来了当朝皇帝对自己的震怒和不理解。

这一战的斩级,何止上千!

这样儿的首功,朱由桦居然全都交给自己,一时之间,多年来的委屈仿佛在一瞬间释放干净,反应过来的杨奉赶紧出来道:

“此战全凭王爷战策,王爷居功至伟,末将不敢冒功!”

朱由桦哈哈一笑,“跟本王不用客气!”

“王爷可平易近人得很,不用讲这些客套话!”雷大虎也笑道,“没有你的部下死扛着白鸣鹤和刘希尧二贼,哪能等到小袁营赶来?”

“是啊,王爷给你的,你就收着吧!”黄虎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也道。

杨奉感激不已,只好道:“自此以后,末将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平贼杀虏,在所不辞!”

朱由桦哈哈大笑,“本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分封战功,营内自然是一片的欢声笑语,不多时,刘玉尺掀帘入帐,直接半跪在地,高声道:

“王爷,我回来了!”

第九十九章:收编小袁营

“你还知道回来,我们都以为你留在小袁营那边了。”雷大虎哈哈一乐,开玩笑似的说道。

刘玉尺起身后站到他前一个身位,道:“王爷,小人不辱使命,劝我哥哥投奔南阳,所以才有脸回来。”

朱由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无论什么时候,本王手下都有你一个位置。”

听到这句话,刘玉尺心中一股暖意,道是长久以来的功夫没有白费,现在他只怕自己那个哥哥旧本事不忘,还搞什么两面派。

“这一战,我南阳营上上下下齐心用力,不惧生死,打出了南阳营的威风,本王在这里谢过大家了!”朱由桦忽然正色一拜。

众人看见,都是齐声说道:“全赖王爷定策之功!”

这么一来二去的,众人也就全都放开了来,讨论战后战俘的处置问题,还有内乡一带如何妥善管理。

毕竟这一战之后,南阳营将携大胜之威入驻内乡,连带着镇平也要纳入管理,这些地方上的豪强不少,免不得要杀鸡儆猴一番!

若是原先,南阳营的人马还对这些人有些顾忌,可此战以后,很多人都变得刚狠起来,包括雷大虎也是。

杨奉在庄子里坚定果断处理那些贼老营的时候,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纵是杨奉这么处置伤到了不少无辜百姓,但事后庄子里剩下的人却都是不住的感谢他,这让雷大虎小小的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很多人都说对这些豪强地痞根本无需多言,不服的杀掉就是,反正镇平之战以后,现在整个南阳,朱由桦说东,也没人敢往西。

简单的讨论之后,朱由桦下达最终命令,清扫各处战场,然后全体官兵进驻内乡,以此为基,向周围扩散。

这次,要让南阳王的影响伸出南阳城,走向整个南阳府。

收拾战场的时候,众人发现还是少带了东西,捆人的绳子居然没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战,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俘虏。

不过杨奉却是全都带齐了,这个辽东老将想事情毕竟和南阳营的新军官不同,他将俘虏们捆扎住胳膊,一个个就这样连着,也不担心出乱子。

很多人都觉得着么绑着不靠谱,虽然简单省事,但一个不慎流贼就会逃出去为害乡里,杨奉却笑笑说道:

“当年跟着辽帅时,对那些东虏就是这样捆着,任是他们力气有多大,也绝不可能逃得出去,放心吧。”

虽然有了不少俘虏的拖累,但接下来的行军速度却没有慢太多,南阳营的将校们虽然为死去的战友忧伤,但是心性却已经变得更加刚强了些。

这就是所谓血与火的淬炼,原本都只是普通农民的将士们,虽然在南阳经受了一年多的操训,但心性还是一样,没怎么变化。

经历过一次大战,现在却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换了一副面貌。

俘虏中只要是稍有走慢几步的人,甚至不用军官们多说一句,底下的兵士直接就用马鞭抽了过去,拳打脚踢那是家常便饭。

如果再有俘虏妄想搞事情,那就要杀鸡儆猴了,雷大虎也说了,对付这些手下败将,根本用不着怜悯。

快接近内乡城的时候,袁时中到了。

原来这袁时中心性有些拖沓,虽然再三下定决心要投官军,就连仗都打了一次,在面见朱由桦之前,却仍是犯了嘀咕。

若这位南阳王看不惯自己从前流贼的身份怎么办?

若官军都跟自己不对付怎么办?

袁时中考虑的事情很多,但无论怎么样,朱由桦眼看着就要到内乡了,这个面无论如何也得见了。

“草民袁时中,见过南阳王爷千岁。”

看着这位草根出身的农民军领袖,他的第一句话,却是让朱由桦差点将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不过结合袁时中这番话和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朱由桦也就知道这小子在担心什么,随即也是微笑道:

“本王还在寻思,袁头领怎么还不来,却是先带人到内乡梳理地方,为大军接风洗尘来了。”

袁时中一愣,点头道:“是是是,小人带着袁营弟兄,在这里迎候王爷前来。”

“地方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有没有什么本地豪强不听朝廷管教的?”

“这…”袁时中一时之间,倒还真的编排不出来。

刘玉尺忙上前为他解围,大声道:“禀王爷,近来哥哥一直忙于和嫂子的家事,苦不堪言哪。”

雷大虎闻讯也笑了一声,道:“王爷,小的之前到内乡也有所耳闻,袁头领的婆娘不想他投奔咱们南阳营,说他惹了那李贼,日后必会被泄愤报复。”

杨奉冷笑一声,“妇人之仁。”

黄虎看了杨奉一眼,不置可否。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把袁时中心底担心的事儿给搬到了台面上来,前者还在担心朱由桦的态度,却听他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

“杨指挥使说的不错,这袁慧梅的确是妇人之仁。”

“李贼起事多年,总说我大明病入膏肓,将要覆亡,可是如今呢,大明没亡,他却一直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这样的人,没什么前途可言,袁时中,本王不是叫你一定要跟着我,我只是告诉你他李洪基绝非是什么英明神主。”

袁时中略微放心,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朱由桦就又道:“小袁营的招抚之事,本不该本王去管,但袁头领为朝廷剿贼出了大力,也算是改过自新,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这样吧,本王即刻派人去开封找负责此次招抚的河南巡抚高名衡和河南总兵王绍禹,在他们那儿,本王还有些面子,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样如何?”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谁不知道,朱由桦在河南开封府岂止是有些面子,这一句话过去,高名衡和王绍禹那是不想听也得听。

袁时中也知道这个道理,大喜过望,接连叩头说道:“有王爷这句话,这些日以来的事情,我袁时中就再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看见刘玉尺的眼神,袁时中连忙再补充了一句。

“只是王爷,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南阳营战力甚强,已两败闯贼,我想让小袁营全体将士编入南阳营,受王爷节制,还请王爷接纳!”

闻言,朱由桦看了一眼刘玉尺,见后者是心不在焉的四处去看,当即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朱由桦无奈,只好点头道:“既然袁头领执意如此,那就到内乡城后再行整编。”

袁时中随即抱拳道,“谨遵王爷之令!”

接收了袁时中的小袁营,官兵人数一跃涨到三万多,向西南方向行进大约十几里地,再次看见了无人驻守的内乡城。

这内乡和镇平还不一样,内乡是陕西沿水陆东下到南阳府或是江南的通路,镇平则是陆路去南阳城的必经之路,易守难攻。

将来面对陕西流寇的进攻,这两个地方可进可退,一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过朱由桦明白,此时虽然流贼已经击溃,但本地却仍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第一百章:全族上下,一个不留

内乡一带存在着不少世家豪强,城内最著名的要数一个彭家,在乡镇边缘起了好大的庄园,而且还不止一座。

可能是因为近些年各地的贼寇比较多,彭家庄园比起南阳城外朱由桦自己的王庄而言,还要修筑的厚重坚固。

这些豪强对朝廷的政令无所遵从,倒打一耙的事情却没少干,袁时中在镇平一战中向东驰援以后,这里就再没有什么官兵驻扎。

以彭家为主的豪强们占据城镇,大有将整个内乡建造成一个大庄园的打算。

等到朱由桦带着小袁营、南阳营,还有卫指挥使杨奉的本部人马过来的时候,本打算好好的杀鸡儆猴一番,却发现大明的旗帜依旧飘扬在半空,庄门也已经被打开。

彭家的老弱和头面人物都绑着自己跪在门前,不敢抬头,本打算好好杀几家的朱由桦有些无语,他们这就算是主动伏罪了?

主动伏罪,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加打杀,可是朱由桦明白,这么些个豪强,你不打一打,他们不会真的老实。

其实彭家之所以敢与朝廷作对,还是看如今皇权微弱,地方守备稀少,如果在大明中叶,这样的豪强是绝不敢跳出来的。

不过刚才那一战,朱由桦已经把侵入南阳的四万闯营彻底打散,刘希尧、白鸣鹤等流寇头领死的死逃的逃。

彭家所有可以仗恃的力量全部被打掉,彭家的人却根本不敢逃离这个他们世代经营的地方。

实际上,豪强们作恶多年,在外面的仇家远比本地更多,流寇已经如烟云一般消散,如果不尽快向官府伏罪,恐怕下场会更加凄惨。

现在的南阳,朝廷的官府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彭家等豪强要是畏惧地方官府,也就根本不会有出来作恶的胆子。

可现在不同,朱由桦携大胜之威进入内乡,为的就是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统治。

豪强们看的远比普通百姓要清晰,现如今朝廷衙门虽多,但南阳王府握着刀把子,才是说话真正管用的那一个。

彭家等豪强是否作恶,查抄完他们的庄子和府第就知道了,但他们主动伏法,若是还想获得其余士绅阶层的支持,那就不能毫无说辞的去查抄。

然而这点小事儿,怎么可能难倒堂堂的南阳王?

朱由桦将计就计,笑呵呵将彭家等豪强的头面人物扶起来,就在这大军之间,在彭家的庄内开了一个庆功宴。

虽说周围有那些官兵盯着,豪强们如坐针毡,但毕竟他们已经主动承认罪过。

常言道罚少不罚多,这么多家,他朱由桦又能干什么,又能怎么办?

豪强们也想了想朱由桦大开庆功宴的原因,无非是已经知道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再来索要一波银钱。

对豪强们来说,只要能安稳渡过这一关,给多少都无关紧要,现银虽然不多,但是凑一凑总还是有的。

“南阳王爷剿寇大获全胜,我等来不及道贺,只有以这些物件,聊表心意。”彭家和其余几家大豪强的头面人物纷纷上前,拿出了不少礼品和现银。

朱由桦大致清点了一下,发现箱子里抬上来的居然有差不多四千多两,这还没算上他们敬献的那些珍奇古玩,和民间掳掠来的女子。

对,这些傻十三们,居然自以为得计的向朱由桦献了十几名民间女子。

这十几名民女都是上好的姿色,但好像很害怕似的缩成一团,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有的甚至在轻声哭泣。

“好,有心。”朱由桦微微一笑,命人将所有东西包括那十几个女子全都照单全收,然后又问道:

“这些女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闻言,几名头面人物对视一眼,由彭家的人出面道:“呃,是,是那些百姓用银子换的,王爷也知道,现在这个年头,穷苦人家活不下去啊…”

“哦,原来是用银子换来的。”朱由桦微微一笑,给自己夹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一众豪强被官兵围着,就这样面面相觑的坐着看朱由桦自己一个人吃,也都没什么话好说。

直到朱由桦再拿起一个鸡翅膀吃的满嘴流油,这才等到黄虎拿着本小册子过来。

黄虎弯腰将册子奉上,道:“禀王爷,查到了,都在册上。”

闻言,朱由桦单手接过册子,毫不在意地扔在桌上,另一手还啃着鸡翅膀,含糊不清地道:“看看,都仔细看看。”

“这…叫我们看什么啊…”

“不知道啊,拿来看看…”

“这是官府的文册啊!”

豪强们拿起册子,一个个翻开来看,却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彭家的人也同样如此一头雾水。

正在他们互相议论的时候,啃完鸡翅膀的朱由桦拿起杯酒一口闷掉,忽然将酒杯猛地按在桌上,冷冷道:

“看,都给本王一页一页仔细的看!”

这猝然的一声低喝让众豪强们浑身一颤,忙又胡乱的翻看起来,不等他们翻看几页,朱由桦一把夺到手里,站起来大声道:

“本王是要你们看看,这册子上有多少案子是你们干的!”

“这一页,你彭家三公子当街强抢一民女,致该女双亲身亡,后又占其地,窃其人。内乡县衙上报有司被驳,因而搁置。”

“给本王把那个三公子带上来!”

话音落地,袁时中拎鸡崽子似的把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带来扔到地上,想来就是这一页的主犯彭家三公子了。

现在这个时候,彭家三公子再也没了平日的神气,看着周围杀气腾腾的官兵,跪在地上吓得像只鹌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王就好好跟你们算一算这些陈年旧账!谋财害命,导致一户百姓家破人亡,你说说,你还是个人吗?啊!?”

“拉下去,给本王着一众百姓的面儿砍了!”

才刚说完,两名魁梧的南阳营兵士一左一右上前,架起这彭家三公子,任凭他杀猪似的挣扎和嚎叫,也还是把他带到了外面的街头。

面对一众百姓的指责和打骂,彭家三公子却是吓得裤子都腥黄的失了一片。

南阳营一名把总拿出雁翅刀,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儿,对准了脖颈之处,然后猛然间一刀挥下去。

惨叫声戛然而止,百姓们则是欢欣鼓舞,大呼南阳王爷爱民如子,为民做主。

朱由桦走到彭家头面人物的面前,发现他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微笑问道:“本王的处置可有失公允?”

“公、公允…”彭家的头面人物不断擦汗,说完话后赶紧起来跪到地上,哭喊道:

“小人教子无方,只要王爷放小人一马,全部家财,王爷如数取用!还请王爷放过小人一马呀!”

“放你一马?”朱由桦拍在他肩膀上的手猛然间用力,将他掀翻到身后,冷笑不止的道:

“你彭家做那些天理难容的事儿的时候,想没想过放百姓一马?他们有没有苦苦哀求让你放过他们?”

朱由桦越想越气,一脚将他踹翻,大喝道:“放你一马,本王枉为我大明皇族!”

“今日,本王就替太祖爷清理了你们这一帮国之蛀虫!来人,彭氏作恶多端,天理难容!全族上下,一个不留!!”

“尊令!”

一声令下,无数的南阳营官兵们动作起来,将跪在地上或躲在屋内的彭家族人一个个揪出来,拎到街头,一排一排的砍头。

一时之间,鲜血留了一地。

看着脚下流淌的潺潺血河,百姓们由最初的欢欣雀跃变成了震惊,寂静半晌以后,又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欢呼。

“好!”

“杀得好啊!”

“呜呜,王爷给我女儿报仇了!!”

第一百零一章:清兵破松山

庶子成皇裂变第一百零一章:清兵破松山一个地方官府,就算不会对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世家怎么样,该记下来的也同样会记在文书中,这个是变不了的。

就算文书里没有,地方府志、县志也总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就是惩治地方豪强们的铁证。

无论什么时候搬出来,朱由桦都总是有理的那一方。

文书上的这一页其实并没有关于彭家四公子强抢民女的记载,只是南阳营官兵听城中百姓所说。

朱由桦拿来一试,这四公子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天,哪户人家就已经供认不讳,这也就说明,这种事儿彭家干了不止一次,的确是该杀!!

这些传闻中真真假假,但若是关于这些大户子弟欺男霸女,九成九都是真的,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这就是眼下大明的国情。

如果朱由桦没有带人击溃田见秀,这内乡没有官兵进驻,传来流贼击溃官兵的消息,这会儿能乱成甚么样,还真说不好!

由桦惩治了本地的地头蛇彭家,将彭家在城外的十几个庄园和城内许多产业归为己有,其余的大户们没看见丝毫的气急败坏,反而却都是一副唇亡齿寒,竭力讨好的模样。

想来,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都干过不少,朱由桦将文册扔到脚下,他怕自己每看一页,就要杀干净一家!

更有意思的是,虽然朱由桦只打算杀彭家儆猴,但接下来发现的东西,却明显不想让他轻易放过这些世家豪强们。

在搜这些豪强们府宅的过程中,官兵发现了有些人同田见秀来往的书信,豪强怎么会和流寇来往?

这其中的问题朱由桦不想多问,他只知道,这些书信现在都成了通匪的铁证,无论自己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任何过失!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官府和官兵对于地方上的事情,往往是后知后觉,可这些世家豪强们却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彼此之间,消息来往极为灵便。

比如说,这次朱由桦在镇平和流寇相遇,当时在内乡的袁时中还是接到飞马传令才知道这件事,本地的世家豪强们却老早就知道了。

甚至在袁时中离开的当日,他们就开始商量等朱由桦战败后,地方上各种产业如何分配。

然而朱由桦没有顺了他们的意,南阳营打胜了,而且是大胜,巨寇袁时中率两万流贼心悦诚服,大军转眼间就来了内乡。

朱由桦还没进城,就在城外彭家自己的庄子里,把负荆请罪的彭家和十几家通匪的豪强灭族抄家,这件事极大地震撼了地方。

官兵在城外驻扎了几日,崇祯十五年五月五日那天朱由桦下令进入内乡的时候,一路上可就和初来时的冷清截然不同了。

凡是经过某家某户的田地,那家人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来犒劳,但也必然男男女女是站在门前迎候所谓仁义之师。

然后朱由桦又借着女儿节到来,在城内的官署召集众豪强办了一场宴会,提出来的那些个条件,当时是人人面有难色。

可当朱由桦将官府的文册摆在台面上之后,豪强们却纷纷后悔不迭,一个赛一个点头哈腰过来,当真是一帮不打不听话的贱骨头。

可心里无论怎么想,朱由桦人到了,兵威也就来了,豪强们也还是把抓的百姓全数放回家中,各种物资也按照朱由桦要求的那样送到了府库。

当着这么个盛大的节日,朱由桦又发话了,说大明的百姓由于战乱和贫穷,已经多年没有过上传统节日了。

百姓日子过的艰难,但却都对节日气景翘首以盼,你们豪强大户都有余资,本王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们,就替官府承办了这次女儿节吧。

咱们话可说在前头,要是有哪家敢不用力,那就休怪本王旧事重提,再杀只鸡给猴儿看。

明代的端午节吸收了金人射柳之风俗,中原和南方的民间把端午叫做“女儿节”,辽东和山东地区还是习惯叫端午。

听说南阳王朱由桦下令让大户豪强们出资承办女儿节庆典和龙舟竞渡,来了这样一位为民做主的王爷,百姓们都高兴的很。

官兵初一进城造成的陌生和害怕转瞬间烟消云散,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在积极准备过这次女儿节。

当然百姓们很少有闲钱去弄那些昂贵的东西,都只是用一些最便宜的簪花和衣服代替。

不过由于官兵的护卫和朱由桦亲自坐镇,各官署重新运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乡里乡外的节日气氛却很高。

此时的南阳,或许是中原乃至北方一带唯一有闲心去过什么女儿节的地方。

松锦之战已经打破僵局,松山被清军围困已久,崇祯皇帝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辽东,根本无暇顾及孙传庭与李自成的宿命之战。

崇祯皇帝先下旨命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这还觉得不够,没过几日,又下旨加派兵部侍郎范志完出关驰援。

这两个人接旨后都敛兵不战,只有山海关副将焦埏率部赴援,但是刚出山海关就遭遇阿济格部的伏兵,被击溃回来。

按朱由桦的估计,就是过女儿节的这几天,松山全城的粮食也该要吃尽了,清兵即将攻陷松山,明清之间松锦之战的成败要来了。

事实正如朱由桦估算的那样,内乡军民过节的当日,松山副将夏成德绝望之下,遣子至清军做人质,与清军相约攻城日期,己为内应。

清军在规定好的五月三日大举进攻松山,夏成德开城投降,辽东巡抚丘民仰及出关援剿的曹变蛟、王廷臣等总兵不屈巷战,手刃清兵十数人,余部无一投降,尽皆战死。

松山城破的当天,朱由桦正在内乡整编新投顺来的这两万余小袁营。

这些流贼在镇平之战其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耐,只是内中还存在一些老弱和不服管教之人。

朱由桦按照招募南阳营的规格将他们重新筛选一遍以后,就直接给他们准备好兵器给养,让他们成为南阳营的一员。

那些没有入选上的小袁营兵士也都有安排,可以拿着抚恤银在地方上安家落户或直接回乡,也可以努力考核成为辅兵,如果南阳营有缺,就会从他们之中挑选。

经过整编之后,小袁营的人马都有了妥善安置。

由于南阳营的正兵和辅兵待遇都较为优厚,落户或者遣送回乡的也都赠有抚恤银,所以没人传出什么怨言。

经过这次整编小袁营以后,南阳营的人马一下子扩充了近六倍,迅速增张至接近两万人。

两万规模的官兵,这个数目已经不小,比起一般的总兵、副将都要多,况且这两万可不是左良玉那种乌合之众。

他们都是有着完整装备,经历过大战,日日不间断操训的精锐之士。

最近几日,附近州县忽然传开了朱由桦击溃流贼,清肃地方的事迹,人人称颂南阳营乃是仁义之师,南阳府各官署的官员也都将无数的请功折子送上京师。

还有豪强们为了讨好南阳王爷这位新主子,特意制作匾额来官署相送,加上女儿节刚过的节日气氛还在,南阳府内一时间真是热闹非凡。

第一百零零二章:被坑了

南阳府西部的这些豪强一向是地方上真正的主宰者,甚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每一任的地方官要是不和他们搞好关系,那就不要想有什么政绩。

大明对官员每年都有考评,有些时候还要开京察或让厂卫暗察,不过豪强们的势力无孔不入,明察也好,暗察也罢,总归是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真正想踏实做点事的,只要不跟这些豪强们打好关系,几乎都是左迁罢免的命。

打大的拉小的,这是朱由桦做事的方针,如彭家这等世家中的老大哥,你想让他脚踏实地帮着你而不去四面逢迎,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所以朱由桦干脆把彭家给连根灭了,免得在日后捅出什么篓子。

灭了彭家等一些跳出来的,也能让这些豪强知道如今说话管用的人到底是谁,其实南阳府的恶霸不是他们这些豪强,是而南阳王府的朱由桦。

本来如彭家这等地方上名望,不仅对当地父母官孝敬颇多,就连河南三司衙门也有很多的亲信朋友在里面当差效力。

单从立场上来说,彭家能向着朱由桦委实不太可能,彭家这个领头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好,完全不配合也好,对其余的豪强都是个错的讯号。

朱由桦打掉彭家,虽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让外地彭家的势力消散,但很多人都知道,这根深蒂固的彭家已经被南阳王几天之内给彻底打没了。

本来很多豪强都是跟彭家一样儿的想法,可架不住朱由桦在城里城外这两次“鸿门宴”的威慑和搜出罪案的证据。

这罪证究竟是真是假,豪强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就算是假的也能论成真的,论起朱由桦砍人的本领,那可真是触目惊心。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自己这边就算是托人告到开封或者是三司衙门,那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无论再深的关系,只要一听见是对付皇族子弟,还是福王一系的南阳王朱由桦,那基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官员那头儿也不傻,连抚台高名衡和总镇王绍禹都对这位爷服服帖帖的,叫我去搬弄是非,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各大衙门总归就一句话,这就是人老朱家的天下,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皇族怎么搞你,你也得受着,人家毕竟是天子一脉。

不过豪强们本就是迎风草,心眼转悠的也快,很快就判明了利害,彭家再厉害,都已经是被连根拔起了,他们剩下的这些对朱由桦来说,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再怎么样,人家还是皇族,闹的再大最后人朱家的人也定然是包庇自家皇族,怎么可能帮自己。

既然没有什么可能性与朱由桦对抗了,还不如趁早示好,当下一个领头羊。

事情就是这样,原本大的几家被南阳营打掉了,其余的那些家心思自然也就活络开了。

有想着自保的,也有几个顶峰作案又被毫不留情抄家灭族的,当然也有硬着头皮上来试探这位南阳王真正心思,甘愿为臂指使的。

皇族的身份,对朱由桦来说就是一张王牌,无论你有多大靠山在我这都屌用没有。

要想扳倒朱由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动崇祯皇帝对他爹福王朱常洵下手,不过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朱常洵的血脉可比当朝皇帝都要纯正,若非当年国本之争,现在朱由桦没准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三子。

本来朱由桦的意思是先打下彭家,一来是抄家能拿到不少东西,二来是借此震慑周围这些地主乡绅,等稳定了以后再好好的谈条件。

谁想到这一打还停不下来了,彭家被打掉的当天,就搜出十几家乡绅与田见秀有瓜葛,彭家你都打了,这些通匪的难道还留着?

这些家豪强打下来,剩下的基本就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了。

抄家的所获光是金银就接近万两,又有不计其数的珍奇古玩,这些东西都在等着变现,然后充实到军费或者朱由桦的小金库里。

除此以外,将彭家全族诛灭的朱由桦对其余那十几家通匪的豪强家中年轻女子和十三岁以下的孩童全都网开一面。

所以南阳营手里现在除了两千八百多流贼俘虏以外,还有三百多名这些豪强家里的女人和小孩。

现在朱由桦算是发现了,打仗的难关过来了,后边各种屁事儿也就随之而来,没一个是好处理的。

这些通匪豪强家中的女子说可怜也可怜,说可恨也可恨,放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朱由桦做了一个贼英明的决定。

本王在南阳不是有十几家从属浴德泉的洗脚城吗,在镇平和内乡城里也都开起来,要走出南阳城,走向整个南阳府才是啊!

一提起这活儿,雷大虎动气小脑筋了,在某日找来,大大咧咧的说道:“王爷,那些娘们就这样扔进澡身之所,实在有些可惜。”

“我看不如这样,留下几个身材样貌不错的,在营中给弟兄们解解馋!”

“雷大虎你少在本王这扯淡!”朱由桦有些生气,拍案道:“那是军营,把这些女人派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真要是猴急,就自己去讨个婆娘,居然跟发春了似的到本王这要女人!”

雷大虎是个虎糙的汉子,没什么难为情,嘀咕道:“您是有不少,可弟兄们整日不是操训就是玩命,赚了银子也没处花不是…”

“更别说讨个婆娘了,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俺们这些粗汉。”

“放屁!”朱由桦道:“我南阳营的子弟兵个顶个都是好样儿的,会有姑娘看不上”

“等着,你回去把没婆娘的人名字报上来,本王就当回月老,给你们安排家室!”

“嘿,俺代弟兄们谢过王爷了!”

雷大虎一听,乐乐呵呵的拱手而去。

“怎么样了,王爷怎么说?”雷大虎一出门,刘玉尺正和黄虎焦急的等在外头。

闻言,雷大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那还用说,俺雷大虎出马,一个赛俩!”

“王爷说叫咱们把没婆娘的都报上去,年前都能安排上!”

雷大虎早知道朱由桦的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军法不容情,在军营里安排女人绝对没可能,所以就来了一出激将法。

没成想,战策上神机妙算的朱由桦,却真的吃了这套。

“卧槽!”刘玉尺兴奋的搓了搓手,“没想到王爷还真同意了,那我可得好好儿挑挑,臭小子有你的,今儿晚的酒我请!”

“哈哈,你得管饱才行!”

过了几天,朱由桦看着摆在眼前一长串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嘶,怎么感觉哪儿不对呢?

过了片刻,朱由桦猛然间一惊,他娘的,这帮小子莫不是在联合起来激本王帮他们讨老婆吧!

行,看你们一个个打着光棍,本王却左拥右抱的,这心里也不过意不去,这哑巴亏,本王就吃了。

不过这近万的光棍,让本王到哪找这么多女人给他们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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