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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为夫邀你打个怪》


第1章 春色尚好美人妙

第一章 春色尚好美人妙

莲花镇头,行人如织,大雨倾盆,阴郁非常。

突然袭来的大雨,让莲花镇街边的摊贩和行人傻了眼,急忙聒噪地收摊儿,嘴里几声难听的抱怨,都被狂躁的大雨吞没到呼啸的狂风中,

一位少年踩在青石板上漫步,名叫白玉尘。

巷道尽头是一处破败的旧年祠堂,即使是挨着热闹的集市,也是年久失修的模样,几根破残的柱子支撑着矮矮的屋檐,凄凉打紧,他抚了抚地上的灰尘,靠着一根石柱,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

春日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不一会,沉郁的天空像换了个面似的又晴朗热闹起来。

这莲花镇民风淳朴,热闹非凡,逢上这春日阳光明媚柳树花开的好时节,鸳鸯桥上到处都是耳鬓厮磨的恋人,可今日年轻貌美的女子无一不为这少年驻足,一身云锦黑衣,腰间一把白玉折扇,如瀑的黑发半数束起,额前几缕青丝鬓角将无暇的面颊勾勒得恰到好处,几位身穿绸缎,面貌较好的少女拿着时兴的鲜花,悄悄地放在他的脚边,路过的行人不禁看呆了。

……

“欲为兄,今日让我叫上几个美人,我们好好到你府上喝一杯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要胡闹,先查案再说。”

“一言为定啊,我看那满花楼的头牌翠翠很不错啊,今天我就要……”

街头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后面跟着几个衙门喽啰,一位穿着青紫色官服,面容精致柔和,活像是一尊笑面佛,便是莲花镇县令,赵欲为,从关东深山中调来,旁边插科打诨没个正形的便是以登徒子闻名的少年———莫问君,一身淡黄纱袍,腰间一条白玉绦带,一把青灰色的陨笛,虽总是嬉皮笑脸,却清秀俊逸,少年般有活气儿,实在让人讨厌不来。

两人形影不离,终日花天酒地妓院茶楼,但赵欲为政绩过人,旁人全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而莫问君又会些奇幻妙术,没人敢轻易招惹。

“欲为兄,今日所为何事啊。”

莫问君把手抱到脑后,嘴里衔着一根柳叶,悠哉游哉地漫步,活像个唱信天游的公子哥。

“陆家,十个仆人,死在了碧莲虎的湖心亭里,仵作刚来消息说是吸干了血,死状十分惨烈。”

赵欲为明显是有些着急了,陆家家底雄厚,和朝廷又关系密切,是一桩棘手的难事。

“吸人血的妖怪啊,哼,我早跟你说那陆家不对劲,你偏偏不理不睬,你看看。”

莫问君显然有些得意,活像一幅做了好事却被人冤枉的模样,嘴里的柳叶翘得更高了。

“莲花镇一半的税收都仰仗陆家,我能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赵欲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还有啊,妖啊魔的,莲花镇没有。”

“切!那你叫我来干嘛,那陆家突然发迹,陆二少爷又突然重病缠身,如今家仆还被吸干了精气,你瞧瞧!这都什么事。”

莫问君也没好气地道,突然一阵特有的莲花果酒香味扑面而来,他张着鼻子吸了好一阵,随即笑意渐起,转眼间便往街道相反的地方赶去。

“欲为兄,我先去买酒啦!随后就到!”

说这话时,莫问君已经扬起蹄子没了人影。

身后几个喽啰本想追去 ,“算了 随他去吧 哪次不是这样。”

赵欲为的脾气早就磨没了,望也没望,直接往前赶路了。

……

”王婶!给我来上好的果酒,要最香的!”

转眼间莫问君就飞赶到了莲池对面的酒庄,要说这莲花镇哪里好,自然是每逢春上那新鲜的莲子莲花酿成的香醇果酒了,比那满花楼的女儿红都甜上几倍。

“好嘞莫小少爷!最新鲜的一盏给您装上。”

莫问君无聊便在店里闲也闲不住,在酒塘里西转动摸,和几个打酒的伙计嗤笑打闹了一会,闲得无聊便又直接一屁股坐上了酒庄的门槛上,酒香四溢游人如织,果真是春上好风景,可正当往前望去,那对面薛家祠堂的景色却让他怔怔地愣住了,春光洋洋洒洒,衬得那门前的少年睫毛忽闪,面若朗星,震人一亮,比那射姑仙子还要美上几分,莫问君直直地看着,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第2章 应是故人来

第二章 应是故人来

“诶,你们看,薛家祠堂门口坐着的那位公子,你们可认识?”

“哪家少爷吧,不认识,坐在那好一阵了。”

莫问君手撑着下巴磨砂,心想要是满花楼的姑娘有这万分之一,他只怕都要精尽人亡了,想到这里,又嗤嗤地笑了。

“莫小少爷别看呆了,你的酒拿好。”

王婶取笑道,把酒递给了莫问君。

莫问君吞了吞口水,不知是为这美酒,还是那美人,听到这话,却脸红着急跳。

“呸呸呸!我又不是那卫灵公喜欢男人!我是看他一定非同常人,想去切磋切磋,哼!走啦走啦!”

不知怎得,等走出了酒楼,莫问君又向王婶要了两盏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着什么歪主意,便痴痴地往薛家旧祠堂走去。

……

春光明媚,柳叶拂面,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时的白玉尘微眯着眼,还未全然清醒,莫问君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壮胆,这春日的好时光,已然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可不是个死断袖!我就是交个朋友!”

想到这里,他便理直气壮地地往前走去。

白玉尘抚了抚眼,明朗的阳光朦朦胧胧地照射在这座阴暗之地,他正准备起身,却不由得呆住了。

眼前那位的公子手里环着一盏果酒,逆着光向他跑来,双颊挂着两晕粉红,一张脸清秀俊貌,让人见了都不觉心中明亮起来,腰间的陨笛和绦带 荡漾出清脆美妙的声音,白玉尘愣住了。

真的是他?魍魉湾那场征伐,果真没让他神形俱灭?!

白玉尘像是着了魔一般往后缩了几步,却又很快镇定住,波澜不惊地恢复了原样。

“公子,你坐在这好些时辰,见你无聊,请你喝杯酒。”

神经大条的莫问君当然见不着白玉尘心泛涟漪的模样,他见那公子并无异议,便自来熟地径直坐在他旁边,霎时间,果酒的香味四处飘散。

那日魍魉湾之战,他魂飞魄散,苏醒后仙门百家却统一口径,说魔界掌史莫问君已然神形俱灭,他找寻尸身多年终无果,看来那仙门百家,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认识我?”

白玉尘没有接过莫问君的酒杯,只是怔怔地看着莫问君腰间的白玉绦带。

“不认识啊!”

莫问君悠哉游哉地喝着酒,两腿大敞四开,身体倚着灰尘满布的楼梯,随性肆意。

白玉尘豁然起身,面容上浮起几分难受的怒色,失忆了,好啊,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莫问君显然是被吓到了,仰着头随意地打了打手示意他坐下。

”不认识总能认识嘛!公子你就这么想认识我?哈哈哈 ”

胃里的果酒似乎已经发挥了作用,莫问君又开始发挥他那撩人打诨的功力。

“并不想!”

转眼间,原本还惊鸿一瞥的公子,眼神里刚睡醒时的温柔全无,转眼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寡淡冷漠,他乜斜着眼甩了甩衣袖,一阵凉风扇得莫问君陡然清醒了几分。

难道他和他睡过同一个女人?是满花楼还是碧月楼,是柳柳还是婉婉,他是不是生气自己抢了他的女人却对他毫无印象了,可这妓院游人如织,奈何他记性再好,也记不清了啊,又或者酒友?难道是赌坊的人?莫问君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个结果。

本以为是个温婉的公子,没想到人醒了却是座冰山,要是知道这位公子这么冷淡,他又怎么会不要脸地过来请他喝酒,无理无缘还生他的闷气,真是浪费了这好春光!

不过看在这位公子的好相貌,他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那个公子咳咳……能提点我一句吗?咱们……都睡过的那个姑娘,是满花楼的?还是碧月楼的啊……”

第3章 酒醒君子怀

第三章 酒醒君子怀

莫问君赔了一张好笑脸,他挠了挠头,谄媚的笑着。

“你去过妓院?”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是个男人都会去的嘛,难道公子你没去过?”

白玉尘捏紧了拳头,寒光凛冽,连话都是一字一顿咬在齿间发出来的。

“从没有!”

莫问君这才意味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他并不知错在何处,这份感觉让平时放肆惯了的他有些莫名其妙,可人嘛都有一股贱劲,越是嫌弃他莫问君,他倒越想去招惹一番。

“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了,公子你叫什么,说不定你告诉我,我就能想起来了。”

莫问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与白玉尘同肩而立,撑了个懒腰望向他。

白玉尘扭头便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却也不走动。

莫问君心想这是摆明了要他哄啊,虽然他也不知道他气打哪处来,莫名其妙便张嘴胡来 :“别生气嘛,我记性很差,很多年前的事情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你就原谅我嘛~~~~”

莫问君扯着白玉尘的袖管,一阵软糯撒娇,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玉尘正准备转身,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兽类的怒吼。

糟了!必定是那陆家死去的奴仆妖化了,光顾着撩人,查案的事早就抛在脑后好几里了,估计赵欲为在湖心亭苦等,已经快气死了,莫问君赶紧夺出腰间的陨笛,欲往前赶去。

“公子!恕在下不能奉陪了,来日有缘再见!”

他向白玉尘行了个礼,正欲追去,猛然感觉自己腰间一股强大的阻力把自己往后拖,惯性让莫问君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难受,定睛一看,白玉尘的手正拦着自己的腰,把自己圈在了怀里,他的背紧紧贴着白玉尘宽阔的胸膛,撞了个满怀,莫问君的陡然脸红,连说话都结巴了。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别人……别人会误会的……”

“无妨。”

无妨?什么无妨?他莫问君可是清清白白的大男人啊!他万花丛里花蝴蝶可是扬言要睡遍妓院,怎能被一个大男人占了便宜!他对男人可半毛钱的兴趣都没有啊!

“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说完白玉尘便拦着他的腰,一个箭步跳上了薛家祠堂的屋檐,在空中往湖心亭的方向奔去。

果然是仙门百家的人,轻功这么好。

可是……为什么要抱着他走啊……

莫问君一脸愁容,他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大男人抱着飞檐走壁,这说出去赵欲为都得笑死他,还是这么一个让人难受的姿势……

白玉尘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俯头看向他。

一阵寒光似乎快把他冷死了,莫问君瞬间慌成了个结巴。

“没……没什么……我就是换个边。”

可一转身他就更后悔了,他原本是背贴着人家,如今倒变成了面朝着,两个大男人像抱在一起了似的,他顿时有苦说不出,可仰头看了一眼,却被那寒光四射的眼睛迫得哑口无言。

“抱紧我的腰。”

“这……好……好”

好什么好啊!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可莫问君只好言听计从,颤颤巍巍地抱住白玉尘的腰,那腰间紧实无比,一看就是修炼多时了,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他平时多么肆无忌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啊,这世间居然有人一个眼神就能把自己镇住,也是稀罕了。

此时的他紧紧贴着公子的胸膛,听着那位公子有力的心跳,脸上突然一阵发烧似的通红。

“这样比较快。”

白玉尘似笑非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额间那一抹朱砂痣被铺天盖地的阳光映衬得刚刚好,看得莫问君如痴如醉。

第4章 碧莲湖中除邪祟

第四章 碧莲湖中除邪祟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碧莲湖的湖心亭附近,白玉尘落地,莫问君这才得以脱身。

往不远处的湖心亭望去,莫问君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姗姗来迟了,湖心亭里一片混乱,刀光剑影,吠叫此起彼伏,旁人都以为是衙门办事,群众打架斗殴,可细看却不对劲,那明明是陆家几个死去的奴仆已经复活了,诈尸了诈尸了的呼喊此起彼伏,顿时间鸡飞狗跳,摊贩行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地四处逃窜。

要是诈尸倒还好,可这分明就是尸变,更可怖的是,这些奴仆的头皮尽数被扒光了,血粉色的头皮裸漏出来,看得人恶心地发颤,莫问君一个不小心,胃里又开始一阵翻江倒海。

几乎是刹那之间,白玉尘一手挥起断舍离往前抛去,断舍离扇面大开,扬起一道白亮的剑光,莫问君条件反射遮住了眼,那道剑光直直刺向正咬着一位衙役的凶尸,顿时间凶尸震出好几米远,而那位衙役手臂上的一大块血淋淋的肉也被撕走了,啊的一声惨叫,血嗞了满地,却让尸群更加兴奋。

白玉尘立马往前赶去,莫问君紧随其后。

“莫问君!你是去金陵喝酒了吗!这么久才来!”

赵欲为此时已经火烧眉毛了,来到这湖心亭,没想到这些奴仆居然不是失血过多而亡,而是脑髓被吸食而死,连头皮都被掀开了,满地的血发,赵欲为顿时想着这案子诡异非常,心急火燎等着莫问君,没想到陡然间尸体居然复活了,到处咬人,衙役尽数负伤,情况十分危急。

“莫小公子!我们快顶不住了!救人啊!”

看这阵势,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恐怕衙役们就要败下阵来,万幸的是及时雨已到。

“来了!”

还没等莫问君向前,白玉尘就已经挥开扇子,一个箭步奔向湖心亭中。

断舍离是上古仙器,对付凶尸自然是轻而易举,白玉尘看着眼前头皮盖被掀开的凶尸,厌恶地瞟了一眼,随即断舍离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白光乍现,周旋在凶尸之间。

莫问君笑了笑,安慰似的转头看了赵欲为一眼,便也往湖心亭奔去,凶尸一见莫问君,似乎突然凶悍了起来。

那问君陨邪气很重,凶化的仆人顿时吼叫得更厉害了。

“居然恃强凌弱敢欺负我,看我把你们打开花!”

莫问君一个箭步跳上湖心亭的房梁便开始吹奏问君陨,霎时间凶尸便安静下来,动作缓慢,眼神迟钝。

莫问君得意极了。

与其说是被降伏,不如说是被问君陨强大的力量屈服了,就是现在!

白玉尘唤出缚灵兽,电石火花之间十具凶尸就已经被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束缚地动弹不得,赵欲为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位被凶尸所伤的衙役静静看了几时,确定危险尚无,这才硬撑着站起来向救命恩人道谢。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赵欲为抚了抚衣袖,向眼前这位修为高深的少年致谢,而旁边的几位衙役也都劫后余生,谄媚地围着他,莲花镇这么小个地方,何时出来个这么俊逸的少年郎。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身手真是不错啊。”

“定是仙门百家修仙的公子吧,真是气质非凡啊。”

“打住打住!刚刚降伏凶尸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们怎么都夸他,不来夸夸我啊!”

莫问君聒噪生气地跳下来,皱着眉头大喊。

可哪里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围着这位身手非凡,气质独特的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赞不绝口。

“切!”

你们就闹吧,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可人家是个大冰块,我都没理,还能理你们,等着难堪吧!

莫问君双手环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也翘得老高,活像一幅傲娇的模样。

白玉尘并不理会旁人,他低了低眼眸,只是径直走到莫问君面前。

“名唤白玉尘,别再忘了我。”

第5章 风流一念成空

第五章 风流一念成空

众人安静了好一阵,不只是谁开了头,突然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声音,开始玩笑起来。

“莫小少爷花丛老手,居然连男人都敢招惹。”

“真是风流倜傥啊,哈哈哈哈!莫小少爷欠了人家多少情债啊?”

“你们……你们别胡思乱想,我和玉尘兄是……是好兄弟,真是思想龌龊。”

莫问君挠着头发脸红,被众人这一番取笑弄得不知所措。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对啊,不是扬言要睡遍满花楼的姑娘嘛,这满花楼可没有男人啊哈哈!”

“好了,玩笑开完正事得处理了,这些尸体只能先关在衙役监狱,十条人命,和陆家脱不了干系,还得从长计议。”

正当莫问君被众人取笑地抓耳挠腮时,赵欲为一语惊醒梦中人,十条人命,事发蹊跷,衙门又损失惨重,众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石惊一湖水,安静惯了的莲花镇,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大部分的衙役拖着残破的身体,准备打道回府,赵欲为深知以目前衙门的实力,要把这桩大案子办下,只怕是心有余力不足,那莫问君又是个半吊子,做事情永远不靠谱,如今这位武功高强的白公子,不知道会否看在莫问君的面子上也赏他一个脸呢,他趁着机会赶忙跑到白玉尘的面前。

“白兄,刚才我看您对付那些东西身手不凡,如今事情还未打止,我想冒昧地请白兄暂时留在鄙人府邸,帮忙彻查此案,不知白兄……”

“好。”

白玉尘已经跨步向前走去,干脆果断地打断了赵欲为的话。

“但我有个要求。”

“白兄请讲。”

“不准再去妓院了。”

他这话虽然是回的赵欲为,眼神却一直没有停在赵欲为的身上,而是转头向莫问君望去,显然是对莫问君提的要求。

“我?”

莫问君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问道,白玉尘微微点头。

“啊!!!凭什么!不行!关我什么事!我……我的翠翠还在等我呢!!!”

赵欲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馋不死你!再想都给我忍着!”

莫问君狠狠地咬了咬牙,这个白玉尘太过分了!君子成人之美不懂吗?仗着身手不凡欺负人!太过分了!

莫小少爷板着脸,朝着路边破碎的石子发泄,顿时觉得苦不堪言。

“人生无望了……”

……

待凶尸处理完毕,三人才一道抵达赵欲为的府邸,因乃官宦子弟,又是本镇县令,赵府装潢瑰丽,主宅为中,四面围绕着偏厅客房,活像是一个兴旺显赫的家族。

赵欲为吩咐下人沏了普洱,便手扶着额无可奈何了,过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问道:“白兄,你有何见解?”

白玉尘不紧不慢地揭开茶盖,面无表情地轻轻抿了一口:“陆家体弱多病的公子,是真正的陆家人吗?”

“当然不是啦!要是的话,他那病早好了!陆子笙是陆秉权行走江湖与一位风尘女子所生,在陆家不受待见的很!”

莫问君翘着二郎腿,拿着茶杯盖在桌上闲得无聊耍来耍去。

“那陆公子被一种叫詹暨的妖物缠身,之所以大病,是因为那妖物日日夜夜吸食他的精气所致。”

“妖……妖物?莲花镇一向是平和安定 如何能出现邪祟?!”

赵欲为手里的茶杯哐镗一声掉落于地,显然是不敢相信。

“据我所知啊,詹暨能满足人一切欲望,但作为代价他必须吸食人类精气,达成寄生,这样想想,那陆家突然发迹和陆子笙病重貌似时间很相近啊,欲为兄,看来这事呢,已经很清楚了。”

莫问君手抚着下巴做思考状,翘着二郎腿。

“你的意思是陆家人为了飞黄腾达,将那妖物植入到外姓人身上?那他不是虚弱得很吗!为何他今日 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那公子元气已尽,詹暨只好操纵宿主身体,去找寻其他阳气。”

“妖魅也好魔鬼也罢,要敢在莲花镇撒野,先过了我赵欲为这关。”

赵欲为随后便带着莫问君,白玉尘马不停蹄地往陆家赶去。

第6章 灯盏彻夜 望目含情

第六章 灯盏彻夜 望目含情

等三人穿过碧莲池到达陆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啧啧啧,这妖物果然好用啊,吸食一人精气,养活整个陆家,那太上皇的宫殿都不如这般气派吧。”

莫问君撑着手仰视着眼前恢弘的陆府,不禁讽刺地感叹。

灯火通明,古楼林立,恢弘气派,活像是一座气宇轩昂的前朝皇宫。

“进去吧,我倒要看看这陆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从大门而进,陆府整体布局和赵欲为的宅邸很是相近,主殿为中,一段长长的镀金楼梯通向正门,两旁都是精美绝伦的悬浮雕刻,就在这时,一阵悠扬婉转的琵琶声从主殿传来,极像那前朝宫廷曲《春江花月夜》,琵琶声呜咽地传到空中,夹杂着一丝丝悲泣。

“这琵琶声很是奇怪,不要被这声音蛊惑。”

白玉尘已经拿起腰间的断舍离,眉头紧蹙,而眼前的莫问君已是撑着下巴,摇头晃脑地细细品味。

“玉尘兄,你这就不懂了,我听的呢不是这曲,而是这曲中的美人儿,能弹出这等美妙绝伦的曲子,定是个漂亮极的姐姐!”

莫问君眼睛眯成了一条狡黠可爱的线,手磨砂着下巴坏笑着。

“无趣!”

白玉尘狠狠地皱了皱眉,抚了抚袖又背过身去。

“天下君王还爱美人不爱江山呢!我一介凡夫俗子,发发花痴有何不可嘛!”

莫问君望着白玉尘的背影狡辩,又屁颠屁颠跑到赵欲为身边,坏笑着蹭了蹭他的胳膊肘戏谑道:“欲为兄 你最懂我,你说是不是?”

“好听归好听,来办正事,你别又没个正形。”

赵欲为一脸焦虑,此时他心绪万千,显然没心情理会莫问君的戏谑,既为自己身为县令却不能护百姓周全而自责惭愧,又对眼前这诡异的变数感到无助。

说完三人便走上楼梯,莫问君手里摸着镀金扶梯,嘴上一阵惊呼感叹,新鲜地不得了。

“欲为兄,你们家老宅的云梯也不如这般气派吧!这陆秉权整天过的都是神仙日子,我们却被他害的到处奔走,真是不能比。”

莫问君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吊儿郎当,我看你等会怎么逃命。”

赵欲为对眼前没个正形的莫小少爷嗤之以鼻。

“切!我才不怕呢!小小妖魅能奈我何?更何况玉尘兄肯定会保护我,对吧?玉尘兄。”

莫问君坏笑着朝白玉尘使了使眼色,清澈灵动的双眼眯成月牙,清秀无暇的面颊上扬起肆无忌惮的笑容,被陆家彻夜不灭的烛火映照地恰到好处,一身洁白清新的锦袍发光似地震地白玉尘心中一亮,原本有条不紊的思索都乱了阵脚,他赶忙背过身,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朱唇微启吐出一声嗯。

莫问君炫耀般朝赵欲为笑了笑,全然未觉白玉尘已然通红的双耳。

不一会,三人便进了正门,这正殿到处金碧辉煌,烛灯闪耀地直令人睁不开眼,墙面上镶嵌着各种奇异宝石,雕刻着精美的悬浮壁画,当真是奢侈至极。

“看看!这是谁来了。”

偌大的主殿空无一物,只有那声音的主人,陆秉权老爷,裹着一毯厚软的兽皮瘫坐在檀木椅上,精瘦乌黑的双颊颧骨怪异地凸起,深刻的皱纹里堆满了狡黠却和蔼的笑容,他已过花甲之年,可看上去却精神抖擞,那发黄的牙齿和乌黑的指甲里似乎蕴藏着让人生畏的力量。

他这话明显是对县令的问候。

“那就是陆秉权。”

莫问君掩耳凑近白玉尘光洁的耳垂低语。

第7章 西宫郎 狱里藏

第七章 西宫郎 狱里藏

此时的赵欲为深知即使内心愤懑难平,可情形未定,他只好赔上一副官场假笑。

“陆老爷,今日我们来的缘由,想必你也知道,陆家奴仆十人,今日横死街头,我们需要和令郎谈一谈,彻查此事,还希望您能好好配合。”

赵欲为客气地作揖。

“略有耳闻啊,赵县令难道怀疑犬子害死了那些奴婢?哎呀,您有所不知啊,我这个儿子不成器,病了三年啦,身子弱得很,有这个害人心也没这个力啊,更何况那些奴婢,都是我陆家花钱光明正大买的!猪狗一般的东西,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啊!”

陆老爷似笑非笑,一口普洱,云淡风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管做的哪门子生意,不要忘了咱们的头上,还有朝廷,还有王法,您说呢?”

口出狂言,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是罪该万死!

“哟!赵县令了不得啊,这话很是中听,下回面圣我就好好地跟你那御史老爹聊一聊,你觉得怎么样。”

陆老爷磨砂着手中碧透的玉戒指,看好戏一般,平静地看着赵欲为恼羞成怒却又受之牵制的滑稽模样。

“咳咳!陆老爷,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可还记得我?”

莫问君一脸贱笑,背着双手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陆秉权。

“哼!你?我怕是没这个福分记得。”

陆老爷甩过头去,气得满脸通红,莫问君在莲花镇的恶名是人尽皆知的,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到处做些登徒子的破事,他几个儿子以前没管教时,一天到晚跟着莫问君屁股后头跑,泡妓院泡赌坊,没少吃陆秉权的棍棒教训。

“别啊!我看您福气挺大啊,一把年纪了,来钱倒是越来越快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在这跟我没大没小的……咳咳咳咳”

陆秉权被气得喉咙一阵刺激。

“诶,陆老爷消消气,我还打算向您请教请教这挣钱之道呢。”

莫问君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陆老爷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传说呢,有一种妖物,吸人精气,就能保一方土地财源广进,日进斗金,陆老爷您可知道?”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秉权顿时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气得口吃。

“你不知道好说,你只要让我在这陆府转上一转,把你的杀人犯儿子捉拿归案,你自然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说说吧,人藏哪了?”

莫问君斜着头,嘴边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们三个,纯粹来我府里闹事的,马上给我滚出……”

“西门殿。”

白玉尘轻抚着腰间的断舍离,仍然是一副清冷的模样,眼睛却紧紧盯着西边,眺目望去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齐眼望去,陆府四周殿内都是灯火通明,唯有那西宫黑了一些,细看,原来是人影攒动,果然有问题!

“尚不多言,随便转转,陆老爷继续喝茶吧,再会!”

说完白玉尘迅速唤出缚灵兽,亮光疾飞,瞬间就把正欲阻止的陆老爷紧紧裹进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顿时挣脱不得,莫问君一口噗嗤憋在心头,这白玉尘真是好玩极了,明明耍着流氓,嘴里却还礼数周全,有趣有趣。

“陆老爷好好喝茶,拜拜。”

莫问君憋着笑,挑了挑眼挥手。

第8章 良宵瞑目 西宫潮红

第八章 良宵瞑目 西宫潮红

“哈哈哈憋死我了,玉尘兄你太好玩儿了,这插科打诨的本事跟谁学的?”

莫问君一出门就紧跟在白玉尘身后,嗤笑道。

“你。”

“我?好吧……你……你偷师可是要交学费的啊。”

“已经交过了。”

白玉尘头也不回,疾步如风。

“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莫问君挠了挠头,赶忙跟上白玉尘的脚步。

“教你轻功,不算吗?”

说完这话,白玉尘一个箭步,左手有力地往后一收,猛然把莫问君的腰际圈在怀中,全然不顾此时惊诧非常的莫问君和同样难以置信的赵欲为,往屋檐上飞去,又微微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赵欲为说:“里应外合。”

赵欲为顿然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白玉尘的意思,大局为重,他已无法顾及太多,便往不同方向赶去了。

脚下的陆府水深火热,空中的气氛却很是微妙,莫问君此时伏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双臂只能像之前那样别扭地环着白玉尘精壮的腰际,耳畔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听得他满脸发烧,白玉尘却一脸面无表情。

莫问君此时面颊像充血般通红,壮胆似的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抬头便望见了白玉尘精雕细琢的下巴,真是奇怪了,他莫问君什么时候动不动就脸红了。

……

不一会儿,二人便在偏僻的西宫门前落地,烛灯飘摇,仿佛乱世中迷失的灵魂,寂静无声,细细听闻,这座不起眼的宫殿里,介于人类与猛兽之间的嘶吼缠斗声正此起彼伏,偌大的西宫飘摇欲坠,骇人非常。

“凶险异常,小心行事,若遇到危险切记向我求助。”

此时的白玉尘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断舍离,神情严肃却仍然处乱不惊,手抚了抚额前掉落的碎发。

“其实呢,本大侠一点都不怕,但是为了满足你的保护欲,我答应了。”

莫问君学着白玉尘的模样,叉着腰做作浮夸地甩了甩头发,见此状,白玉尘微微俯头一笑,四目交错,那一汪温柔的眼波简直腻化了莫问君的心,他慌作一团乱麻,清凉的夜风,拂上了微醺的双颊。

“走吧。”

白玉尘上前,正门被上了铁锁,陆家这么个见人就咬的祸害,这样防范也在情理之中,正当莫问君寻思着怎么进去时,白玉尘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咒语,随即右手中指食指相合直指铁索,一道强烈的金光从指尖迸发而出,待莫问君回过神来,铁索已经自然散开掉落于地面了。

“玉尘兄,你这功夫好厉害啊!诶,教教我呗。”

莫问君学着白玉尘的模样比划道,一边坏笑着。

“学费。”

白玉尘微微扭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眼睛放光的莫问君。

“啊……我们关系都这般好了钱作甚?”

“不要钱。”

“那要什么。”

白玉尘低眉看了看莫问君腰间那条精雕细琢的白玉绦带,似笑非笑,寻思了一会儿,将正欲脱口的字又吞了回去。

他面色严肃地上前推开了西宫的大门,霎时间,一阵刺鼻难闻的尸腐味扑面而来,兽类蛰伏的呼吸和距离不远处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宫内光影黯淡,正厅空无一人,四周墙壁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刺骨的寒冷,活像一座死气沉沉的罗刹地狱张开血盆大口,莫问君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双手交叉摩擦着手臂。

“看来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恶斗。”

进门后,白玉尘迅速转过身去合上大门,随即脱口一段咒语,两条交叉金色的光线就封住了入口。

“凶尸危险,封闭西宫更好处理。”

白玉尘解释道,回声环绕。

“看来我们得一锅端了。”

莫问君抽出腰间的陨笛,即使眼前的血墙历历在目,可他似乎并未有惧怕之意,心如止水,连他自己有时都佩服自己异于常人的胆量。

第9章 一念往事终成空

第九章 一念往事终成空

“来了。”

白玉尘朱唇微启,目光无比平静地锁定在前方正殿尽头光线阴暗的走廊,霎时间,走廊尽头就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厚重的喘息,白玉尘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断舍离迅速挥起一道锋利的白光刺去,一声嗖嗖的闷响过后,大量的鲜血便从走廊喷泻而出,那十几个打头阵的凶尸乍然身首分离,零零碎碎的尸块散落到了距离二人不远处,看那衣着,居然全都是陆家的仆人!

“看来这些,全都成了陆子笙的饭票。”

莫问君根本无法思虑太多,此时走廊里紧接着的一波凶尸已经踩着尸块,往二人歪歪斜斜地走来,全是清一色的奴仆,脑髓被吸光,头皮裸漏,以扭曲的姿态行走,那被踩踏的尸块眨眼就被磨成了肉浆,血吱吱往外射,场面十分骇人。

“不能一波流了 我们得找到陆子笙 斩草除根。”

白玉尘俯首轻语,大量的凶尸渐渐逼近。

“这么多凶尸!如何找啊。”

此时凶尸已经聚合至上百具,人头攒动,壮观的很,离二人也只有寸步之遥了。

莫问君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凶尸,虽然脸不红心不跳,实则仅仅只有三成把握。

“去走廊尽头。”

话刚落音,白玉尘就携起莫问君的右手,没有半分迟疑地疾步迎去,断舍离一道白光闪现,随即迎面的凶尸便被抛掷出好几米远,血肉四溅,面目全非的头颅遍地打滚,生生劈出一条血淋淋的肉|道,趁着幸存的凶尸缓慢从两旁包抄的间隙,两人迅速往走廊里疾驰,凶尸虽紧追其后,却被白玉尘划出的结界锁在了门外。

走廊两旁全是挣扎留下的血痕,衣料撕碎的残片,约莫警惕了一小阵,两人看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莫问君正准备下楼,那地下室里熟悉的嘶吼声就回音缭绕地传来,身侧的白玉尘却轻轻拽着自己的衣袖,一句温柔的轻言便从耳后响起。

“千万要小心。”

“好!”

莫问君郑重地点了点头,生死攸关,他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力。

两人随即下楼,那道长长的石梯环绕着通向地下好几尺深,一片漆黑,深不可测,小心翼翼地摸着黑走了好一会,便看到了眼前的景色,都不约而同的目瞪口呆,这哪里是西宫,这明明是一座嗜血的监狱!

与衙役的监狱建筑相仿,一间间铁锁房,交错纵横,铺地的稻草上全是被撕扯得满地的头皮和血浆。

“看来这里是关押陆子笙和凶尸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都被放出来了。”

莫问君看着眼前大徜四开的狱门,心里寻思着。

“小心!”

等莫问君猛然回过神来时,一头凶尸已经扬起乌黑的手爪,速度飞快地往他的面门掳来,一张被掀开头骨的扭曲的脸被无限放大,凶尸面颊上巨大的瞳孔和面目全非的血脸清晰无比,时间仿佛静止,他竟全然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渐渐失去焦距,模糊一片,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现着乱七八糟的画面,碧莲湖,清水河,满花楼,还有薛家祠堂门前,阳光照耀下美妙的少年郎,据说人死前,一生的记忆就会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回放,他这是……要在陆家殒命了吗?陡然间,模模糊糊出现一位少年,独站在一座雾气飘渺的仙山顶,脚下是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的尸骨,那少年一副飞扬跋扈傲视一切的模样,眼睛像血滴子一般通红……

这是……我的记忆?为什么是我的记忆?是我……杀死了那么多人吗?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事……

第10章 案塘回廊 携手前行

第十章 案塘回廊 携手前行

“莫问君!莫问君!”

像是溺水被人唤起,朦朦胧胧的思绪被梦魇猛力拉拽着一般,莫问君浑浑噩噩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微弱地皱了皱眉,却隐约感觉脸颊上落下了一滴冰凉的水珠,想去抹掉,手臂却传来剧烈的痛感,呲了一声后疲惫的眼睑终于慢慢打开,微弱的光线让他渐渐清醒,头顶一片乌黑,他忍痛环顾四周,才发现如今已是在监狱里,门上已经施了法术,外面的凶尸嘶吼连连,却也是徒劳,尚且安全。

他缓下一口气,微弱地转向了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白玉尘,看着那俊逸非常却拒人千里的背影,咧开泛白的嘴勉强地笑了笑。

“玉尘兄,这下……我又欠你人情了。”

白玉尘微微扭过头,仍然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那纤长的睫毛似乎有点点红晕,忽闪忽闪,却衬得岁月温婉,美妙至极。

“不碍事,伤口已处理好。”

莫问君低眉望去,右臂上包扎着玄色的云锦布条,看样子血已经被止住了。

“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谢言。”

白玉尘转身瞟了一眼已经恢复大半的莫问君,迅速收回了目光,又背过身去。

“那……玉尘兄,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啊。”

莫问君撑着手肘,异常艰难地挪坐到冰冷的墙壁边,整张脸毫无血色。

“看地面。”

白玉尘指了指脚下这片残棘不堪的稻草地板,上面交临错乱着无数血脚印和喷射状的血滴,却仍是毫无思绪。

“陆子笙少爷身份,鞋底木纹定然与那仆人存着尊卑之分。”

听完这话,莫问君缓缓地往这条监狱中细小的走廊尽头看过去,果然有一条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的血迹,印着隐隐约约的云纹,通向了这条走廊漆黑的尽头。

“还在里面。”

莫问君紧盯着这条方向,只有去路,没来来路,看来要找到陆子笙,这条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还能吹陨吗?”

白玉尘看着眼前负伤的莫问君,又看了看门前一群数量实在可观的凶尸,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担心。

“当然,别小看我了,走吧。”

他忍着痛艰难呲牙咧嘴地站起身,脸色极差,起身后一阵眩晕,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白玉尘急忙往前拖着他的身子。

“没关系,我莫问君……从来都不拖人后腿。”

闭目缓了一会,他便强装镇定推开了白玉尘上前搀扶的手。如若自己走不出这西宫,也不能拖累眼前这个自己一时兴起前去撩拨的仙门弟子,相识一日,却处处帮扶他,于情于理,都已经足够了。

……

不久之后,戈影摇曳的西宫里果然传来一阵悠扬清澈的陨笛声,衬得那月色凄清悲伤,活像是哭嫁的新娘无声的呜咽。

而地宫内原本发疯嘶吼的凶尸,已然变成了一滩微泛涟漪的河水,终于安静了下来。莫问君强撑着身体压制凶尸,跟着白玉尘往走廊最深处探去,两人慢慢挪动双脚,生怕惊动了近在咫尺,随时能取人性命的怪物。

“到了。”

走了好些时间,白玉尘脸色一沉,陡然停住了脚步,断舍离已成出鞘之势,眼神紧紧锁在走廊尽头前这个瘦弱的背影上,主仆有别,陆子笙的这一身单薄的金丝绸缎在一堆粗布麻衣,显眼的很。

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缓缓地转过身站起来,手里抓着一把鲜红的脑髓碎肉,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那肉隙里掉露出来的脑浆和血,滴滴答答已经在地上集成一大滩,漂浮起来的血粉色头皮和髓肉,直直让人作呕。

陆子笙此时双目空洞无神发黑,肚子已经圆鼓地有些夸张,活像个受人操纵,毫无意识的提线木偶,颧骨突出,满嘴的脑髓在嘴里发出黏|腻的吧唧声。

第11章 九天皓月 事息人来

第十一章 九天皓月 事息人来

看到此景,莫问君强忍住胃中的不适,又再次奏起了陨笛,而正当此时,刚进陆家时那阵熟悉的琵琶声却毫无征兆地空灵而降,不再是婉转优美的花月夜,却是激烈顿挫的汉宫秋月,如同在战场中鼓舞士气的鼓鸣一般侵袭了整个西宫。

此时的陆子笙如同面如死灰的傀儡,听到那琵琶声像是被唤醒了食欲,张开血盆大口,针对般直直地往莫问君面门杀来,一路奔波,加上右手已被凶尸咬伤,一路上本就是靠着硬撑扛着过来的,莫问君眼前隐隐发黑,卯足了劲也使不起力了。

而就在此时,他迷迷糊糊看到白玉尘挥起了断舍离,道道雪亮的光芒乍然从平地窜出,那光芒寒气深深,似乎和之前的都不大一样,戾气极重,剑剑细如银丝,眨眼间陆子笙的身体就如同筛糠般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细孔,接着又是一阵拉拽,身体便被撕裂成无数发黑的碎块,肉里全是詹暨寄生所生的怨气,发出吱吱的蒸发声。

眼前的白玉尘虽是一脸平静,可明显心绪已乱,那断舍离放出的剑光中令人胆寒的戾气,还是反噬了他的身体,他皱了皱眉,一口积郁已久的淤血喷射而出。

拥有越强大越趁手的武器,一旦心绪慌乱被抓到了把柄,便不知自己何日将会命丧黄泉。

模糊地看到这里,莫问君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躺进了一个软软绵绵的怀抱,缕缕沉香环绕,他再也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只能沉沉地睡去了。

而此时,西宫旁不远处那株静待花开的桃树上,一位弹着琵琶的美人扶起水袖嫣然一笑,杏眼勾人,肤如凝脂,像是黑夜中美得摄人心魄的妖魅,扭动着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转眼便像水蛇不见了身影。

……

“欲为兄!你看这都三炷香的时间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西宫大侠说。

“我看是凶多吉少,欲为兄,不要咱们一齐杀进去,总比在这干等强吧!”欧阳大侠道。

“对啊对啊!干等着算什么事啊!”独孤大侠曰。

“杀进去吧!欲为兄!”上官大侠煽风点火。

“……”

西宫门外聚满了赵欲为从金陵请来的援军,约莫三四十号人,各各武装精良,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可是说起话来,怎就这么聒噪呢。

“再等等吧。”

赵欲为揉了揉太阳穴,人群唧唧咋咋说个不停,此时的他却思虑重重,只能在原地打转,虽然已经禀报了上级,也请来了援军,可这高深莫测的西宫中到底情况如何,里面的人是否能全身而退,他根本拿不定主意,他皱了皱眉,眼睛紧紧盯着那条细细的门缝,妄图从中窥探一二,不过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就在此时,门缝中一道强烈的金色光线刺入眼底,那道厚重的大门缓缓张开,如同一张吞噬万物的大门,引得众人驻足,一眼望去,尽是满目斑驳的血迹。

门后走出一道玄色的纤长身影,那一身黑衣如同夜空中的鬼魅从天而降,额前一课朱砂痣衬得皮肤光洁无暇,好似射姑仙子,本来面若朗星的容颜此时却戾气深重,冷若冰霜,嘴角边还有丝丝血迹,待这人完全走出来,众人才发觉他怀抱着已经受伤昏迷的莫小公子,两人皆是血迹斑驳,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斗。

赵欲为一见二人,便一个箭步赶上前去,眼前的白玉尘脸色苍白,看模样伤得不轻,而怀中的莫问君却砸吧着嘴,嘴角都勾起一丝弧度,赵欲为苦笑不得。

第12章 尘满面 鬓如霜

第十二章 尘满面 鬓如霜

“具体的事情我自会与你详说,这西宫里的凶尸,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了,但以保万一,还是派人进去搜查最好。”

白玉尘仍然是一脸不近人情地开阵布局,赵欲为只能俯首连连点头。

突然间,一阵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白玉尘厌恶地皱了皱眉,脸色更加难看,断舍离的反噬,让他的身体有些失去重心了。

“那个……白兄,问君我来关照着吧,你也劳累了。”

赵欲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此时几个为首的侠士,已经准备搭把手盛着莫小公子的躯干了。

“不用,我自行带阿莫回你府上。”

说完白玉尘似乎警惕地抱的更紧了一些,强装镇定头也不回俯首而去,冷淡的语气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

“阿……阿莫?”

赵欲为一人在风中凌乱,匪夷所思,莫问君确实只与这白公子认识一日吗……如此亲昵的称呼……是否合适啊?

他自己还没想明白,旁几个八卦的伙计已经凑过来了。

“欸欸欸!欲为兄,这个白公子一看就气宇轩昂不简单啊!是不是那仙门百家的弟子啊,你认识吗?”西宫大侠挤了挤眼。

“得了吧!你还想认识?没听见人家阿莫阿莫地叫嘛,哪轮得到你啊。”独孤大侠嫌弃道。

“这莫小公子什么时候结交了这样的正经朋友,改天让他引荐引荐呗。”上官大侠搓了搓小手。

“是不是莫小公子的失散多年的兄弟吧!我看他俩,不说气质嘛,长相还都挺好看的。”

“各位大侠,我看咱们还是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讨论此事如何?”

赵欲为真是欲哭无泪,他也不知道啊!谁知道莫问君这个半吊子在哪里惹来的人情债啊!

……

待赵欲为处理完陆家邪祟之事,已经到了第三日傍晚,他换了件淡黄色的江南珑纱外袍,不紧不慢地踱着小步,踩在滴滴答答的青石板上回府,一路上准备收摊关店的镇民都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想必是听闻了陆家闹凶一事,他虽以笑相陪,内心却思虑重重,没有了陆家,这莲花镇未来的命运又会何去何从,没有了每逢年关漂亮的税收,自己会否又回到那个北方寒风呼啸的深山,望不到外面繁华的世界。

可谁又能说眼前这个温婉美妙的江南水乡,不是另一个复杂可怕的深山呢?渺小的人,就只能随着岁月这条长河,随波逐流,哪里有选择归途的余地。

……

九天银河,月光皎洁。

赵欲为烧了一壶小酒,此时正坐在自家后院的亭子中,清郎的月光浸满了整座府邸,空中有飞虫扑扰,阵阵蔷薇花香萦绕。

朦胧的月光映照出他柔和却疲惫的脸庞,一杯酒尽,白玉尘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他身旁。

“坐吧。”

不只是酒后微醺,还是月光朦胧,他竟觉得此时的白玉尘换掉了那张不近人情的皮囊,有几分柔和动人了。

“我想问问,阿莫的事。”月光裹挟中的他万分美妙。

“你们,是故人,对吧?”

又是一杯饮尽,赵欲为一双笑眼莹莹闪烁,等来了对方微微的颔首。

“三年前,在碧莲湖下游的清水河,正值我下访村民,他就躺在河里,整条河都被他的血染红了,伤的只剩一口气吊着。村民们都不敢收留他,我只好把他带到了我府里。醒来后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记不得了。这一留就是三年,满园的蔷薇,从开放到枯萎,来来去去,只有他,陪在我身边。”

见白玉尘有些不解他突如其来的惆怅,赵欲为赶紧解释道:“我丧过妻,这满园的蔷薇就是她种下的。”

人前笑脸相陪的玉面佛,此时眼睛微微湿润发红,在这黑夜中,似乎触及了尘封的记忆,释然地让人有些心疼。

“莫问君,以前的人生是怎样的啊。”

赵欲为乜斜着眼,问道。

“旧事罢了,不值一提。”

白玉尘云淡风轻一笔带过,眼里闪烁的星点转瞬即逝,转身便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

赵欲为无力地合上了眼,平时那个总是笑脸盈盈,一脸和气的笑面佛,此时的双颊却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

旧事罢了,陈年往事,郁结在心,人都会慢慢忘记,可永远学不会真正放下。

偌大的庭院里,只留下残余的酒盏,还有那首婉转悠扬的江城子,像孤魂野鬼一般飘荡。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第13章 娇人羞来娇人笑

第十三章 娇人羞来娇人笑

莫问君整整昏迷了三天,背后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无止境的梦魇挥之不去,像是快要溺亡的灵魂,时儿是堆积如山的尸骨,忽而又变成水湾中糜烂的血肉。他奋力挣脱,忽而一脚踏空,跌入无止境的悬崖,等到快要跌落地面变成肉泥的刹那,他便疲惫而惊恐地睁开了双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醒了?”

赵欲为坐在茶几边,百无聊奈地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嗯……做了个噩梦。”

静躺三天,代价便是全身的酸痛,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坐起,吃力地活动着肩膀手腕,扫视着四周。

“我这是……在陆府?”

“不然在哪,那日你与白公子进了西宫,回来时你就晕倒了,睡到现在已经第四天了。”

赵欲为没好气地答道。

“晕了这么久……玉尘兄呢?他怎么样了。”

莫问君此时脸色仍然苍白打紧,绕是说到这里脸上激动地流露出了些许血色。

“刚醒来就这么担心你的玉尘兄?看你平时沾花惹草吊儿郎当,怎么一提起白公子这么急不可耐啊。”

赵欲为看着眼前焦急的莫问君,扑哧地笑了一声。

“玉尘兄是我的救命恩人,况且他还有伤在身,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好不好。”

莫问君显然有些焦虑,他隐隐约约记得白玉尘在地宫中也伤得不轻。

“你欠人家的可不止这一点,当日他伤的可不比你轻,站都站不稳了,本来西宫几个都准备抱你回来,结果白公子呢,硬是不给,抱着你硬扛了回来,这些天我忙着处理陆府的事,你以为是谁衣不解带,天天给你换药梳洗啊?还不是你的玉尘兄。”

赵欲为一脸有趣地陈述事实,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问君渐渐扭曲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心里一阵好笑。

“你……你说他抱我回来?还……照顾我?”

赵欲为颔首,一杯茶饮尽。

莫问君此时心里一阵发热,西宫中白玉尘口吐淤血的画面,像春日疯长的柳絮般,占据了他空白的大脑。

“他现在哪里?我得去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莫问君作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走了。”赵欲为云淡风轻地答复到。

“走了?!他……他还有伤在身!你如何能让他走呢!他去哪了!”

莫问君顿起身子,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哎哟放心吧!白公子说他要回白家一趟处理事情,等处理完了自然就回来,你就好好休养,乖乖在家等你的玉尘兄吧。”

白玉尘昨日走后,赵欲为便替补着来照顾莫问君,衙门里一大堆事情还等着批示,看到莫问君如今状况尚好,他便出门往衙门走去。

“有什么吩咐叫刘婶,我去趟衙门,你在府里好好休息。”

偌大的房间中,只留下了莫问君一人。

他黯然低着头,心里既担心又焦虑,这个白玉尘,怎都不等他醒来道声谢再走,早知道,就问问他家在哪了,哎……

一阵休息后,莫问君总算是清醒了些,他低头看了看,幸好,陨笛和绦带还妥妥当当地挂在腰间,一阵心安之后却陡然皱眉,不对啊!他去西宫时明明穿的是淡黄色的袍子,怎么如今换成了蓝色素罗了……他心里一阵不妙,往里一掏,果然……内衬都换了,赵欲为刚说,白玉尘衣不解带,天天给我换药,漱洗?!什么!!!漱洗!白玉尘……不会天天伺候我洗澡吧……?!

莫问君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满脸通红,随即又紧紧闭上眼睛,头重重地埋进被子里一阵捶胸顿足,折磨了好一阵,他才安静下来。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莫问君你又不是还没出阁的大姑娘!”

被子里莫问君闷闷地声音。

第14章 仙山云雾 后院疗伤

第十四章 仙山云雾 后院疗伤

莫问君激动地自我安慰了好一阵,才站起身来,深呼吸一阵,算了算了,别想了,都发生了的事情,想再多也没用,

不过……也不知道,昏迷的那几天,它状态好不好……

他又缓缓低头望了望腿间,顿时脸上又一阵冒烟,说好不想了啊!打住!打住!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男人看看你,多大点事!再说了,莫问君你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潇洒俊逸风流倜傥,被别人看那么一下下,有什么好羞的,该羞的,是白玉尘才对!

想完他便不自在地走出门外,脸红到了脖子根,一路乱揉着头发左蹦右踹,心里顿时别扭成了一团乱麻。

“莫小少爷,您……没事吧。”

出门迎来端着盆洗脸水一脸诧异的刘婶,莫问君尴尬地笑了笑,强装镇定。

“刘婶好……没事!就是刚醒,出来转转,呼吸新鲜空气,哈哈哈。”

……

云雾缭绕,仙气翩然,闲云野鹤,壁前仙山,这便是仙门府邸白家所安之处,历来游历探往之人无数,多为祈福求愿,望后辈造福修得一二灵力,长此以往,仙门白家修仙亭日日书声朗朗,仙气缭绕,多是显赫家族青年才俊来此求学,这座原本寂静的仙山,才渐渐热闹起来。

此时的白玉尘正躺坐在白家后院的药池中,黑发不束不扎 随意地在胸膛上散开,肤色洁白胜玉,腰背线条流畅有力。那一池药泉雾气朦胧,衬得他眼中光泽流动,唇色如樱,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扑闪在脸颊上,着实是一幅摄人心魄的好景色。

“叫你不下山不下山,偏偏要下山,看看,受了伤,还不是要往家里蹦。”

泉水旁坐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袍服,扎着两个小丸子,一脸水灵清澈,脚尖点着水玩乐,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眼神却紧紧盯着白玉尘心头那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满脸的不高兴,这女孩名叫白灵娟,是仙门白家里最小的孩子,顽皮可爱,十分惹人喜欢。

白玉尘不予理睬,只是静静地躺在药池中,胸口的窟窿隐约透着黑气,脸色极差。

“说说吧,你是为了谁乱了心绪,惹得这断舍离反噬了。”

那小女孩古灵精怪得很,从小便把这般人情世故的东西懂了个透彻,可眼前的白玉尘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根本就没半点反应。

“不说?不说可以啊,那我在藏书殿找到的东西,也不会告诉你,整天就知道使唤我,到头来还不给我个好脸色!哼!”

灵娟双手环着胸,一脸赌气的样子神似一个软糯的团子,提到这茬,白玉尘终于是睁开了眼。

“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果真有此人!哈哈,没猜错的话,你那白玉绦带,也是给了我嫂子吧。”

灵娟捂着嘴一阵嗤笑,她实在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冷死人不偿命的冰山,居然也会有意中人。

“你……”

此时的白玉尘像是有些恼怒了,又像是被看透了心思一般,睫毛忽闪,一缕不经意的绯红爬上了脖子。

“好啦!不逗你玩了,你之前说驱动詹暨的妖怪,书中有记载,不过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可只有两种人,第一个,便是能驱动妖魔的上古魔器,问君陨的主人,不过现在,照仙门人的记载,这个问君陨目前貌似法力被封,散落人间,排除!第二呢,就是一种叫姬怨的妖怪,这妖怪乃怨气所化,能变换容貌,真身美妙绝伦,但是记载甚少,我翻遍了藏书殿所有的书也没找到点啥,只知道她们擅长下蛊,你要是碰到了,可得离远点,那可真真是要人命的把术。”

灵娟虽小,却有一门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岁时便能把白家藏书殿里的所有的仙书倒背如流。

“知道了。”

白玉尘此时已经着上了衣袍,那便是白家特制的云珑纱,轻盈飘逸,洁白轻透,仙气飘飘然。

“我辛辛苦苦说了那么久!你一句谢谢都没有嘛!”

灵娟看着眼前准备离开的白玉尘,嘴撅得老高,一脸赌气的模样,可爱极了。

“谢谢。”

白玉尘仍然是清漠寡淡,面无表情地往林幽小道走去。

第15章 满花楼里人疏离

第十五章 满花楼里人疏离

“切!我欠你钱了吗?脸这么臭,真不知道我那几个姐姐是看上你哪点了。”

灵娟又撇了撇嘴嫌弃道,白玉尘的无聊透顶,不近人情,整个白家都是领教到了的,曾有人说,白玉尘小时候并非这般无聊,她才不信!不就是一副好皮囊嘛,惹得他几个姐姐趋之若鹜。

“这次上山,我嫂子肯定想死你了,山上一日,山下一月,你与他分离了整整两月有余了呢!欸欸我嫂子好看吗?她叫什么名字?哪天带上山,予我瞧瞧呗!”

“上了山你为何都不去给叔父兄长他们请安呐,他们总是念叨着你呢!你可真是冷血无情!”

“你再聒噪,以后我下山,便不会告知于你。”

白玉尘停住脚,乜斜着眼说到。

“别啊,我不说便是了,我还指望着那些山下的糖食过活呢!。”

灵娟笑脸相陪,性格寡淡又有何妨,能让她吃口甜的,什么都好说。

……

“一杯酒,对春桃,新寒半怯几枝摇,一帘疏雨侵红瘦,怎忍芳心对酒浇。”

满花楼的正殿中,几位衣衫轻薄,纤腰藕臂的女子正围坐在一位俊美的公子身旁,为他斟酒擦汗,当中身姿最美妙的,便是这醉花楼的翠儿,脸飞红霞,婷婷袅袅,正坐在这公子的腿边,唱着温婉动人的劝酒歌。

“二杯酒,对夏荷,雨后凝珠展碧阁,戏水鸳鸯人妒合,诗寻不到酒香和。”

一曲唱罢,公子仰头喝尽,却仍然是眉头紧皱,思虑重重。

“莫公子看似有些心事。”

风尘女子有颗七窍玲珑心,最懂得察言观色,翠儿匍匐在莫小公子的胸口上,惹人怜爱得很。

“没……没有。”

即便有美人相陪,莫问君仍然是心不在焉,手撑着下巴,心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既然如此,时辰不早了,莫公子便来随翠翠共度良宵吧。”

翠翠双颊绯红,眼送秋波,她一缕薄衫拂上了莫问君俊俏的面颊,艳香扑鼻,要是先前,他定然是急不可耐,可如今,却陡然发觉有些艳俗了。

“不了,我今晚衙门有事要处理,就不留下了。”

莫问君转身便甩开了那一缕薄衫,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翠翠细微的抽泣声,既不显得做作,又我见犹怜,力度把握地恰当得很。

“郎君定然是欢喜上了别家女子,便再也不欢喜翠翠了。”

她扲着衣袖,眼里朦胧着泪点,轻轻拉扯着莫问君的衣袖,旁人见了都羡嫉几分。

“今日着实不便。”

莫问君说完皱了皱眉,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满花楼里,翠翠娇嗔的抽泣声细微曼妙,一首首劝酒歌声声缭绕,挑逗心弦,一阵夜风吹醒了莫问君飘渺的思绪,他漫无目的地散漫在街巷中,白玉尘归家两月有余,音信全无,这一时兴起撩拨的少年郎,本就是萍水相逢,他却郁结在心,整日担忧他的伤势。

“这个白玉尘真是讨厌!亏欠在心,害得我连妓院都没有有心思泡了!”

莫问君踢着路边一块破碎的石子,正当百无聊赖之时却心生一计,便自言自语道:“妓院没心思泡,喝酒总可以吧!此等月色配果酒,美哉美哉!”

说完他便蹦蹦跳跳朝着酒庄走去,一路溅起青石板上隔夜的雨水,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

“王婶!一碗上好的果酒!”

等闻到了这果酒独特的醇香,他才意识到自打陆家事变以来,自己已经许久未来光顾这酒庄了。

“好久没见着您了莫小公子,今日是稀客啊!不过就在刚刚,这最后一盏果酒,已经被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给买走了,小店已经准备打烊了,莫小少爷明日再来吧。”

说完王婶和善地笑了笑,收拾好账本准备离座关门了。

“妓院我不留,酒庄不留我,今夜真是处处都不顺心。”

莫问君手环着胸,十分不满地嘟囔着便离开了。

少年性子,来的快去得也快,他朝着酒庄里正准备打烊的刘婶喊了句“明日得留我一份啊!”便踩着月色出了门。

第16章 满城阙夜逢久别

第十六章 满城阙夜逢久别

莫问君陡然停住脚步,他隐约觉得这样的情节有些熟悉,眼波流转于碧莲湖对面那座祠堂,无奈地笑了笑。那日春上,白玉尘与自己便是在那漫天的阳光中相识。

陆府失事,他不顾安危护他周全,自己有伤在身,却仍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之所以思念,或许是因为人生中,从未有一人对自己这般好吧,丧失记忆,像是命运割开了一道口子,斩断了枷锁,却也找不到归宿。

更何况,这偌大的江湖中,愿意为他人交付性命的,又能有几个呢。

他直直地往那座祠堂走去,星影黯淡,月色流波,眼前的祠堂早已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江湖这么大,他哪里还想得到你。”

莫问君拍了拍屁股叹了口气,便径直靠着栏柱坐下了,九天银河,花香撩人,他一不留神便沉沉地睡去了,睡梦之中,却隐约感觉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覆在额头上,他欢喜地左右乱动,又感觉自己靠上了柔软的衣袍,淡淡的沉香萦绕在鼻尖,绕是夜里转凉,莫问君这才慢慢眯开眼睛打了个寒颤。

“醒了?”

温柔的声音从耳上传来,浑浑噩噩的头脑陡然清醒,他心感不妙,抬起头畏畏缩缩正想对这无意冒犯的公子道歉,却对上了那含着柔波的双眼。

“白……白玉尘。”

那张本身清冷的脸,在月光中却显得温妙柔和,活像是惊鸿一瞥的佳人。莫问君红着脸,结巴了好一阵,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何时回来的?”

“傍晚便回来了。”

“你离开这么久,我……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

莫问君怔怔地看着他。

“不会,想着给你买酒,便晚了些。”

他拿起一盏果酒,沉沉地放到了莫问君的怀里。

白玉尘仍然是面无表情,可当下这气氛,绕是个常人,都能觉着不对劲了,可莫问君一见着酒眼里发光,哪里还有思虑其他的歪心思。

“玉尘兄,你走后我可不安心了!总觉得自己亏欠于你。”

莫问君狠狠地嗅了嗅这浓醇的酒香,心里都顿时敞亮了起来。

“不用。”

“那哪行!诶诶,你来莲花镇还没好好逛逛吧,我带你游河好不好!全当报答你了。”

莫问君突然来了兴致,他之前怎没发觉这面前的景致这般美妙,白玉尘一来,莲花好像都红了几分。

“好。”

……

皓月当空,碧莲湖中一柄小舟,正不紧不慢地飘摇着。

“玉尘兄,你们家在哪儿啊?”

莫问君枕着胳膊肘躺睡在船里,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地品这醇香的果酒。

“你问这作甚?”

白玉尘则是站在船头,轻摇着船杆。

“我就问问,你告诉我嘛。”

莫问君手伸出船外,顺势抓了个莲蓬,便悠闲地剥了起来。

“在山上。”

“你说山,我如何知道是哪座山,是太白山还是喜马拉雅山,在山腰还是山顶,山脚还是山鞍。”

莫问君插科打诨地说到这里,白玉尘却不予理睬了。

“诶诶,玉尘兄,你可知道我这陨笛是何物?”

莫问君又取下那乌黑的陨笛,放在手里胡乱地转。

“这陨笛貌似有些法力,之前陆府那些凶尸不就很怕他嘛,你说这是不是什么法力无边的上古神器啊。”

白玉尘神色无异地瞟了一眼,思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是,只是普通的陨笛。”

“哎,我还以为多厉害呢,那你这扇子呢?是个什么来历啊?”

“也……只是把普通的扇子。”

白玉尘皱着眉头,似乎心中有些不悦,连船杆溅起的水花都高了几分。

莫问君乜斜着眼心想:这人真奇怪,总是没由来地生气,真是难伺候。

“你不想说便不说,干嘛生气嘛,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玉尘兄,你们家到底在哪啊,你告诉我嘛,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你为何这么闷啊,跟个闷葫芦似的,你这样不理我,我很伤心的好嘛。”

……

第17章 炎夏疑云两悠悠

第十七章 炎夏疑云两悠悠

六月正暑,烈日高照。

“玉尘兄,你做的莲子冰粥太好喝了!”

此时陆府的花园中正放着一澡盆子,莫问君穿着薄单青衣在这凉快的井水中好不惬意,他溅起冰凉的水花朝白玉尘洒去,却只等来一记白眼。

“你究竟有什么不会的啊?你会打架,会熬粥,长的还这么好看,上天着实太不公平,好处全都给着你一个人了。”

这暑中鲜产的莲子,慢火炖上小米,再凉出一层冰霜,真是晶莹剔透,冰爽至极。

“再来一碗!”

莫问君又厚脸皮地把碗递了出来,白玉尘面披着单薄的纱衣,一束黑发尽数散落于腰间,面无表情地站在井水池边。

“现在是谁享着好处?”

莫问君看着眼前正站在太阳底下伺候着自己的白玉尘,被问得哈哈大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去年夏天我也想冰个莲子粥来着,结果厨房都快被我烧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上辈子厨房和我可能有不共戴天之仇!”

莫问君一阵自嘲惹得白玉尘微微俯首,一层淡淡的笑意拂过脸庞,吹得莫问君心里一阵暖和。

“玉尘兄,你多笑笑嘛,你笑着多好看,平时那样板着脸,像我欠了你钱似的。”

“凶吗?”

白玉尘把粥递给莫问君,一双碧色的双眼星点万分。

“当然!你学学欲为兄嘛,他整日笑着,多好看。”

可这话刚落音,白玉尘的脸上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寒霜,他皱着眉头,面有愠色,随即把勺子一扔,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喂!你这粥还晾外边儿呢!”

莫问君一脸不解地抓着头发,这白玉尘,脾气怎越来越大了。

“我又不欠你的。”

莫问君嘟囔着,一脚蹬上了澡盆,哼,拽什么拽!

过了片刻,他却又后悔了,这井水还是白玉尘一桶桶给我打的呢……这粥……也是他给我煮的,万一生气了,以后不给我熬粥了怎么办……哎算了!不跟你计较!

想完莫问君便一脸贱笑,披着衣服跃出了澡盆。

“诶诶,玉尘兄你等等我嘛,跑那么快作甚……”

……

“如若无事,今日便就到这吧。”

赵欲为耷拉着脸,县衙中正坐着的他一身官服都是汗津津的,朝堂之中几位衙役有气无力地站着,六月炎炎,火伞高张,小偷强盗都去避暑乘凉了,衙门日日都是冷清无事,虽烈日灼人,却也平静安宁。

赵欲为甩了甩黏|湿的衣袖,无奈的起身,正愁着去要些冰块好让府里凉快些,门外却传来阵阵猛烈的堂鼓声。

自他治理莲花镇以来,从未出现过击鼓鸣冤的纠纷,他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传击鼓人!”

门外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位老汉,裹着一身灰黑的破布,一头黄白夹杂的头发下隐隐约约露出苍老黑红的脸,他急急忙忙喘着粗气,整个身子像筛糠般剧烈地抖动。

“赵县令!救……救人啊!救救清水河吧!”

他咚的一声跪在朝堂之上不停地磕头,已然是老泪纵横,绝望至极了。

“老伯,您快站起来慢慢说,清水河到底怎么了!”

赵欲为心中疑惑重重,不安的感觉像潮汐般横据胸头。

“清水河,全……全村的人都……都病了,快……不行了!”

“什么!”

赵欲为惊得目瞪口呆,他陡然腿软起来,手心出了厚厚一层汗,全村人都病倒了?!最怕是令人闻风色变的瘟疫!

“老伯,您还知道什么,全都告知于我。”

“我根本就不清楚啊!那几日我去探访亲戚,根本就不在村子里,结果还没到村口,里正就把我给拦住了,让我马上到莲花镇找赵县令求救!说村里生了一种怪病,全村的人都染上了,已经快不行了!赵县令,您是菩萨转世,是大善人!求求您救救清水河吧!”

那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个突然的变故将整个县衙都吞噬在了慌乱凝重之中,瘟疫,多么恐怖的灾难,一方水土生灵涂炭,王朝国脉受制重创,赵欲为此时只期盼清水河能留给他多一些时间。

“老伯,此去清水河全无定数,赵某得先回府准备,一柱香之后,我们在莲花镇镇口回合。”

随后赵欲为吩咐了几句,便风驰电掣地往衙役门外赶去。

……

第18章 清水寂静夏无声

第十八章 清水寂静夏无声

“诶诶,你今日如何这般早就回来了?”

此时莫问君正揣着冰袋儿,坐在正厅的檀木桌前百无聊奈地喝酒,正撞见眼前喘着粗气,狼狈不堪的赵欲为,一脸诧异。

“白……白公子呢?”

赵欲为半蹲着,身子正剧烈地起伏。

“呐,生我气了,后院打着坐儿呢,你这是追|债去了?急成这样。”

莫问君玩味地盯着眼前衣冠不整的赵欲为道。

“没工夫和你打岔!清水河出事了!”

“怎么了。”

“瘟疫!”

“什么?!”

莫问君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盏好酒哐地一声掉落在地,酒香四溅,如慌乱的心绪肆意横流。他全然不相信,清水河靠天吃饭,淳朴勤劳,十五岁那年他于清水河获救,那些善良的村民也曾救济过他,天灾人祸,如何就落到了这处……

这场没有定数的浩劫,又将会葬送多少无辜村民的性命啊……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快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启程。”

说完赵欲为便跑到了偏厅,吩咐仆人准备衣物,带上了府里的郎中,不出片刻,便携着莫问君,白玉尘两人往往镇口赶去。

一见赵欲为的身影,早已在镇口等候的老汉便赶忙哭哭啼啼地迎了上去,此时县衙的衙役和马车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以防传染,大家先换上衣物,我们马上出发。”

幞头,面罩,长袍,鞋套,手套全是密麻结实的白粗布所致,绕是个常人穿上,都显得有些笨壮,莫问君看着眼前仙气飘然,明眸秀目的白玉尘,坏笑着蹭了蹭白玉尘的胳膊,玩笑道:“玉尘兄,你若穿正经的白锦袍子,定然好看极了。”

等众人收拾好,便尽数上了马车,飞奔着往清水河赶去。

地险山远,马车穿过羊肠鸟道,曲折的山路,终于在约莫晌午时分赶到了清水村。清水村由清水河而得名,农宅农田傍河而建,周边尽是陡峭的山壁,也赖得上是青山绿水的美妙风景了。

每年此时,便是农忙的好时节,清水镇勤恳的农民为了更富足的生活躬耕田垄,奔波劳作,可如今那梯田上却是干涸枯竭,杂草丛生,整个村子死气沉沉,活像是深山中已废弃多年的前朝旧旧址,众人皆是自身难保,不安得很了。

赵欲为为首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口,那大伯前去颤着手带着哭腔敲门询问:“瓜儿他爹他娘,在家吗,出个声啊?”

众人在门口屏住呼吸好大会儿,那老头朝着赵欲为摇了摇头,便哭咽着绝望地瘫倒在地。

赵欲为试探着往门缝边看了一眼,发现就只简单地压了把凳子,便沉着一口气推开了门。

屋内只有简单的农家具,土桌上还留着没收拾的碗筷,米饭早已经有些发霉了,一行人往右看去,那床上姿势不一睡着三个人。

“这……这就是大壮,翠香还有他们的娃瓜儿。”大伯眼里噙着泪,“可怜了这一家子咯,老实本分,就这么去了。”

赵欲为使了个手势,那郎中便畏缩着前去把脉。

“怪了。”

那郎中皱着眉头道。

“如何?”

“脉象……平稳偏慢,这……这脉象与活人无异,理应相安无事啊,赵大人。”

“有气?这……”

赵欲为心底的石头算是放下了,有气,却仍然昏迷不醒,这是什么怪病……

“我看看。”

身后的白玉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并不把脉,而是掀开被子,看到了那男人脖子上还有一条深红色的勒痕,四肢上也不规律地分布着粗细不一的勒痕,细看竟有些小刺。

“这村里的人,发病前可去过山里?”

白玉尘望着那老头道。

“您有所不知啊,咱们这自古就有林猎的习俗,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的青壮年都得去打些鸟兽,做年货吃食。您的意思是……他们是被那山里的脏东西……缠上了?!”

第19章 落木萧萧 静林悄悄

第十九章 落木萧萧 静林悄悄

“不,是中毒了,山里一种根茎植物的毒,而且会通过皮肤接触传染。”

白玉尘镇静的下了定论,他拂好被子道。

“这么说来……不是瘟疫,那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有危险吗?”

赵欲为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众人也皆松了口气,这消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得去山里。”

说完众人便出了门,衙役们对这位少年郎的说法并不生疑,一来是陆家之乱,昭示着这少年不可小觑,二来莲花镇有传闻说这白玉尘是仙门子弟,定是非凡之辈。

“那事不宜迟,咱们马上上山吧!我认识路。”

莫问君一脸兴奋地拉着白玉尘的衣袖,一脸蹦跳着准备往前走,天知道他有多怀念十五岁的时光,爬山打鸟,摘果饮泉,好不自在。

“好。”

白玉尘看似心情不错,答应地爽快至极。

“诶诶,白兄,路途危险,要不我再叫几个衙役与你们一道吧。”

赵欲为焦急地拦住去路,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二人。

“用不着欲为兄,我和玉尘兄就够了,你们就守在这探查吧,放心。”

说完白玉尘便被莫问君一路拉着往田垄坡上走去。

“哎赵大人,就让他们俩去吧,那白公子看样子也只想和莫小公子去。”

那郎中揣着双手歪斜着头打趣道。

“既然不是瘟疫,那我们就逐户排查吧。”

赵欲为苦笑着叹了口气,又面向着那老头道:“您放心,我这两位朋友身手非凡,定能保这清水河平安无事。”

……

两人走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白玉尘一路谨慎地盼顾。

“玉尘兄,你快看你快看!我小时候爬过这棵树。”

突然莫问君跑跳着,一脸兴奋地望着白玉尘准备上树,眼含星点,一脸的天真无邪。

“别摔了。”

“那又如何,我儿时摔得可不少,每次爬山受伤,我自己不动,自然有这里的叔叔婶婶给我包扎。”

说完莫问君随手摘下一根细密的竹条开路,突然心里又郁结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说,他们能如此对待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多善良啊,可飞来横祸,老天无眼,这么好的地方,现在变得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郁结的情绪发泄在无辜的花草上,嗖嗖的声音夹杂着鸟兽的呼唤,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

路上莫问君一会摘野果,一会打山鸡,呼前唤后不亦乐乎,左蹦右跳,到最后傍晚时分总算是筋疲力尽,有气无力了,整个人软趴趴地,边走边喘。

“白玉尘你等等我嘛,走……走那么快作甚。”

莫问君扶着野树一路喘,往前方的白玉尘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

“要不歇会儿吧,我腿都软了。”

说完他便作势往湿地上一瘫。

白玉尘听到这话便停住了脚步,一脸冷淡地折回到了莫问君面前。

“一个时辰后天黑,毒蛇出没,你好好保重。”

说完白玉尘唇间微弯,眼波流转,一抹笑意淡淡地掠过他的面庞,仿佛一坛香醇的女儿红,使人头昏脑胀,整个人都要溺毙在那荡漾的眼波中。

“我莫问君英勇潇洒,威震四方,区区毒蛇我才没放在眼里!”

莫问君被捉弄地火气上头,他双手环胸靠着树,嘴撅的老高。

“不走,那轻功带你……”

白玉尘又是颔首一笑,这威胁很是受用,陡然莫问君便想起初见时,大白天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飞檐走壁的尴尬,不由得双颊又是一阵通红。

“不了不了,不劳烦玉尘兄了,我……突然感觉我这腿……突然有劲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莫问君赶忙起身往前走去,看着白玉尘的背影嘟囔道:“以后你还是少笑吧,一笑准没好事!”

第20章 少年意气 魍魉断崖

第二十章 少年意气 魍魉断崖

莫问君吞了口唾沫,怔怔地低着头,结结巴巴,问着问着声音便虚了下去。

“该我了。”

“啊?!哦哦好吧……”莫问君的脸陡然发烧似的通红,心中后悔不已,莫问君啊莫问君,你这人怎么这么傻!干嘛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搞得好像你被看光了就得以身相许似的……

“你和赵欲为……什么关系?”

“哈?这你看不出来吗?兄弟关系!恩惠关系!要不是他收留我,恐怕我早溺死在清水河了!”

“该我啦!”

“……好。”

“你有喜欢的人吗?”

莫问君嚼着满嘴的酸甜,他坏笑着蹭了蹭白玉尘的胳膊,一双月牙眼在火舌中微微闪着光。

白玉尘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一脸戏谑的莫问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好看吗?叫什么名字?他知道你思慕于她吗?诶你表白没有啊?”

莫问君一下来了多事婆的劲,脸直直凑到白玉尘面前,两人陡然四目相接,白玉尘一下扭过面颊,沉默了片刻,只淡淡地说了句:“好看。”便低下了头,默不做声了。

“那你……打算如何?娶她吗?”

“娶!”

白玉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里竟闪着微光,信誓旦旦地答道,那火光映照,衬得他像那像是剔透夺目的璞玉,纯洁无暇。

见着白玉尘如此般肯定决绝的模样,莫问君心里却不知怎得像豁不进空气似的沉闷,白玉尘……有喜欢的姑娘了?他那般决绝,定不是一般的喜欢……他也会给那个姑娘做饭……帮她疗伤,抱着她飞檐走壁吗……打住……你这是怎么了!白玉尘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啊……不开心也轮不到你啊……

“不玩了。”

“哦……”

火苗扑哧扑哧地往外溅,莫问君烦闷地甩了甩脑袋,把头埋进膝盖弯儿里,一股子别扭拧巴的劲占据心头,

他心情烦闷左顾右盼之际,却不经意瞥见不远处随意一条四五尺的的黄皮带子,光影之中模糊黯淡,活像是蟒蛇褪去的旧皮,可怖极了。

那黄带子上隐约透着黑气,约莫四五尺,却不似蛇皮花纹,竟显得光泽柔亮。

“诶诶,玉尘兄,你看这是什么?”

白玉尘凑近一看,那皮带子上细细点点的针眼透过光,映射出密麻的光点。

“我记得今日那家男主人脖子上就有这样的小针眼,这东西,和清水河的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白玉尘刚要往前走去,腰间却陡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扯,他心感不妙连忙探去,那腰间的断舍离眨眼已经不见踪迹了,只见陡峭的山崖方向草木微动,琐碎的唦唦声被黑夜的罗刹吞没,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些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魇。

“追。”

白玉尘丹唇微启,待莫问君起身时,一袭黑衣早已往前飞去,模糊的人影如鬼魅般转瞬而去,眼里昭然杀气。

上古仙器断舍离,如若遇歹人炼化,那将又是一场浮屠灾难!

不多片刻两人便相继赶到,山风凌厉,眼前的一切,着实是让两人都惊出了半身冷汗。

绝壁如削万壑,断崖峭壁奇峰,沙石俱下,且不说掉下去连个全尸都凑不齐的后果,只论这眼前的庞然大物,才真真令让人汗毛发竖。

“好……好大一棵树啊!”

眼前这云树遥隔,层林参天,盘根错节之势俨然是惊得莫问君目瞪口呆,更骇人的是,这棵盘踞断崖的古树生出的无数藤蔓竟相互缠绕着高耸接天,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活像是正张牙舞爪的魍魉,稍有不慎,便是地动山摇的后果。

如此骇人的庞然大物,别说是这两人,就算是皇家千万禁军,恐怕也毫无办法。白玉尘陡然拉着莫问君往不远处的野草丛中躲去,莫问君一个踉跄躺坐在草丛中,显然是吓傻了眼。

“白……玉尘,这家伙,有办法对付吗?”

此时深夜已至,皓月当空,万鸟归林。

“断舍离在,或许一线生机,现在……。”

白玉尘看似沉着地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切不可轻举妄动。

莫问君斜着身子透过草丛瞟了瞟,此时的断舍离正被一层层藤曼铸成的铅罩子裹挟着,微弱的白光乃是瞬息万变之势。寒风中,叔桠上,夜色苍茫如海,像潜藏了千军万马的煞气,昭然杀意。

“白玉尘,你有没有过拼了命都一定要保护的人?”

空清寂寥,云天万里,莫问君莫名其妙地翘起嘴角望着白玉尘,眼里的光像冬日屋檐上的冰棱般晶莹剔透,那放荡不羁的笑容里,藏着一点不可小觑的坚决。

这眼神似乎有些熟悉,待白玉尘愣神那一瞬间,莫问君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往断崖冲去,九天皓月,他窜起腰际的陨笛直直冲着树妖而上。白玉尘弥留之际手间只飘过一缕青丝。

“我有。”

第21章 陨笛破天际

第二十一章

夜风拂来,如同宣战的祷告,莫问君身披霜华,如落叶飞羽般往前迎去。

如若尚有良知,这世间恩情不得辜负,今日他就算粉身碎骨,草革裹尸,也要护这清水河!万般周全!

莫问君找准时机一脚蹬上了断崖,左手抓住顺势袭来的藤曼,那庞然大物自知被人轻易冒犯,已是勃然大怒,扑天盖地的藤曼冲云天而上,漫天的枝叶划破天际,骤然如天罗地网直直向莫问君扎刺而来。

“不可以!!!”

白玉尘近乎失去理智的嘶吼声透过层层藤蔓灌进了莫问君的耳朵,霎时间,陨笛声忽而响起,一石激起千层浪,那疯狂肆意的藤蔓终于稍稍褪去杀气,弱下了几分,莫问君顺着藤蔓滑到了深处,层层枝叶横交纵叠,眼见之处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全然不见断舍离微弱的亮光。

不在里面,那定然在外边了,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这个黑心丑八怪!

莫问君心一横,便衔着陨笛,两手顺着藤蔓往上攀爬,那树妖没了陨笛的控制,无数藤曼又相窜缠绕,莫问君被猛烈地甩来晃去,倒也能看这外围景物看得周全些。

陡然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莫问君心中一阵叫好,他趁着时机双脚往上一蹬,整个人与藤蔓平齐,接着便踉跄地踩着粗壮的藤蔓半蹲,紧紧钳住枝叶寻找时机,陡然间白光乍现,莫问君双手奋力往前一扑,带着身子直直往那道亮光而去,断舍离冰凉的触觉袭来,他心中一喜,直觉般紧紧拽着,便往崖岸边看去,却不见白玉尘的身影,不安袭上心头,他不会也上来了吧?!

陡然间,一股突来震撼的力量直直穿过身体,剧烈的痛楚自骨髓而来,气势凶猛,绵延不绝,寒意从脚底涌起。定睛看去,一支粗长的藤蔓正穿过小腹,混着血液旋转缠绕着,莫问君的身子被藤蔓高高举起,他疼得咬紧下唇,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痛得真切而清醒。

“莫问君!”

白玉尘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迎面,面前是一副愤怒之极的扭曲面孔,莫问君使尽全力将断舍离往前掷去,一道白光闪来,只在瞬间,直插在莫问君腹部的藤蔓迅速化为一道浓重的黑烟消散而去,腹部一空便血流不止,莫问君直直咬着唇迅速往下坠去。

白玉尘掷起那断舍离,瞬间迸发出细雨般银丝 似织锦 似罗帐 张开天罗地网 瞬间斩断了漫天的绿色飞羽。

那树妖没了羽翼臂膀,已然是不成威胁,只剩下遍天的怨气,与黑夜的雾色融为一体,消散殆尽。

雾气之中,白玉尘散开腰带,那一袭黑袍顺着夜风之势被褪下,里头的素罗内衬洁白无暇,此时的他仿佛夜空中的玉面公子,如瀑长发在夜空中飞舞飘散,直直将掉落的莫问君圈抱进了怀中,一袭外袍当成了止血布,堵住了那不停往外冒的鲜血。

两人不过片刻便轻功飞到了断崖边,算是暂且安全,白玉尘使了些法力封住伤口,此时的莫问君尚留着一丝清醒,却也是强弩之末了。

他将莫问君安置在原先的草丛中,看着眼前正在崖底挣扎的树妖,眼里已是满满煞气,断舍离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一刀下去,便要掀起浩然大波。

白玉尘正要飞去,右腿却被莫问君直直环住了,他的头在白玉尘的脚跟蹭了蹭,蹙着眉头,声音软弱地像那冬日里的白藕糯肉:“危……危险。”

“别怕,我一会就回来。”

白玉尘弯下腰,抚了抚他额前掉落的碎发,虽是如水般温柔,可那紧皱的眉头却藏不住浩然杀气。

说完白玉尘便直直往山崖下飞去,断舍离出鞘,乍然扬起千万道厉光,如离弦之箭像那树妖刺去,顿时间,黑烟乍起,阵阵的滋滋声此起彼伏,转眼间,那树妖正化作一道雾气消散了。

弥留之际,却见着妖物体内闪出一道与那煞气格格不入的亮光,冒出的团团仙气将煞气吞噬地不敢近身,直直往崖下坠去。

“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

夜色朦胧,崖底隐约传来稚嫩的呼救声,他心中一惊,化作一道白影跟着往下追去,见着了一团人形的亮光,顺势一把抓住,竟是一位四五岁的孩童,白白净净,一脸吓得煞白,却透着一股纯净的仙气。

白玉尘一把掳起他白绿色的衣领一路往上飞去,那小孩一口气喘不上来,气急败坏地大喊:“喂!咳咳咳!!你居然抓着本大爷的衣领!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孩童很是聒噪,双脚在空中胡蹬乱踹。

“闭嘴。”

白玉尘面无表情,低沉平淡的话语中却蕴藏着不容反抗的威慑,那孩童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着白玉尘那般冰山模样,又深知那身手定出自仙门,只好臭着一张脸,撅着小嘴,任凭白玉尘欺负了。

待白玉尘飞到悬崖边,却仍是抓着一把衣领将那孩童凑到崖岸外边,一放手,便是万丈深渊。

“喂……你你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放本大爷下来!”

那孩童双脚踩空,白净的脸蛋覆上了一层汗珠,虽是有些自大狂妄,声音却仍是不停打颤。

“交待。”

“谁啊你!敢要挟我!你算老几啊啊你!哼!”

那娃娃虽身处险境,却仍是满脸通红地生着闷气,白净的肉包子脸皱成一团,却瞟见身旁野草丛中受伤的莫问君,会心一笑,

“哼!你再不放我下来,你这位朋友可就没救了。”

“你能救他?”

白玉尘的脸色瞬间缓了缓,总算是将孩童轻放到了地上,天边泛白,莫问君身后的野草染上了一大片猩红,醒目而令人惶恐,白玉尘深知,此时若不处理,倘若他用再多法力,莫问君也撑不到下山了。

“自然能救!可本大爷从不做亏本买卖,你若诚心要救,那你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眼前这小屁孩口气之大令白玉尘心中颇为不快,可此时他也只能皱着眉头,示意他说下去。

“咳咳!其实呢,大爷我本是这儿的山神,虽位列仙班,却落得个清闲自在,日子倒也过得去,谁知一个月前因怨气郁结招来邪祟,被那树妖煞气反噬,如今灵力微弱,又被反噬成了这般模样,我现在呢,可以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得养着我,好吃好喝招待我,生活起居照顾我,直待我恢复山神本真有能力护这座山打止,你若答应,我便救他。”

言辞不假,那身仙气便昭示着这孩子不寻常的身份。白玉尘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那小孩一乐,先前的怒气一扫而光,立马笑开了花,便蹦蹦跳跳蹲到莫问君身旁,端详一会儿后,便扯开裹挟在腰间的玄色外袍,小手放在那拳头大的伤口上慢慢抹了抹,微弱的星点漂浮在发白的鱼肚空中,竟散开着山药清幽的香气。

转眼再看,那腹上拳口大的洞竟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斑斑血迹,苍白羸弱的面颊也终于显了些血色。

“你能解这树妖的毒?”

见着此状,白玉尘赶忙上前握住莫问君冰凉的手输送元气。

“当然!那树妖占着我的元神为非作歹数十多天,我若还摸不透他的习性,那还是个神仙嘛?”

那孩童又突而不解气了一番,双颊肉哒哒地像一团白藕粽子,头戴一顶青绿丝缎帽,裹一身翠白素衫,稚嫩可爱,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过一会便能醒,回家补补血就行,没什么大碍,喂喂,那谁!快带本大爷去山下逛逛,我要吃烤鸭烧鱼,还要喝十碗甜豆花!”

那孩童一脸兴奋拉扯着白玉尘的衣袖,一双眼睛水灵灵得,十分讨人喜欢,却被白玉尘毫不留情地甩开,冰冷愤怒的眼神如一道寒光,直直向孩童射来。

“你可知清水村尽数村民,都中了这煞气的毒?”

“你说什么?!这这这……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也是个受害者好吗!”

小孩活像被人冤枉了似的,聒噪气愤地抱怨着。

“等回清水河,我们再把账算清楚。”

白玉尘一字一顿,很是清冷淡漠,他皱着眉头,厌恶极了眼前这聒噪的小鬼。

到此时,天已微微泛白,本就阴冷潮湿的山顶沾满了露水湿气,云雾缭绕,等到天边隐约泛红,莫问君终于苏醒过来。

“白……玉尘。”

那孩童着实有些本事,此时莫问君虽脸色有些苍白,却神志清醒了大半,刚眯开眼,白玉尘那张请冷俊逸的脸便迎了上来。

“嗯,不怕。”

白玉尘眼含秋波,将他的手包在拳心,又握紧了几分,一股股温热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注入莫问君的身体。

待他全然睁开眼,才发觉眼前还站着一个白净可爱的孩子。

“玉尘兄,你这是……趁我昏迷,和哪家的姑娘……”

莫问君虽是还未恢复,可插科打诨的话却是说来就来,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傲娇打紧的孩童,心里直发笑。

“休要胡说八道。”

白玉尘竟有些恼羞成怒,抚了抚袖便背过身去,那小鬼见着莫问君不似那冰山无趣,自然褪去了些锐气,便绘声绘色,梨花带雨地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此时天色全亮,阳光铺洒在雨林草地上,活像一座瑰丽的花园。

一夜风雨一夜愁,不论时光如何变更,新一天的到来,总是迸发出无数的希望……

第22章 散尽固守执念

第二十二章 散尽固守执念

“那太好了,有你在,清水河便有救了。”

莫问君苍白的双颊上露出喜悦之情,他急忙扶着草地起身,却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白玉尘连忙上前,神色焦急。

“我没事,我们还是尽早下山吧,欲为兄定然等急了。”

莫问君打着哈哈轻抚开了白玉尘的手,随手摘了一根树枝正准备开路时,白玉尘却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半蹲了下去。

“上来。”

莫问君有些木讷地看着白玉尘那宽阔的背部,不禁有些退却了,他有喜欢的姑娘,又一股子仙门人的正派作风,如若知道我对他心存些许歹念……应该会很厌恶嫌弃吧……算了……能同行结伴,比起被他讨厌总归还是好些的。

正当莫问君寻思着如何找个理由拒绝时,那孩童不屑地声音却响起了:“得了吧!他根本就没什么大碍,用不着你背啊抱的!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姑娘家家,别装了!”

白玉尘一记冷光往那孩童射去,却仍然是等着莫问君趴上来。

“那个……不用了玉尘兄……我确实没什么大碍。”

莫问君支支吾吾,神情很是尴尬。

白玉尘在冷风中定了好一会,终于是起了身,脸色很是不悦,一言不发径直走了下去。莫问君自知惹了他生气,很是无奈,却连话茬都寻不到一个,与那孩童面面相觑,一齐慢吞吞下山去了,一路上很是安静,既没有鸟兽打搅,也没有虎豹袭击,用那孩童的话来说便是自己作为山神,还是有些威严的。

……

约莫到了晌午,几人终于抵达了清水村,此时赵欲为几人正躺坐在村子中央的晌台上焦急地等待,见着身影,赵欲为便为首急忙跑了过去。

“没出什么事吧,去了如此久,都担心有什么意外,正筹划着上山去寻你们!”

“算是有惊无险,还把解药带回来了。”

莫问君故作轻松地撑着头,一脸的天真无邪,话音刚落,那孩童便自己钻了出来,一脸笑嘻嘻地望着赵欲为。

“这……”

赵欲为显然是有些吃惊,那孩童看着样子十分稚嫩可爱,天真无邪,并不像是懂药材能解毒的郎中……

“他是我和玉尘兄在山中寻到的,我在山顶受了伤,也是多亏了他才治好,放心吧。”

莫问君拍了拍赵欲为的肩膀,两人同行三年,经过的艰难险阻并不算少,早就是患难莫逆之交了,赵欲为思虑了片刻,便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师父,您要如何解毒呢?”

赵欲为客客气气地蹲到了那孩童面前,和气着一张脸问道。

“将全村中的人抬到这晌台便可。”

赵欲为使了个手势,众人便开始忙活了。

趁着无旁人,莫问君便朝着赵欲为使了个眼色,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孩子很有灵性,清水村定会平安无事,可是呢……他有个小小的请求,可能需要欲为兄你的帮忙……”

“你说。”

“他……要求咱们收留他。”

“住我府上定然没问题,可他若无户籍,这事就很不好办了。”

“所以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帮他……造个户籍。”

莫问君说得有气无力,他自知赵欲为深明大义,从不行苟且之事,要他造假户籍,只怕是不大可能。

“户籍?那是何物?”

那孩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不远处正窃窃私语的两人。

赵欲为便笑着走过来说道:“户籍呢,就是你爹娘的姓氏,住处信息,小师父,你告诉我这些,便能到莲花镇久住,如若不行,这事情可能就略微难办了些。”

那孩童本是山中神仙,山中灵气所化,哪里有什么爹娘……莫问君很是想将这孩子真实的身份告知于赵欲为,却并不想将赵欲为牵扯进其中,他正寻思着如何撒个不大不小的慌,那小孩却一脸自然张口胡来道:“我自然有爹娘,呐,我爹。”他指了指白玉尘,“我娘。”话刚落音又指了指莫问君。

“……”

“……”

“……”

“这样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莫问君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啊!还是和白玉尘生的……还有我为什么不是爹,我还得是娘……

“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问问……他俩认不认你这个儿子。”

赵欲为一脸汗颜,有时间他定然要问问莫问君是从哪捡来了个儿子……

说完那孩童与赵欲为便盯着两人等着回应,场景十分有趣。

还不等莫问君乱想一通,白玉尘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活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衙役到农屋中去了。

白玉尘……答应了?!还是说我想太多了……

莫问君思虑到此处,衙役们已经将村民尽数聚到了晌台上,活像是一座停尸台,壮观得很。待赵欲为点完人头,那小孩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会,便露出一股胸有成竹的神色,随后星星点点的光亮在空中铺洒开来,漫天的草药香扑面而来,着实令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了些,不过多时,那晌台上本成尸态的村民,却突然奇迹般先先后后苏醒了过来,一个个有些艰难地起身,便开始互相推搡唤醒,寻找家人。

村民们大抵都还记得,十天前,林猎归来的年轻人们回来时一无所获,皆道是运气不好,之后却开始高烧不退,口吐白沫,村里郎中瞧见,却说并无异样,脉搏正常,众人皆以为是山上气候凉爽,感染了些风寒罢了,可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发病晕倒,里正这才陡然发觉事情并非所想那么简单,可此时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了。

天不绝人,正巧村里的李二狗走亲戚回来,里正才想来,去找莲花镇远近闻名的清官赵欲为求救,这才总算了解了此事。

过了片刻,里正为首的几位村民便蹒跚着走到赵欲为面前道谢。

“赵县令,老夫代表咱清水河,给您跪下了!”

那里正穿着一身灰布麻衣,淳朴公正的模样,身后所有的村民也都感恩戴德地看着赵欲为,毕竟这清水河,并非赵欲为的管辖范围,如今他能伸出援手,全凭着一股子公仆天下的善意啊!

赵欲为连忙扶住里正,眼里尽是和气的笑意:“赵叔,您万万不必如此,清水河的百姓们淳朴善良,是长寿安和的命运啊!更何况,救清水河的可不是我,是莫问君合着一位仙门人,在山上找来的这孩子救的!”

赵欲为赶快扶着那孩子往前,可不料那孩童因为灵力消耗过快,眼前一黑救晕倒在了赵欲为的腿边上,被赵欲为搂在怀里安稳地睡去了。

“无甚大碍,就是孩子有些累了,既然如今清水河已经平安无事,那赵某就先行告退了,以后清水河有任何棘手的困难,直接去莲花镇赵府便是。”

里正几人连忙应声,赵欲为便抱着那孩子,身旁几位衙役便护送着往村口赶去了,清水河的村民都站在晌台上,目送着这位心怀百姓,廉洁刚正的县令。

……

“赵大人,莫小少爷和白公子还没来,要等等他们吗?”

一行人走到了村口,正准备打道回府,却不见那两人踪影。

“给他们留辆马车在这便是,定是贪玩儿去了。”

说完一行人便往那羊肠小道而去,伴随着崎岖险峻的地势,清水河渐渐被甩在脑后,那孩童沉沉地睡在赵欲为的怀中,睫毛忽闪,一张脸水灵可爱打紧。

如若是她还在,我们的孩子也是这般大了吧……

赵欲为的头歪斜在门栏边,那场记忆中的熊熊大火又疯狂占据了他的脑海,眼前尽是通红的热浪,滚滚浓烟铺天盖地,那撕心裂肺的呜咽像是要把他的心豁出个口子似的,久久不能消散。

……

“你来这处作甚,再不回去,又在这山上住一晚嘛?”

此时白玉尘,莫问君两人正漫步在清水河边,波光粼粼,映照出一段段翠绿的山路。

“威震一方的山神,能被区区邪祟压制,如若不是这山神故意放水,就是这邪祟力量不可小觑。”

白玉尘眼眸低垂,看着眼下这条水光流转,清澈碧绿的河水若有所思,盛夏茂盛的阳光洒在纯白的素锦上,仿佛那发着光的仙子。

“你怀疑那树妖有问题?”

莫问君捡了一手的石子,正较着劲往那河中扔去,霎时间,涟漪四溅。

阵阵微风拂面,如今这清水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安和,如若一直这般太平,就该多好。

“那树妖背后,有不同寻常的力量操纵。”

白玉尘蹲下身子,纤长的手指在河中划过,转眼间,白玉尘的手中就拦下了一小把翠绿的藤蔓,一看便知是那夜晚中,满天飞羽的树妖留下的,滋滋冒着黑气,很是骇人。

莫问君陡然惊了惊道:“这不是那树妖身上的东西吗?怎么如今飘到河中了?”

“那山顶上,有一条暗河。”

白玉尘瞬间捏紧拳头,眼里闪过一阵杀气,一把藤蔓在他手中消散殆尽,只留下丝丝灰烬,飘散在空中,不见了踪影

第2人3章 春宫美人酒迷香

第二十三章 春宫美人酒迷香

“如若这般,那我们去那山上看看便知。”

莫问君陡然起身,顺着那绵延的山路往外望去,匍匐旋绕,险峻得很。

“你有伤在身,不急于这一两天。”

白玉尘嘴角轻抿,微微一笑,山间清澈的凉风拂面而来,丝丝鬓角随风扬起,与那青葱翠绿的山色衬托着,活像一幅清澈精致的山水画。

“好吧,诶诶,玉尘兄,不过如今你多了个儿子,那你思慕的那姑娘岂不是要同你伤心了,哈哈。”

两人并肩走在小碎石岸旁,刺眼的阳光浸在那河水中,像是浮着一片的金穗子。

莫问君就是这样,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先前的别扭拧巴一扫而光,此时的他想起两人频繁无故多了个儿子,这事讲出去,怕是谁都会笑得打哈哈。

“无妨。”

白玉尘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一身亮白素雅打眼得很,瞥见白玉尘一身的洁白,莫问君这才想起,自己腰间正缠着一段玄布,作势要摘下来。

“玉尘兄,你的衣服给你弄脏了,回去给你洗洗。”

“不用。”

说完白玉尘便往前走去,一袭白衣在晴空中素雅发亮,轻薄飘飘然。

“转夜很凉的,你穿这么薄,染上风寒可就不怪我了。”

白玉尘又是颔首一笑,却也不再理会,只是直直地往前走去。

……

待到赵府,已是黄昏时刻了,两人坐着马车到了莲花镇口,莫问君又软磨硬泡缠着白玉尘去买了碗果酒,便哼哼唱唱地回了家。

此时赵欲为在正厅正襟危坐着,两边都是几位达官显贵,油头满面的官人,身着云鹤锦鸡云纹袍子,那便是他御史父亲的众位官友,恰巧来这莲花镇游河,拖着赵欲为好生招待,正在那正厅中高谈阔论着。

“那群老家伙无趣的很,我们就不凑这热闹了,洗洗睡吧。”

莫问君一脸笑意,正馋着这碗果酒,什么事也不想耽搁。

“那个……”

莫问君正往偏殿走去,白玉尘却是好像要对他说点什么,洁白的颈脖爬上丝丝潮红。

“咋啦,难不成你也想喝酒?”

莫问君还是头一次见着白玉尘这般局促的模样,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便又玩味戏谑了一番。

而此时正殿里的赵欲为却是偶然瞥见了两人,便客气了几句,急忙出门而来。

“实在抱歉,今日家父朋友前来,喧哗了些。”

赵欲为向着白玉尘行了行礼。

“不打紧不打紧,你们聊便是,我先回房喝酒去了啊。”

莫问君百无聊奈地接着话茬,便跨步往那偏殿走去。

“等等,白公子,你还未与问君说吗?”

白玉尘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何事啊?”

莫问君一脸好奇。

“是这样的,今日客人众多,白公子的房间得用来招呼客人,正好你房间也大,今晚便让白公子与你一起睡,白公子也已经答应了。”

和我……一起……睡?!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莫问君赶忙拉住赵欲为的衣袖,求救似的看着。

同睡一床,且不说白玉尘是否嫌弃他,就说是他莫问君,莫名其妙地因为白玉尘有思慕的女子不开心,如何能心平气和与白玉尘同睡一张床吗……

“知道你平时喜欢一个人睡,今日挤挤,明日请你喝酒。”

说完赵欲为便急忙甩开袖子直直往正厅中走去。

……

莫问君手心陡然浸出了厚厚的一层汗,此时他果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当初自己有意撩拨,如今又因为他有思慕的女子不开心,我……怕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可如今这局势,他莫问君好像也没什么法子了,算了不管了!反正买了酒,喝完就睡,迷迷糊糊熬过一晚上,天一亮就过去了!好!就这么办!

像是突然下定决心,莫问君狠狠地咬了咬牙,便说:“那好吧!去我房间!”

说完他看也不看白玉尘,便直直往前走去,身后一哒一哒的脚步声,震得他心中发颤。

一路上的桃花开得茂盛鲜艳,把这赵府映照得像那人间的天堂,莫问君盼顾流转,还没喝上果酒,就已经醉上了三分。

……

“那……你睡床!今日我靠着椅子凑合一夜便算了!”

莫问君红着一张脸,还不等白玉尘起声,他便一屁股坐上了木椅,一杯酒落肚,面暖三分,眼前的烛火都已是朦胧可爱了。

要是平常,他定然是要抢着暖铺子的,可如今的他只想一盏接一盏把自己灌醉,明日醒来,他照样还是风流倜傥,坊间风流的莫小公子,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扰乱心绪,徒增烦恼!

白玉尘坐在床沿边,一双琥珀色的双眼满含星光,温柔似水,他拍了拍床沿边,哒哒的轻声传到微醺的莫问君耳中,已似那绵延不绝的钟声,催着人早早步入梦乡了。

“过来。”

丹唇微启,莫问君自以为酒量不错,可那两三杯下肚,心里哪还有什么顾虑忸怩,他双眼聚不着光,身子摇摇晃晃,很听话地便坐到了白玉尘身旁,好闻的檀香美妙回环,白玉尘那俊朗坚毅的侧颜活像是一副洛神画像,美得要命!莫问君双颊绯红,痴痴地笑了两声。

“笑什么?”

“笑你好看。”

“你喝醉了。”

“哈哈你以为我风流倜傥的莫小公子,这么容易醉?我可是……。”

还不等话说完,白玉尘便一手作势搂上了莫问君的腰际,两人贴合得紧密时,那一张清冷的薄唇便已然覆上了莫问君粉嫩的双唇,霎时间,酒香满溢的口中多出了一阵檀香味,口中那团柔软迷糊地搅和着,似乎并不熟稔,莫问君头中已然是一团浆糊,心中狂跳不止,他酒后壮着胆子,作势抓住白玉尘的领子,吻得更深了些,不断啄取着檀香的水液,两人时而互相吮吸,时而温柔地舔舐,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互相发烫的身体。

饶是莫问君先耐不住性子,吻中迷糊摸索着白玉尘的腰带,作势要解开衣物,一张小嘴在那洁白的颈脖,锁骨处胡乱啄着,时而伸出舌头蜻蜓点水般舔舐。

“给……给我上……。”

此时白玉尘腰带尽散,迷人的胸膛敞亮在烛光中,煞是迷人,莫问君一边把手伸进白玉尘精壮的腰腹,一边嘴里轻哼。

白玉尘喘着沉沉的粗气,眉头微微一皱,便一把将已是一滩烂泥的莫问君撂倒在床边,此时莫问君背朝着白玉尘,他一脚轻抬,便云淡风轻地跨坐在了莫问君的大腿上,与平时那清冷淡漠的公子模样,全然不同。

“给我上……”

莫问君紧闭着眼,双手胡乱地凭空乱扑,像是想抓着点什么东西。

白玉尘仍然是若无其事,手边却没闲着,莫问君的腰带尽数解开,随着他不省人事的地扭动,内衬大敞四开,洁白流畅的背部尽收眼底,白玉尘眼中无数柔情,脖颈已然通红,正准备褪去那最后一层屏障,莫问君嘴里却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给我上……酒……”

“……”

白玉尘那解衣的手顿在空中好半天,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眉头不快地皱着,此时莫问君已是醉晕了过去,待他原模原样穿好莫问君的衣物,便赌气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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