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的领主 - xp1024.com
《山那边的领主》


第一章 祖父的故事1

在我父亲生病的第六年,我十岁。那段时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家族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了。

我父亲的父亲,我的祖父是一个小领主,在他年轻的时候跟随先王在南方在沼泽地里作过战,当时帝国一团糟,南方的省份陆陆续续的宣布独立,并且彼此结成了盟邦。其实这不能埋怨别人,帝国的税收当时过分到了一个无可附加的程度。因为列王信奉着一个教条:疲惫的百姓将难以动摇国王的统治,为了让他们疲惫,就对他们课以重税。

我的祖父,一个贵族,对这种统治非常的遗憾,他来自南方的山区,那个地方的多是移民区,帝国的影响力到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仅仅成了少数贵族用来维持统治的幌子。事实上帝国也仅仅把南方视为帝国的一个收税区-----能为帝国带来税收已经足够。

在一个世纪前,南方的省份对帝国的税收贡献超过了北方,而北方的人口是南方的三倍,可以想象南方被盘剥成了什么摸样。终于,一个南方平民领袖说服了一支当地民兵,驱赶了北方的一批税务官,又接着赶走了第二批和第三批。帝国愤怒了,给南方的贵族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协助税收。那些南方贵族,其实只是一些大点的庄园主们,早就对重税政策不满,他们敷衍了帝国的使者,私下里却支持着地方上对北方佬的驱逐,甚至与叛军和抗税的农民达成了协议。

过去一个农民本来一年要为帝国上交22个第纳尔或者值这么多钱的任何东西,现在他只需要给本地的贵族们上交10个第纳尔,就可以像过去的法律规定的那样,“你可以在你的土地上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这样,一个农夫像往常一样工作,一年就可以省下12个第纳尔,这可以为他添3只羊,两只母羊,一只公羊,当然,我说的是羊羔。

而另一方面,贵族们本来只是负责“为吾王守南疆”,一个农夫的22个第纳尔,他们只需要尽自己的义务,把它们送到北方,然后等待北方诸君们慷慨的赠与----每1000个第纳尔,给他们返还50个。这相当于在一个农夫身上,他们差不多只能拿到可怜的一年一个第纳尔。现在他们可以拿到10个,他们要做的就是一方面默许农夫们继续驱逐北佬,把钱交给自己;另一方面,他们还要不断的给北佬大官们解释现在民怨沸腾,实在是收不上来一个第纳尔。

这种情况持续了3年,这期间帝国奢靡的开支一点没减,而南方的税收几乎萎缩到了以前的七分之一,这些南方卸下的负担毫无疑问,被北方的居民承担了。享受了低税政策几百年的帝国中心地区的居民们愤怒了,当局给出的解释很简单:“南方人的叛乱增加了你们的税收。”

几百年来,同胞之情早就消弭了。北方人在愈加贫困的生活中,和在帝国的有意引导下,对南方的憎恶到了无可附加的程度。

南方的贵族很快收到了一份比以往的通牒正式的多的通牒,或者不如说是警告。“如果你们不能恢复以往的秩序,那么我们可以带来一万名士兵来帮你们恢复。”南方的贵族们集体商议之后,热情的接待了钦差大臣,然后给了他大笔的贿赂------以往这一着很有效。这一次,钦差默不作声的回了北方,把重重的钱袋子丢在了国王的面前,“陛下,用这些钱购置兵器吧。”之后他详细的向国王解释了过去的钦差和当地贵族之间的“交易”。国王震怒了,一夜之间逮捕了5名高级官员,其中2名当晚就被处决了。第二天,帝国的军械处大臣收到了一份订单:“铁剑,1200把;盾牌,3000面;盔甲300幅;标枪,9000枝;皮革,4000包;长矛,2000枝。其余物品,等待通知。”

秋天麦子成熟的时候,先王集结了一支由4000平民组成的军队,匆匆武装完毕之后开始向南开拔,在蓝水河边会和了等待他们多时的1200名弓箭手,并且在下一个城镇合并了300多名骑士和他们的400来个侍从,这些骑士由各地的领主直接派出,有些就是领主本人。直到许多年以后,蓝水河到乌克斯豪尔之间的人都记得大军开动的模样,铠甲铮明,缨簇鲜亮,长矛丛丛,战马萧萧。

一路上,各种对南方不满的平民,投机雇佣兵,甚至是乔装打扮的土匪,纷纷看中了对南方开战的机会,加入了先王的队伍,到了南北交界的山口的时候,先王的军队甚至超过了1万人,这在巧合之中对应了先前的那封通牒信,“如果你们不能恢复以往的秩序,那么我们可以带来一万名士兵来帮你们恢复。”

那种时刻,南方的领主们被迫做一个抉择,要么重返帝国的怀抱,要么为了保护现在这种明显更有希望和尊严的生活而战斗。

我的祖父是一个在学校里长大的学士的侍童,那位学士一生都生活在对古老帝国的敬畏之中,从三年前南方“秩序崩坏”以来,那位学士就闭门不出了,仿佛生活里的灯都熄灭了。这期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传来先王亲征的消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也要了他的老命:他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穿上了冰凉的盔甲准备去先王军前效力,我的祖父在他消停一点后哄她脱了铠甲,让他回房休息。从那天起,他开始发烧,到第六天烧退了,不是因为他恢复了,而是生命燃尽了。

又支撑了两天之后,学士自己感到了从没有过的舒适,他警觉到了这是生命逝去的前兆。他叫来我祖父,让他发誓忠于先王,忠于帝国。祖父顺着他的意思发了誓,并且被学士指定为唯一继承人。这让祖父成有了拥有12亩土地和20名农夫的地主,那个时候如果他有爵位,他就是领主啦。,

学士让祖父烧毁了土地,带着农夫去投到先王军前去。在死后,祖父卖掉了学士的全部财产,除了少数书籍和笔记。带着200个第纳尔准备出发。他去了那个村子,其实算不上是一个村子,只是几个窝棚。他告诉村长,学士死了,现在他是主人。而且以后不在这里住了。祖父让他们烧掉窝棚去北方。

村长说祖父疯了,村长的话祖父一直记得,并且反反复复告诉我们:“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清甜吗?你没看见这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村子里的男人们都默默的拿着火把,看着父亲,女人小孩则在一边哭泣。祖父说:“这是我主人最后的决定,我希望你们尊重他,并且尊准我。我保证你们去北方后能过得更好。”

村长说:“你是南方人吗?这些年来北方的老爷们做过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劳作,看着土地里结出粮食,我们一箱箱的把粮食运到北方,好像就该这么做一样!我听说在北方的村庄里面,每一个农夫都能把粮食留下一大半给自己。而我们却相反,凭什么这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加入山堡里面的老爷去赶走那些北方来的坏蛋。如果你愿意带领我们去投奔南方的城堡,我们就跟你走,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要去给北方的老爷效力,你就去吧,我们谁都不去,我们只跟着南方的老爷们,我们只跟着自己的老爷。”

祖父说:“我理解你们,但是我只是完成我主人的遗愿。”村长深深的看了我祖父一眼,突然后退了两步,祖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悄悄靠近的农夫兜脑打了一棍。

祖父醒来的时候被关在牢房里面,在山上的城堡。他口渴,恍恍惚惚的看着卫兵走来走去。祖父后来在知道,当时外面已经打得一团糟。南方领主从不知道如何打仗,他们纠合了4000多农民从山上散乱而狂热的冲击着山下纹丝不动的北军,北军们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活下来的农夫回忆着,突然听到了风声,接着蝗虫一样颤抖的箭矢漫无目的穿梭而过,农夫们惊呆了,慌乱的躲避着。北军的阵营里爆发出一阵阵哄笑,那些被匆匆武装起来的北方市民在一些骑士的吆喝下狂傲的散开,从左右两边绕过农夫们的主力,并且很快接触了农夫的阵线。铁剑对钉耙:铁剑砍在破布或者皮革上,而钉耙挠在用生铁皮蒙住的盾牌上。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

一个小时左右的屠杀后,剩余的2800多名农夫哭着跪在地上祈求原谅。

其实南方的意志已经被碾碎了,那些站在山上的领主们目瞪口呆,那些逃回来的农夫惊慌失措,那些原先预备出击的农夫祈求领主不要让他们送死,其实领主们自己都已经吓得半死。这个时候如果北军,如果帝国显示出一点点仁慈,告诉他们:“放下武器,回去经营你们的农庄吧,帝国原谅你们。”那么即使以后让每个农夫每年向帝国缴纳30个第纳尔甚至40个他们都会感恩戴德。

先王,那位先王下了一道命令:“好吧,你们可以回去。”

这个命令让所有农夫欢呼,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先王把他们分成了28队,每队100人左右。在士兵的监督下,挖掉了其中99个人的双眼,剩下的一个则挖掉一只眼睛。

然后他让士兵把眼睛装在一个个大袋子里面,然那些独眼领路人背着,后面的人双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面。这2800多个哭着血泪的人让山上的人惊呆了,国王的残暴甚至让最凶横雇佣兵都无法放肆的笑出声来,整个山谷一片安静,只剩下了2800个可怜的人的哭泣。南方大领主,亚伦来的一位老爷老泪纵横,他从那天起开始酗酒,半年后进入了修道院,直到死都没有再出来,去世前他发了疯,那恐怖的景象彻底的摧垮了他。不过他死前做了一个最美的梦,梦里面他又回到了少年时光,跟他的恋人走在郁郁葱葱的田野上,走进光明里去了。那一刻,他忘记了北国的残暴,他忘记了山谷里绝望的哭声,忘记了他的恋人最后被她的父亲抵债给了一个沙瑞兹的商人。那一刻他哭着在平原上走进光明里去了,光消失的时候他死在了修道院里面。他的尸体第二个星期才被发现,因为恶臭引来了四面八方的虫子,让人们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来塔楼里的老疯子一个星期没有出来吃东西了,他们进去的时候,老疯子已经烂成了可怕的模样,但是据说人们感觉他在微笑,那种平静是他发疯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老疯子的去世为多年前的一场暴行画上了一个凝重的句号-----他也和那些人一样,被北国的先王挖去了余生的光明。

准备议和的领主目瞪口呆继而怒发冲冠,农民重新拿起了武器,在后方对战局满腹牢骚的市民捐出了所有的财产。他们现在丝毫不怀疑,如果不赶走北方人,北方人会杀光所有人。如果不能取得绝对的自制,北方人就会给他们绝对的专制。从现在起,北方人失去几乎所有的南方支持者。

先王踌躇满志的在马上等着南军送来的投降书,他周围的骑士一片沉默,更周围的士兵一片死寂。最后,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对着先王行礼,这是古老的贵族家庭的礼节,甚至在北方最古老的地区,这种中规中矩的礼节都是不易掌握的。先王在这个礼节里看到了几百年前的共同祖先。那个老者结结巴巴,说话磕磕盼盼,好像他刚刚被击倒的故乡一样,孱弱不堪。

他断断续续,虚弱的像他目睹暴行后对帝国无比的失望:“陛下,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行礼。陛下,我会说话之日起,无一日不为皇室祈祷。当叛乱,我是说当这里的人们开始反对您的权威的时候,我刚刚因为为您征收新税而处死了我那激进的儿子。。。我觉得,帝国在人们心中是神圣的化身,我们心中最珍视的情感寄托。。。我的陛下,这是我的故乡,现在我要称它为祖国了,对你最后一次致敬。陛下,我先祖开土之日,无一日不为皇室供奉。在税收最繁重的时刻我们都没有想过捡起长矛。。。您知道吗,在南方至少一半的人在心里是视自己为您的子民,他们做的最过分不过是被管教过分的子女对父母的抵触。但是我的陛下,您出卖了皇室,您扼杀了帝国在我们心目中最后的寄托。从今天起,这条脐带不存在了。从此之后,您的帝国边界到此为止了,我们每死一人,您的帝国便可扩大一份。想恢复祖先的荣耀吗?可以,杀光所有的山地人吧。我们从今日起立国,我们国号罗多克。从今天起,罗多克为斯瓦迪亚之死敌。战争从今日起,罗多克对斯瓦迪亚全面宣战,我们不考虑战争何时结束,北国的酋虏听着,你们准备何时结束战争我们就什么时候结束,你们要战斗到世界末日,我们就战斗到那时然后陪您一起进地狱。

北国的皇帝,我们准备战斗到最后,即使只剩最后一根竹矛。我要说的完了。我是您曾经的仆人,我是罗多克的第一任使臣,并送来罗多克共和国的问候。”

老人说完就走了,走走停停,虚弱的像他刚被一拳打倒的祖国。

国王面色苍白,下令射杀老者,弓弩手集体默契的拒绝了。国王用鞭子抽打着他的士兵。

那一刻,所有的人对他失望透顶,简直失望透顶。到了晚上,国王才勉强恢复了他的权威,并努力的让人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是在为帝国的繁荣做贡献。北方那些为了赋税而来惩罚南方佬的市民觉得,无论如何,这种惩罚太可怕了。因为在他们内心里,那些人其实都是同胞。不过这种震惊很快在双方阵营里面被习惯了,因为那种互相在潜意识里视为同胞的大前提没有了,现在是敌国对敌国的仇视,那种对残暴的认识发生变化了。从现在起,正式的战争开始了,现在每一个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都会尽全力想尽心思杀死对方了。

第二章 祖父的故事2

祖父在城堡里被关了一个月,其中有半个月的时间他吃不上饭,最后两天守卫消失了,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有一天晚上,监狱的天窗投进了强烈的光,跳动的光,外面大火!第二天早上,祖父坐在监狱里,一队士兵闯了进来,砸碎了铁锁。喝到:“你的主人是谁?”

祖父说:“帝国的统治者。”士兵于是带走了他,把他送到了一个前哨,一个运粮官在把军粮送到前线后,在回去的路上把祖父带回了大营,在那里,祖父的身份被确认。事实上,当时祖父不知道山谷惨案,这让他成了最后一个投奔北军的领主,人们称他为罗多克投奔来的领主,祖父不承认,他只是说自己是南斯瓦迪亚来的领主。

祖父无疑是很好的一个表率,先王赐予了他一块有泉水的土地,那里有900亩土地,周围还有大片未开垦的荒地,先王告诉他那里有100个农夫,村庄是属于一个刚战死的骑士的,现在祖父要做的就是赶走他留下来的寡妇和三个女儿,然后把农夫分出一半送给国王就行了。还有在战役里面,祖父可以自由的俘虏敌军,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农奴,任他带回领地,斯瓦迪亚的法律,“你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做任何事。”

显然,他们从来不认为罗多克土地上的人享有这一权利,他们??只是占据着帝国土地一群外人,外人。现在外人变成敌人了,他们更没有在罗多克,哦不,是南斯瓦迪亚土地上的任何权利了。

战争继续着,有一段时间,先王的士兵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南部城市以及城堡,并在那里颁布了诸项新法律。不过先王很快就发现,他的权利在白天也无法延伸出城市一部,大片的土地任然掌握在罗多克人的手里,而这群人准备:“战斗直到剩下最后一根竹矛”;到了晚上,罗多克的影响力便会渗透进城市里来,每天都有落单的,喝醉酒的士兵被杀死在街巷里,身上的装备被搜刮一空。帝国的统治者大为苦恼,他们的力量很强大,在正面的战场上击溃罗多克人可笑的武装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在这种山区,罗多克人越来越狡猾的游记战术让北方装备精良的士兵憋了一肚子火却无计可施。

当时有一个北方的书记官记录了占领军的情况:“我们的交通线每天都被破坏,有些据点的士兵经常半个月得不到补给,他们只能自己出来抢劫当地的村民,这让他们的形象荡然无存了。他们在所有的村庄都找不到食物,这些食物都被藏起来了。他们硬要抢,也只能得到一些残羹冷饭,这还要从女人们的橱柜里抠出来。他们走之后,南斯瓦迪亚人就会通知游击队,他们的弩弓比我们好,经常在200步之外的树林里面零散的射一阵箭,射伤五六个士兵,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山区的树林里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受伤的士兵一个人往往需要两三个人照顾,这些人精疲力竭,经常在下一片沼泽或者河滩上被人伏击,雪球越滚越大。南斯瓦迪亚人不傻,他们在最开始领教了正面作战的危害后,就选择了游记的方式。而且他们精明的不杀死我们士兵,而是让他们受伤,往往一个受伤的士兵一周就能消耗掉9名士兵一个月的储备并且消耗着更多的食物,同时,他的伙伴还得分心照顾他。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士兵越来越疲倦????他们渴望决战,但是南斯瓦迪亚人在几百米外的树林里歌唱,嘲笑着我们。我们的巡逻队到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只有偶尔射出的箭???糟透了,我们想回家????”

精疲力竭的占领军首先放弃了一些毫无价值的要塞,堡垒,一把火把那里烧的干干净净,然后转移到大一点的靠近交通线的据点里去。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帝国在南部相当于放弃了所有的生产基地,而这样的话,他们占领城市又有什么必要呢?当城市与他们附属的村庄失去联系的时候,这些城市就失去了自我补给能力,这样为了维持城市的运作,帝国不得不从北方千里迢迢的运输补给去南方,转运艰难,这对帝国的打击是致命的。北方是市民和农夫很快发现,战争没有让他们的赋税减轻,税收反而更重了。这个时候南方的间谍们散步了很多谣言,这些谣言让人相信,战争根本就是北方政府的阴谋,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收入才发动战争,南北斯瓦迪亚人同根同族,只是受了挑拨刀兵相向。而现在,其实在南方已经没有战争了,帝国却总是对国内说战争还在继续,其实这只是军部的几个大人的敛财之计。

帝国为了维持南方的局面,不得不持续的调高税率。农夫们一年本来要缴纳5个第纳尔一年,然后是7个,后来一步步到了17个;商人们以前交易一次施行十抽一税率,现在成了5抽一;市民们的工资从一年164个被削减成了120个,继而是100个,后来政府直接用劣质的粮食抵押了,这让安逸惯了的市民愤怒不已。

后方的母亲们和妻子们邮来了新的包裹,顺被拖信差捎来了口信,“家里一团糟了”,这让士兵们一片哗然。

他们纷纷质疑在他们在前线为国家卖命的时候,为什么国家还要对他们的家人收重税。国王知道后暴怒,下令烧毁信件,处死使者。士兵们告诉国王,如果他这样干他们就集体投奔到南军去。然后士兵们当天给了使者一大笔钱护送他离开了军营。国王暴跳如雷,下令把带头的几个士兵处死。那些士兵被关进了木笼子,但是晚上的时候笼子被打开了。第二天士兵们告诉国王:“不得了了,囚犯被罗多克人抢跑了”,国王深深的看了那些士兵一眼,无奈的说:“好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我希望你们不要被罗多克人抢走了。”,

随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占领军发现罗多克人的进攻变得进退有度了,有一次他们竟然用斯瓦迪亚人的密集步兵队形占领了一座城堡。国王无不开玩笑的说:“看来罗多克人抢走了好东西啊。”

之后被斯瓦迪亚的学者称为“无意义的战争”开始了,罗多克人的组织显得更加坚韧了。在一些道路旁边,成建制的士兵队伍越过交通线去打击占领军的补给线,让观察哨里的斯瓦迪亚人目瞪口呆。这些士兵进退有据,抢劫完补给队伍后迅速的撤离了现场,在巡逻队到达的时候,只看见补给队伍的士兵被一溜吊死在路边的树上,路上的小麦,布匹,药物撒的到处都是,马除非是死了,不然都被抢走了。

当罗多克的游击队开始合并训练成正规军后,占领军一开始期待的决战的机会来了。但是此时占领军已经没有了出征的时候的那种锐气了,他们军机涣散,信心不足。现在即使离开城堡出去例行巡逻对他们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任务了。

罗多克人的建制军团数量据说已经超过了1000人,而且他们得到了3000~4000人左右的游击队的支援,那些人你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和农夫的区别,他们在上午平整了土地,养好了鹅,从小溪里提回来几桶冰凉的水把牲口饮好。然后从家里的谷仓摸出一把生锈的镰刀,穿戴一身简单的行头,在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摇身一变成了战士了。这种人的数量极多,每天干一些放火,抓单的事情。他们做这些事情越来越熟练,有些人实在厌倦了农活,就放下一切投奔到罗多克的正规部队去了。这让罗多克的武装力量处于了一个极其健康的发展状态。

收复亚伦之战是罗多克后来称之为立国之战的一场战役。在战前的三个月,城市里的市民得到了某种消息,开始有组织的疏散到乡下去了。帝国发现的时候人口已经锐减了四分之一,有经验的将军马上警觉可能有危险,他写信告诉了位于维鲁加的占领军总部的军官,但是他的来信被耽误在了路上,整整晚了半个月后,信件才被维鲁加的大人打开,他马上派出了700步兵和400弓箭手沿着官道西行,一路合并路上的据点屯兵,赶往亚伦。

在登上亚伦高地的前夜,他们收容了亚伦溃逃过来的士兵,士兵们意志全消,垂头丧气:“亚伦失守。”一千多援军在城外讨论着对策,这个过程里,逃兵不断的在援军派出的斥侯的指引下投入营寨。第二天上午,援军的士官长看见了亚伦城守备长官的旗帜,破烂不堪。从他的嘴里他知道,在一个月以前,亚伦被包围了,数不清的罗多克人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他们准备充分,放失如雨,骑兵们刚开城门冲锋就被射死,落马的骑士和失去控制的战马让整个骑兵队列一团糟,很快就被打回了城里。罗多克人昼夜不停的放箭,整个亚伦的外围被射的像刺猬一样。人们都扛着门板出门。在士兵损失了一小半之后,人员调度的缺口让宵禁成了一个空谈,终于,城内的人抹黑进攻了亚伦的东门,并且点燃了城门。看到信号的罗多克人集结了队伍,一拥而入,巷战打了2天。这个时候城内传来了援军到达的消息,此时把敌军从亚伦清除出去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于是守备部的长官带领着残余的1千多士兵突围了。

“亚伦有多少罗多克士兵?”

“很多,装备很差,但是人很多。”这是援军司令跟守备司令部的人的全部谈话。

因为马上各处响起的号角告诉他们,占领了亚伦的罗多克人连夜来偷营了。那夜没有月光,油淋的火箭射出去隐隐重重的映出了漫山遍野的士兵。罗多克人唱起了圣歌,那是一个教士在亲眼目睹了山谷的惨剧后写出来的。这些歌词包含的绝望和愤怒让每一个黑暗里的罗多克人都成了复仇圣徒,让每一个看不清前方的斯瓦迪亚人瑟瑟发抖。

士官长命令点亮火炬,着亮了营地周围几十米远的地方。但是这方式对于弓箭手极多的罗多克人是愚蠢的。他们清晰的记得数年前的山谷里,一腔热情的农夫们怎么被漫天的箭雨夺走了勇气的。现在,明亮的大营里每一个敢于活动的士兵都成了活靶子,弓箭密集得像风吹过一样,斯瓦迪亚的将军们让他们的士兵走出营长去站位,但是士兵们害怕难当,黑暗里密集的箭雨比什么都可怕。天下起雨来,这多少缓解了箭雨的凌厉。士兵们在军官的喝骂下集结起来,等待黎明准备突围。第二天,罗多克的使者进入了营地,他说,只要士兵放下武器,脱下装备,那么他们保证士兵们安全离开亚伦。将军拒绝了。但是他不阻止手下的士兵这样做。

所以最后,决战开始了。不过不是斯瓦迪亚人几年前幻想的那样,重步兵压迫敌人的战线,弓箭手扰乱敌人的阵脚,骑兵收割敌人的薄弱地带。不是,有的只是一个为帝国尽义务准备牺牲的将军和他200多个忠心耿耿的亲卫面对如潮水的罗多克人。罗多克人解除了2000多人的武装,用它们武装了4000多人,然后把将军的头用蜡封好送到了维鲁加。

之后就是我们熟悉的历史了。罗多克人只有斯瓦迪亚人的人口的三分之一,但是毕竟在罗多克这块土地上,罗多克人在人数上对斯瓦迪亚远征军有绝对的优势。占领了亚伦的罗多克人无比的壮大了,发达的手工业城市里面那数不清的工人,铁匠,皮匠;数不清的存铁,皮革,甚至就是现成的武器,迅速的改变了罗多克军队的装备。现在他们看起来更像一支国家的军队,而不是某个领主的武装了。斯瓦迪亚人很快发现了罗多克人在吃够了装备的亏后,产生了对装备的极度的追求。他们把盾牌做的又厚又大,他们全身披盔戴甲,他们躲在盾牌后面缓慢而坚定的推进,一路解放着罗多克大大小小的城市与村庄。

在维鲁加,罗多克的领主们与斯瓦迪亚的占领军司令,也就是先皇举行了会谈。最后斯瓦迪亚同意退出山区,但是希望与罗多克组成联邦,大斯瓦迪亚联邦,还是称罗多克为南斯瓦迪亚,以后永为兄弟之国,统一税收,统一防御。

罗多克的领主们扑哧一笑,“现在已经不是三年了。如果要签的话,你们可以加入大罗多克联盟,称为北罗多克,以后永为兄弟之国,统一税收,统一防御。”

先王大怒,几乎当场毁约。不过几个谋臣告诉先王,如果毁约,罗多克人可能就会进入平原向北侵略了。于是在那一年,占领军签订了条约,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山区,这个时候,最多的时候有一万人的远征军此时只省下了6000人,斗志底下,后来他们在北部海岸一溃千里,在东部沙漠也没能把游牧民族抵抗在山口以外,祖父说,他们的意志在山区里的那些年被消磨干啦。

第三章 祖父的故事3

祖父到死都念念不忘南斯瓦迪亚的回归,每当罗多克与游牧民族作战的时候,这个老人都会密切的关注局势。甚至有一次,萨兰德在秋天的时候进攻了罗多克的粮区,他写信给本地的一大城主,说愿意带领4个士兵和20个武装的农夫自备干粮去罗多克当志愿者,希望城主能答应他。城主不置可否,把信件上交了,最后一个书记官对信件做了批复:“国家理解该领主对祖国的义务,并且不阻止该领主的计划,但是依据神圣条例第九款,领主半年之内不在自己的领地之内,或者不在自己的领主的或者领主的领主的领地之内,则视为放弃领地。领地划归其领主所有。希望该领主牢记法律,慎重安排。”

祖父于是准备启程去罗多克了,他的计划是在路上花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然后在罗多克西南前线服役三个月到四个月,然后回杰尔喀拉的那所大学里去把学士的遗孀接回来。他实际上第十天就度过了蓝水河,又过了两天,他跟上了一队罗多克补给车队。他靠近的时候,突然发现六十多把弩弓对准了自己的队伍,那队士兵把他们当成山贼了。我的祖父说明了来意,粮官让祖父在队伍的前方一里处行走,经过树林的时候则跟祖父会和一起通过。第二天他就到了前线,粮官向当地的长官推荐了他。

那个长官在这里向他的上司报告进展,听明了祖父的来意后,他带着祖父去了他的防区。

那个长官称祖父为“斯瓦迪亚人”,祖父纠正他,说自己是“南斯瓦迪亚人。”这激怒了那个长官。

那个长官的哥哥在多年前被斯瓦迪亚王挖掉了一只眼睛,然后带着九十九个被挖去双眼的人一路蹒跚着回了山上。过了九个月,另外一只眼睛也被感染了,经过了医治没有全瞎,但是看东西全都是模模糊糊的有一层影。那个可怜的人懦弱了一辈子,但在被北军挖去了一只眼睛后变得坚定凶悍起来,他现在负责在维鲁加城门边给进城的牲口饮水,灌满三十槽水得一个第纳尔,这让他一天差不多就能赚上一个第纳尔。这份有丰厚收入的工作是罗多克政府给他提供的,他因此对罗多克政权死心塌地,并且他有一个规矩,只要是去做对斯瓦迪亚人不利的事情,不管你是王公还是劫匪,他都负责免费给他的牲口喂饱,只要他能带回来一个斯瓦迪亚人的一部分,比如,他的耳朵,头皮,或者???最好是他的眼睛。他用丰厚的收入把他的弟弟送进了军校。小伙子没有辜负他,在多年后他作为一个男人站在罗多克的边疆持矛而立,对异国的土地虎视眈眈。

现在他作为一个带领着60士兵的队长愤怒的站在祖父面前。

祖父毫无畏惧的看着他。那个人跟祖父说,如果他有足够的勇气去摧毁一座萨兰德人的观察哨,他就允许他称罗多克为南斯瓦迪亚。

祖父带着自己的人走了,4个士兵,20个武装起来的农夫。

两天后祖父跟着剩下的7个农夫回来了,牵着9匹骆驼,3匹马。上面是十七个斯瓦迪亚人的尸体。在一天以前的晚上,那个队长就看见了沙漠的边缘亮起的火光,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祖父成功了。祖父和7个农夫全部穿着萨兰德人做工精良的皮质铠甲,骆驼的货箱里还装着从观察哨的仓库里搜罗来的各种东西。

祖父站在沙子里看着队长,队长说:“南斯瓦迪亚人,谢谢你。”

祖父打开了一个亚麻布口袋,里面是60只人耳朵,30只左耳,22只右耳。那八只被祖父和那些杀红了眼的农民当着活着的11个萨兰德人的面吃掉了。

现在只剩下了8个耳朵的碎块

那个队长说,如果这些东西是斯瓦迪亚人身上的玩意,他可以在维鲁加城门卖一个好价钱。那个队长对祖父说:“留下来吧,罗多克,活着按你说的南斯瓦迪亚,需要你这样的勇士。”祖父拒绝了,在随后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面,祖父与那个队长带领着不到一百人杀死了差不多一百名萨兰德人。

加上祖父偷袭时杀死的19个人,2个月杀死一百多民萨兰德人的功绩无疑会给队长带来无上的功业,这甚至可能让他称为一个小领主。

祖父认为自己的义务尽够之后,就带着剩下的4个农夫和捉来的6个奴隶启程去杰尔喀拉了。在一条小河边上,他释放了那6个人,他说:“我为故国尽义务,你们也是。现在我们谁也不必为这场战争负责任了,你们走吧。”几个萨兰德人将信将疑的走了,他们不住的回头,担心背后射来的箭杀死自己。最后一个萨兰德人没有走,祖父问他有什么事情,萨兰德人告诉他:“在他见到他的敌人之前,他的名声就将在他们之间传播。”

祖父问是什么意思,萨兰德人笑了笑,问祖父能否给他一匹马。

祖父手下的一个农夫告诉祖父,他觉得他们应该杀了这个萨兰德杂种。

祖父挥手打断了这个农夫,然后把自己的坐骑让了出来,那个萨兰德人骑着马转了两圈熟悉了下马性,对父亲行了一个礼就走了。走之前,他问清了祖父的名字。

祖父说:霍.阿卡迪奥。

当北军最终放弃了温暖的南方山区,撤回北方的时候,我的祖父也走了。准备奉先王之命去接收自己的领地。如何面对那个寡妇和她的三个女儿成了一个难题。

那个时候我的祖父随着斯瓦迪亚的远征军士气低下的返回北方。在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国王手下的一个书记官找到了祖父,给祖父指明了山谷里流出来的一条小溪,告诉祖父,沿着这里走,一直到小溪的源头,就是你的领地了。,

那个书记官拍了拍祖父的肩膀,告诉祖父,那个骑士留下来的老婆年轻的时候是附近出了名的大美人,他的三个女儿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然后他让祖父注意身体,随后就转身走了。在下午祖父准备离开的时候,书记官的仆人拿来了那个战死的骑士的头盔和佩剑,还有一封烫着国王印戳的任命信件。

祖父当时一无所有,但是在之前的战役里面活捉了2个罗多克人,他问这两个罗多克人愿意不愿意跟他去领地,罗多克人一言不发。他们有打算:以后八成是做奴隶,如果去大城市,生活会好一点,如果跟着这个领主去了他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封地,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农奴了。

但是他们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现在祖父是他们法律上的主人,一怒之下杀了他们也没有人会过分指责。祖父当时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还没有变的像烤干的木头那么硬。于是他找到了一个领主,用两个罗多克人跟他换到了一匹瘸腿的马。领主说,如果他能再加50个第纳尔,他可以让手下的马夫给他把马医好,并且把马鞍配齐。祖父把口袋翻了过来,7个第纳尔硬币滚在桌面上叮当作响。那个领主眉毛挑了挑,“祝你好运,小伙子。”

于是祖父背着他的行李,一堆碎布衣料和9个面包,一皮囊的水,一把国王的军需官配给的锈迹斑斑的铁剑,还有那个骑士的头盔与佩剑。爬上了光溜溜的马背,一瘸一拐的走到山谷里去了。

这个时候春天已经结束,夏天的下午让人昏昏欲睡。祖父一路打马走过了芳草萋萋的溪流,他的马蹄踏碎了野生的草莓,红红的汁液像是大地流淌的鲜血。缓和隆起的山坡上均密的长着草,草的尽头是一些峻拔挺立的树林,那些树林填满了山谷剩下的地方。整个天空一片湛蓝,云朵从北边被风吹过来,懒懒散散的映着阳光。这是祖父去接受他的领地时的景象。那个地方没怎么被打理过,小路断断续续的在树林子里面蜿蜒,在接近村庄的地方,路上铺上了青石板,祖父在走出树林子的时候仔细的端详了这片土地,他后来一直跟我说,他当时感受了无比的安详。几个月的可怕战争以及听闻的帝国的残暴已经让祖父对外面的世界比较失望,现在他只想好好的经营一片农庄,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走进村子的时候,路过了一条石板桥,在桥上面他向一个小姑娘打听当地领主,也就是以前的那个骑士住在什么地方。为了让小姑娘接受他,他递给了小姑娘一个木头雕的小玩意。小姑娘说乐呵呵的说:“跟着走。”那个小女孩穿的很寒酸,但是显得很快活,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没有鞋穿。

他在天擦黑的时候他走进了一幢木头房子,小姑娘进去喊来了她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她们之后跟着一个胖女人和一个老头。

祖父跳下马来,然后崴了脚。这引起了女主人以外所有人的哄笑。女主人稳住了气氛,打量了一下祖父,疑惑的跟祖父说:“年轻人,谁会在天黑的时候拜访一个领主呢?我家的大人不愿意见你。”祖父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头盔,头盔上的毛羽是白色的,上面污迹斑斑。女主人似乎极力得不想承认她认识这个头盔。祖父抢前一步:“夫人,我想领主愿意见我,是吗?”

女主人愣愣的盯着那个头盔,几年前,她亲自去镇子里买来了新的毛羽给头盔换上;几年前她在黎明前把头盔擦亮,在头盔里面衬上软布;更早前,她的丈夫从苏诺的铁匠那里订购了这幅头盔,他戴上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现在都记得。她记得这个头盔。

“是的???请进来吧。”

老头子得到命令,挽上袖子去牵马了。胖女人接下了包裹,大声的吆喝在窗户边上偷偷观看窃窃私语的女仆们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候,女主人给祖父介绍了他的三个女儿,每听到一个女士的名字的时候,祖父都站起来行礼,当他向那个领路的小姑娘欠身鞠躬的时候,那三个女孩嗤嗤直笑。但是整个过程里,祖父都注意到女主人忧心忡忡。饭毕,女主人说三个女儿该休息了,大女儿会意的领走了她的两个妹妹。

女主人在炉膛边上详细的询问了关于他丈夫最后的时刻的情景。祖父说,那个勇敢的男人在几千人的注视下带着骑兵威风凛凛的把长矛端平,从左到右的横穿敌人的战线,极大的扰乱了敌人的部署。他战斗了一个下午,杀死了至少5个罗多克人并且击伤了更多人。最后精疲力竭的被敌人围困,最后像一个英雄一样战死在战场上。

其实,除了死在前线上这一点以外,其他的都是祖父杜撰的。那个乐呵呵的胖墩墩的老好人是在巡视补给线的时候被冷箭射穿了胃,在死前他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被自己的胃液腐蚀了内脏,直到死亡。并且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杀死一个罗多克人。

他这种人本该在领地上钓钓鱼,看一看那种从学者那里买来的厚墩墩的书,养上几只猎犬去打猎,亲手举办女儿们的婚礼,然后带着老伴去女婿家串门排遣时光。但是他在一腔豪情之下带着20个男人跟着大军走了,为了甚至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理由。女主人说他很光荣丈夫死得很得体。其实真实的情况她不敢去想,因为她那温和的丈夫甚至不会骑马呢,他那骑士的封号是继承来的。她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在骗他。但是几年来支撑庞大的家业让她已经变得干练,她不愿意在她无能为力的方面上纠缠。于是切入主题:“我想你来不仅仅为我家带来这个不幸的消息吧。”祖父尴尬不已,口不能言。女主人问祖父,他打算向她们索要多少报酬,并且她是不是可以不花钱就得到丈夫的遗物。

女主人记得她的一个闺中密友死了丈夫后,不得不花了1000个第纳尔才赎回了她丈夫的财产。这真是一条该死的规矩:在军队里人一死,保护他财产的法律就作废了,法律转而去保护那些强占了这些财产的人了。

女主人给了祖父500个第纳尔,然后告诉祖父她希望他明天离开,留下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并且不要声张领主的死讯。祖父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说,钱我不能收,明天我哪里也不去。女主人说他今天晚上本来可以在这里休息的,但是现在他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了。她希望他连夜离开。

祖父最后只得拿出了国王的命令,女主人气的发疯。但是女主人马上平静,问祖父还把这命令给谁看过。祖父警觉了女主人的意图,他说:“整个苏诺平原上的领主或者他们的书记官都经手过,并且是我的保人。所以这份文件仅仅只是拿来给你过目一下。实际上,现在我是这里的领主了。这不是一份文件的有无能左右的。”

女主人说,文件不合法,因为在领主家里有继承人的时候,国王不能把领土收回。祖父从小在学士身边,对法律有一定的了解,他说:“事实上你家中只有三个女儿,没有人有资格做继承人。现在你们的领地处于一个没有领主的状态。除非半年之内你们家多出来一个男性继承人,这个可能吗?”女主人脸红了,她说祖父是一个粗鲁无礼的人。然后是双方的沉默。后来女主人还是给祖父安排了一个住所。

第四章 祖父的故事4

第二天一早,祖父被晃动的光影惊醒了。接着他坐起来,看见了床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3个少女,最小的那个嘻嘻哈哈,年长的两个神情严肃,甚至有些悲伤。

女主人站在一边说:“年轻人,从我的女儿里面挑一个做你的妻子吧。我不反对你做领主,但是我同样不希望我的家人被像狗一样赶出去。现在只能让你成为我家的一员了,这样我家就能在一天之内多一个男性继承人不是吗?当然你也可以不选,那么门外有20个农夫,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在门打开的时候,要么欢迎他们的新姑爷,要么杀死一个陌生人。做出决定吧。”

祖父愕然,“你杀了我不怕镇子上领主的惩罚吗?”女主人说:“那个惩罚最快也在半年之后,你现在要决定的是要不要活过今天早上。你的时间不多,诺,我的女儿都在这里。”

祖父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三个女儿,大一点的两个的确貌美的很,但是满脸的不情愿,因为祖父根本算不上英俊。只有最小的一个不谙世事。祖父在这种被迫的选择里面感到了无比的束缚,这让他很恼火,于是恶意的问那个小女孩,“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小女孩露齿一笑,“你对我好我就愿意。”她的两个姐姐大叫,“不!”,女主人面色铁青,她把小女儿也带来只是因为她是家里的一份子,这种涉及家族利益的事情必须正式,但是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莽莽撞撞的年轻人会对一个10岁不到的小姑娘情有独钟。

祖父兴味十足的问那两个年长的少女,“那么你们做我的妻子啰?”那两姐妹一个嘟着嘴,脸通红;一个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祖父转过身去,问女主人,“或者您也可以捡起一段新的爱情?”女主人先没有理解,然后想清楚后大怒,打了祖父一巴掌。然后骂着祖父:“你这个混账,如果换另外任何一种环境,我一定会马上开门让我的仆人杀了你。好吧,你中意小苏米就抱她出去吧。然后告诉那些仆人你是我的新女婿,你抱着的是你的新妻子,现在他们可以去准备婚礼了。”

祖父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仔细的想了几分钟,抱着小苏米出去了。

那群农夫左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镰刀,右手拿着彩带。他们对女主人交给的命令大惑不解:如果一个男人一个人走出来,就杀了他;如果他带着任何一个领主家的小姐出来就给他撒花。

祖父推开了门,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小苏米揉着眼睛看着门外的这些仆人打了个小哈欠。祖父说:“现在,我是你们的新领主了。这是我的妻子,以后她的名字是霍.阿卡迪奥.苏米。”

这个时候,农夫们全部回头看一个老头,就是头天晚上的那个。老头知道女主人的计划,看到现在的样子,知道女主人纳婿成功。于是把镰刀扎进了裤腰,然后把手里的彩带撒了出去。农夫们于是急急的把镰刀都扎进了裤腰,把彩带撒了出去。那些彩带在晨曦的风里漫天飞扬。

好吧,这就是我的祖母,霍.阿卡迪奥.苏米。

再过几年,我父亲的故事就要正式开始了。

祖父与苏米正式结婚是七年以后了。女主人跟祖父有一个约定,目前的婚姻,仅仅只是权益之计,要正式的联姻,祖父必须完成三个条件。第一,安排好她另外两个女儿的婚事;第二,开垦出山谷里闲置的500亩荒地;三,用石料修缮领主的屋子,让它成为一个正式的堡垒,用来保护周围接近一千亩而且将要扩大的土地。

其实女主人的另外两个女儿早就已经跟人订婚,只不过他们家寒酸,对方的领主不愿意履行婚约。所以女主人的后面两个条件其实是为第一个条件做的准备。

祖父答应了。

他带领着农夫们在小溪里垒砌了水坝,砍伐了溪水两岸的树木,开始造田。管家,就是那个老头找到祖父,说他可以联系买主买走一些多余的木材。祖父问他,一根木料可以卖多少钱。

管家说,上等料可以买2个第纳尔,中等1个,下等半个。祖父看了看一堆堆的木料,说,把整个木料堆卖光了也赚不到2000个第纳尔啊,这几乎是一小半的森林了。

管家说,他有一个亲戚负责为一个木料厂收货,可以放松标准,这样可以多赚大概200个第纳尔。

祖父说,“不用这样。”

他下午给管家开除了一个采购方案,上面购置了600个第纳尔的细木工具,包括锉刀,模具,锯子,墨盒,准线,甚至还有1000颗钉子。

管家偷偷去找女主人,说这个新来的姑爷根本不懂得持家。女主人斥责了管家,说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领主,就不要来找他这个妇道人家。管家无奈,套上了骡子车,领着3匹马上城了,其中一匹马是瘸腿的,就是祖父带来的宝贝。

祖父让农夫们把手中的农活停下来,到领主家来。农民们来了,祖父告诉他们,现在你们是木匠了,苏诺人能做的东西,你们能做;苏诺人不能做的东西,你们也能做。

祖父一直把学士的笔记带在身上,他看不懂里面的很多东西与公式,但是有一些简单实用却又充满创意的小东西却是很容易理解的。在等待工具的日子里,祖父每天召集农夫给他们讲解怎么挖掘出方方正正的作业坑,怎么加工一段木料,怎么打磨,怎么做出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部件。农民们满心疑惑,但是领主的命令不得不从,于是只得每天来学习木匠活,他们纷纷猜测,这个领主以前是南方的一个木匠,因为出卖了自己的同胞混迹成了领主。祖父的教材其实是学士的一本笔记《森林里的财富---把木材变成你的第纳尔》。,

过了一个星期,满脸阴郁的管家来了,带来了上百把各色工具。祖父留下了那些掌握的最好的农民,把木料准备好,然后叮叮当当的在场地里面加工。当祖父把各种部件像拼积木一样拼接好,用钉子牢牢的钉和在一起的时候,人们看见了堪称典范的一把靠椅,或者一个摇篮,或者一副高背椅。这些东西甚至城里的老爷们也没有享受过呢。这甚至只是一个开始,祖父几乎苛刻的要求农夫把这些东西打磨光滑,“要像苏米的脸蛋一样”,这个时候苏米往往玩累了躺在木料上睡觉,老管家皱着眉头,农夫们呵呵直笑。

老管家在10天以后看见了几件他平生少见的精美家具,摸起来都光滑的像苏米的脸蛋一样。

老管家曾今问过祖父在哪里学的这身手艺,祖父说,南斯瓦迪亚人做出来的弩箭可以射出400步,那些才是南斯瓦迪亚人的手艺精华,这些东西只是用来糊口的。

过了五天,管家又套着骡子车,带着3匹马,还有9头耕牛驮着大大小小的木制品上城去了。东西太多,不得不让10个健壮的农夫背着剩下的东西一起走。

这些东西总共消耗了300根木料,而小溪边的林子里总共伐出了2000木料。

管家走的这些日子,木匠工作停下来了。祖父带着农夫们去把新开出来的河岸地经营了一番,把树根挖了出来,用耕牛拉着犁把土地划开。每天祖父都要很早出去,然后晚上回来。有一天早上,祖父醒来的时候,管家已经回来了,看见祖父醒来,管家过来给祖父打开了一个结实的袋子,里面是明晃晃的2200个第纳尔。

祖父欢呼起来,老管家呵呵直笑。

那之后,祖父从木材生意里中转了15000多个第纳尔。他去镇上拜访了城主,给了他100个第纳尔,希望他给先王带去2000第纳尔,以能使自己免于交出一半的农夫。

城主在前线见过这个小伙子,很喜欢他,于是爽快的答应了。

不久先王的财政部的一个书记官给祖父回信:“念及领主在南疆护主有功,又因其新封领地,劳力短缺可以为理解。故在此免除其为吾王提供劳力之义务。最后在此表彰该领主为皇室捐赠1500第纳尔之举,愿该领主今后勉励,永为吾王之栋梁。”

祖父把信件给女主人也就是他的丈母娘看了,并且跟他讲了前因后果。女主人点点头,“那城主也就值500第纳尔。”

在随后的几年里面,祖父让山谷里一半的农夫变成了手工业者,通过加工木料,石料赚了一些钱。

并且在北海战争期间,在苏诺的奴隶市场上带回了三十名奴隶十个诺德男人,和二十个诺德女人这个时候因为战争,“货源充足”,奴隶的价格跌了一倍不止。回到山谷后,诺德女人大多给了找不到妻子的农夫为妻,而诺德男人则在几年的劳作之后被赦免成自由农,后来祖父让他们自由选择留下或者离开。那些北海人知道,出了山谷到北海之间漫长的平原里,每一个斯瓦迪亚人都想杀了他们,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是人们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来忘记仇恨。所以所有的人都选择留了下来,并且跟祖父签订了十年甚至更长了契约,成了祖父的庄客。

到祖父到达山谷的第七年,在原来的领主庄园里,一座漂亮的石头城堡落成了。远远的看过去,那城堡安详的像是山谷的高地上守望着的一只白鸽。

这个时候,当年的女主人已经病入膏肓,她最大最后的愿望就是看见祖父和小苏米的婚礼。

于是在城堡落成的第二个星期,霍.阿卡迪奥与霍.阿卡迪奥.苏米的婚礼被举办了。

男方家的邀请那个价值500个第纳尔的城主来担任来宾;女方家则是苏米的两个姐姐和姐夫的两个家长:一个领主,一个税务官。

婚礼持续了3天。

这个时候所有的农民都得到了祖父的礼物,包括一件崭新浆过的亚麻衬衣,一件精神的韧布裤子还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皮靴。他们欢快的在露天的场地里布置会场,招呼来宾,忙忙碌碌的送上食物和饮料。

祖父和祖母在最后一天正式完婚。老管家在苏诺的周围买来了30桶玫瑰花瓣。让一些女仆守候在教堂的楼顶。

祖父牵着苏米的手走进教堂的时候,所有的来宾欢呼起来,花瓣从天而降,几乎要把新人淹没。教堂的钟声叮叮当当的响彻了山谷,飞鸟略上了白云,打量着下面彩旗飘扬的城堡和忙忙碌碌的人群。田野里面风吹过,麦子一望无际的延伸到了天边,直到天边都听得到新人的舞会上吹奏的乐曲。

这是祖父一生最辉煌的时刻。那之后祖父就没有太波折的经历了。

在苏米怀上我父亲的那个秋天,萨兰德人侵略了罗多克人的粮区。祖父一直觉得他对罗多克,或者说南斯瓦迪亚抱有义务,于是带领着20多个人去前线服役了几个月。

回来的时候把他当年的学士的遗孀带了回来,这个老太太清贫了一辈子,没有子女。在学士死后就放弃了财产住进了修道院,现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享了清福。每天在城堡向阳的一面笑眯眯的做着针线活,给我的父亲缝制小衣服。最后安详的死在了那座白鸽一样的城堡里面。

她后来和这里的原来的女主人葬在了一起。

第二年的秋天,我的父亲,霍.阿卡迪奥第二出生了。

第五章 祖父的故事5

我的父亲出生在一个秋天的下午,他出生的时候,男人们都在收割着麦子,女人们大多下地去送食物和水去了。祖母苏米大叫着在床上挣扎的时候,城堡里只有几个人:病入膏肓的女主人躺在楼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在门房打瞌睡,一个笑眯眯的老太太在为马上就要出生的小孩子缝衣裳,一个脾气暴躁的胖女人在为领主的牲口喂水。

马厩里面有一匹马的腿是瘸的,本来它可以被医好的,如果在刚瘸的时候在腿上绑上一个夹板,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但是祖父没能给它治疗,之后的几年里,这匹马再也不能恢复了,但是却很温顺,每次要驼点东西,它从来不会使性子,但是只能慢慢的走,不管你打它还是踢它,它都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你,安安静静的慢慢走。胖女人很喜欢这匹马,因为它温顺,而且显得很可怜。

去年秋天祖父去罗多克的时候,没有带走这匹马,而是让一个农夫好好的照顾它,嘱咐每天给它多一斤燕麦。别的跟其余的马一样。但是那个农夫很讨厌这匹马,因为它除了能扛着东西慢慢的走外,别的什么都干不了。农夫故意的减少这匹马的粮秣。马的虚弱很快引起了女主人的注意,当时她自己已经快走不动路了。

她知道她的女婿喜欢这匹马,七年以来,她已经完全把家里的负担交给了女婿。她本来以为马生病了,有一天早上她哆哆嗦嗦的走到窗口边上想看一看她看了半辈子的庄园,突然听见了那个农夫的骂声,他叫来管家去一看究竟,管家回来说农夫被主人的瘸腿马踢了一脚。女主人很惊讶,那匹马从来不会攻击人的。管家随后暗示了几句农夫之前的作为。女主人咳嗽中脸色铁青,说让管家看着处理。

那天下午,那个诺德人农夫被绑在马厩上抽了10下鞭子,他家里的粮食被拿来放在瘸马的食槽里。诺德人脸通红,大声的骂着人们听不懂的北海话。那天晚上,管家准备出去把诺德人放开,在解开绳子的时候,诺德人一拳打断了管家的鼻子,然后跑掉了,走前他说:“除了主人之外,斯瓦迪亚人都是狗东西”。那天晚上,诺德人抹黑到了村子里,希望自己的同胞跟他一起走。

黎明的时候,九个诺德人把这个坏脾气的诺德人绑到了城堡里,让女主人发落。

管家鼻子上缠着白绷带,过来打了他两耳光。他准备把他关进地牢,那个地方修完之后一直没有关过人呢。

女主人不愿意多掺和,让管家决定。在诺德人要被丢进黑牢的时候,祖母苏米出来了,几个月以来她一直潜心的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祷,这种时候她不希望有任何残暴的事情在身边发生。

她出来说:“为了我没出生的孩子,放过这个野蛮人吧。我不希望一个在黑牢里的幽灵天天来咒骂我和我的孩子。”管家说,如果什么惩罚都没有的话,这个诺德人以后一定会造反。苏米不愿意再纠缠,近来发胖的身体和昏昏涨涨的脑袋让她迷糊。她说:“那就让他离开山谷吧。”

后来诺德人被他的同胞打了一顿,赶到山谷外面去了,他走前说他这辈子不欠谁的,只欠祖父一份,欠祖母一份。以后只要他活着,这份债他会还的。

过了几个月,祖父带着一个老太太回来了,听说了苏米的处理方式,祖父很是赞赏。然后他亲自过问了那几个诺德人,诺德人说那个人是北海人的耻辱,只要祖父一声令下,他们就愿意去天涯海角把这个混蛋抓回来。祖父说不用了,由他去吧。

那之后,祖父安顿好了几个带回来的农夫,给了那些战死在罗多克边疆的人的家庭给予了大量的补助。然后重新投入到对山谷的经营中去了,转眼到了秋天,祖父带着农夫们下地去收麦子了。

这个时候,祖母临盆了。

苏米感到腹内绞痛的时候,整个城堡空空荡荡。苏米祖母喊了半天,终于惊动了躺在楼上的女主人,女主人正在虚幻和现实中喃喃呓语,突然一阵惊慌让她回到了满身痛苦的现实。她听见了楼下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她努力的去捕捉每一个字,脑海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突然她的听力完全清晰起来,他听见了苏米痛苦的呼救,她长吸一口气,想坐起来。她挣扎了半天,激出了一身冷汗,打湿了睡衣,掀开了被子后整个人凉飕飕的暴露在空气里。她眼睛一阵发黑,晃晃的走到窗边,她看见了那个跟了自己三十年的胖女人念念叨叨的在马槽边。。女主人抓起一个瓦罐,丢了下去。在意识快消失的时候,她看见那个胖女人听到了瓦罐摔碎的声音,抬头疑惑的张望着城堡。

女主人第二天早上醒了,老管家在窗边给祖父交代着什么。女主人喉咙里的痰咳咳直响。祖父回过头来,走到床边,把她的枕头换了个更使她舒服的姿势。他问:“您的孙子出生了,您要看看吗?”

女主人眨了眨眼睛。

过了一会,一个红堂堂的肉团被抱过来了,女主人眼睛无限温柔的看了看这个孩子,这个她用尽了最后的生命换来的孩子,然后眼泪骨碌骨碌的流了下来。如果七年前,眼前这个冒失鬼没有骑着一匹瘸腿的马来到山谷,现在的山谷是个什么模样哟。

她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胖胖的笑呵呵的男人,这个男人戴着一顶闪亮的头盔,上面插着白色的毛羽,这个男人的白胡子收拾的一丝不乱,他冲着自己微笑。她一下子无限的感恩,“这个年轻人是你带到山谷来的吗,亲爱的提米?”那个男人胖乎乎的,和蔼可亲,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狡猾的眨了眨绿汪汪的眼睛,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怎么样?这个女婿选的不错吧。”女主人感到了安心,她已经流淌了最后的眼泪,她已经做好了上天国的准备了,现在她看到了她那乐观的丈夫被上帝派来接她了。她知道,去天国的路上她的丈夫会牵着他的手,套上一架马车,那匹马就是那匹温顺的瘸腿的马。一路吱吱嘎嘎的从山谷里走到天国里去。,

意识的最后,她的精神恢复了,她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还有祖父的询问:“妈妈,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这个拯救了山谷的男人,想让他靠近过来:“霍.阿??卡??迪奥,????”

这个时候她的舌头收缩了,瞳孔散开了,生命消失了。女主人和她的提米老爷一起去天国了,坐在那架马车上,由那匹瘸腿的温顺的马,安安静静的慢慢的带到天国去了。

祖父呼叫了她几声,背后老管家抓住了他的手,胖女人搂起围裙捂在鼻子上哭了起来。苏米在楼下突然感觉一阵发冷,好像刚洗的头发被冷风吹过一样。祖父向她隐瞒了女主人去世的消息,直到她身体恢复了一些为止。

祖父和老管家商量了女主人的遗愿,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女主人要给他的孙子起一个和他女婿一样的名字。虽然这样也未尝不可,但是终究觉得怪怪的。后来祖父请教了那个学士的遗孀,应该怎么办。

这个老太太侍候了学士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说,“那就叫霍.阿卡迪奥二世吧。”这个意见被大家接受了。

从那天起,人们知道了霍.阿卡迪奥二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诞生日就是他祖母的离世日。农夫们之间传递着一个说法:“阿卡迪奥二世赶走了他的祖母。”人们对这个孩子充满的忧虑,人们总说,也许有一天这个孩子会毁了这个山谷。

女主人去世的那天,那匹瘸腿马也死了。

父亲的童年过得并不愉快。他的保姆是一个身材结实的诺德女人。他从小没有喝过苏米的奶,因为苏米不喜欢他。人们私下里说,“他赶跑了他的祖母。”祖父对这种观点很恼火,他跟苏米解释,如果要说赶走女主人,那么他自己最开始骑马走进山谷就已经种下祸根了。苏米说,他说的她都懂,但是每次看着孩子就想起死去的母亲,心里很难受,不愿意过多的见孩子。祖父劝了几次没有效果,于是就不再继续劝说了。

那个诺德女人给他的斯瓦迪亚丈夫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丈夫现在非常的珍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最开始的不适应后,也开始觉得一个女人一辈子能这样也是一种幸福了。她一直记得她的小渔村被冲进来的斯瓦迪亚人烧毁时的情景。她被从北海边上带进了斯瓦迪亚人的军营,在那里,她认定了斯瓦迪亚的男人都是一帮畜生。在被带到苏诺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孕。她努力的掩盖这个真相,因为孕妇往往会被人抛弃,最后可怜的死在荒野上。后来,一个斯瓦迪亚领主带走了她和其他二十九个族人。她注意到这个队伍里大部分是女人,她已经想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勾当。那个斯瓦迪亚人长相很一般,边上跟着一个老头子,后面是一些盯着他们不时哈哈直笑的斯瓦迪亚农民。他们最后去了一个小山谷,山谷显得很富有。

在山谷里的一处平地上,她身边的男人们被带走了。只剩下了一个留在那里,因为他会斯瓦迪亚的官话:那种在罗多克和斯瓦迪亚通用的语言。领主说的话让他翻译,同时周围出现了三十多个男人。

那个斯瓦迪亚男人说一句,诺德人就说一句,大意是:“第一,我希望你们从今天起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你们要快点学会斯瓦迪亚人的语言;第二,现在你们从这里面挑一个丈夫,如果挑不出来,就留在这里,这个过程你们没有食物。想吃饭的话就挑一个丈夫,然后去你们丈夫家里吃。”

那个诺德女人直到第三天才选择了她的丈夫:她是最后一个选丈夫的女人。而她的丈夫,也是最后一个被选择的人。诺德女人拿定了主意,她在判断不了哪个男人值得依靠的时候,只能选择一个最有耐心的。

他的丈夫快四十岁了,从来没有机会得到老婆。领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打定了注意,卖掉镰刀也要带走一个老婆。

他带了两块饼,一天吃一块,第三天饿了一天,然后以唯一候选人的身份把最后那个诺德娘们领走了。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回到家里马上开始生火做饭,吃了一大堆烤面包和碎肉。

第二天,农夫没有出门;第三天,农夫没有出门;第四天,农夫上午出门了,下午又回家去了。

大家都笑着说,这个农夫憔悴了。

过了七个月,诺德女人的孩子出生了。这个小男孩的爸爸无比欢喜,他的妈妈的却面有忧色。他担心农夫察觉这不是他的孩子。但是农夫却欢天喜地的上城堡去找领主给赐名了。

祖父说,这个孩子是诺德人的后代,就叫吉尔彼安文(急便问???)吧,吉尔是你母亲的氏族名字,彼安文是你父亲的名字。。

那个时候,祖父刚到山谷第三年。当我的父亲出生的时候,那个混血小男孩已经4岁了。他是诺德与斯瓦迪亚人的后代(但不知道是哪一个斯瓦迪亚人),而我的父亲则是罗多克人与斯瓦迪亚人的后代,不过我祖父从来不承认,他觉得我父亲的血统是纯正的,那就是大斯瓦迪亚血统。

这是后话了。

诺德女人在给了丈夫第一个孩子后,不知道是出于赎罪还是感恩心态,几乎是一年一个速度又给她的丈夫添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

最小的那个儿子比我父亲大一个月。所以在苏米不愿意给我父亲喂奶后,诺德女人被老管家选中给我父亲喂奶。老管家告诉诺德女人,“领主夫人太虚弱,需要静养,而你应当担当起对领主的责任。”

诺德女人的丈夫满口答应,诺德女人也不再多说什么。老管家让诺德女人的丈夫每两天去城堡里领一条大肥鱼,回来煮鱼汤催奶。

斯瓦迪亚农夫感恩戴德,拉着自己的女人给管家行礼。

那之后,我的父亲以罗多克,斯瓦迪亚双重血统,接受着诺德人的母乳,获得了在世界上的第一份能量,发出了一声声高亢的哭啼声。

第六章 吉尔的故事 1

诺德女人越爱自己的丈夫,就越恨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总会勾起她那些从北海到苏诺之间的噩梦般的回忆。这一切在丈夫熟睡的时候变得无比的难熬,那个时候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斯瓦迪亚丈夫,觉得一阵阵的幸福和同样冲动的难过。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一天天的疏远自己的长子。那个小孩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好心肠的男孩。他最喜欢跟这老管家上城去看苏诺的大街小巷。老头子还是赶着他的骡车,在城墙边给小男孩买一碗用清水洗得发亮的樱桃,那些樱桃在粗瓷的小碗里幽幽的闪着光泽,像是传说里帕拉汶的国王王冠上的宝石。

老头有一次笑呵呵得问小男孩:“你整天跑来跑去,你的诺德老妈回家不揍你吗?”

小男孩抱着腿坐着车上,回头老实而文静的说:“妈妈只管我的弟弟妹妹。妈妈不喜欢我的。老爷,我知道的。”

老头子知道他是他妈妈来山谷后七个月就生下来的,算计了一辈子的脑袋稍稍的一想,就明白了诺德女人的心思,他默默的摸了摸小孩子的头,说:“吃吧,吃完了然后帮我把皮子装到箱子里去。”

小男孩低着头仔细的吃着樱桃,说:“好。”

与此同时,我那正在学走路的父亲在诺德女人的看护下哆哆嗦嗦的前进,他害怕极了,不敢动一步。突然他看见了苏米,他“呀”地叫了一声,笑着伸出了手,乐呵呵的流出了口水,他瞄准了苏米的腿,走了出去,如果苏米没有闪开,那么他会在成功的走出人生的头几步后抱住母亲的双腿。

苏米不自觉的后退了,父亲蹒蹒跚跚的走了两步,看着母亲突然的退避,他疑惑极了,迎面摔在了地上,诺德女人马上把他抱了起来,把他抱起来拍打着他的背安慰他。他在诺德女人的怀里哭了起来,回头看着苏米。小孩子的眼睛是发亮的,表情是纯净而单一的。苏米看见那双发亮的眼睛碌碌的流着眼泪,表情是纯净而单一的:指责。苏米哭了,转身跑进了楼上。

父亲是一张白纸,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母亲和他的隔阂。他小的时候开始就有一种深深的恐惧,那恐惧来自于他的母亲。他害怕苏米,但是出现这个态度的前提是苏米不喜欢他。

父亲是山谷的少爷,穿着一个老奶奶亲手缝制的衣服,他的衣服的边角上都绣上了他的姓名缩写H.A。那个老奶奶的生命也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她现在的理想就是为父亲缝制尽可能多的衣裳,她按着一年四季的要求给父亲每岁绣四件衣服。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在生命的最后的时刻,她把积蓄的爱全部倾注在父亲的身上。当她缝到第68件衣服,也就是足够父亲穿到17岁的时候。老人在像白鸽一样的城堡边去世了,死前她没有任何痛苦,胖女人当时坐在旁边帮她送线,当胖女人察觉到老太太已经半天没有动作的时候,她提醒道:“夫人,我可以送下一卷线了。”半个小时之内,胖女人大惊失色的把老妇人去世的消息传遍了城堡。

这个时候,父亲4岁。他感到更加孤独了,他直觉告诉了他,这个一直笑眯眯的老太太是少数几个倾注了全部感情爱他的人之一。

老妇人的葬礼很简单。在下雨的早晨下葬,丧钟穿过雨幕,断断续续的传来。父亲在葬礼上第一次看见了那个诺德女人的大儿子。刚刚八岁的吉尔。

吉尔站在老管家的旁边,拿着一壶油,不断的加到坟墓周围点亮的长明灯里。吉尔越来越少回家了,这些年他主要在祖父的木匠作坊里帮忙,偶尔随着老祖父上苏诺去采购原料,在那里,管家照例给他买一碗樱桃。

吉尔现在身材消瘦,这让她的母亲更加的憎恨起他的血统,一定是哪个孱弱肮脏的斯瓦迪亚混蛋的。而他的兄弟姐妹们却高高壮壮,和他们的父亲一个样。

吉尔在木匠作坊里面学习着圆规,墨斗的使用方法;学习怎么加工不同硬度的木头;学习怎么从森林里取出他需要的材料并且把这些东西转化成他需要的部件。

他似乎天生有一种工程学需要的那种抽象思维,他能在大脑里构思出一个庞大机器的某一个部件的具体外形,然后着手去把这些东西从一块材料里面“取”出来。

祖父在一次对木匠作坊的巡视中看到了吉尔。他惊奇的发现了吉尔总能在木匠需要材料的时候给他们的送去相应的东西。于是祖父试着给吉尔解释了一些简单的工程学知识,吉尔在稍加点拨下就明白了。于是祖父开始让吉尔去参加一些他亲自教授给木匠的木工课程。在这里,吉尔每天接触着三角形,圆形,对角线等等知识。当他回到木匠房里面时,他又在木匠们的教导下晓得了越来越多的材料的性质。

这个时候吉尔抱着一壶油,罗多克产,祖父坚持用这种油点亮这个可怜的罗多克学士夫人的长明灯。

我的父亲一开始就对这个瘦高的男孩产生了好感,不管如何,他感到了这个人身上有和他相似的东西。或许他们都是混血儿,或许他们都是年轻人,或许,他们都不被母亲喜欢。

老妇人成为了白鸽城堡落成后第二个死掉的人,她被安葬到了这里的女主人身边。

诺德的奶妈尽心尽责的照顾着父亲。而且按照诺德人的传统,她在父亲十岁的时候,给了他一把木剑。这是她让吉尔打磨出来的。一个多月前,吉尔在她生日的时候怯生生的问她,她想要什么礼物。诺德女人看了看她的长子一眼,“你帮我做一把木头剑吧。用火烤硬,打磨好。”吉尔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呃??你今年13岁了?”

“14岁,妈妈。”

然后吉尔的妈妈显得有些难过。吉尔尴尬的顿了顿,随即打破了沉默。吉尔说他下午要陪管家上城,现在要去把骡子车套好,过几天才能回来。诺德女人说:“去吧,你去吧”。吉尔转身走了,诺德女人看着吉尔削瘦的身体消失在小路边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

一个星期后,用火烤硬、打磨好了的木头剑被送到了诺德女人的手里面,吉尔兴奋极了,诺德女人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这让吉尔一个下午都陶醉在母爱的温暖里。但是当他看着阿卡迪奥第二快活的拿着那把木头剑砍着城堡的石头墙的时候,吉尔沉默了,他站在墙边,默默的看着他的少爷,他最好的朋友。

几年的时间,苏米已经成了一个阴郁的年轻妇人了,换上了她母亲四十岁时才换上的黑色束身衣,很少出门了,只有在看到祖父时,苏米的眼睛才是发亮的。祖父看着眼里,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十几年前那个在桥上光着脚带着他走路的小女孩。

母亲的死让苏米不成熟的心灵完全的封闭了,除了祖父、老管家等少数的几个人,她再也不想去接受别的人进来了。

父亲随后在与吉尔的交往中,感觉到了变化,吉尔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了,父亲有这种能力,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感情。

吉尔比以往更加的沉默了,他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祖父学习各种各样看起来没有用处的知识。现在他成了祖父最好的学生,祖父年轻的时候跟着学士学来的系统的化学,物理知识,现在终于找到了学生。祖父在吉尔16岁成人礼上给了他一本学士的笔记,不是原本,而是祖父亲自誊写的副本,《化学—把石头变成金子的学问》。扉页上写着:送给我最优秀的学生----吉尔彼安文。

祖父有一次高兴之余给了吉尔两个第纳尔,让他下次随管家上苏诺的时候随意花掉。吉尔花了一个第纳尔买了一些瓶瓶罐罐,在矿产商店买了硝石,从日瓦丁的商队那里买了生醋,在从日瓦车则商人的铺子里买了一点点盐。

吉尔回来后用从门房的烧火老头子那里要来了草木灰,和硝石配成了硝酸。用食盐和生醋混合,小心的加热,收集了挥发出的盐酸。然后他把硝酸和盐酸按1:3的比例配出了王水。这一个第纳尔买来的原料配出了6大罐王水,装在找老管家要来的玻璃瓶里。

他小心的把王水取出了一点点,把另外一个第纳尔金币丢了进去,这样,这个金币就溶在了王水中。然后他着手用硬木雕刻出了八九件惟妙惟肖的动物玩偶。他想办法把融化的金币析取出来,均匀的镀在玩具上,那些玩具被堵上了一层金,完美无瑕,闪着光泽。

他送了一件给祖父,是一匹镀金小马,马是瘸的;送了诺德女人一只镀金猪;送了管家一只镀金骡子。剩下的东西他拿到苏诺的市场上去卖,一个贵族老爷家的管家正在为他家的小姐买玩具,一眼看中了这些做工极为考究的玩具,在谈妥后,以5个第纳尔一个的价格收走了吉尔剩下的五件玩具。这相当于吉尔的父亲几个月的收入了。祖父知道了这件事情很高兴,给了吉尔的爸爸另外25个第纳尔,说吉尔以后一定是阿卡迪奥第二的好帮手。

老彼安文高兴极了,乐呵呵的回了家。那天晚上他煮好了1只羊腿,找管家买了2壶酒,让诺德女人烤了3斤面包片,热好了1斤碎肉。随后让吉尔的妹妹把吉尔从木匠作坊里叫了回来。

那天晚上老彼安文说他为有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感到高兴。他开心的和吉尔吃了很多,让吉尔放开了喝酒。吉尔顺着父亲的意思喝着那种上头的大麦酒,陪着父亲聊天直到深夜。老彼安文喝多了,他撕了一块羊腿放在嘴里嚼着,喝了一口酒,断断续续的说:“主人准备让你以后辅佐少爷,这个意思差不多很明白了,老管家的接班人,或者他的接班人的接班人,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帮助少爷,不能让少爷像传说的那样,毁了山谷????我们家要出管家啦???”

老彼安文的话被诺德女人听在耳朵里,她默不作声。

把老彼安文送上床后,吉尔和他的妈妈开始收拾饭桌。诺德女人突然说,你不准像别人那样说少爷,他没有赶走他的祖母,他不会毁了山谷。吉尔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诺德女人挡开了吉尔想来帮她的手:“你自己一点都不比少爷高贵,你懂吗”吉尔说:“我知道,我是佃农的儿子,他是领主的儿子”诺德女人说得更激动了:“不是,这些是世俗决定的。但是你的出生,单纯的出生,这一方面你绝对不准看不起少爷。少爷的出生时间只是不幸的赶上了他祖母的逝世,你??你根本就不该出生!”吉尔脸色更白了,诺德女人又是愤怒又是可怜他,同时也是可怜自己,“你走!走!”吉尔跌跌撞撞的撞出门去了。诺德女人坐在地上用手背抹着眼泪鼻涕哭着。

那个时候,谁能体会她的心思呢?她想单纯的做一个母亲,一个干净的母亲;想单纯的做一个妻子,一个干净的妻子。但是那些记忆挥之不去,而吉尔让她一次次的重复这些记忆。

她觉得自己是肮脏了,她面对那个对她好的丈夫充满了愧疚,对她其余的三个孩子也充满了愧疚。

她的孤独,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她只能压抑的哭着,努力的不去惊醒已经睡着了丈夫和孩子们。

这个时候,响起了一声叹息。

黑暗里传来了一个很宁静的声音:“你这可怜的女人,何苦难为孩子呢。”诺德女人惊慌的回头,看见了他的丈夫坐在黑暗里,斯瓦迪亚丈夫对着她说。斯瓦迪亚人彼安文说:“你来之后的七个月,吉尔就出生了。”,

这句话让诺德女人如同置身冰窖,浑身发抖,丈夫还是知道了。“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吗?”

??????

“我以前是一个趟子手,我知道女俘虏和她的男主人之间的事情。”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和吉尔也没有关系。”

“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吉尔不是我亲生的吗?你以为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农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在来山谷之前我走遍了罗多克的每一座高山,涉过了斯瓦迪亚的每一条大河,我在萨兰德的沙漠里看见过最美的日出,也在维基亚的雪原上追踪过最狡猾的狐狸,最重要的是,我目睹了太多的灾难。”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跟随的商队被库吉特人抢劫了,我埋在死人堆里,背上被捅了一刀,我在死人堆里等死。”

“我的主人,这个山谷的上一个领主,一个和善的骑士,把我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那个时候我看遍了世上的苦难,只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休息,坐着守望我自己的一片麦田。能过上那样的生活,就是上帝对我的恩赐了。主人给了我这个。”

“再后来,新主人让我得到了你。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你成为我妻子的第七个月,吉尔出生了。我的心复杂极了,我也厌恶这件事情。不过我马上就醒悟过来,这个世界本来已经不光彩了,我们凭什么让一个刚出生的小家伙来为我们的罪恶负责呢?我告诉身边的人,谁敢多说一句,我就割开他的喉咙,忘了告诉你,在做农夫之前,我的绰号叫‘割吼刀彼安文’。”

“来吧,不要自责了。”

“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吉尔的错。他是我们的大儿子,我看他的衣服两年没换了。明天我去找管家要几困亚麻,你给我们的大儿子缝件衬衣吧,要少爷那种式样的,不过不要张扬的去绣名字的缩写,好吗?你这败家娘们?”

诺德女人嚎啕大哭。惊醒了熟睡的三个孩子。他们手忙脚乱的起来安慰妈妈,收拾好了屋子,又在父亲的眼神命令下回房了。他们都没睡,屏气凝神的听着动静。

那一夜,诺德女人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放心,在吉尔出生后,她第一次没有从半夜惊醒。

一个月后,诺德女人的脸色焕发出了从没有过的红润,人们笑着说,老彼安文没少忙啊。

吉尔在晚上被赶走后,连夜到了木匠作坊里面,面无表情的帮着祖父誊画一些图纸。木匠们上工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小伙子。人们耸耸肩,大家都知道,这个小伙子跟大家不一样。吉尔当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头天晚上受的打击太大了。

到中午的时候,他饥肠辘辘,准备再誊完一张鼓风机的图纸就去城堡找老管家要点吃的。这个时候一个木匠叫他的名字,十六年来,吉尔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话。

“诺德小子,快滚出来,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第七章 吉尔的故事 2

吉尔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那几年的时光里,老彼安文收拾出了家里的一个角落给吉尔搭了一张床;诺德老妈不厌其烦的测量者他儿子的身高,肩宽,做着衣服;他的弟弟妹妹明显表现出了对化学的兴趣,但是对物理的知识却哈欠连天。

我的父亲当时非常喜欢跟吉尔一起玩,每天跑到他家里,以探访奶妈的名义去厮混一天。吉尔在与母亲的关系改善后,重新彻底的敞开了对父亲的怀抱。父亲一直有这种能力,他知道谁对他好。

与吉尔的弟弟妹妹不一样,父亲甚至对化学也不敢兴趣。他老是拿着吉尔的妈妈给他的那把剑,吉尔的妈妈也乐于告诉他,怎么把一根木棍精确而有力的投出去。当父亲投出的木棍能精确的击倒几十步以外立着的木桩时,诺德女人大叫了一声谁都不懂的北海话“斯卡尔”,吉尔的妈妈说是勇士的意思,当然,它还有一个意思“酒碗”。这个时候,吉尔会微笑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吉尔的父亲,老彼安文则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

这种平静,持续了4年,那个时候,父亲16岁;吉尔20岁。

现在吉尔和老管家上城的时候,是他负责赶车,老管家蜷在车上晒着太阳睡觉。管家有意无意的把工作交给吉尔去做,大家都知道这种用意。在城里面,也变成了吉尔给管家买一碗煮烂的羊肉汤,然后管家坐在肉馆里等着吉尔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好,送回来,然后再一路睡在车上回城堡。

吉尔有一次对管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山谷里最重要的真的是领主一家吗?”管家看了看吉尔,继续睡觉。这次谈话就此中断了。

那个秋天里的一个下午,吉尔带着管家去城里上了货,驾着骡子车回来。那头骡子隐隐约约有了几年前的那匹瘸腿吗的模样了,慢慢的走,因为它太老了。

那条从小溪进山谷的路已经被祖父平整过来,坡度相当的缓和,那头骡子可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他们一路走过了果园和麦地----那些地方在祖父刚来的时候还是渺无人迹的树林。直到经过一座石桥,他们就可以回到庄园里去了。

许多年以前,祖父骑着一匹瘸马从这里走过,当时苏米光着脚在地上玩耍。

父亲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他知道吉尔和管家老头今天回来,于是他躲在树林子里面准备吓唬这对老少活宝一次。

骡子车走近的时候,父亲放出了一只兔子,然后大叫着冲了出来。那只兔子从骡子腿间窜了过去,骡子吓得左右看这蹄子下,这个时候祖父大叫着出了出来,骡子吓得向左边跑去,死命的跑去。

骡子车的轮子卡在了石头上,整个车子在骡子的生拉硬拽下失去了平衡,翻了过来。缰绳被骡子拽开了,它死命的沿着河滩跑到上游去了。

父亲目瞪口呆;吉尔被甩到桥下面去了,高声的叫骂父亲的名字;最可怕的是老管家,他在睡梦中被车子和车子上的皮革压在了下面。

吉尔摔伤了腿,手上脸上都是石头割出来的口子。他爬了起来,从边上绕上了石桥,看见了管家露出的两条腿,一滩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吉尔和父亲站在旁边不知所措。这时候远远的传来了诺德女人的喊声:“少爷,你在那里吗?回来吃饭了。”

当天晚上,祖父面色铁青,对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呵斥道:“怎么回事?”

吉尔面色平静,父亲瑟瑟发抖。

吉尔站出来说:“老爷,我没驾好车,我害死了管家。”

苏米在躺在床上休息。晚上的时候传来消息,管家老爹死在河滩上,原因不明。现场只有两个人,吉尔和阿卡迪奥第二。这种悲伤的时刻,阿卡迪奥第二又在。那个孩子???真的会赶走爱他母亲的所有人吗。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祖父走了进来,走到床边,轻轻的吻了吻苏米的脸。

“可怜的老头去了。吉尔说他驾车的时候骡子受惊了,这是场意外。”

苏米轻轻的说,“我听说阿卡迪奥第二在场。”

祖父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父亲的恐惧,多余的故事他不愿意想。他努力的让自己相信,年老的骡子受了惊,拉翻了车,造成了悲剧。

“亲爱的苏米,吉尔自己说的。”

苏米浑身战栗:“管家下午来过????”

祖父身上一阵发冷,他摸了摸苏米的额头,没有发烧,只有黏哒哒的汗水。

“管家在河滩就去世啦。”

“我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我听见管家在说话。我睁开眼的时候,管家模模糊糊的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我睁眼看见他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行礼。他只是跟我说话。。。他的声音空荡荡的,他一直对我说着话。我浑身上下都动不了,都动不了。我听着他一个人说话,好像是很多人在说话。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说什么?”

“让阿卡迪奥第二离开。”

祖父不知道苏米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他说:“我不能赶走我的儿子。”

苏米精疲力竭,她无比的怀念她婚礼前的那段日子,那七年的时间里面她全盘接受了这个闯入到她生命里的男人,他带来了山谷的繁荣和希望。而他之后的儿子却带来的只是灾难,一连串的灾难。

她早就听说过,这个孩子会毁掉山谷的。她必须让这孩子离开。她知道时间回不到过去了,她只是努力的想改变现在,让生活看起来更像以前的日子。祖父让她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祖父醒了,一边苏米睁着眼睛看着他。苏米细细的说:“管家又来了,穿着血衣,他说母亲向我我好。”,

祖父把苏米搂在了怀里,苏米又睡着了,苏米在祖父身边,一直是那个毫无保留的又对他绝对信任的小女孩。

在确认苏米熟睡后,祖父悄悄地下了床,出去张罗管家的葬礼。他让吉尔从仓库里舀来了最好的苏诺油,点亮了长明灯。十二年前,吉尔在一个下雨的早上为一个罗多克老太太点过罗多克油燃起的长明灯。时光荏苒,那个当年操持葬礼的人现在躺在棺材里面,而吉尔已经和祖父的个头一样了。

吉尔点燃了灯以后,祖父让吉尔把油壶给父亲,让父亲负责续燃这些灯直到晚上。父亲脸色苍白,从头到尾脸色苍白。他小心翼翼的把油注入各个油盏里,祈祷不要出错。

这个时候一阵风在辽阔的苏诺平原上形成了,那风掠过了田野,掠过了村庄,从山谷的上方呼啸而过。在葬礼场地的上空形成了短暂而强烈的气旋,这些气旋在葬礼上形成了大风,葬礼上的人全部不自主的按了按自己的帽子。一时间灰尘沙粒腾空而起,尘埃落地的时候,父亲拿着油壶目瞪口呆。

长明灯全灭。

直到很多年以后,父亲重返山谷的时候,仍然不时有一些农夫在私下里对他指指点点。整个苏诺平原上再没有这样的事情了,父亲经手注油的灯一下都灭了。人们都说:“那不是吉尔的错,老管家是在说:这不是吉尔的错。”人们看着万分尴尬的父亲,祖父甚至不能再众人前去安慰自己的儿子。

父亲拿着一柄油壶,面对着整个世界。吉尔走了过去,说:“少爷,我来帮你把。”他注入了油,把他们重新点亮,牧师絮絮叨叨的念着些谁都不会真的去听的词,回忆着死者的生平,人们哭了一通就回家了。

人们对管家逝去的悲哀一时没有体会,因为人们对他太熟悉了,甚至有些人都在生活中忘记了他的存在。这种悲哀会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点一滴的涌现:生活里每一个细微的改变都能勾起人们对管家在世时的记忆,这让人们无比的缅怀起了管家,不出三个月,管家已经成了一个比圣人还值得怀念的人。

老管家被埋葬在领主的家族墓园里,这应该是一种荣耀。老管家只有一个深居简出的妻子,在葬礼上安静的接受者大家的致敬与安慰,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见到她。

此时的吉尔并不比父亲更好受。

头一天下午,诺德女人远远的看到了父亲一路走下了河滩,于是在下午开饭之前出来找父亲回城堡。走进河滩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被惊呆了的年轻人和管家露出来的一部分,当然,还有那显眼的一滩血。

从吉尔满脸的指责和父亲惊慌失措的表情,诺德女人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诺德女人能做的就是通知男人们来把管家拉出来。

管家血淋淋的身体被抬到城堡去的时候。父亲跟着人群一起走了,诺德女人拉住了吉尔,让他回家帮她拿点东西,吉尔顺从的去了。晚了两个小时以后吉尔满脸平静的跟他的妈妈一起到了城堡。

在家里的时间,诺德女人给吉尔传达了一条信息:“承认这件事情是你干的。这件事情对少爷的打击太大,但是对你就没有影响。驾车的是你,出意外很正常,但是少爷掺和进来,他就说不清了。”

吉尔的妈妈还说了很多,包括安排吉尔怎么去挡下少爷的责任,怎么巧妙的躲过领主的询问。

诺德女人做这一切的时候,吉尔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四年以来的快乐时光只是一个美丽的幻觉,他感觉在慢慢的下落下落。他在河滩上就做好了打算:承担责任。但是他自己决定和被他妈妈要求,性质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打断了絮絮叨叨的诺德女人:“妈妈,你还爱我吗?”诺德女人显然没有听懂儿子的话所包含的重量,于是用了一些毫无感情的“当然爱你”这样的话快速的转换着话题。

吉尔的心已经在多年的锻炼里面显得聪颖而精明。他已经洞悉了母亲的心意。在脆弱敏感的少年时期,他无比感性因而无比的失落;现在,经过理性的思索,他明白,他可能一辈子不能被母亲毫无保留的爱了。

这个现实他思索了很久,但是正式结果的得出,还是让他有些失望。不过多年的学习训练,在上城的期间里接触各类人,已经让他有了处变不惊的本能。

他点了点头:“妈妈,我会做的。”

诺德女人开心的亲了亲他的脸,安慰他说领主绝对不会惩罚他,还说了很多话。吉尔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那天晚上,祖父面色铁青,他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吉尔说:“是我的错”。

事实证明,领主的确没有过多的指责他。第二天,他就被领主招过去处理一些葬礼上的细节。包括从城堡丰裕的仓库里舀来足够的油,去送走那个可怜的老头。

吉尔在之后很多年里想起管家的时候,都会记起苏诺的城墙下的那些樱桃,那些樱桃被水洗的发亮,在米黄色的粗瓷碗里幽幽的亮着光泽,好像帕拉汶的帝王们皇冠上的宝石。

第八章 吉尔的故事3

管家去世之后,苏米每天做着噩梦。管家的形象也越来越可怕。管家已经成为了苏米多年的遗憾与悲伤以及恐惧的化身,这些抽象的东西如今在苏米的脑海里凝结成了管家的形象。这些东西借管家之口说:“让阿卡迪奥第二离开山谷!”苏米从那之后再也不愿意见阿卡迪奥第二,并且每天都跟阿卡迪奥第一说:“让他走!”

那年夏末的时候,无奈的祖父给当年的那所杰尔喀拉的大学写了一封信,问能否接收自己的儿子入学。

在秋天的时候,学士当年的同事,一个历史学教授来信说他记得祖父,并且相信祖父的家教和他教育出来的子嗣,他将在第二天秋天开设一个班级,如果祖父愿意他的儿子接受系统的人文科学培训,那么他将在杰尔喀拉等待那个年轻人。

在信件的最后注明,学费300第纳尔,自费吃住。祖父跟苏米商量这个事情,苏米立马同意了。祖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从父亲16岁的秋天起,祖父开始教授父亲一些在当年的大学学来的击剑课程。多年没有舞刀弄棒的祖父在教授父亲防身之术的时候毫不含糊,对父亲严厉到了苛刻的地步。

吉尔的父亲有一次看着父亲用一把铁剑击断一节木头时,摇了摇头。他走过来对父亲说:“少爷,不能这样用劲。一开始使出所有的劲道会让你在进行一次攻击后很难很快的组织第二次进攻。要在手腕上留有巧劲,当你的剑接近木桩的时候再把全部的劲道使出。”父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彼安文大叔,你天天干农活也会剑术吗?”老彼安文丢下了镰刀,转身进了柴房,出来的时候丢给了父亲一根木棒,他自己拿着另外一根。木棒的前端绑着厚墩墩的亚麻布。“来吧,少爷,跟老彼安文活动活动把。”

那天的结果父亲一直没跟我说过,吉尔伯伯后来跟我说,那天父亲吃饭的时候特地找胖女人多要了一个垫子坐着。许多年以后,我在酒馆里听到趟子手们比划着进攻招式的时候,听到了其中一招叫做“转圈打屁股”,我才对父亲要求的那个垫子有一些比较深邃的认识。

父亲那个时候用从祖父那里学来的击剑术去对付老彼安文,用从老彼安文那里学来的诀窍去反馈父亲。

诺德女人知道父亲第二年夏天就要动身出远门之后,就找来了他的一个诺德族人教父亲一些北海人的技术,比如父亲从小就跟着诺德女人学的那种把木棍有力而稳健的丢出去的技术。父亲的臂力一般,但是在勤加练习下野能丢出五十多步远,农民很喜欢看着父亲远远丢出一根木棍撞翻看起来很远很小的一截木桩。

吉尔现在开始接手更多的事情了,在以前的那头老骡子惊吓过度,不能再使用后。吉尔在平原上的农家买回来了两只毛乌亮的年轻骡子。庄园里的耕牛现在已经有了160多头,每天的产奶已经大大超出了山谷的消耗能力,吉尔花了100个第纳尔请了苏诺的一个奶工教会山谷里的女人们怎么把多余的牛奶做成奶酪,然后把这些新鲜的奶酪贩到苏诺去,这让山谷每个月都能多出600个第纳尔的收入。

吉尔对山谷最大的财政贡献是那种镀金小玩具,几乎是十倍的利润让山谷的收入往上飙升。吉尔在征求了祖父的同意后开始传授一些木匠中出类拔萃的人化学课程,当然,吉尔只是让他们简单的掌握了各种的配置和使用。并没有要求他们像自己一样掌握化学最根本的内核----元素的性质。

自从通过物理学和化学看世界后,吉尔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现在他还没有能力去改变那些在土地上生活了一辈子的农民的世界观,但是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训练成某种具体技术的熟练工人。现在吉尔不会像当年那样直接把金币融化得到原料了,他通过订购的方式从金银店取得了充足的金块,银块。用这些东西去做出镀金镀银的小玩具,成本要低很多。

有一次,一个城里的管事直接找到城堡里面,订购了整整200件玩具,包括城堡,农夫,耕牛,士兵,骏马,小桥等等,这几乎是一个小镇的模型。并且要求吉尔做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要有暗槽能完整的放进每一件玩具。钱不是问题。定金就交了1000个第纳尔。吉尔很吃惊,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客如此的大方,那个管事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年轻人,如果可以,我家的小姐希望你能亲自送过去。”

吉尔告诉了祖父,祖父努了努嘴,让吉尔出发前一天晚上来找他。

一月后的一个晚上,吉尔为一口蒙了细皮的箱子钉上了最后一个钉子,往里面安置好了最后一个镀金小兵。然后吉尔脱下了满是汗水的亚麻衬衣------和父亲的一个款式,不过没有名字缩写字母。他到木匠的休息室提了一桶水给自己冲了个澡,换上了一身衣服,推开门去城堡了。

城堡里祖父正在整理收支记录,听到吉尔敲门,祖父抬起了头,用眼神询问吉尔的来意。

吉尔说:“大人,我那份工作做完了。明天我就起程去城里,我记得您的嘱咐,起程前来找您。”祖父“哦”了一声,说他想起来了。

然后他摇铃找来了那个胖女人。这个胖女人是当年女主人出嫁的时候就跟着她的侍女,四十多年的时光把一个不谙世事的胖姑娘变成了一个心思细腻而又忠心耿耿的老妇人。

胖女人从楼下一边在围裙上搓着手一边上楼了。父亲说:“夫人,把我上次准备的那套礼服拿来。”胖女人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父亲对吉尔说:“明天套上我的马车进城,让你的骡子歇两天。在拜访那家人的时候,换上礼服。别人问你的身份,你就说你是山那边的领主的外甥,知道吗?”

吉尔很不解,但是多年的接触让他对祖父的话又一种本能的服从,他说:“是的,大人。”

第二天,在城里面,穿着礼服的彬彬有礼的吉尔拿着订单,根据上面的地址敲开了一处漂亮的房子的大门,里面的看门小伙子问他是谁。

吉尔说:“山那边的领主的外甥,为你家送来你们订购的货物。”小伙子肃然起敬,帮着吉尔把一个精美的皮包木箱从一家豪华的马车上搬下来,搬进了屋子。

吉尔注意到,他在签收货物,确认票据的时候,周围有一扇窗户是虚掩的,里面似乎有人在偷偷的看着他。在管事和吉尔交易完成之后,拍了拍吉尔的脸颊,说他真羡慕年轻人。

管事说完话就离开了,整个院子里突然只剩了吉尔一个人。吉尔准备离开大门的时候,一块手帕掉了下来。吉尔抬头看,看见了一个比月亮还要美丽的少女。比月亮还要美丽的少女说:先生,你不觉得帮我把手帕捡上来是一种礼貌吗?

不久之后,胖女人找到了祖父,说:“吉尔可能病了,他最近经常莫名其妙的微笑,脾气好得腻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还偶尔显得很激动,来回的走。我真为这个诺德小伙子的健康感到担忧!”

祖父严肃的说,他知道了。

下午吉尔就来找祖父,说他突然发现城堡里的存油不够了,无论如何得进城一趟。吉尔说这些的时候冷汗直冒,底气不足,说话结结巴巴。祖父缓缓的点着头,表示他理解吉尔对城堡的关心。祖父在一番思索后说:“吉尔先生,我记得城堡里的油很多吧,你确定我们差油?”吉尔拍了一下脑门说他记错了,实际上是厨房的甜酱和蜜饯没有了,他可以从城里的一个熟悉的商人那里弄到。祖父说他会让胖女人进一次城购买这些东西,胖女人正好也想进城去看她的小儿子了。吉尔说他跟别人谈好了一笔生意,需要为城堡购置一些新的家具。说完这句话以后,吉尔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傻瓜了,现在整个南苏诺平原上大大小小的集镇都知道,白鸽谷的家具是最好的。吉尔一下憋得脸通红。祖父哈哈直笑,随后他决定不再逗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了。

祖父看着吉尔说:“城堡什么也不差,但是很久没有一份爱情了,你愿意去城里面找找看吗?”吉尔幸福的快要炸开了,隔着桌子拥抱了祖父,这弄乱了祖父整理了半天的账目,祖父看着乱糟糟的桌面眼睛发直。

吉尔转身跑了。背后祖父叫道:“在胖夫人那里拿礼服,那以后是你的了。架上我的马车!”

冬去春来,春逝夏至。

父亲离开山谷的那天,吉尔跟在祖父后面送着父亲离开。

父亲在离开城堡的时候,问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妈妈能来送送我吗?”祖父很为难:“你的妈妈身体不舒服??你知道的??”

父亲抿着嘴抠了抠头,跨上了马。那是一匹吉尔从苏诺带回来的健壮的旅行马,身上带着两个大皮袋。皮袋里面装着水壶,衣服,少量的第纳尔,一份能在各个城市的商会里兑换1000个第纳尔的票据,一卷被子,两双皮靴,还有大瓶小瓶诺德女人配的金疮药。

许多年以前,祖父骑着一匹瘸马一颠一簸的走进了山谷。现在,父亲以光鲜的多的姿态离开了山谷,彼安文和诺德女人扛着行李,到父亲快要离开山谷的时候才把包裹驾到马上,他们让少爷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早先祖父让父亲考虑带一个贴心的侍从离开,祖父说问吉尔能不能跟他一起去。祖父说,如果早上哪怕几个月,这都不是问题,现在吉尔的心被绑在这里啦,去不了了。父亲于是说,他谁都不带,当年父亲可以一人一马成为领主,他自己也未尝不可。祖父忧虑的一言不发。

父亲现在穿的衬衣,是罗多克30年前流行的样式,上面绣着H.A。这些衣服源自于一个罗多克老妇人多年前的爱。那位老妇人的爱温暖了父亲十七年。今年父亲十七岁,在今后,父亲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完全未知的世界了。

父亲跨上了马,祖父最后把一把开了刃的从帕拉汶购置的精美佩剑挂在了父亲的腰上。

父亲定了定神,要走了。

“妈妈真的不愿意见我吗?”

??????

“恩,那再见了”

父亲远远的看了看山谷里那个白鸽一样的城堡,他仿佛看见了那城堡那些窗户里,某一扇窗户的窗帘后,他的妈妈满怀复杂的心态看着他。

父亲对着所有的人欠了欠身,策马转身走了。

那个夏天,苏诺平原上麦穗青青,随风摇曳。温暖的粮食在几个月后将降临整个大地。这个时候天边满是火烧云,悠远的村笛从原野里传来。路边是一片片打理的很好的果园,各色的果实缀满了枝头,燕雀在树梢间跳跃,这对它们来说,只是无比普通的一天。

父亲要在天黑透之前赶到城里,他夹紧了马肚,跑进绿毯一样的平原里去了。

第九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

父亲敲响了他大姑姑的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他在城外被耽误了,一群赶着绵羊的准备进城的牧羊人把城门弄得一团糟。巡检的长官丝毫无视众人的要求,依旧不紧不慢的一个个排查人员。父亲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在他进城之后,城门就关闭了,门外没来的及进来的人只能蜷缩在城门下等待天明了。

等了几分钟,门边的一个探视口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中年人的脸。

“年轻人,你是谁?”中年人的脸被他的火把映得亮堂堂的。

“我是阿卡迪奥第二,税务官大人是我的姨父。”

中年人记得他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在白鸽山谷参加过的婚礼。但是他不知道那个领主是不是有一个儿子。在他的印象里,那个领主相貌很普通,而且有一副典型的南方人的脸:五官细小。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则相貌堂堂,虽然称不上英俊,但是五官饱满,更像北方人。他让门外的年轻人稍等,自己冒着被训斥的危险找到了总管,总管记得有这门亲戚,在阿卡迪奥第二10岁的时候,他代表税务官夫妇去山谷送过礼物,那个时候这个小伙子拿着一把木头剑到处疯跑。

管家在中年人的引路下到了门口,他透过探视口一眼就看出7年前的那个捣蛋鬼长大了。他呵呵的笑了一声,让中年仆人把门打开了。管家让中年人带着我父亲去大厅休息,他自己则去叫醒税务官。

半个小时后,父亲把还在嘴里的面包快速的咽下,慌乱地站了起来向税务官行李。税务官过来握了握父亲的手,生硬的给了父亲一个拥抱。他连续的下着命令,让这个仆人把行李提到给父亲安排的房间,让那个仆人去帮祖父把马安顿好。其实这些都已经被管家安排好了,税务官想通过这些举动来显得更亲切一些,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父亲近年以来已经成了南苏诺这块平原上最富有的领主之一。

税务官简单的问了下山谷里的情况,问了祖父的身体,最后问了父亲出行的目的。父亲说他准备去杰尔喀拉的一座大学去上学。税务官摇了摇头,随后温和的批评了祖父。

税务官说如果祖父能在之前跟他探讨一下父亲的前途问题,他可以把父亲介绍到苏诺甚至是首都帕拉汶的税务学院去。这样在父亲毕业之后可以当一名税务官。在最开始的几年他可以跟着自己去熟悉各地的税务,然后通过他的关系可以划给父亲一块富裕的地区当做税区,按税务官的说法“那样几乎是前途无量的。做职员时每个月的工资都有200个第纳尔。非常体面。”父亲感谢了姨父的好意。

这个时候,门边上出现了一个妇人的身影。父亲的大姨出现了。

这个女人刚刚过了她的39岁生日,她和苏米很像,这让父亲有一些恍惚。那个女人明显表现得比税务官更亲切。他过来捏住了父亲的手,亲了父亲的脸颊。

她问了问苏米现在的状况,父亲说:“母亲除了有些虚弱外,其余的都挺好。”

父亲的大姨从简单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事情。这个聪明的妇人知趣的不再去询问什么了。她问丈夫还有什么事情想交代一下,丈夫会意的说:“没了,带小伙子去休息吧。”

税务官叫来了管家,让他领着父亲去客房。然后站在那里接受了父亲告别时的鞠躬。他微笑的看着妻子和管家领着父亲消失在了庭院的尽头。

父亲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他起来的时候看见了他的姑姑站在床边。

差不多二十年前吧,父亲面前的女人被她的母亲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了祖父的床前。姑姑觉得很惊奇,多年前她和自己的两个妹妹等待着一个没醒的男子的抉择。如果当时那个男子做出了任何不同的决定,现在正在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不会存在了呢。

妇人现在都记得被我祖父问及:“那么你们愿意做我的妻子啰”时候的尴尬。

那个时候她其实对祖父有好感。在闭塞的山谷里,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干练的青年男子。祖父从马上跳下来崴了脚的样子显得极其可爱,而祖父在饭桌上的那种拘束的礼貌也显得无比憨厚。

那天晚上,她是在笑意里面被自己的母亲推醒的,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告诉她,“姑娘们,去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她老实的照做了,然后帮着妹妹穿好了衣服。

母亲接下来告诉她们:为了家族,她们之中的一个必须成为昨天晚上的那个男人的妻子。她惊讶极了,她听着二妹跟母亲吵了起来,然后女主人以母亲的身份胁迫了二妹。之后她母亲拽着二妹,她抱着苏米蹑手蹑脚的走进了祖父的房间。一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二妹不愿意,三妹太小,不出意外,她就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了。

其实???其实也不坏。

但是毕竟这是一个昨天才到山谷的男子,虽然她绝对的信任着母亲,但是这种终生大事她还是不敢草率。

在祖父醒来之后,她一直调整着,很可能下一次呼吸之时就说脱口而出:“我当你的妻子吧”,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心底已经认定,这就是她的丈夫了。说出来吧。当她终于打算说的时候,祖父居然询问小苏米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妻子了。她和她二妹大叫起来:“不!”二妹喊出“不”,是担心三妹的命运被儿戏决定;她也有同样的想法,此外,她心里居然有一种丈夫被夺走的失落。

随后的情景她这些年一直在回想。

当她看见祖父抱着苏米的背影走向门外的时候;当她听见祖父那充满男子气的发言后;当她看见农夫们的彩带漫天飞舞的时候,她悄悄的哭了,嘟着嘴,眼泪滑过了脸蛋,滴在胸衣上。,

她在祖父到达山谷的第二年就离开的山谷,嫁到了城里。这两年里,这个男人为她攒足了10000个第纳尔的嫁妆;这两年里,这个男人开垦着山谷,让土地里长出了无数的麦子与果苗;这两年里,这个南方男人爽朗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出嫁之前的晚上一直哭,她母亲也察觉到了大女儿的悲伤也许不仅仅是对婚姻的恐惧和对家乡的不舍。

她的母亲找到她,无奈的抱着她,一夜无语。

第二天,她的母亲,山谷的女主人把她领上了马车。祖父在车下脱下了帽子,微笑着为她祝福。她看见祖父的皮靴上粘着麦田里新鲜的泥土。车门被祖父换新过,在祖父亲自打磨之后,光滑的像苏米的脸蛋一样。

车门关上的一刻,她痛哭失声。

婚后她的丈夫对她很好。她丈夫的父亲是苏诺的一个税务官。她看着她丈夫从一个小职员一步步的升上了苏诺税务局的中层。她的丈夫很努力,在十年之内他就将取代他的父亲成为苏诺税务局的副长官。但是她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在阳光里爽朗大笑的男人,忘不了那个叫做霍.阿卡迪奥的男人。

苏米结婚的时候,她站在人群里鼓着掌,在漫天飞舞的花瓣的掩饰下流泪。下午就推脱身体不适让丈夫带着她离开了。妇人摇了摇头把过去的思绪赶走。

看着刚刚醒来的阿卡迪奥第二,她说,去吃饭吧,已经快中午了。

在饭桌上,父亲的姨父询问了他的安排。父亲说他打算再苏诺逗留几天,然后搭驿站的马车去乌克斯豪尔,在乌克斯豪尔给家里写一封平安信。这之后父亲就将度过蓝水河,在夏末到达维鲁加,去拜访一个祖父的朋友———一个与祖父在萨兰德沙漠上并肩作过战的罗多克军官。在秋天之前,他将到杰尔喀拉的大学报到,在那里熟悉一下环境,等待开学。

姨父说,他可以帮父亲联系车行的一个老板,让他免费带父亲去乌克斯豪尔。

父亲说他自己能出钱,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姨父的声誉。

姨父哈哈大笑,对父亲大加赞赏,说不愧是领主的儿子,有贵族的派头。

姨父让父亲放心,他说:“这不是要求别人白给,相信我小伙子。那家车行老板的商队在库吉特遇到了响马,三支商队目前只回来了一支,另外两支失踪了。他欠着咱7000第纳尔的税呐。这里面有我500个第纳尔的津贴,你明白吗?我会直接把你的旅费从他的税务里扣除的。咱一点都没有占别人的便宜呢。”父亲于是不再多说什么。

他下午去给帮吉尔送了一封信,告诉了收信的那家人,说吉尔最近比较忙,过一段时间会登门拜访。那个管家谢谢了父亲就把父亲送出来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姨父询问他今天上哪里玩去了。父亲说去给河南岸的一个开满郁金香的庄园送信了。

姨父说:“这么巧吗?那家的主人就是车行的老板,他晚餐的时候会来拜访我。我把他介绍给你。”

父亲一阵紧张,他还不习惯接人待物。税务官笑着让父亲做好准备。

晚饭的时候,父亲向一个秃顶了的老男人介绍了自己。老男人匆匆的跟父亲寒暄了一番,说他很喜欢父亲家族的手工制品,那是他见过的最精美的器物之一。

随后他就转而跟税务官切入公务,希望税务官能把那七千个第纳尔的税往后延期一个月,容他周转一下资金。

他说:“糟透了,您知道我们这样的商人,所有的钱都在生意上。在家里反而没有多余的钱,今年乌克斯豪尔到苏诺之间发洪水,道路泥泞不堪,人们宁愿选择乘坐另一家车行的车去哈伦哥斯堡,然后在那里坐船去乌克斯豪尔,这让我车行的生意大不如往年了。而您知道的,我的商队本该一个月以前就回来了的,但是除了一支已经回来意外,其他两支都失踪了。去年和前年库吉特的天气突然变冷,那里的人们现在更加贫穷了,数不清的人做了响马。我的商队告诉我,有些地方整个村子的男人都在做这无本生利的营生!希望您能体谅我,把我的税务延期。”

税务官大人思考了一下,转而去征询父亲的意见。

这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父亲大惑不解,他不知道税务官是什么意思

但是商人马上就明白了,税务官是告诉他,税务能否被延期,取决于这个年轻人的心情好坏。

税务官正在把父亲推进一些对他将来有用的交际圈。

商人突然显示出了对父亲的热情,这让父亲有些受宠若惊。商人询问了父亲的一些信息,当他知道父亲准备去乌克斯豪尔的时候,他惊呼一声:“年轻的先生,不要去打听交通上的事情了,我每一架马车上都有您的位置。”

那天晚上,税务官在核定了税务标准后,果然发现商人的确符合延期缴纳的标准。于是签署了一份证明信函,甲方税务官,乙方商人。税务官告诉商人他觉得父亲做中间人蛮好的。

商人乐呵呵的希望父亲能让他有这个荣幸得到父亲作为他的保人,并且希望父亲在走之前能赏光去寒舍一聚。

送走了商人,父亲的姨父对他说,只要有我一天,你在苏诺平原上都可以免费往来了。

第十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

逗留了几天之后,父亲告别的了他的姨父。走之前,姨母在门边拉住了他,父亲发现姨母表情很复杂甚至悲伤,后来姨母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对父亲幽幽得说:“见到你的父亲的时候,带我向她问好。”

父亲骑着马离开了税务官家,税务官夫妇把他送到了门边:“一路顺风,小伙子。”

父亲中午到达了商人家,商人热情的接待了他,说今天晚上就有一架马车出发去乌克斯豪尔,明天晚上就能到达卢伦斯镇。晚上在卢伦斯休息、换马,第二天继续旅程。父亲说谢谢商人所作的一切。

商人问父亲准备怎么处理这匹马。如果父亲把马交给他,再给他30个第纳尔,他可以让一支商队带着这匹马去乌克斯豪尔,不过那支商队在库吉特受了重创,要半个月后才能出发;或者可以把马寄存在商人家,不收费用,日后任何时候来取都行,但是这期间商人可能要用这匹马干点活。

父亲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匹旅行马是一个累赘,他自己不该骑着这匹马离开姨父家。他给了商人2个第纳尔,让他把这匹马牵到税务官家里去。然后写了一封信给白鸽山谷,让吉尔有时间的时候把这匹马牵回去。父亲把钱和信都交给了商人,商人说“晚上见”,然后离开了。

父亲在给他安排的隔间里睡着了,晚饭前商人叫醒了父亲,告诉父亲可以去用晚餐了,吃了东西就准备上车了。父亲于是浑浑噩噩的起来床,收拾好了东西提到了楼下。

吃饭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过道里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捶打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推推搡搡的让她往前走。

商人看着父亲疑惑的脸,说:“这是个库吉特小杂种。他们村子里的男人抢劫了我们的商队,就是回来的那一支。但是我们的男人们很勇敢,赶跑了那些响马。那是一场恶斗,我们死了11个人,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死了20来人。剩下的几个活着的人逃跑了。我们商队头目的弟弟死在了那场战斗里,这让那个暴躁男人气得发疯。他们一路追踪着那些响马到了他们的村子里,那些做了坏事的混账全部跑了,我们找遍全村就找到几个跑不动的老东西和这个小杂种。我们的商队把那些老东西绑在了村中心,一把火烧了村子,把这个小杂种带了回来。”

这个时候,一团破布模样的小姑娘趴在地上怎么都不起来了。那个厨师对她又踹又踢。厨师花了200个第纳尔----他一年的收入让商队帮他捎点私活,但是商队在库吉特草原里没了。他的钱也打了水漂。他把全部的怒气发泄在了这个库吉特小杂种身上。厨师抽出了自己的皮带,抽打着地上的那蜷成一团库脏兮兮的库吉特小姑娘。

父亲看不下去了,叫了一声“别打了!”,希望商人阻止这场暴行。

商人冷冷的又看了这场景几秒钟,这期间皮带雨点一样打在小姑娘身上。然后商人让厨师停手。厨师抓起库吉特人的头发,想把他拽到门廊外面去。父亲告诉商人:“那男人还要打她的!”

商人说:“亲爱的先生,我们有60多人失踪在这个小杂种的老家。你觉得他们现在正在受什么样的折磨?或许他们已经死得一个不剩,对这些死人来说,能活着,即使挨打也是幸福啊。”父亲反驳不了商人,他说,我不想这个孩子挨打。

商人说:“年轻人,有句俗语叫‘不要指责主人鞭打他的仆人’,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我想怎么处理我的财产都可以。”

父亲失声道:那我买下她总可以吧!

商人被父亲纠缠的有些恼火,听了这话,商人的大脑瞬间计算起来:这个小库吉特人一身的疮,又天天被打,估计活不到明年春天。不如现在就卖给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而且这个库吉特人看起来也碍眼,总惹得他想起他遗失在草原里的那几万个第纳尔的货物。

商人说:“额??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一个不懂得持家的男子出来闯荡,没有侍童是很不方便的。这是个库吉特穷人家的姑娘,会做很多活,手脚伶俐的很。而且她不说话,这对于你的学业有益无害。让她给你当侍童倒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父亲被激得一腔血都涌上了脑袋,他问商人多少钱,商人私下里合计着,商队需要重建,人有的是,马不好买。而那匹旅行马看起来非常壮实,一看就是帕拉汶平原上产的好马。于是商人说:“用你的那匹马换如何?”

那匹马是吉尔精挑细选买来的,花了足足400个第纳尔。而雇佣一个贴心的小侍女不过需要花费60个第纳尔给她们的父母,然后每年再给6个第纳尔并且负责食宿就足够了。但是初出茅庐的父亲不知道行情,他觉得一匹马换来一个人还是很有价值的,但是即使这样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吃了亏。

他说,马鞍要留下。商人撇了撇嘴,说如果父亲不留下对父亲已经没有的马鞍,他可以把这个小库吉特人洗干净;给父亲足够的药能让父亲把她身上的疮口抹好;而且他还能给这个库吉特人找一身干净的衣裳。

父亲想了想,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一副不容易被欺骗的样子,最后坚定的说:“成交。”

商人脸上的表情显得吃了亏,心里乐开了花。

小库吉特人一直发着烧。

她做着梦回忆着自己突然被改变的生活。她像往常一样饥肠辘辘的起床,希望今天她的父亲能从草甸子里带回来食物。她的父亲告诉她,他和她的叔叔们出去打猎去了。村里的女人们这几天忧心忡忡的。父亲已经走了3天,走之前只留下了一天的干粮。,

这两年冬天的时间延长了,也更冷了。大批大批的牲口死在草场上。现在她穿的衣裳已经很破旧而且窄小,她家也不像以前一样有充足的皮货和肉干、奶酪可以去城里换来生活必需品了。人们越来越穷,最后到了连饭都吃不饱的境地。

几天前的晚上,她的叔叔连夜到了她家的。他的父亲已经拿不出奶茶去接客了。他叔叔环视了一下屋里的窘境,劝说父亲明天跟他走,去“打猎”。父亲很为难,说他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去。

莱因的叔叔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小莱因(子夜入梦者,欢迎乃正式出场)多长时间没有换过衣服了?你女人死了为什么一直娶不上新的?你以前那么多牛羊群现在在那里?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了。你如果想做点什么,明天早上我们在村口等你。那只羊肥着呢,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刀磨亮,去原上把它宰掉,用它的肉给莱因换衣裳!”

莱因的父亲一夜没睡,断断续续的给炉膛递着木柴,用火钳把火播旺。黎明的时候,她父亲来把她的被子掖好。随后他取下了挂在房梁上已经落灰的一把弯刀,从一堆木柴棒下面摸出了磨刀石,刺啦刺啦的磨了半个小时,这期间不时用自己的大拇指去试刀刃。最后,莱因的父亲把用厚布缓缓的抹过刀锋。他无限沉静的看了这把刀最后几秒,把刀插进了自己的刀鞘。莱因听到父亲走到了屋外,在一个窝棚里面解开了拴马的缰绳??????

这天中午的时候,莱因喝了很多水躺在床上,想努力的让自己忘记饥饿。这个时候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突然传来了慌乱的马蹄声,他以为是父亲打猎回来了,对食物的想象让她更加饿了。等了很久,都没见父亲回来。她隐隐约约的听到:“所有人快走,去林子里避一避”

“死老头滚开,你想拖死所有人吗?”“只带吃的,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东西了。”“那帮混账追的紧,就要来了。”

她在门里面等着父亲,听着村外越来越响又越来越安静。

在傍晚的时候,她听见家的周围又响起了马蹄声,突然门被推开了。

“父亲回来了!”莱因心里想。

一股汗臭传来,几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了莱因的傍边。

他们商量了几句之后,其中三个男人转身走了,剩下的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磕在了一根木桩上。

莱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倒绑在一匹马上,头由于长时间朝下而疼得要命。她睁开眼,看着“上面”是不断晃动的草原,“下面”是沉静的天空。她往左边望去,一个被削去了半边脑袋的尸体被绑在边上,剩下的一半脸上露出了冷漠的表情,空空的看着她。

莱因哭了起来。

几个月以来,她在被打骂、玩弄里到了一个热闹的城市。到这里安顿之后她继续被打被骂、欺辱。她被分配给厨师帮忙生活。今天,她蹲在地上给炉子加柴火的时候,厨师从后面把手伸进了她的裤子,她惊慌失措,回头挣扎了半天,找准机会咬了厨师一口。恼怒的厨师一拳打得她眼冒金星,然后转身去关了厨房的门???

莱因醒来后,看着厨师骂骂咧咧的用布条绑着自己流血的手指。他要去给管家请假,去找医生给自己治疗一下,他一把抓起莱因的头发,准备带着她去给管家看她做的好事。

然后她在庭院里被推搡倒了,紧接而来的抽打让她几乎疼死过去,她在意识的最后祈求去世的母亲的保佑,希望那死去多时的母亲派下神明来拯救她。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别打了!”那是莱因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

她发着烧,感觉被人带着走了很远的路,她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声音她记得,和她昏死前听见的那声“别打了”是同一种语调;同一种关怀;同一种让人感觉到温暖和信任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莱因。”

第十一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3

莱因特别害怕坐在车子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人皮肤白皙,穿着旅行的大罩衣,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漠。这个时候我的父亲把莱因左胳膊的袖子褪了下来,让莱因坐到他的另一边把右胳膊的袖子挽起来。

父亲把莱因的右胳膊拉直,检查着疮口的愈合程度。然后他用一团绒线粘上药膏给莱因抹上。商人给父亲留下的药膏被父亲丢掉了,那些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脂肪油膏,只能把伤口糊上,别的什么作用都没有。父亲用的是诺德女人给他做的北海药,这种药很有效,据说诺德渔民经常在打渔收网的时候被细细的鱼线割伤手,擦了这种草药做成的药膏,第二天早上伤口就能结疤,过几天就一点伤口都没有了。

父亲今天早上已经带着莱因离开了卢伦斯。

在之前的旅行里,马车除了四个小时停一次让旅客下来上厕所外,马不停蹄的赶着路。父亲在车上给莱因抹着药膏,但是莱因不让父亲给她身上除了四肢和脑袋剩下的部分抹药膏。这个时候父亲就掴莱因的脑袋两下,说:“如果不抹药的话,等不到你12岁你的皮肤就会变得和老太太一样。”莱因想了一下,背对着父亲把有些泛黄的脊背露了出来,父亲细细的给她抹着药。但是再其他的地方,莱因说她变成老太太也不愿意露出来。

在卢伦斯的旅馆,父亲住进了商人预先准备好的房间。他用一个第纳尔兑换来了5个银币和50多个铜板。他用一个铜板一桶热水的价格让跑堂的汤汉提来热水注满了一个大木桶。他把莱因丢了进去,把一套干净的衣服,一根医用棉条,小半罐诺德药膏放在旁边。然后让莱因洗完澡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把该抹药的地方都抹好,下一次有这种机会还得过几天后,要靠近乌克斯豪尔的时候才有一些集镇上有洗澡的地方了。

莱因皮肤有些黄,五官纤细,这和斯瓦迪亚人的小孩不一样。换了新衣服的莱因把用过的棉条,褪下来湿衣服,没用完的药膏还给了父亲。父亲让莱因以后记住把棉条用完了就丢掉。

父亲叫来那个汤汉,让他把这件湿衣服洗干净在炉子上烤干,第二天一早要。

汤汉今天晚上在父亲这里得了一大把铜板,对父亲的要求立马答应。他急急的跑下楼道,搡醒了他睡着的老婆让她起来洗衣服,汤汉告诉他老婆。如果第二天没把洗好的衣服浆得像鸽子一样白,烘得像木头一样干,他就揍她。

第二天,父亲拿到了像鸽子一样白,像木头一样干的衣服。

他转身把衣服递给了莱因,让她自己装进她的亚麻口袋里。这个口袋是头天晚上汤汉以5个铜板的价格推销给父亲的。

在上车前,父亲又给了汤汉5个铜板表示对他服务的满意,父亲从钱包里掏铜板的时候,汤汉在一瞥间看见了厚厚堆叠着的闪闪发光的第纳尔金币。父亲的慷慨给这个汤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那些第纳尔的光泽则在汤汉的脑海里熠熠生辉。

汤汉在深思熟虑之余,叫来了他的弟弟,给了他11个铜板,让他自己留1个,用剩下的10个去镇东头的财主家借一匹马,然后骑马去赶去北乌克斯豪尔的林子找门.卡扎克(出来吧!Men-kazak!)告诉他,如果愿意做一笔生意,那么苏诺哈尔车行C-411号马车上有一位理想的顾客。作为提供情报的报酬,汤汉希望卡扎克能给他弟弟带回50个第纳尔作为报酬。

汤汉的弟弟平时游手好闲而且手脚不干净,汤汉花钱让他做过木匠、铁匠的学徒,不过一般不出三个月,他就会被师傅用棍子打一顿,掐着脖子赶回汤汉家。后来汤汉无奈,只得找来弟弟,给他介绍了另外一条生财之道:给绿林强盗们提供过往旅客的信息,在强盗得手后,分取其中的一小部分。

无数的绿林强盗们兴起又衰落了。好像夜空里一晃而过的流星。这些英雄们纵横在林子里面,凭借着手里的刀剑赚着生活。在这些人里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存活了下来,因为只有少一部分懂的绿林强盗的生存之道。

这个生存之道总结下来有两点,第一,打好群众基础;第二,只劫财不害命。

门.卡扎克是少数懂得这个道理的绿林头领之一。

卡扎克是库吉特人,这一点使他和别人不同。

他年轻的时候为一个艾尔莫车的老爷放羊,他从四岁开始开始就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马背上。艾尔莫车的老爷给了他一匹矮小的库吉特马,那看起来没有斯瓦迪亚马好,甚至比不上维基亚的雪地马。但是耐力极佳,适应能力极强,在很贫瘠的土地上也能顽强的生存下去,和草原人一样。

当年库吉特人就是骑着这度过了茫茫雪山把斯瓦迪亚人从东疆赶了回去,那个时候整个大陆都受斯瓦迪亚王国的支配。但即使在那种极盛的年代,斯瓦迪亚人也对库吉特人无能为力。二十多年前爆发的斯瓦迪亚内战让库吉特的大汗们看到了机会,趁着斯瓦迪亚军团的南调平叛,库吉特族人攻陷了斯瓦迪亚经营了多年的的堡垒线,一举突破了则加西山口,占领了草原南部的地区。二十多年以来,库吉特人从大山之外招来了无数族人,带来了无数的马匹,牛羊,库吉特在山外的部族得知了这一支族人的成功后,贩卖来了大量的奴隶给新的殖民地。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草原之南魔术般的崛起了库吉特的千村万落。在库吉特王的雄才大略下,两座新城市拔地而起,这使库吉特成为了在东部对斯瓦迪亚最严重的威胁。如果不是后来萨兰德移民越过沙漠进攻了库吉特人的养马区,库吉特人早就开展一次又一次的西征了。,

卡扎克的年轻的时候很朴实,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在则加西山口内的那些日子,卡扎克只是一个单纯的牧羊人。生活艰苦但是踏实。他的理想很简单,放羊,娶个女人,养个娃,把娃娃送到当地的老爷家再放羊。

二十年前的一天,卡扎克的生活的宁静被他自己打破了。

卡扎克当天不紧不慢的赶着一大群羊去几十里外的河边喝水。在上午的时候,他远远的看到了新扎下的几个白帐篷。他慢慢的走过去,听着草原上单调无聊的虫鸣。他走在大草原上,草原从四方延伸到了天际,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他跟着天上的云慢慢的走,时间在这种日子里显得缓慢而安宁。他长得很壮实,一个老头的女儿很喜欢他,每个星期都在他路过时他送去羊奶,烙饼还有老头酿的烈性马奶酒。卡扎克则给他留下一些河滩上捡来的漂亮的石头。

老头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耐心的等着女儿十六岁的生日和卡扎克的提亲。

姑娘很喜欢卡扎克弹着冬不拉琴、唱着悠扬的牧歌跟着羊群慢慢的走向天边,在天边被晚霞包裹进去。当天上的光骤然缩向天边,草原上漆黑一片的时候,姑娘就会失落的走进帐篷。那些夜里,卡扎克在草原上把羊群聚拢,赶到事先准备好的围栏。那些时候,夜空清晰无比,在温暖的晚上,夜幕上镶嵌的星河发着温和的蓝光,漫天的星星是一些明亮的大点。卡扎克的心毫无波澜,在辽阔的草原上放牧,当他骑着一矮小的库吉特马跟着绵羊登上缓和的山坡的时候,无限辽阔的大地总是让卡扎克感到自己的渺小与豪迈。他听说过诺德人一种叫做船的工具,他想象着羊群是他白色的船,自由的行驶在绿色的波浪里。在这里卡扎克有着温和的梦想,像夜空里的那条发着温暖蓝光的星河。

那一天早上,卡扎克就看见了那几个新扎下的帐篷,远远的在河边,看起来像是几头眠卧在河边的白羊。

卡扎克一直记得那天中午的时候,他赶着羊群经过帐篷去河滩,嘈杂而安详的羊叫声惊动了帐篷的主人。

卡扎克打马走过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拉开了,卡扎克看见了一个红彤彤的脸蛋上幽幽的亮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那眼睛亮着水润的光泽,黯淡了夜空里最明亮的星星;那红红的脸蛋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把卡扎克融化了。在那双眼睛灵动的注视下,卡扎克从来没有觉得,他自己的穿着这么难看;他自己的前途如此不堪;他自己的人生如此的不完美。

在之后的两年里,爱情的动力把卡扎克变成了草原上最勤奋的小伙子。他疯狂的积累着皮子,一张,两张,一捆,两捆;他偷偷的把一两只羊带到市集上卖掉,换回来了银碗,布匹,刀具,皮货。

草原上那个精通酿马奶酒的老头笑眯眯的把卡扎克的变化告诉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幸福极了,在魂不守舍里等着卡扎克的提亲。

几个月后,草原上传来了一个令人啧啧称奇的消息,一个年轻的男人把数不清的皮革,布匹,皮具,刀具,各种精致的银器,搪瓷杯罐堆在一个姑娘的帐篷前,唱了一夜情歌。那一夜,帐篷里的人没有出来;第二天,那个年轻的男人带来了城里上好的香料,珐琅器,一公一母两匹年轻的马,六十只羊围在了帐篷周围;帐篷里的人依然没有出来;第三天,年轻人带来了全部的家当,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卸下了自己的坐骑的马鞍,奉上了自己的皮靴: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全部堆在了那姑娘的帐篷前。他在秋天已经发凉的天气里弹着冬不拉琴,唱着那些已经唱了无数个世纪的古老情歌。在傍晚,那个男人已经唱哑了喉咙,被琴弦弹破了手指。现在他只能嘶嘶啦啦的唱着不成曲的调子,用带血的手弹着琴弦。太阳落山了,年轻人精疲力竭,坐在地上。

帐篷的帘子轻轻的摆动,年轻人抬头,他的女神迎着夕阳走出了帐篷,身上穿着她这三天在帐篷里缝好的嫁衣。

那个年轻人,叫卡扎克。

那个姑娘,却不是酿酒老头的女儿。

人们说,那是一个最近几年才搬来的美人儿。

那个年轻人,叫卡扎克。

在婚礼结束的时候,卡扎克看见了那个爱酿酒的老头,老头满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他给了卡扎克一把带血的匕首:“今天下午,我的女儿把这柄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胸口,她活不到明天早上了,我希望你去守着她最后一夜。”

卡扎克被这消息惊呆了,但是他又不愿意在新婚之夜离开自己的妻子。这个时候他的朋友们围了上来把他闹哄哄的推来推去,敬着他酒,他在人群里庆幸着朋友们把他带离了麻烦的漩涡,但是在人群的缝隙里,他看见了那个老头,胡子苍白枯干,像一只被雪冻坏了的山羊,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那天晚上卡扎克和他的妻子送走了亲友,在帐篷里折腾到精疲力竭才睡。卡扎克跟他的妻子说,他准备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北海边,那里有一种工具叫做船,人们坐在上面平稳的像是坐在石头上一样,比马背舒服多了。他要带她坐着船在大海上自由的驰骋,一直遨游到地平线的后面去。

仿佛刚刚睡下,卡扎克就被惊醒了,一群男人冲进了他的帐篷,把他捆了起来,他那还没穿衣服的美貌的妻子也被人勒令穿好了衣服带走了。

“卡扎克,被人指控盗窃主人的牲口,并在城内多处地方销赃(证人均已核实确认)。该人用这些不义之财进行着投机倒把的生意,并赚得了大笔的财产(已在其家中搜出)。其人忘恩负义,抛弃了自己的恋人,致使其死亡。经过长老决定,在取得卡扎克的领主同意后,判处在图尔加盐田做苦力五年,以儆效尤。”,

这是卡扎克被关了三天后被宣判的罪行,卡扎克知道是谁告的密。他祈求狱卒让他见一下他的新婚妻子。这个请求被拒绝了。

其实卡扎克的罪行并不至于被判苦力五年,但是卖马奶酒的老头在安葬了女儿之后,用尽了全部的财产贿赂了长老,让他们严惩卡扎克。

卡扎克在图尔加度过了度日如年的五年。五年后,满脸沧桑的回了艾尔莫车平原。他有两个打算,第一,找到自己的妻子;第二,杀死那个老头。

他找到了当年的朋友,人们告诉他,在他去图尔加的一个月内,老头拜访了所有的亲戚,然后自杀在了他女儿的坟边;至于他的妻子,卡扎克的朋友们支支吾吾,让卡扎克还是忘了他吧。

卡扎克刨根问底毫无结果之下,只得自己去找到了当年的长老。长老看见他就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来。”长老告诉他,他的妻子是一个忠诚的女人,在他被判决到图尔加的第一年里,她打理着自己羊群,每个星期都到长老这里去为丈夫申诉。第二年的一天,艾尔莫车来了一个巡检官,他翻阅了卡扎克的案底,觉得不至于判决的这么重,于是他召见了上诉的人,当那个巡检见到卡扎克的妻子的时候,他在半个小时内保证,他愿意为这个卡扎克的妻子去活动活动。

半年之后,卡扎克的妻子在拒绝了巡检官的第七次求婚后得知了自己全家被捕的消息。想要他们被释放唯一的途径就是嫁给巡检官。

又过了三个月,新任的巡检夫人在艾尔莫车落了脚。卡扎克的案卷再也无人问津,直到他刑满出狱。

卡扎克义无反顾的去了艾尔莫车。偷偷的观察了几天之后,他看见了巡检夫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牧羊少女了。他找机会跟巡检夫人说上了话,这几年来,巡检夫人见到了卡扎克,惊讶万分,随后默默地流着泪。卡扎克说:“走吧,跟我去北海,我们去看看地平线的那边是什么。”

巡检夫人说:“我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四岁;我有了一个女儿,今天生日。”

巡检官在晚饭的桌上注意到了妻子的泪痕。他不动声色的表现如常。第二天,藏在贫民窟的卡扎克被捕了。巡检官告诉卡扎克,如果他不答应以后不再见巡检夫人,就做好打算烂在牢里。

巡检夫人一次次的哭着劝说着卡扎克。

终于有一天,卡扎克说,“好吧,夫人。”

他要求巡检官给他一匹马,一柄剑,一双皮靴,一柄冬不拉琴。巡检官立马签了一张征货单,让卡扎克去艾尔莫车任意的市场带走他看中的任意的东西。

卡扎克对他之前的生活灰心丧气了,他听说,斯瓦迪亚刚刚经历了内战,国力虚弱。趁着这个机会,库吉特的骑兵已经越过围困了他们几百年的则加西山口,在那里击溃了士气低下的斯瓦迪亚人,进入了辽阔的南部草原。

他决定去那边试试运气,他听说,即使是一个牧羊人,只要有勇气,都能在新的土地上成为领主。山那边的领主们凭借的不是血统而是自己的本领获得了大片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一切。

卡扎克走了,巡检官松了一口气,巡检夫人在一段时间里闷闷不乐,终于在一天早上显得很平静。这让巡检官很意外:“你完全好了吗?亲爱的?”

“恩,那个男人永远走了。”

“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我窗外的冬不拉琴响了一夜。我能听懂每一个音符。我曾经听那冬不拉琴弹了整整两年,那让我看到一个男孩成了男人;我曾听那冬不拉琴弹了整整三天,那让我看见了一个男人金子样的心;昨天我听见冬不拉琴响了一夜,你知道吗?弹琴的人说,他再也不回来了。”

“他永远的走了。”

第十二章 北海的一段历史1

在苏诺平原的最北端,是隔绝斯瓦迪亚腹地与北海大原的一系列山脉。这道山脉延伸极长,从提哈半岛的顶端一直延伸到了杰尔博格山口,在那里山脉逐渐的延伸入大地,形成了一些丘陵地带。丘陵在杰肯平原上消失,剩下了一望无际的河滩冲击平原。

多年前第一艘诺德人的船被暴风雨吹到了北海海岸。在那里,他们看见了一些富裕的不设防的斯瓦迪亚定居点。诺德人花钱找斯瓦迪亚人修理好了自己的船只,他们发现,斯瓦迪亚的造船业很不发达,当时统一的斯瓦迪亚大陆完全没有来自海上的压力和发展海军的动力。

自从第一艘诺德人的船驶离了北海海岸那灰色海岸线后,北海的苦难开始了。一批批的诺德人坐着船越过了茫茫大海到达了北海,在那里,他们先祈求斯瓦迪亚人的帮助,斯瓦迪亚人视他们为外来的归顺者,给他们划给了专门的定居点。在最开始的几十年里,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相安无事。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北海是一块遍布沼泽的穷地方,而对于诺德人来说,那里却是比他们家乡温暖而且富有的移民地。在几十年里,诺德人在这里扎下了根,不断到来的诺德平民开发着北海的资源,一些诺德人的定居点在斯瓦迪亚人的城镇边拔地而起,在内战前的十年,诺德人的人口在北海超过了斯瓦迪亚人。斯瓦迪亚的先王的内阁对于这些来历不明的移民忧心忡忡。他写信让提哈的斯瓦迪亚将军接收北海诺德人的几个港口城市,限制诺德无节制的移民。在那几年里面,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的矛盾开始积累。在斯瓦迪亚内战前的九年,发生了著名的移民口事件,17个被斯瓦迪亚人挡在登陆点之外的诺德移民活活的饿死在船上。这件事情招致了诺德统领们的不满,他们缴纳着和斯瓦迪亚人一样甚至更多的赋税,但却始终被人当成二等公民。

他们开始拒绝与斯瓦迪亚人合作,并且用铁手腕拿回了六个港口城市中的四个,重新打开了诺德人的移民之门。整个北海海岸间往年的那种温馨的民族共存气氛消失了,现在一个个的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的村庄与城市之间不相往来,经常爆发起因为土地产生的纠纷。

提哈将军带领着1000名士兵占领了诺德人修建的新城市哥萨斯,驱逐了里面的诺德统领,勒令他们把每年的移民数量控制在一千人以内。这种暴行带来了极坏的恶果,让斯瓦迪亚政府离心离德。诺德人的反抗更加激烈了,诺德由渔民和农夫组成的海军封锁了提哈海岸,甚至有一些单独的船只袭击了位于帕拉汶的帝国海军港口。这种挑衅行为引起了先王的不满,先王严厉的斥责了北海将军的无能。

北海将军在与诺德人的几次较量之中均落入了下风,而且他听说诺德人的领袖准备派遣使者去帕拉汶向先王申诉。这让北海将军胆战心惊,他自己最清楚北海军队在当地的所作所为。这些事情如果被帝国知道,他的前程一定就毁了。

他随即写了一封温和的信件,让手下的书记官誊写了数十份之后送给了各个诺德定居点的头领。希望他们前往哥萨斯参加一个会议,协商划分北海土地、释放诺德权利等等事宜。在信的末尾,北海将军表达了对近年来一系列冲突的遗憾和对那些冲突中死去往生者们的缅怀。

最终,在两个月后,三十七个诺德领主参加了北海将军举行的会议。

那个会议后来被诺德人称为“伤疤会议”,三十七个诺德领袖中的三十六个被处死,吊在哥萨斯的城门上示众。接着全城的城门戒严,士兵们搜查着逃脱的那名诺德领主。

不久之后,提哈方面宣布:意图谋反的37领主已经被全部处死。随后,斯瓦迪亚内陆调来的军队驱逐了诺德居民区那些原先的领主的家小,新分封的斯瓦迪亚大小领主们欢天喜地的去盘剥他们的领地了。这些领主大都居住在中心城市,他们从不过问领地的民生,他们只做一件事情,加税,加税,加税。

那个幸存的领主躲在了一个酒厂的一个空酒桶里。

哥萨斯是一个出口沼泽酒的中心,这里的酒厂都修建在码头旁边。为了运输方便,存酒的仓库里有一些挖好的水槽,直通码头。在酒被酿制好密封进桶里以后,酒桶被丢进水槽,水流把酒桶冲到码头扎在水里的围栏里,在这里,工人核对着这酒桶的数目,然后把酒桶搬上运输船。

一个诺德工人带着几个人用绞盘绞起了一个桶,他发现这个桶特别的轻,他以为酒厂短了斤两,于是怒气冲冲的吧酒桶的钉子卯出,用铁扦把酒桶盖子撬开,看见了里面一个满脸憔悴的男人。

那个诺德工人大吃一惊,问他是谁。

这个男人就是后来的第一代诺德王。当时的诺德王心力交瘁,灰心丧气。

他说:“我是维赞的领主。平民,要么去告发我,得到你几十个第纳尔的赏钱;要么你把桶盖上,等着我以后带领你们赶走斯瓦迪亚的畜生。”

那个工人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未来的诺德王蜷缩在空桶里意志全消,等着那个工人带来纠察队。但是那个人带来了一壶上等的沼泽酒,两块面包和十二只鸡蛋外加一袋干梅。

他让维赞的领主不要出声。然后着手把桶钉好,用搞头把桶敲出了一个小眼通风。

在船只到达当时还是自由市的窝车则的时候,工人趁着天黑把未来的诺德王送下了船。那个被熏得一身酒气的男人在消失在窝车则漆黑的小巷子里的时候,回头问了那个工人的名字,那个诺德人说:“我是酿酒工,来这片土地之前就是。我希望您有一天能解放诺德人。我是您的仆人,马尔。”,

那之后,马尔继续做着一个酿酒工。日复一日的把装满酒的大木桶从水槽勾上码头,再搬上船。这些年里,马尔死了双亲。两次失败的婚姻彻底的毁了他的财政。他总是给人一种不合群的印象,周围的人默默的忍受着斯瓦迪亚人越来越变本加厉的盘剥,马尔显得格格不入。似乎一直在期待着什么事情。

为什么,多年前那个一个眼神就让马尔死心塌地信任的男人消失了。

近年来在北海大原上,无数破产的诺德农民烧毁了自己的窝棚,驾船出海做了海贼;也有一些人以诺德三十七领主之后的身份号召族人,揭竿而起;有更多的市民们偷偷的去了乡下,在那里,各种隐秘的五花八门的组织吸纳着所有一切对现状不满的人。

马尔身边有很多人按耐不住,偷偷的离开去把握这些机会去了。剩下的人都是一些逆来顺受之辈,他们已经有了觉悟,准备接受一切变化,安心的做顺民。马尔也混迹在这些人里面。马尔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这些人视他为同类,说他:“识大体,不会为了看不见的东西抛弃自己的生计。”马尔在心里深深的鄙视着这些人,他一次次的在心中提醒自己,他不是麻木不仁的人。

马尔告诉自己,他只是在等待。

真正的英雄耐得住寂寞,懂的在极度的痛苦里压制自己心底的欲望。马尔是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人。

在这些日子里,马尔安静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他身边剩下的那些没有血性的诺德人已经完全屈服于斯瓦迪亚人的淫威了。他们每天付出着巨大的体力,换来几个铜板,在晚上就去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他们努力的争取着斯瓦迪亚人赏赐的一点点残余的财富;他们对那些被帝国逮捕并且处死的叛乱同胞嗤之以鼻。

马尔一天天的在码头上装卸着酒桶,多年的体力劳动与在船上的生活,让马尔身上隆起了结实的肌肉。他的身形敏捷,在各个船之间跳跃穿梭如履平地。他现在臂力很强,六个人才能转动的绞盘,他带着三个人就能绞动。他戒掉了诺德人喜欢饮烈酒的习惯,因为饮酒会让他的肌肉萎缩,腹部隆起,精神消磨。

马尔在码头上听着过往的商船带来的消息。在一年的秋天,他听说斯瓦迪亚王带着军队离开了北方,去了南部山区。他敏锐的感觉到,机会来了。

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是他们和马尔有一个区别,他们不懂的忍耐的艺术。

当提哈将军的舰队带着部分守军离开提哈港去支援南线的战役的时候,很多按耐不住的人,马上浮出了水面。他们在各地彼此呼应,仿佛一朝山河颜色变。马尔多年与最狡猾的商人与最吝啬的酒厂老板打着交道,这让他把谨慎写进了自己的基因,从来不为表象所动。他警觉,提哈将军不会如此愚蠢:在明知稍一放松钳制局势就会恶化的情况下还大张旗鼓的撤军。

果然,在各地隐藏已久叛军完全暴露后。提哈将军的部队像铁锤一样砸了下来,各地被隐藏了很久的据点被捣毁;积累了多年的粮食被抢走;潜伏的人员被一批批的揪出并处死。

这让北海人的希望在刚刚闪亮了一下之后骤然熄灭。

第十三章 北海的一段历史2

马尔有一段时间极度的失望,在风云际会的时候,他没有参加暴乱,因为他等待着某一个男人的出现。但是当那些投机的平民,短视的暴民纷纷把握了机会在北海平原上争当英雄的时候。那个男人居然没有出现,他忘记了自己的志向了吗。

在提哈将军认为他已经彻底的解决的北海的叛乱后,带走了大部分的士兵,乘船去帕拉汶合并了帝国的海军。他沿着海岸线南下,封锁着罗多克叛军的港口。提哈将军带领着帝国第二舰队,他在北军进攻杰尔喀拉之前带领舰队驶进了杰尔喀拉河湾,在这里他在北军到达之前死死地扼守住了杰尔喀拉与西部唯一的通道——东谷桥,并击溃了罗多克人企图西逃的军队。这时候罗多克的军队才刚刚接受战争的洗礼,孱弱不堪。提哈将军的手下却是在北海最精锐的战士,那是提哈将军当上北海将军以后最辉煌的时候,如果他能活下去,他一定能升职,接替帕拉汶那个迂腐而保守的海军上将。

在提哈将军封锁杰尔喀拉一个月后,北军抵达,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了杰尔喀拉。此时整个罗多克都沉浸不久前的山谷惨案带来的那种同仇敌忾的氛围之中。市民激烈的抵抗激怒了斯瓦迪亚王,他下令在杰尔喀拉城的六十四个居民聚居区同时开始点火,不到半天,整个杰尔喀拉陷入了一片火海。提哈将军在船上看着河岸上的杰尔喀拉在火焰中哭泣,他豪情万丈,充满了破坏欲被满足的快感。他让他的舰队点亮了明灯,让士兵唱着欢快的军歌。

这个时候,河岸上的某个罗多克人在复仇的怒火里绞动着弩机。他对着欢快的舰队光最亮的地方射了毫无目的的一箭,仅仅为了表达自己的抵抗,然后就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到,不到半个小时,舰队的歌唱陆陆续续的停止了。

斯瓦迪亚王在半周后接到报告,北海的提哈将军在杰尔喀拉执行防务的时候被南斯瓦迪亚抵抗军狙杀。

那晚,意气风发的北海提哈将军被一只弩箭射穿了脖子,那支箭从喉结射进,精当的切断了颈椎。提哈将军一声不吭就死了,还带着刚刚的笑容。

斯瓦迪亚王在送信的使者手里接过了那只弩箭,那只弩箭沉手而结实。他把弩箭在手里转动着把玩,看见了弩箭的末梢绣着一朵小小的葵花(WXK仙剑,这个以后和你有关系)。

马尔直到一年之后才知道了提哈将军的死讯,他同时听到了一个消息,趁着北军南调,在维赞附近,一个号称当年三十七领主之一的男人起事了。这些年,有无数的人在北海大原上立起了反对帕拉汶的大旗,但是这些草莽里崛起的豪杰很快就被各地的守军扑灭了。这些年,人们已经知道了斯瓦迪亚人的进攻方式与各地的守备力量的虚实,但是还没有一个人能利用这些信息赢得自己的胜利。所以当那个维赞的领主起事的时候,他并没有引起舆论太大的关注,人们仅仅觉得,这又是一个头脑一热揭竿而起的有血性的人。

但是马尔不这么想,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当年救得那个男人,那么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种鲁莽的人。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思考让马尔的头脑变得很清新,他敏锐的感觉到,他该出发了。

第二天,酿酒工马尔消失了。这个时候,斯瓦迪亚王差不多已经把罗多克人赶出了南部所有的城市,南北大一统指日可待了。如果北海的英雄们想做点什么,就必须把握现在。一旦南部战事结束,不论斯瓦迪亚成败与否,北归的斯瓦迪亚士兵都将是北海人的噩梦。

多年后,在斯瓦迪亚王南征失败后的第二年冬天。维赞来的领主在大火里,带着他的士兵踏进了象征着斯瓦迪亚在北海权威的提哈城。他在提哈的将军官邸看见了新任提哈将军一家人的尸体,新任将军杀了他的妻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然后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简单的清理了被战火严重破坏的城市后,维赞来的领主在士兵和市民的拥戴下加冕为王。立国号位诺德,成为第一个诺德王。诺德成了大路上最年轻的国家,罗多克联邦第一时间发来贺信承认了诺德在北海的权威,信中称呼诺德王为:“亲爱的陛下”。

在加冕的礼堂里,诺德皇家武士团团长马尔拔出了佩剑,举在空中,带领着周围几百个诺德精英大叫:“吾王万岁!”

在得知北海的野蛮人立国后,精力旺盛的斯瓦迪亚王不顾刚刚经历大战的国家需要休息,征召了3000人,由皇室的一个贵族哈劳斯男爵带领,越过了杰尔博格山口,进入了北海那阴沉沉的忧郁的大平原。好胜心切的哈劳斯进攻了一个有一个城堡,诺德人似乎弱不禁风,在每一个城堡下都只稍作抵抗便全面撤退。哈劳斯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甚至收复了提哈城,在这里找到了诺德王加冕时用过的礼服。但是哈劳斯没注意,他的士兵已经极度疲惫,在各处留下守军后,哈劳斯能带领四处作战的机动军队不到1500人。这个时候,诺德人的反攻开始了,他们一个个的吃掉了各处各自为战的斯瓦迪亚远征军。最后在提哈沼泽里引诱了哈劳斯并与之决战,哈劳斯的骑兵被沼泽困住,在山林河沟的不利地形下杀死杀伤了人数众多的诺德人后,被彻底击溃。哈劳斯一路逃到了提哈,在提哈被完全包围的前夜又坐船逃离了提哈,直奔帕拉汶而去。在海上,哈劳斯遇到了一群热爱金币的海寇,哈劳斯亲自带领着士兵划桨才逃过一劫。这之后,诺德人重新光复了整个北海平原。哈劳斯丢了北海的消息传回到帕拉汶之后,先王一病不起。,

哈劳斯在将功补过的心理下,制定了一个以夷制夷的策略。他写信邀请雪山那边的维基亚部族雇佣军来到卡拉迪亚。许诺在赶走了诺德人之后,与维基亚人平分北海。哈劳斯将军的愚蠢举动让维基亚人心动不已。多年来,维基亚人都想越过雪山进入温暖而富裕的卡拉迪亚大陆,但是他们被精锐的斯瓦迪亚士兵死死的挡在雪山之东,现在当年的敌人居然开门揖盗。受不了对卡拉迪亚人口稠密的城市和富得流油的土地的向往,维基亚人的部族在哈劳斯的使者带领下,毫无阻拦的越过了斯瓦迪亚人在雪山里的关卡-----------那些他们几百年来都无法攻克的天堑。

事实证明,剽悍的维基亚人对付诺德人很有效。他们占领了被诺德人控制的日瓦车则,还有诺德王的故乡,维赞高地。以这些地方为据点,维基亚人在雪原上日进百里,扫荡着诺德人刚刚建立起来的村镇。维基亚人所向披靡,直到进入沼泽后才被精于水战的诺德人挡住。这个时候,维基亚领袖由于战功过大,让雪山那边的国王感到担心,国王最后撤销了他军队头领的职务。维基亚领主当机立断,处死了使者与意见不合者。他告诉士兵们,家乡被人侵占了,现在他们成了无主之军,要么回故国接受异族统治,要么留下来做开国之军。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下来。那一小部分准备回故国一看究竟的士兵在雪原里遭到了不明武装的攻击,无一幸免。

那之后,失去了后勤补给的维基亚人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而开发起手里这些看起来很贫瘠的土地以求稳住脚步。

然而斯瓦迪亚人却不管维基亚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味的要求维基亚人进攻,让他们越过雪原进攻诺德人。在多次谈判不合后,维基亚人撕毁了与斯瓦迪亚的契约,转而与诺德人达成了谅解。再几年后,维基亚领主在新兴城市库劳加冕为帝。罗多克人与库吉特人甚至诺德人都送来了礼物。

诺德人在北海的局势终于稳定后,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那温暖而富裕的南方。人们说:在那里土地上流淌着牛奶与蜂蜜,树上结着面包与石榴。

诺德人成群结队的越过了杰尔博格山口进入了瑞泊莱特平原。这个时候斯瓦迪亚已经从接连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他们恢复了士气与纪律,并且准备用这些夺回曾经的荣耀。诺德人的步兵在平原上遇上了斯瓦迪亚的骑兵。这些勇敢的骑兵们用血的教训告诉了诺德人,在卡拉迪亚,如果斯瓦迪亚的骑兵在空旷的地带向你冲锋,你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跑。

诺德人接连的进攻都被击溃了,他们无奈退回了杰尔博格山口,仅仅留下了最后一个平原上的据点鲁达堡。在这里,诺德人依托着地形与斯瓦迪亚那强悍的骑兵们周旋。

诺德王写信告诉了海那边的族人,现在每一个诺德人都能在这片大陆上获得好生活。这引来了更多的族人填充到了诺德大大小小的城市与村庄,同时,也招来了海寇。

不过相较于同族,海寇更乐于抢劫那些对他们毫不熟悉的人。比如斯瓦迪亚西北面临海的哥斯莫城就是海寇们常去的地方。这里离斯瓦迪亚帝国海军很近,不过海寇们灵活的战术让海军们无能为力。

第十四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4

哥莫斯的乡下有一片小小的农庄,属于古老的莱特家族。

莱特家族发源于乌克斯豪尔,古老的年代里这个家族经历了太多太多。到先王登基的时候,莱特家族的族人直接统辖领地的人已经不多了。有很多莱特家族的家庭都有这种情况,第一代是领主,第二代进城做了官吏,第三代就彻底了离开了领地。那些领主们的后代再也没有了他们祖先那种开疆拓土的进取心,牧歌一样的乡村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一些满是泥泞的穷地方。但是莱特家族的这一支毕竟牢牢的守候在土地上。

莱特家的老领主是一个帕拉汶军校毕业的学生,当他毕业后,没有被分配到某个军区去担任低级军官,因为他家里支付不起打通关节的第纳尔。在帕拉汶逗留了两年后,这个军校毕业生回了哥莫斯老家,在那里,他娶了当地一个拥有很多土地的平民的女儿。对面家看中了他家的贵族身份,他的家族看中了那家的田产。他的婚姻合并了两个家族,对外统称莱特家族。奈特家族的领地从一百二十亩变成了两千七百亩。

二十年前,先王南征。这个时候,刚结婚的老莱特看到了机会。如果立下军功,他便可以获得荣耀。他的贵族之家也不会因为经济的问题被妻子家的成员看轻了。

他告别了那个和他还没有建立起感情的温和的妻子------那是一个没有太多主见的好脾气女人。

莱特家以前只有一百二十亩土地,所以家庭很小。可以跟随他投军的只有三个人: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仆人哈尔;一个他父亲的当年治下的一个老兵;一个中年杂役。

这四个人只有3匹马,;老莱特和哈尔坐在一匹马上。他们一路追着先王的脚步。他们到苏诺的时候,先王到了乌克斯豪尔;先王度过蓝水河的时候,他们被洪水拦在了路上。当他终于在维鲁加找到先王以后,大军已经西调了。

年轻的老莱特找到了军官,要求指派任务分发粮饷。军官问莱特带来了多少人,老莱特说4个,带他4个。军需官和他正在办公的同事们哄堂大笑,战争开始以来像这样逗趣的事情越来越少了。军官拨给了莱特一匹马,四块毛毡,两袋大麦。然后就祝莱特好运了。

老莱特后来被分配去了一条补给线去检查来往的车辆,防止有罗多克叛军私运武器,并且保护补给线不被切断。

那一天早上,老莱特醒来后感觉心情很好。他的同伴昨天轮休走了,今天来了一个中年的骑士提米跟他一起巡逻。这个骑士是苏诺人,表情温和,胖墩墩、乐呵呵的很让人感到亲近。他带着一顶漂亮的苏诺头盔,上面白色毛羽纤尘不染。莱特很喜欢跟这个中年大伯聊天。中年男人告诉他:“我在南苏诺平原的一个山谷里有一片领地,那个地方物产丰饶,气候温和。不过夏天蛮热的。对了,我还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女儿,她们都很美丽。我来这边后很想她们。我决定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我的义务就尽完了,我那个时候就回家。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傻瓜,家是最好的。不过军旅生涯还是有意义的,我至少学会了骑马,想不到吧,我以前都不会的。以后我的回忆录会记录我曾????”

中年人没说完这话就栽到了马下,一直弩箭扎在他的肚子上。老莱特跳下马去大声的呼叫后面的士兵散开。这时,零零散散的几只箭从树林里射来,一只射中了一匹马的后腿,那匹受惊的马向前跑去,撞翻了莱特,莱特栽倒在地。马后面拉着的马车载着重重的补给品从老莱特肩胛骨上压了过去,附带折断了他几根肋骨,这些肋骨扎进了他的内脏。

提米后来被诊断是被弩箭射穿了胃,当场就死了。老莱特躺在床上发了两天烧,医生在看过之后,走出门,对老莱特的三个伙伴摇了摇头。

老兵带着剩下的两个人走进去,委婉的问老莱特有什么遗言。

莱特累了,什么都不想多说。后来他还是挣扎着说:“你??们,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吧。”

老兵想问一下他对家里有什么安排,老莱特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愿意多说。晚上开饭的时候,老莱特就死了。

那三个人里面,中年杂役后来死在了前线;老兵回了哥莫斯;哈尔去了苏诺,在那里,他一步步的打拼,成了一个商人,在多年后拥有了一个车行-----哈尔车行,开展从苏诺到乌克斯豪尔的运输业务。在积累了一些钱后,哈尔结婚成家,生了一个女儿,人们说那是个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孩儿。

老兵回去的时候,莱特家已经彻底的衰败了。

由于六个月的时间没有男性继承人,莱特家族的领主封号被收回了。领地被封给了一个帕拉汶的领主,那个领主从来没有来过领地,只是委托管家把土地卖给老了莱特的妻子的家族。

老莱特的家族彻底对他妻子的家族失去了价值。

老莱特的母亲郁郁而终。

老莱特妻子的家族都劝她改嫁,但是老莱特的妻子不愿意。她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抚养长大,不久之后,斯诺因.莱特(银色的雪夜!出现吧!雪夜=Snowingnight=斯诺因莱特)出生了。这期间,嫁错了女儿的家族逐渐与莱特家族划开了界线。小莱特从小只有老兵和母亲教育。

母亲给了他慈爱的胸怀以及文化知识,老兵给了他坚韧的品格以及格斗技巧。

母亲家的亲戚不喜欢这个小莱特,这个孩子很沉默,不像是以后能成为领主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莱特越来越沉默,衰败的家业让他没有轻松的心态去过小孩子应有的生活。亲戚家的小孩嘲笑他是:“贵族莱特”。,

每当这个时候,莱特都会上去揍他们。每当这个时候,他那温和的妈妈只能哭泣。老兵越来越衰老,只能对他做一些口头上的教导了。当老兵发现他比较滥用暴力后,大发雷霆,莱特从来没有那么怕过。

老兵说:“滥用暴力的后果,你可以看看我们的国家。因为滥用暴力,现在库吉特人越过了山口;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平分了北海;南斯瓦迪亚独立了。国家支离破碎。暴力可以用来解决问题,但是只在点到为止的情况下效果最大,如果过分的使用,就会带来灾难。你的父亲就是被这种灾难吞噬的,多好的年纪啊,就那样消失在南疆的大山里了。”

莱特从此开始试着掌握忍耐这门艺术。

几年后,老兵死了,死前给了莱特一口剑,还有一个骑士的徽记。

又过了几年,莱特的母亲也行将就木。每当想着儿子的前程,这个一辈子性格软弱的女人只能默默的哭泣。有一天,她找来莱特,跟他说:“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别说话,听我说完。你已经二十多了,该是离开家的时候了,也许已经比较晚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去罗多克找到你父亲的坟墓,带一点上面的泥土回来。你回来的那个时候我一定已经死了。把泥土洒在我的坟上。这样我能感觉和你的父亲隔得近一些。我等了他一辈子了,我只希望死后能和你的父亲靠近一些。”

莱特和他的母亲彼此擦着眼上的泪。

莱特的母亲铁了心,要儿子快点出门。她感觉自己活不久了,不愿意儿子看着自己的死。她知道儿子的内心是脆弱而敏感的。

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莱特拿着母亲从两家借来的40个第纳尔出了门。带着一柄铁剑,穿着一件旅行罩衣。

他没有马,一步步的离开了村子。家门前那条路的尽头时,他回头看。看见了他妈妈在夏天炫目的阳光里颤颤巍巍的站在家门边,一眼不眨的看着他,手背在往前一下一下的挥动,走吧,走吧。

但是妈妈的眼睛又好像怎么都看他不够。

莱特挥了挥手,突然感觉这一转身就再也看不到妈妈了。向前走,不要回头。

莱特扭头,一路走进了青葱葱的麦田里去了,眼泪滴答滴答的滴在路上。

莱特始终没有回头。

莱特从哥莫斯一路出发,穿过了瑞泊莱特的平原,在这里,斯瓦迪亚的骑兵们在多年前赶走了诺德人,把他们赶回了杰尔博格山口。莱特到达了苏诺后,在一个车行询问了怎么去罗多克,那个车行的伙计告诉他先坐车去乌克斯豪尔,然后向南进入罗多克。

莱特用剩余不多的钱付了车费,然后在一天晚上坐上了一架马车。老兵告诉他要留意所有的信息,这样在关键的时刻往往有奇效。莱特看了一下车牌号:“哈尔车行C411”

在车上,他对面是一个年轻人和他的侍女。侍女不知道为什么一身的疮。莱特从来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此行的目的又很沉重。他只能在无尽的思索中听着车轮子碌碌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说强盗来了。

莱特比较镇定。但是他注意到,对面那个年轻人很惊慌,甚至有些发抖。

那个小姑娘,一脸的安详的睡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呼吸。

第十五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5

经过几天的休息,莱因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不过她实在受不了在狭小的车厢内的感觉,在这里,谁都无法定下神来,人昏昏沉沉的,还犯恶心。每到车停下来的时候,她都眼巴巴的望着父亲下车去透气,然后自己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跳下车。

在车上的大部分时间,莱因都在睡觉。父亲的那些油膏味道很奇怪,但是抹在身上很舒服,凉的。

莱因做了一个没有声音的梦:梦里面她又回到了她的小村子里面,他的父亲在门前的太阳里劈着柴,门口的那棵樱桃树掩映在光晕里,阳光透过窝棚的缝隙斑斑点点的照进屋子里来,那些光柱里面,无数的小灰尘安静的飞舞。她又梦见父亲在月光下磨刀,那刀上全部是锈迹,怎么都磨不掉,父亲一直背对着他。然后,她发现窗户着火了,整个村子着火了,她的父亲却骑着马在火焰的缝隙里离她越来越远。漆黑的大地仿佛剩下了这个村子,村子在疯狂的火焰里熊熊燃烧。无数表情扭曲的人散发着汗臭,疯狂的大笑,骑着马在火焰里的村子横冲直撞。忽然,梦里面无声的世界被注入了声音。莱因又看见了他床前的那四个男人,其中一个来揪住她的头发,突然有无数人在喧嚣吵闹?????

莱因惊醒了,隐隐约约的感觉那些梦里的声音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清晰了。她的主人,我的父亲慌乱的摸着身上的佩剑,对面那个让他害怕的年轻人早已经的把剑拿出,立在双腿之间,他的双手轻轻地按在剑柄上。

车厢门被敲动,车夫自一次颤抖着说:出来吧,先生们。这些好汉让你们下来。

莱因不知道不知道发什了什么事情,转过头去看父亲。父亲没空去给莱因解释,简单的说:“没事儿,我们遇到麻烦了。”

父亲在想到底怎么办。父亲和老彼安文告诉过他,在什么情况下采取什么对策。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在一个不明敌情的小车厢里该怎么办。

莱因抓着父亲的袖子,父亲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没事的。”

父亲突然发现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沉稳得很,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父亲想到了老彼安文给他说过的话:“最优秀的战士是最安静的战士。”在这一刻,父亲在害怕里突然觉得自己一年以来的训练并没有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沉静。在与对面的那人的稍稍一对比里,父亲读懂了离开山谷前,当他说出那些豪情万丈的话的时候,祖父和老彼安文那复杂的眼神。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遇到的是卡扎克大爷。我们的头领只需要你们提供一些资助金,然后你们就可以继续套上你们的马车,走到天边去啦。下来吧。”

父亲用一种甚至是祈求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那个人定定的看了父亲一眼,然后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不再理会父亲了。

莱因注意到,车上另外的两个乘客,一个香肠商人和他的妻子已经瑟瑟发抖的坐在了一起,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莱因记得,小时候,她的妈妈病死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她的爸爸把手紧紧的握住,直到莱因的妈妈去世,莱因的爸爸都一直握着他妻子的手,直到那手在他手里凉的像冰块一样都没有放手。

这个时候,车厢的门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个人把木棒伸进了门缝里想把门撬开。

父亲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轻悄悄的站了起来,拔剑对准那条缝,在把剑端稳了几秒钟后,猛然刺了出去。接着门外的人一声惨叫,然后他在慌乱里向后摔倒的声音传了进来。过不一会,外面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哄笑声。外面那些人嘲笑着那个被刺伤胳膊的倒霉蛋。

“好了,里面的先生们。你们伤了我们的一个弟兄的胳膊,现在恐怕你们得多交一些医疗费了。出来吧,你们就算是帕拉汶来的皇家卫士也没有机会,因为你们如果敢抵抗,我们会把你们射成刺猬。”

那个年轻人示意父亲还有那对夫妇不要靠着车的内壁坐。父亲一只胳膊夹着莱因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箭的箭簇从父亲刚刚靠着的木板外面扎了进来。

“出来吧,刚才那样的小礼物我们还有一千多份呢。”

这个时候,那个香肠商人定了定神,哆哆嗦嗦的对莱特说:“好心的先生,让我和我的妻子下去吧,我听说过这个卡扎克老爷,他做事很有分寸。我和我的妻子只带着一篮子的香肠和一大瓶泡菜去她娘家。强盗们要这些东西,就拿去吧。我担心您激怒了她,我和我妻子要付出的就不只是香肠和泡菜了。”

莱特问父亲是不是也准备像一个懦夫一样去乞求强盗的仁慈。父亲其实也很想下车,但是听了这话,只能逞强说他愿意留在车上。

莱特说他不反对香肠商人夫妇下车,这让香肠商人的妻子感恩戴德,而香肠商人刚刚被莱特说成是懦夫,到了此时便不再多说什么。

莱特让父亲走到门边拉住门闩,告诉商人夫妇,门一开就跳下去。

莱特对父亲点了点头,父亲猛的拉开门闩,商人和他的妻子提着一大篮子的香肠和一大瓶泡菜急急的跳下了车。莱特对父亲大叫,“关上门!”

父亲愣了愣,把怀里抱着他的莱因一把推下了车,对商人叫道:“说她是你们的女儿!”

然后父亲哐的一声关了门。

门外莱因哭叫着拍打着门,商人的妻子在反应过来后抱住了莱因、安慰着他、盗贼们一阵骚动。

莱因不知道为什么主人突然把她推下了车,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母亲离开她时的无比恐惧和寂寞。,

现在车厢内只剩下了父亲和莱特。

“我叫莱特,很高兴我们可能死在一起。”

“我是阿卡迪奥第二,????????????”父亲虚弱的说。

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好的,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就着泡菜吃香肠了,让我们感谢这个诚实的商人的资助。现在请你们在一边耐心的等候,等里面的先生出来后,你们就可以坐回马车上去了。那么,里面有几个人呢?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商人尴尬不已,害怕车里面的人在认定他是懦夫之后再说他是叛徒,只得小声说:“两个。两个鲁莽的年轻人。”

卡扎克从商人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内心,他哈哈一笑:“好的,谢谢你。话说回来,你的女儿似乎很害怕呢。”

商人脱下帽子表示感谢:“呃??是的,乡下的女孩子没见过世面。”

卡扎克说:“不过我听说,里面的某一个小贵族带着一个侍女。先生,到底是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儿你恰好没看见呢,还是这个小姑娘并不是你女儿?”

商人嘴巴发干,不知道怎么应对。商人的妻子去抱着莱因:“先生,这和这个小姑娘没关系。不要难为她。”

卡扎克对商人说:“恩,你的妻子已经替你回答了。我不会为难一个小丫头的,不过,我希望跟她谈谈,让她劝劝她的主人”说着卡扎克伸出手去拍了拍小莱因满是眼泪的脸蛋。

莱因在眼泪模糊里感觉到有人在拍弄她的脸,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人对她的猥亵的举动。她惊惧难当,闭着眼睛对准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咬了了下去,咬中了手指。

库吉特人咬了库吉特人。

卡扎克的血从他手指上的一排小巧的牙印里流了出来。

上一次他的手指流血还是很多年前了。那个时候他弹了整整三天的冬不拉琴,琴弦割破他的手指。他看着手指上鲜红的血,好像多年前看着的一个毡房前的那抹鲜红的夕阳,迎着那片光,一个他将会埋在心里一辈子的女人穿着嫁衣笑吟吟的走了出来。

卡扎克在一瞬间陷入了遥远的思绪。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一个手下正在狠狠的揍着莱因。莱因穿着一身像鸽子一样白的亚麻衣,被踢来踢去,像一块轻巧的手帕在风里面飞舞。

卡扎克喝令他的手下助手,他把滴血的右手举到身边,一个手下拿着随身带的一细布卷绷带给他包扎起手指来。

他看着地上的这个性子火烈的小姑娘,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用小女孩尖软的声音骂了一句:“混蛋!”

卡扎克大吃一惊,自从进入斯瓦迪亚以来,第一次有人用库吉特话骂他混蛋。

第十六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6

卡扎克骑在马上不住的回头看他的两个俘虏。他在心里思考着怎么处置他们。

他知道这两个人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死。他们在长达半天的僵持里合力杀死了自己一个年轻的手下,那是个穷苦农民的儿子,因为家里遭了灾,领主又不肯降低赋税,于是逃了出来投奔他,入伙才三个月。

这个农民很沉默寡言,由于入伙时间短,做事很积极,很乐意去干一些别人不肯出力的事。这很讨其他喜欢斤斤计较的盗贼的喜欢。这个没有经验的小伙子在车门终于被石头砸毁后,冒冒失失的把头探了进去,被车里的人顺手用木头凳敲碎了头盖骨。具体是谁杀的那个小伙子已经不重要,因为现在他的手下只有一个要求,这两个人都得死。

父亲的手被一根绳子反绑在身后,那根绳子在父亲前面绑着莱特的手,随后那根绳子继续延伸,在卡扎克的马鞍上打了一个死结。

在头一天的下午,莱特和父亲在最后被揪下了马车,给打的鼻青脸肿。父亲甚至有些羡慕起那个懦弱的香肠商人起来。

父亲的鼻子刚刚才不流血了。现在他除了一身满是脚印的衣裳,一无所有了。莱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只眼睛都被打肿了,左眼什么都看不见。

卡扎克的俘虏实际上有三个人,那个小姑娘一直抓着父亲的衣襟跟着走。卡扎克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个小同胞。

有很多年了,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同族了。这个小姑娘一下子复燃了卡扎克对草原很所失落的记忆。那些打马牧羊的生活现在对于卡扎克像一个遥远的梦想,像大草原的海子上倒映的白云。

卡扎克的手下不断的策马过来与他并驾,告诉他,他们愿意担当处决这两个俘虏的人。

当天晚上,卡扎克的人在一片树林子里面宿营。

在营地里,父亲和莱特的脚也被捆了起来。这个时候父亲和莱特的手已经被捆了太长时间,供血不足,摸起来冰凉冰凉。卡扎克一般不收俘虏,因为他只要钱。除非是绑票的时候他才会用一根绳子牵着他的俘虏到处跑,然后与被绑架的人家里联系缴纳赎金的事宜。这个时候卡扎克会变得极其谨慎,因为诸多的绑匪往往在最后把俘虏归还的时候被埋伏好的巡逻队抓捕。

卡扎克一般会在最热闹的市集上租一间房子,把被绑架的人关在里面。随后他通知被绑架者的家属,在另外的一个镇子上交易。随后卡扎克会委托一个案底良好的市民,让他去最好的商行雇一个联络人负责联络。

这样,在经过了层层的人员委托,一桩不光彩的勾当变成了最干净的生意。这样非常安全,但是价格昂贵。所以卡扎克一般不绑架人,要绑架就绑架那些富得流油的公子哥。这些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寻欢作乐。卡扎克只需要在城里雇佣几个有风情的德赫瑞姆妓女,就能把这些倒霉蛋引到某个合适的地方,比如一个空旷的厂房,一条小巷,或者一片幽静的果园。

卡扎克被从前线一路带到斯瓦迪亚的腹地的时候,双手一直被绑在身后,几个月的折磨让卡扎克留下了后遗症,他的右手总是不自觉的抖动。这让他再也不能弹奏起悠扬的冬不拉琴了,那把优质的冬不拉琴是一个艾尔莫车老琴匠的手艺,音质优美,让卡扎克爱不释手。现在虽然他不能再弹奏了,但是依然背着它。

自从卡扎克加入了盗贼之后,无法继续弹奏冬不拉琴的右手终日折磨着他,所以卡扎克一旦抓到俘虏,总是把他们的手死死绑住。他这个习惯被他的伙伴们理解为小心谨慎,只有最聪明的几个盗贼能在卡扎克绑起别人的手的时候,从他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快意。

在把父亲和莱特的手被拴在马鞍上的时候,卡扎克又一次想起了那再也不能出自他手下的琴声,这让卡扎克在捆绑的时候格外用力。父亲痛的大叫,莱特额头沁出了冷汗。

当大多数人都睡下的时候,卡扎克看了看他的两个或者说三个俘虏。卡扎克在心里暗暗的思索,今天的收获颇丰,卡扎克在我父亲的身上搜出了几件考究的衬衫,上面绣着H.A、一些看起来很有药效的药膏、一把精美的佩剑、100多个第纳尔,当然,最让卡扎克感激卢伦斯的汤汉的是,父亲有一张全大陆信誉最高的支票,价值1000个第纳尔,发票的开据人栏上写着两个人名:霍.阿卡迪奥和吉尔.彼安文;而在莱特身上,他只搜到了19个第纳尔和几件很朴素但是很结实的衣服。

卡扎克在军队里见过这样的票据,他知道这样的东西的价值。他看着手下那些不识货的到盗贼们,他们只盯着那些金币,全然看不到别的东西。卡扎克在心底看不起这些斯瓦迪亚人,他不动声色的把票据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卡扎克让手下平分了这100多个第纳尔,给了汤汉的弟弟15个第纳尔,这让汤汉的弟弟非常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随后卡扎克叫来一个以前是裁缝的手下,让他把父亲的白衬衣改成了那个死掉的年轻土匪的丧衣。

每人分到的几个金币让卡扎克的手下非常的开心。在金钱之光的照耀下,强盗们暴露出了他们其实并不在乎那个年轻的傻小子的死的心态。

卡扎克给了莱因一个面包,一皮囊水。

莱因给掰开了一半跑去递给了父亲,父亲让莱因把莱因给他的半个的面包再分开一半给莱特。莱因想了想,把她自己的面包分了一小半给莱特。父亲知道这个丫头很倔,就不再劝,但是自己把面包吃了两口就说吃不下了,让莱因自己吃。,

莱因看着父亲吃下了东西,然后把皮囊的塞子拽开,喂了父亲三口,莱特一口。卡扎克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莱特眼里稍稍表露的妒意。

其实卡扎克不想杀这两个人,因为他一贯的原则,也因为他从那张票据里看到了父亲背后隐隐约约的实力。与这种家族结仇是没有好处的。况且,他自己的那个小同胞似乎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这也让他找到了一个理由不去处死我父亲。相反,莱特给卡扎克的印象却很差,这个小子总是一脸的高傲,比起我父亲更像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但是他却只有可怜的十几个第纳尔,这一点尤其让莱特在满心期待的强盗之中口碑极坏。在后半夜,卡扎克有了一个大体的想法:去说服自己的手下如果一定要处死俘虏的话,就只处死莱特,留下我父亲。

这个念头在卡扎克看见我父亲慷慨的分给莱特食物和水后,坚定了下来。

第二天,卡扎克告诉强盗们我的父亲是一个富家子弟,他的性命或许值得上上千第纳尔。当然,如果强盗一定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那么就杀掉他吧。卡扎克拍着胸脯说,他一定尊重大家的意见。

那一千个第纳尔的赎金让强盗们听得眼睛发亮。随后,他们的一个代表找到卡扎克,说兄弟们其实一开始就觉得不需要两个人都杀掉,因为毕竟他们只杀死了一个人,惩罚不需要这么重。而且大伙都觉得,我的父亲看起来很敦厚,那个年轻的农夫应该是另外一个冷冰冰的小子杀的。

“老大”,那个强盗代表总结道:“让这个小伙子活着吧,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我们只需要另外一个人的鲜血平息我们的愤怒就行了。对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什么时候去联系这个幸运的臭小子的家人?”

卡扎克在强盗们的面前深深的思索了一番,谨慎的问了问强盗一番,真的要放过这个欠下血债的小贵族一马?

强盗们立场坚定,纷纷说他们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我父亲是一个品德比较高尚的人,这样的人,“杀了太可惜。”

卡扎克品味着“杀了太可惜”这句话,说他觉得他自己应该尊重兄弟们的意思。

盗贼们嬉笑开怀。

卡扎克带着几个俘虏回了他们在乱石之间的营寨,然后他下令把我的父亲和莱特松绑,关进一个石头洞穴。莱因请求卡扎克允许把她和我的父亲关到一起。

卡扎克和他的小同胞谈判了半天,然后莱因同意帮这些强盗大叔浆洗衣服,作为回报,莱因得到了卡扎克的两个承诺,第一,莱因可以自由的进入洞穴看我的父亲;第二,卡扎克的手下不会骚扰莱因。

父亲心情黯淡的坐在石头洞穴里等着命运的审判。就在刚刚,一个强盗进来让父亲好好的组织组织语言,然后给自己的亲友家写一封信让他们来赎取他,他们会检查信件,如果我父亲写的数额少于2000个第纳尔,他们就不把信送出去。

这个时候盗贼看了看莱特。莱特说他家交不起赎金。

强盗咧嘴一笑,“你不用考虑赎金的事情,今天晚上你会被处死。”

父亲从下午一直坐着思考。莱特跪在石头墙前祈祷,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下午莱因开心的过来了,她说头领答应她不处死她的主人。莱因给父亲带来了半块羊奶奶酪和小半个羊角面包以及一大袋果子酒。父亲问她怎么吃得东西会这么丰富。

莱因倒了点酒在手心给父亲搓着手背,让血回流。

莱因说她也不知道,头领只告诉她她的主人不会死了,然后就给了她一些食物和一袋子酒让她去给父亲活络一下僵硬的手。

父亲让莱因去给莱特也搓一下,莱特停止了祷告,淡淡的说:“不必了。”

知道前因后果的父亲因为莱特这句话感到很沉重。

莱特顿了顿,对父亲说:“你看起来像一个心肠不错的小伙子。我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父亲点了点头。

然后莱特给父亲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始于二十年前,是一个关于莱特家族的故事。

第十七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7

苏诺的税务官阅读着今天早上的一封来信。这封信让他做了三件事情,第一,派人去了白鸽山谷;第二,派人去找了哈尔车行的老板;最后,他让自己最信任的一个属下去找了苏诺的治安官。

税务官邀请治安官到自己的家里共进晚餐。

在下午的时候,税务官让他的妻子把家里最好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他的妻子问他谁要登门拜访。税务官说,白鸽山谷的领主,霍.阿卡迪奥。税务官注意到妻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似有似无的波澜。税务官妻子点了点头:“好的,亲爱的。我记得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来拜访我们,不是吗?”

税务官苦笑一声:“是啊,这次要不是出了事,他也还是不会过来的。”

税务官妻子马上听出了问题:“出什么事情了吗?”

税务官知道等那个满身泥巴的领主来到之后,他聪明的妻子一定可以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防止到时候手忙脚乱,税务官只得拿出了一封从某个小镇的酒馆里寄出来的一封信件。封面上写的是:“致姨父大人。”我那天真的父亲觉得自己被一群强盗抓跑非常丢脸,所以不愿意给山谷写信,他觉得这让会让很多他在乎的人失望,特别是,他的母亲。所以在强盗催促再三之下,父亲在信封上写了“致姨父大人”,地址写的是“苏诺金蔷薇区流苏街275号税务官官邸”,在信里面,我的父亲简单说明了他的被俘经历,说他现在在一个叫做卡扎克头领的人的手里。

税务官妻子把这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拿了出来,快速的读了起来,“我的天哪。”

税务官拿出了随着信件一起被送过来的一块碎布,上面绣着两个字母“HA”。税务官记得我父亲穿过这样的衣服。这让税务官放弃了这是有人在讹诈的念头。

“你还记得这个标记吗?”

“恩,苏米那可怜的儿子身上的。”

“恩,倒是很有派头。”

“他父亲什么时候能来?我们能做什么吗?”

“我在巡逻队的军官休息室里听说过这个卡扎克,他很狡猾,而且经常得到农民的保护。一直没有被人捉住过。但是你看,农民之所以保护他就是因为他做事很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别担心亲爱的,小伙子的性命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只用想办法用最低的代价把他弄出来就行。”

这个时候,管家进来了,税务官对着他显得有些激动的妻子点了点头,轻轻的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然后转身走到了管家旁边。管家恭恭敬敬的说,“哈尔车行的老板来了。”

税务官的脸上闪过一丝寒光:“让他等着吧。告诉他我正在会客。”

然后他转身回去继续跟他的妻子商量起了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来。当税务官觉得哈尔被晾的够久之后,他摇了一下桌子上面手铃,让管家去通知哈尔他准备下去了,然后他开始在妻子的帮助下穿上会客服。

哈尔最近受的打击已经超出了他这些年来养成的忍耐能力的极限了。他的商队消失在沙漠;很多客户因为这个消息纷纷对他的公司撤资;税金到期;如今,他的马车又在路上被打劫了,其实损失一架马车是无所谓了。但是那车上有一个年轻人,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年轻人关乎着他的税金能否延期、他的信誉能否被保证、他的生意能不能继续得到某些税务官介绍的资助人的资金。

他在税务官的无礼接待里感到今天这一趟出访的压力。

在坐立不安里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哈尔看见税务官毫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哈尔脱下了帽子,一头的汗,随后得体而礼貌的表示了他现在心情的不安。商人的话圆滑轮转,满是奉承和讨饶。

税务官记得他刚刚在父亲的保举下进入税业的时候非常的吃不消商人的嘴上功夫,他经常被商人掌握主动,往往追讨商人拖欠多时的债务不成,反而被商人说动,回到税务所跟他的上司为商人的悲惨故事寻求帮助。

他的上司把他的表现告诉了他那位高权重的父亲。他的父亲微微一笑,告诉那个上司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我的下属,但是你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

随后年轻的税务官的工资一步步的从200个第纳尔每月降低到了120。在先王南征的时候,他最先接到税务局的以“回家修养”为名的裁员信。这个心高气傲的税务局小职员找到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说一个男人应该自己思考怎么解决问题。

在几天后,他的父亲告诉他,家里面不能白住一个不能养活自己的男人。他去找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正在为一丛灿烂的玫瑰修枝,这个妇人乐呵呵的说,她什么都听她丈夫的。

小职员愤然离家出走了,带着几十个第纳尔。他住进了一间旅馆,无所事事,跟那些贩夫走卒喝着酒聊天,忠厚的他经常因为这些人的悲惨故事而为他们的饮料买单,几天后,他的钱用光了,旅店老板说如果他不能续费的话,就只能请他离开了。小职员觉得家里应该对这种情况负责,他告诉老板不要小看他,让老板去他家找他狠心的父亲要钱。

将信将疑的老板找来了一个伙计,带着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去富人区找一个税务大员要钱。几个小时后,伙计给老板带回来了一句话:“税务官大人说他家里没有一个付不起旅馆费用的儿子。”

一刻钟后,醉在床上的税务局小职员和他的包裹被丢到了马路上,屁股上被白跑一趟的伙计踢了两脚,伙计转身回去,觉得不解恨,又回来补了一脚,才满意的去了。

小职员在众人的嘲笑里爬了起来,他看见了那些给他讲悲惨故事的人现在依然在酒馆里喝着酒,他自己却被丢在了马路上。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一种悲愤,他知道,商人们的那些可怜话再也打动不了他了。

第二天,小职员拍干净了屁股上的三个脚印,回到了税务局,希望返回到工作里。他找到了他的上司,上司看着这个落魄的富家子弟,说现在有一家酒厂已经半年没有为帝国的战争缴纳一个第纳尔了。

小职员拿着传票去了酒厂。

酒厂老板得知了小职员的来访目的后,在小职员的面前哭了,小职员岿然不动;酒厂老板找来了自己老婆,后者刚刚换上满是补丁的破衣裳,两口子一起又哭了一场,小职员纹丝不动;酒厂老板没辙了,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四个小时,酒厂老板已经磨破了嘴皮子。

之后又上演了一系列亲人突然登门拜访,债主砸门讨债的生活剧。

小职员说他受够了,酒厂老板已经严重的浪费了他的耐心,他一会去就签署封条让治安官来查封这家看起来已经经营不下去的酒厂,然后他会免费为老板申请破产,保证他的财富不再倒贴进这倒霉的生意。

酒厂老板惊觉他遇到了少有的硬骨头,于是老板说:“铁石心肠的年轻人啊,我只有卖了我老婆出嫁的时候带来的首饰用来填补您的业绩了。可是我还是填补不满啊,我只能还一半。”

小职员说:“1个第纳尔值10个银币,10个银币值两斤铜板。如果我今天少拿一个铜板,明天您家门上就多一张封条、商业登记所的开业登记簿上就少一家酒厂。”

酒厂老板和他的群众演员在哭天抢地里看着小职员冷静的像一块上马石。

当夜,税务厅快要下班的时候,劳碌了一天的地区税务厅厅长招呼他的马夫准备回家,这个时候他看见早上的那个小职员背着大袋小袋的第纳尔外带一大把首饰踏着月光走了过来,活像是童话故事里发现了宝藏的主人公。

小职员的上司吹了口口哨:“这么晚没回来,我以为你又被感动了。”

小职员把身上的东西交给一边的一个出纳:“没有,他们被我感动了。”

税务官在回忆里,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微笑,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一准会被眼前这个家伙的话打动。什么劫匪横行啦,家中变故啦等等,现在对他来说像是耳旁风了。

他摇了摇手,让哈尔闭嘴。然后他说:“我想你也知道,这次你的车行弄丢的人是我的外甥,我的妻子最喜欢的小妹妹是他的母亲。我的先生,刚才那些话我不觉得能够掩盖一个事实:你拍下胸脯要把我的小外甥送到乌克斯豪尔,我却在一个多星期后收到了一封索取赎金的信。”

哈尔感到很窘迫,很像他多年前在南疆作战时,穿着破衣烂衫走在衣着光鲜的贵族之间,忍受着他们嘲弄的眼光。

他的嘴微微的颤动,说他准备为这个悲剧负责。他想知道那些贪婪的匪徒们要多少赎金。

税务官把信件给了哈尔。哈尔快速的滤过无用的信息,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封信自称价值3000个第纳尔。

税务官嘲弄着说:“我亲爱的哈尔,你真的能把这件事情摆平吗?我那小姨夫马上就要从他的领地过来了。对他来说,这些钱不是太大的问题,他家一个月卖奶酪都能为国库贡献一大把第纳尔。但是你想过吗,这件事情如果还要他自己来做,他会怎么想我,会怎么想你?”

哈尔知道自己已经被死死的套进了一个笼子,他在刚刚的信里面读到,这个笼子是一个叫做卡扎克的人制作的。他听说过这个卡扎克,并且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的许多传说。传说之一就是从不撕票,但是从来垄断定价权,不与别人协商。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上了厅堂,他在税务官看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说:“大人,治安官来了。”

哈尔收到了来自税务官的邀请,希望他参加晚宴,然后在晚宴上与治安官协商一下解救被绑架者的具体细节。哈尔明白这个协商的本质就是让他出钱,他在耳朵里听到了第纳尔扑通扑通掉进河里的声音。

治安官带来了一个戴着斗篷的男人。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的谈话里,治安官和税务官统一了一下意见:卡扎克已经为所有的人带了不便,那么,把这次交易变成卡扎克卡扎克的最后一笔生意吧。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治安官为税务官推荐了他带来的那个男人。

哈尔只注意了两个信息:第一,这个人抓捕罪犯从没失手;第二,这个人的雇佣费用一个案子500个第纳尔,绝不二价。

第十八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8

莱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老兵告诉过他,平静的等待死亡即使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皇家卫士也是极其难熬的,这个期间每一秒钟人所承载的压力都在上升,而且退无可退,直到被折磨到死亡,压力都不能被缓解。莱特从小听说过很多英雄在被处决前淡然的而高贵的举止,但是当他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淡然,他总是一阵阵的激动,手突然开始抖动,心里一股冲动顶得他直想大叫。

莱特并不知道这是正常表现,那些故事里的英雄大多在死前都有不堪的表现。不过经过美化后,展示给了世人一副十足淡定的贵族派头,仿佛那句贵族们自夸的格言:“吾死而高贵存。”那种迷信于坦然赴死的传说的,往往都是莱特这种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对于年老的权贵们来说,生命已经变得太珍贵,是一切野心得以实现的前提。所以国王在最后一刻赦免一个死刑犯的时候,往往会体贴地派一个外科医生,在传令官宣布赦令后马上割开犯人的手指放血,防止犯人过于激动而给心脏造成过大的负荷。

莱特心烦意乱,看着对面的那个小子一阵羡慕,甚至是嫉妒。有一段时间,莱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恪守的信条是不是真的像祖先写的经传所描述的那样:“它能领你面对箭雨,它能领你走过毒蛇”。莱特的心里越来越烦躁,只想着怎么活下去,他不想死。天每黑一点,他都更加的不安,他记得那个强盗猥亵的笑容:“你不用考虑赎金的事,你今天晚上将被处决。”

天傍晚的时候,几个强盗表情猥琐的走进了山洞。他们比划着怎么捉住的这两个小子,大声的猜测着莱因和她的主人之间的苟且之事。卡扎克警告过他们,“不准动莱因一下”,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早就对莱因施暴了。强盗之间悄悄的传说着一个消息,卡扎克是一个库吉特人,库吉特人绝对不会因为斯瓦迪亚人的利益去处死一个库吉特人同胞。然后他们把目光放到了莱特身上,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边高深莫测的微笑一边互相的耳语着,然后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小子,冷冰冰的小子。跟我们过来一下”

莱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是当几个强盗真的让他走的的时候,他居然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走出山洞了,他一动都不愿意动。莱特用颤抖的声音问:“处决不是要到晚上么!”

一个强盗面色通红,他吃吃的笑着说话,说得唾沫横飞,牙板黑黄黑黄:“啧啧,你这天真的小娇娃。晚上是你的脖子要被捅个口子,现在是别的地方要被捅。跟我们走吧,放心,你能活到晚上。”

莱特疑惑不解,不过听说这不是处决,他的勇气恢复了一些,勉强压制住了刚才那种排山倒海一样差点把他击倒的慌乱。一个强盗过来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把他推向洞口。莱特的手脚红肿不堪,跌跌撞撞的冲向洞口,被一个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他的中年强盗抱住。这个强盗一脸的妖异,脸上湿漉漉的,胡子剃得干净,举止也比刚才那几个人胡子拉碴的强盗温和。莱特绝得这个男人的手很轻。

在几个强盗隐晦的笑意里,莱特被带走了。

从始至终,我的父亲都感到很不安,他不知道强盗的那句“在别的地方开个口子”是什么意思。

但是莱因知道。她给村子里的村长打过水,那天她双手提着一大桶水在草原上那种干烈的阳光照耀下走进村长的院子,把水倒进一个水槽。她想向村长要一个面包,这是村长答应给她的工资。但是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平时那个笑容可掬的村长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靠墙的木凳子上咕噜咕噜抽着水烟。莱因饿的要死,双臂酸痛。她想自己进去找个面包,她走到村长老爷家的厨房,听见里面有声音,是男人轻巧的讨饶声和短促的惊呼声。她在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她看见村长和村长家新雇的一个长得很清秀的长工,她看见了一个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第二次的场景。她吓得转身跑回家去了。

莱因见过她的父亲给母马配种,她的父亲告诉她大地之上,生命之间通过结合产生后代。但是她不知道男人也这样。她实在想不明白就去问他的父亲,她的父亲听后严厉的指责了她,让她不准胡说。莱因被吓哭了,她发誓她看见村长在给他家的长工配种,就像她看见她父亲给领着**给母马配种那样。莱因的父亲想了一会,让莱因不要四处说。莱因很听话,她不乱说。但是有一次,莱因父亲的几个朋友来拜访他的时候,莱因的父亲在醉酒之后,自己却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那几个来客显得大有兴趣,招来莱因一问究竟。莱因胆怯的看了看她父亲,她父亲默许了。于是莱因把她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几天后,村长家被闹得不可开交。村长妻子的家人把那个长工狠狠的揍了一顿,把村长家的家具全部打烂,把牲口全部牵走了。村长是一个和善的男人,不过很有担当,不怕事,但是这次,人们爬上高高的院墙看热闹的时候,只看见村长默默的忍受着妻子家人的责骂,自己蹲在地上吧啦吧啦的抽着烟,窝囊极了。

莱因每次想起来村长的所作所为就很害怕,但是她却因为村长最后上吊自杀而自责。她觉得是她的错。这种害怕和自责让莱因在刚刚听明白了强盗的意思之后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她看见我父亲疑惑不解,却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父亲,只好自己脸红红的一言不发。

在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莱特回来了。我的父亲坐在地上立起上身,想跟莱特打个招呼,但是他发现莱特好像没看见他,眼神空茫茫的,衣服被揉得一团糟,沾满了灰尘。在一瞥之下,父亲看见莱特的右边大腿的裤管上沾满了血,那片血在慢慢的扩散???

莱特的一言不发让父亲很难过,以为莱特又遭到了毒打。莱因心知肚明但是不便多说,只好坐在父亲旁边问父亲要不要她去找头领要点吃的。过了一会儿,就着太阳最后的亮光,一个强盗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枝羽毛笔、一瓶刚注了劣质墨水的小瓶、一个小板凳走了进来。刚才带走莱特的人里面就有他,他的表情显得淫秽而满足,他戏谑的看着莱特。我的父亲和莱因都注意到了,莱特在这个土匪进来后表现出了极度的畏缩与恐惧,这与我的父亲在马车上留下的莱特的印象判若两人。

我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开始写起了一封信。父亲想了片刻,在信的开头写下了“亲爱的姨父”。当写到赎金的时候。父亲突然觉察到了一种对莱特的责任,但是他不敢贸然的去帮助莱特,他怕莱特感到被侮辱。于是我父亲审慎的问了问一直低着头的莱特:“先生,我愿意让我的亲戚多出一点钱,让他们一并把我们赎出来。额??我是说如果你家财政暂时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先帮你垫上。您以后还我们便是,当然,如果您一定拒绝,恪守贵族????”

这个时候,父亲看见莱特猛然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放出的光芒,热切得让父亲浑身不自在。父亲直到很久之后,亲手把一只狐狸从陷阱里拉出来的时候,从狐狸的眼里,又看到了当年莱特的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那是对生命的极度渴望。

父亲慌乱不已,莱特居然哭了,眼睛里的泪水不止的流下来:“先生!如果可以!请这样做吧```先生,好心的先生,请为我付赎金???,我会还你的??”

过了一会,卡扎克看见他那个送笔纸给我父亲的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半个小时之后,强盗们被召集起来,然后他们目瞪口呆的听卡扎克旁边的一个他们的同伙讲述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被绑票的大肥羊居然愿意再出钱去赎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

强盗们经过协商一致同意,任何人的高贵的举动都不应该被阻止,即使这个人本身是个俘虏也拥有这个权利。

第十九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9

人们在心里惊叹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个石匠是远近闻名的卡扎克大爷的地下联络员。他是卡扎克在绑票时开展委托业务的第一层,至关重要。他今天要找一个他合作了很多次的一个人,这个人好像是一个外国人,说话带着浓浓的北地口音,还夹杂着一些明显不是斯瓦迪亚语的词。这个人有一个特点,爱喝酒。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他在很多年前流浪到了艾伯伦,在这之前他似乎在苏诺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城镇都呆过,不过最后他选择了好客的艾伯伦落脚。他平时帮农民们整修一下房顶,换上新瓦片或者茅草;偶尔在财主家雇佣短工收割粮食的时候也去帮忙,混口饭吃,不,混口酒喝。人们只在最开始怀疑过他的身份,但是在经过了几年的接触后,人们逐渐不再那么关心这个人的来历了,好像他本来就在生活里面一样,人们只是觉得他是一个糊里糊涂的老酒鬼。石匠在之前的几次委托业务里找过这个酒鬼,因为这个酒鬼身上有几个特点,或者不如说是优点。第一、他案底良好,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艾伯伦镇上的一个酒鬼,新近出生的孩子早就把他当成镇子上的人了;第二、他从不多问,他只关注他工作以内的事情,他牢牢的按照别人交给他的流程走,“把这份封信带到苏诺交易行,给接待员20个铜板,他就不会让你登记你的委托类别,而且会引你找一个办事员。给办事员5个银币,他就不会多问,把信给他,然后再给他15个第纳尔的委托金。然后,去喝酒去吧”

这种密不透风的委托机制从来没出过错。卡扎克总能在治安署的人还没有摸清状况就安全的拿到了自己的赎金,然后再过一段时间,被绑架的人就会在被灌醉后丢到闹市里。

关于酒鬼,石匠不知道别的,只知道酒鬼的绰号:“乌鱼子兄(五岳醉仙=wyzx=(搜狗拼音)=乌鱼子兄,你原谅我吧????)”,石匠不知道为什么酒鬼取了一个很像水贼海寇的外号,乌鱼子。

石匠在酒馆的最深处看见了已经显得有些衰老的乌鱼子。他买了2大杯麦芽酒让一个跑堂的小子端着跟着他走。他坐到了乌鱼子的前面。乌鱼子趴在两只交叉的胳膊上睡觉,醉酒之后虚弱的紧。感觉到前面有人,乌鱼子抬起头看了看,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对面这个人是经常来找他“做生意”的那个石匠。乌鱼子流浪过很多地方,他知道这些牵线人背后一般都牵扯着犯罪,风险与利润成正比,所以乌鱼子能很坦然的接受这个石匠给于他的优渥的工资。乌鱼子很聪明,他知道这种厚利的背后是深渊万丈,所以他谨慎的不去打听任何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东西。这一点反过来为他带来了好名声。

乌鱼子理直气壮的拿过了面前这杯清香的麦芽酒,咕噜一口喝了不多不少的一口,既喝下了满足的一口,又在杯子里留下了看起来依然很满的大半杯。乌鱼子感到一股酒劲顶上了脑袋,让他觉得脖子突然变得像芦苇一样轻飘飘的,沉重的脑袋不自主的向两边歪,在努力稳定下脑袋来后,乌鱼子打了一个酒嗝,满意的把一口唾沫吐向一边的过道。石匠虽然喜欢乌鱼子的办事小心,但是也掩饰不住对他嗜酒的厌恶。乌鱼子已经很久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了,多年来的酗酒已经让他终日游离在幻觉与现实的交界处,他并不会在任意一个世界倾注太多的关注。但是今天,乌鱼子似乎很在意石匠的那一瞬间的鄙夷的表情,那让石匠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乌鱼子这段时间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衰老,这让他在混沌中突然惊出了一生冷汗:他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这让他生出了甚至是恐惧的心思,多年的酒精已经让他的精神消弭了,但是他死守着最后一个承诺,他有最后一个心愿。以此为底线,他满不在乎的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当他突然发现自己突然连这个底线都守不住的时候,一股股深深的不安和愧疚唤醒了他多年未见的忧愁与清醒。

所以,当石匠的那一瞥鄙夷被乌鱼子看见后,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怒气。

“有????呃?????活干?”

“是的,和上次一样。我的一个朋友,你知道,不是很方便。他遇到了麻烦事,要委托一下专业机构。和上次一样,好做的生意。我们有交情,所以我来找你。你最近有时间,是吧,朋友?”

“额,那倒有。你??呃??你知道的,我??有了今天没??明天,有了上顿????呃???呃???没下顿,我老了,得为我以后考虑了。我是说,我需要更?多的工资??了这次”

石匠眉头皱了一下:“听着,作为一个信差,你赚的够多了。这不是你能不能要求加报酬的问题,而是我要不要把工作给你的问题,你懂吗?喂,别睡,你懂吗?”

乌鱼子,抬起头。戏谑的看了看这个有些自以为办事利索的自负的石匠,说:“哦,先生,我的错。看来我做不成这份工作了。”

石匠不知道这个平时一句话不多说的酒鬼怎么今天有些多事,要联系别的委托人也行,但是都没有这个乌鱼子合适。石匠只好耐着性子想着词安抚他,“不,你能做。这个事我挺看好你的。你去吧,我很放心。”

石匠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乌鱼子再一次感到刺痛,他觉得这个石匠有些糊,而且很自大,不会说话。乌鱼子一个挺身坐起来,石匠挤出了一个笑容:“想好了?”

乌鱼子狡黠的说:“嘿嘿,在你决定要不要把工作给我做之后,还有一件事情。”

石匠的嘴抽动了一下:“什么?”

乌鱼子冷冷的说:“我决定要不要接受啊。”

石匠的拳头捏响了,按耐不住马上把面前的这一团醉肉揍一顿。乌鱼子毫不畏惧,在他心底的某种血液开始燃烧了,乌鱼子记得很多年前的时光,那个时候,对面这样自以为是的石匠,来多少他就能打倒多少。当年的这种豪迈被石匠唤醒了,乌鱼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家乡那壮观的海潮声,没有迎面吹过那凛冽的海风了,这个乡巴佬石匠敢来就来吧,乌鱼子兄可是能打的人。当年在苏诺的酒馆只因一言不合就打倒了一个年轻的冒险者,就一拳,那个小伙子就倒了。这个石匠也一样,乌鱼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石匠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因为自己的恼怒而耽误事。他只好好好的调整自己,用他自己觉得很低贱的态度去迁就着这个乌鱼子。

乌鱼子终于用气势和形势压倒了对面这个石匠。

在讹了石匠几杯酒和两大盘下酒的烤肉后,乌鱼子同意接受原来的价格去一趟苏诺。这个时候他一眼瞥见了那个石匠满脸晦气的表情,忍不住想继续整治他一下。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的招牌,只为了为难这个石匠。

“我说,石匠大哥。这次是哪家的公子倒霉了。”

石匠把桌子锤了一下,“这话你就问的很不该,你懂吗。”

“哦,我就是一问。我知道你不敢说的,你敢说的东西我也不敢兴趣。好了我会送信去苏诺的。”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你是石匠哥么,我乌鱼子能对你有什么意见。我只是因为你不敢说,所以我敢问,因为反正到最后什么都问不出来,我还是不惹麻烦哈哈。”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说?!”石匠一贯的精明和理性已经被乌鱼子今天的一系列无礼表现折腾的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愚昧的匹夫之勇。这一点就是石匠怎么也做不了大事的原因,他在本质上是一个沉不住气的货色。

“说吧。”

“是一个苏诺税务官的外甥,叫什么阿卡迪奥二世。”

“阿卡迪奥?!”

“怎么了?”石匠以为乌鱼子认识这个阿卡迪奥,大吃一惊,他在电光石火的一件件联想了很多。乌鱼子从石匠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剧变,凭着他多年的闯荡经验带来的察言观色上机敏,乌鱼子接口说:“阿卡迪奥????呃???可是??罗多克人??的姓氏,你们的??生意真大。”

石匠听后才稍微有些安心。他刚才已经恢复了一个精明盗贼的本色,他决定,如果这个酒鬼有可能泄露这个计划,他就找个时间杀掉他,但是在乌鱼子巧妙的躲过了这一茬变故后,他的念头打消了。

“那么,你什么时候上苏诺?”石匠开始催促。

“后天吧,我明天吧精神养足。”

“尽量快点,我们要等你回来才能安排。真倒霉,今天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喝了剩下的酒,我就走了。”

石匠把酒端着等着乌鱼子来和他碰杯,平常乌鱼子总是小心翼翼的碰着石匠酒杯的下端,这一次,乌鱼子把酒杯抬高,高高的扣了一下石匠的杯口,自己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石匠目瞪口呆,他觉得和这么一个烂货碰杯居然被碰到下面去了,简直是莫大的侮辱。石匠气的把酒不喝了,丢在桌子上。他让旅馆老板把信拿着,等乌鱼子醒了把信交给他。老板一口应下。

这个时候石匠有些后悔今天被乌鱼子激出了最不该说的话,如果卡扎克知道后自己肯定要被整。他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乌鱼子,乌鱼子已经又恢复了一开始头枕在双臂上的姿势,一只手挠着敞开的胸口,看起来醉的不轻,什么都不知道了。石匠略微放下了心,转身走出了店铺。

这简直不由得鲁达(穿的很艳的鲁达,欢迎出场???怎么像鲁智深大爷????)不高兴。鲁达出生在一个巡捕世家,他知道办案就是抽丝剥茧的细致劳作。但是大部分工作其实都是为了最开始的一个切入点,有了这个突破口,后面的工作虽然看起来很繁杂,实际上已经有迹可循,办案人的心理也会有显著的变化。简单的一个突破点在被找到前后,案件的难易程度简直判若云泥。

鲁达没想到,在最没有思路的时候,突破口自己找到了他。

第二十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0

鲁达出生在鲁达堡,那片土地以他家的姓氏为名。在诺德人强占了那片土地后,鲁达的家族被肢解了,逃难到了斯瓦迪亚的各个角落。鲁达是族长之后,随着家人迁到了德赫瑞姆。在那里,鲁达家世代积累的抓捕盗贼的经验被治安官视为珍宝。鲁达堡是一个处于北海平原与斯瓦迪亚最富裕平原的交汇处的城镇,各式各样的流动人口在这里行住;各种各样的货物在这里集散;当然,最离奇的案件也在这里发生。鲁达堡的贵族们在很多年的时间里面积累了大量的犯罪素材,这种训练从小给了鲁达对破解案情,抓捕盗贼的生涯的极大的热情。不过鲁达是贵族之子,他注定要接受一片领地,那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鲁达堡重镇。这让鲁达很不喜欢,他必须在家人的强迫下学习会计学,礼仪学,哲学,文学等他觉得一无是处的东西。所以,当诺德人最终把他的家族赶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失去领地而悲伤,鲁达却在悲伤之余隐隐有一种解脱,他终于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他喜欢的事业上了。他对抓捕狡猾强盗的执着,几乎到了疯疯癫癫的偏执程度。

从鲁达带着妻子儿女在德赫瑞姆安家以后,他找到了治安官,以贵族的身份要求被任用。对贵族能力很不感冒的治安官抱着一种同情的态度给了鲁达一个巡检的官职。让人吃惊的是,在三个月内德赫瑞姆的各种团伙纷纷落马,被鲁达一网打尽,从山林到溪流,从皇家行宫到贫民区,各种紧急情况被依轻重缓急为原则的顺序送给了鲁达,鲁达像一台机器一样,狂热的追捕着每一个小偷或者强盗,不管他是偷窃了交易所的一箱子银币还是绑架了市长的一个外甥。鲁达总能在一刻不停的追捕里把真相找出来。自从他出手以来,抓捕盗贼从没有失败。

鲁达从小游手好闲,只对破案追人感兴趣。他的父亲骂过他:“你永远挣不来500个第纳尔!”

这让鲁达多年以后总是想起来不能释怀,在他父亲死后也不能解脱自己。所以他立下了一个奇怪的规矩,不论大小案情,只要让他出马,500第纳尔,绝不二价。

这两点让鲁达成为了治安官们最津津乐道的人物。苏诺的治安官鉴于苏诺地区持续恶化的公共安全局势,给德赫瑞姆的治安官写了一封长信,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训练一下自己的治安巡检们。德赫瑞姆的治安官在感到自豪的同时,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鲁达,前往苏诺。

当苏诺治安官在宅邸内接见鲁达的时候,税务官的信使到了,治安官见过这个税务官的仆人,他知道税务官只有在派送最重要的请柬的时候会委派这个仆人。在阅读了税务官的一封关于他的家庭成员遭绑架的信函后,治安官看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机会,一方面卖给税务官一个人情,一方面检验一下这个在德赫瑞姆赫赫有名的巡检。

于是他在当天晚上就带着鲁达去了金蔷薇区的税务官官邸。在那里他看见除了税务官以外,还有一个满脸阴郁的商人,他无瑕顾及这个商人,只是微笑着看着在税务官的邀请下,鲁达很自信的接下了案子。

简直不由得鲁达不高兴。

鲁达接过了这个案子有几天了,他翻阅着这个绑架者卡扎克的案底。卡扎克富有浪漫气息的作风让鲁达很兴奋,抓住这个男人无疑是鲁达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鲁达现在像一只闻到了嫩牛肉的气味的狼。但是过了几天了,他派出去的探子毫无音讯,在没有进一步信息的情况下他只能静等卡扎克方面的接触。这种等候很必要,但是却让鲁达像笼子里的熊,想寻求突破却不能。

在早上,苏诺检查厅的职员们听着鲁达办公室传来的咆哮声,听着鲁达把墨水瓶子丢的到处都是,把纸张揉成团到处丢弃。

这个时候,一个职员敲了敲鲁达的门,“德赫瑞姆的鲁达先生。”

“什么事!”鲁达眼睛通红的冲那个职员咆哮着。

“额??是这样,一个平民想见我们这里负责绑架案的人。说他有些事情想交代。我记得您正在负责绑架案,就过来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让他来。”

半个小时后,鲁达仔细的确认着自己的听觉,感觉好像听着一个奇迹。一个拿着卡扎克亲笔委托信的强盗叛徒让他想办法解救一个叫做阿卡迪奥二世的年轻人。鲁达几乎想笑出来,这件事情实在太幸运了,他现在掌握了卡扎克的时间地点的安排;掌握了卡扎克对未来的形势的判断;掌握了关于卡扎克他想知道的几乎所有事情。这太幸运了,这简直像个骗局。

“那么,平民,你为什么要交出这封信呢?”

“为了我当年的一个诺言,先生。我老了,如果再抓不住这个机会,我怕就抓不住了。感谢海神,他让我能完成宿命。”

鲁达对这个平民的起誓方式很好奇:“先生,我在年轻的时候住在鲁达堡,在那里我见过很多诺德人,似乎你的起誓方式和他们一样。当然,我不是说你是一个诺德人,只是觉得你们的习惯很像,比如,向海神起誓。”

“先生,我就是个诺德人。我出卖了自己的雇主,这在诺德人里面是不可原谅的,这件事情完结之后,我会自己去寻死。”

“???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你很可能是卡扎克派来迷惑我的不是吗?”

是啊,这个诺德人为什么要为拯救一个年轻人而背叛自己的雇主呢?为什么他甚至做好了付出生命的代价呢?

为什么呢?

因为在许多年前,这个诺德人在一场战争里被俘虏了,他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但是一个斯瓦迪亚领主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救赎了他,把他从苏诺的奴隶市场上救了出来。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他想都不愿想。他一直都在为自己当年因为一匹瘸腿马而作的一个愚蠢举动懊悔不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酒精的刺激下看着人生百态。人情世事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但是一个心愿却没有了却。当他当年被一群同胞殴打并且抛弃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不欠什么了。领主们的欺骗、战争的可怕、爱情的丧失、同胞的出卖已经让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但是他记得那个斯瓦迪亚领主。那个领主像对自己的兄弟一样对他,他们一起拉犁开荒,一起放牧牛群,一起在某个山谷里创造出了一种崭新的生活。他后来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抛弃了这一切。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忘记,他记得自己对海神的誓言。

他曾说,他这辈子不欠谁的,只欠祖父一份,欠祖母一份。以后只要他活着,这份债他会还的。

现在,他来还债了。

第二十一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1

在下午的时候,鲁达找到了治安官的秘书,向他申请了一份人员征调令。秘书之前被找去和治安官面谈过,治安官让他在能力之内无条件的支持鲁达的工作。在鲁达的要求下,秘书签署了一份奇怪的人员调度单“酒吧女招待4名(现无编制,提供资金雇佣);乞丐2名(同上);交易联络员1名(同上);巡检12名(有编制94人,择优选出)。”鲁达的申请单让治安署财务科的科员们大吃一惊,他们互相询问一个乞丐可以多少钱雇到,一个联络员的价格是多少。反倒是他们都知道一个酒吧女招待的价格,这些女孩子们在各种场合的各种价格他们都心知肚明,并且他们对鲁达一回申请四个女招待感到很钦佩,他们觉得鲁达不愧是北疆来的豪杰,果然身体素质过硬。他们协商后给鲁达开出了一份200个第纳尔的活动资金以及可以随时在治安署提走12名巡检的调度单。

鲁达拿着这些钱和一份调度单匆匆的回了办公室。在那里他与乌鱼子详谈了一会儿。他有一种敏锐的本领,能大致上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

他以前在鲁达堡的时候,上过一年专业刑侦课程,这些教条主义教材上经常写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故事,让阅读者找出其中的线索和凶手。鲁达从来没及过格,因为他想知道的信息,书上全部都没有列出来,书上列出来的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或者说,鲁达自己都不知道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需要哪些依据。鲁达单纯的“觉得”别人是不是在撒谎。

鲁达的老师觉得鲁达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一个决断不明的人,对他根本不抱希望。在一次实习中,鲁达的卷面考试成绩倒数第一。考试结束后是最重要的面试,鲁达的老师组织了这些贵族子弟去参加了一个由优秀毕业生主持的面试技巧会议。在会上,那个优秀的毕业生侃侃其谈,说他血统高贵,师承一位德高望重的学士,多年的刻苦学习让他养成了种种好习惯,这些习惯将让他受益终身,并将造福社会。鲁达听的火冒三丈,那个混蛋讲了2个小时,只言片语不及刑侦事宜,只讲面试技巧,比如老师的一颦一笑分别表达出了对考生的什么看法,把握了这些,你就能成功之类的话。鲁达的同学们深以为然,一会儿抬头崇敬的看着那位考场圣手,一会低头记着笔记。

第二天面试。来自帕拉汶刑侦学院的老师们哈欠连天的看着那些豪族子弟们露着谄媚的微笑,背着公式,努力的显得自己很淡然。老师们问及他们一些课本里的经典案例时,他们对答如流,但是当老师使用巡检们在现场做的记录询问这些优等生们能发现什么时,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鲁达不是,他恰恰相反。课本上那些杜撰出来的比如黑屋天窗,密室失踪之类的经典场景他一个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但是在后面的实际材料里面,他却敏锐的说出了一些判断,这让老师大吃一惊,鲁达的话居然大部分与一些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检察官做出的判断吻合。老师们甚至以为他作弊,于是问了一个依然还没有破解的案例。鲁达思索片刻后说出了一个思路,一个老师听后当场离席回了帕拉汶。那次考试本来只会录取一个刑侦巡检官,但是这一次却录取了两个。里面有破格录取的鲁达。不过最后,鲁达的家人把他留了下来不让他去帕拉汶念书。鲁达无限寂寞的留在家里的时候,帕拉汶的那位老师来信,说在鲁达的新思路下,案件破解了。鲁达苦笑一声,把信件塞进了抽屉。

鲁达的天赋一直不被他家里人看好,他搜集的犯罪材料被他的父亲一把火烧掉了,他的父亲怒极之下曾打了鲁达一个耳光:“你永远得不到500个第纳尔。”

这个耳光让鲁达疼了一辈子。他在之后不敢再公然表露自己的梦想,在家族沦亡后,他才以养家糊口为名捡起了自己的天分。当鲁达第一次拎着重重的500个第纳尔回到他那寄居在旅馆里的小家时,他的妈妈刚刚被旅馆的老板羞辱了一番,让他们没钱就不要住在这里,也不要摆出一副贵族派头,谁都知道鲁达堡的领主已经没有了。鲁达马上用这500个第纳尔买了一个小房子,前有庭院,后有花园,不过没有装修过。他把他的家人领进房子的时候,说:“妈妈,鲁达堡的领主还在这里。这是我们重新拥有的第一片领地。”

鲁达在乌鱼子混乱但是真诚的阐述里“觉得”乌鱼子没有撒谎。其实鲁达并不在乎这个乌鱼子撒谎,即使他真的是来骗他的,鲁达也只不过相对于之前没有进展而已。鲁达从不会被人误导得太远,他永远留一手,一旦发现被误导,他能以极快的速度调整,然后推倒重来。无数精明的盗贼都曾在第一时间误导过鲁达,但是鲁达在快速的调整之后又追了过去,盗贼只要被鲁达盯上就仿佛永远在被一条猎狗追踪,永远不停,直到被咬到。这**拉松式的恐怖长跑让盗贼们总是在最后放弃逃亡,太累了,也太紧张了。

鲁达在给乌鱼子面授机宜之后把他送走了,在乌鱼子离开后,他派了一个干练的巡检去跟踪他,然后坐在办公椅上,低着头揉着眼窝,一点点的回忆着乌鱼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在天完全黑透后,两匹快马在苏诺金蔷薇区流苏街的税务官官邸前停了下来,两匹马喘着粗气,眼睛鼓了出来,身上的汗被火光照得发亮,像被雨淋过一样。两人跳下马来,一个人拽着自己的马缰绳,接过了他的同伴递过来的另一根。另一个人去拉起门环对着木门哐哐的一顿扣。税务官家的管家这几天一直没事儿就守候在门卫休息室,听到门声,他急忙让中年门卫拿着火把一起走了过去。他拉开了探视口上的小栓子,打开了探视口看了一眼,然后回头让中年男人把火把给自己,对他说:“去告诉大人,霍.阿卡迪奥老爷来了。”

中年男人一溜烟转身跑了,税务官家的管家卖力的打开了大门,给税务官的小姨夫行了礼。我的祖父匆匆的对他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听到门口的动静,从里屋又来了一个仆役,祖父让跟他一起来的吉尔牵着马跟这个仆役走,他自己则由管家领着穿过虫鸣一片的花园走进了税务官家的大厅。

税务官穿着还没有脱下来的制服,上面有两列一共28颗黄铜纽扣,亮得晃眼。祖父阔步上前,给了税务官一个有力的握手。税务官点了点头,他的妻子在一边轻轻的给祖父施礼。祖父在几天前接到信件之后,马上安排了城堡里的几项事宜,带着吉尔星夜出发赶往苏诺。这几天给祖父折腾坏了,吉尔也一样,他们的腿生疼,口干舌燥。

没有寒暄,祖父直接询问了税务官关于我父亲的事。税务官从妻子的手里拿来了那封信和一块绣着HA的碎布。这块碎布让祖父一瞬间想起了一个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老妇人。

祖父读起了信件,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找了别人。父亲的姨父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很快就想到了那种属于年轻人跟家人之间赌气的固执,也有一些认为是自己之前的一番话让我的父亲对他产生了信赖。

我的祖父询问了税务官有什么办法,说他带来了一万个第纳尔的票据,如果需要资金,那么尽管找他要。税务官严厉的告诉祖父,如果祖父一定要出钱,就是对他极大的侮辱,他让祖父把钱收好,说他会把一切打点好的,让祖父放心。

这期间,吉尔安顿好了马走上厅堂,听了一会交谈后被管家领走去打点客房。祖父和税务官一直在聊,关于卡扎克,关于治安官,关于德赫瑞姆的那个鲁达。这期间,税务官夫人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天,静静地看着这位山那边的领主。

管家知道领主老爷家的少爷被绑架走了,所以很有心理准备他们会聊的很晚。他准备了提神的饮料端了上来,税务官夫人主动的承担起了为两个人续杯的责任。税务官看到妻子的手总是在给阿卡迪奥倒饮料的时候有一些颤抖,那个漂亮的小瓷壶的壶嘴总是在阿卡迪奥的杯子上碰个不停。阿卡迪奥似乎不是很关注税务官夫人,这个本来有可能是他妻子的人,他只是简单的一遍遍的说:“谢谢你,夫人。”

夜深了,我的祖父感觉再聊下去虽然税务官可能无所谓,但是税务官的妻子会吃不消。于是他打算第二天再来跟税务官长谈一下,在这个念头闪过后,我的祖父用了几句熟络的客套话结束了晚间的谈话。在一番忙乱后,管家找来了吉尔,领着祖父回了房间。

税务官大人的厅堂只剩了各有所思的税务官夫妇。

税务官说,“我知道你爱着他。”

卡扎克听完了石匠的报告,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冷。石匠说他今天已经接到了线人的回复,一切准备完好了。现在只需要把几个肉票弄进城里鱼龙混杂的地方就行了。

卡扎克总是感觉不对劲,他觉得石匠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石匠的话?石匠的举止?还是石匠的眼神?卡扎克和鲁达之所以一个总是逍遥法外,一个总是能把盗贼手到擒来,就是因为他们天生有一种对未知信息的敏锐能力,他们自己无从分辨,但是却能强烈的感知。这和人的天分有关,也和人后天养成的习惯有关。一个学士在研究后发现,总是互相琢磨对方的巡检和盗贼们,到后来举手投足之间居然越来越相似,几乎浑然一体。卡扎克和鲁达也是这样。就像鲁达毫无理由的相信了乌鱼子的话,卡扎克也毫无理由的从石匠的只言片语里感受到了危机。

“我这是怎么了????”卡扎克心里想,他觉得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于是他细细的理了一遍流程,觉得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只好再一次问石匠:“那个线人可靠吗?”

“那就是一团醉肉。做别的事情毫无用处,但是跑个腿送信却从没有出过纰漏。上一次我们带走苏诺那个肥头大耳的小麦商的儿子时,就是找的他。”

“这次呢?再跟我说说”

“他照样是把信件带到了苏诺,然后就回来了,我在艾伯伦的酒馆找了他两次,然后看见他在里面喝酒。”

“这个酒鬼不会把事情弄砸吧?”

“他的口碑很好的,不爱说话。除了喝酒,他的嘴就不会随便张开。”

这个时候,一个卡扎克的手下走了上来,说他们定的马车已经到了附近的一个驿站里,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如果要把俘虏带走,最好现在就把肉票带过去。

卡扎克右手掌快速的摩擦着下巴上坚硬的胡子茬,好像想搓出一点灵感来。

他挥了挥手,让手下就那样办。

那个手下走了出去,外面六个强盗正在打绑腿,不一会他们已经把腿肚子绑得死死的了。卡扎克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这种不好的预感。他走出了洞穴,摸了摸背上的冬不拉琴,准备去探视一下我的父亲和莱特,让他们准备动身。

他突然有一次觉察到一丝恶寒,他猛地回头,看见石匠正在招呼几个手下走过来。他们的后面是两个眼睛被蒙上的年轻人,小莱因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卡扎克看见我父亲和莱特被捆住了,但是莱特的前面还有一长段绳子,卡扎克看了说:“这是哪个笨蛋留的绳子?留的太多了,俘虏和马之间留下一个马身长的绳子就行,这里留了差不多两个马身那么长,你们这群笨蛋!”

石匠笑眯眯的说:“我的老大,不多的。这里还要再绑一个人。”

卡扎克愣了一下,猛然发现石匠周围的几个人都不是他平时熟悉的那些对他绝对忠诚的。

强盗,而是一些各怀心思的手下,卡扎克不止一次的想把这些人一个个的清除出去,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那个表情妖异的中年人是以前的二当家,他觊觎老大宝座很久了。在一次阴谋里面,他和他的几个心腹在逃离巡逻队的追捕的时候故意留在了当时的老大身边,当巡逻队与他们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转身撤退了,把前老大形单影只的留了下来,前老大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苦苦支撑了一会,被一个背后纵马过来的骑兵砍掉了脑袋。前老大死掉后,他以为自己绝对可以做成老大的,但是为了表示一下他自己的公平,便立下了“谁取得老大头颅,谁得到老大宝座”的约定。那个二当家利用手下对他的畏惧毫不客气的行使起了老大的职能,他胸怀成竹的调兵遣将,准备在第二天下午去伏击那支落单的巡逻队,然后顺理成章的当上老大。但是第二天一早,颇得前老大青睐的卡扎克拎着老大的头颅,坐上了宝座。二当家还是二当家,那次变故让二当家心里怒火万丈,他的脸更黄了,整天潮乎乎的看起来恶心的要命。卡扎克不喜欢他,因为他是有实力而且有野心挑战自己的人,而且,卡扎克听说过这个二当家的特殊爱好,他经常找一些白净的年轻匪徒去他的洞窟里开会。卡扎克知道在军队里这种情况很多,他见怪不怪了,但是还是止不住对这个二当家很厌恶。

当卡扎克看见石匠的笑容后,他刹那间明白了今天预感到的危险的来源。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个笨蛋。那个危险不是来自于几十里外的乌鱼子可能露出的破绽,而是来字几米外的二当家和石匠的显露无疑的野心。怪不得刚才石匠帮着把自己的佩剑拿走了,他还以为那是石匠的讨好,现在他没武器了。

第二十二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2

卡扎克笑骂一声:“笨蛋!谁让你们要把莱因绑起来的!”

几个强盗以为卡扎克还没有察觉危险,他们心知肚明的哈哈大笑。卡扎克笑眯眯的对一个离他最近的二当家心腹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我们的俘虏”,二当家的那个手下觉得已经胜利在望,大起猫在捉到老鼠之后的逗弄之心:“啊,我的头领,我已经看到我们的俘虏了。”

他这句幽默的话让几个强盗觉得笑点十足,他们笑得更欢了,石匠的眼睛笑成了两丝缝,二当家湿哒哒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多不少的玩味的笑容。

卡扎克走过去,拍了拍那个离他最近的那个盗贼,那个贼回头看了看二当家,二当家的嘴抽动了一下,似乎准备说话。卡扎克知道最后翻盘的机会来了,擒贼先擒王,如果能一刀剁翻了这个二当家,趁着余威也许能稳定局势。

这一刻,卡扎克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是卡扎克在战场上留下的习惯。

精神集中。心跳。人刀一体。呼吸。

就在二当家发出命令的刹那,卡扎克拔开了那个离他最近的人的腰刀,拔刀到一半,刀卡住了。卡扎克奋力的一脚踢在那个土匪的肚子上,土匪向后倒去,连着腰刀,拉着卡扎克一起倒了下去。这个时候不需要二当家发令了,几个土匪纷纷抽刀围了上来,看着地上打得尘土飞扬的两个人却无从下手。二当家谨慎的退后了几步。

卡扎克一边怒吼一边用拳头揍着身下的那个盗贼,揍得那个还有些迷糊的盗贼一阵阵的发晕。卡扎克的吼声给了他自己不断增长的勇气和愤怒,在一阵狂野的冲动里,卡扎克的两个像是铅柱大拇指按进了那个强盗的嘴里,奔命的往两边拉,这一切都在几秒的时间里做成。随着一声丑陋的响声,好像是破布被扯开的声音,卡扎克拉碎了他身下的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嘴看起来可怕的延伸到了脸颊根部。

那个被拉碎了脸的土匪吓得要命,站了起来疯狂的想逃离魔鬼一样的卡扎克。几个土匪看着那张脸一阵恐惧和恶心,他们知道要是杀不了卡扎克,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卡扎克把脸撕一个大洞。他们围了过来,卡扎克捡起了已经在刚才的打斗里落在地上的刀,狂热的挥舞着。他打退了几个试图靠近的土匪,他盘算着最近的马在哪里,他记得在左边的一片树林里,大概有100步远。太远了??但是不冲过去,体力耗尽之前,他被激发出来的勇气就会耗尽,一个被夺去意志的人会像一个懦夫那样任人宰割的。

卡扎克大叫了一声,冲着两个土匪之间跑去,在把他们撞散的时候挨了一刀。他继续往前跑,一下子冲出了20多步,除了几个人在追他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开始把背后的弓取下来,但是他们的箭放在一边的洞穴里,一两个人开始跑进去拿着箭壶跑出来。卡扎克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了一架废弃的马车边上,他跳到了马车后面,一秒多钟以后他听到几枝箭咯哒咯哒的钉在马车板上,他心里默默的估计了一下箭的数量,大概有十枝钉在马车上或者从他头上带着尾羽哨声擦过去后,他知道下一轮弓箭快射过来了,他在估计那些箭射出的时间,他最好能在箭射出的时候跑出去,这样箭瞄准的是这架马车,当箭到达的时候他已经又跑出去几步了。这个时间差他必须利用好。在那么一瞬间他隐隐的听见了箭弦。他又开始跑了,腰下夹着另一个库吉特人--------莱因。

莱因在下午被一阵声音吵醒了,强盗们自己打了起来,在远离卡扎克的石洞的地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对卡扎克忠心的强盗被肃清了,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二当家这边策划的很久了,而卡扎克的心腹却一无所知。这让卡扎克手下的9个心腹被动不已。剩下的左右摇摆的10多个盗贼在二当家的威逼利诱下选择了中立,二当家许诺,这次的3000多赎金他分文不取,全部给兄弟们庆功。这些人在金钱的刺激下很快忘记了卡扎克的赏罚分明和他的领袖魅力。他们整个下午都在沉默,看着卡扎克一步步的走入绝境。在卡扎克那9个心腹被捉住时,莱因正在给他们洗衣服,她看着这些人被打的口鼻流血,然后拖走。她躲在脏衣服堆里。在强盗们四下散去后,她才蹑手蹑脚的想去找卡扎克大爷。她现在基本能分清这群貌合神离的强盗内的派系。她知道那些被打晕的人是卡扎克的人,她知道她这段时间得到的照顾都是她的那个同胞给她的,现在为了她主人,更为了她自己,她必须找到卡扎克。但是她没机会,她看见卡扎克山洞周围的人全部是那些刚才打人的人,他们也在找她,他们知道她一下午都在洗衣服,但是现在却不见了,他们担心库吉特小鬼会坏事。所以在卡扎克的洞窟护卫,守株待兔。

这个时候卡扎克正在石洞里休息,等着石匠的报告。

莱因在天擦黑后溜了出来,躲到了一个离卡扎克洞口很近的地方,那里有一架翻倒的废旧马车,她躲在里面,想等天黑摸进去通知卡扎克。她也不敢去我父亲和莱特那里,她现在哪里都不敢去。到了晚上,她就着洞边的火炬,看见石匠进去了很久,然后拿着一把佩剑走了出来,她看着这个石匠跟周围的几个打着绑腿的人交头接耳了一番。随后,卡扎克出来,莱因急的要命,却通知不了他。卡扎克看起来毫无防备,不久还开始哈哈大笑起来。莱因正在焦急要怎么办的时候,卡扎克突然打翻了一个强盗,撕开了那个人的脸,然后卡扎克在一顿看不太清的打斗后向自己冲了过来,莱因惊呆了,这发生的太快了。

卡扎克瞄准马车冲了过来,跳到了她身边。莱因看见了卡扎克,卡扎克看见了莱因。什么理由都来不及说了,莱因只小声的叫了句:“卡扎克大爷。”这当口,十来枝箭射了过来。好像卡扎克带进来的风还没有停,莱因就被卡扎克撸进了怀里,向一片林子跑去。

在第二轮和第三轮箭阵之间,卡扎克已经快到树林子了。在他投进树林子之前,二当家的一支箭稳稳的飞离了箭弦,扎进了夜幕里,向卡扎克飞去。不知道最后射没射中卡扎克。

不久之后,一阵马嘶鸣的声音渐行渐远。二当家的脸一阵发白,一边的几个强盗安抚着那个烂脸的正在乱叫的怪物。

石匠走到了二头领身边:“头领,我想我们可以出发去驿站了。在这之前,卡扎克留下的同党怎么办?”

二头领变白的脸一下子涌上了鲜血。他很喜欢石匠的那个称呼,这个石匠越来越乖觉了。如果不是石匠长得太粗鲁,二头领几乎想去宠他一番,表示自己的赞许。石匠如果知道二头领的奖励机制是这一口的话,估计他誓死都会效忠卡扎克,毕竟卡扎克给他的东西也是很丰厚的。不过话说回来“积恩不如一时厚利”,石匠在与二当家的一番谈话后,决定背叛卡扎克了。

二头领讪笑道:“这些人留下没用,杀了可惜。我听说艾伯伦来了一个萨兰德奴隶贩子扎衣采夫(扎衣踩夫,欢迎新登场~—~),我们去跟他做一笔生意吧。我听说他的价格公道,每个案底清白的奴隶50第纳尔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20个第纳尔。这九个人你明天领去,200个第纳尔给他吧。”

石匠盘算着,呵呵一笑,“是。”

当晚,二十多个强盗押着一小队奴隶向艾伯伦逶迤而去。他们的俘虏里,一个价值2000第纳尔;一个价值1000第纳尔;剩下的九个每人价值20个第纳尔。没什么文化的强盗在心里面感慨,人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而在艾伯伦镇,鲁达带着刚刚从苏诺带来的几个人下了车,他让乞丐溜进镇子里观察行人,左拥右抱的带着姑娘们进了酒馆。他去找酒馆老板预定房间,老板问他要多少间,他说要最大的一间。老板说二楼有一间,鲁达问他还有没有更清净一点的,说着鲁达努嘴示意老板看了看他的四个伴儿,老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但是还是说:“很遗憾,三楼的那间无疑很适合您的需求,不过它被包了。可能过几天他们就能退房。”老板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淫笑着对鲁达说:“如果您能挺到那个时候,我能为你换房的。”

鲁达假装很生气,打听是谁包了最好的房间。

老板说是一个秃顶的男人。

鲁达记得乌鱼子的话:“和我联系的人是一个石匠,他是个秃子。”

鲁达哈哈一笑,“好吧,我最喜欢秃子了,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不过我晚上弄的花样很多,声音很大,你把我和你大多数客人安排在一起,我怕把他们吓走了。”鲁达的这番话逗得他周围几个骚首弄姿的姑娘咯咯直笑。

老板猥亵的笑了笑:“我发誓,不会的。那样只会引来更多的人住我的宾馆。咱斯瓦迪亚有一条法律,你能在你的地盘上做任何事情,去做吧!”

鲁达很满意,左拥右抱着几个漂亮的苏诺女招待,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走上了二楼。当鲁达吸引着全部的眼光的时候,几个苏诺来的巡捕开始三五个一堆的走进酒馆找到座位坐下,他们打扮成了旅客,完全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旅馆外面,几个乔装打扮成行商的巡捕跟两个乞丐点了点头,匆匆的走进了夜幕里的城镇。

如果卡扎克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他会把人留在艾伯伦,而他自己则会出现在卢伦斯进行交易。

鲁达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他自己带着人在艾伯伦等着俘虏,而在卢伦斯安排了剩下的几个巡捕准备抓捕卡扎克。

在酒馆里,奴隶贩子扎衣采夫冷冷的看着那个招摇的公子哥:“啊,该死的纨绔子弟。卖给我白给钱都不要。”

说完,扎衣采夫喝下了一口麦芽酒,再往他的卤猪脚上抹上了浓浓的酱汁,送进了嘴里。

第二十三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3

扎衣采夫拿着一面小镜子,小心的用一把刮胡刀轻轻地刮去他用软刷均匀的涂在脸上的皂角膏。这种库吉特人的小商品和他们的香料一样被人称道,刮胡子很快成了风靡大陆的时尚。当然,保守的人觉得刮胡子和不穿衣服差不多,但是扎衣采夫却不是很关心别人怎么看。只要感觉人能显得精神些干练些,他会毫不犹豫的修理掉胡子。

扎衣采夫知道节俭的重要,但是在他的理解中,节俭不是去苛刻自己的生活,而是去把钱花在回报更大的地方,然后赚来更多的钱供自己享受。在他的家乡,人们只吃阿訇老爷下刀的牛羊,从不吃猪肉。但是扎衣采夫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是一个周游列国的奴隶贩子。一些禁忌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壁垒了,那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传统。他第一次吃猪肉就觉得吃出了从来没有吃到过的香味:只有一直吃羊肉的人会有这种感觉。

阿訇说:尔不可食猪肉。古代有学者取猪肉、羊肉分置于两坛,埋于地下。经年掘出,羊肉化水,猪肉化泥。有小犬过,饮羊所化水,闻猪肉泥掩鼻而走。

阿訇说:尔不可食猪肉。

但是老扎衣采夫可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周游列国的奴隶贩子。他的货物价格波动很大,他喜欢战争又厌恶战争,战争能让奴隶市场迅速繁荣起来,但是供大于求又会造成奴隶价格下跌。他当年在北海战争期间,从前线的一个斯瓦迪亚指挥官手里花了2卷印花亚麻手绢和30扎鞣制轻皮就换来了40多个诺德奴隶。这么多奴隶现在起码可以卖出5000个第纳尔,去除打通关节的各项费用以及做成买卖之前的花销,他可以赚差不多2500个第纳尔,但是在当时奴隶市场饱和的情况下,一个斯瓦迪亚领主只花了3000个第纳尔就买走了他20个女诺德奴隶和10个男诺德奴隶。那个时候的扎衣采夫还很嫩,不像他现在,如果赚不到合适的钱,宁愿让自己的奴隶饿死也不出手。不过扎衣采夫之所以记得很多年前的一笔生意不是因为他总是记得自己曾经失败过的一次交易,而是他记得他卖出去的一个诺德女奴隶,那个女奴隶他很喜欢,扎衣采夫也做过他能做的一些事情。后来在卖掉那个女奴隶后,他倒是常常想起她来,他总是在梦里面梦到,那个女奴隶怀了他的孩子。扎衣采夫盘算过,如果当时那个诺德女奴隶真的怀了他孩子,现在,也快20多岁了吧。

扎衣采夫在多年的贩卖人口的经历里改变了很多,现在他已经能够极度的压缩他那仁爱与人性的一面,他能毫不留情的把一个因破产而沦为奴隶的家庭在自己面前拆散:把丈夫卖到库吉特去采盐,把妻子卖到德赫瑞姆的纺织厂,把女儿卖给一个苏诺的妓院,把小儿子卖给一个有特殊嗜好的亚伦老头。

他对这样的家庭的哭哭啼啼的诉求无动于衷,那些家庭求他至少把他们卖到同一个地方为奴。扎衣采夫撇撇嘴,“那样我会少挣40个第纳尔呢。”

扎衣采夫挺喜欢斯瓦迪亚这个国家的,在几次大战之后,斯瓦迪亚国内积累了几年都消耗不完的奴隶储备,而这个国家又时常莫名其妙的发生冲突,这让奴隶贩子经常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机会。斯瓦迪亚处于大陆之中,交通方便,官方修建的官道让奴隶贩子们能牵着自己的奴隶们快速的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走出了一条条的致富之路,在斯瓦迪亚的人口贩卖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扎衣采夫知道,奴隶贩子的头衔非常惹人厌恶,所他同时也是一个马戏团的团长。这是他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在成年后在奴隶生意上的幌子。他花300个第纳尔一年的高工资聘请了一个训练师,专门负责训练扎衣采夫从奴隶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幸运儿。这些人在与扎衣采夫签订了契约后,便在名义上脱离了奴隶籍,成了扎衣采夫的摇钱树。扎衣采夫手下的演员有12人,但实际上有13人,里面有一对双胞胎,维基亚孤儿爱德华和查理,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经常表演的是笼中逃脱魔术:在观众的瞩目之下,查理被魔术师五花大绑关进一个笼子里面,然后笼子被绳子钓上半空中,被用黑布蒙住。这个时候,魔术师让大家猜查理在哪里,诚实的观众们毫不犹豫的说:“笼子里呀,不是吗?”,然后魔术师装模作样的手舞足蹈一番,这个时候突然在门口炸响了一个大炮仗,腾起一阵白烟。观众们一片惊呼,“查理”一边微笑一边招手着走出来。

这个节目很受欢迎,纯朴善良的市民们总是很好奇查理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这个时候,“查理”很深沉的说:“魔法,先生们。我会魔法的。”

每当这个时候,真正的查理都在笼子里满腹牢骚:“你会个鸟的魔法。”

扎衣采夫挂光了胡子,用一条湿毛巾把嘴上的泡沫和胡子渣擦干净。

这个时候查理或者爱德华走了进来说:“先生,查理把早饭里的樱桃都吃光了!”

扎衣采夫摆了摆手:“查理,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查理哈哈一笑问他哪里做的有问题,暴露了自己。

扎衣采夫说:“你这小混蛋又在陷害你自己,然后让我以为你是爱德华。这一着不好使了,换个新着吧。有什么事吗大清早的。”

查理乐呵呵的说:“老板,有一个光头佬来找你。”

“又是孤儿院的老院长来募捐吗?”

“不是,这个人说有一笔生意,他是当地的一个石匠。”

“唔,让他进来吧,莫非是想卖我裸女雕像么。。。”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扎衣采夫微笑的看着对面的这个石匠。石匠告诉扎衣采夫,他的一个朋友是个巡逻队队员,最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抓来了不少“货物”,这些货物这个朋友带回巡逻队赚不到一分钱,所以他决定把这些货物处理掉,让大家都赚钱。石匠说,这个朋友很可靠。

扎衣采夫说:“很可靠?”

石匠说他以公民的身份发誓是的。

扎衣采夫说:“额,我不关心你的朋友是哪里的人,也不关心你或者他有没有清白的背景。我只是想知道,这些货物的背景清不清楚。”

石匠说:“先生,嗯??其实是这样,你知道巡逻队经常得到的货物都是没有背景的。那些都是山林里的草莽,你懂得。我可以保证,这些货绝对安全。”

扎衣采夫说:“哦,你直接说‘背景不清楚’不就完事儿了吗。你看,我今天付了钱,明天有人拿着这些人的卖身契要起诉我,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先生?恐怕这生意我做不了。”

石匠跟二当家吹了牛,说要做成这笔生意,让二当家带着人留在城外,他将在两个小时内把钱送出去。

扎衣采夫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查理会意地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石匠停了停,强作悲愤的样子说:“230个第纳尔,那9个人您全部带走吧。整个斯瓦迪亚没有这么低的价格了。”石匠本来以为自己口才出众,打算从300个第纳尔开始要起,这样最后慢慢砍价,反正只用给二当家交200个第纳尔,多的都是自己的。

扎衣采夫瞪大了眼睛,好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您好大的口气,一个萨兰德战俘,案底清白,契约上盖着王国印记,都只要30个第纳尔,你居然要25个好多的第纳尔一个人,而且还让我承担风险?”

石匠说:“我听说您做事公道才来找您的,如果您真的不打算做这笔生意的话,我很愿意去和别人做生意的。”

扎衣采夫哈哈大笑:“一个不敢去苏诺正规奴隶市场的人,怎么敢带着奴隶四处走呢?好的,去吧。如果你那位巡逻队的朋友真的能让你们安全的带着一群没有身份证明的奴隶四处走动。去吧,我甚至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同事,这些人可是因为奴隶身份证明上写错了一个字,就可以不继续做生意的人。”

石匠本来一时冲动,想编造一些靠山硬之类的话给自己打气。但是这些话他说了自己都不信,而且看起来对面这个扎衣采夫对自己了如指掌,也没有必要去说了。

石匠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半个小时的苦口婆心的吹牛白费了:“先生,我答应的别人200个第纳尔,如果比这还少,我就得自己搭钱了。您看着给吧。”

扎衣采夫说:“我真的不敢买。”

石匠说:“那我只好带走他们了。”

扎衣采夫在石匠的语气里掂量出来了石匠的底线估计就在200个第纳尔左右。于是扎衣采夫说:“先生,一天里的第一笔生意就失败会带来坏运气的。对你,对我都如此。这样吧,我们再来谈谈,你说这批人有9个是吗?”

石匠听到了转机,“是的。活蹦乱跳的9个宝贝。昨天晚上还能打架呢。”

扎衣采夫考虑了一下,查理在旁边善意的提醒人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买这么多货物,扎衣采夫谢谢了查理的提醒,说他会妥善处理的。

然后扎衣采夫为难的看着石匠说:“先生,你瞧,我的确带不了这么多的货。这样,对于黑货,我一般都20个第纳尔一个收。但是您瞧,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我可以给你21个第纳尔的价格。然后您就完全从这笔生意里面脱身了,你看如何?”

石匠跳了起来,说没有200个第纳尔他不干,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扎衣采夫微微的笑了笑,指了指门口。

第二十四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4

一个小时后,垂头丧气的石匠回来了,坐在一辆马车的货箱前门边。他在旅馆门口跳下来,让马车夫把车开到后院子去。然后去找到扎衣采夫:“先生,给我189个第纳尔吧,您的货在后院。”

二当家在艾伯伦外面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他根本不关心石匠能把奴隶卖多少钱,他只是想尽快的把这些累赘处理掉。如果不是担心抛尸荒野会惹来巡逻队,他早就把这些卡扎克的人做掉了。他准备等石匠把生意谈成之后,就亲自把人装在马车里送进去,9个强盗给奴隶贩子,2个金宝贝关进旅馆三楼定好的房间。在一切都处理妥当之后,他就要启程去卢伦斯跟交易员接头了。

他已经不耐烦了,如果不是担心这些车上的混蛋在城镇中心容易叫唤引起人们的警觉,他早就带着马车进去了。他必须保证在进入城镇后尽快的把这些该死的东西们抛给别人,他自己只带着两个安静的肉票就够了。到目前为止,那两个值钱的宝贝只是默默的坐着,非常配合,要是所有的肉票都这样就好了。

不一会倒霉的石匠回来了,二当家一看见石匠哭丧着脸就知道他这次把活做岔了。这个石匠就是一头猪。昨天二当家觉得他会说话,已经暗示他了,这些奴隶卖来的钱都是他的,结果石匠没有心领神会,居然回来请示自己,说是扎衣采夫只肯以15个第纳尔一个的价格收。这种事情二当家早就心知肚明,他知道石匠从中欺上瞒下的落了回扣,这个时候二当家只是觉得石匠不够贪,不聪明。除此之外,二当家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这可能就是一辈子注定当小角色的石匠吧。二当家毫无表情,“就这么办吧,你把这九个人带给他,然后回来把钱给我。记得,重新给我雇一架马车,我天黑的时候进城。”

石匠松了一口气,一番辛苦下来,他从每个奴隶身上赚了6个第纳尔,一共54个,这是一笔不小的钱。花去几个第纳尔雇车后,石匠领着马车出了城,带回来了二当家和2个肉票以及5个二当家的手下。这些人在晚上9点之前全部进了艾伯伦旅馆的三楼。二当家四周巡视了一番,觉得比较妥当了,就让4个手下留下来密切的关注旅馆里的一切,并特意叮嘱:在此期间费用由石匠出。石匠听得一阵肉疼。在11点左右,二当家和他剩下的一个手下坐着马车去城外的驿站了。劳累了一天的石匠和其余的6个人终于安顿了下来。石匠对几个土匪说了一顿大家是一家人之类的装前辈的话,这个时候他发现几个土匪猥琐的笑了起来,他自己也讲不下去了,石匠的演讲被打断了,因为在楼下传来了欢快的叫床声。

扎衣采夫拿着火把仔细的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几个伤痕累累的人。这些伤口都不重,看起来是皮外伤,伤口很新鲜,还没怎么结痂。看起来的确是最近才抓到的新货,这种货比较好,不容易因为疾病和劳累倒下。扎衣采夫四周看了看这间临时用来关人的仓库,不是很满意,这个地方太大,到处是漏洞,一旦这些人挣脱了绳子,很容易就可以跑掉。他看了看周围,有些疲劳的摇了摇头。他觉得眼前的这些人从某一个时刻起变得很安静,不再咬着堵住嘴巴的破布呜呜的叫唤。他突然发现这些地上的人看着自己,不是,是看着自己的身后。扎衣采夫觉得背后一阵细微的风吹过,他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铁塔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火把隐隐约约照到的地方,身上好像还扎着绷带。扎衣采夫度量着是跟他打招呼再看下一步怎么办还是直接跑掉,但是这时候仓库的门吱嘎吱嘎一点点关掉了,咔的一声,门闩关闭的声音重重地打在了扎衣采夫的心里,然后一阵细细碎碎的足音。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影子挪了过来,站到了铁塔后面。

扎衣采夫说:“先生,说说你的目的吧。”这种冷静的态度是多年接触三教九流给扎衣采夫带来的从容。这一点似乎让对面的那个黑影很满意。

那个人说:“我打算跟你做一笔生意。”

扎衣采夫嘿嘿一笑,说,“生意讲究你来我往,现在似乎只会是‘我往’,不会又‘你来’吧,不是吗?”

那个铁塔似乎说话很吃力,但是很稳定,不散乱:“是的。我希望你给我投资。”

“什么投资呢?”

“地上的这9个人。把他们武装起来。”

“唔,就这些?”

“就这些。”

“那我能得到什么呢?”

“我算一算,哦,对了,事成之后,你会得到接近20个奴隶,其中一个基佬,一个光头;以后你会在整个苏诺大平原得到最安全的旅行,没有一个土匪敢滋扰你;当然,最值得让你跟我做生意的条件是,你可以活着走出这里。”

“恩,听起来很诱人的条件。那在这事成之前呢?我就只用把这九个人松开,然后给你一堆刀枪棍棒,然后就能坐享其成?这也太便宜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要考虑一个风险,就是我们这些人都死了,然后那本来会属于你的20个奴隶可能因为你放了我们而报复你,啧啧,那样你可能只有去死了。可是你要是害怕我们失败的话,那就更应害怕我马上杀了你不是吗?而我所损失的,充其量不过是没有人给我提供装备罢了。这对我只是方便或者不方便的问题,对你,却是在大笔财富与被我砍死之间作抉择。你做决定吧。”

扎衣采夫兴致盎然的笑了笑,“成交。”

那个黑影说:“恩,聪明的奴隶贩子。运气好的话,据我观察,今天晚上你就能得到5个奴隶,其中一个是个该死的光头。而

我会得到2个,哈哈。”

扎衣采夫是一个守信的商人,特别是在有可能获得巨大回报的生意中,他会好好的等待最后一刻,绝不背信弃义。他看着对面这个人用一把刀割开属于他的奴隶的手上绑着的绳子。这些刚刚还是奴隶的人在奴隶主面前活动者筋骨,然后对着那个铁塔一样的男人一起鞠躬:“卡扎克大爷。”

扎衣采夫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见了他背上有一截伸出来的小木棍,看起来这个人的身体里扎了一枝箭,啧啧,这样还能慢条斯理的跟自己谈生意,真是了不起。

卡扎克大爷回过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麻烦你,去准备9把手刀,10捆绳子,然后拿2壶酒,5大盘碎肉,10斤面包片来给我们。我们休整休整,然后要去做生意了,我观察过的,这笔生意在三楼。”

鲁达告诉那4个漂亮的女招待,尽情的发出最摄人心魄的声音,他会每人每小时给1个第纳尔。这么优厚的金钱,让女招待们叫的格外卖力。不一会,所有的男人都安静了下来,默契的听着从二楼发出的天籁之音。男人们仰望着那神圣的方向,仿佛少年时专注的听着弥撒,男人们很久没有这样虔诚而专一的听着一种声音了,即使在朋友的葬礼上,他们听着牧师的祷告,也很少听得这么专注。石匠听得喉咙发干,恨不得马上回镇东头的家中找自己的老婆泻火;几个土匪听得无比愤怒,愤恨老大为什么把自己憋在这里;老板听得有些着急,因为虽然人多了不少,但是由于听得太专注,买酒买菜的反而少了。

这天晚上,鲁达用付出了16个第纳尔的金币,用声音整整的骚扰了旅馆里的可怜的男人们4个小时。石匠和几个强盗憋得脸通红,但是老大告诉过他们不准随意出门,这让他们憋得发疯。同时,躲在后门的卡扎克也大为光火,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早就没人了的旅店怎么今天很晚人都不散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一群男人才恋恋不舍的从旅馆里回家,一路不住的回头留恋的张望。等人都走光后,卡扎克在旅店老板闭灯的一刻悄悄地从后门溜进了旅馆,给他们开门的查理和爱德华一脸的萎靡,他们也被2楼的声音折腾的够呛。

卡扎克和他的旧部们瞧瞧的摸到三楼,用匕首伸进门缝,抬开了门闩。随后,在卡扎克的一个点头示意下,这些无比愤怒的强盗冲了进去,但是他们大吃一惊,除了我父亲和莱特,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卡扎克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二当家一开始就洞悉了自己的企图,设下了一个局中局来引他上钩。这些人在黑暗里就着月光吃惊的面面相觑。不知道石匠和几个看守去了哪里。其实石匠哪里也没去,他和几个强盗就在楼下的门口偷窥,想要一睹芳泽。听到门外有动静的鲁达微微一笑,灭了灯,外面顿时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失望的骂声。

卡扎克和手下们还在疑惑不解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了骂骂咧咧的上楼声。卡扎克听见石匠说:“娘的,千里迢迢跑下去,甚么都没看见,连个响动都没有!这泼皮,这般玩下去,三十不举是肯定的!”

然后是几个郁闷的强盗低声的附和声。

卡扎克和几个满怀怒火的手下安静的等在黑夜里。

鲁达在三十秒后听见了楼上乒乒乓乓的一顿乱动,在一分钟后听见楼上又安静了下来。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走下楼去叫来了几个巡捕,那些巡捕看鲁达的眼神怪怪的,满是羡慕和埋怨。鲁达让巡捕们现在就去楼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巡捕上去了,从门缝里窥看了一番又下来:“呃??很混乱,又来了一群人,还有一个小姑娘,把原来那几个守卫全部绑起来了。本来楼上就2个人被绑着,现在又多了5个!”

鲁达大吃一惊:“哪里蹦出来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啊,我不是告诉你们不管谁结伙前来都告诉我吗?”

“大人,您在快活的时候我们可一直在观察四周,包括那两个乞丐。我们谁都没有发现有人结伙进来,我发誓!除了下午进来了一架马车,有一个奴隶贩子买了几个奴隶,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大人,你说是不是奴隶贩子想强抓良民,贩卖人口?”

“放屁!那是良民吗?那是一群土匪,你见过捉土匪拿去卖的吗?他敢卖,你敢买吗?”

“那怎么办,大人?”

“先把楼上看紧了,静观其变。”

“不如我们冲上去吧!”

“你这个白痴,加上外面两个假装成瘸子的乞丐你们都不足10个人,上面那群悍匪你能抓住?”鲁达不想再去理会这群聒噪的巡检,突然发生的变化让他有点乱,他想等到天明一看究竟。他准备天亮了先去看看那个叫扎衣采夫的奴隶是不是弄了什么鬼。

父亲和莱特一直被蒙着眼睛,完全不明真相。在山洞里面,他听见了打斗声,然后迷迷糊糊的走了很远的路,坐上了马车,然后上了楼,接着是连绵不绝的让人尴尬的声音,后来又是一顿打斗,再后来,天亮了。父亲看见了莱因和卡扎克,卡扎克看起来负了伤,背后还扎着一枝被折断的箭。莱因好像经历了太多太多,磕磕盼盼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在卢伦斯,二当家自信满满的把手下留在了城外,带着两个贴身的手下进了镇子。在计划里,他会在旅店里会见早已在这里等他的交易员,拿到交易员送来的赎金,然后他就会让手下通知艾伯伦的石匠把莱特和我父亲灌醉,丢到苏诺的大街上去。

但是这是在计划里,事实上二当家春风得意的走进那间靠窗的房间的时候,门和窗突然都被关上了,他和他的两个手下头上都被套上了麻袋。二当家还在深刻的震惊之中,就听见了一个兴奋的声音:“抓住卡扎克了!多少年了,终于抓到卡扎克了!”

卡扎克的游记战术这些年来让整个苏诺平原上的巡捕们吃够了苦头,这个时候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些热血沸腾的巡捕们对着地上的三个麻袋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打的地上的人都没声了,他们才把这三个被打得晕死过去的几个人悄悄的从后门带上马车,一路奔苏诺去了。

二当家的十来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在城外等着通知,等着二当家和那些叮当作响的第纳尔。他们满怀着幸福的喜悦,等待着,等待着。夕阳照下了一幕充满希望的剪影,整个城镇在强盗的心中泛起了温柔的涟漪,好像那些早已消失的少时的青青的梦,回荡在强盗们的心中,回荡着,回荡着···

第二十五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5

扎衣采夫今天去了三楼一趟,但是他不敢贸然的接收这批俘虏,这些人目标太大,而且有一个还是本地人。扎衣采夫看着石匠直好笑,这个贪心的光头前一天还在跟他斤斤计较几个第纳尔,现在他却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床上,几个翻身做主人的前奴隶没事就捶他两拳出气。不过其余的那几个扎衣采夫倒是很乐意接受,反正这些人在镇上没人知道根底,到时候带到别出卖掉就是。

卡扎克在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按卡扎克以前的计划,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去卢伦斯的路上了,现在去那里的是二当家了。卡扎克觉得已经不可能在二当家之前赶到卢伦斯拿到赎金了,那就干脆让二当家拿赎金,自己则在这边守株待兔。这之前,卡扎克能做的也就是等待,除非二当家完全不理会这边俘虏的善后问题,一走了之,那样的话,卡扎克倒真的挺棘手了。不过卡扎克估计二当家为了树立新主的形象,必定会全力以赴的把这生意做漂亮,那样的话,二当家肯定还要回艾伯伦。

在盘算完这一切后,卡扎克在扎衣采夫的安排下开始休整了下来。支撑卡扎克负伤以来一直坚持下去的心灵盾墙在放松之后,卡扎克的身体一下子垮了。扎衣采夫很佩服这样的能控制自己身体到这一程度的人,这种人能透支自己的体能到极限,直到安全了之后才放松下来。普通人只能在极度的恐惧和渴望的情况下才会激发这种潜能,而一些人经过长久的训练或者意志极其坚定着却能自行的运用这种能力,当然,这种能力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当卡扎克要求一个外科医生的时候,扎衣采夫拍着胸脯说他正好认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苏诺平原上最好的外科医生。

当天下午,正在勾引艾伯伦镇子上的姑娘的查理被叫了回来。

查理除了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魔术师外,还兼任马戏团的接骨医生,他曾经给一个摔伤的罗多克大个子接过腿骨,这让那个罗多克人的左腿比右腿在术后短了差不多1寸。查理说这是个悲剧。罗多克大个子转着圈的追查理要揍他,结果后来揍了没事儿出来散步的爱德华。

查理被扎衣采夫叫过去为卡扎克做手术,查理挑了挑眉毛,说这活他能做。查理让爱德华找来了一个铜盆,让那个罗多克大个子去烧水,然后从1个小手术箱里拿来了1个满是牙印的软木条,1个花匠钳,半罐子猪油一样的止血膏,2卷亚麻布绷带。罗多克人得知查理又要做手术,感到很高兴,兴高采烈的去烧开水,他觉得这次查理说不定给人把手指头整的长短不一或者整少几根骨头,那就有趣了。在手术开始的时候,查理在卡扎克面前洗了洗那个已经被无数人咬过的木条,然后给卡扎克咬住。接着他让罗多克大个把卡扎克死死的按住,随后查理严肃的说:“最困难的环节开始了。”然后查理用那把钳子一点点的拽那个箭头,还好不是倒刺箭头,如果是的话,查理只好????用力大一点拽了,虽然也许会拽下来一坨肉来。卡扎克把软木条咬得咔咔直响,腮帮子太用力,激得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脸涨得通红。最后“噗”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箭头被拔了出来,一起拔出来的还有一堆碎肉泡沫和慢慢涌出来的黑红的血。查理在往伤口上抹药的时候吹了一口口哨:“不妙啊先生,伤口这么个黑法,箭头八成是喂了毒的。”卡扎克感觉背后的伤口像是一块木炭在灼烧,头上的汗一股股的流下来,在听见了查理最后的诊断后,卡扎克晕死了过去。

卡扎克在混混沌沌里回忆着这两天的事情。他胳膊夹着小莱因跳进树林的时候觉得一阵兴奋,觉得能全身而退真是个奇迹。在庆幸之余,他也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那些二当家的同伴们,卡扎克觉得如果是他的人,怎么都不可能让一个人跑出一百多步都射不中一箭。正在这个时候一支箭把卡扎克钉翻在地上,把莱因压的一声惨呼。卡扎克惊惧不已,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自认倒霉。听着由远及近的呐喊声,看着火把的光摇摇晃晃的靠近,卡扎克心底生出了一阵强烈的恐惧,他哆哆嗦嗦的抱起了地上不敢动弹的莱因,解开了靠他最近的一匹马,扬鞭而去了。跑出了一里多地以后,卡扎克翻身下马,把马牵进了旁边的林子里,他尽自己最大的技巧和耐心安抚着这匹马,让马在喘息停当后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知道,他负伤后体力降低的会尤其的快,如果跑下去,他顶多能再撑上十多里就会因为精疲力竭不能再御马,况且他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样他肯定会被追上。所以当听见远远的有马匹在靠近搜捕的时候,卡扎克只能用尽理智的力量去压制住自己想要逃离危险的本能。那夜里,最近的一个搜寻而过的土匪距离他只有2个马身那么长,他敢打赌,那个土匪的马已经发现他了。天拂晓之前,搜捕结束了,土匪们在近处搜寻了大半夜,最后得出结论:卡扎克以快得出奇的速度早就跑不见了,昨天应该直接沿着官道追下去的。

天亮后,卡扎克只敢在树林子里呆着,他让莱因把他背后的箭折断,那根箭看起来很细,但是却韧得很,嵌在肉里面,莱因不敢用力,每次去折都会撕裂伤口,卡扎克身体一阵阵的痉挛。莱因最后终于折断了箭,用自己带着的一大块烫花白桌布给卡扎克包扎了起来,这块白布是一个土匪让莱因洗的,这是土匪的妻子送给他的,土匪一直跟他的妻子说自己在镇子上当一个收粮员,体面的坐在桌子后面记录斤两,那个土匪的妻子满心自豪,从一个小贩那里买了一块大方巾,在上面烫了一朵郁金香送给了土匪。

卡扎克带着莱因上了山,远远的窥看,发现巢穴早已人去楼空。卡扎克在思忖了片刻之后,马上赶向了艾伯伦。在镇子外面,他远远的看见了二当家正在跟石匠谈话,不一会,石匠把卡扎克的九个手下关进了马车,然后一路进镇子了。卡扎克努力的绕开了守在镇子外面的二当家和他的手下们,从镇子的另一头偷偷的溜了进去。在旅馆周围,卡扎克看见了拿着钱袋的石匠正在租着一辆新马车,卡扎克估计原来那架马车被石匠带进了旅馆里。于是卡扎克便翻墙躲进了旅馆的草垛中,一边休息一边观察。在天黑之前,他的九个手下被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锁进了一间大仓库,过不一会,一个中年人拿着火把走了进去,卡扎克定了定神,带着莱因走了进去,当进了仓库后,他示意莱因去关上门,然后他自己一步步的靠近了那个拿火把的中年人。在确信中年人感觉到了自己之后,卡扎克停了下来,然后那个中年人在卡扎克的注视下转了身,随后问道:“先生,说说你的目的吧。”

卡扎克一直在做梦,梦总是关乎草原,关乎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关乎一把冬不拉琴。他为这把琴付出了无比的懊悔。在他从巡逻队逃出来的时候,记起了他的这把琴,他记得一个巡逻队队员把这把琴送给了他在塔尔博利亚的未婚妻。卡扎克当时被绳子拴在马后,无比懊恼的看着他的宝贝被送给了别人。当卡扎克逃出来后,加入了盗贼。在一次路过塔尔博利亚的抢劫中,卡扎克在同伴们撤离之前说他想起了一户人家,他把同伙引到了那个巡逻官的未婚妻家里,在黑夜的掩护下,强盗们闯入了这个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和她的年迈父亲的房子。卡扎克的同伙们眼光灼热的打量着这个年轻女人,然后命令她跟着他们去另一个房间。那个老头突然拿着一根木棍要来打他们,强盗们哈哈大笑的推弄着这个老头,然后老头在一个不留神下摔倒在地,动弹了几下后晕了。卡扎克看这这个女人祈求的泪水却无动于衷,对于一个新入伙的库吉特人,他的话能有什么用呢?在隔壁房间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和放荡的笑声中,卡扎克借着月光看见了他的冬不拉琴,琴静静的躺在一间别致的房间的木桌子上,看起来这个家庭很清贫,家具很旧,不过这个女人马上就能嫁给一个能干的巡逻队队员了呢,这一切都会好起来。卡扎克在吵吵闹闹的声音里看见他的冬不拉琴上有一个小便条:“送给我最美丽纯洁的未婚妻,玛莎。”卡扎克把小纸条塞进了怀里,把琴背在了背上然后走了出去。他的同伙们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完事,这些畜生们满心满足,对这个新同伙也很是赞赏。他们说,“到你了,进去吧,味道棒极了!”

卡扎克想起了自己婚礼的第二天,自己那还在睡梦里就被人强行带走的妻子。卡扎克愣愣的,在同伴的撺掇下走了进去。卡扎克很犹豫,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需要,但是在他的心底,有一个女人像月光一样的冷却着他的冲动。卡扎克还是走了进去,他看见那个女人眼里发出了油亮亮的光,伸着手向她祈求,女人的左胸被人刺开了一个口子,淌着血。女人用最后的目光祈求卡扎克救她一命,但是卡扎克什么都做不了,卡扎克看着女人死在了面前。这个时候,一个意犹未尽的强盗折了回来,问卡扎克完事没有,卡扎克说,这个女人死了。那个强盗咧嘴一笑,说:“死人才不会乱动弹”。那个时候,卡扎克觉得,这些人都该下地狱。当强盗们离开的时候,老头子那可怜的哀呼传了过来:“天啦,你们干了什么呀!我可怜的玛莎啊!我的天啊!”

半年后,已经是头领的卡扎克听说,有一个巡逻官因为酗酒在旅馆里面打瘸了一个跟他找茬的人,这个巡逻官被巡逻队开除了,听说他一直是一个上进的小伙子,但是由于半年前未婚妻被人奸杀,老丈人上吊在家中,他就变了,变得只知道喝酒,多好的小伙子,一生就这样毁了。那个时候,卡扎克的手下已经忘记了这些东西,只留下了一些熹微的记忆,但是卡扎克记得每一幕,他记得女人临终前的那个祈求的眼神,卡扎克默默的想:“我是魔鬼吗?”

黑暗,光明,卡扎克梦里面的世界面目全非。他看见了草原上的夜里,那些明亮的星星;他听见了伴着花香的冬不拉琴声;他看见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那女子回头哭着说,我有了一个儿子,今年四岁,我有了一个女儿,今天生日。卡扎克想去叫她,但是这个女人一下子变成了玛莎的模样,用最后的目光乞求着他,“救救我”,卡扎克梦见了一枝箭扎进了自己的肩膀,撕心裂肺,卡扎克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卡扎克一身的冷汗,他看见屋子里面稀薄的飘着蒸汽,什么地方的炉子噗噜噗噜的烧着开水。在一边是一面阔面窗子,温和的阳光透了进来,远远的有一片蓝天在城镇轮廓之间幽幽的发着惹人入睡的微光。莱因手里攥着吃掉一半的一个苹果睡着趴在一边。卡扎克在手术前让手下给我父亲和莱特松了绑,让他们只要能呆在屋子里,别的不限制。卡扎克看着天花板,感觉到一阵幸福从舒适的被单上一股股的涌进身体里来。但是这幸福的感觉被右肩上的一阵剧痛打断,卡扎克低吟一声,惊醒了莱因。

几分钟后,莱因丢开半个苹果去找这几天一直在帮她的查理和爱德华去了。不一会查理过来了,他检查了一下卡扎克背后的伤,看见血又从伤口里迸了出来,“不妙啊先生,实在不行的话,您的右胳膊得截肢呢。”随后在莱因的帮助下,查理帮助卡扎克换了沾上血的床单,重新给卡扎克绑上了绷带。

在卡扎克被翻身扶起来的时候,旁边一个土匪一直在看着他。这个土匪叫萨格隆(苏格兰无影脚????苏格兰=SGL=萨格隆,感谢首字母拼写法???),是一个卡扎克很欣赏的年轻人,这个人实在负担不了家里的赋税,就找到领主,希望能到镇子上去找份活干用来补贴家用。当时距离帝国失去南部山区已经很多年了,本来最富庶的帝国中心地区的人们开始体验到了赋税带来的可怕境遇。萨格隆的领主是一个高傲的中年人,他刚刚取代了他那做事过于迂腐的父亲。这个领主让人告诉这个有些不安分的自耕农,他要走也行,只要一年到头能把税交上,他的死活去留领主根本不在乎。这个年轻人到了镇子里,木匠,瓦匠,石匠都干过,但是什么都做不下去。萨格隆自己带的粮食吃完后,他面临了一个选择,要么当乞丐,要么回家。他没脸回去见他的妻子,于是选择了前者。这个时候,萨格隆在当石匠时认识的一个光头同伙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干一些看场,押镖之类的活络,萨格隆感恩戴德的答应了,但是不久后,刚入伙的萨格隆目睹了同伙对一个女人和她的父亲的暴行后,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走镖的趟子手活计,这就是土匪。他找到石匠要退伙,石匠没说话,在当天晚上萨格隆的两个同伙来揍了他一顿,说如果他敢走,他的新婚妻子会死的比玛莎还惨,当然,死前他们看在萨格隆的面子上会让萨格隆的妻子好好乐一乐。这威胁打中了萨格隆的软肋,萨格隆再也不说要走的事情了。他抽时间回了次家,给家里捎去了一些钱和抢来的皮子布匹,他的妻子惊呆了,不知道萨格隆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财,萨格隆闷闷的说:“我在城里当上了收粮员。坐在平平稳稳的桌子后面,监督农民们纳粮,很体面,只是公务繁忙,不能时常回家。”

第二十六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6

萨格隆的妻子是乌克斯豪尔人,那里的女人以顾家出名。她让萨格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常常回家,家里的一切她会照料好。她絮絮叨叨的跟萨格隆说了春种买了多少;羊病了几只;村子里的磨坊坏了,估计是轴承没上油,压出来的面粉颗粒很大,一点都不好吃???萨格隆听着妻子念念叨叨的说话,好像听一段最美丽的乡村牧歌。萨格隆的妻子见萨格隆听得出神,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亲爱的,说下去吧,我爱听极了。”

在家庭的温存结束后,萨格隆只得按时归队。这个时候,萨格隆得知前老大死掉了,现在二当家正在分配工作,让大家做好准备,明天去伏击一支巡逻队。二当家信誓旦旦的说,谁能夺回老大的头,谁就当新头领。萨格隆心情黯淡的开始做准备,磨了半夜刀。在晚上,他看见一个比他入伙早的库吉特人骑着马偷偷的溜走了,他没有惊动别人,他觉得让这个人走吧,这对这个人是件好事。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跟着二当家出发的时候,头天夜里的那个库吉特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人头。他举起了人头,像一个皇帝一样等待着众人的宣誓效忠。萨格隆很喜欢这个做事敞亮的人,他走了出去,低下了头。随后在二当家极度愤恨的注视下,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去向卡扎克低头宣誓。

卡扎克看着这个年轻人,嘴唇轻轻的颤动,萨格隆靠近过来,卡扎克轻轻的说:“别干了,回家吧???”卡扎克已经决定了,这次处死二当家,拿到赎金,然后跟手下把钱分了就散伙。他自己早就不想干了,时间越久越痛苦,那些他犯下的罪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卡扎克年轻的时候看过族人烧死了别的部族的一个巫师,那个巫师安静的坐在一堆柴上,宁静的说:“长生天接受一切,也回报一切。”卡扎克记得这句话。越到后来,他越记得这句话,他在心里认定,这次他遭到背叛,中了毒箭也是长生天对他的回报。他想收手了。他总是觉得他在干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当多年前的一个黎明,他弹奏完了冬不拉琴转身离开艾尔莫车后,他就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做了。他曾以为,换一个新环境,投进前线的战事里,能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一点改观,但是紧接而来的却是又一阵的失望。那之后到现在的一切,对卡扎克,只是??像一个梦,一个失去了一切后的人做的无谓的梦。卡扎克累了,在莱因身上,卡扎克看见了自己的衰老,也看见了自己少年的幸福。卡扎克想带着莱因找一片草场去牧马放羊,直到有一天,为莱因物色一个安分的小伙子。卡扎克想着,在那时,他会耐心的等着莱因长到16岁,他会耐心的等着某个年轻人来给莱因提亲。想着这一遭,卡扎克突然想起了那个酿酒的老头,他刹那间读懂了那个老头多年前在舞会上的眼神,可怜的像一只山羊的老头啊。

卡扎克看着年轻人:“别干了???”

扎衣采夫敏锐的发现了卡扎克在受重伤后萌生的退意。他想办法让卡扎克明白,如果卡扎克不能完成自己的许诺,那么扎衣采夫将视卡扎克违约。这样的话扎衣采夫将对卡扎克的人和小女孩还有他们看守的两个年轻人做什么,谁都不能保证。卡扎克很虚弱,很生气,但是却细密的思索了扎衣采夫的话,他决定接受这个条件,他必须接受这个条件,只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能和自己关心的人逃开。这是卡扎克的最后一笔生意。拿到钱,分给萨格隆和别的手下;抓到二当家,跟石匠一起处死;抓住那些叛变者,完成对扎衣采夫的许诺;最后,带着莱因,离开。

扎衣采夫在等着卡扎克的回复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然后扎衣采夫目瞪口呆的看着卡扎克目光炯炯的穿戴齐备走了进来。扎衣采夫想象不了卡扎克得克服多大的痛苦。卡扎克面色苍白:“先生,给我们几匹马吧,看来那些人不会回艾伯伦了,我们得亲自去找他们。”

一个小时后,卡扎克的小小马队出发了,他们在城外等了半个钟头,等到了爱德华驾着马车送来的10张弓,30壶箭,20皮囊水和6筐面包。

爱德华问过扎衣采夫:“那些人逃跑后,怎么办呢?他们一去不回呢?”

扎衣采夫说:“你得会观察。因为这个小女孩,卡扎克不会走;因为那两个年轻人,剩下几个人也不会走。这是他们的生意,我们不掺和。他们都不是守信的人,但是我们手里的东西能让他们成为最守信的人。”

卢伦斯下着雨。十多个强盗已经等了几天了,二当家,还没来。他们寂寞的站在树下,望眼欲穿。这些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难道,自己被抛弃了吗?

天空下着雨,十多个满怀心事的男人看着二当家消失的路口,苦苦的守候。饿了一天后,他们抢劫了一个骑驴的年轻人,这个人是一个四处游荡的年轻学究,看见舞刀弄枪的土匪,他吓得跳下驴子来求饶。这个年轻人说他会算命,希望各位大王饶他一命,他可以为各位大王服务。土匪们知道他会星象术后,非常满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夜观一下天象,看看他们是不是被抛弃了,顺便看看二当家去了哪里。

学究满口答应。结果当晚开始下雨,天上什么都看不见。

强盗很失落,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预测一下未来,判定一下局势。年轻人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往火堆里面撒一把盐,听鸣爆声有几次,以此来判断也行。强盗们在协商后说不现实,第一,盐这么贵,撒不起;第二,谁都知道下着雨,哪里来的火。

强盗们又一次陷入了深刻的苦恼之中。年轻人很乐观,他开导着土匪们说:“我不是个过客,我们不是一群人生的过客。希望还在啊!被抛弃和不被抛弃,有什么区别呢?乐观一点。大家看,在这莽莽的世界之上,我与诸君有缘,能风雨际会于此,此诚一段佳话????”

他还想再说下去,就发现强盗们纷纷吐口水,骂他,威胁要揍他。于是过客就不敢多说了,严肃的站在雨里面感受着强盗们的寂寞。

过了很久,过客实在受不了这沉默了,他悲愤的说:“诸位!诸位!你们没有觉得冷吗?你们没有觉得人生的不公吗?你们??”然后过客就被一个土匪用刀鞘打晕了过去。

过客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强盗不听他的发言,因为在他发言之前,他已经打了一个小时的腹稿,准备得声情并茂,结果一开口就惨遭飞来横祸,被打晕过去。

当他被人拍着脸打醒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拿着弓箭对着自己和先前那帮强盗。那些先前跟自己作威作福的山大王们都抱着脑袋蹲在树下。一个拿着弓箭的人拉满弓让过客也抱着头跪到树下去。

这个时候,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走了过来:“你们这群畜生,头领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你们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跟着二当家那个基佬来当叛徒?!这一次你们完蛋了,卡扎克首领饶你们,我萨格隆也不会。是谁挑唆你们造反的!?”

那群土匪左手继续抱着头,右手齐刷刷的指着自称过客的学究。过客本来兴致盎然的看着热闹,这时大急,争辩说:“不是我啊!”

萨格隆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个面色白如纸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个人表情看起来很厌倦。他看了看过客的打扮和边上的一头驴,就大致猜到了这个人估计和二当家无关,就让萨格隆不要为难这个过客,把他带回艾伯伦去问明白就放了。过客感恩戴德,踮着脚跑过去把那些抱头在地上蹲成一排的强盗一人踹了一脚。

过客听着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单独的问了那些蹲在地上的土匪们一些问题,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二当家上哪里了?”“一直没回来吗?”“畜生”“你们这群白痴”。

随后,中年男人让那个叫做萨格隆的男人去卢伦斯镇一趟。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萨格隆回来了:“旅馆老板说几天前有三个男人去过,但是上了楼就没有下来。他们第二天去送热水的时候,看见房子里面一团糟,地上还留着三滩血迹。人一直没回来。”

中年男人想了想,脸色大变,不好,快回艾伯伦。

于是刚从艾伯伦出来的过客又被莫名其妙的带回了艾伯伦,他被迫骑着驴子跟在萨格隆背后一顿追赶。不过过客倒不觉的很吃亏,那些被绳子串成一溜跟在后面跑的强盗让过客乐开了花,他大叫:“奔驰吧!人生的过客们!”

当卡扎克带着大大小小的俘虏回到艾伯伦旅馆的时候,查理迎了出来,“不好了,大人。您刚一走,住在二楼的那个花花公子带着好多巡捕冲进了三楼,带走了那两个年轻人和小女孩。扎衣采夫老板也被带走了。”

第二十七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7

“犯人卡扎克,你必须如实的回答问题。不然你会被吊死在城门边,我发誓,今天晚上你就会被吊死。”苏诺的审讯官毫无感情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不是卡扎克!”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二当家绝望的喊着。

“你是卡扎克。据我们的线人提供的消息,那间房子被空置着。只有卡扎克知道那间房的具体地址。而你,卡扎克,当时正准备去与交易员碰头不是吗?”

“大人!我发誓我不是卡扎克。看看我的眼睛,那个狗杂碎库吉特人的眼睛是棕色的,我是的亮蓝色,您瞧!好看的亮蓝色!我是斯瓦迪亚人!”

这个时候审讯官已经感到了一丝疲劳,几个小时的审讯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审讯官其实并不真的特别在意这个匪首是不是卡扎克,只要他承认自己是就行。他只想把这件事做完交差。告诉上级:“卡扎克被抓住了”,然后他就可以得到奖金,安安心心的回家了。

“是的,案底上面是说卡扎克是一个外国人。不过可没有说眼睛是什么颜色。你辩论得毫无意义你知道吗?赶快承认吧,我顶多会判你去蓝水河上游伐木几年。但是你一味的挑衅我的耐心的话,我想苏诺城的绞刑架可是有的是。”

“大人!我真的不是卡扎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一个平民,那个库吉特混账找到我,让我去旅馆看看动静,然后给了我一个第纳尔的赏金。我高兴极了,于是就去了,您知道,我几个星期才能赚到一个第纳尔呢。然后就误会了,您瞧,就是这样。”二当家用无比真挚的语气为自己辩护着。

审讯官右手拿着羽毛笔,无聊的在纸上面画着圈,左手轻轻的摸着自己发亮的额头,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一边的一个狱卒会意的过来,用一条润足了水的粗布条狠狠得抽打起二当家来,打得二当家鼻血、眼泪一起沿着脸往下流。

审讯官摆了摆手,让狱卒停下来。狱卒继续左右开弓的打了几下,拍了拍肩膀走了。二当家哭了,低着头抽抽拉拉的任由脸上的污渍淌下去。审讯官打量着他,慢慢地走到这个人面前。审讯官在这个人被带来之后已经是第三次审讯他了,但是这个人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指使的,不承认自己是卡扎克。

审讯官安静的走了过来,手里接过了狱卒一直拿着的那条沾水的布条。

“你是谁?”

“我???我是???无辜的”审讯官几十年前还是一名审讯员的时候,练就了一手抡布条的好本领。现在,审讯官不得不重操旧业了。一边的狱卒看得大为佩服,审讯官的动作不多不少,精准有力,一看就是抡布条的行家。二当家也暗自惊讶审讯官看起来慈眉善目,动起怒来却这般可怕。

二当家被打的脑袋嗡嗡的响了半天,听见模模糊糊的询问:“你是谁?”

“我??是??平民??”

审讯官只好再一次卖力气的去帮这个被绑在凳子上的人回忆他到底是谁。

打倒后来,二当家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痉挛。审讯官也气喘吁吁,在狱卒的帮助下把外套脱了下来,满头大汗。这是两个人意志的较量,审讯官如果明天再不能让这人承认他是卡扎克,这个案件就会被移交给别的审讯官,这对于审讯官年底的考绩是大大的不妙的。

“你是谁?”

“好吧??我是一个盗贼???”

“很好,是一个叫卡扎克的盗贼吗?”

“不???不!”

二当家的第一个‘不’说的软弱无力,这招来了审讯官雨点一样的击打,二当家只能用尽全力喊出了第二个‘不’。果然,审讯官停了下来,二当家知道这种停顿延续不了多长时间,他必须用尽全力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说服审讯官。

“大??人??咳咳。我真的不是??卡扎克,别打啊!别打!???听我说,我不是卡扎克,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

鲁达心不在焉的用皮鞭敲打着自己的皮靴。

他昨天发现盗贼们倾巢而出后,就召集巡检冲上了三楼。这群笨蛋强盗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只有几个马戏团的伙计在这里帮忙看着,在冲突中巡检们逮捕了几个反抗的最厉害的人,然后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苏诺。

霍.阿卡迪奥第二和他的小女仆以及另一个被捉的年轻人现在都在税务官大人的家中。昨天晚上的那一幕让鲁达看的很无味,不过倒是一个挺感人的场面:税务官夫妇站在一边微笑,流着眼泪;霍.阿卡迪奥把他的儿子抱在怀里,搂紧了亲一亲,然后又推出去打上几耳光,如此反反复复;小女仆和另外一个冷冰冰的小子呆在一边心事重重。

这种时刻鲁达见得太多,所以没怎么当回事。唯一没有赶上这好光景的是扎衣采夫,这个老东西昨天想阻拦鲁达的时候被鲁达顺便带了回来。鲁达其实没有想过要捉扎衣采夫,不过昨天他突然对扎衣采夫产生了兴趣,这个人似乎和强盗内部的一场内讧有关。虽然卡扎克很可能已经落网,不过鲁达觉得,带这个奴隶贩子回来详细的问一问也有好处。

在今天早上,鲁达收到了两份来函。第一封是税务官大人的来信,邀请他去税务官官邸参加一场感谢晚宴;另一份来自检察署,一个审讯官来函告之他,事情出了变故,似乎卡扎克跑了。

鲁达撇了撇嘴,觉得苏诺的巡检都是一群废物。同时他庆幸起自己带走扎衣采夫的这个决定来。现在刚刚早上,他吩咐一个仆人把软禁在一边的扎衣采夫带来,他思考着怎么去盘问那个老鬼。

扎衣采夫气势汹汹的跟着仆人走了进来。

鲁达挤出了一个微笑,用鞭子指了指一边的一个座位邀请扎衣采夫坐下。扎衣采夫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先生,我帮我的朋友看守着几个奴隶,但是你却强行的抢走了他们,还把我带了过来。我能问问您的目的吗?”

鲁达说:“几个奴隶?你有哪一个奴隶能买上2000个第纳尔呢?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

“好吧,这涉及一场绑架案,由于你卷入??呃,或者说参与了这次绑架行动。我不得不把你带来。好吧,我调查过你的资料,一个萨兰德奴隶贩子,做着人**易的买卖。哈哈,行情不好啊,我听说罗多克的一些城市的议会已经在修改宪法准备取消奴隶制了,你的前景不妙啊先生。”

“年轻人,你远远低估了人类对压迫同类的渴望。只要这个世界一天不下地狱,就会有不平等。这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还有,要说绑架案的话,我走过了这么多地方,我想最需要的就是讲究证据,特别是人证,不是吗?但是你可以去问一问那几个被你带走的年轻人,他们虽然是我朋友的奴隶,但是我却是以客人相待的,他们甚至有自己的床铺,有自己仆人呢。如果你一定要说这是一场绑架案,那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对我的朋友尽义务。要说我被卷入了进去,那也是被您卷入的,不是吗?”

鲁达爽朗的笑了笑:“秒极!果然有一条商人的舌头。不过我知道,一个商人光有舌头不行,还得有头脑。你能从为你朋友尽义务上得到什么呢?如果没有回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扎衣采夫说:“没错。这样,这件事是一件丑事。好吧,按你说的,这是一起绑架案,不过由于我并没有想要过多的参与,所以我没有深入的去了解这个事情。不过我通过观察,还是看到了一丝眉目,我申明一下,我只是说一下自己的猜测。是这样,我的朋友因为某种你知道的原因而软禁了那几个人,你们称这为绑架,好吧,既然是绑架,就会有赎金,有赎金,就会有利益冲突,于是我的朋友不幸的遭到了背叛,其余的事情,你自己应该就能了解了。”

鲁达想了想,“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能得到什么啊?”

扎衣采夫说:“哦,我许诺帮我的朋友看管这几个年轻人,我的朋友许诺把那些背叛他的人送给我做奴隶。这是一笔不小的钱呢,不是吗?先生,我在德赫瑞姆的时候似乎听说过您,您应该知道,现在诺德人正在着手恢复鲁达堡那被战争摧毁的农业系统,那里有无数新的种植园,极度的缺乏劳力,一个健壮的奴隶在那里非常值钱????”

扎衣采夫不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通过揭开这位鲁达流亡领主的伤疤来报答了他前一天对自己的无礼。

鲁达安静的像一块石头,但是他内心的怒气却在升涨。扎衣采夫絮絮叨叨的说着诺德人在他家乡繁忙得建设着新的城市与村庄。现在那个地方除了还叫鲁达堡以外,已经与光荣的鲁达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了。鲁达在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父亲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好像听见了父亲说:“你永远挣不来500个第纳尔!”

这压力现在更大了,“你永远不能为家族恢复荣耀!”,鲁达的父亲死了多年了,鲁达曾经一度认为,他人生的压力来自于父亲的苛刻要求,但是扎衣采夫风轻云淡的几句话,就重新把这些压力加到了他的肩膀上面,这个时候鲁达才绝望的发现,他父亲的那句话,将会跟着他走一辈子。

鲁达点了点头,在气势上承认了自己压不住扎衣采夫。鲁达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对着扎衣采夫笑脸相迎,这一点让扎衣采夫很欣赏。鲁达给了扎衣采夫一封信,上面写着苏诺某个审判官对案情的判断。鲁达笑着说:“您的朋友叫做卡扎克。他的所作所为与你有没有关系,和你之后是不是跟我合作有关系,你知道吗?”

扎衣采夫说:“事实上,他最后一次出去正是去为我抓奴隶的。您懂的。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甚至,如果说最后他连奴隶都不能带给我的话,那他还欠我的。说这些我只是想让您明白:我现在不欠卡扎克的。我没有对卡扎克义务了,跟您合作无疑是一个好选择不是吗?”

鲁达在心里鄙视了商人对待利益时,那天平一样无情的抉择。但是鲁达表面上却赞许的点了点头:“好的,关于下一步合作,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是那些被绑架者的家属写来的,邀请我今天晚上去参加一场宴会。我邀请你也一起去,你可以去看一看你的朋友到底惹了什么样子的人,我也可以当你的面问一问那几个年轻人,他们到底受到了你什么样子的接待。”

扎衣采夫知道此行不会好受,但是他却不可奈何,只得答应。每当他压力大的时候,他的脖子就会疼一下,医生说,这个是遗传病。

第二十八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8

我的父亲,霍.阿卡迪奥第二正在跟坐在对面的吉尔唾沫横飞的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的时候,发现吉尔猛然抖了一下,然后用手去拍着脖子。

“怎么了?吉尔”

“没事儿,最近想的事情多了脖子就会疼,不知道怎么了。”吉尔坦白的说。

我父亲问他:“莫非在想谁家姑娘?”

吉尔的脸一下红了。我父亲大惊,暗喜自己一击中的。吉尔说:“呃???老爷说他准备帮你联系转学的事宜,我今天可能要去帮你拿一些文件。”

我父亲高深莫测的点点头,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我父亲此时早已对一个人旅行害怕不已,听说可能不用去杰尔喀拉,让他很是高兴。他现在只想在苏诺或者帕拉汶这样的大城市读读书,然后在亲戚的帮助下得到一份安稳的工作,阅历足够之后就去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就很好了。霍.阿卡迪奥第二从来不是一个天生的胸怀远大者,他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

我父亲发现莱因这几天一直显得有心事。虽然这个孩子跟着自己没多少天,但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让父亲很珍视她。他叫过一直坐在门框上愣愣的听他们讲话的莱因,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这几天?我已经跟我大姨说了,她会给你找一个大夫的,你身上的疮口这一段时间都没有抹药,好在没有恶化,有些还自己长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老爷?”

“哈哈,老爷。以后就管我叫少爷吧,不然我父亲你怎么称呼啊。”

“老爷,卡扎克大爷去哪里了啊?他受了好严重的伤,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我的父亲知道,在被俘期间卡扎克一直在默默的关心他,他也能感觉到,他自己受到的关心很大程度是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原因。我的父亲除了因为被绑架而对卡扎克有些不满外,并没有太恨他。相反,哥斯莫的莱特却一再表现出了对劫匪们极度的厌恶,我父亲在旅馆里经常被莱特的梦话惊得一身冷汗,我父亲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复仇欲望,这种突兀的感觉让父亲不是很喜欢。

“他不会有事的。他可能回到他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去了。”我父亲不知道怎么跟莱因解释自己被俘所带来的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强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父亲自己都没闹明白。但是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卡扎克最后也只能是回到他以前生活的地方了。

“可是,他说要带我去草原上放羊,说要等我到16岁给我???找个小伙子嫁掉的,他还说每到换季节的时候都会给我缝一件新衣裳,用罗多克进口的漂亮的布给我缝???”

“这些我都能给你啊”,我的父亲以为莱因因为失去这些东西而伤心,“草原上是16岁,我们这里要到17岁,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丈夫的;你想穿新衣服,就去找吉尔吧,我让他每次来苏诺城都带着你,他说这里的樱桃可好吃了。我家里以前有一位罗多克老太太,她会缝很漂亮的衬衣,现在她不在了,但我的诺德奶妈学会了那门手艺,她可以给你做的??”

莱因的嘴笨笨的,她知道父亲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我???我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啊,我只是想知道,他说了要把我当女儿一样,怎么又不要我了啊???走了都没告诉我??”莱因委屈的声音都哽咽了“阿爸也是这样,走了就不要我了呀,就那样走了??那天早上??就走了??”

父亲有些手忙脚乱,他还没有过多的去了解这个小孩子的来头,跟这种一团孩气的小家伙打交道也还是第一次。父亲只能用两个大拇指擦掉了莱因的眼泪,捏掉了她哭出来的鼻涕,轻声的安慰她。从来没有一个心思细腻的亲属教过父亲怎么去面对别人的情感宣泄,但是父亲却能通过感受别人感情的变化来做出应对,这让父亲一开始就拥有了别人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拥有的能力,用心倾听。

莱因要哭出来是挡不住的,那就让她哭个够吧。过了一会,莱因哭累了,被父亲哄着睡了。父亲把她抱到了床上,掖上了被子就准备走。这个时候莱因说着梦话拉住了父亲的袖子。

对她好的阿爸走了,对她好的卡扎克也走了,现在她只能抓住这一个袖子了,抓住了就不放开。

夕阳向晚,这个时候苏诺城远远近近的教堂开始响起了钟声,鸽子成群的从窗台前飞过,晃乱了下午最后的一抹阳光。父亲只能坐在窗前,守着莱因。他准备等莱因睡踏实后再出去。他本来准备去逼问吉尔的恋情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现在父亲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他收拾着心情,看着睡着的莱因,等着天黑,等着去参加一场用来感谢拯救了他们的检察官的宴会。

卡扎克把所有的奴隶交给了查理,让查理和那个罗多克大个子登记入册。

“我的使命完成了呢。”

他得知我父亲和莱特被人救走后,反而感到了一丝的释然,只是他怎么都放不下莱因的安危,反倒是他的手下们显得很失落。尤其是萨格隆,这个很本分的农夫显得特别失望。萨格隆的这种表现让卡扎克很不解,他印象里面萨格隆是一个很老实持重的人,虽然这次金钱数额很大,对盗贼们不啻为一次巨大损失,但是萨格隆是卡扎克很器重的人,他的表现不符合卡扎克的要求。不过很快卡扎克就不再让自己心里背负担了,反正他都不愿意再干下去了。他把所有的强盗们召集了起来:“回家吧,去当一个好人吧。”

强盗们纷纷表示不解,他们说,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是生死弟兄了,以后大家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为什么现在要大家都走呢?

卡扎克已经顾及不了这些人的感受了,“在洞穴里面有一百多捆皮货和布匹。我还在山洞左边第三棵和第四棵树下面埋了一坛子第纳尔金币,有200个吧。大家拿去分了,然后回家吧。”

这些经过了考验的盗贼纷纷吐着口水诅咒说他们不走:老大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卡扎克发现萨格隆这个时候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现,卡扎克很生气:“萨格隆!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家吗?!现在怎么这样的表情,难道东躲西藏的强盗生涯还没有过够吗?”

萨格隆说:“我本来想??能拿了那两个小子的赎金再回家的????”

萨格隆的这句话不仅让卡扎克,甚至让周围的强盗都很惊讶,他们从来不知道萨格隆是喜欢钱财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头领的面前表现的这么赤裸裸。

卡扎克看着萨格隆,萨格隆面色苍白:“我的村子遭了强盗,大家的东西都被抢光了。领主找我们的村子收租金,现在20多个领主家的士兵已经进驻了我家的村子,说如果我们凑不够钱,他们就按30个第纳尔一个人的价格把我们的人抓走充税。”

“你的领主是白痴吗?一个农夫一年都可以给他十来个第纳尔,他们可都是一直工作到死的廉价苦力啊。30个一个卖到别处去?”一个强盗大惑不解。

“领主不比你白痴。那30个第纳尔是算给我们的,这样他可以抓走更多的人。当他跟外面的农场主们做交易的时候,就是7、80,甚至100个第纳尔一个人了。这个是笔大财。”

卡扎克默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叹息了一下:“你们村子欠领主多少钱?”

“2000个第纳尔。”

卡扎克的脸色煞白,他知道,在自己的怀里,有一张可以解决萨格隆一半问题的支票。

“兄弟们,我真的累了。我已经决定不再掺和任何一件事情了。但是这件事,萨格隆,我答应你,我会帮你解决的。我现在起不是你们的头领了。萨格隆”

“是的,头领。”

“以后不是头领了。萨格隆,我希望你能回家去,但是如果你决定了要继续做一个强盗,我这帮弟兄就交给你了。你们,如果有愿意继续当强盗的,宣誓向他效忠吧。”

众人一片沉默。有一个挺老的强盗在众人的沉默里面说:“我们想当强盗吗?有谁愿意放弃了自己的舒适生活出来受罪呢?多年以前,我的领主抢走了我刚过门的妻子,我连夜去他家抢人,被他抓住了。然后我被以偷窃罪判了10年,我出来的时候头发都白了。我的妻子呢?被领主折腾死了。我找到了她的坟头,那些青草没过了我的腰,我闭着眼睛摸着那些坟上的青草,好像多年前摸着我妻子的头发。那天晚上,我一把火烧了领主家的房子,然后逃跑了。我哪里也回不去了,然后当了强盗,我能去哪里呢?我想当强盗吗。卡扎克大爷,我一直敬重您,也尊重您的决定,但是,你准备让兄弟们怎么办呢?去为那些把我们当牲口的领主卖力吗?”

“从来没有一个领主,能体谅我们!”

卡扎克问道:“大家一定要在一起吗?”

“是的”一片回答。

卡扎克说:“我听扎衣采夫,就是那个奴隶贩子说过:诺德王国人口稀少,正在积极的吸引移民。在鲁达堡附近,诺德人正在重建那里的农业,土地便宜的很,在丘陵地带的荒田只用10个第纳尔一亩,跟白送一样。你们把我留下的东西分掉后,就隐姓埋名,去那里买一块农庄吧,新身份可以找扎衣采夫弄,这个我尽量帮忙。大家觉得怎么样。”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回答。

卡扎克站了起来,突然肩上一阵剧痛,这逼着卡扎克快点离开。

“你们先思考一下吧。你们先跟着萨格隆去他的村子,在那里等着我的消息。我不会让你的领主为非作歹的。一定要躲好,实在不行,就带着她的家眷走吧。你们大家有家眷的,就都带来,然后一起去诺德吧,去过新的生活。这里的领主无视你们的存在,但是在那片新生的土地上,领主们却珍惜着每一条性命。扎衣采夫去过很多地方,他知道,新生的地方就有希望。我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不想再失望一次。如果运气好,大家下半生就舒舒服服的当农场主吧!”

萨格隆沉默了半天:“头领,好吧,我带着弟兄们回我的村庄。那我们要等你到什么时候呢?你这段时间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不会太长。我这段时间要去苏诺,去??找我的女儿。你们有谁知道怎么去苏诺吗?”

这个时候,被萨格隆审定为无害的过客走了过来。他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脱下了帽子:“各位大王,鄙人此番能得诸位努力,洗脱冤屈,感谢之至。我现在准备去苏诺去访问一个天文学家。我最近观测到了一颗彗星,这可能带来一阵强烈的地磁变化,这可是科学史上少有的观测机会呀,我几个月前就写了一封信给他,这真是人生快事。哈哈,哈哈,咳咳,不好意思有些失态。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苏诺了,各位,再见啦!”

过客突然惊觉,所有的强盗都看着他,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奇迹。

第二十九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19

新出人物:天文学家哥布林(geniusin622)

哥布林曾是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院的一名天文学家。他有一种惊人的本领,就是能一下从极其繁琐的数字里面提取出他想要的信息。这种对字符的敏感成了他从帕拉汶测绘学院毕业后被直接保送进天文台的主要原因。但是当他进入天文台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各种科学思想融会贯通之地,而是充满了浓厚的学阀迂腐气的集中营:人们重复着几百年前的先贤们发现的成果,参加各种各样的无意义的考试,然后获得一张证书,证明这个人在科学界小有成就。哥布林常常思索,这种小有成就算个什么东西!有人耗尽了青春所做的不过是熟练的背诵了一些抽象的定义手册。这完全不是科学进步。哥布林有一次在整理一堆资料的时候,发现在过去,恒星的发现完全是斯瓦迪亚科学家的观测结果,但是在最近二十年来,发现新行星的却都是罗多克科学家。这说明当斯瓦迪亚的天文科学停滞不前的时候,罗多克人却利用他们在工艺上无与伦比的精细走到前面去了。哥布林整理好了资料,找到了院长,院长称赞了哥布林整理文件的细心,许诺以后会好好的栽培哥布林。

哥布林果然开始时来运转了,他的月俸从70个第纳尔升到了100个,几乎相当于一个低级普通市民的工资了,这对于一个初涉世事的小研究员来说是很不错的开始。但是哥布林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自我实现。院长后来的确开始重用了哥布林,但是却不是在科学上,而是写完了稿件之后让哥布林审稿。院长对哥布林审稿的精细性印象深刻,他知道,一篇稿件经过了哥布林之手后就不会再有一个错字了。哥布林一开始很高兴院长的栽培,但是到后来他发现,院长给他的稿件并不是科学家们汇总起来的科学界新动向,而是一些院长写给别的科学院的一些满是阿谀之辞的官样文章。

有一天,哥布林经过了一个晚上,终于从院长亲手执笔的两篇文章里面找出了47个语病,21个错字以及11个严重谐音字错误。精疲力竭的哥布林喝了一大杯头天夜里泡好的苦艾汤顺了顺胃,然后就着面包嚼了半头大蒜算是吃了早餐。这让辛苦了一夜的哥布林终于打起了精神。早上十点,哥布林带着院长的大作《论斯瓦迪亚贵族在科学领域的模范带头作用》和《罗多克威胁论》走进了院长的办公室。

当时院长正召集了几个贵族子弟的模范带头人开会,大家突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蒜味。众人纷纷掩鼻,看着哥布林两脚虚浮,眼眶漆黑的走了进来。院长在一阵不快里接过了哥布林递上来的两篇修改的工工整整的文稿,然后挥了挥手,想打发哥布林走。

哥布林积累已久的疑问让他忍不住问院长:“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着手做一些建设性的东西呢?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进行观测了,我的实验报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这让我的朋友们不再能从我这里得到信息进行研究。先生,我感谢您提高了我的待遇,但是我希望快点进入工作。”

院长觉得这个小子有点傻,但是他觉得用这个机会彰显一下自己的风度还是蛮好的。他说:“院里面知道你的诉求了。但是年轻人啊,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台是一个先进的单位,每一个人都应该服从上级的调配。组织上任命了你去做一项工作,你就去做。你进行观测,可以得到人生实现;做一些文案工作,同样可以。在你的业绩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可以组织一次院级的贵族与领导对你进行考绩。小伙子,你晋升成正式的研究学者是大有希望的呢!”

所有的先进工作者们都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觉得院长实在是处理得体,把这件事情做得春风化雨,一派和谐。现在只等哥布林按套路出牌:接受院长的哼哼教诲,承认自己的鲁莽,这个事情就皆大欢喜了。

结果哥布林说:“先生,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喜欢做天文观测,你写的这些文章我一点都不爱看,我来天文台不是给您改错字儿的啊。我希望能去观测天上的星星,那才是我该做的工作啊。”

众人大惊,幸灾乐祸的看着发窘的院长,院长尴尬的笑了笑,“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大家有负责这个事情的人,以后就让这个年轻人呆在他该呆的地方去吧。”哥布林不明所以,众人却在心里叹息这个年轻人自毁前程。

果然,连续几个月的考绩表里,哥布林总是倒数第一,这让他的的工资降回了70个第纳尔。那个时候先王南征,大批闲职被裁撤,院长班子经过了细致的讨论,觉得斯瓦迪亚皇家天文观测台没必要再养活这么一个考绩不合格的天文爱好者了,天文爱好者哥布林失业了。

那个时候他天天的去酒馆喝酒,在那里,他亲眼看见了一个没钱付房费的可怜税务员被人丢到了街上,那个好心的税务员还请他喝过麦芽酒,这让哥布林大起怜悯之心,怜悯那个税务员,更怜悯自己。

那之后,哥布林开始了为期数年的算命生涯。这种活计哥布林干得不是很糟糕,他不像神棍一样乱说一气,他一般会询问别人的私人情况,他算不了什么很细很具体的事情,但是他能告诉菜农,后天有暴雨,去做防汛准备;告诉牧羊人,一个星期后寒流南下,多准备稻草给羊防冻;告诉厨师,今年春水大涨,鱼味肥美,要开始多储备烤鱼用的香料和配菜了,以后这东西一定会涨价的。

哥布林的预言很朴实,没有别的算命者的那种转运、遇到贵人之类的托辞,但是很准确,很能解决问题。这让哥布林的信誉越来越好。几年后,在北海战争彻底结束的第二年,哥布林用攒来的钱买了一间废弃的磨面作坊,从萨兰德的商人那里购买了一架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从罗多克人那里买来了很多锥形瓶,试管和导液管,从帕拉汶订购了一批精密工具,包括一套钢制直尺,三角尺,圆规,一副拉力器,一个气压器。用这些简单的仪器,哥布林开始了他中断了许久的天文观测。这个小小的天文站的主要收入是哥布林每天晚上七点半后发布的天气预报,而哥布林也在报酬合适的情况下去审定一些文稿,哥布林比较喜欢看一个学生写的关于领主们的故事,就免费负责帮他校订这些文章,哥布林说:“我挺喜欢看的,就帮你校订吧,我也挺开心的。”

哥布林细心的观察很快得到了成果,他接连的在各类期刊上发表了文章。一个叫做萨贝尔的星象师给他来信,在信中,萨贝尔阐述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大家不要做一个碌碌无为的过客。然后萨贝尔说读了哥布林的论文很受启发,说是通过哥布林列出的星系矩阵引力方程,他算出了12个可行解,通过排除,他发现有一颗彗星可能会在年底掠过大陆顶空。萨贝尔希望在那个时候能在哥布林的观测室观察这一科学盛况。

哥布林马上回信邀请萨贝尔来苏诺一聚,然后发表了萨贝尔的研究成果。这一成果在《卡拉迪亚天空观测者》半年刊杂志上被发表,这些年来第一次由本国人发现星体,让斯瓦迪亚天文界震动了,人们根据观测者的姓名,把这颗彗星命名为“哥萨克”,意思是“哥布林和萨贝尔克服的重重困难发现的星体”,科学界期待着年底的时候,哥萨克彗星飞越过大陆的头顶这一盛况。

哥布林今天早上刚刚整理了昨天晚上观测到的数据,这些数据写完了一个记录本的最后几页。哥布林找楼下的一个老皮匠给这份记录本包上了小牛皮封面,然后找到漆匠给这本漂亮漆上了漂亮的哥特体金字《观测数据全纪录,第29卷,哥布林,苏诺》。哥布林估算着这几天可能萨贝尔就要到访,于是他着力的摘录出了一些比较有特征的数据,以方便萨贝尔的阅读。

今天早上哥布林正在吃早饭的时候,一阵虚弱的敲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哥布林放下了手里的半杯开胃酒和半块撒葱嫩牛肉。他擦了擦嘴,出去开门。外面是一个牵着骡子的人,那个人说:“这里是天文学家哥布林的家吗?”

“是啊,我就是。”

“亲爱的哥布林,我差点见不到你了,我是萨贝尔。”说完萨贝尔就缓缓的倒了下去。哥布林马上叫来了楼下的皮匠,把萨贝尔抬到通风处,揉胸口打背心舞了半日,才看见过客萨贝尔悠悠的醒了过来。

“萨贝尔,你这是怎么了!?”

“累的。我的腿都快断了。”

“你不是有头骡子吗?”

“说起来我就气!一个强盗坐着骡子,让我牵着走!我是一路从卢伦斯走到苏诺来的啊!此番如此劳苦,实乃平生所罕见。哥布林兄没有体会过,不会有什么感触。我此番险些见不得您了。”

哥布林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让一个帮家的老婆子在给他们送晚饭的时候带了一个盲人按摩师来给萨贝尔松腿。萨贝尔感恩戴德,说希望当晚就义结金兰,以后大家以兄弟相称。哥布林在心里嘀咕:“我本来以为有那种见识的人是高峻之士,怎么会显得如此世俗。”

然后他敷衍着萨贝尔,说,不急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啦。

几天前,在安排完手下的去向后,卡扎克微笑的邀请过客同去苏诺。过客很大度的同意了。但是很快过客有了一个疑问:“咦?卡扎克大爷,你怎么骑上我的骡子了哩?”

卡扎克骑在骡子上纹丝不动,他双眼微闭,眺望远方,左手叉腰,右手做眉檐,好像一个伟人。然后卡扎克把左手指了指前方,又好像变了一个领航员,“我们走吧,你牵着骡子。”

过客震惊了,他有些想提醒卡扎克他的这个要求的不合理性。但是萨格隆等一众匪徒的眼神告诉过客,“闭嘴,牵着骡子走到苏诺去!”

这个时候苏诺平原上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初秋之色,月亮昏黄而寂寞,但是最寂寞的却是拉着骡子的过客。过客严肃的思考着人生的荒诞性。他觉得,这万籁俱寂的大平原上,有谁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深刻的寂寞呢?没有的。风声过耳,温和如小姑娘的吻,一阵夜莺的啁啾却在草叶的芬芳里加重了过客的估计。月光如水,过客拉着一头骡子,骡子上坐着一个背上有伤的强盗,沿着大路走啊走啊,走进了如画的平原,那平原上远远的各处村镇灯火辉煌,远远看去灿若星辰,过客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一片黑暗之中他走在宇宙之中,似乎头顶与地下都是无限寂寥的星辰宇宙,也许,人生,本来就是枯叶离枝的一段旅程,匆匆而过,落地无声。

过客想着,走着。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雄伟的苏诺城终于远远的在平原上展开了,远远的看起来像一套伟大的的玩具在神的绿草毯上安静的放置着。过了城门,卡扎克翻身下马,有些站不稳。

卡扎克有些疲倦的说:“谢谢你了,您到苏诺了,我也是。以后我不会劳驾您了。您走吧,如果以后???您你能再见到我,或者我的兄弟们,我们乐意为您效劳。”

过客累的要死,粗粗拉拉的敷衍了过去。卡扎克阅历深广,早已不在乎这一言一举的得体与否了。他对萨贝尔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苏诺热闹的街市里。

有那么一瞬间,过客混混沌沌的眼神清澈起来,整个人严肃的凝视着卡扎克离开的地方。这个时候,过客突然显得飘逸峻拔,好像一股智慧被突然灌进了他的身体,或者不如说过客开始散发出了他自己最本质的一些特性。

过客喃喃自语:“这个人,一切由命了。”

过客在闹市里沉静好像半神的雕像一样。

忽地,一个马车夫驾着车骂道:“喂!那个牵骡子的,把道让开,瞅啥啊瞅!别挡道!”

过客一瞬间缩回了一个凡人的摸样,畏畏缩缩的对着盛气凌人的马车夫讨好的笑了笑,牵着骡子转身一溜小跑走了。他现在要去的是一个叫做哥布林的天文学家的工作室,他真的需要休息了。

第三十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0

鲁达带着扎衣采夫走进了税务官家的大厅。他发现在一个多星期之前的那个商人已经等在那里了,鲁达还知道,在这个商人身上,应该有500个第纳尔或者更多的奖金。想到了这份荣誉,鲁达由扎衣采夫带来的挫败感稍微好受了一些。

商人最熟悉商人的气味。哈尔和扎衣采夫一见面就互相打量着。鲁达客客气气的在他们之间做了介绍。哈尔马上笑嘻嘻的对扎衣采夫一拱手,说:“久仰久仰”,扎衣采夫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鲁达耸了耸肩,商人最熟悉商人的气味,他们很快就能分出彼此的实力大小,资历先后。

“这倒是门学问”,鲁达想道。

这个时候,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说:“我家大人想邀请鲁达先生进房间一叙。”鲁达不会放过这个把扎衣采夫带去当面质问的消息,于是带着扎衣采夫走了进去。年轻人发现哈尔又被晾在了一边,有些过意不去。哈尔感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好心,乐呵呵的对他挥了挥手,告诉吉尔,这里没事。

扎衣采夫看见了吉尔,吉尔看见了扎衣采夫。

几乎是同时,他们的脖子都一疼。

扎衣采夫看了吉尔一眼,又看了一眼。鲁达回头发现了扎衣采夫老是盯着那个年轻人看:“怎么了?先生。这个年轻人有问题吗?”

吉尔有些尴尬的在后面跟着。

扎衣采夫第一次有些摸不准自己的思路:“不??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似乎一开始就有些不同,我也说不准,我们走吧。该死,我的脖子又疼起来了。”

鲁达微微的一笑,让出了路,让扎衣采夫走在了最前面,他自己挡在年轻人和扎衣采夫之间,用来阻拦他们之见的互相观望。鲁达也回头看了看吉尔,居然也产生了一种熟悉,好像这些天一直熟悉的、对某个人的感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也有体现。

鲁达不明所以,向前走去。

在房间里面,霍.阿卡迪奥和他的儿子以及税务官夫妇站在一起等着他们一行人。

这些人的面前是检察官,这个检察官在看见鲁达后,热情的过去拉起了鲁达的手,把他领过来。鲁达感觉好像手被驴亲了一口一样。

随后鲁达毫无新意的听着检察官把他的历史介绍了一遍,然后听着随声附和的一片片的赞誉之辞。鲁达注意到,扎衣采夫并没有显得有些不安,而被绑架的那个小伙子见到扎衣采夫甚至还礼貌的点了点头,这让鲁达不得不相信的扎衣采夫的话:“他只是有限度的介入了此事。”

不过鲁达发现,扎衣采夫似乎总在看那个叫做吉尔的小子。

晚宴的时候,检察官说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德赫瑞姆来的鲁达先生。哈尔会意的点了点头,把一个钱袋交给了鲁达,鲁达对这种当面付报酬的宣传方式很反感,好像他做了那么多、累了那么久为了这一下似的。这个钱袋里面有50个第纳尔,以及250第纳尔的票据。鲁达看了看:“先生,我似乎记得我开出的价码是500第纳尔。”

检察官和税务官中断了谈话,去看着哈尔。

哈尔说:“是的,先生。不过我还没有看见您抓住那个为非作歹的卡扎克,不是吗。这200个第纳尔应该在那个盗贼落网后给您,这样才合理的,是吧。”

检察官有些不快,但是却觉得哈尔的要求无可厚非。税务官干脆高高挂起,毕竟这不会涉及他自己的脸面问题,自己的外甥没事儿就行了。我的祖父和父亲也不置可否,但是我的父亲很快就感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莱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奇怪的气息。而小莱因此时正在睡梦中呓语,她动了动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哈尔不知道,这200个第纳尔并不是什么大钱,但是这笔钱在扎衣采夫的高深莫测的微笑下再一次加重了鲁达的挫败感。这200个第纳尔让鲁达不得不去为名誉而战了。这200个第纳尔让鲁达与卡扎克站到了你死我活的角斗场中。鲁达被逃跑的强盗称为猎狗,现在,哈尔的200个第纳尔让这条猎狗必须发疯似地去追咬卡扎克了。

不久之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面。卡扎克靠着一堵墙,感到力量在一点点的丧失。他的左肩痛彻骨髓。他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流苏街,一个表情冷漠的小贩在卡扎克讯问后指了指一个宽广的门庭:“啰,税务官的院子。”

卡扎克站在税务官大厅的门外。努力的让自己因痛苦而烦躁的心冷静下来,他张眼望去,看着里面星星点点冒出来的灯光,想看见自己的女儿在那里。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一架马车从木门里开了出来,开到了上马石旁边。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和一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中年男人以及奴隶贩子扎衣采夫走了出来,卡扎克看见了他曾经的俘虏站在人群里送别着这两个人。他想找他的女儿,但是没有找到。看来必须得潜进去了。

鲁达上车前感觉对面巷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回头看去,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只猫跳上了木头箱子,然后一个纵身,窜上了墙头,回头看了鲁达最后一眼,匆匆的消失在了墙的那头。

鲁达和检察官以及扎衣采夫都走了,之后,人群渐次的回到了院子里面,管家指使门房关好门,门房等管家走后,让旁边的下人关好门,随后他自己打着哈欠走回去了。那个下人低着头答应着,等着门房走过墙的转角后,卡扎克抬起了头,把门闩留了一条缝,转身摸进院落里了。

卡扎克走过了一个满是睡莲的水池,观察了一下房子的结构后,跳起来抓住了一个窗户外的铁栅栏,他的肩膀一痛,他知道伤口崩开了。他用尽全力抓住栅栏,感到有一股液体沿着脊背流下。

他向里面看去,是一间空房。然后卡扎克沿着铁栅栏向左边移去,看见了一个换衣服的女仆,露出了大片光洁的背,如果是平时,卡扎克一定会好好的观赏观赏,但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继续挪过去,在右边倒数第二个窗子,就着熹微的月光,他看见了他的女儿酣睡在一床软和的被套里,咬着手指头。

卡扎克的心一下子变得温暖而软和了。这么多年了,卡扎克终于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找到了消失很久了的温情了。他流着血,趴在窗外,就着月光,看着这个小女孩儿眉头颦蹙的做着磕磕绊绊的小梦。

卡扎克有那么一刹那看见了未来的生活,蓝天白云,他骑着马,旁边跟着莱因,骑着一匹小马。他们赶着羊群走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像是驾着一艘白船漂泊在绿色的海洋里。

卡扎克拍了拍他抓住的栅栏,想唤醒小女孩儿,却又怕自己吓着她。他审着自己的力道,不轻不重,好像一个准备唤醒自己孩子的笨手笨脚的父亲不知道如何下手。一下,两下,终于,一脸困倦的莱因听到了响动,砸吧这嘴呐呐的坐了起来,不知道窗外是什么在响动,莱因转动小脑袋看了看窗外,看见了月光,看见了星辰,当然,看见了栅栏上趴着的卡扎克。

鲁达亲自折磨着二当家,当二当家终于同意以其去抓捕卡扎克的时候。鲁达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一个检察署的跑堂走了过来,“先生,税务官家的两个亲戚来拜访。”

鲁达走了出去,看见了我的父亲和莱特。鲁达问他们来意。

我的父亲说:“我的小女仆被劫走了,一定是卡扎克。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

鲁达说:“你们家里人知道你为了一个小女仆要去冒险吗?”

我父亲说:“那个强盗带走了莱因!你们以为她对我只是一个女仆那么简单吗!我要把他追回来,而我的朋友莱特,很乐意帮我去追捕强盗!先生,请不要告诉我的家长我们的去向好吗?请帮帮我们。”

鲁达没有告诉他们他正准备去抓捕卡扎克,他假意思索了一番:“好吧,我们一起去。还有我的向导。”

二当家在一个狱卒的推搡下走了出来。

在父亲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莱特跳了过去,把二当家揍翻在地。周围的人一顿拉拉扯扯,莱特在十秒不到的时间里打了几十拳,有几拳把二当家刚刚吃下去的早饭打了出来,现场一片混乱。

“你疯了吗?!在追到卡扎克之前,不准你再打他。不然你就会流苏街去等着去!”鲁达咆哮道。

第三十一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1

许多年以后,父亲都记得莱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父亲有一个直觉,莱特的全部情感已经被他自己深深地藏了起来。但是这却不是麻木,而是极度的全神贯注。父亲感觉,莱特的全神贯注并不是倾注在躲在某地的卡扎克身上,而是在前面那个面容潮湿的领路者:二当家身上。我的父亲也不喜欢他,但是他不能理解莱特为什么会有这种恨意,他只能说服自己,莱特是因为在被俘期间遭到过二当家的折磨。当然,父亲并不知道那种折磨是什么。

在中午之前,这一群人就出发了。

在这之前鲁达直接找到了检察官,要求提前关闭城门,晚上执行宵禁。检察官跳了起来,问,鲁达是不是疯了,“一个臭烘烘的强盗你想关城门搞宵禁?!我告诉你,十几年前诺德人的前锋到达瑞博莱特的时候苏诺都正常开关城门,你想抓人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有分寸。”

鲁达一言不发的回了办公室,“先生们,看来这次我们借助不了治安机器了,只能让几个巡检先生来帮我们的忙啦。”

二当家知道,他唯一活命的可能就是讨好鲁达。

这个时候,二当家走了出来:“鲁达先生,我被从卢伦斯带到了这里。我听您说,我在艾伯伦那些没用的手下已经被制服了。啧啧,这个卡扎克可真不是一般的狠角色。先生,卡扎克是一个该死的库吉特人,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而那个小杂种??对不起,小阿卡迪奥先生,那个孩子也是库吉特人。卡扎克可能不会对她使坏的。我记得当时他是抱着那个孩子逃跑的,后来卡扎克据您,鲁达先生说去抓我的剩余部下去了,如果是这样,我只能判断,他得手了。真的,现在他可能已经带着那个小孩去会合他的那些混账朋友们去了。而这些人我本来已经卖给了扎衣采夫那个老混蛋了,谁知道他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先生,我觉得,您应该问一问扎衣采夫。”

鲁达调侃着说:“扎衣采夫可算找对了人,你们不管谁赢,他都有奴隶可以得。

这桩买卖,放在我这里我也做。”

鲁达让我父亲和莱特等在一边,然后准备去找扎衣采夫,他想了想,让卫兵带着二当家一起走进了房子,他担心一有机会莱特就会杀了这个二当家。

在鲁达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的父亲问莱特:“为什么你这么恨这个二当家?”

莱特没有说原因,只是说:“我会把他切成1000块。”

老兵告诉过莱特,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愤怒,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计划。因为绝大多数人并不在乎你的愤怒,剩下的一些人却很愿意去泄露你的计划。

但是莱特却在此时把老兵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他只是觉得跟父亲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来自己能轻松一点,好在父亲天生就乐于去倾听,更能体会到别人的感受。

“我只希望你能别闯出祸来。”

“不会的,我的朋友????发生了这么多,我很荣幸能认识您。”

“我也是。”

最后两句这样的对话,二十年前,我父亲的外公和莱特的父亲也说过,那一天他们初识,后来一并死于罗多克前线。

扎衣采夫听明了鲁达的来意。风轻云淡的瞄了一边目光炯炯的二当家:“是这个脓包让你在找我的吧。”

鲁达微微了点了点头,笑着承认了。二当家鼻子吭了一声。

扎衣采夫慢慢的踱步到了窗前,窗台上放着一盆盛开的鸡冠花,外面的阳光强烈的照在花盆上,叶子亮的晃人的眼睛。扎衣采夫看着这盆花:“卡扎克不想干了,可能现在已经不和他的伙伴在一起了,他们现在估计已经散伙。”

二当家叫起来:“不可能!这些人现在对他死心塌地,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退下来的。”

扎衣采夫根本不愿意回头看这个潮乎乎的男人:“眷恋这么小小一隅的人恐怕是你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卡扎克能成为头领,而你只是一个窝囊废吗?这就是原因。他不在乎失去一切,你却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所以他是豪杰,你是草莽。”

二当家被呛了一下,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击,只是反复游说鲁达去盗贼老巢去看一看,他说卡扎克一定已经龟缩在那个小据点里重新称王了。鲁达至此也觉得二当家目光短浅,不堪大用。

鲁达问扎衣采夫:“那伙盗贼后来就散伙了?”

扎衣采夫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感觉到了卡扎克的去意。当时他们去帮我找‘货’去了,然后我就被你请过来了,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应该比我清楚吧。”

鲁达问道:“卡扎克走后,那伙盗贼会去哪里呢?他们没有新的头领吗?”

扎衣采夫说:“呵呵,这个我可不知道盗贼内部是怎么选出来的。不过那个叫做萨格隆的年轻人倒是很受卡扎克器重。”说完这话,扎衣采夫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二当家叫了起来,说他早就知道卡扎克和这个萨格隆有一腿,肯定是把好事情留给萨格隆。

扎衣采夫担心二当家这个白痴把自己拉下水,于是跟鲁达说:“这个脓包似乎有更有用的情报,你去问他吧。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要返回艾伯伦去会合我那可怜的小马戏团了,我到了那里就走。先生,你已经很耽误我的事情了。”

鲁达想了想,觉得这个扎衣采夫水很深,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而且站在扎衣采夫的角度上,他能说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于是鲁达说:“很感谢这些天你的帮助啦。好吧,以后这事情最好与你无关,你懂吗?不然我还会找你的。”

扎衣采夫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走之前他说,“我准备去依林哈达做一笔生意,然后就去诺德公国了。你如果还要什么事情,最好快一点,不然你就得出国去找我了。”

扎衣采夫说完就走了。

鲁达心里说:“这个老鬼,不要犯在我手里了,不然我会整的他很难过的。”

二当家这个时候好像有话要说,鲁达看着他,二当家恭敬的点了点头:“先生,那个萨格隆,就是依林哈达人。他的娘们据说是个美人,我们去他家控制住他的家人,卡扎克的人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我们守株待兔就行。”

鲁达想了想,“好吧,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我的父亲和莱特等了半天后,鲁达走了出来:“先生们,准备准备,我们要去依林哈达了。”

我的父亲大吃一惊:“依林哈达?!是依林哈达镇还是边上的那个村子?”

二当家见到有人识货:“边上的那个村子。”

鲁达饶有兴致的问:“怎么了?小阿卡迪奥先生?”

“我的二姨父是那里的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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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见了?!”霍.阿卡迪奥大吃一惊,吉尔说,的确如此。

然后吉尔给了我祖父一封信件“父亲大人:昨日卡扎克夜晚必然潜入了姨父家中,虏走了我的女仆莱因。这些时日以来,多蒙莱因尽力周旋,我与莱特兄弟方得全身而退。如今她深陷囵圄我必不能坐视不管。但是我知道你与姨父姨母不能答应我。我虽然害怕刀光剑影,但是道义所存,我不能背弃。希望您谅解,我会安全归来。请等我消息。告诉吉尔,不要怪我没找他商量,因为他一定会为了我的安全而告诉您我的计划的。我不会有事的。儿上。”

父亲把信摔到了桌子上,“混账!”

吉尔默默的把信收起来,他觉得我父亲这种时候没有找他帮忙有些不好想。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吉尔其实是很支持这种正义浪漫的举动的,如果父亲来找他,他非但不会阻拦父亲,还会跟他一起走。税务官不久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他宽慰着祖父,说这是年轻人的鲁莽之举,虽然非常的欠考虑,但是非常可爱,也非常可贵。“等他长大一些,他会受挫折的,那个时候他的心会变得像烤干的木头一样坚硬,就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祖父默默的点了点头,感谢了他的好意。

税务官察觉他的妻子有话要说,但是看着自己在场欲言又止。税务官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随后他吩咐妻子多跟祖父聊一聊年轻人的教育问题。税务官随即黯然的离开了。

祖父和税务官妻子陷入了尴尬之中。

“霍.阿卡迪奥???先生”

“是的,夫人。”

“我希望???霍.阿卡迪奥??第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是的,我替他感谢您。”

“那么??”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女士?”

“没,没了。我??”

“???”

“这些年,你还好吗?”

“很好的??,女士,像您走时一样。呵呵,我一直记得您走时的模样,我记得您哭了,一定舍不得家吧。请原谅我这些年都没来拜访。”

“是的,我很舍不得。舍不得???很多。”

“???”

“???”

“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要紧,先生。去忙您的吧,我有事会去找您的。”

“那好吧,我先去吩咐吉尔一些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请来找我。实在抱歉,我的孩子添了太多麻烦了。我先走了。”

税务官妻子失落的看着祖父像一阵坚定风一样离去,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其实祖父什么都知道,她还没有出嫁的之前的那两年里他就知道了,但是他最终没有点破。因为当时的他也是朝不保夕,地位难测。他担心如果接受了这个女人的心意,会把所有人都带入一个尴尬的处境里,所以他压抑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好感与感激。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都没有忘记。好像一切还是多年之前的那个早上的模样,这个女人嘟着嘴,任由眼泪打湿了胸衣。

扎衣采夫去了局子里面,领走了几天前因为反抗巡捕而被带走的几个手下。他们在第二天晚上回到了艾伯伦。在这里他知道卡扎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前前后后给了他差不多20个奴隶。他还知道,卡扎克的盗贼团果然散伙了,所有的人都已经跟着萨格隆走了。

查理告诉他,卡扎克跟着一个拉着骡子的人走了。

扎衣采夫说:“我知道,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到苏诺去了。”

爱德华插嘴:“你怎么晓得的?”

“他又在苏诺绑架了一个人。”

所有人:“???????”

“好吧,开始收拾吧,我们明天起程去依林哈达。”

查理拿着一本账单与名册,“老板,这次貌似人很多啊。这二十多人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扎衣采夫似乎闻到了第纳尔的香味:“恩,依林哈达的领主许诺我有大把的生意呐。这种杀鸡取卵的笨蛋可不多见了,那种土生土长熟练农夫可是有价无市啊。

诺德新贵们会很喜欢的。”

第三十二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2

依林哈达。

依林哈达村坐落在一大片平坦的原野上,这里绿草如茵,有几片天然的马场。又是世代经营,这里的农庄鳞次栉比,村落之间桑麻掩映、不见屋宇。按常理,这里应该是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事在人为。

依林哈达的老领主是一个精力充沛的战争狂。他因为生病错过了先王南征,但在北海战争期间,他不顾自己只有600多名农夫的现状,抽走了200人加入了哈劳斯爵士的军队。这些人没有经历过南征的洗礼,没有吃过战争的苦头。所以从优势上来说,他们锐气十足,对在战争中建功立业充满的向往;在劣势上来说,这些人与当年罗多克死在山谷里的农夫们没有任何区别。

这位财大气粗的领主在苏诺采购了300套韧皮铠甲,100双皮靴,400张老牛皮以及100张弓,50架弩,足足40面大铁皮和300捆亚麻。他随后花钱雇来了很多工人用牛皮和铁皮蒙了300面盾牌,制作了12000枝箭,以及其他成百上千的军品。

老领主的这些准备一定会让习惯征战的人大吃一惊,因为他准备的太丰富了。先王南征的时候,10个士兵也只有7个人有机会领到盾牌,而老领主却做到了人手一面,而且还储配了100多面备用。在出发的时候,老领主带走了家里的大部分马匹,牛群以及骡子,驴子。这些牲口拉着大大小小的车辆,吱吱嘎嘎的走在北上的官道上,装着大量的粮食、箭羽、药品、被褥、时令水果、养在笼子里的幸运兔子、会说话的鹦鹉,甚至还有100多卷老领主的珍藏书籍,包括他最爱看的《太祖语录》。

一路上都是些破衣烂衫的应征领主和他们的士兵们,这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支吹着笛子欢快的行进的队伍,人们常常问他们,他们到底是商队还是直属于哈劳斯的补给队。每到这个时候,老领主都一脸自负的说:“咱可是来打仗的!可不是什么商队。”

老领主的队伍总是掉队,比他晚出发的领主们轻车简从的从他身边开拔过的时候,常常吃惊的看着这个坐在牛车上的领主安逸的读着《太祖语录》,老领主最喜欢先王说的一句话:“斯瓦迪亚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最终还是你们的。”领主对那位伟大的开国之君充满的敬仰,他觉得时下流行的一句话“三天不反思,赶不上哈劳斯”非常催人上进和励志,所以,他常常在宿营的时候要求手下的士兵晚睡三个小时,围着篝火来听他讲习《太祖语录》里的精要章节。他觉得,用《太祖语录》武装起来的士兵是无可匹敌的。

“士兵们!‘三天不反思,赶不上哈劳斯’,我们一定要用钢铁的思想武装自己,把诺德人的阴谋粉碎在我们的铁拳之下!”

当然,老领主却没有看过太祖写过的一篇论文,那片论文主要阐述了上战场的士兵必须经过严酷的考验后才能任用。先王说:“如果是没有战争经验的军队,不妨给他们最差的装备,让他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处于一种彻底的残酷淘汰之中,这些人活下来的要么身手敏捷,要么心思机灵,或者再不济也是运气很好的。然后给这些人稍微好一些的装备,让他们继续投入战斗。这样经过层层遴选,剩下的都是百战之军,再给他们配给上最精良的装备,这就得到了强大到可怕的军队。

为了维持军队的战斗力,必须不断的制造局部战争,用来选拔最优秀的军人。这样的制度可以让国家用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国防力量,当然,是在士兵死亡率极大的前提下???”太祖在论文的最后总结道:“没有经验的士兵,即使有再好的装备,也是无用之辈。他可能可以因为装备的庇护躲过这一支箭,但是他会死在下一次的格斗中。国家没有必要为这些人浪费物资。我们只为最精锐的士兵提供最优秀的装备。如果这些装备落在了不会使用的人手里,不管这样的人有多少,不管这样的装备有多精良,都是资敌。”

“资敌”二字那位老领主在三个月之后的一场遭遇战里彻底的理解了一把。一支诺德人巡逻队发现了这只移动缓慢而且孤立于大部队之外的斯瓦迪亚队伍。诺德人的指挥官接到了这样的报告:“一支辎重极多的斯瓦迪亚运输队正在穿越杰尔博格沼泽,准备向提哈移动。这可能是几天前的那支斯瓦迪亚军队的掉队的运输队。”

诺德指挥官疑惑不解,一支队伍掉队三天是个什么概念他知道,这几乎就像是狗尾巴拖了一米长那么可笑。这让诺德人怀疑是不是这根本就是另外一支队伍的前锋。而且这支队伍极其狂妄的没有在方圆几里的地方派出哪怕一个斥候来侦查敌情,天知道什么给了这支队伍这样的自信。

当时诺德提哈战区的总司令马尔将军正在视察前线,他听说有一支小小的运输队的怪异举动后,很自然的想起了当年的那些冒冒失失的草莽揭竿而起时的糗事。

他哈哈大笑:“你们不知道这支队伍为什么这么自信是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因为天真。这200人的队伍是一只大肥羊,你们随便找100个小伙子把他们带回来吧,对了,我想见一见他们的头领。那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大角色。”

当天下午,在损失了12名士兵后,88名诺德士兵发了大财。他们几乎每人都抢到了一匹牲口:马、驴子或者骡子;他们脱掉了破破烂烂的皮革外套,换上了坚韧精良的斯瓦迪亚轻皮外套;他们丢掉了没有刀把的光愣愣的刀片,换上了有护手的格斗剑。那无数的药膏、弓弩、皮货、盾牌让这些诺德士兵一跃之间成了诺德军中少有的拥有斯瓦迪亚标准武装制式的队伍。

诺德士兵们感恩戴德的把老领主绑在一头驴子的屁股上,生怕磕着了他。然后带着一百来个垂头丧气哭哭啼啼的俘虏回了营地。

马尔见了一身铠甲的老领主,大吃一惊:“啧啧!你的装备这么好!卫士,把他的装甲剥下来给我!”半个小时后,衣着光鲜的马尔再一次接见了没有任何装备的老领主。

“先生,你们的先王说过一句话你知道吗?再好的装备配给无能人的士兵,就是资敌啊。真的很谢谢您。”

老领主在随后的几个月里被转战各地的马尔带着跑来跑去。后来停战条约被签署了,又在半年之后,老领主的家人送来了5000个第纳尔赎回了老领主。

当年带着200装备精良的士兵离开的大人一个人坐着驴车,灰头土脸的回了领地。

他让手下的佃户们失去了200个丈夫或者儿子。从此之后,领主一直觉得见到这些乡民们很丢人。而经过他的这么一次折腾,偌大的家业被推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无奈之余,他只能同意了自己的大儿子在少年时定下的一门婚事,对面是一个只有100多个佃农的小领主,寒酸的很。这些年两家的实力差距越拉越大,他本来想把自己的儿子送给首都的某个大人做女婿的,现在他只好迁就那个小领主,用那笔丰厚的彩礼来拯救家业啦。

当他得到了最小的一个孩子之后,他便宣布退休了,把家业给了他的大儿子。他按着远古的骑士英雄迪米特里的名字给自己的小儿子取名为迪米特里(又一个无名者,用COD5的苏军主角给你命名好了???)

过了几年,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去参加他的亲家-----白鸽山谷的女主人的小女儿的婚礼。那个小封地虽然比较的狭小,土地远没有平原贫瘠,但是却欣欣向荣,他一眼看见那个新的领主,就转身对自己的大儿子说:“这个人是俊杰,跟他的家族结盟我们不吃亏。”这个时候,刚刚柄权的大儿子急于摆正自己领主的位置,听了这话,反而在以后不再与白鸽谷的亲家来往了。只是在白鸽谷的少爷生日的时候,偶尔送来一些土特产礼物。

转眼迪米特里也20岁了,虽然他是领主之子,但是却没有封地,不异于平民。他的兄长在婚后转而渐渐的不再那么看重兄弟之情了。这主要因为他的妻子:我父亲的二姨。这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她一开始就对我的祖父没有任何好感,觉得这个人冒冒失失。后来虽然在祖父的努力下她完成了婚事,嫁入了她所期待的大户人家,但是她却只是觉得,这是祖父应该做的。她觉得,这是祖父用来换取加入贵族之家的权利的理所应当的付出。她意识到了他的丈夫比他的弟弟大了20多岁,刚结婚时没有影响,但是越往后来,当他丈夫衰老的时候,他的弟弟却正值壮年,无数的悲惨故事都是这样发生的。所以在婚后,她一再敦促她的丈夫把迪米特里送到苏诺的大姐夫家去念税务去。但是老领主却旗帜鲜明的反对,他觉得,一个贵族子弟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习武,养性。安静的守候在领地上等待国王们的征兆,“去城里面做一个文员是娘娘腔才做的事情呢!”这样,迪米特里更加得不到大哥的爱护了,只能在自己渐渐衰老的父亲教导下慢慢的成长。

这些年的冬天变得越加的冷了,降雪也变得频繁,这每每在来年造成了普遍的粮食丰收。依林哈**以生存的小麦出口贸易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在今年,这种情况已经让领地的财政出现了严重的赤字。各种被拖欠工资的工匠纷纷离开了依林哈达领上的作坊,各种值钱的玩意儿不再从这些作坊里被生产出来了。这进一步加剧了这种财政窘况。

在一次宴会上,依林哈达的领主听到了诺德人在开发北海荒地上的新政策。在众人气势磅礴的声讨要收复失地的时候,这位领主听说,诺德人不遗余力的吸收着移民,特别是内陆的工匠和熟练农夫。这样的人口买卖,常常建立在单价150~200个第纳尔一个人的基础上。依林哈达的领主暗自盘算,如果能输出50个人,就是10000个第纳尔了。这让他心动不已。他的领地这些年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人口稳步上升。

他找到了宴会上的一个联系人,通过这个人,领主认识了一个叫做扎衣采夫的马戏团团主。这个人许诺可以帮他处理“闲置人口”。

于是,通过一系列的克扣以及税务上的换算,依林哈达的领民们接到了一个通知,他们如果凑不齐2000个第纳尔的债务,他们就必须以30个第纳尔一个人的兑换比去外面打工还债去。扎衣采夫简直乐开了怀:如果天下的领主都这般蠢,那第纳尔简直太好赚了。

萨格隆和他的兄弟们躲在他的柴屋里,这些天,领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过10天,他们交不上钱,就要开始按户出人了。农民们剩余的钱凑在一起也只有100多个第纳尔,一些皮货和粮食也不能很快的变成现钱。这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无奈里面。几乎已经认定了他们会妻离子散了。萨格隆焦急的等待着卡扎克的消息。前天下午萨格隆大吃一惊的在村口看见了他的两个俘虏和二当家以及鲁达,他们身边是10多个巡检。他几乎以为自己暴露了。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家被人盯上了,但是没有人打搅他。他疑惑极了,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些人是在等着卡扎克自投罗网。如果自己跑出去,就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如果不出去,卡扎克如果真的要来,就一定会被人抓住。家人和朋友,他必须选一个。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纯朴善良的女人13岁就到他的家了,他们一起长大,他一直记得18岁的时候他们结婚时的那种快乐,他记得这个女人在常年的劳作里依然对他死心塌地。他不忍心抛下她。但是卡扎克,这个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的男人,他怎么能不去帮他呢。他陷入了深深的困顿。萨格隆一度想派出他的兄弟们出去想通风报信,但是一来不知道卡扎克的行踪,出去了也无济于事;二来肯定出去了就是羊入虎口。但是留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有一天夜里,突然在离房子极其近的地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二当家那种尖锐的呼叫:“卡扎克来了!快追!还有那个库吉特小孩!他们在这!”浩大的声响从四面响起,萨格隆的兄弟们说他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冲出去解救老大。萨格隆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赶快让自己的兄弟从后门跳了出去躲在墙根。

鲁达走了进来,在二当家的陪伴下。

“你是强盗萨格隆,还是平民萨格隆?在你的老大和你的老婆间选一个人。”

萨格隆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

在鲁达的逼视下。萨格隆低下了头。

“平民???平民萨格隆”

第三十三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3

月亮闪耀在天上。

苏诺的夜晚宁静而温馨。苏诺人喜欢种植各种植物,他们在城里种满了四季常青的参天大树。在秋天的时候,苏诺城里的树木几乎要膨胀出城墙的局限,这个时候古朴的石头城墙外面,麦子黄橙橙的一望无际,缓缓起伏的平原全是刚熟的庄稼,苏诺却依然绿意盎然,在苏诺平原上,苏诺城像是一颗镶嵌在黄金盾牌上的祖母绿宝石。

苏诺的建筑风格延续了远古的卡拉德传统样式,显得庄重而协调。在这里,帕拉汶那种海洋城市里出现的新奇的建筑是难以发现的。苏诺是帝国最富有的地区之一,有斯瓦迪亚的粮仓之称,每一年,这里出产的麦子,禽肉,蛋类,各种植物根茎以及木材被马拉货车或者牛车运向帝国各地,苏诺的一个商人做过这样的描述:“假若没有苏诺,帕拉汶的船坞会因为缺少优质用油而无法保证船体的密封性;假若没有苏诺,德赫瑞姆那数不清的手工作坊将因为缺少充足的木材燃料而难以为继;假若没有苏诺,乌克斯豪尔最引以为豪的乐器制造商们甚至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苏诺马尾弦。”斯瓦迪亚的经济活动的最基层,就在这片安详的苏诺平原上面。当然,苏诺人也因为远离活泼的海洋,久而久之产生了一种保守稳重的民风。这成了以帕拉汶为首的沿海城市的居民经常挖苦的对象。

苏诺平原地区的人口在长久的安逸之中突破了30万,这大大的增加了苏诺地区的土地压力。越来越多的农夫面临着土地被兼并的处境。帝国安慰着社会各界,说这将驱使更多的农夫进入城市寻求发展,而这一趋势必将带来苏诺城的进一步发展。但是事实上,更多的农夫进入并没有壮大苏诺固有的市民阶级,他们成了最被剥削同时却最遭人厌恶的可怜的人。苏诺城在北海战争后已经扩建了两次,这让它能容纳下更多的人口,但是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苏诺新城区的工程远没有老城区的规划那么合理,这仅仅是用城墙围住了一片农田,然后告诉那些将要住进去的人(主要是新进入城市的农夫),“你们随意吧。”各种窝棚,各种跳蚤市场,各种与富丽堂皇的苏诺老区截然不同的小世界在新区形成了,苏诺人一般不管这里叫“新区”,他们更多的叫这里“乡巴佬区”或者“贫民窟。”帝国期望的那种人民和谐相处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现在,苏诺的新老居民接触越多,却越彼此疏远。在感到自己并没有得到公平对待的新市民,也由于自己的贫困和固有的问题,不得不寻求一切维持生计的财路,这滋长了苏诺的犯罪。几十年来城市化最快的苏诺成了犯罪率最高的城市。

苏诺有一条很小的穿城而过的河,金蔷薇等贵族区在河流的一边,而贫民区和一些以劳力为基础的行当则在另外一边。跨过这条河,就是不同的世界。

当卡扎克抱着莱因最后一次回头看金蔷薇那精雕细琢的雕栏画栋以及稳固华美的石头屋宇的时候,整个苏诺都在沉睡着。莱因贴着卡扎克的胸膛,卡扎克拉下了斗篷,感到了莱因的呼吸,感到了一份温暖。

卡扎克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苏诺城的某一个地方,他也知道自己抱着莱因走很可能不会给她带来最后的幸福。但是他却这样做了,他抱着莱因,感到了一种父亲的幸福感,那种幸福缘于被人无条件的依赖。卡扎克记得他在窗户上叫醒莱因时,莱因在哭泣中对他伸出的双手,可怜的像一只小羊,幸福的像一只乳鸽。

回草原去,卡扎克想着,随后他感到一阵恍惚。各种各样的疼痛已经折磨了他很久了,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么深深的咀嚼着他的意志。卡扎克以往的各种痛苦,包括那段爱情,在给他苦痛的同时,却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但是这次的伤痛,却好像把他的生命敲开了一个口,他的意志像是沙漏一样的消逝着。

卡扎克抱着莱因,慢慢的一步步的沿着墙根走着,今天的月亮很亮,冷冷的注视着这个男人。卡扎克又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这种幻灭一样的打击让卡扎克几乎窒息,他僵立在墙边停了下来。

莱因把一张被月亮照的发亮的脸探出斗篷,“怎么不走了呀。”

“我???有些累了”,卡扎克说,在他心里,他却是在说:“爸爸走不动了呀。”

莱因脸上感觉到了一阵初秋的凉意,把小脑袋缩了回去,只在月光幽幽的照射下闪烁着两只微微发着柔光的眼睛,她伸出了一只软软胖胖的小手,摸了一下卡扎克的脸:“谢谢你???阿爸???”

“阿爸”。这一瞬间,卡扎克几乎想笑出来,那种释然的舒适感从心灵的最底处喷涌而出。但是卡扎克却笑不出来了,一阵剧烈的痉挛让他不自主的歪向一边,咚得一声把门撞响,卡扎克的视力在视网膜混乱的调焦中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混乱的抓着光光的门板,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持自己的平衡,但是却失败了。他靠着门,尽力的把莱因抱稳,不惜让自己的伤口朝下压在地面上。他快要看不见了,今晚的月亮冷酷而明亮,他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些巨大的月轮,那月华不会被苏诺这种屋宇的边缘切割的支离破碎,那种月亮才是纯粹的月亮,草原的月亮照在地上,整个大地好像是泡在月光酿成的酒中,夜凉,月如水。这个时候卡扎克想起了很多,他感到这是意识在消失时做的最后的回放,他在最后的一刻看着明亮的月亮,看着月光里的一块广告牌:“哥布林天文台”,在耳朵里,莱因的哭声越来越模糊。

“好遗憾啊”,卡扎克以为自己要死了,在最后一刻这样想着。

··················

哥布林看着他的客人,心里有一些无奈。

过客大大咧咧的有些反客为主。他随手的翻阅着哥布林的观察日记,在上面涂涂抹抹,肆意修改;摆弄着哥布林最宝贝的望远镜,去看隔壁的寡妇的日常起居;然后用哥布林的圆规和直尺在哥布林的墙上用尺规作图法画了一个正36边形。这些天哥布林增加了食物种类,买了10个第纳尔的各种菜、肉、奶制品给了楼下皮匠的老婆,让她换着花样的做。过客吃的很满意,说他萨贝尔不会忘记哥布林的恩情的。这些天,萨贝尔发现哥布林通过观测星象与云层来发布天气预报的工作非常有趣。于是他也忍不住来试了一把。结果萨贝尔挂出“明日大雨”的牌子的时候,苏诺平原晴空万里,各种投机卖雨具的货郎骂骂咧咧的打破了哥布林家的窗户,然后逼着哥布林买下了15把伞和3件蓑衣;萨贝尔挂出“明日放晴”的木标牌时,所有的主妇都在黎明前挂好了头夜洗的衣裳,结果第二天漂泊大雨,把衣服淋得一塌糊涂;之后萨贝尔不敢挂“日出”也不敢挂“下雨”,只好天天挂“阴天”。哥布林看的直摇头,说:“看来你真的不擅长搞天气预报,还是我来吧。”

“萨贝尔用那些雨伞制作了一个人力飞行器,上面有一根绳子垂下来,只要一拉,伞就转动起来。萨贝尔解释,当拉动频率超过Mou某一频率时,气流产生的上升力就会大于人和机器的重力。从而让人飞起来。”

哥布林很感兴趣,问这个频率是多大,萨贝尔整理了一下一组方程,说:“103赫兹,也就是一秒钟拉103下,人就飞起来了。”

哥布林:“?????”

通过研究哥布林的观测记录,萨贝尔花了一个晚上设计出了一个数学模型,通过往里面带入各种详细数据,萨贝尔突然变得很沉默。这种沉默包含的担忧与痛苦让哥布林很担忧。哥布林在一次晚饭上终于忍不住问萨贝尔:“怎么了,我的数据有问题吗?”

“没有”

“那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啊?”

“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么?”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圆的。像一个橙子一样。”

“??????的确很骇人听闻,但是已经有很多科学家做过这样的猜测了呀,只是没有人验证过。”

“我知道。但是我通过你的数据终于发现这是真的。原来我们生活的世界与所有的星星都一样,我们并不是神的殿堂里最独特的一个。我们的世界,在灿若星河的宇宙里,也不过是匆匆一个过客。我们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有必要吗。”

哥布林从萨贝尔的话里面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与萧瑟,他刚准备开口安慰萨贝尔,突然楼下的门‘咚’得响了一声,随后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哥布林说“失陪一下。”然后匆匆的下楼去了,只剩了萨贝尔一个人,似乎还在迷茫于世界对于宇宙的渺小,也似乎正在耐心倾听楼下的一切动静,萨贝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低语。

第三十四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4

背上的伤曾让卡扎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但是这一次,卡扎克只感到了黑暗,彻底的黑暗。当萨贝尔和哥布林在手忙脚乱的医疗着卡扎克的时候,卡扎克几乎毫无知觉。哥布林不断地用针扎着卡扎克的关节想判断他还剩余多少身体机能。当他们拨开卡扎克的衣服的时候,传来了一股恶臭,卡扎克的肩膀已经乌黑一片,伤口被撕裂,化脓,腐烂。他们不知道卡扎克为什么要来苏诺,如果他能在什么地方修养几个月,那么他的胳膊以后除了会有些不灵光以外,不会有太大的不便的。现在,卡扎克的胳膊永远不能恢复了,必须截肢,而肩膀上这么大的伤口也必然会在卡扎克以后的生活中给他留下极其严重的后遗症,但是最严重的问题是,卡扎克能活下来吗?

这是卡扎克和神的较量。

一不留神,这个胡子拉碴的落魄的男人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哥布林用了各种药物想要让卡扎克恢复健康,但是失败了。卡扎克依然毫无动静。萨贝尔听说哥布林会看命,就让哥布林去给卡扎克看看命相。哥布林自己承认:“我读不懂命运。”

萨贝尔很豁达:“死马当活马医吧。”

哥布林于是拉起了卡扎克的手,看着生命线的掌纹。看看掌纹的鲜亮与否。哥布林挑了挑眉毛:“漆黑一片。”

萨贝尔准备了一小把盐,祝祷着:“让他的生命鸣响在火花之间。”盐撒进跳跃的火花里。静默无声。哥布林问着这代表什么。萨贝尔看着火光:“盐火无声。

盐湿火虚。同生于母国,共死于他乡。”

哥布林不解:“什么意思?”

萨贝尔摇了摇头:“我以为神只会要一个呢???真是人生如过客啊。”

哥布林和萨贝尔互相看了看,这个男人恐怕难了。

莱因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怪叔叔。

哥布林感觉到了莱因的期待,心中不忍,回头想安慰安慰莱因,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哥布林的眼神莱因很熟悉:当她的叔叔说她没有新衣服的时候是用的这个眼神;她的爸爸在她要求食物的时候是用的这个眼神;他的主人安慰她大家都没走的时候是用的这个眼神看她。

这种怜悯的眼神,莱因最熟悉。莱因知道,怜悯的背后,是痛苦,是无奈。“命运是注定的呐。”

“不!”莱因叫道。

“不要死,不要死。”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草原吗?你不是说要给我缝衣裳吗?你不是说要给我找个新郎吗?不准死!你死了,我怎么认得回去的路呢;你死了,谁给我买衣裳呀;你死了,我怎么找的到新郎啊。叔叔走了,爸爸走了,主人找不到我了,你再抛下我,我怎么办啊。”

卡扎克在黑暗之中。听见了光明的世界断断续续透过来的声音。

“????草原???衣裳?????不准死??”

这些词汇在卡扎克黑暗的意识里开始发芽,一点一滴。像是冬不拉琴声的琴韵,由简到繁。啊,草原,冬不拉琴,妻子的嫁衣,衣裳。整个世界在卡扎克的思想世界里重建着,大片的草原重新绿在了卡扎克心中。白云悠扬,遥远的草原??????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人们载歌载舞,大地鲜花盛开。

哭声。

莱因的哭声。

召唤。

莱因的召唤。

力量。

莱因给的力量。

卡扎克深深呼吸,用不上劲。深深呼吸,用不上劲。

“不能死。”

呼吸。

萨贝尔和哥布林不知道怎么安抚哭个不停的莱因的时候,听到了背后一声咳痰的声音,他们惊愕万分的回头。卡扎克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睛空茫茫的流着眼泪,那眼泪留下了脸颊,打湿了枕套。卡扎克打败了神,重新以一个英雄的姿态回到了这个世界。

哥布林忙忙碌碌的去找药物了。萨贝尔看着这个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卡扎克重新点燃了生命之火,但是萨贝尔经过了简单的检查后,轻声的告诉了哥布林:“他最多还能活一个星期。”

卡扎克的生命之火亮过了太阳。

他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当天晚上,卡扎克说出了一个字:“水。”黎明的时候,卡扎克坐着靠在床边喝下了小半碗麦粥。第二天下午,卡扎克叫来了莱因,向她道歉。

莱因不久之后不再哭了,她平静的告诉了哥布林卡扎克道歉的原因。哥布林大吃一惊:“他要去依林哈达?!”

“是的。”

“他不要命了吗?”

“卡扎克阿爸说,他活不过几天了。他要完成心愿。”

“???????他怎么知道的”

“阿爸知道的。阿爸说是长生天告诉他的。”

“长生天?”

“阿爸说,在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之前,长生天不会让他死。”

哥布林找到萨贝尔,说卡扎克是个疯子。萨贝尔没有像以往那样咋咋呼呼的提供各种猜想和意见。而是拿出了一小瓶药膏,让卡扎克吃掉。哥布林问这是什么东西。萨贝尔说是卡拉迪亚最大的暗杀组织用来杀死敌人领袖的毒药,毒药叫“蓝月亮”。

“毒药?”

“是的。”

“你要杀了他?”

“不会,这种药物最可怕之处就是人在服用之后,一切如常,但半个月后自然死亡。最奇妙之处就是如果这个人有一些小病小灾,在最后一段时间里面,居然会康复。这种药里面加入了用料极其精准的各种金属以及药物精华,能彻底的激发人的潜能。人在最后的时刻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光彩夺目,但是其实已经散发着死亡的蓝光了。卡扎克活不了几天了,这个药对他有没有作用我也不知道,他的病太严重了。但是如果有效,至少他可以完成心愿。”

“这是什么组织?!”

“哈萨幸。”

“????这个药????真的有那个叫做哈萨幸的组织!?”

“我可以用22位先王与将军的离奇死亡证明这一点。”

“你们都是都是疯子。”

莱因一直没有说话。最亲的人,还是要死么。最亲的人,还是要离开自己的呀。她听见了那瓶叫做蓝月亮的药,知道了那瓶药的药效。

当卡扎克被喂了这瓶药以后,莱因默默的流下了最后一次眼泪。起身,跑动,加速,加速。

哥布林听见了背后的跑动,一回头,看见莱因冲了过来,他还在错愕之中,就见莱因一把抢过了萨贝尔的药瓶,抬头,张嘴吞下了倒出的药丸。

“同生于母国,共死于他乡。”

当卡扎克用毛毯裹好了莱因抱在怀里,骑上马扬鞭而去的时候。哥布林一直错愕的看着萨贝尔,“那两个人???”

卡扎克与莱因甚至能欣赏路边的风景了。两个库吉特人突然能站在一生的角度上来看着这个世界了。一老一小,虽然人生长度不同,却都是充满了坎坷。什么是幸福?卡扎克的幸福是一把毡房落日前的冬不拉琴,莱因的幸福是冬日柴屋里的一碗苦茶。但是卡扎克的幸福没了,他曾经的妻子流着泪听了他一夜的琴声;但是莱因的幸福没了,他的阿爸为她掖好了被子,就再也没回来了。

打马过平原,莱因好像透过一层淡淡的雾,看见了那似乎可以见到的幸福,如果他们能活到十年后,那卡扎克会举办莱因的婚礼,在一片篝火之间看着她翩翩起舞。

但是不会了。人生如过客啊。他们在最后的生命里,朝着一个叫做依林哈达的村庄跑去。

鲁达简单的向依林哈达的领主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后,领主畏于城中大人的权势,同意让鲁达“便宜行事”。这造成了领主弟弟迪米特里的极大不满:“哥哥,我不在乎你怎么短视的出卖自己的领民,毕竟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现在让一个外人到我们家里来作威作福,就完全是对斯瓦迪亚宪法最核心的部分没信心,你知道吗,‘在你的领地上,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老领主没有说话,等着自己大儿子的抉择。

领主在父亲和弟弟的逼视下,勃然大怒:“我是领主!你们不要干涉我。”

老领主突然觉得,自己一生之中做的最愚蠢的事情不是北征,而是生错了第一个孩子。

鲁达在取得了领主的同意后,安静的守候着,直到二当家看见了卡扎克。

鲁达不禁皱了皱额头:“自己一心要抓住的卡扎克就是这么一个废物?”

随后,鲁达警告了萨格隆不要碍事,带着我父亲,莱特以及二当家和一群手下追了出去。

我的父亲与莱特呆在一户农户的家中。与他们在一起的是一个巡检,这个人与其说是在帮他们搭把手,还不如说是鲁达监视他们的探子。当在瞌睡里听见了警报后,三人拔剑而起,出门上马,朝人声最响亮处狂奔而去。他们越过了层层栅栏,出了村落。穿越一片麦地,月亮照在这里,华美的像一个梦,好像麦浪上面升起了一阵水雾。

当大队人马穿行而过的时候,一无所获。

我的父亲骑着马,心情忐忑的穿行在麦地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麦子随着夜风微微的起伏,好像所有的地方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父亲感受着四周的环境,他向来能感受到别人的感觉。他左边和右边隔开50多米的地方各有一个人。但是父亲突然感受到了除他之外第四个人的存在。

回头,在一片微微起伏的麦子后面,似乎莱因在那里看着他。父亲掉转马头,轻轻的往回走。继续感受着某处的召唤。这感受越来越强烈。一直把父亲引到了一片草地的边缘,前面是一片树林,黑漆漆的,父亲有些疑惑。但是这感受变得非常强烈,被召唤。

父亲回头看了看,该死,没人跟来帮忙。

当那感受变得有些动摇的时候,父亲一咬牙,冲了进去。

那些石苔被马蹄踏碎,芬芳满鼻。月光透过树林射下来。周围黑漆漆的,有着各种细微的响声。父亲的手摸着马那发热的脖颈,感受着温暖,给自己一些安慰。几乎是一瞬间,马走入了一片空地。空空如也。父亲策马走到月光之中。等待着下一步的召唤。背后有人!父亲回头,卡扎克和莱因站在后面,微笑的看着他。

“我的女儿没有看错人,果然是个好小伙。”卡扎克艰难的说。

莱因对着我父亲行了一个礼。父亲惊讶:“小家伙,你不是说你父亲失踪了吗?这个绑架你的家伙是你父亲?”

莱因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卡扎克看着天上的月光,眼光无限的温柔:“小伙,你过来。”

我的父亲迟疑着。

“我没有武器。而且我活不过今夜了。”卡扎克释然的说,莱因的心头一痛。

我的父亲下马,拿着佩剑慢慢的靠近。

“我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我欠我女儿一个许诺,我今晚就还她。我还欠我的兄弟们一个许诺,我希望把这托付给你。”

卡扎克掏出了一张1000个第纳尔的支票,支票上签署着我祖父和吉尔的名字。

“把这个交给这里一个叫萨格隆的农夫,他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本来准备亲自去送的。但是现在没机会了。你能帮我吗?呵呵,这是你的钱,但请相信我,这笔钱在萨格隆手里会为你买来不管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的财富。”

父亲一点点的靠近,拿到了那张票据,票据的五分之一被血污染了。父亲看了看,点了点头。

卡扎克向背后伸出手去,父亲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卡扎克却是拿出了一把冬不拉琴,月光下的冬不拉琴。

卡扎克把琴托在手上:“遗憾啊,我再也弹不了了。我把它送给你吧,年轻人。如果有一天,你能有机会见到某个会弹琴的草原人,就让他弹给你听吧,我把一首诗刻在了这把琴的背后。”

父亲点了点头。“你现在愿意让我带走莱因吗?”

卡扎克看了看父亲,居然浮起了一丝微笑,似乎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突然一支箭从卡扎克的胸前透了出来,吓了父亲一跳,二当家骑马跑出树林:“卡扎克被我杀了!”

父亲刚才已经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但是没想到是这个人。

卡扎克似乎还在笑着,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箭簇,看着一边嘴唇颤抖的莱因,轻轻的说:“爸爸???爸爸在草原上等你。”

二当家哈哈大笑,这种功绩,鲁达一定会饶恕自己的,他纵马过来,一刀砍在卡扎克的脖颈上,卡扎克像一个木偶一样倒在地上,一弹一弹的痉挛,痉挛一下,血就从脖颈处射出。二当家冲锋了过去,勒转马头,准备冲回来。

莱因“呀!”的一声哭叫出来,想挡在二当家的马蹄前,保护已经倒地的卡扎克。二当家策马上前,哪里会因为一个小孩停下来。莱因为了挡住二当家,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莱因卷入了马蹄之下。月光如铁,寒意透人。

我父亲大叫:“不要啊!不要伤害莱因!我会杀了你的!天啊!莱因别去!”

莱因被搅动在马蹄之间,马蹄上钉着的马蹄铁毫不犹豫的切割着莱因稚嫩的躯体,把被踩中的躯干踩入泥土去。

二当家逞勇而进,已经不管不顾。他用马鞭驱赶着这个拦路的小东西,反正捉住了卡扎克,鲁达一定会帮自己的。

不一会,莱因终于被甩在了一堆马蹄踏碎的破布与泥土之间,血肉模糊。

二当家兴奋了跳下马,割下了卡扎克的头颅。

月光如冰。

库吉特人卡扎克,死于月光之下。

第三十五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5

萨格隆被一群人叫出去帮忙下锅做饭,用来招待那城里来的几十个来客。当这些人在一间面包房里满手面粉的做完了很多面点的时候,一个巡检走了进来,巡检后面跟着鲁达。

鲁达剪直走到了萨格隆前面,“谢谢你的配合。”

说道这里,鲁达倾身过来:“我不会告诉你的领主你作为一个强盗的所作所为的。”

在这混乱不堪的食物作坊里面,有一个萨格隆的手下。这个手下在昨晚已经不满于萨格隆面对危险时的不作为了。这个时候又听到了巡检头子感谢萨格隆的话,毫无悬念的,他认定了是萨格隆出卖了大家。这个强盗悄悄的溜了出去,给一群面色严肃的同伙说明了自己看到的事情。

鲁达离开面包房后,让一个依林哈达的管事招呼这些做杂物的人把食物搬到空地上的桌子上去。萨格隆心事重重的把一筐面包搬进场地的时候,那些夜里出去搜捕卡扎克的人结成行伍走回来了。

站在人群里,萨格隆看见了趾高气昂的二当家,萨格隆突然胃部一阵抽搐和恶心,他看见,在二当家的腰里,一个圆溜溜的布口袋装着什么东西,红色的血从口袋表面渗出来。

在二当家的后面,萨格隆看见了他曾经的两个俘虏策马向前,当他们接近二当家的时候,两个人勒转了马头,让马原地踩着圈子,他们则在马上跟二当家说着什么。不一会这两个人纵马奔城堡而去了。萨格隆不知道,我的父亲怀里抱着一件风衣,里面包裹着血淋淋的莱因。

在队伍的最后,两个身形瘦小的巡检一头一尾的提着一个长条亚麻口袋,满是血污。

萨格隆在忙活完之后在水槽里洗了手,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步履沉重的往家里走去。他回来后就报告了领主管家,希望领主管家通融他家里人。领主的管家告诉他,他回来也无济于事,只要差一个第纳尔,就必须出人抵账。萨格隆的兄弟们此时都还在家里,在夜里他们奉萨格隆的命躲在屋后,等待着萨格隆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来把鲁达和二当家剁翻,但是萨格隆什么都没做,任由卡扎克自生自灭了。这在朝不保夕的强盗们之间犯了大忌———背弃手足。

当萨格隆走进屋子准备找他们商量的时候,一个强盗一拳打翻了萨格隆。另一个人迅速的关了门。萨格隆听见了骂声和自己妻子的哭声,恍恍惚惚的看着走来走去的人腿,脑袋一沉晕了过去。

父亲和莱特纵马来到了城堡大门。几天前,父亲随着鲁达造访这里的时候,依林哈达的领主对他表示了适可而止的欢迎,让手下像对待迪米特里一样对待这个白鸽谷的外甥。而领主夫人则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推脱了这次会面,我的父亲从二姨夫生硬的解释里听出了这是二姨的借口。父亲没有多说什么,说他祝二姨早日康复。

这几天,我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村子里等候消息,直到昨夜卡扎克终于伏诛,他才和莱特收拾好了东西回了城堡。

莱因的背被马鞭抽的伤痕累累,头上也被打了几下,头发沾在血污上,结成了黑乎乎的硬块,莱因最严重的伤是马蹄的踏伤。一千多斤重的马在荒乱里踩下来的蹄子像是绞肉机一样让莱因的躯体面目全非。

我的父亲扯下风衣包裹起莱因的时候,心底突然涌出了莱特的话:“我要把他切成一千块。”

父亲目光冰冷的回头看着二当家,二当家举着卡扎克泛青的脑袋欢喜不已。越来越多的人听见响动赶了过来。这些人站在林子周围,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卡迪奥第二和举着脑袋欢呼雀跃的二当家。只有莱特穿过人群过来给我父亲搭了把手。

鲁达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就着月光看着卡扎克的脸,感到了一丝空虚。这个卡扎克就是一个白痴,自投罗网。这让最后终结了卡扎克的鲁达毫无成就感。他让手下收拾一下,准备在破晓的时候回家。

父亲抱着莱因走进城堡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忙忙碌碌的在场地上照看那群志得意满的巡检。只有一个老马夫过来拉住了父亲和莱特的马缰绳,平时迪米特里骑马回来,他也是这样做的。我的父亲抱着莱因回了房间,把她放在了床上。拉开风衣,他看见了极其悲惨的一幕,这让他不敢再看下去。莱特听老兵讲过战场上惨状,那些故事里的人比莱因要可怜,但是莱因只是一个孩子,遭着这么大的罪让他也不好受。他学过急救,走出门去让人去给自己烧一壶热水,拿些毛巾以及药物过来,莱特吃惊的发现,他还没有说完话,那些仆人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就不理不睬的自忙自去了。

父亲感到了莱特的尴尬,以为这是由于仆人们觉得莱特是外人的关系。于是父亲走出来,要求这些仆人按莱特说的办,让父亲恼火的是,他受到了和莱特一样的待遇。他不知道,在平时,迪米特里也是被仆人这么敷衍着的,即使是一壶水,迪米特里也只能说动几个对老领主忠心不二的老人去烧。这些仆人知道这个少爷和老领主不受领主待见,久而久之,也都生了轻慢之心。

这个时候,刚刚在外面的那个老头闻讯赶来,知道了父亲的要求后,这个老头很为难:“开水和毛巾要多少都有啦,就是药物一直是领主夫人管着的,她恐怕不会借的。”

父亲很不解:“这可是我的仆人啊。她要死了,弄点药有什么?你不方便说我去说。”

在老头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城堡的主屋。老头子脱下了洗得发白的绒帽,恭恭敬敬的向管家说明了这个白鸽谷少爷的来意。管家露出了责怪的眼神,低声的训斥了老头几句,老头点头哈腰的赔着不是。我的父亲越发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在这里怎么都算半个主人,就像在大姨家里一样,怎么有这么多麻烦。于是他直勾勾的盯着管家看,管家感到了父亲的不满,低头瞪了老头一眼,回去通报去了。

不一会,管家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夫人想见一见你。”

父亲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隔着楼梯,领主夫人就听见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这让她一阵嫌恶。这小子继承了他父亲走路把地板踩得咚咚直响的坏习惯,一点都不优雅。领主夫人喜欢自己丈夫亲戚家的几个孩子,那些孩子喜欢呆在家里,脾气温和,举止文雅,非常有贵族子弟的派头。这些人不会像那个粗鲁的男人一样,一开始看起来很有礼貌,过不几天却跟一群俗不可耐的仆人打成一片,用他们的口气说话。

未见其人,领主夫人就已经把这个年轻人跟他的父亲划上了约等于的符号。她对我祖父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到了父亲这一代,由于惯性,她还是忍不住讨厌起来。

当我父亲走进房子的时候。领主夫人看到了自己妹妹的漂亮蓝眼睛,这让她一下子起了一股爱怜之心;但是当她注意到这个家伙除此之外就再没有继承他母亲的一点优点的时候,那种飘然而至的母性又转眼即逝。

“二姨”

“你应该叫,领主夫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有礼貌,年轻人。”

“呃,领主夫人。夫人,我的一个仆人昨夜受了重创,我希望能弄些药给她治疗一下。但是仆人们说我应该向您通报一下。于是我就来了。”

“是的。这是我让这些仆人这么做的。没有一颗粮食是多余的,你的母亲应该教过你勤俭持家的重要性。你的仆人?犯得着为仆人专门跑一趟吗?”

“二姨???我是说夫人,这个仆人救过我的命,保护过我。我这次登门拜访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所以她对我很重要。我希望能给她治疗,二姨,希望您能理解。”

“别对你的仆人太好,年轻人。这些人会在心里盘算你给他们的好处。你第一次对他们好,他们会感恩戴德,然后他们就会期待更好的第二次。如果你给了他们第二次,他们会恬不知耻的要求的更多。如果你在后来给他们的东西只是和以前一样,你就会发现,他们把这当成你的本分了,丝毫不会记得你的好了。而当你再也不能满足他们的欲望时,他们就会在私下里骂你。你看,你做了那么多还得到骂名,不值得的。你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去关怀一些不知感恩的人。”

“二???领主夫人,我想你不了解这个仆人。我就在之前的一个多星期里遭遇了一场绑架。正是这个小女孩帮着我周旋,我才得以活到最后,全身而退。而这次她受伤正是因为她在报恩,对方只是一个强盗,因为曾经对她好,在那个强盗要被绳之以法的时候,她几乎抛弃了生命去救那个强盗。这种人可不是您所说的不知感恩。”

“这是个小女孩儿,她现在不知道害怕,等她长到足够大,有了自己的心思,变得越来越聪明的时候,你就完全指望不上她啦。你必须尽快摈弃你自己的无谓的善良。我记得你的父亲跟我们三姐妹标榜过他们南斯瓦迪亚人的男子汉楷模们,那都是些‘心如烤干的木头一样坚硬’的人,你的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对谁都那么好。”

“夫人,您有您的想法,我有我的。我只是希望您能看在我母亲的份上帮助我治疗我的仆人好吗?而且我不喜欢您议论我的父亲。”

“你这个失礼的年轻人!管家,带他去药房吧。以后这些事情你看着处理吧,不用我再出面了。”

领主夫人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霍.阿卡迪奥第一等于霍.阿卡迪奥第二。他们对长辈无礼,对他们的话不放在心上,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总是说一些破格的话做一些犯傻的事。

管家明白了领主夫人的意思,于是在夫人一脸鄙夷的离开后,他带着父亲走到了一个干燥的地下室,当他左右搅动一把钥匙却迟迟打不开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对父亲说:“好像锁头坏了,你明天早上来吧。”

我的父亲看穿了这场敷衍他的舞台剧,气的血往上涌。他一把抓住了那个神情狡黠的管家,逼他把门打开。

我的父亲的肩膀被人捏住了,然后被从管家身边拉开了。

老管家好像看见了救星:“迪米特里少??老爷。快帮帮我。”

第三十六章 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 26

父亲拿着一堆药往回走的时候,一直揣摩着那个叫做迪米特里的人。按辈分上来说,父亲低他一辈,但是在年龄上却差不多。迪米特里让父亲不要为难管家,让管家也不要无事生非。然后迪米特里拿来了管家手里的钥匙,粗粗的检视了一番后用其中一把打开了门。在门里面,父亲好像看见了吉尔的实验室:里面是一个满是瓶瓶罐罐的仓库,里面要么装满了五颜六色的颗粒要么盛着色彩纯净的药剂。

地上放了三十二只橡木桶,里面装满了大麦酒和龙舌兰酒。在萨兰德与罗多克的一系列战争里面,萨兰德出产的龙舌兰被罗多克人带回了山区,在一些阳光与纬度都适合的地方试种成功后,龙舌兰很快成了一种新兴的烈酒,受到了各个国家的酒鬼的一致称赞。一般喝酒的时候都要经过如下的程序,握紧拳头,在食指蜷成的指头窝里撒上一小撮盐,喝酒的时候把盐吸入嘴中,然后切开一个柠檬,把半个柠檬的汁液挤入嘴中,最后在又咸又酸的味觉刺激里大口吞下一整杯龙舌兰酒。这种刺激的有些过头的喝酒方法经常成为酒鬼们最后拼搏的仪式,一个能撑过3轮的酒鬼能博得满堂彩并且不必为晚间的饮料付费。

我的父亲只是在周围找了一些莱特跟他说过的药剂,迪米特里也在一边翻翻捡捡的找一些好的东西递给我父亲。我父亲问他:“看起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啊。”

迪米特里埋着头找一种能加速骨头愈合的药膏,头也不抬的说:“我生病的时候都是自己来找药吃的。”

然后迪米特里用一个空的皮囊从一个桶里接了满满烈酒,告诉父亲,用这些酒可以消毒用来剪掉烂肉的剪刀和手术刀具。

我父亲惊讶的看了看管家,不知道为什么贵为领主的弟弟,这种事情还得自己动手。迪米特里是一个结实的小伙子,在身材上他随老领主,而不是他那文弱早逝的母亲。

在父亲拿够了需要的东西后,迪米特里示意管家可以关门了,管家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断重复着说自己的还有一些杂物要处理,现在都耽误了。迪米特里默默地听着,最后打断了絮絮叨叨的管家,说:“我很遗憾耽误你的正事。但是我们家的亲戚现在有事情要我们帮忙,如果怠慢了,白鸽谷的女主人与你最敬爱的领主夫人亲密无间,怪罪下来,责任你担吗?”

管家随即闭了嘴。

父亲由迪米特里带回了卧室,迪米特里走到了门口就欠身致意,随后离开,传统的像一个老头。父亲把药剂放在桌子上面,有些不满的抱怨这里的仆人们的疏失。莱特倒是细细一分析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母亲的家族里受的气,他知道,权势之家对待家外之人向来势力之极,而这些家族内部有竞争的两人往往更加的水火不容。很明显的,这个迪米特里被他的兄嫂深深的排挤与嫉恨着。莱特记得老兵告诉过他,任何人内部的矛盾都要细加观察,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莱特观察出了成果并没有急于告诉父亲,他担心走漏出了什么消息后,矛头会指向自己,他决定等到父亲亲自来问的时候‘回答’父亲,这样既与朋友共享了信息,又不会惹火烧身。私下里传小道消息的人向来没有太好的下场。

父亲转而去照顾莱因去了。

莱特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金黄的平原在天边与纯蓝的天空参差相交,听见了背后我父亲轻轻的除去莱因的衣服,给她上药。

“你走的时候这孩子一直在说胡话,刚睡着。”

“哦,她说什么了?”

“零零碎碎的,说她在草原上,看见她阿爸之类的。那个卡扎克是他的阿爸吗?”

“不清楚,等她康复了好好的问问她把。”

“······”

“恩。”

“······”

“怎么不说话呢,莱特。”

“这个小姑娘说的如果都是实话的话,她可能活不到下个星期了。”

“怎么了?她的伤这么重吗?”

“昨天她几乎是一堆碎肉了呢。血肉模糊的,你抱起她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简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

“那个狗贼,我会杀了他的。”

“如果你要去,记得带上我。”莱特眯着眼看着窗外。

这个时候莱因咳了起来,从嘴里咳出了一个小血泡,血泡炸碎后弄脏了她的脸。父亲拧了拧毛巾,给她擦干净。

“可是她不是活着了吗,能撑过这几天就没事了吧。”

“你不觉得她还能活着很奇怪吗?”

“恩,我昨天也以为她被马踩死了,我可怜的小莱茵啊。”

“你听说过‘蓝月亮’吗?”

“没有。”

莱特曾听老兵讲过这种传说里的东西,就在刚才,正当他惊讶莱因顽强的生存力的时候,听见了莱因说的话:“蓝月亮···吃了···就跟····阿爸能一起···草原··”

莱特怀疑是不是莱因吃了这种药物,因而才没有当即死去。于是他试着跟莱因说话,询问一些事情。但是他都是得到的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但是他大致的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轮廓,莱因吃了什么人给卡扎克准备的药丸,跟着卡扎克一起走上了必死之路。

想到这些,莱特吐了一口气,回头给我父亲讲起了关于蓝月亮的一些传说。

莱因一直闭着眼睛,攥着拳头,在混乱的意识里独自对抗着黑暗。

院子里面的果树缀满了果实,满夜飘香。在夜深的虫鸣里,父亲和莱特仔细的给莱因缠上了绷带,莱因看起来比刚抱回来的时候好多了。在轻柔的月光下,我的父亲突然有了一种黯然的感觉,莱因真的走了可怎么办啊。莱特把那种药说的那么奇怪,十五天内自然死亡,莱因如果真的吃了这种药,那岂不是·······

莱因的脸只剩下了两个眼睛和鼻子还有嘴露在外面,鼻子偶尔在吸气动一动,小心翼翼的像是初生的小鹿的鼻子。不断有血脓渗出亚麻绷带来。父亲用毛巾小心的蘸干净,莱特在一边清洗着父亲递过去的脏毛巾,洗出了一盆盆的血水。

“流着这么多血,不能再流了,这个小家伙要流干了。”

在月亮隐没在黎明刺眼的光亮之中时,莱因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劳累了一夜的父亲靠在窗边睡着了。莱特自己承担了给莱因擦拭伤口的任务。

莱特记得,按着老兵的话,吃了蓝月亮的人其实已经不再害怕一般的疾病了,这些人的生命潜能已经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在最后的时候要做的其实就是给生命提供燃料,让生命能燃烧起来,妄图用药物从根本上拯救生命已经不再可能了。

莱特走了出去,径直的越过各个仆人,走到了那个牵马老头面前:“老伯,请煮一锅二麦粥,用大麦掺着小麦煮,最好能加点糖。”老头子在前夜里接到了迪米特里的指示:尽力满足父亲与莱特的愿望。老头子觉得莱特的这个要求很合理,笑吟吟的应了一声去准备了。

父亲疑惑不解的看着莱特领着老头端着一锅粥过来。

“这个孩子这么虚,这几天能吃吗?”

“可以的。我加了糖,孩子最爱这种米粥了。”莱特肯定的说。

父亲拿了一个搪瓷碗,用一个木勺沿着锅的边缘舀着最油亮的粥汤,小心翼翼的聚了半碗。然后换了一个小铁勺子,自己尝了一点,觉得不甜,又加了一撮糖,用勺子搅开了。然后父亲开始喂莱因粥,这个时候父亲觉得自己是一个笨蛋,莱因的嘴在绷带的包围里紧紧的闭着,怎么喂呢。

莱特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外面的世界一片色彩缤纷,整个世界处在丰收的喜悦之中,那金黄的喜悦从大陆的最东边的沙丘传递到最西边的森林,从大陆的最北边的雪原扩散到最南边的海滩。整个世界满是希望的芳香的旋律,而莱因却只在一间小小的窗户里艰难的活着。活着,也是一种挣扎。

父亲为难的端着勺子,在把粥舀满勺子的时候,父亲吹了半天,怕烫着莱因,现在,由于不知怎么喂给莱因,他端着勺子半天不知所措,又有些担心,怕这勺子粥冷了。

可怜的莱因,不知道她现在知不知道外面彩色的世界对于她正在渐行渐远呢。仅仅因为一个让自己信任的许诺,她就付出了生命去追随。孩子的许诺,有的时候真的就是以生命为契约的吧。

父亲用心去感受着莱因,不尽的痛苦,不尽的疑惑。这些感觉充斥着父亲的心中,让父亲惧怕继续去试探。

突然,父亲犯起疑来,他感受到了一股挣扎,紧接而来,父亲感到了亮过了千层朝霞的一股亮光,莱因睁开了眼睛!莱因的眼睛亮亮的,蓄满了泪水。定定的看着父亲笨拙的汤匙,莱因的眼泪渗湿了脸上的绷带,莱因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一点点的,艰难无比的张开了一个小口。

父亲的勺子给莱因送去了生命的燃料。

蓝月亮。

莱因看着天上的蓝月亮,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天鹅绒一样的柔和死亡世界里深深酣睡。

从夜晚到白天,莱因恢复着。莱特眉头紧锁,知道这是假象。父亲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或许莱因没有服下毒药,或许莱因真的在康复。父亲常常在幻觉里看见莱因翩翩起舞,在屋子空荡荡的大厅里用健康的躯体欢快的跃动。当父亲在看的入迷的时候被惊动时,莱因一下消失了,只剩下了那个在窗台前用眼睛迷噔噔的看着窗外白云的小可怜了。

父亲这几天变着花样的给莱因喂食着食物,给她清洗伤口,擦拭着身子。

做这些的时候,父亲告诉莱因,要带她回白鸽谷去,在那里给莱因腾出一间屋子,让吉尔的妈妈照看她,等她睡了再回家;父亲好告诉莱因,每年春天的时候,他就带着莱因去看苏诺人在平原上的集镇,他告诉莱因,那些集镇上汇集着各地的马戏团,甚至有一种最神奇的笼中逃脱的魔术;父亲告诉莱因祖父的故事,父亲乐呵呵的说,祖父当年想带着一群山区佃农到北部平原来的时候,被人一棍打倒在地。父亲学着祖父模仿起来那个村长夸张的语气‘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清甜吗?你没看见这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

说这些的时候,莱因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她没力气了,蓝月亮释放着她剩余的生命之光,这些光芒快要暗淡了。

但是父亲知道,莱因在听,父亲能“感觉”到,莱因向往着那些繁华的场景、期待着一场激动人心的魔法、被祖父的倒霉经历逗得想笑。

直到有一天,父亲看见莱因睁开了眼睛。

“想···出去····看”

“想出去看看?”

莱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又耷拉开,随后又闭上。父亲看了半天这种缓慢的动作,才反应莱因在眨眼睛表示点头。

父亲拿来了一副小板凳,轻轻的把莱因放了进去,莱因轻轻的靠在被太阳烤暖的土墙上,被太阳熏得直打瞌睡。父亲坐在地上,陪着莱因看着极高极远的天空。

父亲安静的告诉莱因,在平原之东,农夫们已经用镰刀开始收割着一年的幸福了。那里的人们唱着美丽的歌,百鸟啁啾。

莱因偶尔说一两个字,却完全没有意义。莱因越来越困,莱因不行了。

父亲害怕莱因就这样去了,只好不停地说着。但父亲又怕惊扰了她,又不敢大声。好像一段低哑的倾诉。当父亲看着莱因已经用尽全力才能挣着眼睛听着自己的时候,父亲哭了。

“睡吧,累了就睡吧。”父亲泪如雨下。

“多傻哟,吃那种东西的时候也不多想想,那匹马那么凶还冲过去,我的傻莱因啊。”

一只手,抬了起来。父亲正捂着脸哭着,余光看见一直手想抬起来又无力的落了下去。莱因!

父亲去抓住了莱因落下的手。

莱因的嘴在动,父亲凑上去听。

“我··知道···你····最后···会来,所以···我····一点都不···怕。”

父亲抱住了莱因,想听到更多的词句。但是莱因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唇了,刚才最后的表述燃尽了莱因。

午后安静的窗外,荨麻爬满了斑驳的墙,绕着铁窗卷出了漂亮的绿影。白云安然的飘过,麦子覆陇而黄,轻风抚过,带起了一层层麦浪,却推不动原上的那些风车,风车吱吱嘎嘎的单调的响着。更远的地方,农家的孩子在池塘里抓捕着各种虫子,这些小孩在由青转黄的原野里欢呼着他们的童年。

午后,一切安好。

午后,库吉特人莱因死于我父亲怀中。

许多年以后,他都记得莱因这句话“我知道你最后会来,所以我一点都不怕。”

第三十七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

哥布林天气预报台挂出的“未来一周天气”的牌子上从上到下,从周一到周末一共写了七个“阴天”,萨贝尔和哥布林这段时间都消失了。

萨贝尔的离开让楼下皮匠的厨师老婆没了生意做。不能克扣哥布林的食物让她进项少了不少,而哥布林的离开让所有的家庭主妇都胆战心惊,那七个“阴天”成了她们日夜牵挂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门买食物或者晾衣裳。

今年整个苏诺地区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丰收,这得益于之前的一系列天气变化。所有的庄稼都奋力的冲破了土壤,在几个月的成长后变成了平原上金灿灿的财富。

这些年的冬天变得比以往更加的严酷,特别在北方,诺德人的不冻港有一些不得不在最冷的几个月被迫封锁,因为这些地方由于寒冷的天气,已经不再适合停泊船只。无数的北海船只纷纷开进了提哈湾来躲避恶劣的气候。但是这些影响对于温暖的内陆来说,却成了优势,自从维基亚人带来了雪山那边的抗寒小麦品种后,斯瓦迪亚的农业专家们已经开发出了一种杂交水稻:兼备维基亚麦子的抗寒性与斯瓦迪亚麦子的高产性。

斯瓦迪亚立法在出口上严厉的限制杂交小麦的出口,但是他们很快收到了一个年轻的皇家科学会会员哥布林的来信,哥布林在信中披露道:“杂交小麦的杂种优势往往最明显的反映在第一代上,往后的子代会渐渐的丧失这种优势。我国的杂交小麦种植区的用种都是第一代杂交种子,所以能维持一个高产量。这些种子结出的麦粒,其实是可以出口的。外国人购买后,种植一季就会产量大跌,得不偿失,因为杂交麦的性状消失了。而我们却可以赚取丰收的贸易收入。如果外国人希望粮食持续高产,就必须每一年都向我国购买大量新的种子。这无异于我们控制了他们的农业。我们应该鼓励出口,让外国的农夫离不开我们的产品。不应该固步自封,我们应对我们的文明满怀开放的希望,这是文明人应作的事情。”

这封信件毫不客气的指出了立法者的无知与短视,因而被毫不留情的驳回了。这让斯瓦迪亚在每年贸易收入白白损失几十万第纳尔的同时遭到了周围国家的嫉恨。特别是库吉特,这个国家的游牧业因为寒冷损失惨重,而种植农业也只是维持在一个和往年相同的水准之下,于此同时库吉特却需要面对不断由山外投奔而来的部落的加入。此消彼长之下,库吉特内部矛盾滋张。多年来的战争让库吉特经济凋敝,虽然这些战争冒险让库吉特统一了草原,但是寒冷带来的粮食瓶颈却在抵消库吉特人的胜利果实。库吉特政府对它的臣民解释,这一切的祸根源于灾难的天气与斯瓦迪亚的物品禁运。库吉特内部已经稳定了十多年的主战派与主和派之间的平衡逐渐被打破了。越来越多的贵族不再觉得和平的开发自己的新领地有吸引力:他们的农夫怎么都无法把种植园经营的像斯瓦迪亚人那么好;他们的工匠无法制造出像罗多可那样的精密机械;他们的矿工只能挖掘到地下的浅层,而于此同时,维基亚人的高超挖掘技术却早已突破了这一局限。

库吉特人认定,在农业与手工业的竞争下,库吉特是没有前途的。游牧民族会在农业文明的主场优势里输的一干二净。这成了库吉特贵族阶级的普遍认识。如果不改革,他们就无法真的赢得民族的发展;但是要改革,就必须获得更多的助力,目前这种环境下,库吉特人如果遵循斯瓦迪亚模式去发展,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们迟早会被斯瓦迪亚那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资源以及发达文明吸收的干干净净,成为斯瓦迪亚东部的一个孱弱的小邦。

在目前科技落后的程度下,库吉特人知道他们和平发展下去毫无优势。

他们知道一个库吉特农夫从事精密仪器加工是没有天赋的,但是,他们却毫不怀疑,每一个库吉特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与骑兵。严酷而独特的自然环境孕育了库吉特剽悍的民族性格。文明的内核上,库吉特可能输了很多;但是,在文明的最外围,各个文明的保卫者们却都是毫无区别的披盔带甲的士兵。

库吉特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不断的冲击中心文明,在这些战斗中壮大自己,削弱敌人,吸收敌人,从而完成自己的文明进步。

库吉特王听说萨兰德人从遥远的东部带来了一种可怕的化学药剂,这种东西能爆炸发出巨响,同时释放让人胆寒的硝烟味。据说这种东西能让一个孱弱的农夫凭空的炸掉一座最坚固的城墙,这种东西能消除人与人之间在战斗意志以及格斗技术上的区别。如果斯瓦迪亚人掌握了这种东西,那就太可怕了。其实库吉特王早就知道这种东西,但是他却无法揣测萨兰德人是怎么运用这些东西的。如果只是运用它的爆炸破坏力,那对库吉特人的骑兵来说,根本不是威胁。

但是库吉特王敏锐的感觉到了威胁,他知道,如果这种东西被普及和合理的使用,那么他的优势就会丧失的一干二净。他熟知历史,他知道,罗多克人用弩弓和地形把斯瓦迪亚人撵出了山区,这让他知道,文明的先进不代表他能在一切地方都有优势。先进的文明往往有其脆弱的一面。

库吉特王深刻的理解自己的优势:他只需要派使者到各个草产的聚居点大声的宣布‘男人们!不要再睡在你们的女人身上了,不要在去清点你们可怜的羊群了,不要再谈那些老调的冬不拉琴了。拿上弓,磨好刀,骑上马!吾王要带你们去建功立业!来吧!有无数的女人等着你们去折腾,有无数的牲畜等着你们去夺取,有无数的艺人等着为你们这样的勇士演奏!’一个月之内他就能在各个集结点上免费的招募到成千上万的骑术精良的牧民,这些天生的骑兵在初级军官的简单训练下,就成了勇敢的士兵了。

他们分成了极其细密而灵活的战斗队列,在行军时,每人至少3匹马,用皮锁栓在一起,散聚如云,机动能力极强。在战场上,他们会有专们的役夫赶着备用的马跟着部队,士兵们在严密的组织下骚扰着敌人,等待敌人疲倦,当敌人出现重大失误后便像雷霆一样进攻。不到优势最大的时刻,库吉特王从来不下令进攻。当战士感觉到胯下的军马马力耗尽时,便稍稍撤离战场,在后方换取新马后重新精力旺盛的投入战场。任何在野外遇上库吉特军队的外国军团会发现在草原上与库吉特人作战是一噩梦,无处突围。

有一个人写到“你突围到地平线的那端又怎么样呢,他们早就在日出之处等待着你了;你也许可以在没有月亮的夜里逃离,但是他们会在黎明前射穿你的喉咙。”

库吉特王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人,他知道这种劫掠不会给他带来最终的胜利。但草原民族最终的宿命就是离开马匹,折断自己的翅膀用来换取文明生存下去的通行证。随着世界的不断发展,库吉特内部有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认识到了这一点。在秣马厉兵保持自己的优势的同时,库吉特王派出了大量的留学人员奔赴各个国家学习。每隔三年,就有一批留学生会跟着使团进入斯瓦迪亚,罗多克等国家学习。在斯瓦迪亚的留学生人数最少,因为战争的记忆依然留在这两个国家的人心中。

今年秋收的时候,又一批库吉特使团抵达了斯瓦迪亚。经过了几个月的辗转,其中的一部分抵达了苏诺城。今年的使团比往年规模更大,但是里面的年轻留学生却很少。关于这批使团的活动报告被提交到了内阁:“今年的使团不同于以往。以前的使团几乎有一半的人都是年轻的贵族学子,今年却似乎更多的是旅行者。这些人对各地的山脉走向与河流分布特别感兴趣,经常对各个地方的地理特点进行观察与记录,并且雇佣当地向导进入地方游历。往年每到经过一些城市的时候,使团里的人才会派人留下来设立一些贸易站临时的出卖货物。但是此次他们却对各地的城堡或者农庄的分布显得更有兴趣。他们每次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大量的采购当地物资,特别是金属和药品,他们对这些东西的需求极大,把这些货物一车车的运送到边境,运回库吉特。往年库吉特因为占领着东斯瓦迪亚草原,为了开发那些地方,他们总是采购很多工具与机械。但是这次他们似乎更偏爱别的东西。。。总之,相比于三年之前或者更早的使团,库吉特人似乎显得别有目的。他们甚至想购买弩机的设计图,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被我们的官员理所当然的拒绝了。。。。我感觉库吉特在发生什么事情,希望上级对此投入更多进行调查。调查员第十一号,于苏诺报告。。。。”

这份报告直指了库吉特人的怪异举动,甚至可以毫无客气的说是间谍举动。但是却在斯瓦迪亚安全部门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一个中年官员认定这是调查部为了邀功而故意夸大所有的小细节。经过讨论,安全部认定这是由于卓有成效的《粮食禁运法案》造成了库吉特内部的补给困难,让他们不得已的减少了在教育与科技上的支出,转而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在消耗品上。

当冬天让无数库吉特人贫困不堪,纷纷落草为寇或者投入军中的时候,斯瓦迪亚人并没有觉察出异常,斯瓦迪亚现在依然是金灿灿的收获季节,他们的心态也是这样。库吉特人的使团提出了一个要求,变每三年一次的贸易留学交流为一年一次,斯瓦迪亚人自负的以为这是库吉特人示好的举动,在官气十足的犹豫了一番后,斯瓦迪亚人沾沾自喜的答应了库吉特人。

第三十八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2

当库吉特使团抵达苏诺的时候,哥布林由于在学院学习过库吉特语言以及礼仪,被政府花25个第纳尔一天的极高工资邀请去负责接待事宜,为期一周。哥布林乐呵呵的答应了,萨贝尔说库吉特人来了,他也想去看稀奇。他想看一看,“除了那两个库吉特人以外,这个民族的人的具体模样。”哥布林答应了,但是他很为难这个天气预报怎么办,如果不继续进行天气预报的话。周围的市民将不会再付给他一年一个第纳尔的委托金了,这会让他的生活来源断绝。萨贝尔说没事,然后拿起笔连写了七个阴天就背着包下楼挂牌子去了,哥布林泪流满面。

这几天,哥布林跟着一个使团的采购官去采购了大量的仪器,包括能测量远处建筑高度的测盘和观测自己位置的观星仪,无数的铁质轴承,甚至有2万颗大铁钉以及一些解禁的机械图纸。哥布林很奇怪,这些东西根本不是用来发展农业和手工业的东西------就像采购官解释的那样。有些产品显得过于金贵,以至于根本不可能用于大规模普及。哥布林在晚上把自己的疑惑告诉的萨贝尔,萨贝尔说他也感觉有问题,使团一路上似乎带走了很多正在求学的学子准备回国。这些人并没有修完他们的课程,但是有一个特点,这些人统统已经完成了某一些科目的学习,比如高级锻造,光学仪器制造或者应用化学与应用物理学。而其他的诸如文学,历史,哲学等等科目几乎没有完成任何进度。

哥布林询问萨贝尔这是什么情况。萨贝尔说:“可能库吉特这两年有大动作,甚至有可能是战争。”

哥布林大吃一惊:“不可能把,已经和平了这么久了。自由贸易让两国都受惠,库吉特怎么敢轻开战端呢?”

萨贝尔说:“冰冷的冬天对于斯瓦迪亚和罗多可这样的发达农业国可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有所助益。但是对于库吉特,这简直就是一场场噩梦。我隐隐约约的听过小莱茵的故事,这就是一个库吉特人的生活真实写照。当和平成为一种用来获得休养生息机会的伪装时,库吉特人很愿意这样做,但是当和平已经成为库吉特人的负担时,库吉特人不可能没有行动的。”

“如果开战就太可怕了。”

“是的,除非天气能好转。但是你还记得那颗彗星吧,我觉得这颗彗星可能会带来更加可怕的冬天。我翻阅过前人的笔记,凡是有彗星掠过的时候,一般都会带来寒冷的冬天,短则几年,长则十数年。而且这会让斯瓦迪亚也不能幸免。今年这种诡异的粮食丰收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次存在。”萨贝尔说。炉膛里透出的火光跳动着,映在两个人的脸上,他们的表情明明暗暗的看不清楚。只有木柴在火焰里哔哔啵啵的炸响。

火苗轻轻的舞动。

火苗腾空而起。

父亲和莱特站在一起,手里拿着火把。看着火苗舔舐着安静的躺在柴堆上的莱因。夜晚的火光极其红艳明亮,看久了便觉得一阵目盲,父亲的脸感到了火的热力,同时,他闻到了一股可怕的焦糊味。他不自主的后退,似乎不愿去想象小莱因在火焰里的感觉。莱特盯着火堆,若有所思。在黎明,父亲和莱特把莱因的骨灰装进了一个瓷瓶。现在那瓷瓶和冬不拉琴就成了唯一纪念莱因和卡扎克一生的东西了。

莱特问父亲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父亲说让他想想。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解救莱因,现在莱因死了,他似乎也了无牵挂了。

迪米特里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安慰我的父亲和莱特,然后询问了我父亲是不是准备跟着鲁达一起离开,那个人准备在今天下午启程回苏诺。

莱特敏锐的感觉到了迪米特里对于鲁达离开的高兴。

我的父亲沉思半天,说:“我现在脑子比较混乱,我中午给你答复好吗?”

迪米特里说他中午要去作坊里面统计一下原料的剩余情况,可能回不来,让我父亲有事情可以直接找管家。

父亲回到客房,开始收拾东西。当他看见为莱因新买的衣裳时,忍不住又是一阵悲凉。

莱特明白这种感受,他在老兵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从那天起,老兵在他心里定格了,成为了一个完美的人,老兵对他的教导他完全的接受,并且立志把这些教导奉为自己的为人处世的标准。但是他刚刚出门游历,就因为恪守正义之道而受尽折磨,他乐观的告诫自己,这正是老兵告诉他的,“必要的磨练”。虽然,这磨练的可怕让莱特怎么都无法释然,不断涌出的强烈的复仇欲望几乎要把莱特逼疯。他希望复仇,然后去罗多克寻找自己父亲的坟冢,完成自己母亲的嘱托。

父亲不断的把各种东西丢进那个有些干瘪的皮囊里,突然一张纸条掉了出来,飘到了地上。父亲捡起来一看,是一张一千第纳尔的支票。

记忆一下复苏了:月光下,卡扎克,嘱托?????

父亲陷入了思绪,需要去帮卡扎克吗?一千第纳尔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不是一笔小钱,他听大姨父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刨去吃住,一年都攒不了这么多钱。他犹豫着。

这个时候,那个牵马的老头走进来了,说自己奉二老爷之命过来照看,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父亲沉吟了一下,抬头问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萨格隆的年轻人吗?”

库吉特使团来到苏诺的一支共有60人,住在苏诺新区的一间便宜的旅馆中。在库吉特使团到达前三天,提前到达的人员就已经包下了这间旅馆,并且把库吉特使团到达的消息通知了苏诺城里的库吉特常驻使节和留学生,由于乌克斯豪尔没有库吉特使团前往,所以在更早的时候,那里的留学生就被专人接到了苏诺。当库吉特使团到达后,团长对照名单清点了一下到场留学生,当确认所有的学生都到齐后,团长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决定:“收拾一下,一周内准备回国。”

这些留学生大惑不解,纷纷解释他们的学业并没有结束,不能随意离开。团长打断了他们,让他们服从他们父辈的命令。留学生询问原因的时候,团长简单的说:“祖国需要你们。”

团长询问了留学生还有什么异议时,心有不甘的留学生们默默不语。团长宣布了解散,库吉特留学生们渐次的离开了这间简单的客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留学生。

团长看着他,表情很复杂,刚才点名叫号的时候,团长已经迟疑了一下了,现在,他喃喃的说:“乌赫鲁???”(fc1911登场)

“父亲。”

团长走了过去,想对这个已经变得有些的陌生的儿子表示出一点点亲昵,他僵硬的搂住了儿子的肩膀,却感觉别扭。

“你???又长高了。”

“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7尺6寸。”

“哦???”

“为什么要我们回去?”

“你知道,在南草原我们有很多新建的农庄和工厂,我们需要留学生回国效力。祖国培养了你们,现在是你们报效祖国的时候了。”

“父亲!不要用这些外交说辞。我看过你们的采购单,考虑过你们的行程的目的。你觉得我会相信,汗王购置了三千架绞盘是用来磨面粉的吗?那几百个铁制轴承是用来做风车的吗?那数不清的药品是给牧民治疗大脖子病的吗?我虽然学的是神学,但是我知道,绞盘可以装在攻城弩上,射出的铁杆可以钉进城墙里!轴承可以做成抛石机,把磨盘大小的石块抛进敌人的营盘!药品可以让战士快速的恢复战斗!我们这些祖国花了大价钱培养的留学生,真的就是回去当改进农业技术的技师的吗?”

团长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庆幸早就安排好了包下旅馆,不然闲杂人等一定会对这种奇怪的言论表示兴趣。同时他也感慨,自己的儿子果然有独到的眼光,依然与几年前离开图尔加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冲动。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时代要来临了。”

“汗王疯了吗?!如果冒险,汗国必败。”

“年轻人,几年的文雅生活把你变得志气消沉了。连我这个老头的意气都比你高。”

“父亲。我是那种孬种吗?我在乌克斯豪尔学习的时候,可没有怕过一个斯瓦迪亚人,我的鼻子被打歪了好几次。但是我从来没有怕过。这些年里我周游了斯瓦迪亚的南部平原,我乔装过商人,冒充过贵族。我深深的知道,斯瓦迪亚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那些战斗力强大的军士和装备精良的舰队。而是他的文明。这种力量是几千年来沉淀下来的历史的精华,是人类智慧的集中表现。说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库吉特造弓人一辈子制造弓,到他技艺最纯熟的时候,也许能很快的造出弓来。但是他的工艺无法被重复。但是斯瓦迪亚人却在每一种新技术出现的时候,迅速的破解这种技术背后的内核,把造弓人通过经验得出的门道转化为可把握可重复的数据,用数学,物理的方法表现出来。我亲眼见过在乌克斯豪尔,一个接受过半年培训的孩子,看着图纸造出了一架弩机,造的和一个一辈子造弩的老工匠没有任何区别。斯瓦迪亚的可怕之处正是在此。”

“孩子,你被蒙蔽了双眼啦。文明看起来精密而强盛,但是却脆弱的很。你看,我们只用最简单的战术,跟着领袖把我们的领土在几年之内扩大几乎一倍。这可不是一群熟练工人可以做成的事情。去吧,我还有事跟大使说。”

“父亲!”

“去吧。我们使团就到苏诺了。准备一下,下周回国。”

乌赫鲁走出了旅馆。想着几年前因为与继母不和,又与父亲闹矛盾,感觉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搬去了乡下一个人清净。当父亲来信告诉他,汗国正在选拔优秀的贵族子弟赴斯瓦迪亚留学,问他愿不愿意去的时候。乌赫鲁立马答应了。

乌赫鲁出生在一个外交世家,他的父亲在诺德人起兵北海的时候奉命前往沼泽寻找后来的诺德王,并且在沼泽中以大汗之名承认了诺德王,同时留下了40名弓马娴熟的近卫留给诺德王,而他自己则作为一个库吉特军事参谋留了下来,把库吉特与斯瓦迪亚多年作战总结的经验转告给诺德王。这40个侍卫多年的拱卫和乌赫鲁父亲的竭诚服务让诺德王充满了对乌赫鲁家族的好感,诺德王许诺:“北海永远留有你们家族的封地。”

当乌赫鲁的父亲辗转于北海沼泽的时候,乌赫鲁在父亲远离身边,母亲文弱的情况下成长着,变得越来越叛逆。当乌赫鲁的父亲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几乎和这个充满了捣蛋精神的小家伙说不上话。乌赫鲁的母亲努力的调和着这对父子的关系,但是总是不甚有效。

在乌赫鲁十岁的时候,乌赫鲁的母亲死于霍乱。

这让乌赫鲁与父亲的关系停顿在了一个生疏的境况而无法再进一步。乌赫鲁的母亲来自一个落魄的小领主之家,在她死后,乌赫鲁父亲的家族积极的给他寻了一门新亲事。乌赫鲁的父亲很自然的接受了家族的安排。新来的女人出生于大户人家,不喜欢乌赫鲁这样粗鲁的小混蛋,很多情况都是这样,乌赫鲁的存在成了这两个家族彻底融合的障碍。当乌赫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终于出生的时候,感到压抑难耐的乌赫鲁主动要求去自己母亲的家乡生活,乌赫鲁的父亲无奈的答应了。

但是当有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外国学习的时候,由于担心自己的儿子在闭塞的乡下消损了志气,他把乌赫鲁送去了斯瓦迪亚。

出生于世家的乌赫鲁充满了对斯瓦迪亚的不屑。但是经过了几年的求学之路。斯瓦迪亚先进的文明在方方面面洗涤着乌赫鲁的偏见,那种对强者的敬佩之情和对自己祖国的热爱之情同样炽热。这种双重认可,双重效忠的态度压的乌赫鲁喘不过气来。他立志要成为库吉特的改革之父,要带领族人走进文明的世界里来。草原的精神可贵,但是生存下去更重要。乌赫鲁立志要把库吉特变成一个更强盛的斯瓦迪亚,要把国家“斯瓦迪亚化”,这不是斯瓦迪亚的怀柔政策的成功,而是年轻人的自我选择。

乌赫鲁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地方,一个笑嘻嘻的年轻人迎了上来,这是乌赫鲁的仆役斯宾塞(欢迎ACE_阿文),乌赫鲁来念书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从仆人的儿子里选出来的最机灵的一个。在国内他们是主仆,但是出国后,乌赫鲁却与斯宾塞毫无芥蒂,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们是街头斗殴的常客,他们常常背靠背的抵抗数倍于己的斯瓦迪亚学生的围殴。这些年的游历让斯宾瑟变得与他同龄的仆人的孩子们截然不同,那些人只期望在长大的时候能继承父辈的工作,老老实实的过一生。斯宾瑟却不止一次的跟乌赫鲁透露,希望能够去游历整个大陆,乌赫鲁许诺斯宾瑟,一旦时机成熟,就解除斯宾瑟对他的义务,让他去游荡去。

斯宾瑟说他听到了一个消息,问乌赫鲁要不要听。乌赫鲁不是很感兴趣。由于事先不知道要回国,他的行李都还留在乌克斯豪尔,这让他头大。

“什么事情啊?”乌赫鲁无精打采的说。

“哦,这次你的父亲带团采购了很多东西,但是有些需要本地的商人去帮忙‘打通关节’才能运的出去,你知道,有些东西违反禁运条例。所以今天晚上有一个舞会,用来让本地商人和使团人员见面。这条消息是我从你父亲的助理那里打听来的。我们可以去看看。”

“一帮商人,有什么好见的。帮我打听一下,看怎么可以把我在乌克斯豪尔的行李给弄过来,下周就要回国,看来只能委托别人在我们走后帮忙运回汗国了。”

“哦,这就是我想咱一起去舞会的原因,里面有一个叫哈尔的商人专营运输车行的。”

“给他一笔钱,然后我给他写一个货品单和担保书。让他代运一下不就可以了吗,还需要我自己去跑一趟。”

“哦,他的车行不是重点。”

“那是什么?”

“据说他有一个长的和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儿,他会带着一起来舞会。我们去看看吧。”

第三十九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3

父亲在莱因死后找过鲁达,希望可以惩罚二当家。鲁达问原因。父亲说二当家杀死了莱因,而且还参与绑架了自己和莱特。

鲁达笑着说,“但是他处死了一个被通缉多年的恶棍,这让成千上万的旅客和商人松了一口气。功过相抵了。现在他在帮我做事,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手下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父亲跟莱特商量的时候。莱特一直听着父亲对鲁达的不满。然后莱特直切主题的说:“我们一定要借那个巡检的手来惩罚他吗?有些事做就好了,不一定要说出来。但是你已经让鲁达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们最近最好不要有什么举动。”

父亲觉得莱特有些变化,一开始,父亲发现莱特在分析别人的时候显得特别理性,但是当涉及他自己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进退失据;但是这些天,连续的接触到的死亡仿佛让莱特出现了变化,即使到涉及到‘向二当家复仇’这样的与他自己密切相关的话题的时候,莱特也显得比以往要冷静。

这种冷静让父亲不满,“我只是去知会鲁达一声,他要是不给我们合法的复仇机会,我们就换个方法来。最近不动手,那个强盗就再也找不到了。你忘记莱因是怎么死了的吗?我们被绑架的时候,如果不是莱因,我们可能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我记得。而且除莱因以外,我还有更大的理由要杀了他。”

“那你还等什么!你害怕了吗?”

莱特的整个肩膀膨胀起来:“我会害怕他吗?当时我们被困在那个小马车里面的时候,我可曾露出过一点惧色?莱因的死还没有让你看明白吗?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多么的渺小吗?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变得强大。那么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是如果在变成强者之前就有了强者的野心和行为,莱因冲过去挡住奔马后果怎样就是一个鲜明的下场!”

“你是说莱因的死是因为她自己愚蠢吗?”父亲突然冲过去扼住了莱特的脖子。

“我可不这样想。那个善良的小姑娘在吞下那种药物之后,除了神以外,就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支配自己的行为了。她做什么都无可挑剔。但是你愿意成为第二个莱因吗?在没有变强之前施行毫无意义的善举,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是愚蠢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多么宝贵。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变强。这段时间我学的比你多,如果下次我被困在马车里,我会交出所有的钱,就像那对卖香肠的商人夫妇。”

“莱因死了,我们如果不为她复仇。我们这些因为她而活下来的人还知道什么是廉耻吗?”父亲咆哮着。

“莱因死了,我们如果再赔进自己,那就更大的不知廉耻。因为你本来可以在未来解救更多的人,但是却因为小善而过早的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并且随时有可能赔上性命!有一个老人教育过我,不要相信暴力的力量,你轻易的借助自己的血气之勇是没用的。为了保护弱者,包括我们自己,我们必须在时机成熟之前,不做出格的事情。”

“你不懂的,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暴力的力量。但是我相信,为了保护弱者,我们必须去做正确的事情。”

父亲松开了莱特脖子上的手。他知道,莱因的死已经让莱特和自己的处事原则发生了变化。

莱特知道身为弱者的凄惨,他想起了老兵的话“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他理解的是,暴力不够的时候解决不了问题,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他必须默默地蛰伏,等待自己变强的那一天。

父亲体会了眼看弱者死去却无力救援的痛苦。从没人告诉过他应该怎么做,他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去揣摩,去学习。他只是觉得,拯救不了一个对自己好的弱小者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他想帮助别人。

“对不起,”我的父亲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为莱因做点什么。”

“我知道。”

随后两人陷入了深深的尴尬之中。毕竟是刚认识不久的人,虽然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但是当他们互相了解到了对方的想法后,还是陷入了强烈的陌生感之中。

父亲在焦急里等到了傍晚,鲁达派人过来询问是不是可以结伴回苏诺。莱特看了看父亲,担心他与鲁达同行不免横生枝节,于是代替父亲告诉来人,请鲁达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税务官和我祖父,他将和我父亲晚些回来。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在早上,父亲询问了一些关于萨格隆的事情。老头先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说他记起来了,说是这个年轻人先前上城里谋生去了,据说混的不错,这段时间回来了。

父亲问老头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有。老头子说:“那倒没有,只是他进城后就不经常回家了,回来也只是短暂逗留几天,给家里留些钱物。”

父亲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卡扎克为什么要自己去帮助这样一个年轻人,疑惑之余,父亲问老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要回来吗?也是为了给家里带点钱粮吗?”

老头有些尴尬,欲言又止。

莱特在一边整理一个背包,漫不经心的说:“老人家,有什么不对吗?”

老头唯唯诺诺,有些张不开嘴。莱特走过来把包递给父亲,说他已经打包好了,然后转过身来跟老头说:“老伯,我的朋友是领主的亲戚,但是更是客人。你知道斯瓦迪亚人是把不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当做自己的美德的。您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吗?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忙,迪米特里二老爷不是也让你周到的接待我们吗?”

老头把帽子取了下来,用手掌擦了擦自己有些暗淡了额头,抿了抿嘴,吞了口口水,然后说:“是的,先生。萨格隆这次回来可能和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有关,我们的领主????”

在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父亲知道了自己的二姨父干的荒唐事,莱特也觉得这个领主昏了头。

老头子尽量的用置身事外的语气告诉父亲这里发生的事情:“是的,先生。可能领主是为了我们打算,就像他说的,那边的工资比我们这边高,而且经营农庄是免费的。同时据说诺德人不会直接插手农庄建设事宜,而是让留在当地的原斯瓦迪亚政府官员管理,在我们的土地上遵循斯瓦迪亚风俗,在诺德人的土地上遵循他们的。我们可以理解领主的好心,如果他向您问起来,你大可以这样告诉他:我们理解他。但是,我们实在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故土啊,也许你很难明白。只要你花上十年的时间看着这片土地,看着这里面长出你的庄稼和衣裳,看着这里诞生你的儿子和埋葬你的父亲,看着这里的麦子在你的侍弄下抽芽吐穗,你就会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啦。我们真的不愿意离开???”

一吐心中郁结的老头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然后希望父亲和莱特不要告诉领主这些谈话。父亲和莱特一起保证了他们不会。

莱特悄悄的对父亲说:“如果像你说的,卡扎克让你去见萨格隆,不妨我们去看看。”

父亲觉得也行,去看看萨格隆到底是何方神圣再说,于是他请老头领他们去看看这个叫做萨格隆的人。

老头子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个老头在心里盘算:这个白鸽谷来的少爷多半是去询问萨格隆关于领主蠢行的事,那样一旦事情传到领主那里,就可以把家丑泄露的责任推给萨格隆了。

天已经擦黑了,即使入秋,这段时间的天气依旧很炎热。夜黑下来的时候,大地上便从地里面透出一股热气,不过一个小时内,微微吹来的小南风就会带着麦香气把这股热吹得无影无踪。待收割的麦地里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叫着,一行人越往地里走,越感到一股清凉。周围很安静,只剩下了皮靴踩在地头的声音。父亲想起了白鸽山谷的那些麦田,在山谷内,麦田没法这么一望无际的延伸,只能随着地形起伏,偶尔一两课漂亮的桦树点缀其间,在夏日的午后,那些麦田里的守望者们还是挺漂亮的。夜晚的天空很干净,还能看见云,这些云在星河之间缓缓的挪动,好像花园里的摇篮中摇晃着的懒洋洋的婴儿。

在麦田之间,有一片修筑很结实的屋子。屋子上面层层叠叠的堆放着厚厚的茅草,房前屋后种着洋葱,菠菜萝卜等蔬菜,在院子里则种着高大的果树。这种人家如果没有被各种无谓的灾难困扰,该是怎么样的富庶啊。这些屋子里偶尔有窗户透出亮光。狗叫依稀的从村舍的最那头传来,遥远的像是梦里透出的声音。

老头子凭着记忆越过了一间又一间屋子,然后在一间灯盏全灭的屋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啦”,老头说。然后他上前敲了敲门,屋子里面有一些轻微的响动,但是没人来开们。

“萨格隆,是我。”老头呼唤着。

莱特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和周围的房子风格一样,但是屋顶却明显的欠打理,茅草单薄干硬,估计雨大一点就得渗水下来。

“奇怪了,萨格隆应该在屋子里吧。刚才我还听见有人挪动呢。”然后老头子突然尴尬的脸一红,回头冲我父亲和莱特笑了笑,暗示他们可能打搅了萨格隆的好事。

莱特和我父亲瞪着单纯而严肃的眼睛,不知道老头突然回头骚骚一笑是什么意思,而且老头那猥琐的笑意看的两个年轻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屋子里弱弱的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女声:“进来吧。”

然后门打开了,老头子冲着莱特点了点头就进去了,父亲紧随其后,莱特跟着父亲。老头子一边进门一边饶有兴致的四下打量,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真是的,也不开灯,嘿嘿,干什么呢???哎呀??你们是谁??这??”老头子惊叫起来。

第四十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4

莱特和父亲此前被绑架已然破胆,对于突发情况极其敏感。听到声音不对,马上转身想往外冲,但是门被重重的关上了。混乱之中父亲胡乱的打了两拳就被人按翻在地,而莱特那边挣扎了一番也没了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一豆灯光出现在了桌上,父亲抬头一看,惊讶万分,居然都是老朋友了:那几个都是卡扎克的旧部。

而父亲和莱特被提到椅子上坐定后,在看见对面一个他见过的土匪和一个女人被也被绑在椅子上。

“萨格隆,你小子好福气。把这个财神招来了。”一个强盗说。“看来我们能把这个生意再做一次了哈哈。”

这个时候父亲才知道那个强盗就是萨格隆,一时间他甚至怀疑这是卡扎克死前狠狠的耍了自己一把,让自己羊入虎口。

萨格隆抬头,父亲注意到他头上有伤口,应该是打斗留下的。“我们已经不干了,你这蠢货。我们跟头领发过誓的!你再参与这种活动,我们就又是匪徒了!”

“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头领,现在有用他的威名来压我们。当时如果我们冲出去,大头领万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你已经被收买,还听你的号令,眼睁睁的看着大头领身首异处!”一个有些年轻的土匪骂道。

萨格隆申辩道:“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他!我也没有被人收买!”

“我亲眼看见大头领死后那个鲁达来感谢你!在面包房里。”另一个盗贼说。

“我再说一遍。那天你们都看见了,外面漫山遍野都是巡检,我们出去都是死。而且你们都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们,在家眷被人控制,而外面又危险重重的情况下,谁敢保证自己能做的像个英雄一样?我承认,没有拉头领一把是我的错,我心里也窝囊。但是难道我们一起死了,你们就高兴了?!”

几个强盗似乎无法反驳。

一个老年强盗定了定神说:“萨格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儿子。你年富力强,卡扎克选择你当头领我是赞成的,以后不管是继续干这营生还是像卡扎克头领说的去诺德当庄稼人,我都赞成。你说你是为大家好才没有冲出去的,这一点别人我不知道,我是相信你的。但是这次你明明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卡扎克捡回来的,要我们还给他,我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你说为了保护我们,实在是违背了我们的意愿,而且让你自己显得别有所图。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没有做出出卖卡扎克的事情。”

“没有。”萨格隆毫不犹豫的说,引来了一片嘘声。

老土匪还要说话,一个声音传来,“他说的是真的”。

包括父亲在内,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回头看着莱特。

“我们这些天一直和鲁达呆在一起,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切都是那个脸潮乎乎的人干的。他一再说抓住萨格隆,就能抓住卡扎克。这一点我以贵族的身份保证。”

“那为什么萨格隆带着我们毫无作为的躲在小屋子里,卡扎克就在这周围中了埋伏。后来鲁达又神神秘秘的去跟他商量什么事,还感谢了他!”

“哼,你们这群笨蛋。第一,如果知道卡扎克有不得不来的地方,谁都会去守着,这可不需要萨格隆去告诉鲁达;第二,萨格隆已经说了,他不比你们,他有家人、有牵挂,一时决断的犹豫是人之常情,他如果冲出去,卡扎克救不救的回来还另说,他这可怜的老婆马上就倒霉;最后,鲁达只是简单的一句感谢,就把你们离间成这样。你们一直夸口的兄弟信义完全是狗屁!”

一个土匪想上来揍莱特。被老土匪阻止了。老土匪知道,至少在第一点上,莱特没有瞎掰,卡扎克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许诺要来帮助萨格隆。

那个老土匪说:“好吧,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为什么要帮萨格隆说话呢?”这个时候众土匪都在默默想着莱特的话。

莱特的心里噗噗乱跳,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着扮猪吃老虎能否奏效,他在心里设法让自己安定一些:“是卡扎克让我们来的。”

众土匪大惊。

“不可能,大头领死了!”

莱特说:“我们没有恶意。除非你们想与我们再次为敌。我的朋友可是卡扎克死时的见证人,也是他的被委托人。如果你们想知道前因后果,就把我们松开。”

我的父亲一直想插一句话,结果发现口齿不灵,张不开嘴。那个牵马老头畏畏缩缩的蜷成一团,害怕不已。

老土匪想了想,下了松绑令。

然后莱特让父亲告诉这群人,卡扎克的遗嘱是什么。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土匪们听了父亲受卡扎克委托的故事。同时也知道了父亲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小姑娘,因为那个小姑娘信任着卡扎克,所以父亲才会认真的考虑起一个土匪的嘱托。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我的父亲在最后说:“萨格隆,我信任我的莱因,同时也相信她选择的人。卡扎克让我来找你。你们这里的情况我听说过,我那糊涂的二姨父做的事情的确让人羞愧。我想,卡扎克许诺过你们什么吧。”

土匪们互相看了看,他们记得卡扎克的许诺。在一片沉默里,父亲知道了答案。

“这是1000个第纳尔的支票。”

父亲掏出了一张硬纸条。所有的人都盯着这张纸,有些惊异于这种新奇的东西。

“这上面的血是卡扎克的,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不知道能解决多少问题。但是按三十个第纳尔赎买一个的话,这可以救三十个人,或许这就是濒临毁灭的三十个家庭被挽救。这就是卡扎克让我们来做的事情。萨格隆,卡扎克指定你来接受这份馈赠。”莱特替我父亲说。

“这钱是???”萨格隆问道。

“这是我的钱,但是卡扎克说我可以从你这里买到任何地方都买不到的东西。我相信他”我的父亲说。

老强盗解开了萨格隆身上的绳子,众强盗默默的看着他。他把支票从我父亲手里拿了过来,一步步的走到了萨格隆面前“??????头领,让误会消除把,愿老头领的灵魂安息。请接受我们的效忠。”

所有的强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陆陆续续的低下了头。萨格隆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妻子,那个女人这几天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贼,现在又成了贼头目。这让她伤心不已。

我父亲站了起来,询问萨格隆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萨格隆走了过来,弯腰亲了亲父亲的手背:“先生,如果有需要。我和我的兄弟们永远响应您的召唤。”

我的父亲说:“我能做的只能解决你一半的问题。这是卡扎克给你们留下的财富,我只是代为传达而已。如果要感谢,请你们感谢一个叫莱因的库吉特小姑娘吧。”

莱特安慰着瘫软在地上的老头,让他不要害怕,也不要告诉别人。老头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泄密,他面对的敌人会比领主可怕无数倍,他本来想把萨格隆当挡箭牌的,现在才发现萨格隆根本就是一枝最危险的利箭。

门外,迪米特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脚步声响起移动向门口时,迪米特里消失在了村舍的屋宇之间。暗淡的月亮无精打采的看着这个世界,周围星辰闪耀。

父亲和莱特转交了卡扎克的嘱托后,在第二天早晨给领主道了别。离开时,迪米特里给父亲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去吧,朋友,我会去做剩下的一半。”

当父亲和莱特赶回苏诺的时候,意外的受到了税务官一家英雄一样的欢迎。特别是税务官夫人,她觉得,为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而舍身冒险的年轻人实在太可爱了。税务官也说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父亲身上的善良,这一定是完美的继承了前辈的血统。

父亲感觉的到,祖父那用来敷衍税务官夫妇的笑容下面满藏着怒气。

吉尔也知道,霍.阿卡迪奥二世一旦离开税务官夫妇的视线,就必然会挨揍。父亲敏锐的感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所以一天到晚都黏着税务官向他讨教《国家税务条例》中的各种严密的法律条目,去向税务官夫人打听白鸽谷几十年前的旧貌,同时对霍.阿卡迪奥第一的召唤百般推脱。

直到吉尔哭丧着脸来说:“少爷,你要是再不去,老爷就要揍我了。”

莱特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该来的总要来,你就从了吧”,莱特表情极为真诚,但是嘴角抽动,好像随时可能笑出来。

父亲在屁股里面垫了几本书----都是从税务官的书柜里抽出来的。吉尔在把我父亲送进祖父的客房的一刻,送了一口气。同时他关上了门,拉好了窗帘,仔细的权衡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如何,怕等会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税务官夫妇也知道,这次这个孩子虽然有苦衷,但是如果不教训一下,以后走入社会,难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该让他收收性子了。他们在祖父面前夸赞着父亲其实只是想让父亲少受些苦,并没有妄图让祖父完全放过他。

那天之后,父亲在床上趴了三天。直到他的大姨父进来,“年轻人,感觉如何?”

父亲挤出了一个笑容:“还好,还好。”莱特和吉尔在一边嗤嗤的笑。

税务官皱着眉头:“你倒是还好啊,却害得我的三本《税务条例白皮书》的封皮都烂掉了,这可怎么办呀。年轻人。”

父亲哭丧着脸:“这是我爹干的,不关我事啊。”

税务官说他更换一张政府派发的文件封面,手续极其麻烦,审批上面要打通各种关节,问父亲准备怎么偿还。父亲可怜兮兮的说:不知道啊。

天真的年轻人让税务官好一顿开心,逗够了之后,税务官说:“年轻人,今天有一个招待库吉特使团的舞会,是城里的商人举办的。这里面可有猫腻,跟着去学一学吧,你的伤别装了,我的医生看过,说第二天就没事了。你装给你父亲看就行,我可是带你去找乐子,你骗我就不应该了。”

库吉特人么???

父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我???不愿意见这些库吉特人。”

税务官说:“为什么呢?”

“这些日子我见过了两个库吉特人,关于他们我要说的就太多了。想起库吉特人我就有些难过,大姨父,我真的不愿意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吉尔突然说:“去吧,少爷。去吧。我知道你因为那个库吉特小姑娘难过,但是见一见更多的库吉特人,我想您会对那个小女儿了解更深的。您不拒绝她,就不应该拒绝她的族人。这对您的前途有好处。”吉尔热忱的有些过分。

税务官欣赏的点了点头。莱特在一边不置可否。

父亲察觉到吉尔的反常,虽然不愿意,但是既然吉尔要求了,看来这小子自己想去。回忆起前些时吉尔似乎心有所属,父亲模模糊糊的揣测到了吉尔的初衷。

于是父亲翻身下床,一扫病态,看见众人惊异的目光,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好吧,莱特你也去。大姨父,能给我们准备三套礼服吗?”

“当然可以,我年轻的时候可是礼服收藏爱好者啊。”

哈尔忙忙碌碌的张罗着舞会。他希望一场庆典能扫除自己的坏运气。他采购了大量的猪肉、羊肉、牛肉,几十块硬奶酪,足足3大袋香料,4橡木桶牛奶,22只烤鸡,35斤鹅肝,十几筐时令果蔬等等;他准备了最可口的酒水,其中包括库吉特人爱喝的马奶酒和奶茶;他找来了3只乐队轮班倒的演奏,用丝绸拉成彩带把屋子装点一新。而足足一百斤灯油能把屋子照成苏诺城的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他的女儿18岁了。这个可爱的孩子该出来见一见市面了。这次库吉特的这些老爷出手不凡,买了大量的物资,说起运输,哈尔就觉得轻车熟路,运出边境并不需要别的东西,只需要人脉和金钱,这些哈尔都可以运作。

当哈尔在书房里写着请柬的时候,他的女儿来拿了一盒羽毛笔,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你要写什么吗,亲爱的?”哈尔从眼镜的上面看着自己的女儿,这幅眼镜是哈尔花400个第纳尔从一个罗多克人手里弄来的,那个人说:“这是萨兰德人神奇的魔法,可以让你看到远处的东西!把细小的东西放大。”哈尔觉得非常神奇,而且他的视力下降很快,所以虽然这个东西花了他400个第纳尔,但是他觉得很值。

“摘抄一些诗歌,爸爸。”

在我父亲屁股受重伤躺在床上的第一天晚上,吉尔收到了一封信:

“致山那边的领主的侄子:

请出席三天后在广场街舞场举办的舞会。我会带着银翼面具在帷幕后等着你。就在第二根和第三根柱子之间。

艾露恩”

第四十一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5

已经接近傍晚,乌赫鲁刚刚洗完了澡,接过了斯宾塞递过来的毛巾兴味索然的擦着自己的头发。他注意到斯宾塞已经穿好了礼服,手里拿着两个面具。

“这是什么东西?”乌赫鲁有些好奇。

“面具,斯瓦迪亚人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在水城帕拉汶最为流行了。不过在苏诺,也只有商人和外国人能接受这样的东西,本地的一些保守的士绅对这些可是排斥的很。”斯宾瑟检查着手里的两个面具的系带,“这些都是定做的,用小牛皮反复打磨后上油,等到牛皮润足了油之后再描上彩绘,做出花样。这些是珍贵玩意,在老家可买不着。”

斯宾瑟的话让乌赫鲁有些胸闷,但是他不能告诉自己的这个仆人国家将要发生的事情,“恩,可能再过不久,我们就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买不到斯瓦迪亚的漂亮玩意了。”

“啊?为什么?因为我们要回国了吗?”斯宾瑟把绳结的一个死扣拆开,重新绑好,绑得更结实了一些。

“呃??是吧。这个黄灿灿的面具是什么,这么古怪?”乌赫鲁好奇的问着斯宾瑟。

“太阳神。你知道,按照惯例,只有太阳神才能帮助你亲近月神一样美丽的女人不是吗?”斯宾瑟微笑着说。

“哈哈,那倒是。”乌赫鲁本来不愿意参加这种繁文缛节充斥的宴会的,虽然他是跳斯瓦迪亚交谊舞的高手。但是当他听到斯宾瑟关于宴会里的某个小姐的介绍后,还是动了心。

父命难违,马上就要离开斯瓦迪亚了,去找找乐子散散心也行。

这个时候一个仆人过来敲门,“先生,有人送来一封信。”

斯宾瑟取了出来,发现是乌赫鲁父亲的助理写来的一张便条,里面写着:“你们两人悄悄的跟在使团队伍后面。旅馆前的车队里的最后一辆马车上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座位,千万不要被团长发现,溜进了舞会后就避开你父亲,自己找乐子去。”

乌赫鲁在斯宾瑟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在使团的人从楼下乱哄哄的出门上车的混乱中,他们两个人悄悄的上了马车。

车队极其惹眼,一路直奔广场街。每一个车厢的黑色车壁都被擦得乌亮,上面的镂花雕饰脉络分明,车顶上钉着一只金制的狮子-----那是斯瓦迪亚的象征。马匹都是选的纯色马,马头上装饰着束起来的璎络。后面的车轮轮轴新上了油,行驶起来平稳而没有杂音。车夫们都穿着盛装,车队驶过,像是传说里萨兰德的亲王出巡时的排场。

两匹马拉一辆车,每辆车上坐4到6个人,使团总共有30多人去参加舞会,一共来了8架马车。斯宾瑟和乌赫鲁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助理在里面等着他们。助理笑眯眯的跟他们交代着在宴会里的礼仪,乌赫鲁在心里想着完全不想关的事情。这些礼仪他来斯瓦迪亚前早就集中培训过了。助理讨好完团长公子后,发现乌赫鲁却毫无反应,斯宾瑟代替乌赫鲁道了谢,防止了尴尬场面的出现。

马车一路行驶过苏诺宽敞古朴的街道,像一队灵活的游鱼穿梭在溪流之中,准确的寻找着最后的目的地。乌赫鲁和斯宾瑟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的时候,默默的对比着自己故乡的街市,这种对比让乌赫鲁有些暗淡。库吉特除了首都和几个大都市外,大多施行宵禁政策,这让库吉特的城镇在夜晚就会陷入深深的寂静之中,让特别是年轻的居民倍感压抑。而即使在图尔加和艾尔莫车这样的一流城市,库吉特王也为了管理方便,施行里坊制,居民被按着户主的职业划分,到晚上八点之后各个坊区就会关闭,虽然坊内可以自由通行,但是在坊与坊之间却严禁往来,这无异于另一种宵禁,只是力度轻一些。

以前在库吉特的时候不觉得这种制度带来的不方便。但是一旦习惯了斯瓦迪亚那种自由的空气,就会觉得这种禁令变得难以忍受了。乌赫鲁看着繁华的闹市陷入了沉思,直到他父亲的助理告诉他们:“到地方了先生们。”

在车里面听得到外面模模糊糊的喧闹声,乌赫鲁把车门一打开,各种声音潮水般涌入:迎宾的音乐声;仆人来来回的张罗声;管事们的吆喝;车夫们呼唤自己马匹的声音;往来的宾客打招呼声。伴随这些的还有秋天稍微有些发凉的气息和极其明亮的灯光,这些灯光把向晚的街道装点一新。

乌赫鲁和斯宾瑟在助理的带领下从一扇木门溜进了舞场一边的准备室,这里面装满了小型剧场里都有的帷幕布帘、画成城门或者城堡之类的道具、衬着柳条的纸质盔甲,武器以及十几把凳子。助理把他们带到了隔壁的休息室,告诉他们:“左边是换装室,右边出去就是一道门廊,再往里面走就是舞场了,好好玩。我今天会最后一个走,在老地方等你们上车。”

乌赫鲁本来好奇的四下打量,听到这里,他道了声谢就继续自顾自的去研究休息室墙上张贴的廉价的风景画去了。助理感到自己不受上司儿子的喜欢,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推起笑脸告辞了。斯宾瑟在乌赫鲁走后略略的责备了一下乌赫鲁应该注意一下这种场合的基本礼貌。

乌赫鲁深深的思考了一番:“哦”。斯宾瑟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膀。

助理走后不久,从墙那边传来了音乐声,舞会已经开始了。斯宾瑟担心等会有使团的人过来换装看出自己,就催着乌赫鲁去换装:“来吧,带上太阳神的面具,让我们去看看月亮有多美。”

乌赫鲁哈哈一笑,跟着斯宾瑟往换装室走去,这时从换装室走出了三个已经换装完毕的人走了出来,两拨人微微的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擦肩而过。乌赫鲁听见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人说:“吉尔,你打扮的这么帅是甚么企图?”

“哈哈,莱特,吉尔估计是来会情娘的。”

斯宾瑟在换衣室里面帮助乌赫鲁穿上衣服和面具的时候,对乌赫鲁说,“天下的年轻人都一样啊,哈哈,追求爱情的动力像是沸腾的水一样,希望你和那个叫吉尔的都成功。”

乌赫鲁撇撇嘴:“我就是看看那个被你吹得邪乎的女人长得什么样,什么追求爱情。”

斯宾瑟也不和乌赫鲁争,在两人着装完毕后,就一起穿过了休息室,转过了门廊,轻轻的推开了一扇门,走进了飘扬着音乐的厅堂里,他们一下子消失在了人堆里。

哈尔快要忙疯了,他联合了十来个商人租下了这间舞厅,花费颇巨,但是想到将来可能得到的利益,哈尔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在门口热情的招待着入场的要员,在政府官员里面他邀请了税务官与治安官两个人,这两个人将会最直接的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他必须隆重款待。没有他们的帮助,很多库吉特人要求的玩意是买不到的,即使花更高的价格买了过来也无法运出边境。在库吉特人的购货单里,今年的采购项目比起往年少了很多教科类的书籍以及各种工具的模板,多了很多令人不安的东西,甚至有三十架弩机,这些东西只有哈尔知道。不过既然库吉特人付给了他丰厚的回报,他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他下决心要把今天的舞会办成一个成功的联谊会。

当门口的一个服务生生告诉他,请柬名单上的客人都已经到齐的时候,哈尔嘘了一口气,第一步终于完成了。他交代服务生留在门口,应对突发情况。服务生知道,马夫们经常因为找不到恰当的停车点而互相大起争执,把场面弄得一团糟。

哈尔走进了前厅,步履稳健的走向一间木门,他敲了敲门,“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

“进来吧,爸爸。”

哈尔推门进去,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正在偏着脑袋把一幅小巧的耳环戴好。

“爸爸,已经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吗?”

“是的。你今天真美。会让很多人回去后魂不守舍的。”哈尔走过来拉起女儿的手,把上面的丝质手套稍微的整理了一会。然后抱过女儿的头,亲了额头一下,“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爸爸这段时间太累了,希望看见年轻人好好的乐一乐,我自己也可以放松一下。那些库吉特人都是爸爸的生意伙伴,还有两个大人我也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可惜他们都没有带公子来,不然···呵呵。”

哈尔兀自的念叨着。艾露恩已经习惯了自己父亲的这种不经意透露出的商人心思。

音乐响起,哈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领着自己的女儿走了出去。哈尔有意的从人最多的中心轴穿过,一路自豪的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艾露恩只是淡淡的报以微笑,显得有些腼腆。艾露恩看着夹道的行人,那些人纷纷看着自己,小声的耳语,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哪家的好福气,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女儿’。

走到了一个转角,哈尔停了下来,扭头对着女儿介绍:“这是税务官大人和治安官大人。”

哈尔小心的跟着这两个要员打了招呼,并且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加入到谈话里来。税务官正在跟治安官介绍霍.阿卡迪奥和他的朋友莱特,吉尔有些不安的站在一边。听到哈尔的请求,税务官微微一笑,扭开身子给哈尔留出了地方。

哈尔的突然到来为这里引来了大片的目光,税务官很奇怪为什么周围的注意力突然聚焦在了这里,当他看见了哈尔胳膊挽着的少女时,他一下就知道了原因,同时感慨起哈尔这个女儿的貌美来。

吉尔如受电击,看着哈尔胳膊上挽着的艾露恩。艾露恩也看见了发窘的吉尔,吉尔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很有趣,艾露恩心里一阵涟漪。

第四十二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6

在以往的一段时间里面,吉尔总会以各种理由前来拜访她,大部分情况都是在哈尔外出的时候。吉尔总是兴冲冲的前来,但是等到跟她见上了面,却又有些无话可说,吉尔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一次吉尔为了调剂尴尬的气氛,就伪装出很愉快的语气给艾露恩讲了讲发现“笑气”的那个化学家,在闻到“笑气”后大笑不止,最后笑得下巴脱臼,“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说完吉尔自己好像很开心的干笑了几声。当吉尔发现艾露恩目光沉静如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却丝毫没有被逗乐的时候,吉尔更加窘迫了。那个时候,吉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穿着夸张服饰的马戏团侏儒一样丑态万方,吉尔尴尬的看着艾露恩,“好吧···我知道一点都不好笑”,吉尔自己承认道。

笑容突然在艾露恩的脸上绽放,好像在雨后突然出现的一抹新鲜的彩虹一样清新。吉尔看着这笑脸,看的有些呆了。。。。

艾露恩很喜欢这个实在的小伙子,特别是在说着自己的事业的时候,吉尔总是会不自觉的透出一股干练的英气。这种气息是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容易具备的。而吉尔似乎自己没有发觉。

哈尔依次为自己的女儿做了介绍,并且让自己的女儿给两个大人行了礼。税务官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回头叫了自己的外甥,跟哈尔说:“先生,这是我的外甥,我已经给你介绍过了。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想鲁达已经找你要了剩下的200个第纳尔了吧。恩,把这看成是一切坏运气的终点把。我的大儿子去帕拉汶求学了,在这里你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儿子,我们有业务需要聊,但是年轻人可不喜欢。让年轻人自己去吧。”

哈尔心底快速的盘算着,这个年轻人有些不懂世事,而且据说只是来自于一个乡下的领主之家。哈尔准备把女儿介绍给背景更加深厚的人的,不过现在既然税务官依然开口,他却没法拒绝。

他只好给自己的女儿介绍:“这位是霍.阿卡迪奥二世先生,上次本来准备给你留下的小女仆就是被他带走的”,艾露恩突然发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脸上一寒,哈尔没有顾及父亲的感受,转而去询问税务官,父亲身边的人是谁,税务官说:“他叫莱特,是一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来自哥斯莫的老牌贵族之家。”

“莱特?!”哈尔大吃一惊。“帕拉汶海湾边上的那个莱特家族?!”

“是的,先生。我是莱特家族的长子。”莱特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的出现这么惊讶。

税务官插进来说:“先生,上一次莱特先生和我外甥就是一起被人绑架的。说起来跟你还是挺有渊源呢。”

哈尔喃喃的说:“恐怕··渊源还不止于此呢··”

莱特问:“哦?阁下可是与我父辈有旧?”

哈尔突然惊觉,自己当年是用自由人的身份回到这里打拼的,如果让人知道自己曾经是莱特家族的仆人,那么在名誉上,自己会受损失。虽然老莱特在临死前已经解除了自己的义务,但是现在却不可能找到证明人了。曾经为奴的哈尔一旦发现自己将要为这种过往的卑贱生活付出新的代价的时候,心底一阵抵触。

“呃··呃··是的。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随先王去过山区,在那里我见过一个叫莱特的人,也来自哥斯莫。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哈尔轻描淡写的说。

我父亲一开始听着哈尔谈及莱因,有些不快。这个时候听说哈尔曾见过另外一个莱特,也有些好奇:“莱特,那个人是谁?”

“···那应该是家父”,莱特突然没有兴致去跳舞了,他现在迫切的想跟哈尔聊一聊自己父亲当年的事情,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被埋葬在了什么地方。他看着哈尔,迫切的期待交流。哈尔察觉到莱特的想法,于是抢先一步说:“莱特先生,如果你想问我一些关于你父亲当年的事的话,可以在舞会后来找我,好吗?”

莱特有些迫不及待,但是也只能点头同意。

哈尔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介绍了,准备带女儿离开。艾露恩奇怪,为什么不介绍吉尔。

艾露恩突然向前一步,走到吉尔面前,回头对着哈尔说:“爸爸,这个年轻人还没有介绍呢。”

哈尔看着税务官,想税务官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谁。税务官知道这是自己小姨夫家的仆人,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介绍他。但是他知道,这个吉尔非常的受器重,不然他也不会同意带他来。这个时候,吉尔比较失礼的看着哈尔做了自我介绍:“我是霍.阿卡迪奥老爷的侄子。吉尔.彼安文。”

哈尔想着这个奇怪的姓氏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白鸽谷的领主是罗多克投奔过来的,可能吉尔也是罗多克什么地方的姓氏吧。说起罗多克,哈尔就会回忆起那些前线的可怕日子,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本能的排斥我父亲的原因之一。

吉尔说完了话,发现税务官,莱特还有我父亲都惊讶的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虽然霍.阿卡迪奥不太注意这些阶级之分,毕竟他是罗多克来的,那个地方的公民力量不比贵族权利小,但是在以传统著称的苏诺地区,门第之见还是极重的。包括我父亲,在他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但不会是一路人。

吉尔在自己最亲近的人的一瞬间的疑惑目光下感到了无比的失落,这种落差在平时被亲密无间的温情掩盖着。但是当着自己的恋人的面,因为身份被同伴短暂的质疑时,吉尔突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给他买樱桃的老人,他曾经问过那个老人:“领主真的是山谷里最重要的人吗?”那个老人没有回答他,但是刚刚,他的朋友们用眼神回答了他,“是的。”

“你是我们家仆人的儿子啊,吉尔。”,父亲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在后来被吉尔一直铭记在心。

“仆人的儿子!”这句话在众人的心里回荡。

吉尔穿着和周围的人一样华美的礼服,却感到自己好像是一丝不挂。他看着艾露恩,嘴唇颤抖,不知道怎么是好。哈尔的心里起了鄙夷之心,他记得自己当年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打拼的多么辛苦,有一段时间,哈尔每天帮商行的人登记账册,最辛苦的一段时间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用面包渣就着酸菜和清汤果腹。哈尔知道身为一个平民甚至是奴仆的无奈,也同情吉尔这么突然就被揭露了身份的可怜处境,但是他更加的同情自己的早年经历,他觉得如果吉尔用这种攀亲戚的方式就能跻身上层社会,那就是对自己的极大侮辱了,也是对自己奋斗之路的极大漠视。哈尔看着吉尔,看来这个小子也是想结识自己的女儿想的昏了头了。

艾露恩在心里也有些波澜,“··仆人的儿子···”,艾露恩想着。

“你是仆人的儿子?”艾露恩突然问着吉尔。

“对不起··”吉尔好像突然输掉了一切。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山那边的领主的侄子就一定比仆人的儿子要重要吗?”

华尔兹音乐响起,准备跳舞的男男女女们开始成对的进入舞池,站在用特殊颜色的地板砖标记起来的起舞点上。吉尔看着艾露恩,在音乐声里,艾露恩坚定的表情像是冬日的早晨的第一抹阳光,像是漆黑的夜里皎洁的一轮秋月。

艾露恩伸出了右臂,“先生,愿意做我的第一个舞伴吗?”

“不!”哈尔低声的呵斥道。

其余的人则没有做过多的干涉,只要吉尔是以他自己的身份去交际,那么怎么都无所谓了。

他们都在说‘不’么,吉尔想着;我只是一个仆人的儿子么,吉尔想着;我能给你什么啊,吉尔想着。

“对不起,我不会跳,女士。”吉尔退却了。艾露恩的手僵持在空中。吉尔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没有怪他呀,为什么他要怪自己呢。艾露恩第一次在吉尔面前感到的生疏,吉尔总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让艾露恩可以恣意的释放自己的心灵,但是这次,吉尔却让自己不能琢磨了。

艾露恩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哦,这样啊。”一众人陷入了尴尬,哈尔低声的对自己的女儿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艾露恩默默的看着吉尔,吉尔低着头。

“别看了,乌赫鲁。别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别人。”斯宾瑟叫唤着乌赫鲁。

乌赫鲁自从艾露恩进入舞厅以来,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为了方便看艾露恩,他让斯宾瑟站在自己的前面,假装跟斯宾瑟讲话,然后不住的看着艾露恩。乌赫鲁的这种举止逃不过周围的一些老于世故的贵妇人的眼光,她们嘻嘻哈哈的调侃着这个小子。乌赫鲁毫不在意,但是斯宾瑟却被一群老女人盯得心里发毛。

乌赫鲁说:“她现在在讲话的那三个年轻人不就是我们刚刚见到的吗?”

斯宾瑟回头瞄了瞄:“是的,我的天,他边上的那个好像是治安官,看他的制服。”

“不管他是谁。这个女人我要了。旁边的那个中年人是她的父亲吗?”

“我不知道,天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别人,那个大人好像都注意到我们了。。。。”斯宾瑟苦苦的恳求着。

乌赫鲁还准备说什么,耳朵突然被人揪住了。乌赫鲁愤怒的回头看是谁敢这么大胆,斯宾瑟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老··老爷。”

库吉特使团团长威风凛凛的站在两个年轻人后面。

如果不是乌赫鲁太直露,造成自己太显眼,是不会被自己的父亲发现的。这位库吉特使团的团长正在各个商人与权贵之间来回穿行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一脸春意的翘首而望。团长大惊,以为看错,擦了擦眼睛,发现果然是自己的长子。当他发现自己的儿子看着一个貌美的少女魂不守舍的时候,还是在惊讶之余露出了一丝微笑,儿子的举动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放浪行径。他悄悄的走进了自己的儿子,一把揪住自己的儿子。

乌赫鲁回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团长告诉他的儿子,在这里人多嘴杂,不要随便的发表观点,如果能保证不随便说话,他可以留下来随便玩。乌赫鲁说“没问题。”

团长又问:“是谁带你来的?”,边上的助理一脸的苦相。

乌赫鲁想了想:“我自己,父亲,我自己跑来的”,助理如蒙大赦。

“呃,好吧。”乌赫鲁的父亲有些不甘,看来自己还是御下不严,肯定是自己的部下告诉乌赫鲁的。

在刚刚看穿了乌赫鲁的心思,团长想藉此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帮着自己的儿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把乌赫鲁礼服肩部的褶皱拉平。“走吧,儿子。跟我去见见人。”

随后乌赫鲁平生第一次觉得父爱是多么的伟大,因为她的父亲把他带去了那个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孩那里。

当父亲和那两个官员还有那个叫做哈尔的商人互相介绍时,乌赫鲁什么都没听。他只是看着艾露恩,但是艾露恩一眼都没有看他,艾露恩看着那三个年轻人里的一个,那个幸运的年轻人却一只低着头。

哈尔对库吉特头领的前来感到受宠若惊,而且当他发现这个库吉特人的公子看起来很喜欢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哈尔觉得这一次真的没有白来。

“去吧,去跟这位乌赫鲁公子跳支舞。”,当第二段音乐响起的时候,哈尔怂恿着自己的女儿。

艾露恩等待着吉尔的表态,如果吉尔这个时候能牵起她的手,那么她会毫无芥蒂的陪他去舞一曲,把他变成舞会上最受关注的人。

但是吉尔依然低着头。我父亲突然明白了吉尔喜欢的人是谁,也知道了前前后后吉尔所作所为的原因。我父亲无比后悔起来,后悔自己没有给吉尔做好掩护。不该一顺嘴就说出了让吉尔难看的话。这句话伤害了吉尔,让吉尔现在犹豫不前了。

好像非常漫长的思考后,一阵轻轻的摇头,吉尔再次放弃了艾露恩的好意。

乌赫鲁这时走到了艾露恩与吉尔之间,“女士,能跟我舞一曲吗?”

艾露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住了乌赫鲁伸出的手。

吉尔记起了小时候看见过的一只冻坠的蝴蝶,那只蝴蝶带着美丽的翅膀下坠,轻轻的落进了草丛里,再也找不到了。

第四十三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7

父亲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总是试着跟吉尔讲话,但是吉尔似乎不是很想多说今晚的事情。

当乌赫鲁领着艾露恩在舞池里面翩翩起舞的时候,父亲一直看着吉尔,吉尔的牙齿深深地嵌进了下嘴唇里,死死的盯着乌赫鲁,父亲担心一旦乌赫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吉尔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教训他。

当群舞音乐结束的时候,舞池里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为自己的表演喝彩。

哈尔这个时候找到乐队,适时的响起来了独舞的音乐。就在刚刚,英气逼人的乌赫鲁和白玉一般的艾露恩已经成了舞会理所当然的中心,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知趣的散去。

乌赫鲁的父亲自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把所有的礼仪动作做的纹丝不乱。即使以一个外交官的老道眼光来看,乌赫鲁的动作都是无可挑剔的。

舒缓的音乐响起,站在艾露恩前面的乌赫鲁右脚后退了半步,上半身前倾,伸出右臂,优雅而得体的邀请艾露恩。艾露恩漂亮的脖颈轻轻的歪向另一边,膝盖下曲还礼,同时捏住了乌赫鲁的手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仿佛今晚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了这对年轻人而闪耀;好像所有的鲜花都是为了这对年轻人而芬芳;就像是所有的音乐都是为了这对年轻人才被演奏的如此完美。

乌赫鲁和艾露恩飘在舞池之中,像是一对翩跹绕梁的燕子。艾露恩的礼服很别致,在腰际一个漂亮的收紧,完美的显出了艾露恩的身材,艾露恩的裙子是帕拉汶最好的裁缝的手艺,裙子的裙骨用的是北海鲸鱼的滤水须,一共36根,坚韧而弧度优雅,把艾露恩的裙子撑得如同一架精致的鸟笼。洁白的艾露恩在舞池中精致得像是吉尔做的那些镀金玩具,吉尔曾经熬夜做出过一件件做工优良的玩具,看着那些玩具,吉尔感到无比的安心。如今,看着这更加精致的人儿,吉尔却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碎。

“吉尔,对不起。其实那个库吉特大使的儿子跳的一点都不好”,父亲在感到抱歉之余只能这样说,“我真的很抱歉。”

吉尔脸色苍白的喃喃的说,“不,少爷。他跳的很好的。我为了今天晚上舞悄悄的练了整整三个晚上,但是还是做得不好,他真的优秀··”

“莱特,我们揍这个乌赫鲁一顿吧,等会跳面具舞的时候”,父亲对着一边若有所思的莱特提议。

“不行,”莱特说,“那个哈尔很喜欢这小子,如果我们揍了他,哈尔一定不会再对我透露一个字关于我父亲的事情了。”

“少爷,不要难为莱特少爷了。”吉尔制止着父亲。

这个时候,乐声结束,众人向着两个表现完美的年轻人欢呼着。吉尔看着艾露恩,发现艾露恩一直在远远的往自己这边看,吉尔赶紧低头,把视线撇向了别处。

哥布林和萨贝尔在酒水台边上兀自的大吃大喝,刚刚有一群人跑去看人跳舞,萨贝尔很高兴,说这下没有人跟自己抢葡萄酒了。萨贝尔特别喜欢德赫瑞姆的“剪狼毛”牌葡萄酒。这种酒非常的奇怪,是牧羊人用野生葡萄酿制的。据说里面掺入了特殊配方,人在饮用后会随机的产生幻觉,修剪羊毛的毛料工人经常把满屋子的羊看成是狼,久而久之,那些剃羊毛的工人都以为看见的狼就是羊。直到有一个喝醉酒的剪羊毛工人在平原上英勇的制服了一只倒霉的狼,借着酒劲把此狼的毛剃了个干净,然后用皮带绑住了狼嘴,像扛着羊一样抗回了家。第二天,当他准备宰羊打牙祭的时候,赫然发现厨房里一只毛被剃得干净的秃毛狼在呜咽。这个故事广为流传,从那个时候开始,“剪狼毛”牌葡萄酒就变得很流行了。有人考据出,这个故事最早的发源地似乎就是“剪狼毛”牌葡萄酒的酿酒作坊里面。

萨贝尔喝完了“剪狼毛”酒之后常常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来,比如他预言哥布林会帮助毁灭一个家族,然后又在一片废墟上复兴这个家族。

哥布林有一茬没一茬的回应着萨贝尔的疯言疯语。萨贝尔说他自己“前知三万岁,后晓三百载。我死千年后,暗昧不可与君说。”

萨贝尔问哥布林能够结识自己是不是很幸福。哥布林吃着肉丸,嘟嘟囔囔的回答“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这种肉丸子是用猪肉打成肉泥,加入玫瑰香油、葱花、姜末后捏成肉丸,然裹在面粉糊里蒸熟后制成,味道极其鲜美。

萨贝尔又喝下了一口“剪狼毛”,“我今天可以为你算命三次,不收任何费用。”

哥布林头也不抬的问他:“哦,我在一百万年前是什么?”

“唔···是一只猴子”,萨贝尔肯定的说。

“猴子?!不会吧”

萨贝尔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是的,我在维基亚认识一个考古学家,他分析了地底下挖出来的三万多块骨头后,发现我们的祖先和猴子是亲戚。所以你的祖先也应该是一个猴子”,哥布林皱着眉头听着萨贝尔肆意的篡改着自己的家谱,颠覆着自己的世界观。

“你开玩笑吗?!”哥布林一边喝着维基亚产的格瓦斯饮料把嘴里油腻的食物冲下,一边质疑着萨贝尔。

萨贝尔突然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让人无法判别这是理智人的理性严肃还是酒鬼的撒泼较真:“我今天每一个字可都是无价的。你的第一个问题已经让你知道了你的直系祖先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呃··好吧”,哥布林被萨贝尔突然而来的认真唬住了,“那···我问个姻缘吧,我都三十多岁了。”

“姻缘么···姻缘?!你开玩笑吗?!这么珍贵的机会你浪费在女人身上?!”萨贝尔一口酒喷了出来,喷了哥布林一身。

哥布林扯过桌布擦着自己的衣服,盘算着又得给楼下的女人三个铜板去洗衣服了,心里一阵懊恼,“对,就是姻缘。我想知道我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人。”

“我想一想”,萨贝尔摸着自己的鼻尖,咕咕叨叨的自己说了半天,“‘春天来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的父辈坠入了暗夜,你是她的灯塔’。恩,就是这样。”

“哈?这是什么?”哥布林对这句话莫名其妙,“怎么个情况?难道我的老婆是个看灯塔的女工?!”

“你可以问第三个问题了。”

“···我的祖先是只猴子,我的妻子是个守夜人,我简直不敢想我的后代是什么。亲爱的萨贝尔,你没有耍我吧”,虽然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但是哥布林还是觉得萨贝尔这种极其认真的态度显得很可疑。

“第···三个问题···这个酒快要把我的精神浇灭了,快点问。”

“唔··我等下带你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就得回天文台工作了。哎呀,那七个阴天得让我少多少客户啊。呃··对不起,萨贝尔,你别这样瞪着我。我问,我问”,哥布林不敢问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害怕萨贝尔说那是一只360毫米高的小企鹅,于是他问,“你说过我会毁灭一个家族,又会让它重生,这是什么意思?”

萨贝尔呵呵一笑,“我就在等你问这个呐”,他喝光了杯中最后一口酒,“那个家族的第一个人会在婚礼里死去;这个家族的第二个人现在正在安慰着自己的朋友,他的这个朋友未来会成为游侠之城的新主人;这个家族的第三个人会杀死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然后因为你的关系,他死于乱箭之下。至此,这个家族彻底沦亡。然后你会找到这个家族的最后一棵种子,让这颗种子发出芽··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哥布林问道,“不是吧,我会杀人?喂喂”

“ZZZZ”

“·······”

当主持宣布假面舞会开始的时候,舞会的最高潮来临了。所有的人都戴上了面具。父亲这是第二次觉得吉尔显得很无法捉摸,上一次父亲有这种感觉还是他不小心害死了老管家的时候,面对吉尔的眼神的那一刻。

“吉尔,去找那个姑娘吧”,父亲劝说着吉尔,“现在谁都管不了你啦。”

吉尔看着那排帷幕,陷入了沉思。“她··不会去了吧”,吉尔想着。

“我不去了”,吉尔轻轻的说,把手里的面具放在了桌子上面。

“吉尔”

“去玩吧,少爷。我在这里等着你。”吉尔微笑着说。

“吉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那个乌赫鲁,让他少动那个女人”,父亲晚上袖子,戴着面具就走了。父亲可也是野大的,喝着斯瓦迪亚水长大的男孩可不会害怕一个被草原的风吹大的男孩。

父亲看着乌赫鲁顶着一轮大太阳神的面具四下招摇,寻找着艾露恩,心下火起,觉得自己和吉尔之间的不愉快都是这小子造成的。

父亲走到了舞池边上,看见了一个小房间的门开着。这里是仆人休息的地方,现在仆人们都在忙活着,没有人胆敢跑到里面来偷懒。父亲躲在门后,看着太阳神走过来的时候,父亲大叫了一声:“库吉特小杂种!”然后躲在门后,不一会,一个太阳神怒气冲冲的顺着声音找了过,父亲在他背后一把把门关上。那一刻祖父和老彼安文教导的格斗术在愤怒的父亲身上复活了。第一是因为这小子抢了吉尔的心上人,第二是因为这小子太惹眼,年轻人总是有嫉妒心了。父亲一把把太阳神的面具撕开,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乌赫鲁四下的寻找着自己的幸福。刚跳完舞,乌赫鲁在拉着艾露恩的手向观众们致意的时候,悄悄的对艾露恩说:“女士,等会我去找你好吗?”

艾露恩想抽回手,但是失败了,她说:“谢谢你,先生。我还有别的安排。”

“为了··吉尔?”

“你··?你怎么知道。”

乌赫鲁轻轻的捏了艾露恩的手一下,“我知道的。”

这种轻浮的举止让艾露恩很不快,吉尔都没有摸过她的手呢。艾露恩保持着微笑,巧妙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对着周围的人群招手。然后借机离开了舞池中央,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乌赫鲁匆匆的回到了斯宾瑟身边,斯宾瑟说:“好家伙!跳得真漂亮!”

“快把面具给我,小鸟要飞走了”,乌赫鲁顾不上说多的话,“快点”。

在斯宾瑟的帮助下,乌赫鲁把太阳神的面具带到了脸上,然后一路沿着刚才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斯瓦迪亚人,其中一个吃着肉丸,一个喝着一种叫做“剪狼毛”的酒,斯宾瑟跟他说起过这两个人,乌赫鲁没注意听过,只记得这两人好像是使团的翻译。乌赫鲁在心里微微的有些鄙视,“看来斯瓦迪亚人不缺酒囊饭袋呢”,乌赫鲁低声的说,突然他感觉后脑一寒,他一回头,那个喝着“剪狼毛”的斯瓦迪亚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乌赫鲁毫不在乎的吭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乌赫鲁微微的感到有些不愉快的时候,在隔壁小屋子传来一声“库吉特小杂种!”

乌赫鲁循声望去,是刚刚艾露恩身边的三个年轻人中的一个,“难道这就是什么吉尔?”,乌赫鲁一下子豪情万丈,草原人的野心被唤起来了,这不仅是为族人的名誉而战,还是为自己的爱情而战,乌赫鲁冲了进去。发现扑了个空,愕然之际,门砰然关上,原来里面的这人躲在门后面。那个人一拳打在乌赫鲁脸颊上,乌赫鲁低着头抱住了那个人的腰,两人厮打起来。

第四十四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8

艾露恩带着漂亮的银翼面具,站在帷幕后面。月光从一边的窗台洒下来,罩在艾露恩身上。艾露恩穿着白色的亚麻轻袍,偶尔有独行的男女急匆匆的走过。艾露恩只有站在窗台边的窗帘后面等着吉尔。艾露恩看着周围窗外已经有些冷清的景色想着遥不可及的梦呓一样的东西。“星,月光,暗里的花”。艾露恩记得一个作家形容过青春的思绪。等待吉尔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冷酷的月亮冷冷的看着如它一样美丽的艾露恩。

艾露恩想起了多年以前,她自己跟着家里的大人去看苏诺城的街市,那些决然不同于安静舒适的家的环境。那些鳞次栉比的街区、独木成林的高大树木、各种小贩云集的闹市,还有在城南区,有一个萨兰德人聚居的场所,那里的羊肉泡馍铺子里飘出的香气让艾露恩倍感惊奇;还有那些穿着本族服饰的萨兰德人顶着煎饼来回的叫卖;萨兰德人悠扬的哼唱都让艾露恩觉得这一切都是童话里的东方王子们生活的地方。

艾露恩喜欢吃樱桃,这让她每每都会在回家前吵闹一番,让人绕过大半个苏诺城去给她买满满一碗樱桃。

有一次,艾露恩家的仆人有些遗憾的回来,对艾露恩说:“小姐,不巧了,今天买樱桃的人说最后一捧樱桃被人买走了”,艾露恩咧了咧嘴,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这个时候她看见旁边的一个小男孩跟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头蹲在一边聊天,她看见那个小男孩拿着一碗樱桃,艾露恩指着小男孩委屈的跟自家的仆人说:“为什么他有呀?”

这个本分的中年男人有些尴尬,艾露恩发着小姐脾气:“你去,让他给我半碗来!你去呀!”

无奈之下,中年男人走了过去,跟着那个老头商量能不能买半碗,老管家乐呵呵的抚着胡子,“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吉尔,现在有个小妹妹想吃你的樱桃,你决定要不要分享”,老管家对着叫吉尔的男孩说。

吉尔满满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好呀,给妹妹一半吧”,然后他用两只手捧着小碗,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了一半在中年人的碗里面。

中年人拍了拍他的头,和老头一样,中年人对这个小孩满是赞赏。

那个时候,艾露恩远远地看着红红的樱桃坠落进自己的那个小碗,感到了一股幸福。那个表情宁静的小男孩的脸映在暖暖的阳光里,祥和得像是艾露恩做过的一个关于青葱的夏天的梦。

“伯伯,那个男孩叫什么呀?”艾露恩品尝着陌生男孩的礼物,问着自家的仆人。

仆人把艾露恩漂亮的头发捋到她的耳朵后面,“吉尔。小姐。他叫吉尔。”

几年之中,艾露恩再没有见过这个小男孩。直到有一天,管事带回来了一只漂亮极了的镀金玩具,这个玩具像是从仙境里跑出来的小动物,艾露恩爱不释手。已经升职成管事的仆人告诉艾露恩,这个镀金玩具的制作者就是当年给她半碗樱桃的小男孩。

艾露恩的嘴惊讶成了O型,她一直记得那个腼腆的小男孩,但是没有想过还能再与他接触过。

“那个男孩怎么样呢?”

“很朴实,小姐。他给了你这个小玩具,就如同当年给了你半碗樱桃,这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管事惊讶的发现,从这天起,天真烂漫的艾露恩的眼神里开始有了忧郁,那双如蓝宝石一样闪烁的眸子变得愈发沉静了,深的像是秋天里的海。

艾露恩的父亲的事业在这些年里达到了顶峰,他有了三支常备的商队,在苏诺城和帕拉汶有十多家铺子,还低价收购了一个快要垮掉的车行。当哈尔的商队全部出行的时候,哈尔自豪的对着艾露恩说,“孩子,他们一回来,我们就会成为苏诺城最富有的人之一”,为此,他给了艾露恩和他母亲数千个第纳尔,如果哈尔知道几个月后就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的厄运,他一定不会这么挥金如土。哈尔一直都在算计,一个第纳尔的付出就得有两个第纳尔的返还,这种算计让哈尔心力交瘁。所以当他不求回报的把金钱作为礼物送给妻女的时候,哈尔感到的深深的泰然自若,这让他感到舒适。

在管事的帮助下,艾露恩把全套的家具换成了白鸽山谷的产品,艾露恩抚摸着这些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家具的时候,就好像又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小男孩。

有一天,管事看着心事重重的小姐,忍不住说:“小姐,那个年轻人现在还在做着镀金玩具呐,你想再买一些回来吗?”

艾露恩拿着当年那个已经有些掉皮的玩具,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管事被叫进了小姐的闺房,管事看见了一幅图片,那是一幅童话插图,上面有漂亮的城堡、鲜艳得小旗、石制的小桥、美丽的公主、勇敢的士兵,有着一个童年的孩子的梦里存在的一切,那是一个多年以前的从半碗樱桃开始的红艳艳的梦。

管事微微一笑,带着半箱第纳尔去了白鸽山谷。

山谷里,那个年轻人看着这么大的订单,吹了一声口哨:“是谁家这么大的手气。”

管事狡黠的抿了一下嘴:“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家小姐希望你亲自送过去。”

约定好的日子到了,艾露恩从一早就开始紧张,从各个窗口观察着院落,分析着从什么地方能看着院子而不被里面的人发现。管事笑眯眯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笑着说:“放松,小姐。如果不中意,我就带他走,好吗。”

艾露恩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从小到大的梦被破坏。

终于大门响了起来,艾露恩的紧张到了顶点。当木门打开,一个穿着礼服,文质彬彬的男青年走了进来,那人依稀是当年的模样,还是那般的举止得体,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艾露恩躲在窗户后面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捕捉着他的每一个微笑。

是他,就是那个分享给她半碗樱桃,帮他做玩具的男孩。

管事按着和小姐的约定,询问了男孩的情况,男孩说:“我是山那边的领主的侄子。”

说话将要结束的时候,管事抬头看了看二楼,“窗户没关”,按着事先和小姐说好的暗号,这表示“吉尔面试过关了”。

管事拍了拍吉尔:“年轻真好”。然后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心怦怦直跳的艾露恩把手帕丢了下去,看着在阳光里抬头的男人说:“先生,你不觉得帮我把手绢捡上来是一种礼貌吗?”

艾露恩在思绪里已经度过了很久,月亮冷冷的看着她,艾露恩有些沮丧,如果吉尔在痛苦里想起了僵坠的蝴蝶,艾露恩此时想起了那诗人的呓语:“星。月光。暗里的花。”

一晚上了。吉尔都没来。

当哈尔闻讯赶到的时候,我父亲和乌赫鲁已经模糊轮廓,不分你我。两只年轻的斗鸡大战了一场,现在都赶到疲乏难耐。哈尔问是谁先挑起来的时候,传来了两声铿锵有力的“他!”“他!”

年轻男人的打斗和年轻女人的妒忌一样,从来不用希望去找出源头。

在哈尔的调剂下,税务官冷冰冰的和库吉特使团团长握了手表示言和。这对哈尔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哈尔现在无比的痛恨起这个罗多可小杂种来,如果不是他,从库吉特人的生意那里,他至少可以赚5万个第纳尔,如果以后能成为库吉特人的长期合作伙伴,那么哈尔的财政危机就不存在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乌赫鲁肿了眼睛,团长支开了旁人,问乌赫鲁为什么打架。

“爸爸,为了那个女人。”乌赫鲁老实的说。

团长询问道,“可是你今天才认识她的啊”

“那有什么关系!我是要爱她一辈子的。”

团长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突然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团长哈哈大笑,“真是我亲生的儿子!哈哈!”

莱特坐在车上,有些埋怨我父亲的打斗让他无法与哈尔好好的谈一次。但是毕竟父亲受了伤,被打的一脸的血。莱特不好意思说出来。税务官心想不好,按着自己小姨夫的脾气,估计自己的《税务白皮书》又得换几册封皮。

吉尔一直没说话,到最后,他小声的对我父亲说:“谢谢你,少爷”。

第四十五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9

“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到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没有坏心,这样的孩子在以后也许更有出息。”这是当年在杰尔喀拉的大学士告诉祖父的。祖父深以为然,所以他对父亲自小的玩闹并没有过多的苛责,因为有些事情父亲虽然的确犯了错,但是却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惩罚。有些错误明显只是小孩子不经意犯下的大错。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思考一个事情。他自己的儿子明显的有惹是生非的潜力,但是平时又给人一种老实的感觉,这种结合让人感觉到这个小子很难捉摸,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许管教已经晚了,祖父突然有些沮丧,自己的儿子没有吉尔一般温和,也不像莱特一样沉得住气,虽说学士曾经教育过祖父“把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的孩子对比是最无能的行为”,但是一旦自己的孩子真的处于了一种对比之中的时候,那种焦急还是马上涌入了祖父的心头。

今天上午,税务官来找过他,表示了对父亲的肯定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担忧。“他很正直”,税务官说,“但是他未来可能会走入一个极端。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他要打那个库吉特人吗?哈哈,说实话,看着那个嚣张的草原小子头破血流我挺高兴的,你没有见过哈尔那谄媚的模样。但是小阿卡迪奥却在滥用自己的正直。前段时间去救莱因,现在为了一个仆人出头,他似乎总在为保护弱者的高尚行径里陷入危险。”

“是的,不过我倒没看出他保护周围的人什么不好”,祖父说,“只是这孩子太调皮了,应该收一收他的心了。”

税务官似乎早有准备,“我们说的其实是一回事。或者说我想的跟根本一些:他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贵族子弟的全部荣誉来自于国王的赏识,而国王的权威来自于领主们的爱戴。如果小阿卡迪奥能把他的热血洒在这套循环里面,他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情。”

“不,先生”,祖父说。“我有另外的看法。领主和国王其实是一样的,是民众选出来的代理人。国王只是大一点的领主,领主则是他自己领地上的‘国王’。如果要保持地位的稳固。领主们是需要保护他的领民的,而国王要做的就是支持领主这样做。”

“我知道您来自南方山区,所以您至今带有一些危险的想法。您知道我的意思。这不禁会危害您,”税务官顿了顿,“有一天会害了小阿卡迪奥的。”

哈尔坐在家里,显得更加苍老了。“太辛苦了。”大半年以来,哈尔从人生的最高峰跌了下来。如今哈尔家族的信誉度已经降到了这些年来的最低点。人们宁愿投资新出的公司也不愿意再给哈尔的产业投入一个第纳尔了。

当哈尔看见自己女儿的一整套金光闪闪的玩具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那个时候自己的似乎是不可战胜的。一系列的商战胜利让哈尔觉得自己的产业是不可动摇的,那个时候,自己的女儿如同国王的女儿一样花去近千个第纳尔去购置奢饰品又有什么过错呢。现在哈尔看着这些漂亮的玩具,却感到了一股无奈。

这次哈尔投入了最后的资金,帮助库吉特人购置了各种物资,如果能完成这笔生意。那么哈尔家族就会彻底走出困境。

“天啊!那个罗多可小杂种真是恶魔派来的。”

库吉特大使明显的表示了不快,暗示哈尔他将会跟别的商铺合作。哈尔百般恳求,库吉特大使才在最后同意了哈尔的请求---在今晚赴哈尔家用餐。

哈尔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无数的债权人纷纷放弃了手里的债券,要求哈尔兑换。哈尔车行的债券曾经可以等值于第纳尔使用,信用度极高---这源自于哈尔车行债券的高回报性以及高信誉度性。为哈尔的车行投资100个第纳尔,在半年后便可以获得115个第纳尔;而在一天的24个小时里,你随时可以拿着债券从哈尔家的办事处兑换出货真价实的第纳尔。

这些如今都与哈尔无关了,哈尔的商队把哈尔一半的财产丢在了库吉特,而这个消息让哈尔的众多商铺不再能如过去一样被人信任,入不敷出。当哈尔最后的车行生意也传出了“不安全”的名声时,哈尔的财路彻底被断绝了。

库吉特人的采购单给了哈尔打了一剂强心针。哈尔动用了几乎所有的金钱采购了库吉特人要的东西,并且带头举办了奢华的宴会。如今,却因为会场里出的小状况而可能让一切付诸东流。

今天早上,管事告诉哈尔,可以动用的资金不足5000个第纳尔了。

“近期还有人会来要求兑换债券吗”,哈尔虚弱的问。

管事翻了翻账簿:“我们还有23万个第纳尔的外债,大部分需要我们在两年内结算。但是那批物资,我们用了2万个第纳尔运回了价值7万个第纳尔的货物,这些需要我们一个月内结清。不然我们在苏诺的最后两家铺面也会被抵押。”

哈尔颤抖的取下了自己的眼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库吉特团长什么时候来?”

“下午5点到,但是???”管事显得有些为难,“但是宴会有些难办。”

“丰盛一点就行了,没必要太铺张,你看着办吧”,哈尔交代着。

“老爷。我们剩下的钱现在全部在办事处里面。办事处经理说这些天他被债主缠坏了,如果我们再把他用来周旋的资金拿走,他就觉得没必要再跟您工作了。他将辞职。”管事说。

哈尔看着管事,手有点颤抖,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好像要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但是手部的动作自然而然的演化出了愤怒的挥舞,他重重的敲击着桌面,吼叫了起来。哈尔的胸膛好像就要膨胀出自己的便服,哈尔激动之下吼叫着哥斯莫的方言,这些哈尔一直刻意避免的发音方式,“那个德赫瑞姆来的小瘪三!他不想干就别干了!”,哈尔吼道,眼睛充血,他每一次的击打桌面都把那幅萨兰德眼镜震得颤抖,“当初如果不是我,他现在都是一个账房伙计!不是我提拔他,他的老婆现在都得每晚给人洗衣服,他的儿子还能进财务学校吗?!进个渣渣!”哈尔丢掉了笔。

“我的老爷”,管事说,“我现在应该去通知他把钱和辞职书一并送过来吗?”

“去!现在就去!告诉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除了我这,他在别处找不到工作的。他愿意乞讨就去吧。我这里可不是受用所。”哈尔接下来又吼叫了半天。管事安静的看着他吗,直到哈尔最后气喘吁吁的坐下来。

“老爷。我还有800个第纳尔的资金。我可以应付今天晚上的宴会”

“你是个好心的人,不需要的。我给了艾露恩几千个第纳尔,你告诉她,我现在要用,以后还她。昨天宴会回来后她就一直躲在房子里面不出来,我说话她现在不听了,你去好好劝劝她。”

“????艾露恩的积蓄么”管家一下有些语结。

哈尔解释道:“恩,我给过她妈妈一些,她妈妈当晚就还给我了,说她不会用,呵呵,傻傻的妈妈。她那里应该还有两千个。你去拿来吧。”

“我想??”,管事说“小姐已经花掉了这笔钱了。”

然后管事解释着小姐是怎么把这笔钱花在了白鸽山谷的家具和玩具上的。哈尔听着,已经发不出火了。管事说他没有教育好小姐理财,也有责任,这次宴会完全可以交给他。哈尔默默的答应了,感到了一种挫败感,那感觉比当年他没有钱付账被人赶出小饭店时还要强烈。

第四十六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0

乌赫鲁的父亲决定满足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假意的威胁着哈尔,并且暗中的派人调查了哈尔车行的底细。他得到的最乐观的估计是“这家老牌公司撑不到明年春天”。他暗中收着线,把哈尔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他还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哈尔的商队消失在了草原上”,乌赫鲁的父亲认识一个艾尔莫车的巡检,这个巡检常年的在草原上扫荡者劫匪,有大批被解救的俘虏和货物囤集在他的手下。惯常做法是巡检通知各个被打击的商户,用三分之一的价格赎回自己的货物,对于俘虏,则表示一些感谢就可以领回。库吉特使团的团长大人知道自己的筹码又多了一分。

他叫来了乌赫鲁,询问着他的决心。他通过语言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被爱神彻底的迷惑了。

团长还询问了斯宾瑟乌赫鲁这些年在乌克斯豪尔的行为。斯宾瑟的句式是“他很好,有???等优点。但是,却????”,团长主要听了‘但是’后面的内容,发现自己的孩子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这已经足够了,草原上的人,特别是未来草原上的战士,太彬彬有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乌赫鲁的父亲想着北海的那些日子依然有一些感慨和后怕。铁马冰河的日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可贵的,但不是必须的。特别是那些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士兵们,乌赫鲁的父亲记得他们的模样,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但是很可能在一次简单的战斗中,就会有那么几个死去,或者被箭直接射中了脸颊,或者被砍伤了胳膊,在某个伤兵站的混浊空气中咳嗽着死去。

团长扫去了这些影响在脑海中的翻卷,告诉儿子:“跟我去赴宴吧。”

“我没兴趣,爸爸。”

“哦,是去哈尔家。”

“什么时候,爸爸?!”

哈尔听着乌赫鲁父亲的叙述,感觉好像在听一个神话传说:他的车队可能在艾尔莫车休整,只要一纸官文就能畅行无阻的回来;他的商队护卫们现在也许已经在库吉特人的照料下恢复健康了;而且,库吉特人很讲信用,准备购买哈尔的全部存货,并且将要预定更多的货物。

哈尔警觉起来:“先生,我从没有做过这么好的生意。如果真的是这样,库吉特人就是商人的上帝了。”

“哈哈”,乌赫鲁看着父亲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指了指自己,“我儿子作你的女婿你不吃亏吧。”

乌赫鲁的心脏突然像是被铁锤砸过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这么直白。

但是这是团长大人在官场纵横多年后拥有的魄力,他在形势已经明朗后,就不会有过多的繁文缛节,一切就事论事,绝对不多滥用自己多余的感情。特别是在跟商人或者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他从不拖泥带水。

管事站在一边,心中波澜四起。他对艾露恩的爱绝对不比哈尔少,他青年时就跟着哈尔打拼,看着哈尔成婚,生下小艾露恩,他早就把艾露恩看成自己的女儿了。他知道艾露恩喜欢的是谁,那天艾露恩从宴会回来,他一看那种表情,就知道吉尔那边出了问题。但是他还没有想出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库吉特人就下手了。

哈尔的脑海里面电光石火地思索着各种利益的往来。

“哈尔先生,”团长说,“我听说您的商铺信誉度已经很低了。而且据我打听,您有二十万左右的债务需要结算。如果在往年,这些债务持有人很可能因为您公司的良好信誉而延缓您的兑现日期。但是现在,您知道,他们巴不得赶快把与您有关的债务全部兑换成第纳尔以免遭受损失。乌赫鲁?”

乌赫鲁听到父亲的召唤,无比乖巧的走了过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的指令如此的坚定而让人无可辩驳。

“把那个箱子打开。”

乌赫鲁照做了,里面是一个精致的亚麻布口袋。乌赫鲁拿了过来。交给了自己的父亲,团长在哈尔的面前变着戏法一样拉开了口袋,里面露出来了一卷卷的票据。那都是哈尔家族在往年开出去的1000个第纳尔面值的债券。

团长说:“哈尔先生,我让我的人尽力的购进了烫有您公司印记的债券。大概有12万第纳尔左右吧。今天如果您没有给我想要的答复,那么我希望您帮我把这些债务兑换出来好吗。您知道的,我随时要用钱。而且,您的那些商队啊什么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好吧,”团长总结道,“您是要一个女婿呢,还是要一堆票据?”

哈尔的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其实·····真的不错。”哈尔带着艾露恩去宴会只是想让他结识更多的青年俊杰,在不可知的未来嫁给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就行了。现在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选择,还有什么必要再等待吗?虽然这是一个库吉特人,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以稍晚一些给您答复吗?”哈尔小心翼翼的问。

团长微微一笑,“乌赫鲁,表示一下你的决心。”

乌赫鲁抓起那些票据,丢进了壁炉,一捆纸哔哔啵啵的开始燃烧起来。哈尔的债务瞬间减少了几千个第纳尔,随着火焰的蔓延,哈尔更多的债务变成了青烟,袅袅的顺着烟囱上升。

团长这次也是豪赌,财政部给他拨发了70万个第纳尔的采购金。他擅自的挪用了七分之一为自己的儿子买幸福,如果哈尔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不过他可不是好欺负的人,这些票据他早就找了公证人备份,这些烧掉的是原件。如果哈尔不愿意的话,他也可以把备份拿出来继续胁迫哈尔。他的损失最大也不过是手头多了10万多无法兑换的债券而已。当然,如果哈尔同意了,那么这些债务就当做是嫁妆吧。

“您考虑考虑吧。我一周后离开。我的儿子将作为库吉特大使助理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我希望我走之前看见订婚舞会。然后在我回到库吉特半年之内看见我的儿子媳妇一起回来。他们回来之日就是您的商队启程之时。”乌赫鲁的父亲这样说着。

乌赫鲁跟着父亲一起点头致意。然后走了出去。父亲的背影淹没在门口的阳光中,乌赫鲁从来没有觉得父亲这么高大过。

祖父走进了房子里。那里面吉尔已经等在那里了。

祖父不知道为什么吉尔要这么急着见他。

这天的天气很好,祖父在思索再三之下准备让父亲去帕拉汶读军校,税务官的儿子就在那里,可以照顾他。

第一批粮食已经运进了城里面,各个粮仓的管理人员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征收粮食,分拣入库。等到粮食都被贮藏进温暖的仓库中之后,人们就可以开始购买柴火,准备抵御寒冬了。每年这个时候,运输木柴的农夫就会从四面八方的乡下涌进城市里来。顺便捎来各地的特产,用来换取苏诺城出产的精巧的饰品、结实的农具、漂亮的头巾、雪白的绸缎、美味的食物。那些日子里,苏诺会划出专门的交易场地,整夜里都人如沸水。

而苏诺的酿酒师们则会在此时仔细的选择粮食,准备酿造美酒了。驰名的“剪狼毛”和大麦酒就是一批批的诞生在新收的葡萄与麦芽之间。

夕阳里的苏诺城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母亲的怀抱,任何人都可以安然的在这里沉沉的睡下,直到严冬过去,直到春雨来临。

祖父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回头看着吉尔,他知道,不出大事吉尔是不会这样来找自己的。

“先生,请您借我10万个第纳尔好吗?我一辈子都会为您服务。请您救救我!我的艾露恩要被人带走了。”

第四十七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1

吉尔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是后半夜了,他的腿被人打瘸了。

这时候,距离艾露恩的订婚舞会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明天下午,艾露恩和乌赫鲁的订婚舞会就将在全苏诺最大的落樱饭店举行。由于这次订婚涉牵扯到了库吉特人,所以显得尤为重要。苏诺的官僚机构一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用来宣扬斯瓦迪亚与它邻邦的和睦相处,所以他们对这场宴会给予了大力的支持----虽然这种示好在别的国家看来可能一钱不值。

6天以前,吉尔找到了祖父,要求得到资助,用来买下哈尔被人控制的债券。他觉得这样就能让他和乌赫鲁重新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简单的债券手段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只是乌赫鲁家族实力的冰山一角。

他以为,所有人都为爱情都付出了全力,因而乌赫鲁已经没有余力了。所以他以为拿到10万个第纳尔就能追上乌赫鲁的脚步。但是吉尔不知道,他可能要付出一生才能得到的东西,有的时候只是某个父亲送给自己孩子的一份礼物。

祖父听着吉尔的叙述。

吉尔结结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境遇。直到此时,祖父才知道吉尔喜欢上了一个商人的女儿---那个在舞会上一举成名的少女。

在料理完了父亲的麻烦后的日子里,祖父一直在城里面会见着各种各样的人物:在财政厅缴纳了部分税金、作为贵族义务的王室资助金---这种钱一般很少,仅仅用来表示对王室的承认和支持。同时,现在是个好机会,各种原材料充斥着市场,让各种物资的价格持续下跌,祖父在这里面看见了商机。以往价值300第纳尔的草药以及各种高产蔬菜的种子,现在只需要花250个不到的第纳尔就能买回来;而各种禽肉类的价格更是跌的离谱,这些便宜的肉类如果要囤积,就必须用盐腌制后风干,这造成了盐价的上升,甚至质量很低的维基亚井盐的价格都变得和以往的北海盐的价格不相上下。祖父的“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的买卖方式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价值---他在春夏相交,盐价最低的时候购进了4千斤北海盐。此时除了用去1千5百斤腌制了大批便宜的肉类,祖父把剩下的2千多斤盐全部高价投入了市场,在短短几天之内把盐价拉回了正常水平,投机商人们纷纷猜测:“诺德来了什么厉害的盐贩子了。”

祖父的这种行为往往被老牌贵族们诟病,这些不治产业的家族即使饿死也不愿意跟商人争论物价。他们一直猜测,“祖父是一个木匠,当年背叛了自己的同胞来到了北方,跻身贵族之列”,他们经常传着这样的话,“你瞧,他到现在都不能像一个贵族一样守住自己的体面,他更像一个投机商人,统治的技巧可不是一代人能学会的艺术。”

很多天前,祖父刚刚听说了父亲被绑架的消息。那时他正好准备进苏诺城出售山谷的家俱、玩具、饰品、优质奶酪和精盐。在听说了这一消息后,他找来了老彼安文--他从诺德女人的口中听说了这个农夫以前的职业。他让彼安文选出二十个得力的农夫,把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运到苏诺去。祖父告诉老彼安文,山谷里的牛、马和骡子以及9架货车他可以任意调度,口粮按一人一天2斤小麦,牲口一头一天1壶料来安排。

听着祖父详细的交代这些事情,老彼安文知道祖父在考验他。的确,如何把一只二十人的小队伍带到一百多里外的城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里面涉及了住宿、伙食、路线、行进速度等等繁琐的事宜。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往往会让没有经验的带队者也不免手忙脚乱。但是老彼安文是曾带几十人爬涉几千公里把货物安安稳稳的送到别人手中的老骨头了。这点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他一口答应下来,让祖父先一步出发,他随后就到。

当祖父和吉尔星夜赶往苏诺的时候,老彼安文干练的分类登记了各种物资,然后第二天一早就领着货车吱吱嘎嘎的走出了山谷,只比祖父晚一天半就到达了苏诺。这个时候祖父正在等待着父亲的消息,他和老彼安文一起忙乎着生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越来越明朗,直到有一天,父亲带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年轻人回来。

祖父在新区租了一个货铺,交给老彼安文打理,这些天老彼安文的干练让他刮目相看,这种对业务的熟练程度几乎堪比去世的老管家。祖父觉得自己的家业有了更大的寄托,同时也责怪自己没有及早的发现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才。

那天祖父正在货铺里面听着老彼安文盘算着剩下的存货,以及这些天他们赚来的钱的总数,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如果算上用极其低廉的价格购进的物资,今年白鸽山谷的财政盈余实在是太丰厚了。就像已经提到过的,今年的粮食巨大丰收,让粮价跌倒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程度,当老彼安文把铺面里的东西全部售出后,就又着手往仓库中购进苏诺平原上出产的优质小麦、黑麦和各种农产品了。用老彼安文的话来说:“便宜的就像白送一样。”这些东西会被囤积起来,等到粮价上涨的时候再用来收割差价。

在那天的早些时候,祖父派人给金蔷薇的税务官家送去了6只最大的熏猪腿,两大桶用蒜和花椒还有盐腌制的风味猪肉,14罐白鸽山谷出产的苹果蜜饯和草莓蜜饯,9捆鞣质貂皮,4筐最新鲜的水果和各色蔬菜。

礼物里面还有两株植物叫做番茄,这是诺德人从大海的尽头的那片温暖的大陆上带回来的新植物,这种植物的果实极其美丽鲜艳,红彤彤的,药剂师们通过颜色断定这种果实有剧毒。由于这种植株极其美丽,所以虽然被认为有毒,还是被人拿来做观赏用。番茄幼苗的价格一度超过了最稀罕的郁金香茎球。祖父的这份礼物是极其珍贵的。

那个仆人在中午回来了,他带来了税务官的感谢,同时带来了吉尔的口信:吉尔希望见他一面。

这让祖父有些意外,因为他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让吉尔这么着急的找他。他没有告诉老彼安文,害怕这个老人多心。

在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后,祖父启程回金蔷薇区的流苏街去了。那个时候天已向晚,苏诺安详得像是树木掩映的古老木门上被摸得发亮的铜把手;那个时候,祖父听着吉尔诉说着自己的爱情,听着吉尔问他借10万个第纳尔。

面对吉尔的满心期待,祖父想了半天,轻轻的说:“不。”

吉尔错愕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敬爱的霍.阿卡迪奥老爷会这样的绝情拒绝他,连一个安慰甚至一个理由都有没。

祖父补充道:“小伙子,你知道,这些东西不是10万个第纳尔可以改变的。我听小阿卡迪奥说过,那是库吉特的贵族之家,家长又贵为大使。你需要的比10万个第纳尔更多。”

“老爷”,吉尔哀求道:“您不明白那个少女对我有多么重要。也许我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托人告诉我,如果没有有这些钱,她就要跟别人订婚了。如果我能稳住这段时间,日以继夜的工作,老爷,我最近研究学士的论文,造出了一种八音盒,老爷,我??老爷,那种八音盒里面装着一块磁铁,萨兰德人的魔法石头。可以驱动一个铁制小人在上面跳舞???老爷,会很赚钱的。我可以赚回来的。撑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可以赚钱去提亲了。求求你。”

祖父看着这个乱了阵脚的小伙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在杰尔喀拉的时候被人夺走的一份爱情。“吉尔”,祖父笑着说:“去找你父亲吧,让他把那个装香料的木桶给你,你需要的东西在里面。”

吉尔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老爷还让他去忙杂货,他想张口,但是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幸福对于老爷们来说真的不重要吗?

“领主的一家真的是山谷里最重要的吗?”

“不!你是仆人的儿子。”

“你不回家,你的诺德老妈不揍你吗?”

“你根本就不该出生!”

各种痛苦的回忆一下子涌上了吉尔的脑海。

“去吧”,祖父说道,“去打开那个桶。”

吉尔垂头丧气的站在窗户边,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祖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看着薄暮的景色,祖父轻轻的叹了口气:“希望还来得及啊。”

当天晚上,吉尔消失了。祖父知道吉尔没有去打开那只木桶,他有些责怪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造成了吉尔没有按照自己的话去做。

几天之后,被人打瘸了腿的吉尔被送了回来。哈尔家的仆人怒气冲冲的叫嚣道:“这个小子居然想拐走我们的小姐,这是给他的教训!你们家最好管好自己的仆人。”

老彼安文瞪着这些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们,想上去收拾他们。但是当听到了吉尔的呻吟的时候,老彼安文蓄满的怒气一下子发酵成了双倍的哀伤,他瘫软下去,“我可怜的儿子啊”,老彼安文搂着地上血汗模糊的吉尔。

税务官走了出来,问了问这些哈尔家的仆人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什么要这么的折磨这个年轻人。

其实事情只有吉尔自己知道。

那天祖父拒绝帮他之后,吉尔顿时感到了一股绝望。他在祖父走后,在房间里面想了半个小时,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税务官家的藏酒地窖。他在墙角找到了一只敞口木杯。他用一个螺旋钻头在藏酒的木桶上钻开了一个口,拔出钻头后顶着汩汩流出的酒旋上了一个出酒龙头,然后他拧开龙头,喝了满腹的麦芽酒,他躲在地窖里啃着自己的手指。

小小的天窗透下了昏黄的月光,地窖里面整齐的码放着橡木桶,一边的木架子上安放着1000瓶各种各样的酒类。吉尔听说有一种叫做“剪狼毛”的酒,饮用后可以看见幻觉。他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找到了几瓶落满了灰尘的“剪狼毛”,回到月光下,吉尔试着咬开塞子,但是咬不动。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开酒瓶的工具,一股微微的失败感再次让他全身麻木:“我连酒瓶都打不开。”

隐忍的人并不是没有怒气,而是怒气潜藏的太深。但是一旦隐忍到了一个临界,怒气就会喷薄而出。如同被地壳压制的地火一旦释放,就有万钧之势的模样。

吉尔温和的性格在最后的关头被这个固执的小木塞子轻视了,吉尔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黑暗里的幻灭,要么带来彻底的麻木,要么,就是带来一个人对自己的彻底革命,彻底超越和彻底重塑。

‘啪’的一声,吉尔在墙上敲断了玻璃瓶颈,开始用“剪狼毛”洗礼自己。

对一个人来说,最好的反思莫过于去直视自己的伤口,反复的戳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直到在撕心裂肺的痛苦里锻造出最坚强的灵魂。这个时候,人才能丢下曾经的包袱,轻装上路。

酒,伴着月光。

吉尔喝下了一口酒,感到一股力量冲上了大脑,让他的视线一阵模糊。

父亲的形象出现了,“你是仆人的儿子”,周围是莱特和税务官的诧异而责怪的眼神;吉尔呵呵直笑,喝下了第二口酒。

祖父的形象出现了:“不,你欠缺的更多。远不是10万个第纳尔能解决的。”

吉尔说:“当年您可只有一匹瘸腿??呃??的马和一把??剑不是吗??呃??”

乌赫鲁的形象出现了:“艾露恩小姐是我完美的舞伴。”

“总有一天,她会是我孩子的母亲的”,吉尔又喝了一口酒。

最后,吉尔的母亲出现了:“你,根本不该出生。”

沉默,最严酷的考验来自于最亲爱的人。

吉尔抬头喝完了这种萨贝尔最喜欢的酒。

“妈妈??你不会后悔生下我的。”

喝光了酒,月光依然昏沉,吉尔坐在月影里,像是一个寂寞的守夜人,守候着自己的伤口。那一刻,吉尔站起了身,新的吉尔诞生在月华之中。月亮一样美丽的艾露恩啊,你可知道吉尔已经死于月光之中,现在的吉尔将是一个新生的勇士了。

吉尔连夜的出走了。他没有遵从祖父的建议,去老彼安文那里打开一只木桶,而是拿走了属于自己的几十个第纳尔,悄悄的离开了流苏街上的税务官官邸。

吉尔已经不再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一路晃晃悠悠的走着,走过了已经显得有些凄清的苏诺大街。当他感到一阵恶心的时候,他靠在一扇门边,胃里一阵翻卷。他感觉大量的唾液涌入了嘴腔,他张开嘴,吐出了胃里面翻涌而上的酒食。

楼上传来了声音:“萨贝尔!别玩我的望远镜了,楼下好像有人在我的门口吐了,真倒霉。我听到那种酒鬼吐的声音了,就像你那次回家的时候一样。”

“你自己怎么不去?”,另外一个声音传来。

“我在改错字,那个写领主小说的家伙满篇的错字,如果不是想听个好故事,我才不会自己担着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你快去。”

这个地方曾经倒下过一个库吉特男人和他的女儿,现在吉尔在这里烂醉如泥,鄙视着命运。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人字拖鞋挠着自己后脑勺的男人走了出来,看着门口的吉尔,那个人的眼中射出了精亮的光芒。

吉尔站直了身子,傲然说:“对不起。”

“啧啧,剪狼毛”,萨贝尔凑过来闻着吉尔身上强烈的酒气说。

吉尔哈哈一笑,“是的,唬人的酒??呵呵,会变戏法的酒。”

“那可不一定”,萨贝尔说:“这可是命运之酒。楼上有个人可以用名誉保证:他用这种酒成功的认祖归宗了。”

“命运?哈哈,我不相信命运。”

“我看看??我看看。好吧,你现在有两条路,每一条都别具特色,你要听哪个?”萨贝尔研究着吉尔的手相说。

“不,世界没有命运。就像星辰大海的运动离不开物理规律,炼金酿酒少不了化学变化一样,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人只要能????呃????把握自己,”吉尔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厉起来:“人定胜天。”

萨贝尔满脸赞赏的吹了一口口哨:“我很欣赏你,看来你是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之路了。我这样给你说吧,如果走另一条,你的人生将会很幸福,也很安稳。但是却不像你选择的这条能领略人生。”

“哦?”,吉尔一脸的嘲弄:“你说说看,走另一条路,我??呃?应该怎么样做呢?”

“听你长辈的话一次。”萨贝尔认真的说。

“????神棍”,吉尔满脸不屑的转身走了,颤颤巍巍,左扶右靠。萨贝尔微笑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只在鸽群中呆惯了的雄鹰,终于略显生疏的扑棱着翅膀,扎进了云层之上。

他回到了楼上,哥布林一边恼火的用笔改着错字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怎么个情况?”

“哦,一个喝醉的人。哈哈,谁知道他以后是不是要当领主的呢。”

第四十八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2

当艾露恩在卧室里休息的时候,管事满脸复杂的送来的一张纸条让她彻底的被扰乱了。

“在你订婚的前一天,我将在你院子里的石榴树后面等你,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走,请跟我走。七点左右,请注意夜莺的召唤。”

管事虽然答应化装成乞丐的吉尔不看信中的内容,但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在送给艾露恩这份信之前看了信中的内容,从而知道了吉尔的计划。但是忠直的他并没有扣下这危险的信件,而是在一番思索后把它交给了艾露恩。

管事满眼爱怜的看着艾露恩白皙的脸上的本来已经很少的血色全部褪尽了。

“小姐”,管事心情复杂的问道,“信里面写了什么吗?这是个乞丐送来的,我觉得很可疑。”

从管事的语气里,艾露恩察觉到了管事可能已经知道一切,“既然是乞丐送来的,你又觉得可疑,你为什么还要把信给我呢?”

“这个丫头还是这么聪明”,管事心里赞许道。

“小姐,你不能跟他走。这会让你成为全苏诺最大的笑柄的。”管事坦白了自己知道信中内容的事实。“现在可是有几千双眼睛盯着您呐,连市长都将出席你的订婚舞会,你的订婚仪式会被叫去主教祝福,作为两国和平之礼。你知道吗?你现在是被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作为对库吉特示好的中心人物呐。”

“伯伯,您忘记了那碗樱桃了吗?”

“???孩子,我不反对你找这样一个体贴的情人。但是我从很少想过你们会走一生。特别是当我知道他一直在欺骗你,隐瞒他自己的身份以后。”管事说。

艾露恩也明白,她和吉尔现在凶多吉少,“伯伯,你不会阻拦我们的,是吗?”

“孩子,当我想到你可能要为别人洗衣服贴补家用;出门必须步行而不再有舒适的四轮马车;每天早上要去菜场去跟三教九流的小贩为了几个铜板争的面红耳赤。我就觉得,我真的不能放你走。”管事有些伤感,“我看着你长大的,小艾露恩,我不愿意你论为最粗俗的妇人,在几年后变得腰膀混圆,熟悉家务。。”

艾露恩哭了,管事也很伤感。

最后,在艾露恩的一再恳求下,管事答应,不会告发此事。

终于,只有一天就是艾露恩的订婚礼了,管事看着紧张兮兮的艾露恩,记起了之前的某天,当吉尔要登门拜访的时候,艾露恩也是如这般紧张。

但是那个时候,管事是眼看着艾露恩走向幸福,现在,却是看着她走进苦难,至少是管事认为的苦难。

从早到晚,艾露恩只喝了一杯牛奶,几块饼干。管事也只是在心情烦闷之下喝干了一壶库吉特苦茶。

哈尔神采奕奕的来看过艾露恩一次,自从决定订婚以来,哈尔和他的未来亲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面把这场订婚宴会的消息在上层社会中传播了开来,所有人都惊异于这种速度和草率。“哈尔穷的要把女儿卖给库吉特人了。”“可惜了那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人们这样说着。

哈尔听到了这些话,显得很不快。但是他努力的使自己在女儿的面前表现的更加平淡一些。她说,这次订婚其实是各位大人的主意,是为了表示两国的友好,让艾露恩一定要顾全大局。“这只是订婚”,哈尔安慰道:“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在三个月后,咱可以解除婚约。开心起来,不用再担心啦。”

哈尔唠唠叨叨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儿,管事恨不得上去痛打一顿这个不爱惜自己女儿幸福的人。虽然对面的家庭出身豪门,但是,这样就订婚太草率了。从舞会到现在只有很短的时间,用这些时间就做好了决定,让艾露恩冒着一生的幸福被埋没的危险而让她与一个异国的男人订婚,这实在是让管事难以接受。他甚至有一种疯狂的念头,让艾露恩走吧,跟着吉尔走吧,这样就能狠狠的报复哈尔一次了。但是一想到艾露恩可能会遇到的人生的磨难,管事的这种念头就会慢慢的熄灭下去,毕竟,吉尔在给不给得了艾露恩幸福还是未知数的前提之下,本身连艾露恩的基本的物质生活都无法保证。

天黑下来了,管事和艾露恩的紧张到了极点,楼下的哈尔却美滋滋的。这些天,哈尔家族将与库吉特大员联姻的消息传来了,哈尔家的信誉像是穿过了乌云的太阳一样终于开始重新闪耀了。各家银行纷纷找到哈尔表示他们愿意贷款;而那些前几天还发誓要与哈尔断绝生意往来的债务人,此时都表示,他们愿意把债务延期;那些已经站着哈尔抵押的店铺的商家,也纷纷派人来询问哈尔,“您准备什么时候来接收您的店面啊,我们已经为您打扫好了。”

只有哈尔办事处的那个经理,只是让办事员送来了一份贺卡,和一份辞呈,告诉哈尔他现在知道自己无法再为哈尔服务了,因为他知道哈尔先生不会喜欢他。

哈尔当即回了信:“您以高贵的品格证明了您符合我的信任,从明天起,请您到总店来出任经理。”,在细节方面,哈尔从来处理得中规中矩,但是在大事物上,他却出卖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虽然按他的说法:“这并不是我的主意,我无可奈何而已。”

七点的时候,一阵夜莺的咕啾声传了过来。艾露恩与管事目光相交,好似永别。

“伯伯”,艾露恩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打好的包裹,里面有一些结实的衣服,1500个第纳尔的票据---这是乌赫鲁家送来的彩礼的一部分,还有一只掉了一些皮的镀金小马。“再见了。”

“走吧”,管事哭了,“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走吧。照顾好自己,走吧。”管家不再看艾露恩。

艾露恩亲了亲管事的脸,悄悄的顺着楼梯走下了楼,从一楼的窗户丢出了自己的包袱,然后跳了出去。她看见了漫天繁星,不是一个逃跑的好日子,但是至少能先跑出去几个小时吧,她一路的冲向了石榴树。

吉尔从黑暗里兴奋的走了出来:“我给车轴上满了油,我们后天就能到瑞博莱特,下周就能获得自由。”

管事坐在艾露恩闺房的凳子上,那把凳子打磨得极其光滑,堪比艾露恩的脸蛋。一个仆人走了进来:“管事大人,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管事抚摸着板凳,看着周围熟悉的布局,感到房间空空,空得让人窒息。管事左顾右盼,像一个小孩。终于,管事再也忍不住了:“快叫人”,管事哭喊道:“去屋外面,有人要带走小姐!”

几分钟后,吉尔和艾露恩听见后面的房子沸腾了起来。

当有恃无恐的暴徒扬长而去后,人们把吉尔抬进了屋子里。吉尔浑身都是伤,手里抓着一只镀金小马,在打斗里吉尔一直抓着这只小马,不放开。

就在最后的时候,艾露恩给了吉尔这只马:“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记得我。”

吉尔的左腿被人逆着膝盖关节打了一棍子,这一棍打瘸了吉尔。在被治疗的时候,吉尔眼睛充血的看着周围的人。父亲发现,当吉尔看着祖父的时候,满眼都是愤怒和怨恨,这让父亲不解,因为祖父是吉尔最好的老师,平时父亲也感觉祖父对吉尔的期望甚至偶尔超过他自己。

也许是当吉尔追求着自己爱情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伸出援手的关系吧,父亲这样想。

老彼安文注意到了吉尔不敬的眼神,他摸着吉尔因为疼痛涨红的脸,“吉尔?你怎么了啊,你为什么这样看着老爷?”

吉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祖父,不久,一阵剧痛让吉尔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痛苦的叫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吉尔一直不愿意说话,只在老彼安文来给他送饭和擦拭伤口的时候回应几句。父亲一次又一次的去聊天,从吉尔冷冰冰的回应和老彼安文的叹息里大致的知道了祖父在吉尔要求帮助的时候拒绝了他,因为10万个第纳尔让吉尔失去了一生的幸福和一只腿。

愤怒的父亲当面顶撞了祖父,质问他为什么这样;祖父默默的没有回答;税务官代替祖父打了父亲一耳光;税务官夫人抱着父亲的脑袋让大家冷静。

乌赫鲁的订婚宴会持续了三天,他的父亲破例留了下来,时刻的关注着自己那处在最幸福时刻的儿子。

他记得那一天,当乌赫鲁一身华服的前去拉起艾露恩的手的时候,人群里面的掌声是多么欢快。人们挥舞着手帕和自己的帽子,侍童们放飞了已经关在笼子里好几天的鸽子,这些鸽子你推我撞的逃出了笼子,飞了起来,在人群上空盘旋着。人们用抛射器抛出了绑着彩带的皮球,几十根彩带穿梭在沸腾的人群上空,伴着欢快的乐器,人们如痴如醉的祝福着这对幸福的人。

刚刚认识几天就订婚的传奇会成为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家庭主妇的话题的,人们纷纷猜测,在订婚之前,艾露恩其实早已经和乌赫鲁坠入爱河了,甚至已经有了“结果”,为了掩饰,两家才不得不仓卒订婚的,那些中年的夫人嗤嗤的笑着,编撰着种种男欢女爱的细节。有人说曾经在舞会的那天,在帷幕后面看见过艾露恩,“我没有看见那个库吉特小子,估计已经躲起来啦,他们当时说不定正在干那事呐,一听见我来,就躲起来了,只剩了艾露恩自己站在那里,虽然带着面具,但是衣服我认识的?????”

在库吉特团长离去的那天,库吉特驻苏诺办事厅大使助理乌赫鲁和自己的未婚妻,在一应苏诺官员的陪伴下,送团长回国。

斯瓦迪亚官方称:“库吉特团长先生的此次来访意义深远,为增进两国互信、加深经贸往来、促进民族和解做出了长远的贡献,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达成互利共赢的多项共识,签订了一系列旨在从根本上改变两国交往历史的合作项目。”

库吉特使团团长给库吉特王写的报告中说:“此番购入了多项被禁产品。用于打通斯瓦迪亚官僚机构关节的花费共计10余万第纳尔,剩下的全部用于采购可以从根本上改善我国军事能力的各种物资。计各类书籍1万余册,涉及军事技术指导的重点书籍200余册;各类标准工具模板3百余件;药品100余车;各类工件10万余件。这些物资一旦被全部消化吸收,则我国可武装40多个满编骑兵队,并且重点在辎重上改良这些军队的作战实力。大汗今后应该继续加强采购,同时鼓励工匠琢磨这些器材,为我国最终获得自主生产能力打下基础。又及,我们已经控制多位愿意为了金钱而为我们服务的斯瓦迪亚官员和士绅,这些人在战争中弥足珍贵。斯瓦迪亚上下弥漫着和平主义气息,举国太平风横行,战争意识不足。(注:战争风险评估:可以一战。)”

乌赫鲁一行人在民众的欢呼下送别着和平使者---库吉特使团的团长先生。

艾露恩一瞬间好像看见了一个人盯着自己看,好像是吉尔,艾露恩细看之下,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亲爱的?”乌赫鲁满怀温情的问。

“没什么”,艾露恩不习惯这种称呼。

人群里面扎依采夫也在,这几天让他很窝火。他去依林哈达之后,发现那里的领主在自己家里出了问题:那家的二老爷和老太爷联合起来把他的奴隶生意搅黄了。这让他的日程省出了好些天,不过他没什么钱赚了倒是事实。

当然,扎依采夫的这些招摇的生意就是掩人耳目,他到库吉特一行的主要目的是和库吉特大使见上一面,然后带去一些萨兰德人委托他传达给库吉特王的信息。在生意失败后,他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去边境碰头,而是返回的苏诺,准备在离开苏诺后即跟库吉特大使。

当他看见了一个瘸腿的男人在库吉特大使的队伍通过后,一瘸一拐的沿着大道走开了。他的脖子突然一疼。

爱德华问他怎么了,扎依采夫骂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本能的不喜欢这个叫乌赫鲁的库吉特人。”

吉尔听说了库吉特团长延缓了离开的日期。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的走了。在最后的看了看艾露恩后,吉尔沿着大路向北走了,他拿着一根桃木拐杖,向着天边走去。

他穿过了只剩下麦梗的大地,感觉到了秋风的微凉,天空干燥而明亮,偶尔从树丛里窜出两只土灰色的鸟来,弹开几十米远便消失在了麦梗之间。大地变的越来越干硬,直到大雪降临的一刻,才会被遮住本来面目。当人们都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吉尔却如同逆流而上的鱼,走向了未知的世界。

他现在无所谓目的了,但是他想去看看自己的根源---自己母亲住过的地方。他沿着大路向北走着,靠乞讨的食物维持旅行,他的袜子和绑腿已经烂掉了,身上的衣服也破败不堪,他的头发长满了虱子,大包小包的背着敦良的农人给他的施舍。在杰尔博格山口,他看见了一块界碑,他看见上面写着警告语:“向左,人死马活。向右,马死人活。向前,人马皆死。又及,诺德欢迎你。”

扶着这块界碑,吉尔回头望了望闪着亮光的秋野原。转身一拐一拐的走进了母亲的故国。

第四十九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3

当父亲终于启程南行的时候,他依旧没有与祖父取得和解。

甚至很喜欢他的大姨父也没有来送他,只有他好心的大姨母坐在马车上跟着他出了城。父亲的大姨母一路上不住的抹着眼泪,几年前,她自己的儿子去帕拉汶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伤心过。因为帕拉汶是她丈夫的老家,她的儿子可以住在自己的亲戚家里面,断不至于受到欺负。而小阿卡迪奥则是一个人去了一个让人陌生和不安的南方,关于二十多年前的战争,人们还保留着很实在的记忆,人们反复的传送着前线的传说,传说罗多克人把斯瓦迪亚人像钉风干肉一样钉在城墙上,据说那些铁钉现在还插在罗多克的城市周围。

“这可怎么办啊,别人欺负你怎么办啊”,父亲听着大姨母反复这么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那可怜的妹妹怎么办啊。”

父亲不理会祖父的劝说,不理会税务官姨父的教诲,一意要去一个离家远远的地方。当吉尔走后,父亲的任性被激发了出来。他曾当面揭露了吉尔的身份,这让他懊悔不已。当最后因为祖父的关系造成吉尔出走后,父亲的懊悔变成了对祖父的指责。通过一次次质问,父亲卸下着身上的负担,并把这些负担加到了祖父身上。

税务官夫人找过父亲,“亲爱的小阿卡迪奥,你这样对你的父亲太残忍了。我看得出来他很栽培那个年轻人。相信我,那个年轻人的出走对你父亲的伤害比对你大”,税务官说:“你知道吗?你父亲看着那个仆人的父亲的时候那种颤抖的眼神,就好像小孩子不小心捏死了小鸡一样,可怜极了。”

“可是就因为十万个第纳尔,他居然对吉尔不理不睬”,父亲说。其实他也在期待一个理由让自己不去抵触自己的父亲,但是少年的叛逆向来如烈火一样,家长不管怎么做,都会助长火势,只有时间能慢慢的冷却少年的怒火,让他们归于平静。

“孩子,我不知道十万个第纳尔是不是可以让那个仆人最后获得幸福,但是你知道吗?你被绑架,仅仅是因为你带着2000个不到的第纳尔呐。”

“···”

“不要任性了,那个仆人的父亲都说了,惹下这么大的祸是他儿子自己的心太大。”税务官夫人说,“只有童话故事里面才会出现仆人娶走国王女儿的故事呐,我的小阿卡迪奥。问问你的父亲把,你就知道,他当年被国王晋升为领主的时候,经历了多么大的磨难。我听我的母亲,也就是你那可怜的外婆,讲过你的父亲。他在南方山区有一块地,我不知道在那边他是不是领主。反正他投奔到先王帐下去了,然后他跟着先王打了几年仗,后来又几乎是白手起家的撑起了白鸽山谷。我知道,那个时候山谷困难极了,你的母亲都只有一双鞋,每次都光着脚丫在外面跑。我知道你的父亲是多么聪明和能干的一个人,当他做了那么多,你知道,整个白鸽山谷都被他翻新了一边,他才获得了正式的承认,他才取了一个落魄领主家的女儿呐。那个仆人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他付出的远远不够呢。”

父亲听着这话,突然有一种可怜祖父的感情涌起。

直到最后,父亲都无法跟祖父取得谅解,他们都是沉默害羞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善于交际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一贯传统,这一点,直到我生命的尽头的那一天也没有改变。我的祖父曾在最黑暗的日子里跟我说过,“我们发不出声音,那就发出沉默吧;他们剥夺了我们的色彩,但是剥夺不了我们的洁白。就像麦子一样,朴实无华,但是在秋天的平原上,你在哪里都可以闻到它的香气”。在许多年以后,当我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了越来越多关于我自己家族的事情后,我突然发现,祖父和父亲并没有真的离去,他们的无奈和沉默毫无保留的被我继承了。我能在自己的心跳声里感受着他们曾经沸腾的血液。“我们的心是热的,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只有真的亲近我们的人能感受到”,一直不多说话的祖父曾跟我念叨过。那个时候,祖父告诉我,父亲已经病了很多年,所以无法回到山谷里来看我们。许多年以后,当我明白了祖父当年的话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满了我的全身,就好像儿时的歌谣重新从暮色四起的平原上传来一样,就好像那些我曾爱过的人都还活着一样。

祖父最后还是谢绝了税务官的好意,他决定让父亲按照先前的安排去南方。“这个孩子需要更多的看看这个世界”,祖父解释道:“他需要的不是在父辈的怀中撒娇,他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本来摸样,我们今天对他的照顾很可能在未来害了他。”

税务官说祖父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很草率:“这会毁了他的。我知道他的恐惧,他对独自一人的旅途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绝大多数人都有,我没有丝毫贬低这种感情的意思,很多最优秀的战士其实是最恐惧战争的人,但是他们把恐惧转变成了自己的谨慎和冷漠,筑起了一道墙用来保护自己。他们在最后都成了伟大的人。但是小阿卡迪奥却没有这样,他在透支自己的善良,用来掩盖自己的恐惧,而这种宝贵的付出,他往往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税务官总结道:“我真的为她他感到担忧。”

祖父揉了揉自己疲倦的双眼,在头天晚上他彻夜不眠,思索着父亲的前程。“我四岁就失去的双亲,在流浪了几年之后被一个好心的学士收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命运的不易,但是我的儿子却不是。与我相比,他过着锦衣玉食的少年生活。”祖父问道:“你知道吗?像我这样有痛苦童年的人,是多么的希望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啊。我一直在这样做,但是我发现,这些年来这个孩子并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成长起来,他像一盆养在屋里的月季花一样。我生怕他受到伤害,但是我这样只会让他在未来的命运里变得孱弱不堪。您知道的,我们不可能保护自己的子女一辈子。”

这次谈话持续了很久,但是税务官最后发现他无法说服这个有自己打算的姨夫。税务官叹了口气:“我会专门安排人陪他去南方的”。

“不用啦”,祖父微笑着说:“那个莱特,我问清楚了,他也准备去南方。这个小伙子很稳重,他们结伴一起去也未尝不可。”

“恩,这样也好。只是,我觉得莱特这个小子比小阿卡迪奥城府深,你得让小阿卡迪奥注意点。”

在结束谈话后,祖父找到了老彼安文,这个老人的头发几夜之间从花白变得几乎全白了。老彼安文反过来安慰着祖父是自己没有把孩子教育好。

祖父打断了老彼安文:“我自从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天赋后,就一直在抓他的学业。如果说育人失职,那么我的责任更大。你真的没有指责我吗?”

“老爷··没有”,老彼安文有些感伤,眼角红红的,他正在帮祖父登记账目,这个时候他掩饰的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看了一下午的账本了,眼睛挺干的。”

“吉尔走了!”祖父跟老彼安文说:“吉尔真的走了。那个孩子的腿已经坏掉了。他就这样走了,我觉得你一定会怪我的,请说出来吧,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你的真实想法。不然我是无法得到平静的。”

老彼安文吁了一口气,轻轻的说:“老爷,其实我真的没有怪你”,老彼安文苍老的抖动着自己的嘴唇,问道:“难道真的像是少爷说的那样,您没有拉我家小吉尔一把吗?我没有怪您,毕竟我听说那十万个第纳尔的数字时也吓了一跳,这个孩子太出格了。但是您真的连想都没有想过拉他一把吗?这孩子的妈妈和他的关系一直很淡,所以您只用告诉老彼安文就好了,难道世上真的只有老彼安文爱着可怜的吉尔吗?”

祖父走到了一个香料桶边,“来”,他招呼着老彼安文,“打开这个桶吧。我那天叫吉尔连夜来找过你,让他来打开这个桶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但是他以为我是让他来干活,当夜就出走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直到最后他被人打断了腿,带了回来。这是我的错,应该把话说明的。”

老彼安文有些疑惑,他在桌子下面拿来了一把铁钎,从桶盖的封泥插了进去,轻轻的一撬,桶盖咔的一声打开了。老彼安文打开了桶。

祖父看着老彼安文摸摸索索的打量着桶里面的东西,看着老彼安文细细的看着里面的东西,然后这个老人走了过来,颤抖的把帽子脱了下来,眼泪流过了他满是皱纹的脸颊:“老爷,小吉吉会知道这一切的,我发誓,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您为他做的事情的。”

祖父默默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祖父在心里感慨,其实自己也一样可怜。

第五十章 秋收时期的爱情故事 14

父亲得知祖父允许他去南方的消息后,首先感到的居然是失落,“原来爸爸真的不在乎我一个人走啊。”

父亲虽然口头强硬,但是他还是向往帕拉汶自由而舒适的生活的。去南方其实只是他的一个冲动的口号,如果别人给足他台阶,他最后还是会假意半推半一番就的下来的。但是现在,他骑虎难下了,少年的羞耻心让他顶着心底的厌恶和悔意准备着去南方的行李。

由于不再信任公共交通,祖父花了100个第纳尔雇佣了一趟专车护送父亲和莱特去南方。这种车的顶棚上插着一面暗黄色的小旗,这有特殊的意义:表示这辆车已经购买过“过路费”,整个苏诺平原的强盗会自动的放这辆车过去。

其实萨格隆早就把父亲的作为传遍了四方,由于卡扎克的关系,父亲得到了几乎所有强盗的敬意,由于依林哈达的故事,父亲现在只用报出自己的名字,就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得到苏诺平原的农夫们的拼死保护。但是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优势。他因为谦虚,其实更由于不自信,觉得自己是最脆弱的人之一,虽然他表面上一幅镇定的模样。

在去南方的头两天,父亲在卧室里面翻阅着皇家科学院出版的《罗多克威胁论》,研究着这个陌生的国家。莱特突然找到了父亲:“我们后天就走是吗?”

“是的,这次有几个去乌克斯豪尔的军官和学生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安全的很。”父亲说。

莱特说:“你身上有多少钱?”

“大概300多把,走之前我父亲还会给我一些”,父亲盘算着,丝毫没有戒心。

“够了”,莱特说,“今天我去找过哈尔了,呃···你别这样看我,这个吉尔无关,我只是去问我的父亲的事情。吉尔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我去问我父亲的事情也无可厚非是把。”

“哦···,你父亲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莱特的表情黯淡了一下,他想起了哈尔描述的惨状,“先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从哈尔家回来的时候,在妓院门口看见了一行人。”

“一定是乌赫鲁和他那个跟班吧?”父亲现在只要有机会就会诋毁一下库吉特人。

“不是,是鲁达和二当家。”

“不会吧?!那个二当家可是强盗,他敢出入公共娱乐场所吗?他不怕被抓吗?”

“卡扎克的人头可是他拎回来的,他现在是苏诺巡检们的座上宾了。我听说他提供的信息让巡检们轻松的捣毁了几个窝点了。”

“哦,你要钱干嘛?”

“去妓院。”

父亲大吃一惊,“你想去跟他们抢姑娘?”

“不是。我们去除掉二当家。我听说进妓院经常能把一个中产之家弄破产,想必是花费颇巨。我们去吧,混进去再说,不知道300个第纳尔够不够啊。记得带上刀。”

苏诺市长曾声称苏诺是片净土,“这个和谐的社会不会驱纵女子通过出卖肉体来养活自己的”,市长说。

得到了上面的口风后,苏诺的巡检部门对苏诺的各家妓院展开了“整风严打”活动,结果抓住了只穿着亚麻短裤的市长本人。市长勃然大怒,说他正在深入犯罪现场取证,让这群巡检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巡检呐呐的走了,一个忠厚的巡检被市长“舍己为公,视工作为休息,以工作地为家”的精神感动了,他去市长家表达了自己的崇敬之情。当时只有市长的老婆在家,市长老婆打发走了这个脑袋缺一根弦的巡检。带着家里的妇人家仆突袭并捣毁了市长常常光顾的九家妓院。这让市长在寂寞之余愤怒的针对巡检部门进行了严肃整顿,在整顿中,那名崇拜市长的巡检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失业了,于是他找到了市长家,希望自己的偶像能让自己免于失业。

市长烦这个脑袋不灵光的大个子烦的要死,但是市长妇人却很喜欢这个忠厚的人。这个有心计的女人力排众议让这个巡检直升为市长近卫,时刻不离市长。这让市长的身体出现了明显好转,却同时让市长陷入了长期的失落之中。

在“市长深入群众”事件之后,巡检内部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和三次扩大会议,在会上巡检们分析了上级的精神,最后做出决定,“对苏诺的相应社会现状先静观其变,等市长有朝一日取证结束再做打算。”

全体巡检鼓掌并表决通过了该项决议。巡检头目向苏诺最高治安官报告:“这是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会上大家统一了思想,武装了自己认识上的不足,这为我们团结在以市长为核心的苏诺执政团体周围,提供了有力的思想保障。”

苏诺市长最喜欢去的一家妓院叫做翡翠厅,苏诺的政府官员非常喜欢来这里开会商量国事民生。莱特和父亲来到翡翠厅的时候,看见了一座漂亮的石头屋子,屋子周围修筑着宽敞的窗户,窗台做得又厚又宽,上面铺放着软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坐在上面对着往来的客人抛着美艳,做着魅惑的动作。她们边上散乱的放着水果、镜子、梳子、葡萄酒和提神饮料。

莱特和父亲躲在墙角严肃的观察了半天,发现男人们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腰走进去,却都是被人扶着颤巍巍的走出来。

“里面定是凶险非凡,你看那些人都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莱特在细致的观察后严肃的说。

“兄言甚是”,父亲回答道。

终于,在观察了半天后,莱特和父亲故作淡定的走了过去。一个老妈子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起了疑心:“两位可是来找姑娘的?”

父亲点点头:“是啊”

那个老妈子笑了,“要多少钱的姑娘啊?”

父亲和莱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每人从怀里面抓出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直戳戳的伸到了老妈子眼前。两人动作整齐划一,这差点把老妈子的眼睛看的掉了下来,足足有好几百个硬币。

这个时候,一个显得很精明的女人走了过来,了解了情况后,她认为这是少不更事的富家子弟不懂男女之情,想来体验一番。这种年轻人很难办,很容易给生意惹来各种麻烦,所以一般宁愿不做他们的生意,也不赚那些钱。

但是此次钱实在太多了,“不管怎么样,赚了这票再说!”,女主管想着。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苏诺市政厅有文件的。

“你们满18岁了吗?不满18岁不能随便出入这种娱乐场所的、”女人照着《斯瓦迪亚娱乐场所经营法》问道。

“满了”,父亲点了点头。莱特则说他比我父亲还大两岁。

“哦,那登记一下名字吧。”女人要签名其实是想等着一旦以后有变,可以拿着签名单说是他们自己要来的,而不是翡翠厅引诱未成年人。“这俩傻小子一看就是未成年人”,女人心里说。

“两位姓名?”

“在下乌赫鲁”,父亲淡然的说。

“在下斯宾瑟”,莱特点了点头。

女人一边登记,一边问父亲这个名字怎么拼写,最后她嘟哝着:“怎么这么难的拼写,像是外国人的名字。好吧,你们请里面走。”

女主管这次得了大钱,所以不会安排胭脂俗粉给这两个财神。她把两个年轻人带到了三楼的最深处。一路上,莱特和父亲严肃的表情和僵硬的身板让人们感觉好奇,有些路过的女人肆意的摸着他们的脸,这让莱特和父亲来到三楼的时候都已经成了大红脸。女主人回头看见两人的窘况也抿着嘴直笑。

当他们到了三楼之后,女主管招来一个坐在靠墙凳子上的男孩过来,让他领着莱特去左边,她自己则带着父亲要去右边。

“我们要在一起”,莱特说。

“那怎么行?”女主管瞪大了眼睛,因为憋着笑,她的脸也泛红了:“快跟着他走,年轻人。不然我们就撵你出去。”

莱特被女主管唬住了。转身跟着小男孩一溜小跑进了一边的房间。父亲被女主管带过了一个门廊,停在了一扇檀木门前,女主管把门牌上的“空闲”的木牌翻了过来,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进去吧,年轻人,玩的愉快”,然后女主管咯咯直笑的走了。

父亲推开了那扇门,发现里面视野极开阔,居然有一个室内水池。父亲一路走进里面,走进了一个漂亮的书房,里面的两面墙上放满了书,临街的墙上开了一个大窗户,剩下的一堵墙边上放着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沓纸,一支笔在纸上来回的写着,那只笔捏在一只白玉一样的手里。父亲在考虑怎么打招呼的时候,一双蓝眼睛让他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水盈盈的,像是雪山上干净的湖泊一样:蓝得深不可测。

“坐吧”,那双眼睛的主人说。

父亲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蓝眼睛的女人对父亲的兴趣越来越大。随着父亲说的越来越多,这个女人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显得傻乎乎的小子是不是情场高手,故意用装傻来博得她好感的。她的父亲是一名日瓦丁农场主,在多年前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先后占领了那里后,他们家搬来了内地,但是财产却大部分遗失了。在路上她死了父亲,她一点点的长大,一点点的目睹自己的家业彻底的腐朽。不得已,她在十六岁的时候被自己狠心的叔叔抵押了出去。她见过了太多的油嘴滑舌的男人,已经不再心动,但是却突然被这个傻乎乎的男人惹得心头猛然一热。

“你们是来找人寻仇?你当我的笨蛋吗?”这个女人盯着父亲说,父亲一阵混乱。

父亲还没有回答,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父亲扭头看了看门那边,蓝眼睛女子皱着眉头说,“是谁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来。”她对父亲说:“你不必理会就是。”

“阿卡迪奥,是我,我找到他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

父亲坐不住了,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他掏出了自己的匕首,蓝眼睛的女子惊叫一声。“女士,不是我要吓唬你。我跟你说的是真的。我必须惩罚这个男人。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是抱歉。”

父亲跑了出去,蓝眼睛的女人在惊讶中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莱特!你怎么了莱特!你的衣服被谁抢走了!脸上红红的是血吗?!”

“笨蛋,小声点。他们在二楼,我问清楚了。”随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蓝眼睛女人捂着嘴‘噗’得笑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上了心头。

父亲和莱特悄悄的摸下了二楼,走进了昏黑的门廊。“刚才那个咬我脸的女人告诉我的,她说那个二当家招了一个男妓,他们在二楼的最里面”,莱特说。

“天啦,真可怕。我房子里面是一个好心的姑娘,她只拿蓝眼睛瞪我,别的什么都不做。还有,什么事男妓?”

“你运气太好啦,呃,我也不知道。”

他们摸到了最里面,悄悄的往门里面观望,父亲突然感觉,看见了里面景象的莱特渐渐的充满了怒气。父亲惊奇的看着里面的风物,觉得一阵费解。这个时候,在细碎的声音里,里面的人熄灭了蜡烛。

莱特悄悄的推开了门,父亲和莱特走了进去,他们闻到了一股酸腐的气味,让人头皮发麻。

二当家自从跟着鲁达回到苏诺后,接连的提供了各地劫匪的线索,这让苏诺的巡检们轻松的抓捕到了各地潜藏已久的强盗。同时,这也让二当家再也回不到绿林之中了,他必须靠出卖他们获得生计,现在,他被鲁达控制的死死的。

今天鲁达听说有一个逃犯躲在了翡翠厅,于是他带着二当家来认人。这可能是鲁达在苏诺接的的最后一个案子了,结案后他就将返回德赫瑞姆。他不打算带走二当家,好在苏诺很重视这个情报源,愿意为二当家提供一个岗位。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甩掉这个包袱。

鲁达在一楼和一个烧茶水的老头子聊着天,聊着最近有无新来的客人。二当家按赖不住,用鲁达赏给他的第纳尔找来了一个脸上扑满粉的年轻男人,他们嘻嘻闹闹的一起上了二楼。鲁达玩味的笑着,看着这个猴急上楼的二当家,接着他一惊,听到了沸腾声,他轻声的提醒对面的那个开始打瞌睡的的老头:“老人家,水开了。”

二当家变着花样的折腾着自己的男伴。周围的窗子可以看到远远的街市,这让二当家不快,他不愿别人看到自己。于是他蹑手蹑脚的去掐灭了蜡烛。当他嘿嘿直笑,叫着“小宝贝”的抹黑走过去的时候,突然潜意识里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警觉的感受着周围气息的游走。寂静无声,这可不对,下意识里,他准备逃走,就在他准备向后猛的窜出的时候,黑暗中的一拳打在了他的牙帮上,他一阵眩晕。向地下跌去。当他准备呼唤乌赫鲁的时候,一只匕首扎进了他的喉管,切断了他的声带。

“就是这样”,多年前老兵给莱特比划,“要在前线带回俘虏,就不能让他们出声。要一击切断他们的声带。”

莱特在剧烈的心跳中感到有一注注的暖流射到自己的手上,这很像他小时候挤山羊奶时的感觉。他拔出了匕首,感到随着匕首的离开,伤口喷射出了大量的液体,腥味传来,让父亲一阵反胃,他的手一软,手里的武器掉到了地上。

“呀~~”一声细细的尖叫传来,那个被莱特用匕首柄打晕的男人醒了过来,他的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他看见二当家躺在地上,抱着脖子,喉咙咔咔直响。莱特准备去捂住这个男人的嘴,这个害怕的人迸发出了惊人的本能,飞一样的窜出了房门。翡翠厅沸腾起来:“有杀手!有杀手!”

父亲和莱特慌慌忙忙的冲出来的时候,很多害怕但更加好奇的姑娘和男人们探出头来四下打量,看着两个男人跑狂奔而来,人群一阵闪躲。

父亲在荒乱里面感到到处是陌生人,他毫无目的的跟着莱特四下奔跑。他感到一阵绝望,感到自己马上就要被人捉住了。突然,一个人拉住了他,他一回头,“蓝眼睛!”,一种安全感传来,他叫回了前面的莱特,跟着那个女子跑进了一间房,跑到了一扇偏门边,他们顺着偏门一直跑出了大门。莱特只穿着裤衩,跟着父亲一直跑啊跑啊,在月亮下面跑回了金蔷薇小区的流苏街。

在河边,父亲丢掉了被血弄脏的衣裳。

在惊魂甫定里,父亲和莱特度过了两天,每一个外面消息的传来,每一个陌生人的拜访,都让他们胆战心惊。好在到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莱特和父亲顺利的坐上了南去的马车。在马车上,他们遇到了迪米特里,通过交谈,这个年轻人告诉他们:因为得罪了自己的哥哥,他被强迫离开家乡去乌克斯豪尔读军校了。

父亲和莱特都祝贺他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发展了。

在马车跑过因为收割结束显得有些苍凉的苏诺平原的时候,一个消息正在苏诺城里蔓延。库吉特大使的儿子和他的仆人因为争风吃醋,杀死了另一个嫖客。

人们用低低的声音传递着:“据说是为了争一个男人呐,啧啧,居然好这一口。据说一个德赫瑞姆来的巡检老爷可生气了,就是他查出来是这是乌赫鲁干的,那两个笨胚,上个妓院还登记。死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德赫瑞姆老爷的相好呐。呵呵,这个充满激情的世界啊。”

翡翠厅里,一个蓝眼睛的女人满怀温情的看着一柄匕首,上面刻着“H.A”

第五十一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

当我多年后阅读到父亲的笔记的时候,发现他到达南方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南方那忧郁的大山,光秃秃的山梁,落满灰尘的橘树叶子在阳光下面发出的浓郁香气,都让父亲感到陌生甚至排斥。这种感情和他多年之后离开此地时对这里的眷恋一样的深沉。

干冷的风在山口之外日夜呼啸,有人告诉父亲,

“这个地方曾经站着两万多个农夫,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几千个同伴给人挖了眼睛。那个魔鬼就是你们的先王。”说这话的人是一个骑着骡子的山区向导,他得到了20个第纳尔,负责把父亲带到维鲁加的东门,在那里,他将得到剩下的10个第纳尔。

斯瓦迪亚一直宣称多年前的战争是局部战争,毕竟,那场战争的规模不算大,在有些斯瓦迪亚教科书里面,甚至把这次战役简单的称为“征税战役”,但是对于罗多克来说,这却是场举国之战。每当罗多克内部出现矛盾的时候,当权者们便会把一切矛盾的源头归结到斯瓦迪亚人身上去,这种做法很有效,几乎不需要成本,只需要几个宣传队每年来回的给山区里的牧羊人和农夫们上演几场感伤的故事就行。但是罗多克人里面的精英知道,他们与斯瓦迪亚人血脉相融,荣辱与共。这一点至少在战争之后的第一代人去世之前不会改变。拉近彼此的接触,不管是对技术交流还是对促进贸易往来,都有莫大的好处。

斯瓦迪亚人直到几年之前才勉强承认了罗多克为国家。因为这个时候,与罗多克的贸易往来的利润已经弥补了当年税收的损失,这让斯瓦迪亚的内部矛盾减弱,也让斯瓦迪亚内部的好战派被边缘化了。狂热的好战派没有了市场之后,更大范围的交流便开始了。每年都会有满载着天鹅绒、绞盘、绒呢和玻璃器皿的商队成群结队的走出山区,走入平原。这种贸易的回归很容易让乌克斯豪尔人想起多年前先王的军队,那个时候先王的士兵一路越过蓝水河向南挺进山区,现在,南方人报答他们的则是满载着第纳尔的商队。

老牌的斯瓦迪亚贵族总是讥笑罗多克“小国寡民”,但是在这些年里面,小国寡民却把它的国民变成了卡拉迪亚大陆上最具创造力和生产力的人。一个斯瓦迪亚学者在丝-罗边境解禁几年后访问了他曾经居住过的南方,在那里,他发现南方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半是惊叹半是忧虑的给国内写了一封信,在里面他说:“在南方,几乎已经不存在农奴了,这些人被开明的政府释放为自由人了。几年前我们曾经讥笑罗多克废除了‘把农夫留在农田里’的古老法律观念,我们以为,这一定会造成粮食产量的下降,但是事实上,一个农夫经营4亩农田并不比他经营2亩农田的时候来得差,我们低估了农夫的潜力---多年以来,罗多克甚至每年都能向北方出口粮食,这表示罗多克在农夫数量下降的同时,实现了粮食的增产。不仅如此,罗多克的宽松的土地政策让他的人民大量的涌入了城镇,这些人被罗多克人的工厂和作坊吸收成了工匠。我在罗多克期间,常常看见罗多克人对通宵达旦、火焰灼天的工厂毫不在意,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景象。而且我发现罗多克人很在意一个概念:分工。当我仔细的研究了他们的分工后,突然发现,这种活动实际上正是罗多克国力上升的保障。我参观过一个制作铁链的作坊,在斯瓦迪亚,往往是一个师傅和他的学徒两人完成所有的工作,但在那里,这份工作被分配给了足足十个人:一个人负责照看风箱保持熔炉温度,一个人负责把烧红的铁块拉长,诸如此类,构成了一整条流程。我仔细的看过他们的生产记录,一个罗多克造铁链的工匠平均一天可以生产120多条铁链,我想大家应该记得,几年前苏诺的工匠奖被颁发给了一个一天能生产110条铁链的工匠,我们称他为‘生产好手’,但是在罗多克,这种效率只是一个普通熟练工的入门标准。我担心的是,恐怕这只是一个缩影,我们在许多方面可能已经远远的落后于罗多克人了。他们没有魔法,没有宝藏,只是赋予了他们的公民更多的权利并且细化了他们的分工,但似乎就是这两点,像引发了火山爆发一样释放了罗多克人的潜能。我们必须警觉···不然有一天,我们会付出代价的····”

父亲骑马走过山区的山口的时候,不会知道,当年祖父走进白鸽山谷的时候,其实心态和他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祖父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生阅历,在陌生之余,更多的感到的是随遇而安的安逸。父亲则更多的是忧虑,对自己的命运忧虑。

那个时候,父亲看着山边浅灰色的云朵,听着山羊颤抖的咩叫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看着没有收获的葡萄成串的烂在藤蔓上。在苏诺经历的事情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他记得一个强盗头子爽朗的笑和一个草原女孩的黯然的死;他记得祖父欲言又止的为难和大姨父愤怒的那个耳光;他记得吉尔指责的目光和莱特说出的‘在下斯宾瑟’。

那些话语让父亲骑在马上昏昏欲睡,那个时候,阳光从山梁上射下来,那个满脸是汗的向导指着周围的山梁对父亲介绍,让父亲感到亲切的是,这个向导的口音和祖父很相似,是南方人的那种显得急促的发音。而且,这个向导和祖父一样,长着绿色的眼睛。在南方,眼眸是绿色的人越来越多,据说在斯瓦迪亚人几百年前进入山区的时候,这里的人全是绿眼睛。

父亲盘算着去南方的打算,按现在的日程看,他是不可能在大学正常报道了。前次的意外把父亲耽误了。而在去杰尔喀拉之前,父亲先得去维鲁加拜访一位祖父的战友。在父亲小时候,曾听祖父说过这个罗多克人,当年父亲曾跟这个罗多克人一起在西南前线抵抗者萨兰德人的进攻。祖父写信给了那个叫做加西亚-尤-李兰加斯洛的罗多克将军,希望他能在我父亲在罗多克期间为他提供照顾,加西亚将军不久回信说:“当然,我的兄弟。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

这个将军青年时在西南边疆立过功,在舍身得与萨兰德人厮杀了几年后,他投入更加冷酷的政治斗争之中。他有一个独眼龙哥哥,这个男人已经全瞎了,他一再告诉自己的弟弟:“要像打击斯瓦迪亚人一样的打击自己的敌人”,在罗多克多次的政权轮替之中,加西亚将军从来都站在胜利者的一面,他像**一样用铁的手腕的把自己对手像枯叶一样打落。这让他几乎没什么朋友,因而,少年时的朋友和兄弟他却一直很珍视,像他这样玩弄权术的人,有这样一个和自己一同经历过最热血的青春,在中年又能彼此理解的人是不容易的。

父亲和向导一行人在一条小溪边上休息,向导说,这条小溪是从大山的最深处流出来的,冰凉的很。喝了这种水的羊,肉质鲜嫩而多汁;用这种水浇灌的庄稼,长得虽然缓慢,但是结出的果实颗粒却饱满而结实;用这种水养活的树木,常常能结出山区里最美味的石榴、柑橘和板栗。向导告诉我父亲,这片土地在几十年前属于一个学士,那个学士死后,他的那个蠢蛋侍从居然想胁迫所有人到北王军中助纣为虐,那个向导哈哈大笑:“当时他想带着我们的人跑到你们的皇帝那里去呐”

父亲脸色一变,有些尴尬:“这个地方叫培刚德吗?

“是啊,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我当时才比你大一点,我们在夜色下面听着那个侍从的胡言乱语,哈哈,最后是我打了他一棍子。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我们就把他丢到监狱里去啦。也许他早就烂在那里了。”

“呃··”,父亲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没有吧,我倒是怀疑他当上领主了。”

“领主?怎么可能?!要是那个笨蛋变成了领主,我就亲我的骡子的嘴一口,而且在亲它之前我会把它喂饱,让它直打臭嗝”,向导被自己的话逗得笑个不停。

“会的”,父亲说:“你会亲到的。”

莱特牵着马去找水喝,回来的时候莱特已经把四只皮囊装满了冰凉的泉水,莱特说:“这里的水可真凉呢。”

这句话一下子让父亲想到了祖父告诉他的那个村长说过的话:“你疯了吗?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清甜吗?你没看见这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

那一刻,父亲突然无限的怀念起白鸽山谷来,对家乡的眷恋是人类的共性,那一刻,山谷里的麦香,诺德女人做的樱桃馅饼,吉尔给他做的那把木头剑一下子全部涌入了他的记忆。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莱特拧干了毛巾,递给了父亲让他擦把脸:“怎么了?”

“没事儿。有些想家了。”

不久,父亲把马鞍重新架上了马背,戴上了自己的兜帽,踩着马镫上了马。山边的风带来了远处低沉沉的雷声,山区常见的太阳雨就要来了。导游告诉他们,他们必须在傍晚前赶到镇子里去,不然就会被雨淋透。

当我在多年以后阅读父亲的笔记的时候,发现父亲的心情其实就如多年前的太阳雨一样,阳光还在,但是已经隐隐有些风雨飘摇。

父亲嗒嗒的马蹄声踩碎了山谷里的林静,他一路奔着维鲁加去了。

第五十二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

当父亲终于看见维鲁加城门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举目四顾,想找一找在传说里的钉着斯瓦迪亚人的大铁钉。但是维鲁加的城墙上什么都没有,这里的城墙和苏诺的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用坚固的石块一点点的堆叠起来,在城墙之上飘扬着鲜艳的飘带旗帜,士兵三三两两的在上面巡视,摸样安然。多年以前,就是从这个门里面,先王满脸阴郁的带着士兵回了北方,罗多克人在城墙上欢呼雀跃,大声的嘲弄着入侵者的可耻失败。城门的南边有一片树林,里面穿过了一条河。罗多克的工匠们凿开了一条水渠把水引到了城墙周围,围成了一条护城河。

维鲁加早先是自由市,两百年前,作为殖民地的中转站,这里接待过斯瓦迪亚来访的的国王,那位国王第一次感叹维鲁加为“天堂”,并且与当地人签署了《拆除城墙条令》,这条条令申明:维鲁加从即日起不再设防,受帝国的绝对庇护,一切人民在维鲁加的利益都将被帝国保护。

那位国王慷慨的说道:“这座如同果园一样城市是不会经历苦难的,这是帝国在山区的一块绿宝石,这里的人民将长久的富裕下去,并将永久的快乐下去。我们的移民经历了太多与当地人的冲突了,他们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战争给彼此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是今天,和平已经到来。绿眼睛的原住民与蓝眼睛的北方居民将得到帝国的一样对待。我们拆除了这里的城墙,像欢迎自己的兄弟一样欢迎这里本来的居民。让我们齐聚于此,让我们饮酒直到天明。”

两百年前的国王不会料到,他的第七代曾孙带领着号称“维鲁加保护者”的斯瓦迪亚帝国士兵占领了不设防的维鲁加,当年为了和平的拆墙法案让维鲁加成为了最脆弱的羔羊。在那些苦难的岁月里,维鲁加人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折磨,每一个维鲁加的年轻人都惊恐于随时会被斯瓦迪亚宪兵带走的命运。维鲁加的财富被搜罗一空,用于维持庞大的战时军事体系。号称天堂的维鲁加在那些年份里不再有歌唱,不再有欢笑,有的只是对北方的失望和厌恶,有的只是对山区英雄们的期待与敬佩。

当亚伦公爵带领着1万5千山地士兵满怀信心的分两路从菲德纳和齐扎山口走入维鲁加平原的时候,维鲁加人发现,那些骄横的占领军们变得温柔了起来,每天,都有斯瓦迪亚占领军亲民的举动被斯瓦迪亚宣传队四处传颂,但是维鲁加人的信任已经在早些年里被这群人透支干净了。市民们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抗议行动,自行焚毁了越冬的粮食,以此向占领军宣告:如果他们在冬天之前不滚北方去,那么大家就一起饿死吧。

经过长久的协商,先王同意亚伦公爵派出40人的使团进入维鲁加进行谈判,记录这40个人进入维鲁加城门时的图画至今摆放在维鲁加的市政厅里面。画面里面,除了城门站岗的北军士兵们,所有的人都露出了笑容,彩带和花瓣漫天飞舞。几十天后,南军正式的从北军手里面接管了维鲁加,北军撤退的时候对维鲁加进行了最后的搜刮,他们带走了全部的粮食、一切能带走的金属器具、几十万卷史料档案和数不清的艺术品。同时北军拆除了维鲁加所有的手工作坊和工厂,拆除了所有桥梁,毁坏了用于观测火情的观测塔,并且四处纵火,把维鲁加弄得一团糟。

亚伦公爵发现他接收的维鲁加已经彻底的被北军掠夺回了200年前的水平。但是已经经历过了战争洗礼的罗多克人不会介意这种小困难的。在短短的几年之内,维鲁加的城墙雄踞而起,在城墙前的一块碑石上,罗多克人雕刻了200年前的一位贤明的国王的演讲,但是在最后,罗多克人做了补充:“我们尊敬先人的美好愿望,但是愿望并不能带来和平。我们愿意用和平维持和平,也有能力和有必要用武力保卫和平。”

父亲走进维鲁加越近,就越被它的城墙的高大所震撼,与之相比,苏诺的城墙着实的矮下去了一大截。而且罗多克人的筑城术似乎有所改革,让它的城墙看起来高不可攀而气势逼人。在城墙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是一个为进城的人准备的休息地集市,人们能在这个地方买到干粮和牲口吃的草料,还有专门的人在这里帮人洗刷牲口,并且给它们喂水。

“斯瓦迪亚来的年轻人”,父亲的向导对他说,“看见那些水槽了吗?在许多年前,亚伦公爵修建了这些设施,让一些我给你讲过的可怜盲人来经营。我认识一个李兰加斯洛家的独眼龙老头,他是那28个幸运的领路人之一。他当时就在这里拿着高报酬帮别人饮牲口。”

父亲看着这片繁忙的闹市,感到一股陌生,他问向导:“你说的那个可怜的老人家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不在了,那个老头的另外一只眼睛本来就看不清,这些年来全瞎了。你最好不要碰到他,不然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父亲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在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把自己推进了一个不欢迎自己的社会,他自嘲道:“幸好那个老爹走了,不然我的马就喝不上水了。”

“不不”,向导摆着手说,同时,这个罗多克人像一个老农逗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狡黠的一笑:“斯瓦迪亚人是可以得到独眼龙的招待的。只要你给出一点东西就行。”

“啊?什么啊?”

“你的耳朵,鼻子,或者任何你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哈哈,当然最好是你的眼睛”。向导无礼的说。向导素来岁斯瓦迪亚人没有好感,现在看见我父亲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些欺生。

莱特走到了父亲身边,冷冷的横了罗多克人一眼。向导的笑容丝毫没减,反倒是显得意兴盎然。

在城门边上,父亲看见了一大片木牌,上面写着“欢迎XXX”的字样,他一顿找,终于发现了一块木板上写着“欢迎霍.阿卡迪奥第二先生,我在进入城门的第一家酒店中等您,您去了之后联系酒店老板就能找到我。我是加西亚大人的侍从。”

向导看着牌子上的字不由得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自己护送的居然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这个时候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后悔,在心里面想着补救的话。

父亲问他:“先生,您今天晚上有事吗?”

“没有的,年轻的先生”,向导取下了草帽,“我会在我的朋友家住一宿,明天买些东西就回培刚德去了。”

“真的很谢谢您的接待”,父亲说着,没有理会莱特在一边有些不快的表情,“我想您跟我一起去我加西亚伯伯家里好吗?我想他会感谢你的。”

向导想到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连声道谢,并说他自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要把我父亲送到目的地。

父亲一行人慢慢的等着他们前面入城的人全部进入后,才做了登记准备进城。城门官穿着厚墩墩的粗木衣服,正在吃一只熟透的梨,他十天前在他的木柜子里面放了7只梨,等着柜子里飘满了梨香后,他才把熟透的梨子拿出来慢慢的享受。当他看见父亲在登记栏目上写着国籍斯瓦迪亚的时候,不禁有些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那个向导马上抢上前说:这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城门官撇了撇嘴,盖了一个通过印章在登记表上。他挥了挥满是梨子汁液的胖手,让父亲过去了。

在旅馆里面父亲见到了一个精干的中年人,确认了身份后,这个中年人招来了几个在旅馆里等候多时的仆役把父亲的行李装上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辆马车,然后他们一路的穿过了维鲁加那热闹的街市,奔市中心的圆盾街而去,他们将在那里拜访将军。

当那个向导也大大咧咧的爬上车的时候,管家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随后他仿佛不经意的问我父亲:“这个人是谁?”

“他是我的向导,我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将军大人来决断决断。”

“好吧,霍.阿卡迪奥第二先生。”管家挂着不多不少的微笑说。但是他在心里可不觉得把一个乡下人介绍给将军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在一个朴素的院落前,马车停了下来,从院子里面闻讯赶来一些男人出来帮忙拉马车,搬东西,给管家传话。父亲看见了一些戴着白头巾的女仆躲在门口嘻嘻哈哈的打量、谈论着自己。父亲和莱特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院子,一路上,他冲着所有的故意迎面走过要看他一眼的女仆微笑。父亲和莱特的四只蓝汪汪的眼睛给这些南方山区长大的少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知道这是加西亚将军的客人,北方来的尊贵的客人。

父亲走过一道矮墙,穿过了一个硕大的花园,一个修剪着树枝的头发雪白的花匠停下了剪刀,在父亲经过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人们显得对这个斯瓦迪亚人很客气。

在庭院正中的一幢屋子的二楼,父亲见到了小时候就听说过的加西亚-尤-李兰加斯洛将军,见到了祖父描述过的那热忱的眼神和拥抱。“欢迎你!小阿卡迪奥。说实话,你比你爹英俊哈哈。”

在简单的寒暄后,父亲当即喜欢上了这个洒脱的罗多克人。也许只是一个玩笑吧,父亲把门外的那个向导跟自己许下的一个赌咒说了出来。

这让加西亚将军童心大起:“那个男人说如果你的父亲当了领主他就去亲一头打嗝的骡子?哈哈,老天有眼让你爹当了领主,这是他该得的,这个勇敢的家伙。走,这太有趣儿了,咱去见见这个倒霉的男人。”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面,加西亚将军和我父亲唱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双簧。在将军的威势下,那个以为会得到赏赐的男人得到了一头骡子的一个湿乎乎的吻。在这头骡子吻这个绝望的男人之前,莱特亲自给它喂下了十几斤气味浓郁的草料,并且让它在刚刚吃下了草料后就给它灌了小半槽隔了夜的馊凉水,在酝酿了半天后,这头骡子嗝出了一团惊人的臭气,让加西亚将军和父亲乐开了花。

那个男人被骡子的一个吻弄得醉醺醺的,昏头涨脑的被人丢上了自己的骡子。人们在骡子的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这头骡子就带着他的主人飞也似的冲进了维鲁加夜色里的街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由近及远的马蹄声传来。

加西亚将军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大笑过了,他看了看这个老朋友的儿子,越看越喜欢。他吩咐管家设宴,“把叫艾德琳叫来。”

“小姐会不会不方便啊,她今天才看了医生呢。”

“叫她来吧,告诉他,这位可是我跟她讲过的霍.阿卡迪奥的儿子。”

第五十三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3

在圆盾街11号,加西亚将军家的花园里面,有一大片向日葵。这是艾德琳小姐亲手种植的。每年7月末的时候,大片向日葵便会盛开,安静的在花园把世界点缀成一片明媚的金黄。秋日的午后,艾德琳总会在下午来到大片的葵花之中,闭目静坐,且听风吟。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艾德琳会如此的喜爱葵花,当这种金灿灿的花朵第一次在阳光下点亮了人们的眼睛后,艾德琳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就与葵花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少数人知道艾德琳过去的故事,那是一个开始于大片葵花周围的故事。

葵花在罗多克语里的意思是“沉默的爱”,艾德琳在葵花从中年复一年的静坐里默默的付出着沉默的爱,阳光安静的从三米多高的花丛中漏下来,斑斑点点的打在艾德琳的脸上。每当这个时候艾德琳就会试着去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是那些故事大多只能追忆到她四岁的时候,再往前,她就再也记不得什么了。

艾德琳不是加西亚将军亲生的孩子。当加西亚将军从萨兰德前线回国的时候,曾在一片葵花地边上驻扎,那个时候,萨兰德的斥候往往深入罗多克腹地肆意的焚烧着待收割的粮食。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向日葵的收获期,但是加西亚看见这一片花圃并没有被人收割,很明显,这里的主人已经抛弃了这里。几十里外的一个村落在夜幕之下安静的燃烧,加西亚和周围的一行人默默的看着那块明显被劫掠着的村庄,却无能为力。

那个时代的罗多克充满了传奇和苦难,罗多克人刚刚尽全力击败了北方人的侵略,萨兰德人便找准机会接踵而至。加西亚记得加米奇堡失陷前的情景,当时他刚刚送走了自己的一位可敬的斯瓦迪亚战友。在边境上与萨兰德人打过几仗后,罗多克人感到了他们不可能守住所有的国土,所以在边境上狙击了萨兰德人几个月后,他们就退进了加米奇以及周围的几个城堡之中坚守。那个时候,拿着一架轻弩的加西亚站在城垛上,天空下着小雨,他听见雨打在自己头盔上的声音。他看见地平线所及之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萨兰德人的营火,夜下千帐灯。那些火光多年后一直燃烧在加西亚的心里,那一刻,他觉察到了自己的渺小。恐惧从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爬满了他的胸膛。萨兰德人在新月旗帜的引导下一次次的冲击着加米奇那坚固的城堡。

在他们撤进城堡前,他们焚烧了田野。当他们焚毁着野外的粮食的时候,加西亚看着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地,火苗在几小时内就燃尽了农夫们几个月以来的辛苦劳作。被火焰炙烤着的空气显得稀薄而颤抖,一位诗人描述道:“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不给萨兰德人留一颗粮食”,这是上级下达的命令。加西亚在漫天的火光里面感到了深深的失落,他记得家乡的村笛小曲、他记得家乡的流水潺潺、他记得那些看着悠悠的白云安静的睡去的少年时光。但是此时,他带着士兵用几百只火把轻松的燃尽了这里安静的田园之梦。在城门边上,加西亚最后一次看了看红彤彤的平原,仿佛在仔细的去感受着那里的温度,然后他用两手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大踏步走进了加米奇城堡,在他背后,厚重木门吱嘎吱嘎的合拢。

第2天,萨兰德人前锋出现。

第4天,加米奇被完全包围。

第42天之后,加米奇失陷前一夜。守备长官下令突围。当加西亚抹黑带领着士兵溜出城门的时候,守备长官在最后关闭了城门。加西亚惊讶的回头看着城头上的军官,那个男人在黑夜里感受着自己的失败,他的传令官在此时才向加西亚传递他最后一个命令:“我将与城同死。加西亚,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我将在这里与萨兰德人一起下地狱。”

加西亚明白自己的长官,他知道这个可敬的中年人的性格:他一旦决定就无法改变。他默默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导师与长官,拉拽着自己胯下不安的战马。加西亚明白不能叫出声来,那样会害死周围的几百个精疲力竭的士兵,在压抑的黑夜里,加西亚只能轻轻的摘下自己的头盔,用来表示对守备长官最后的敬意。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加西亚周围的士兵跟随者加西亚的动作,数百人在明白的自己将军的抉择后,齐齐的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没有头盔的农夫也脱下了自己的兜帽,仿佛在圣洁的教堂里参加一个亲人的安魂弥撒。加米奇的守护者在黑夜里按着腰上的剑,静静的守望者自己最后的荣耀。

十几天后,退回后方的加西亚带领着剩下的一百人给人们讲述了一个英雄的故事:“加米奇的守护者与城同死,他带着必死的信念守望着一座孤城,他死于城墙之上,新月旗在他死前始终不曾飘扬在加米奇之上。”这个英雄的故事伴随着加米奇的名声一起崛起在前线,罗多克人以“加米奇的守望者”的名义吼叫着誓言冲向了萨兰德人。战争拉锯似地延续了几年,萨兰德王终于承认了他的失败,与罗多克人签订了停战条约。但让加西亚可惜的是,停战条约让收复加米奇的战役戛然而止,加西亚不得不遗憾的回到了维鲁加。

各地的萨兰德人开始撤离,零星的冲突依然存在。罗多克人保证萨兰德人的渗透部队的安全离开,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民兵部队射向萨兰德人的报复之箭。

当加西亚来到车勒兹的时候,他看见了满目了葵花,看见了漫天的繁星,看见了远处安静燃烧的村庄。加西亚回忆着自己的路,好像回忆着一个冷汗淋漓的噩梦。那一夜,加西亚听见了哭声,那一夜,加西亚看见了葵园里漫游的艾德琳。

加西亚带走了这个在黑暗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这个孩子除了记得自己叫艾德琳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说要找自己的妹妹,她说自己的爸爸妈妈丢下了他们姐妹二人,她哭哭啼啼的前言不搭后语。加西亚大致的猜出了艾德琳的大致身世:被父母抛弃。

艾德琳说自己有个妹妹,加西亚让士兵们在周围找过,什么都没有看见,可能有个更小的小姑娘在葵园里失踪了。在找寻无果后,一个疲惫的士兵不愿意再找了,他悄悄的对加西亚说:“将军,这里晚上有狼。”

加西亚悚然动容,思考了片刻后,他轻轻的蹲下来:“小姑娘,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带你走啊?”

“艾德琳···艾德琳看··看不见东西。爸爸不喜欢··不喜欢艾德琳,也··不喜欢妹妹,他说她以·后·也看不见的。妹妹能看见的···,我每次刚走近她的摇篮她都会笑,她能看见的,不像艾德琳这样··”,加西亚这时才注意艾德琳的眼睛空茫茫的。

艾德琳看什么都有一团白影,她的视力局限在自己的手臂的范围之内,当她尽力的伸长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她就看见自己的胳臂由近及远的消失在了一团白雾之中,就好像加西亚看着大雾天的一根旗杆。

加西亚最后收养了这个小姑娘,对待她就像对自己的亲生的孩子一样。

加西亚发现,过度的恐惧和痛苦封印了艾德琳的一部分记忆。但是艾德琳对葵花的喜爱却仿佛沉淀在了自己的基因之中。艾德琳从小就跟在自家的花匠周围,她看不见,只能抱着一只铁水壶跟着那个老头,听着老头咔嚓咔嚓的修剪着树枝和杂叶;听着老头用锄头抠出坚硬土块后把它杂碎;听着老头花上一个下午用砖头砌出一个花圃出来。艾德琳看不见,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着老花匠工作。在老头召唤的时候给他递过去水壶去。有一次花匠在修建树枝的时候把剪刀挂在树枝上自己忘记了,过了一会,这个老头左右的找着自己的剪刀,不知道自己把工具落在了那里。艾德琳突然说:“爷爷,剪刀挂在右边的第二棵树的南面的树枝上。”

惊讶的老花匠遵循着艾德琳的话去看的时候,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剪刀。他以为是巧合,于是又故意的遗失了自己的工具几次,他发现,只要这个工具曾经发出过声音,艾德琳就一直记得它,知道它的声音消失的那一刻它停在什么地方。

惊奇的老花匠把他的发现告诉的加西亚:“小姐的听觉和方位感极其敏锐,她几乎可以完全凭听觉代替常人的视力。”

加西亚照着花匠的话试验了几次,发现果然如此。发现了艾德琳的天赋后,他便在艾德琳上午学习完文学、历史和舞蹈课后,在下午亲自的教授她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医生说过,艾德琳必须经常锻炼保持身体健康,这对有朝一日恢复她的视力至关重要。加西亚便利用下午的课程一举两得的锻炼艾德琳的身体和教授她防身术。艾德琳学的很快,虽然正常情况下她依然不可能击倒一个男人,但是,正常情况下谁会对一个看起来孱弱的盲女设防呢?

加西亚说,记着,在最危险的时候把匕首从敌人的左胸的中间两根肋骨之间扎进去,你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保证一击必杀。但愿你不会遇到需要舞刀弄剑的境遇。

艾德琳的生活很简单,背背诗歌,学习舞蹈,然后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简单有效的保护自己的技巧。

这天下午,艾德琳刚刚看过了医生,医生还是像往常一样,给艾德琳开了一些药剂,嘱咐她按时服用。

她听着风声,听着向日葵的花盘彼此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听着秋叶安静的落地声。然后,她听见了管家的稳健的脚步声,这个熟悉她的人总是知道能在哪里找到她。

“小姐,老爷请您准备一下,来客人了。老爷让我转告您,这是霍.阿卡迪奥的儿子。”

加西亚将军喜欢吃辣,晚宴的食物包括烤鱼、辣汤、灌肠、火腿和几盘可口的南国特产以及一瓶十七年的葡萄酒。

“小子,这是当年你爹写信给我说你出世的时候我准备下的亚伦葡萄酒,现在你有口服了”

这个时候傍晚的风从门廊里吹过来,室内还没有上灯,室内显得暗淡而温暖,最后的几末红彤彤的夕阳之光浇注在室内。我的父亲跟加西亚将军聊着天,莱特在一边做陪。仆人们来来回回的端上来了食物和鲜花以及烛台。

这个时候,父亲听见了一边传来了脚步声,他一回头,看见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算不上漂亮,穿着灰色的连衣裙,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微微的泛着光。这个女孩把头发盘了起来,看起来很干练,她目不斜视的坐到了管家拉开的一把凳子上。

“这是我的女儿,艾德琳”,加西亚用一块手帕擦着自己刚嚼完食物的嘴,对着我父亲说。

我的父亲微笑的对着对面的这个小姐点了点头。

我的父亲发现,这个小姐的眸子显得有些淡。他看见这个女孩微微的冲他笑了,但是似乎并没有看着他。

那眼神有些空茫,好像是看着他的同时还在想着什么事情似的。父亲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葵花,想到了微风里有些颤抖的那金黄的花盘,父亲急得那本介绍罗多克的书里曾说过:“葵花,罗多克语里有‘沉默的爱’”的意思。

第五十四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4

父亲在加西亚将军家住了1个星期。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山区贵族的生活是如此的与北方不同。他们讲究的很少,加西亚将军与来访的客人从不会因为某件礼仪上面的小事而探讨半天,更不会因为一个仆人的失职就去鞭挞他。父亲有意无意的询问了加西亚将军为何对这种重要的细节没有加以约束,加西亚茫然的问:“为什么我要关注这样的事情?我明白了,你是在北方长大的,那是个传统与专制的温床,在这里,我们甚至不需要国王就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要鞭挞一个仆人呢?在这里时间如此宝贵,用来创造财富还嫌不够,你为什么要用来谈论那些已经被谈论了无数次的礼仪呢?”

父亲对南国的这种习气抱有一个中立甚至赞同的态度,但是莱特却旗帜鲜明的反对:“我们这一行来的苦难可都是源于平民的,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手段为他们定下行为的准则,总有一天所有的贵族都会被平民打翻在地的”。父亲知道莱特一路走来受了不少苦,而且隐隐约约的知道莱特的童年在一个落魄的贵族之家度过,因而对于莱特对平民的偏见,父亲并没有做过多的反驳。

有天早上,伴着微凉的晨光之风,听着树丛里的鸟叫,父亲在早上六点多醒来,他听见了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他穿好了衣服,走到了窗户边上,看见了红彤彤的太阳拉拽着淡如蝉翼的朝霞正从山边升起。他循着笑声的来源,看见了一群坐在地上的女仆,看见了其中的艾德琳。

父亲洗了把脸,假装不经意的去路过那群女孩子。他听见在自己到达时那些14、5岁的小女仆们激动的笑声和打闹声,看见了艾德琳用耳朵微微的向着自己的方向,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在昨天晚上,加西亚将军跟父亲聊了很晚,聊了祖父回国后的故事,加西亚将军对祖父怎么一步步振兴家业的故事很感兴趣,“你老爹的确是人才,可惜他执意要留在北方,如果他回到山区,一定能混的更不错的,哈哈,不过那样的话,就没有你小子了”。

在了解完了白鸽山谷的故事后,加西亚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些年南方的事情,父亲知道南方人修改了宪法,几乎分走了国王三分之二的权利;父亲知道了南方的市民阶级现在的力量已经变得很庞大,只要有一个代言人,这些人的力量就会释放出来,让他们为成为罗多克的绝对主导;父亲知道了让加西亚将军成名的加米奇血战一役,虽然最后丢失了加米奇平原,但是血泪的战争却历练出了战争精英,就是那种北国太祖描述的“通过层层选拔的精华”;当然,最让父亲意外的是,加西亚告诉她:“我的女儿看不见”。

父亲这个时候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看着这些穿着白色服饰的女孩子们愣愣的发呆,艾德琳穿的和她们一样,又隐隐的不同,如果这是一堆羽毛,那么艾德琳便是其中最优雅的一片。在周围放着几个棕色的大木桶,里面装满了圆滚滚的金黄的橙子,橙子多得几乎要溢出来。艾德琳和这些小女仆们把橙子丢进盆子里洗干净上面的泥巴,扯掉留下来的树枝,然后装进另一个新桶中。看来他们已经忙了一段时间了,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橙子已经处理完毕了。父亲看见艾德琳的手在初秋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他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又羞于安慰,所以当即挽起袖子,加入了清洗橙子的行列。

这些橙子是从加西亚将军乡下的农庄里刚上来的,将军的庄园主把第一批最好的橙子挑拣了出来,连夜送到了府上让将军一家尝鲜。父亲闻着刚收获的橙子发出了浓郁的香气,坐在艾德琳的旁边,帮她打下手,这种笨拙的亲昵举动让周围的小姑娘咯咯直笑。父亲突然饿了,挠着脑袋问艾德琳他自己能不能吃一个,艾德琳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一个最饱满的橙子递给父亲,父亲乐呵呵的表示了感谢,然后去剥橙子皮,橙子皮汁液一下子射入了父亲的眼睛里面,让他的眼睛猛地闭上,酸涩难忍。这个时候,突然一泓清泉倾注而下,冲刷着父亲的眼睛。

许多年后,父亲都没有忘记,当艾德琳鞠了一小捧水给他洗眼睛时的感受。艾德琳缓缓的倾下水来,父亲闭着眼睛,顺从的让水流过自己的脸颊,周围传来了沸腾的欢叫声,但是这与父亲无关,也与艾德琳无关。父亲的眼睛已经不再酸痛后,还假装继续闭着眼睛:“小姐,还疼呢,再冲一次吧。”

“别捣乱啦,眼睛洗一次就能看见啦··我··”,艾德琳突然触及了自己的伤口,默默不语。

父亲立马觉察到了艾德琳内心的波动,这让父亲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只有默默的在一边擦着橙子,仔细得像在擦一个玻璃球。艾德琳突然嗤嗤的笑了,“你为什么用你的衬衣擦橙子呀。”

“啊··”,父亲呆呆的环顾一群表情严肃的女孩子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才发现自己用衬衣下摆擦橙子被围观了。

那个时候,院子里的槐树的蕊落得满地都是,仿佛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南国的木屋为了避暑大都四壁镂空,仿佛一个个掩映在树丛中的亭子。父亲尴尬的在绿树白衣之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下摆。

正在尴尬之中,管家走过来,“阿卡迪奥少爷,可以开饭了。你们,服侍小姐去吃饭。”

父亲拧着自己的衬衣想把它拧干,但是无能为力,只能将就着跟着管家走了。

“你的橙子。”

父亲回头,看着艾德琳拿着一个刚剥开的橙子递给他。

在去餐厅的路上,父亲问那个管事:“小姐不来跟我们一起吃吗?”

“恩,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小姐的健康状况了,她的膳食是特制的,不和我们一起的。”

父亲一路走,看见一路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衣服,终于,走在前面的管家也忍不住别人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看见了那片衬衣上的大片湿润,“少爷?这水是···?”

加西亚将军在门口等着我父亲,他看见我父亲傻呵呵的笑容和在风中摇曳的衬衣时惊讶的大叫了一声:“小子!你尿床了?”

这句话震屋摧梁,当时屋子里面有12个仆人,其实哪怕只有一个仆人,这句话都可以在下午传遍将军府,何况是12个人。我们假设每个仆人都有2个知心伙伴,他们会有这样的对话:“其实吧,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你知道吗,加西亚将军府上来的少爷天天尿床呢,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呀”。这12个人就是12颗火种,传递一次就是24人,接着是48人,天啦,只要时间足够长,估计有一天能传遍整个大陆。被传递的留言呈几何倍数的增加中,不久所有跟将军府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我父亲的先天不足。

直到几年之后,在战场之上,有一个很崇拜父亲的罗多克人为了调剂气氛,给父亲讲了一个笑话,笑话说的是一个斯瓦迪亚人每早必然尿裤子的故事。那个罗多克人哈哈大笑,父亲无语的看着他,严肃的像一块石头。那种眼神很像当年父亲在傻乎乎的用衬衣擦橙子的时候,一群小女仆们看他的眼神。

早餐上,加西亚将军告诉父亲,祖父当年的行径是完全义务的和出于荣耀的,现在罗多克人鼓励这种英雄行为,所以给这种志愿者准备了共计2万第纳尔的奖励金,凭借加西亚将军的声望,其中的5000第纳尔被划归到了祖父名下,很明显的,父亲在罗多克应该享受到这笔待遇。

父亲表示了感谢,但是他说自己不会理财,钱在手里面也不晓得怎么花掉,还是让加西亚伯伯代为管理把。

加西亚很高兴年轻人没有被金钱蒙住眼睛,他说他准备用这笔钱帮阿卡迪奥家在维鲁加开一个蜜饯工厂,用来做美味的橙肉蜜饯和梨肉蜜饯。以后这笔钱的收益将直接邮寄到杰尔喀拉父亲的大学,用于支持他的学习费用。父亲说他觉得这种安排很好。

加西亚将军说:“你昨晚跟我说的错过学校开学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写信告诉那里的校长了,你去了随便选一个班进去读吧。但是你记着,我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学校里面除了校长谁都不知道你是我关照的人,如果你以我的名义胡来的话,我想我会以你父亲的名义狠狠的收拾你的。”

“呃,加西亚伯伯,我知道的”,我的父亲说,“我不会乱来的”。

“嗯,你们这代人一晃也17、8岁了,真快啊。我现在还记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的样子呐。时光太快了,年轻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加西亚说到这里,定定的看了看我父亲:“相信我,年轻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你一定要做好准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父亲推荐给你的哲学啊历史啊之类的课程,但是我建议你去杰尔喀拉读里面的科学学系。我认识一些战略参谋部的家伙,这群人别的我都看不上,但是有一点他们和我想得一样:祈求上帝为我们带来胜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个新时代了,曙光就要到来,年轻人,你真的应该做好准备。”

在几年之后的战场上的一次惨败,让父亲不得不敬佩这位将军的远见。那时刚刚天亮,人们发现了一队萨兰德人,大概有一百多人,绝大部分是步兵,有少部分人拿着长的有些出奇的长矛,剩下的人拿着一种奇怪的武器,那种武器很短,呈圆柱形,看起来像是给王公开路的仪仗棍。父亲看着一个罗多克军官带领着足足一百多轻骑兵,他们亲了亲自己手里的马刀,然后懒洋洋的向这些人冲锋,好像是农夫们结伴着去收割着饱满的麦穗。父亲亲眼看见那些萨兰德人站成一个圆盘,几个骑马的萨兰德军官在竭斯底里的吼叫着,指挥着。萨兰德人的长矛像是刺猬一样伸出阵脚,仿佛从某一瞬间开始,烟雾突然笼罩了那一小撮萨兰德人。在随后十几分钟的开天辟地似的轰鸣声中,那个骑兵编队彻底完了,战场上弥漫着可怕的硝烟味,剩下的几十个骑兵惊慌失措的逃离着战场,那个时候,一抹惨烈的朝光照射在父亲的脸上,父亲记起了在大学的人们谈论过的用药品打仗的天方夜谭,父亲记起了那种叫做“火药”的怪物。

那个时候父亲突然记起了加西亚将军的话:“新时代就要到来了,一定要做好准备。”

维鲁加到杰尔喀拉之间有几天的路程,父亲休息了几天之后,就准备启程去杰尔喀拉了。加西亚将军为父亲准备了一打崭新的罗多克衬衣,现在罗多克人的服饰又流行起了几十年前的式样,加西亚将军说:“这种亚麻衬衣的样式现在很少见了,是我年轻的时候常穿的,你一定觉得很陌生吧”

父亲看着身上干燥舒适的衬衣,突然想起了一个老妇人,“除了没有H.A,其实我一点都不陌生。”

加西亚告诉父亲,去维鲁加过了齐扎山口就全部是山区,那后面不能骑马,但是可以骑骡子。父亲想起了那个恶心的吻,坚决的拒绝了加西亚的好意。他在最后几天逛了逛维鲁加,听着人们的谈论,在这里他也发现了库吉特人,和在苏诺一样,这里的库吉特人也在采购着各种东西。父亲在心里想是不是库吉特国内发现了金矿,还是研究出了点石成金的魔法,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购物狂潮。加西亚跟父亲说过,库吉特人特别喜欢山地优质的铁锭,总是大量的收购,不知用于什么。

“总之不寻常”,加西亚说。

父亲走的时候打马从庭院走过,走过了那片葵花地,艾德琳站在边上,赤着脚,带着宁静的眸子听着父亲的方向。她缓缓的举起了右手向父亲告别,风撩动着艾德琳的发丝和她的衣裳,金色的花海之下是艾德琳米黄色的安详的脸。父亲冲着她露出了微笑,转身骑着马走了。

后来我看见了父亲的笔记,里面写着一首诗,

“眷恋花海边的风里,你翻卷的裙裳。”

第五十五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5

当半个月后,父亲站在礼堂之中听着校长的演讲的时候,突然感到了无限的寂寞。杰尔喀拉大学入学的新生按着国籍站在不同的队列上,除了萨兰德人不被准许入学外,大陆五国的学生都有进入这所大学深造的学生。留学生包括库吉特人43人,专业全部是是工程学;维基亚人与诺德人分别11人和7人,学习的是工程学与船舶制造学;斯瓦迪亚人2人,我父亲和莱特,分别主修哲学和政治学。

校长的说话会被6个大嗓门的助教吼叫出来,好像唱诗班一般。当校长说出:“我们欢迎着各国学子齐聚一堂”的时候,库吉特人爆发了一阵哄笑,一起对着我父亲和莱特指指点点,父亲和莱特模仿着库吉特学生的腔调重复了一遍,这扰乱了秩序,造成了校长的不满,这拉开了父亲与校长斗争的序幕。

父亲迟到了20天,这让他一开始就处于一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下,南国虽然温暖,但是寂寞与冬天一起到来的时候,父亲还是有些悲伤。他有一种无奈,如果此时还是呆在家中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罗多克国的贵族开始讨论一个新主张,就是取消国王封号,改称大公,改罗多克帝国为罗多克公国。这一点遭到了老牌贵族的一致反对,在北军入侵的时候凝聚成铁板一块的罗多克上层势力出现了裂缝。

当莱特在课堂上听着那个老师说应该继续削弱王权直到:“人民敢于当面痛斥贵族而不必担心被威胁,人民拥有财产而不必被政府暴政抢劫,人民能用法律把贵族压制到与人民同样的高度为止。”莱特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由自主大叫了一声:“胡说!”

那个教授停止了授课,看着这个斯瓦迪亚人。

这个教授曾经是一个牧师和医生,在北军入侵的时候,他留在了一个小镇上的诊所里面。他看见过为了捍卫土地而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农夫,也看见过为了一个第纳尔而奴颜媚骨的贵族。他看见大地因为吮足了农夫的血而变得肥沃,这土地在战后却为一些出卖了它的人带来了丰收。在战争中,农民军和市民军得到了罗多克政府的支持,人们在“战斗至最后一根竹矛”的口号下团结起来。政府本着团结大多数的理念,对各种组织放任自流,这些人成了抵抗组织的基石,他们与土地签订了灵魂契约,以肉体为祭品与斯瓦迪亚人进行着疯狂的斗争,这为罗多克赢来最后胜利奠定了基础。但是在战后,罗多克那些曾经支持过市民阶级的上层突然发现,这个阶级已经过分强大了,保守势力不喜欢这种强大。他们希望恢复之前的秩序。这在市民阶级和新兴的底层贵族之间引起了极大的不满,人们勇敢的抵抗敌人可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国王的荣誉,很现实很简单:“为尺寸之地而战”,人们只为了自己的土地而战,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战,至于是谁来当那个遥远的国王,谁都不在乎。

“你的名字?”

“莱特。斯洛因.莱特。来自斯瓦迪亚的莱特家族。你在胡说八道。列位先王君权神授,他们从上帝那里学习到了技能,然后用这些东西启发了人民,富足了人民,拯救了人民。没有他们,国家会像失去脊梁骨的人一样瘫软在地。”

“好吧,先生。在你的国家,贵族可曾为国出力呢?比如在战争之中?”

“有。在先王南征南斯瓦迪亚之战中”,这个时候,罗多克学生一片‘唔’的不满之声,莱特毫不理会:“我的父亲殒命战场,一位他曾经的战友告诉我,另外一位贵族与他同死于罗多克人的箭下,贵族当然会在最危险的时刻站在第一线。”

那个老师哈哈大笑:“斯瓦迪亚死于战争的贵族几乎全部都是低级贵族,中层官员仅仅阵亡了4人,高层官员则只死了1人,就是你们的北海雄鹰提哈将军,这个人死得不明不白,据说是被人狙杀而死。这就是贵族的带头效果?的确,斯瓦迪亚的低级贵族表现出了很优秀的品质,但是”,这个老师盯着莱特看,“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贵族?不是,他们只是被利用的高级平民。我们针对的不是某个贵族,我们要毁灭的是这整个腐朽的体制。”

莱特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对大学课程彻底失望了。他跟父亲的原计划是等到春假的时候就前往古战场寻找自己父亲的坟冢,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他本来准备自己独自前往山区,但是一个负责他们食宿的老头子说莱特疯了:“你要是敢独自一人进山区,一旦被人知道你是斯瓦迪亚人,你就一定会被那里的人活活吃掉的。”

今年的罗多克,冬天特别的冷,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父亲和莱特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过几个库吉特人忧心忡忡的谈论着什么,他们用的很浓的库吉特口音说着事情。父亲找一个语言学教授询问库吉特人在说什么,那个教授在旁边凝神听了一段时间之后说:“他们说今年库吉特遭受了比之前更加严重的雪灾,他们几乎每个人的家中都遭到了重大损失,成群成群的牛羊被冻死,冬天过长,年幼的牲畜幼仔撑不到来年冬天了。现在越来越多的库吉特人干起了响马的营生,野外几乎完全失控了,饥寒交迫的库吉特平民现在被天气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

莱特冷冷的说:“库吉特人不是还在四处采购吗,他们有这些钱为什么不用来赈济灾民呢。库吉特人就是一群野蛮人,只顾眼前的利益。”

“斯瓦迪亚小子,你说谁呢?”一个嚼着腌萝卜的库吉特学生冲这边瞪着眼睛,莱特看了看那个人,突然有种熟悉的恍惚,好像这个人似曾相识。思绪里,草原,笑声,蓝月亮,冬不拉琴···

父亲在一边帮腔:“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你要是恼火了就是你自己认了,管我们什么事情。”

那个人把腌萝卜丢了过来,打在父亲脸上,打得父亲满脸的酸汁。父亲把一个木碗丢了回去,那个库吉特人用手挡开,里面用浓汤泡湿的面包屑跟碗一起飞到了一边,周围的人纷纷避让。父亲感觉到胸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他准备冲过去揍这个库吉特人,这个时候一个罗多克督学走了过来,他用一根教鞭为自己开路,走到了餐桌最混乱的这头,看着父亲和库吉特人剑拔弩张的瞪着对方。

这个督学知道这个库吉特人的来头不小,是一个艾尔莫车的巡检官的儿子,校长亲自关照过督学,如果遇到不是太大的事情,就迁就这个库吉特官宦子弟。而这个斯瓦迪亚人却似乎并没有得到校长的过多照顾,看来并没有什么背景,况且督学本来就讨厌斯瓦迪亚人。于是督学在简单的询问了一番后,让库吉特人回自己的宿舍去,同时警告我父亲不要乱来,“不然就滚回北方去”。库吉特人占了上风,转身走掉了,他走前对那个督学说:“我不会允许你这样侮辱一个贵族之子的。我和他的帐没算完,我会找他的。是我找他,你知道吗?你不准去寻他麻烦。”

我父亲被督学明显的偏袒弄得很不甘,这个时候库吉特人的大度更加重了他的反感,“好吧!你这个库吉特小混蛋,我的拳头在苏诺就走过库吉特人了!来吧!”

库吉特人不屑的看了看这个斯瓦迪亚小子,把褡裢摔上了肩膀,领着几个看热闹的库吉特人走了。这里混乱的场面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在意,不同国家的年轻人在一起出现摩擦是很正常,而且别国留学生普遍流传斯瓦迪亚人自大而且爱好惹是生非,斯瓦迪亚人不惹出点事才是奇怪呢。

父亲受了气到没觉得什么。让父亲不解的是,莱特除了一开始说了一句话以外,从头到尾没有帮他说话。莱特只是看着那个库吉特人,看一眼,再看一眼,好像总是有哪里不对。

父亲和莱特往回走的时候,天空的雪已经停了,在地上没有积多厚,刚好让脚能感到有软绵绵的一层东西。两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出的白气是灵动的存在。莱特突然问我父亲,“你觉不觉得这个库吉特人看起来很熟悉?”

“乌赫鲁那货吗?库吉特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臭脾气。”我的父亲摸着脸上被萝卜砸的地方说,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却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不是,我是说,卡扎克”

“···恩···我说怎么看着挺眼熟呢。是有点像。不过库吉特人自己都说他们的祖先是一只狼,估计他们部落里面长得差不多的人应该不少。”

“···也是,但是我真的觉得很清怪,他的那种眼神总是让我感觉卡扎克还活着似地。”

“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了,卡扎克已经死,我亲眼看见了,我可怜的小莱因也是那个时候出事的。”

两人絮絮叨叨的回了宿舍,父亲和莱特,特别是莱特,自从进入了大学之后就感到了深深地失落。他们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学着不知所谓的东西,奔着毫无目的的前程。他们很羡慕那些库吉特人,虽然他们很讨厌。这些人每天都在思考怎么把一块石头抛射得足够远,在思考怎么把铁里面的碳含量保持在一个最佳值,在思考怎么用最简单的材料作出最惊人的东西。父亲看过一个库吉特人的笔记,里面记录了他实地检验的抛射弹道,共计970条,他总结出了最佳的抛射角度与风力,地形等因素的方程,父亲看的头一下就大了,但是这个库吉特人冒着寒冷持续的进行着试验,用一架精巧的1比30缩小的抛石机,整整的试验了两个星期。这一点让父亲非常敬佩。

他听说,这些库吉特人明年就要回国。这之后就不会有库吉特人再来求学了,也就是这是最后一批库吉特人。人们不知道库吉特政府为什么要召回所有的留学生和学习的工匠。只知道在最后的一年里面,库吉特人的学习氛围像是沸腾的水。

父亲悄悄的在校长办公室看见过库吉特学生研究的课题:《最适合的炼铁温度》,《弩机的蓄力原理》,《野营注意事项》,《民用器械的应用》等等。

在父亲的脑海里,库吉特似乎是一个各种工匠与科学家的试验场,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最彻底的改革;而在某次用餐里,父亲却听见老师给他们翻译“库吉特雪灾,损失严重”;父亲还记得加西亚伯伯对库吉特人的总结‘总之不寻常’以及加西亚满怀深意的话:“年轻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父亲和莱特在宿舍里面整理着日常的内务。一个库吉特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请问斯瓦迪亚来的阿卡迪奥二世先生在吗?我带来了一个口信,我们的人希望在山后的树林子里与你做一个了结。”

第五十六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6

父亲躺在山后,满身是灰。在第一次的决斗失败后,他想不到,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面,自己的生活会很简单:睡觉,上哲学课,跟任何一个库吉特人打架。莱特偶尔打一打,大多数时候,莱特只是站在一边。因为作为一场约定好的打斗,两边都需要有一个公证人,当父亲被别人揍翻在地或者把别人一拳打进泥巴里的时候,莱特往往正在跟另外的一个公证人商量下次的决斗地点。

萨兰德的诗人描述过:将军会在冰冷的战场上变得敬佩他的敌人,就如女人会在婚后的吵闹里变得热爱她的丈夫。

父亲和莱特在一次次的打斗里认识了几乎每一个库吉特人,斯瓦迪亚年轻人和库吉特年轻人都期待着对方先说出道歉,然后终结这种无谓的打斗。

南国的雪甚至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多年后,在阴沉沉的大时代里,父亲回忆着这段日子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个画面:缓缓落地的雪花落在房门外昏黄的小灯上、远远的木屋子里传来了人们的欢笑、食物的香气从不知道的地方传来、呼出的气体模糊了视线。

那时远远的低沉的天空并没有显出压抑,反而更多的是给人一种冬日安睡时被棉被盖住的归属感。父亲一直回忆着在罗多克度过的那些冬天,好像他回忆着白鸽山谷的那些被阳光塞得满满的夏天,那个时候麦苗青葱,在田垄里随风摇摆,父亲如果仔细想,甚至能想到麦田里飞腾的小虫,想到它们嗡嗡的飞起来,飞到树林子里面不见了。

有一次父亲和一个库吉特人约好骑马竞速,赌金是一顿有烤猪肉和腌大蒜的晚餐。父亲欣然答应了。但是到了下午,督学交给了父亲一传钥匙:“图书馆新购进了一批书,你去把它们归一下类。按着字母顺序法,如果你不会,我想你就应该去看看书了”。父亲不想失约,于是找到库吉特人的头目,就是那个跟父亲打第一架的男人,这个男人的工程学一流,而且他不像其他的学生,仅仅学习工程学:他常常旁听别的课程,父亲和莱特都在自己的班上看见过他。

校长对父亲没有成见,但是他不喜欢父亲三番五次的给自己闹事。所以他常常会安排父亲去做一些轻松的杂活,用来收他的心,但是这一着并不是很管用。父亲在学校里面认识的人不多,平时主要跟留学生在一起,而留学生里面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均不喜欢斯瓦迪亚人,这让父亲显得很孤立。反倒是一开始就与父亲作对的库吉特人,此时慢慢的不再条件反射般的讨厌父亲了,他们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就要打上这么一架。

当父亲敲了敲这个叫做布瑞尔的人的房门时,他正在翻译一篇用古卡拉德写的诗篇《歌》,这首诗歌据说是远古时从东方传来的,写的是一个女子对和她匆匆邂逅的人的感情。诗词晦涩难懂,又是用的古卡典语那种拗口的韵文写的,父亲很喜欢这样的诗歌,但却没有毅力去背诵,他只记得里面的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布瑞尔抬头看了看这个斯瓦迪亚人,满脸都是看见老朋友的表情。他曾在父亲的屁股后面留下了足足12个脚印,而父亲则把他的鼻子打破了至少3回。

“呃,库吉特的布瑞尔先生,我今天与你的一个同学约好了赛马,但是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些杂活,这让我可能要失约,但是我不想这样。莱特要去给我当公证人,也抽不开身,你能找人去干我的工作吗?”父亲询问道。

布瑞尔丢下了手里的鹅毛笔,揉了揉自己疲倦的眼窝。“什么杂活?”

“整理新图书,我不知道,反正那个督学跟我说的”。

“好吧,我亲自去帮你吧。不过”,布瑞尔想了一会,补充道:“事后你得为我做同样的工作。我还听说你一把冬不拉琴,我打赌这是你最有眼光的一件收藏。我开春的时候就回国了,在这之前有一次舞会,你能借给我演奏一下吗?”

“成交。但是你不能磨损它,它对我意义非凡。”

“哈哈,我跟你说,像你那样把它小心翼翼的挂起来才是对它最大的磨损,每一个草原人都知道,‘战士的心只有在战争中才不会迟钝,乐师的琴只有在演奏中才不会磨损’,我会爱惜它的,你放心吧。”

父亲按着约定参加了赛马,那次赛马的结果是一次不能算失败的失败。父亲的马在起跑后踩上了碎石,几乎失去了平衡,但是父亲自小学习的马术起了作用,在快速的拉了几次缰绳后,父亲的马重新开始追赶前面的库吉特人。不得不说,祖父和老彼安文的马术传授的很到位,父亲在马场上一次次的切进内道,把库吉特人挤开,每一圈都能把相对位置拉近一点并且很快反超了库吉特人。在最后一圈开始的时候,已经落后父亲的那个库吉特人突然纵马超过了父亲,这种加速度让父亲惊讶不已。更让父亲震惊的是,他发现那个库吉特人用来催动马匹加速的不是鞭子,而是匕首。

库吉特人用匕首扎着马匹的后臀,疼痛的马疯狂的向前狂奔。那匹可怜的马被匕首把体能驱动到了极限,在短短的时间内拉平了劣势,在最后半圈的奔跑里,库吉特人率先冲过了终点。父亲冲过来的时候,看着那个库吉特人兴奋的笑容默默不语。他关切的看着那匹马,那匹马在狂奔后浑身亮着光泽,体温蒸发着汗液,在冷冷的空气里冒着淡淡的白雾。那匹马几乎脱力,每次呼吸,父亲都能听到它的胸腔发出隆隆的声音,它的后腿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匕首划开的深深浅浅的伤口里,鲜血涌出来,竖着毛皮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在雪地上扩散开来。而那殷红雪白的结合很快被马蹄踩乱,翻卷在泥土里。

在晚饭的时候,父亲亲自为库吉特人盛上了食物,那个库吉特人向周围的人夸耀着自己最后的灵机一动所取得的胜利。父亲突然开口:“那匹马再也跑不了了,晚上我去看过它。它的腿在奔跑中几乎到了极限,现在一直在痉挛。它再也跑不了了。”

“一匹马而已,我会赔偿的。”

“我听说库吉特是爱马的民族···”,父亲冷冷的诘问道。

“是的,但是我们从不溺爱自己的马。我们爱它们是因为我们需要它们载着我们走向胜利,如果它们带不来胜利,我们又为什么爱它们呢。你知道吗?我们的祖先翻越雪山的时候,断了粮,他们就在在马的颈子上切开一个小口,然后吸允那温暖的液体,用马的鲜血支撑他们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当马死掉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吃掉它。这也是一种爱:那匹马与我们融为一体了。当然,你们不会理解。说实话,这腌大蒜真够味儿!”那个库吉特人笑嘻嘻的嚼着自己的食物。

“那匹马不能跑了”,父亲在思索了片刻,还是只说出了这句话。

“···”,那个库吉特人刚才觉得自己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但是似乎根本没有被这个斯瓦迪亚人听进去。

“它会在虚弱里度过这个冬天。。。。”

“好吧,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好吗?你让我吃不下东西了。”库吉特人抱怨着父亲的纠缠。

“如果它死了,它就会被吃掉。”

“你还有完吗?”

“如果它没死,就会在开春的时候被卖给农夫做耕马,如果那个时候它的体力不能恢复,就不会有农夫会为它掏哪怕一个第纳尔,那么它还是会被宰杀。本来它可以快快活活的在草场和树林子里面奔跑的,现在它的命即使再好,也只能帮农夫日复一日的犁田,直到蹄子瘫软,直到骨头变形”,父亲指着库吉特人:“这就是你的爱马?”

库吉特人不满的撇了撇嘴,对食物和胜利的喜悦被冲散了。莱特这次又保持了中立,他甚至对库吉特人用尽手段来强化对马匹的控制感到非常的欣赏和敬佩。相反,倒是布瑞尔显得有些不快,他安慰了父亲,然后用库吉特语对那个胜利的家伙说了几句,那个人显出了不满的表情,和布瑞尔争辩了几句,起身走掉了,一路用库吉特语骂骂咧咧的。

布瑞尔对我父亲说:“这次我不好对你们的行为说三道四,因为我处境尴尬,你知道的。我尊敬你,但是也是他的同胞,我不能指责或者偏袒其中任何一个。这样吧,我的那份活就算是给你的补偿,不用你偿还了。”

父亲从沉默里回过神来:“不用。我会在你当值的那天去帮你清理图书室。莱特,我们走吧。”

父亲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莱特的迟疑,这种迟疑让父亲很生气。

进入大学以来,虽然他们总是感到不自在,但是其中还是有区别的。父亲对自己所学的东西并没有特别的抵触,特别是罗多克教授教育他的一些被莱特称为“危险思想”的东西,他甚至在潜移默化里渐渐地接受了这些思想。而莱特对于这种思想则是深恶痛绝的,他自己幼年的遭遇告诉他,如果平民阶级的力量超过了贵族力量,会造成什么样的悲剧。他每每在想到自己母亲送他离家时的那种衰弱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把她想象成需要保护的贵族权利。

总之,这一点上的分歧,形成了莱特与父亲最大的芥蒂。

而诸如此次比赛之类的事情,父亲与莱特也想法各异。父亲觉得如果不择手段到了这一步,那么即使赢了也没有意义了,但是莱特却目光炯炯的回忆着每一个细节,那种运用绝对手段所激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力量让他着迷,他再一次相信:只要有了强有力的手段和力量,就能达成理想。

莱特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好像是努力的在迁就着一个小孩子的无理要求。父亲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那动作和刚才的库吉特人如出一辙。

布瑞尔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这个斯瓦迪亚人,莱特也风轻云淡的瞄了这个人一眼。他们很强烈的感到了对方隐藏着的巨大野心,并且都暗暗的视对方为最大威胁。并且,在潜意识里,他们都觉得那两个因为生气而离场的事件主角无关紧要。

在这一点上,布瑞尔是对的,那个过于暴露自己野心的库吉特人很快被淹没在了历史之海中,以后再没有什么人能想得起来他。而不经意流露出善良的父亲却在今后的几十年里逐步的走进了历史的正中心。从这点来看,布瑞尔比莱特更有识人之明。

在那次赛马后,父亲不再愿意卷入这种无意义的比赛之中去了,他专门找了一个时间邀请布瑞尔出去吃一顿饭,好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他在信中说:“我希望所有的与我‘打过交道’的库吉特朋友都能来参加,我感激不尽。”

吃饭的那天,43个库吉特人全来了。

父亲很尴尬,自己在不经意间与这么多人有过节,或者是简单的打架斗殴,或者是一次射箭比赛,或者是一次击剑竞技,总之不知不觉之间,父亲开学以后的日子在与库吉特人的斗争中显得丰富多彩。

父亲特意订购了草原马奶酒和乳酪,从学校外面请来了专门的烤肉师傅用奶油加工了3只烤乳猪和5只烤羊腿,同时他还从加西亚给他邮来的蜜饯里面选了光泽最鲜艳、香气最浓郁的几罐用来送给库吉特人。这顿花费了父亲100多个第纳尔的大餐还包括几打鸡蛋、2篮烤肠、1大桶麦芽酒和2小桶龙舌兰酒外加一堆可口的杂色小吃。

这次铺张的举动被校长记录了下来,并且转告给了加西亚将军。

加西亚将军来信严厉的斥责了父亲不懂理财的慷慨之举。在信的末尾,加西亚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灌倒了几个库吉特人?”

父亲回信,表示了最大的歉意,保证不会再有这样规模的宴会了,在最后父亲豪情万丈的邀功道:“足足三个”

知道数目后加西亚很生气,连续3个月缩减了父亲的生活费,当窘迫的父亲最终写信告诉加西亚,通过不断的练习,自己酒量大增的时候,加西亚才恢复了他的生活费额度。

那天宴会的末尾,布瑞尔找父亲借来了那把冬不拉琴,他慎重的抚摸了起来,好像怎么都摸不够。

他有些奇怪的告诉已经醉醺醺的父亲:“我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这把琴很熟悉似的,就像···就像它召唤我去弹似的··”他翻转了琴,看见了后面的刻纹,‘呀’的叫了一声。

“怎么··呃··了?哦,这纹路啊,我从一个···朋友的手··手里拿到的时候就有了,是你们库吉特文吧··”父亲拿着一个木杯满脸傻笑的站在一边,很快他又被几个带着同样笑容的库吉特人勾肩搭背的拉了回去。

布瑞尔看着这些文字,知道这些字是按着音韵填写上的。他自己是弹奏的好手,他一根弦一根弦的试了试这把琴的音色,发现它极其出色。

他默默的回忆了一下那些曲调,和着这首刻纹,开始唱了起来。布瑞尔也许不记得了,在他四岁的时候,曾有一个男人在他们家的窗外弹过这首曲子,他醒来的时候看见妈妈在哭,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当他开始和着曲子唱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一股难言的亲近。

父亲听到了歌声,虽然他听不懂。

布瑞尔唱着卡扎克写的歌,

“我在河滩遇上了你,你的羊群走上了山岗;

我在毡房外等候着你,你的羊群走向了夕阳;

我在远方想起了你,你的羊群去了何方?

月亮一直从海里升起,你一直在我的心上。”

喝酒的人安静了下来,这些人都知道这首歌的意思。

父亲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出来,他一口喝光了杯中清凉的酒,把酒杯丢在了桌子上,鼓起了掌。嘟哝了一句话。

多年后,在战场上,布瑞尔问起父亲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父亲哈哈大笑:“真他妈好听啊。”

第五十七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7

自从与库吉特人取得和解以来,父亲再度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境地之中。

那些日子的气温降到了全年以来的最低,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是最痛苦的时刻。父亲记得父亲跟他说过,在鲁迪山谷的最深处,有一处温泉,即使在冬天的时候,那个地方也是温度宜人的,在温泉的周围本来只有一个疗养院,但是在后来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子,这里被人叫做鲁迪的温泉镇。温泉镇的繁华程度已经超过了鲁迪,那里的人们把富有的原因归结为温泉之神的庇护,每年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人们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用来感谢温泉之神在过去的冬天里为人们带来的丰厚的收入。

人们会用树皮和油膏做成小船灯,在一月间的某个晚上,成百上千条亮着小灯的船就会顺着鲁迪山城边上的列侬河留下。远远的看去好像是流星划过了原野,安静的顺流而下,人们把这个时候的河流称为‘闪耀丝带’,在下游远至杰尔喀拉沿岸的渔民都经常能看到已经熄灭的灯船。温泉镇的人出15个第纳尔一个的价格回收这种小船,人们一开始将信将疑,以为不会有这种好事。当某个农夫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小木船带到温泉镇的时候,让他意外的是,温泉镇的人立马给他拿出了金灿灿的十五个第纳尔,农夫兴奋极了,这么多钱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花好。他逗留在温泉镇上,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的把钱花在了酒馆和女人身上。当农夫一身困顿的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问他:“拿到钱了吗?”,农夫摊开了两只手,“没有”。

其实农夫只是一个缩影,温泉镇的高明之处正在于他们不吝啬这笔奖金,很少有人拿到了奖金转身就走了,大多数人在这里把钱花了个干净,甚至还有倒贴的人。温泉镇的慷慨之举为他们带来了更加丰厚的回报。

父亲本来对这里的冬天感觉不是那么的冷,毕竟白鸽山谷的寒冷比这里要严酷的多。但是莱特不行,他自幼生活在温暖的海边,山区湿冷的天气让他发疯。在几经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去温泉镇旅行一次。当他们在城里面的车行租赁马车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了布瑞尔一行人也在,这些库吉特人在离别的最后一个冬天打算放松放松,也准备去温泉镇。父亲挺开心的,莱特还是无所谓的表情。这一点上莱特显得稳定的多。当父亲恨库吉特人恨得要死的时候,莱特表情如常,当父亲与库吉特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莱特依然表情如常。但是父亲知道,莱特在心里面极其的鄙视库吉特人,除了库吉特人里的几个英雄之外,莱特的原话是:“库吉特人一无是处,只要帝国重组了东部集团军,把库吉特人赶回则加西山口甚至是赶到大山的那边都是指日可待的。”

父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哲学老师说过的一句话:“贵族政府的基本特征就是对内与百姓划开距离,对外与蛮族划开距离。他们自己定义了高贵与低贱,他们自己注释了文明与野蛮。然后他们自己的特点说成是高贵与文明的普世原则,把别人的传统则一盖定论为低贱与野蛮。”

父亲耸了耸肩,在心里面觉得老师说的虽然有些偏激,但是莱特此时显然更加的偏激。

在等待出发的一周里面,父亲把所有的脏衣服都交给了学校外面的一家裁缝店,让他们浆洗干净,然后烫好边角。他要为每件衣服付30个铜板,每条裤子20个。他找校工讨来了一个大柳条筐,把衣服全部塞在里面,然后自己扛着出了学校。这让别国的留学生惊讶不已,这些贵族之后们大都不能理解一个斯瓦迪亚贵族为什么还有自己动手,但是这让罗多克学生挺喜欢,罗多克学生的构成本来就不像留学生那样几乎全是来自显贵之家,很多罗多克学生都是商人或者律师的孩子,这些人雇佣仆人陪读的情况较少,杂活都是自己处理。

父亲很谦虚的接受了别人的赞誉,然后老实承认了他自己其实是很懒的,而且本来有一个小女仆,后来遇到了不幸,现在也没打算再添置一个。

父亲一直记得那天早上,车夫们在黎明之前赶到了学校,帮他们把简易的行李搬上马车时候的情景。那天早上的天空像一块泡在水里面的蓝玉,暗淡而微微的透明。早上清新的空气直灌胸肺,风把房上冻得僵硬的木板吹得啪嗒直响。父亲穿着罗多克产的羊毛风衣,在冷得直跺脚的时候,他看见了房间边上的一块雪地上蹲满了冻得哆哆嗦嗦的麻雀,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冬天时候的鸟,密密麻麻的蹲在一起,一个罗多克马夫站在边上,搓了搓手,捂到嘴边呵了一口气:“先生,有句谚语是‘老天冻不死瞎家雀’,但是你看到了吗?这些麻雀活不到星期天了,明天或者后天早上它们就会被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你们可能理想远大,但是你应该看看周围,这样你就会知道,像这些麻雀一样可怜的人到处都是,哈哈,我说的多了,请上车吧。”

莱特没有过多的听车夫谈话,直接就上了车。父亲看了看那些小麻雀,呼出了长长的一口白雾,转身爬进了车厢。

马车里面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父亲闻到了馊饭菜味和葡萄酒酒的味道。在沉闷的车厢里面,这里的每一分一秒都变得越来越难熬。父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次旅行,他看了看一边的莱特,莱特安静的坐在那里,额头泛着冷光。父亲知道莱特不喜欢这里的大学,也不喜欢政治学。莱特跟他说过,他想做的是进入军校学习,然后完成老莱特的愿望,复兴家族。

就这一点来说,父亲比莱特显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以后的前程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驱动他去实现自己。

车走走停停的过了两天,父亲看见了一个石头小镇。

这个小镇不大,只有一条沿着河岸的街道,路两边是一些收拾的很别致的房间,那个车夫用马鞭的柄敲了敲车厢:“先生们,看看左边的山上那些冒烟的地方,那就是温泉了。”

父亲和莱特透过车窗看见了山腰上的一些被冬日照得闪闪发亮的石台。即使在这里,他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祖父的实验室,想起了吉尔。父亲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失踪的吉尔来,他只知道吉尔的腿受了重伤,而且吉尔刚刚离家出走,天气就冷了下来,吉尔的处境堪忧。

杰尔喀拉是温暖的南方都会,但是每到冬天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一两个流浪汉冻毙路边,看着这些人的时候,父亲会格外留意,以致于他总是产生吉尔的幻觉,好像看见吉尔在他来的时候拉起了斗篷,一瘸一拐的走掉了。在很久之后,我仔细的阅读了父亲的笔记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时候父亲一直怀疑吉尔也来了温暖的南方,毕竟,一般人都会在天气寒冷的时候去温暖的地方躲避严寒。那个时候,吉尔伯伯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站在北海的风里面微微的露出了感慨的笑容,他摸了摸我的头:“恰恰相反呢,当时我不在南国。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的第一个冬天都躲在瓦业泽吉城的一个桥洞里冻得瑟瑟发抖。现在想起那几年的冬天也觉得后怕,真是太冷了。如果不是气候如此恶劣,很多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吉尔伯伯每次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都会变得很严肃,“造化弄人啊”,他这样说。

父亲背着自己的包裹进入旅馆登记的时候,前面已经站了几个人。在等候的时候,几个库吉特人走了出来,他们的车先到2个小时,此时已经安顿下来。他们看见我父亲,过来邀请他去他们的房间看看,父亲一口答应了。这些人很喜欢父亲,因为在大多数决斗中,这些人是赢家,因而他们在与我父亲相处的时候,每每都会感到一股胜利者的欢乐之情。在之前,如果库吉特人露出胜利者的模样,或者吹嘘自己的勇武,父亲就会找机会揍他们一顿,但是既然已经和解了,虽然感觉不愉快,但是也就那样了。父亲知道过多的在乎别的的言行会很累很累,还不如自己埋头走自己的路好了。

莱特被库吉特人晾在了一边,感到很不自在。他觉得比较困窘,虽然他并不觉得库吉特人的友情多么宝贵,但是他不喜欢库吉特人太过明显的厚此薄彼。

在前台登记的人还有两个,一个中年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旁边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带着斗篷,影影绰绰的。那个男人的口音父亲一下就听出来了:苏诺腔。

父亲很惊讶,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家乡人。

那个男人说:“先生,我的专程带我的孩子来这里疗养,请给我们一间向阳的房间吧。”

“不行,先生,向阳的房间已经被人预定了。”

“我能和他谈谈吗?我可以补偿他一些东西。”

“他还没有来登记呢,这样,晚上吃饭之前如果他不来,就视为他放弃了房间。您先住下,如果晚上可以换房的时候,我再帮您把行李搬过去好吗?”

这个时候父亲想了想,然后走了过去,“我是霍.阿卡迪奥。”

老板问:“请问您登记了吗?请排队好吗?这里还有两位客人呢。”

“呃··不是,我在一周前让车行帮我预定的,我是杰尔喀拉来的。”父亲提醒道。

老板翻了翻登记册,查阅出了父亲的名字,在确认了父亲的身份后,老板说:“唔,你来的正好,这个先生向跟您商量着换房子,你们谈吧,我全听你们的。”,老板巧妙的从小波折里抽身而出。

那个男人回过了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也看着他,他看见了斯瓦迪亚人的蓝色的眸子。

“先生,您是苏诺人把!我听出您的口音了!”父亲高兴的说。

“···这个不太重要,年轻人。你愿意出让你的房间吗?我可以补偿你的住宿费用,让你免费额住在这里,直到你离开,只要你把向阳的房子让给我”。

中年男人对父亲的同胞爱显得无动于衷让父亲很窘迫,“呃··不用了,先生。我听说您的孩子需要疗养,你们住向阳的房间吧,我无所谓的。”说完这一点,他突然想起,莱特就是因为怕冷才来这边旅行的,他悔之晚矣的回头冲莱特尴尬的笑了笑。

莱特走了过来,慢条细理的说:“先生,您的孩子得的什么病啊?”

中年男人拿了房卡,对父亲点了点头:“谢谢”,然后转身看了看莱特:“这个也不重要,不是吗?”

父亲和莱特几乎被这个男人的失礼行为激怒。这已经不仅仅是没有风度的事情了,这个男人对父亲和莱特几乎抱有一种敌意的态度,而他先前和老板交谈的时候,却显得文质彬彬。难道他身为一个斯瓦迪亚人却厌恶斯瓦迪亚人?父亲不得而知,在老板那里拿了房卡,气冲冲的领着莱特上楼去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在先王南征之前,这个男人是南斯瓦迪亚的一个土地测量员,在各地出现土地纠纷的时候,他就背着仪器翻山越岭的去核对土地数额。他接触的大都是守着土地劳苦耕作的农夫们,他深知这些人的境遇,被北方的老爷压榨一次,然后又被本地的贵族压榨一次,同时还要面对洪水、泥石流自然灾害和一些穷凶极恶的土匪的进犯。这些苦苦的活着的农夫引起了他深刻的同情,他背着测量仪器走过金黄的麦田的时候,总能在善良的农夫那里得到一壶水或者一碗粥。比起斯瓦迪亚,他在罗多克的乡村过得更加自在。

有一次,一个领主写信告诉测量官,说一个自耕农擅自搬离了界石,以此抢占了他家两亩多土地,让他来核准一下。在测量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那里。他照着档案里的描述很快做出了测量,发现农夫根本没有移动过界石。那个领主在农夫的土地里挖了一个坑,然后宣称这才是界石以前的位置。他测量的时候,那个被吓坏了的农夫一直把草帽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害怕影响了他的测量:“先生,请公正的测量吧。我一直本分的种我的地呢,我不会抢占别人的土地的,真的,您要相信我。”

他把结果告诉了测量官农夫没有侵占行为。测量官根本没有看数据,直接把那些纸丢在了一边:“萨博.马瑞恩,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写测量结果的。”

当测量官当着领主管家和农夫的面读着最终结果的时候,玛瑞恩看见农夫哭了,农夫在劳作里感情早就把细腻的感情磨钝了。这个农夫哭的一点都不做作,那只是一个对命运绝望的男人凄厉的干嚎。马瑞恩一直无法忘记那个农夫的妻子抹着眼泪看着他的表情,是责怪,但更多的是乞求,那个眼神成了马瑞恩多年的噩梦。悲悯无助的哭泣往往比凄厉的斥责的力量更大。

当先王悍然南征之前,消息传来,大批的北方官员纷纷北撤,马瑞恩选择了留下。他从家里的仓库里拿出了自己的祖辈使用过的弩机以及几本工具制造笔记去了杰尔喀拉。多年之前,马瑞恩的先人,一个工程兵,厌恶了制作杀人机器,离开了军队。他的手艺没有丢弃,转而制作出了最精良的测量仪器和工具。但是现在,他贪婪的同胞逼迫他重新走上了祖辈走过的满是血泪的路。

他带来的材料迅速被南军中的技术工匠们消化了,在他到达杰尔喀拉不到半年,先王便意气风发的征服了这里,用一把火把这里烧了个精光。马瑞恩在城外看见了杰尔喀拉在燃烧;感到了天上月亮的冰凉;听见了河湾里北军舰队快乐的歌唱。他搅动着弩机,对着夜幕射出了愤怒的一枝弩。

这枝弩的意义重大,诺德人后来之所以能抵抗住斯瓦迪亚人的反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帝国北海舰队没能发挥出多大作用,而北海舰队的衰败,真是因为他们的提哈将军被这一枝弩机扎断了喉咙。

那个时候,马瑞恩已经加入了一个刺杀组织“葵”,他们全是优秀的狙击手和技术精良的工匠。他们会在每一枝弩箭的末梢刻上一朵小小的葵花。这是他们的爱,一个狙击手必须在沉默里完成任务或者在沉默里迎接死亡,不变的只有他们热烈燃烧着的对土地和人民的爱。“沉默的爱”,罗多克语,是“葵”的花语。

多年以来,战争结束了,和平到来了。但是那农妇的哭泣,但是那几千个失去光明的农夫,但是那杰尔喀拉熊熊燃烧的火焰让马瑞恩夜不能寐。他不喜欢北方人,他早就视自己为罗多克公民了。就在刚刚,他看见了两个斯瓦迪亚人,这让他心里本能的涌出一阵愉快,但是他却不能表达出来。他转眼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想起了她的来历。他记得那是萨兰德入侵的时候了,他和几个士兵在巡视交通线的时候接到了罗多克农夫的求助,这些人说说一队乱兵正在村子中劫掠。他一路走来,看见了夜幕里的那团火光,恍惚之中他又看见了杰尔喀拉多年前的悲伤。他们在月下经过了一片葵花地,他看见了葵花地的边上有一个襁褓里包裹着的婴儿。一路上他看见过很多婴儿被绝望的父母抛弃在路上,他知道,如果不带走这个婴儿,不出两天他就会饿死。他在周围找了找,没有一个人,整片葵园都荒废了。这里没人。他叹了一口气,把这个小婴儿背到了背上,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他身边的年轻人的脑袋:“走吧,小葵”

他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客房,那个叫小葵的人跟着后面。

时光回溯多年之前,在那片葵园边上,马瑞恩刚刚离开不久。

在月光下,艾德琳用两只手捧着一捧水,那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凄艳的光芒。因为看不见路,还要维持手中水的平衡,她只能凭着大方向感觉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妹妹不哭啊,姐姐找到水了,喝了水就不哭了。咦,妹妹怎么不哭了呢?妹妹呢?姐姐来啦。妹妹?妹妹呢!”

艾德琳晃了,绊在一块石头上,摔倒在地。她哭喊着四下摸索,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妹妹呢?!”

不远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是未来的加西亚将军。

第五十八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8

父亲坐在温泉之中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跟莱特吃了早饭就过去了,他们在一间石头修筑的更衣室里面褪下了衣服,在腰间系了一条大毛巾,哆哆嗦嗦的冒着寒冷一路小跑,然后扑通一下的跳进了温暖的水中。

那个时候库吉特人在周围热闹的打着水仗,周围本来安安静静的泡在水里面休息的旅客们大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莱特找了一个单人的水池坐在里面,不想卷入玩耍之中。库吉特人从山下的农民那里买来了中间挖空了木筒,用一根剥去了树皮的桃木棒插在中间,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喷水器。这种孩子们才中意的玩具在兴奋的年轻人中间重新焕发了活力。父亲一开始就被库吉特人拉入了打闹之中,他用一个盆舀水去泼库吉特人,库吉特人则远远地用喷水器反击。

莱特与世无争的坐在旁边,但是几个悄悄接近的库吉特人突然倾下一大盆冰水来。莱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又马上坐了下来,四处观望,库吉特人发现他是在找自己的毛巾。一个库吉特人哈哈大笑,他抓着一条毛巾在空中挥舞,“斯瓦迪亚小子,害羞的话就呆在那里吧!你的遮羞布被我俘虏了。”

那个时候父亲被四五个库吉特人嘻嘻哈哈的抓住手脚往水里面丢。后来他们觉得没有意思,就分成几组,比赛看谁能把我的父亲丢得远。

莱特知道呆在水里面是坐以待毙。于是大叫一声冲了出来。两个库吉特人一看势头不对,撒腿就跑。正在玩投掷比赛的库吉特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莱特一丝不挂的疯狂的撵着他们的两个同伴。莱特的自幼训练出的速度与耐力让他很快的追上了库吉特人,他一把扯掉了一个胖墩墩的库吉特人的毛巾,给自己系上,然后一人一脚的把那两个库吉特人以及周围因为好奇来围观的其他几个库吉特人都踢进了水里面。那口泉水温度不高,甚至有些发凉,莱特守在旁边,谁敢靠岸他就上前一脚给人踢下去。

当父亲在空中做着平抛运动的时候,莱特正在监视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库吉特人。

终于,库吉特人们不再觉得把人丢飞很有意思,于是他们自己商量了一下,布瑞尔说他有个主意。一群库吉特人围了过来。

头晕目眩的父亲游到水边的时候说:“好了,先生们,玩够了。让我休息一会吧。”

他突然发现,一群库吉特人在温泉烟雾的氤氲里阴笑的回过头打量着他,他本能的感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父亲还没有上岸的时候,两个库吉特人跳下了水,把他推搡上了岸边。随后父亲被四个个库吉特人从后面抓住了胳膊和腿,一路朝山上走去,他们在走到最上面的时候,轻悄悄的绕过了一片树林。寒冷的气温让他们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不时的伴随着一阵痉挛,但是库吉特人似乎丝毫都不在乎一样,并且他们显得很兴奋。

不久,他们进入了一片新的温泉带,一个库吉特人不顾父亲的恳求扯下了他的毛巾,对他说:“我们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阿卡迪奥小子。接下来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可得卖点力气。”

说完,几个人喊着号子,一二三的把父亲丢到了水中。父亲不知道他们过来准备干什么,以为这只是又一次的抛远赛,但是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库吉特人过来,听着声音,好像库吉特人已经离开了。远远的传来了库吉特人狼奔逐突下山的声音。

父亲舒了一口气,不知道刚才库吉特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游到了水边,想找一条毛巾,毕竟赤身露体的游泳是挺让人尴尬的。

他在岸边不经意的一抬头,看见了一个木牌,“女宾区”。

萨博马瑞恩看着自己的女儿小葵。这个孩子不爱说话,甚至有些内向的过了头,医生坚持说他没有任何病。他曾经邮购过一本在斯瓦迪亚很流行的生活医疗用书《哥布林和萨贝尔手把手带你成良医》,在那里面,那个叫做哥布林的人胡乱的定论说,亲兄妹之间会有映射性状,如果姐姐失明,那么妹妹就差不多会听不见,这是什么逻辑。愤怒的萨博马瑞恩询问了能不能退货,邮局答复不能。于是萨博马瑞恩只好继续去看这本书,他仔细的查阅了书中的关于人性格的部分,在与罗多克的很多医生的交流中,他知道改变自己女儿的性格是不可能的,这是天注定的东西。不过医生的一个观点也与那本医用书中的告诫不谋而合:“多出去散散心,这对所有的人都是有益健康的。”

这一年的冬天,一颗彗星由南到北的划过了天空。这在普通人之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偶然看到它的农夫们也只是自认倒霉的马上默念着祈祷词,想逃开坏运气。但是在苏诺的某个天文台里面,有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这颗卫星,并且在之后整理出了21页的观测材料。这颗彗星到底对之后的世界产生了什么影响还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是有几点可以确定,那之后,罗多克最南边下了一个世纪以来的第一场雪,这让那里的种植园损失惨重,不习惯寒冷的动物幼仔和植物苗圃受灾最严重,这让一些专职养殖动物的农户陷入绝境;

而在库吉特,愤怒的库吉特王撤换了大祭司,这个神棍没有带来他答应的回暖的冬天,这冬天反而更冷了。所有的贵族都在要求库吉特王的帮助,其中相当部分的领主已经不得已把自己手下破产的领民编入亲兵。越来越多的牧民和农夫失去了牛羊和土地,在寒冷的冬天中陷入了绝望;

维基亚本来就是雪国,那里唯一的变化就是今年的取暖消耗的木材比往年增加了一半,人们纷纷的诅咒着这恶劣的天气;

诺德人开始在提哈与哥萨斯一线修筑港口,因为越来越多的北海码头被封冻,必须在温暖的内海建立新的不冻港用来满足航运。诺德王派出了使者在各地招募懂得工程学、冶金学和建筑学的工匠与工程师,招募单上写着:“诺德王需要你!如果你有手艺,那就加入我们把,哪怕你是斯瓦迪亚人!哪怕你是流浪汉!”;

萨兰德密切的注视着五国的动向,萨兰德在沙漠以南有无数的族人和城市,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恶劣的天气,他们甚至祈祷天气更恶劣一点,以削弱山关那边的国家;

斯瓦迪亚官方则称:“在贵族们的带领下,市民与农夫们并肩对抗着百年不遇的风雪,人间自有真情在。我们会挺过风雪,挺过严寒,我们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再汇首!”

而对于我父亲的影响,却很少很少。唯一的一点就是罗多克出现了少有的严寒,让莱特不适应,所以让他临时决定出来去温泉镇旅游。

同样,当气温把一切工作都搁置下来后,萨博马瑞恩启程带自己的女儿出门散散心了。

父亲在水中战战兢兢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在心里面默念着对库吉特的诅咒。他听库吉特人说过他们平时放假的时候去城中找姑娘的事情,他听得非常好奇,并且不由得想起来苏诺城里的一双蓝眼睛。他在水的正中间来回游荡,但是有不敢靠岸,害怕被人抓住。而且这个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一旦被人认定成是流氓,以后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一个入水的声音传来,父亲猛然一惊。他远远的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慢慢的探进了水中。父亲的心一阵狂跳:“这次完了,肯定要被发现了。”

那个声音慢慢的传了过来。父亲把身子缩了起来,只把鼻子露在外面。他慢慢的游到了旁边的一小片石头边上,想躲起来。

他呆在那里等着声音离开,但是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他已经被泡的有些难受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在心里想,实在不行就沿路跑回去,刚才库吉特人给自己架上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人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轻轻的声音传过来:“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啊?”

父亲猛然的回头,等他看清了那张脸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惊讶:“艾···艾德琳小姐?!”

很快父亲就发现了那不是艾德琳,虽然她们有一样的发色,一样的脸型和一样的眸子。但是这个女孩没有艾德琳那种温柔的气质。这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近了父亲,隔着短短的一段距离盯着他。父亲感觉到对面的这个女孩子安静的可怕,她只是定定的盯着父亲,好像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掉。这种惊叹让父亲在很久之后听说:她安静的在灌木丛中等待了一个下午,在一个萨兰德人取下头盔透透气的一瞬间狙杀掉他的时候,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父亲的日记记录道:“这个女孩子的安静可不是发呆,她是把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目标身上了。她不是没有热情,她只是把热情留到最后扣动弩机的一刹拉,这种沉默里迸发出来力量无坚不摧。这个女孩子叫葵,一株目不转睛的盯着太阳的葵花。”

“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昨天看见过你。”

“我···”

“你是来看女孩子洗澡的吗?”

“不是的,我是被我的朋友丢进来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呢?”

父亲涨红了脸,“我的毛巾···呃··被人抢跑了,我怎么回去。”

对面那个女孩第一次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她脸上慢慢的爬满了红色,“你个坏蛋!”,她嗔道,但是盯着尴尬的父亲,不由得一阵好笑,“你躲在这里别动啊,我去给你拿毛巾去。”

听着划水声的远去,父亲呆呆在蜷缩在水中,感到无奈一点点的爬满了胸膛,滑腻的像是温泉里的泥浆。

第五十九章 父亲大学时期的故事 9

当父亲把毛巾扎在裤腰上,急急忙忙的下山的时候,库吉特人已经穿戴完毕,返回小镇了。莱特当时也已经被人数众多的库吉特人制服,丢在了雪地里面。

库吉特人走的时候向温泉的老板举报:有两个败类在偷窥女人洗澡。

他们希望老板能制止这种事情的发生。老板知道,对于他的温泉来说,声誉是最重要的,如果落下了隐私没有保障的丑闻,以后的生意会少很多。老板感谢了库吉特人提供的线索,带着十多个澡堂工人沿着小路上山搜索。在雪地里面,他们找到了冻得半死的莱特;在下山的路上,他们抓住了满脸愤怒的父亲。

温泉老板对两人进行了严肃的思想教育,然后每人罚了15个第纳尔把他们放了。父亲和莱特的感觉像是被人强行的喂了一只大苍蝇一样。

他们在镇子上找着库吉特人,想告诉他们:“不论如何,这次玩笑开大了”。在街道上面,他们看见了三三两两的库吉特人在闲逛,这些库吉特人一看见我父亲和莱特,转身就跑,如见厉鬼。终于,父亲和莱特合力抓住了一个胆小的库吉特人,威胁他赔偿40个第纳尔和一餐饭用来补偿。这对一个库吉特贵族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库吉特人说:“今天实在玩得太开了,没有把握好尺度,我请你们去喝酒吧,然后就算了好吗?”

莱特说他想把这个库吉特人丢进雪地里面去凉快凉快,父亲说:“不行,那样的话在半夜的时候那一大票库吉特人发起疯来我俩就完了”。

他们去了镇子上的一家最有名的餐馆,这里的招牌菜是烤鱼。那都是一些从列侬河新捞上来的鱼,也有一些是餐馆自己养在鱼池里面的。客人如果要吃鱼,就会有一个小工拿着一个绑在木棍上网兜带着客人去一个大池子。让客人自己挑选,然后他就把被选中鱼捞上来,让客人检查鱼是否新鲜。当客人确认无误后,他就会把鱼交给几个师傅,这几个师傅会在客人面前表演宰鱼。宰鱼仪式几乎成了这个餐馆最亮丽的节目之一,表演性质极强,穿戴整齐的大师傅大声的祝祷着:“感谢鱼融入我的灵魂,感谢上天赐予我们食物。”然后用钝口刀咔咔的剔除鳞片,鳞片像是木工房的刨花一样飞舞,当鳞片剔除完毕后,他会喊道:“谢谢你,二师父。”。然后把鱼丢出去,二师父变戏法一样的接住飞来的滑腻腻的鱼,然后把鱼按在板子上,抛开它的肚皮,把内脏提出来,接着喊道:“谢谢你,三师傅”,然后把鱼丢出去。这样经过几个师傅的手之后,加工完毕并且清洗干净了的鱼被送到客人面前。往往这个时候,鱼还没有死透,嘴巴一吸一张的颤动,显得有些残忍。

库吉特人说在草原上有类似的宰羊的仪式,很好看;莱特看着几个人凌厉的刀法很赞赏;父亲觉得有些难受。

库吉特人看出了父亲的不适,笑着安慰着父亲说:“没事儿的,先生。你如果吃肉,就没必要觉得这很残忍。因为你只要开始吃肉,你就与拿刀取肉的人没有分别的。并不是你不残忍,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残忍。我的朋友。没必要被自己的善良捆住手脚。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儿子,这些灵魂和我们融合在一起,最终与我们一起化为泥土,返回苍天。没有什么不同的。”

不一会,一尾散发着强烈香气的新鲜烤鱼被盛在大盘子里送了上来。烤鱼上抹满了作料,肚子里面填着蘑菇和块茎以及腌制酸菜,鱼在烤制的时候抹上了香油,烤的金黄。库吉特人说他知道,烤制的食物里面,边角的烤硬的部分是最香也最可口的。他用手刀割下了烤鱼身上的干脆的部分,分装在了父亲和莱特的盘子里,然后又把他们的酒杯注满了维鲁加葡萄酒,他提起自己的杯子,说:“忘了今天的不愉快吧,让我们友谊长存”,父亲端起了杯子。莱特只是点了下头,把酒径直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父亲酒足饭饱之后想上厕所,于是问一个跑堂的在那里可以方便方便。跑堂说:“房子后面就是树林,随喜随喜。”

父亲有些吃惊,毕竟这里是旅游胜地,居然没有室内的厕所,实在太不应该了。

但是他还是无奈的走了过去,屋外一片冬夜的月光,雪地映着光明,让人觉得非常的唯美,父亲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显得很煞风景。他方便完事之后,准备回去找老板好好的跟他讲一讲基础建设的重要性,结果看到了萨博马瑞恩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找小树林。

他想起了头一天的不愉快,但是还是觉得出于礼节应该打个招呼,于是他迎了上去,“你好先生。又见到你了。”

“···唔,你好。你似乎是一个有礼貌的年轻人”,萨博马瑞恩似乎有心事,不住的四下瞅着。

父亲对这个男人语气的转变显得很开心,“谢谢您先生,您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也在里面用餐吗?”

“唔··是的。”

“那我等会儿能去找你吗?我想我可以敬你一杯酒,真的,昨天听到您的口音,我觉得太亲切了。我的大姨父和您说话的发音几乎一摸一样,这真是太有趣儿了不是吗,在他乡遇到自己的同胞···”

萨博马瑞恩打断了我父亲的话:“年轻人,你等会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不知道你跟我女儿说了什么,她今天似乎挺开心,我想和你谈一谈。但是现在,你能告诉我那片该死的小树林在哪里吗?这里连个厕所都没有,简直不可理喻。”

父亲惊讶不已,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对面这个人的女儿,他顺着萨博马瑞恩的话指了指雪地的那面,指了指那片命运坎坷的小树林。萨博马瑞恩迫不及待的往那边走了,突然他想起什么来,回头问了问父亲:“那里没人吧?”

“没有,挺安静的,就是冷风嗖嗖的,让人不舒服。”

于是萨博马瑞恩飞也似的奔小树林去了。

父亲一路回来想着自己更谁打过交道,觉得如果没错的话,今天在温泉里遇到的那个姑娘就是萨博马瑞恩的女儿了。父亲一阵尴尬。在昨天听说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似乎叫小葵,今天又那么尴尬的见了她一面,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了。而且马瑞恩说她挺开心,父亲心中一阵无语,莫非那个小姑娘觉得自己出丑很有趣吗。“话说回来”,父亲埋头前进,“没穿衣服的那个女孩儿长得真像艾德琳小姐啊。哎呀,谁打我头···”

父亲抬头看去,看见小葵戴着昨天那个小斗篷,左手托着一盘烤面包片,右手先握着的那柄木勺已经丢了出去。

“啊···”,父亲惊讶道。

“什么没穿衣服,我穿了衣服好不好?明明是你没穿衣服,还跑过来偷看别人洗澡。”小葵快速的说完这话,直直的盯着父亲,父亲感到了一阵心惊。

“对··对不起,我说我自己没穿衣服呢,不好意思··”父亲挠着头。

“你别骗我,我听得可真切了,你说我没穿衣服,亏我还帮你去拿毛巾,早知道就一直让你泡在水池里面了。还有,你说我像什么人,那是谁?”

父亲听到最后一句,连忙的想岔开话题,抢着说,“啊,那是我见过了一个美丽的小姐。真的,非常美丽,非常温柔。”

“···你不用转着弯的来讨好我,没用的。”小葵摆了摆手,闭着眼睛满脸的陶醉,一幅看穿了父亲伎俩的自负表情。

“啊··?”父亲理解了半天,才发现是小葵错误的高估了他的语言魅力,父亲决定打蛇随棍上,准备接着奉承她几句,让她消停了自己好开溜。

这个时候,一个心满意足的声音传来:“啊,你们见面了。小葵,你今天跟我说你挺喜欢这个小子的,我正准备问问她是怎么逗乐你的呢。”萨博马瑞恩走了过来。

父亲说:“喜欢我?”然后回头看着小葵,赫然发现小葵猛然收住了刚才活泼聪明的模样,一幅淡淡的忧郁弥漫开来:“是的,父亲。这位先生的言行无可指摘,高尚而体贴。我很欣赏他的为人。”

父亲在一边目瞪口呆,不知道小葵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大,到底是刚才那个活泼的小葵,还是现在这个文静的姑娘,父亲不知所措。

“恩”,萨博马瑞恩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难得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这个年轻人很有礼貌。”然后他转身对我父亲说:“我们在二楼,等会你想上来的话就来一下把。”

父亲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小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中规中矩的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仿佛标准的大家闺秀。一瞬间父亲几乎把她当成艾德琳小姐。父亲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小葵水太深,肯定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父亲在温暖的饭店里面思考着怎么对付一个机灵的小丫头的时候,在他以北几千公里外的地方,一个男人躲在桥洞里面思考着怎么找到食物充饥。这是吉尔彼安文。他已经流浪了几个月,没有一个农庄愿意收留一个瘸腿的庄客,也没有一个作坊愿意相信一个流浪汉会整理账务。

他终于沦落成了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他在天气突然转冷的时候,从一个农夫那里讨来了几捆干枯的稻草用来取暖,作为回报,他帮那家的主人磨了一下午的刀。在晚上的时候,那个农夫准备留他过夜,但是农夫的老婆嘟嘟囔囔的说家里的孩子怕外人之类之类,吉尔一下明白了农夫女人的意思。

他对农夫表示了感谢,农夫满脸的阴郁,冲着自己的女人撇了撇嘴。他把吉尔送到了院子外面,给他塞了半块黑面包和一袋子的豆子。他轻轻的说:“我能给的不多,兄弟别嫌弃。人落难了不拉一把说不过去,但是我老婆···诶···你走吧”,吉尔表示了谢意,一瘸一拐的走了。农夫回到家中,家里的老婆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过了三天,饥肠辘辘的吉尔又来了,他眼巴巴的坐在那个农夫的门口,在农夫出门的时候,他露出了干涩的羞愧的笑容。那个农夫转身回去,给他拿来了一条晒干的鲤鱼和小半框子萝卜干。吉尔满脸歉意的接过这些施舍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农夫的老婆,抱着小儿子领着两个女儿在门口冷冷的盯着他,吉尔知道她在说:“看看我们家吧!我们已经养不活自己了,还要养活你这个负担!”吉尔走了,下定决心再也不能来打搅这一家人乐。

几个星期过去了,吉尔现在已经断粮整整三天了,他卧在桥洞里。这几天他四处乞讨,但是人们已经厌恶了这个死皮赖脸的流浪汉,不愿意再给他任何施舍。吉尔知道,如果他去那家农民的家里,就可以得到食物,但是他下定决心,就是饿死,也不能再去了。他不想让别人的善良成为他们的负担、

吉尔感到自己的胃无力的抽动,一个流浪汉给了他半罐子水,他喝下去的时候感到饥饿像是体内燃起了一阵火一样,又感觉像是一把剪刀在切割着自己的肠胃。他希望睡死过去,在梦里面获得一时的平静。但是吉尔绝望的发现,他做梦的时候梦见的也是赤地千里,人们长着饥饿的嘴大叫:“食物!食物!”

吉尔醒了过来,一阵虚弱的眩晕。

“我要死了吗。就这样吧···我是失败的人。”

一个声音出现了,吉尔喃喃的跟自己的意识聊着天。

“你放弃了吗?”

“我要死了··”

“你的梦想呢?你的人定胜天呢?打败乌赫鲁的抱负呢?”

吉尔惨笑道:“我马上要饿死啦,没有了···没有了··”

“没有什么了?”

“梦。”

“都没了吗。”

“···”

“艾露恩呢!”

“!!”

“你忘了她的吗?原来你忘记她了,什么山盟海誓,你就是一个懦夫。你还准备带她走,你能给她什么呢!混蛋”

“我没有忘记她呀”,吉尔祈求自己的意识不要折磨自己。

“但是你已经准备放弃生命了,她如果真的在等着你,你这么做算什么。”

“啊···!我没有忘记艾露恩!”

“那就活下去!在痛苦也要活下去!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快要饿死了···”

“你知道在哪里能弄到食物。”

“····我··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去找他了,太打搅他了··”

“活下去!”

“····”

“活下去”,吉尔的求生意识催促着他。

“活下去!”,吉尔沙哑的喊道,周围的几个流浪汉惊醒了,探头看了看,干咳了几声,桥洞又陷入了沉寂。

当农夫再一次把一块奶酪和小半袋红枣干送给吉尔的时候,他的老婆背着孩子走出了家门,农夫追了过去,那个诺德妇女回头打了他一巴掌,“你让那个瘸子当你老婆吧!”

吉尔低着头默默不语。那个农夫看着自己的女人走上了小路,风风火火的走了,但却无能为力。

农夫走了回来,复杂的看了看吉尔:“朋友,兄弟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别嫌弃···”

吉尔几乎要哭了:“您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会报答您的!我会报答您的!”吉尔把枣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感觉到食物进入食道滑进空空的胃中,好像听到了食物被消化的声音,似乎觉察到了肉从骨头上重新长出来了一样。

吉尔告别的农夫,走进城里去。他越来越从容,忍受着别人的责骂,他不再因为别人的嘲笑而掩面而走,他已经不在乎别人的指着鼻子的诟骂了。即使有人把一盘冷菜丢到了他的脸上,他也会蹲下来把食物吃掉,然后在感谢别人之后走掉。

他在每一个早晨祈祷着,祈祷着命运之神让他能改写自己的命运乐章。饥寒交迫的吉尔在等待中再也不那么狂热的祈祷奇迹的出现了,因为他不认为奇迹是存在的,他只相信有创造奇迹的人。他越来越理解阿卡迪奥老爷的不易,甚至越来越理解每一个人的不易。人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吉尔在流浪之中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庄,路过了一个又一个城镇。

有一天,他看见了很多的人在围观一张告示,吉尔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那个时候,他刚刚做完祈祷:“命运之神啊,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把握住她,用来改变我的命运。”

吉尔走了进去,在简单的阅读了之后,他看见了命运之神的微笑,那微笑绽放在晨光之中,美丽的像是月光下的艾露恩。

第六十章 父亲大学时期的故事 10

父亲坐在萨博马瑞恩和小葵对面,感到非常窘迫。父亲在上二楼的时候曾想把莱特一起拉过来,但是觉得一来莱特并不喜欢这个萨博马瑞恩,而来就是如果莱特和父亲都上来了,那对楼下那个库吉特人就太不礼貌了。

莱特知道父亲的意思,并不多说什么,沉闷的跟库吉特人喝着酒,不时的瞪他一眼,从父亲走之后,那个库吉特人就一直战战兢兢。

当父亲上楼之后,小葵微微的露出了笑容,父亲从她的阳光里看出了极其狡猾的一缕闪光,瞬息之间,小葵收回了目光,仿佛害羞一样的对我父亲点了点头。

萨博马瑞恩不善于言辞,生性木讷,常常因为自己耿直的作风得罪人。他听说过很多继母折磨小孩子的故事,所以为了小葵,他一直没有续弦。

他原来的老婆是他上司的女儿,南方官员纷纷北撤的时候,他的岳父让他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坐马车去乌克斯豪尔。结果第二天他的房间里面只留下了一封信:“不能所有人都背叛南方,至少我不能”,当南方解放之后,萨博马瑞恩回去过他岳父以前的旧宅,那里现在变成了一个面粉商的院子,那个目光狡黠的商人盯着他不知道他的企图。萨博马瑞恩只是叹息的自顾的四下游荡,不理睬商人的呵斥。从那里出来后,萨博马瑞恩彻底的与过去决裂了。现在他是罗多克公民萨博马瑞恩。

在两国的对立期间,萨博马瑞恩经历了很多事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把一个人夹在两国之间是痛苦的。曾经有一个斯瓦迪亚使团来访罗多克,这个使团的书记官当面斥责萨博马瑞恩为叛徒,后来虽然罗多克方面对萨博马瑞恩做了安抚,但是被同胞憎恶的痛苦,是很少有人可以承受的。这让萨博马瑞恩对北方越来越疏远。他的日子充实而平淡,在研究院分析抛射弹道和材料强度,负责监制机械模板等等。这些年的工作让他变得更加的稳重和内敛。他害怕交际,所以尽量的减少交际。在饭店登记的时候,他遇上两个善意的同胞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惊慌,在拒绝了两个人的好意后,他在房间里面感到了一阵微微的悔意:那两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很热情。

第二天傍晚,他发现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儿显得很愉快,在窗子边迎着夕阳露出了笑容。他以为是这次远行为女儿带来了转机,在交谈之下,他知道了女儿觉得头一天的那个斯瓦迪亚小子很有趣。这让他觉得有必要去跟这个小子聊一聊。

其实有一件事情萨博马瑞恩一直不知道,那就是他从不曾了解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是一个早慧的女孩。小葵从小的不合群并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她很聪明,这聪明带来了早熟。她总是无奈的坐在一群乐呵呵的玩着泥巴的小孩之间,俨然以小大人自居。当她12岁的时候,她甚至已经能有些沧桑的看待那些动辄的哭泣起来的17、8岁的少女起来。她的聪明在同龄人之中很难赢得伙伴,一朵小男孩表达爱意的小花或者一个小女孩表达友谊的草制手链只能得到她兴味索然的回应,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开始疏远她。这让萨博马瑞恩一开始就以为自己的女儿太过内向,交不到朋友。小葵喜欢听二三十岁的男人们的交谈,这些人已经经历了世事,却依然保留着少年的心,相比之下,那些同龄的以招惹女孩子为趣的野孩子实在是没什么可取之处。

萨博马瑞恩积极的给自己的女儿介绍着朋友,但是不久之后萨博马瑞恩总会发现女孩子被小葵的无礼弄哭,男孩子因为小葵的直白的轻视而自尊受挫。不得已,萨博马瑞恩只好开始请教医生,并且邮购了一本《哥布林和萨贝尔手把手带你成良医》,一开始马瑞恩以为书不好,想退掉,结果没有退成,马瑞恩只好细读了一番,之后发现其实书还是蛮不错的。小葵看着自己的父亲兴致勃勃的研究着书中的内容,不断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恩恩,果然妙绝··”的时候,总会暗自叹息:“父亲什么时候能理解我啊”,在马瑞恩面前,小葵永远是内向而温柔的小棉袄。只有小葵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不安现状,但是自己的父亲太单纯了,根本不能理解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的心思。他只是痛定思痛的拍拍小葵的脑袋说:“小葵呀,你小时候爸爸工作忙,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变得这么内向,是爸爸不好呀。你要听医生的话知道吗。”,小葵总是乖巧的说:“哦”。

“医生的话都是骗人的”。小葵总是这样想。每次医生给她开了用来让她开朗起来的新药,她吃完后就一个月不说话。萨博马瑞恩就此认定自己遇到了庸医,怒气冲冲的跑到别人家里面讨回医药费不算,还要逢人就宣传某某医生是庸医。久而久之,所有的医生都成了庸医,谁都不敢给小葵治病。只有一个年轻的医生说出去走走也许有效,萨博马瑞恩问了问小葵的意向,小葵心中暗喜,表面上淡淡的说:“爸爸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小葵开开心心的开始了冬日之旅,直到她在泡温泉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在水池里面小心翼翼的游荡。她好奇的看着那个人在烟雾缭绕之中左瞄瞄右看看,不时还不小心呛两口水。小葵心中大奇,想去看看这是什么人。当她划水近一点,那个人就远一点。小葵就慢慢的靠近他,很快发现了这是个男人。小葵大惊,她早就听说过男女之事,也听说过有坏男人喜欢看女孩子洗澡。小葵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虽然是个男人,却貌似比自己还要害怕,不妨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小葵把这个倒霉的家伙逼到了一堆石头边上,慢慢潜到了水下,悄悄的接近了这个人。她在他背后不远处站了起来,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冲着烟雾深处凝神观望,眉头紧促,好像如临大敌。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个倒霉鬼有什么动作,小葵有些无聊,开口问道:“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啊”

之后这个小子如受重击,在水中扑腾扑腾的翻卷了半天。然后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下,随机大惊失色道:“艾德琳小姐?!”

那之后的故事小葵越想越好笑,这个人解释了一番自己的难言之隐后,小葵去给他拿了毛巾。这个人用毛巾草草的围住了自己的腰,从水里跳了出去,对小葵表示了万分的谢意就埋头下山去了。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小葵一直记得我父亲用一只手抓住毛巾一路狂奔的窘样,并且一想到就不由自主的会露出笑容。这让萨博马瑞恩觉得女儿出现了明显的好转,因为平时,小葵甚至是笑都不容易的。

当父亲坐到了二楼之后,马瑞恩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但对于他之前反出斯瓦迪亚闭口不提。他只是简单的说了自己是北苏诺平原上的瑞博莱特堡人。他说自己的女儿叫小葵,能认识一个朋友不容易。接着萨博马瑞恩询问了父亲的情况,父亲老实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萨博马瑞恩说:“原来你是杰尔喀拉的大学生啊?我还不知道互相留学已经开放了。我在杰尔喀拉科学院里工作,我家住在河岸区11号,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来我家看看。我和我的女儿小葵一定会欢迎你的。”

父亲心中暗想,去了这姑娘的家只怕凶险重重,还是别去了。于是他说了一堆大学以学业为重,杂念需要放下,繁务应当减少云云之类的话,想委婉的告诉萨博马瑞恩自己实在是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抽不出时间去了。

萨博马瑞恩还没有听出味道来,小葵已经心如明镜,知道我父亲想跑,她突然笑着说:“阿卡迪奥先生既然有闲情来泡温泉,想必是有时间来陋舍一聚的。当然,如果您真的没有时间,我们父女也不强求,我们会记住您在温泉里的高尚举止的,我想我会抓住每一个机会为您宣扬的,这对于一个年轻的男人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不是吗?阿卡迪奥先生?”

父亲心中大惊,觉得这个女孩太厉害了,他看着小葵平静如水的表情和萨博马瑞恩不明真相的憨笑,心中叫苦不迭,过了半天,我父亲垂头丧气的说:“春天··春天我会去看望您好吗”

小葵眉头蹙了起来,嫌时间有些长,而萨博马瑞恩算了算,那个时候有一场春假,点头答应了我父亲。

父亲看着小葵,突然想到了艾德琳小姐,想起了蓝眼睛,想起了吉尔的艾露恩。女人,还真是麻烦啊。

父亲与莱特还有那个库吉特人踩着月光回旅馆的时候,小葵和萨博马瑞恩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三个年轻人继续的喝酒聊天聊到了后半夜才往回走。醉酒之后,父亲躺在床铺上,感到了脑袋在下沉,好像沉入了深渊之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他醒来准备下楼找点吃的时候,看见莱特在搬东西。父亲问他怎么了,莱特说:“那对父女搬走了,把向阳的房子留给了我们。对了,那个叫小葵的姑娘给你留了一封信,我放在你桌子上了。真是奇怪啊,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只待两天就走了。”

父亲的头嗡嗡直响,他拆开了信件:“明年春天如果你敢不来,我昨天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莱特古怪的笑道:“那个女孩子看上你了?”

“她想吃了我还差不多。”

几天之后,旅行结束。父亲一行人回到了杰尔喀拉。

布瑞尔在一个下午来到父亲的宿舍,跟他聊天,父亲从而知道了库吉特人准备回国了,现在正在准备最后的文艺告别演出。父亲告诉布瑞尔,他会全力帮助他弄好晚会的。布瑞尔表示了谢意,说只需要那把冬不拉琴就好。

那个时候父亲买了一个炉子,烟从一根安装好的导管伸到屋子外面,每天早上这个炉子就会被加进柴火,每天一个炉子要燃烧17个铜板的木柴,这些木柴是学校周围的农民的孩子从树林子里面捡来的。有些孩子为了增加木材重量,就往里面撒尿,等冻成冰后再卖给我父亲。结果有一次点燃了炉子之后满屋子的尿骚味。之后莱特揍了那个农民的儿子一顿。第二天那个农夫过来找学校要求赔偿,学校的门卫拒绝了他进入学校的要求。那个农民回去了,在下午的时候他带来了10个农夫把门卫痛揍一顿丢进了一个大木桶中,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进学校索凶,结果被学校的保安队击溃,10个人抱着头在学校保安处的墙角下顿了一夜。11个农夫走路回家的时候扬言要报复,学校如临大敌,写信给了杰尔喀拉的治安官,要求庇护。杰尔喀拉大学是一些教士和思想激进的疯子们聚集的地方,而杰尔喀拉周围的农民民风剽悍,治安官不想惹不愉快,于是一个漂亮的金蝉脱壳,把求救信转给了杰尔喀拉教区的主教。那个时候,150个拿着锄头、镰刀、钉耙的农民已经开始冲击杰尔喀拉大学。所有的学生都愤怒了,因为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农夫要武装冲击教育部门。他们匆匆的卸下了板凳、桌脚,从厨房拿来了木棍、菜刀。从格斗室拿来了搏击武器,用学校的马车车厢堵住了大门。站在楼顶上往楼下聚集的农民头上抡石头。

当主教的卫队赶来仲裁冲突的时候,已经有12个农夫受伤,其中一个死于第二年的夏天。而学生则声称自己有超过50人的伤亡,主教愤怒了,让学生不要虚报数字,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学生一步步的减少了自己的伤亡报告,最终准确数字就是5个人受轻伤,一个人受重伤。出现这伤亡是因为父亲和莱特、布瑞尔还有其他3个库吉特人准备顺着梯子爬上学校的钟楼观望敌情,结果爬在最上面的父亲脚滑了一下,摔在了其他五个人身上,造成了重大安全事故。

学校把这六个人称为六骑士,说他们为了保护学校做出了卓越的贡献。直到今天,你去杰尔喀拉大学的时候还能看见一组雕像,上面是六个人在向上攀爬梯子的样子。所有的学生在考试前都会去雕像前许愿取得好成绩,而男学生找女孩子约会的时候,也常常选在雕像下面碰头。那里已经成了杰尔喀拉大学最有名的景观。

主教裁判由于双方各有受伤的情况,那就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争斗了。学校方面当即响应了主教的号召。

但农民愤怒了,他们说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冲进过学校一步,只是不断被围墙上的学生丢下来的东西打破脑袋。主教威胁如果农民不退却的话,明年他将对他们的教区征收重税,并且撤销他们的教区,把之划归别处,让他们成为二等教民。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肉体疼痛让农夫们屈从了。他们与学校草草签订了100天不动手的君子协定。然后转着学校游行了一圈,打破了学校所有的外围玻璃和瓦片,唱着嘹亮的山歌结伴而去了。

杰尔喀拉大学坐落在杰尔喀拉城郊外的一个小镇子边上,地方偏僻,而且因为冲突中没有出人命,所以这次冲突不怎么为人所知。

直到开春之后,父亲都一直躺在床上面养伤,莱特被压骨折的胳膊打着绷带,布瑞尔的绷带则缠在脚踝上。在父亲痊愈的那一天,莱特和布瑞尔为父亲开了一个庆功宴。宴会上所有的留学生齐聚一堂,对在保卫学校中的英雄表示敬意。

布瑞尔说:“我们很荣幸曾并肩作战,斯瓦迪亚人与库吉特人一起受伤,维基亚人与诺德人死死地顶住了大门,罗多克人在各处照顾着伤员。我们为彼此而战,愿我们友谊长存!”

我很久之后遇到了布瑞尔,这个人听我说起父亲日记中记录的这一段故事时一边咳嗽一边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哗啦的。他说他很久没这么愉快过了,突然想起了年轻的事情让他感觉真好,就好像他依然还年轻一样。那个时候,布瑞尔的木屋前的桃花都开了,满屋生香。布瑞尔站在窗前,看着蓝天下一望无际的桃花林,陷入了沉思,他突然目光闪闪的转过头对我说:

“那真是个好时代啊。”

第六十一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1

当学生们在庆祝完了击溃农民之后,发现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农民不再愿意提供给他们廉价的物资供给和劳动了。

农民们赌咒着如果暴徒不受处罚,他们宁愿穷死也不愿意再为学校带来方便。这让一些学生非常的受不了,他们不是学校里面的那些苦修士,那些人常年的在山林中参悟圣贤之道,平时生活极其清苦,此时就算遇到物资封锁也不以为意。但是以留学生为首的这些普通学生养尊处优惯了,让他们突然的肩负起生活的重担让他们非常的不适应。

各种各样的谈判开始出现,很多奇怪的俗文也产生了。比如在每个星期的第一天,农民同意把物价恢复到正常水平,而在平时则针对学生惩罚性的收取双倍的价格。这造成了广泛的社会效应,比如每到星期一的时候,杰尔喀拉大学的督学就气得要死,因为他发现学生几乎全部逃课去买生活必需品去了,甚至校长也偶尔去。而杰尔喀拉的治安官则一次又一次的接到报告,说每到星期天的时候就有农民有组织的聚集在学校周围,目的不明。

这种不方便让治安官头疼不已,他微服出访了一番,知道了事情的内幕。

他不得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就是在杰尔喀拉大学区周围的几个村镇单独的实行周日和周一休息的制度,而在别处实行正常周末。这一点很有趣,后来约定俗成后便再也没有改变过,如今如果你到杰尔喀拉旅行,你会发现在周一的早上满街都是闲逛的人,这可不是他们消极怠工,这种生活模式源于很久前的一场的械斗,而械斗的源头是一架冒着尿骚味的火炉子。现在这些东西早已渺然不可寻,甚至为什么独独杰尔喀拉大学区实行特殊周末休息的制度的原因也众说纷纭。但是父亲的笔记里面却一口咬定,这是因为“莱特冲冠一怒的揍了一个乱撒尿的小子。”

那场宴会之后,布瑞尔他们库吉特人的告别演出被正式的提上了日程。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耽误了很多课程,他的老师让他不用去参加剩下的课程了,等到来年跟着年轻的一届一起上好了。父亲于是每天美滋滋的在学校里面游逛,无所事事。

有一天,一个近视的老校工拉着一车子的木材艰难的想爬上一个小坡,父亲看到之后在后面加了一把力,帮他把木材车推到了目的地。那个老校工回头打量着他,笑眯眯的,然后惊讶的抿了抿嘴喃喃自语。父亲觉得很奇怪:“老头。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是那个斯瓦迪亚人?”

“呃,是的,不过我很爱罗多克,真的。”父亲以为他又遇到了一个民族主义者,他平时就是依靠宣称着自己尊敬罗多克来脱离麻烦的。

“你应该爱的,你的父亲是罗多克人”。老校工拿下了帽子,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说。

“啊?!你认识我父亲?!”父亲大惊。

“恩,你的父亲去了斯瓦迪亚,因为他的主人曾经是我的主人。我是那个可敬的学士家的门房。学士去世后,我帮你的父亲变卖了学士的遗产,帮他收拾了东西,然后把夫人送到修道院去。那些事情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呢。学士当时希望我和你父亲一起去北方,我拒绝了,我不愿意离开故土。所以后来你父亲一个人走的。那之后我就没有得到你父亲的消息了。再后来北方佬来了又走了,萨兰德人却紧跟着又来了,那些日子苦极了,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父亲突然回来了。他找到了我,要我带他去找夫人,他说他现在生活的很好,可以负担夫人的生活。我就领他去了。你父亲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我听说他混上领主了,恩,这是他应得的。当我知道学校里来了斯瓦迪亚人,我就怀疑那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我看过你的样子,观察过你,然后我确定了,你只能是阿卡迪奥的儿子哈哈,你们有很相似的东西”,这个老校工定定的看着我的父亲说:“孩子,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父亲。”

父亲感觉到胸口涌满了泡沫,有些喘不过气,似乎满心都是感慨。就好像他突然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年轻的父亲乐呵呵的在时光里冲着自己微笑一样。自从离开了父亲之后,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他,说实话,他非常的想念他。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只是写信告诉加西亚将军:“我有些想我的父亲了。”他不好意思直接给祖父写信说这一点,于是告诉了加西亚将军。不久加西亚将军回信,信里面加西亚让父亲觉得孤独了就去维鲁加玩上几天,然后感慨了一下“你和你爹真像啊,有什么话不好意思互相说,就告诉我了”,那其中附带了祖父写给加西亚的一封信:“我其实很想念我的儿子”。

老校工说的没错,他们有相似的东西。

老校工看着有些发愣的父亲,指着宿舍后面的一棵柏树,“你父亲走的那一年栽下的,现在已经亭亭如盖了。”父亲看着那颗柏树,轻轻地走了过去,他摸着那棵树的表皮,感到了一股温暖,好像昨天祖父才摸过这里一样。

这些日子里,库吉特人开始从城里面采购进各种各样的鲜艳布匹、彩旗,借来了很多的乐器同时采购了大批的食物和用材,而且库吉特人出了足足1000个第纳尔邀请了一个斯瓦迪亚巡回演出的歌舞团来参加他们的离别演出。这让父亲很感动,他以为邀请斯瓦迪亚表演团是库吉特人用来对他表示友好的举动。感动之余他去了库吉特人租借的表演礼堂,找到了布瑞尔并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但是布瑞尔却咧了咧嘴:“哪个库吉特人会去关心一个斯瓦迪亚人?”周围传来了忙忙碌碌的布置着场地的库吉特人的笑声。

布瑞尔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把手里面的一面彩旗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库吉特人:“你可别这么自恋,当然,也别伤心。你知道这次歌舞团里面有谁吗?苏诺城新近出名的美人,苏歌儿。听人说,这个女人的眼睛像大山中的湖水一样蓝得让人心碎。如果你这次有运气能认识她,也算我们为你做了一件好事不是吗?嘿嘿。”

父亲哈哈一笑:“我是说库吉特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体贴了,原来是自己在找乐子啊。唔,蓝眼睛啊,我倒是见过一个蓝眼睛。”他在会场义务的帮着库吉特人布置了一下午的会场,他宁愿干一些重活也不愿意爬梯子去把彩带绑到天花板上去了,他现在对梯子有阴影。

多年以后父亲耐着性子,等大火燃烧了两天,直到火焰烧垮了德赫瑞姆的城门后他才骑着马进入了德赫瑞姆城。人们不解他为什么不从云梯直接爬进城市,父亲阴郁着脸:“要爬你们自己爬,我老老实实的走城门”,父亲一辈子都害怕着梯子,杰尔喀拉的那一下给他摔得太厉害。

父亲在晚上吃过库吉特人准备的烤香肠、酸菜、浓汤组合的晚餐后,一个人走了回来。

他一开寝室门,看见了莱特满脸不快的坐在墙根,屋子里面还有其他两个人:坐在桌子前面一脸微笑的哥布林和满屋子晃悠的萨贝尔。

父亲大惊失色,不知道这两个人来干嘛。

在之前的绑架案最后他见过这个萨贝尔几次,这个哥布林他看着也挺眼熟,好像在哈尔的那场宴会上看见过。莱特和他一样好奇。莱特在学校的击剑室训练了一个下午,一回寝室,这两个人就给了他一个彻底的拥抱,把他搂得喘不过气来。莱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反客为主的两个人在寝室里面指指点点,好像看着两个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怪物一样。

父亲用眼神询问着莱特,莱特耸耸肩表示他知道的不比父亲多。

哥布林顿了顿嗓子,说:“简单的介绍一下吧。鉴于罗多克科学院的邀请,我们奉斯瓦迪亚科学院的派遣来罗多克进行研究。罗多克观测了大量的星体数据并且在生产中总结出了很多新的化学配方,他们希望我们帮助并将其整理归类。然后你瞧,我接受了科学院的调度,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面,我们会在这里担当客座教授,我会一边整理知识一边教授你们课程。而我的朋友则教你们··呃···全部··”,哥布林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显得有些尴尬,好像他自己不知道‘全部’的意思一样。

父亲和莱特一起好奇的问:“全部?”

萨贝尔把一个墨水瓶在手里抛上抛下,那是一瓶高级墨水,是用维基亚最优质的胡桃种子制作的,价值3个半第纳尔。父亲看得一阵心慌,生怕他失手给打破了。萨贝尔说:“是的,全部。我仔细的看过你们的课表,一无是处,听着,一无是处。我将负责对你们进行全面的教育改革。”

莱特不置可否,他不想招惹这两个疯疯癫癫的人,但在心里对萨贝尔不满现在的教育表示支持。父亲则有些不快:“不是吧,我在课堂上学的书法和古卡拉德语是很重要的,而且我还学了很多哲学流派,每一个都很精辟,而且,我还旁听过政治课···”

萨贝尔摇了摇了头:“书法是女人和孩子追求的玩具,古卡拉德语只能让你出现交流障碍,至于哲学和政治嘛,我承认它们很重要,我会好好的观察一下你们的老师决定我要不要亲自教你们。对了我将在以后专门负责教授你们。”

父亲心中叫苦,他问道:“为什么你知道你一定会教我们呢?有那么多学生呢,不一定能做我老师吧”

“哦,是这样”,哥布林解释道:“我们提出的教育计划把罗多克教育部和你们的校长吓到了,他们说斯瓦迪亚人疯了,让我们如果开班的话就先从斯瓦迪亚学生试验起。所以你们俩一定是我们的学生没跑了,以后看看有谁选我们的课吧。”

父亲叫了起来:“那我自己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萨贝尔笑了起来:“你没法不同意。我们在维鲁加的时候曾受人委托去拜访过一个亲斯瓦迪亚的将军,加西亚先生。我想你,阿卡迪奥小子应该认识是吧。我也很惊奇,发现你们几乎是亲戚。在交谈之后,那个将军对我很信任,我这里有他的委托书,其中的原话是‘如果臭小子在学校里不好好干,那就什么都拜托你了,萨贝尔先生。帮我好好教育他。’”

莱特和父亲的冷汗流了下来:原来这两个人是来认徒弟来的,而他们自己是第一批试验品。

“那···”,莱特皱了皱眉头:“你们教我们什么?天文学什么的太笼统了把。”

哥布林说:“恩,天文学是我们的研究方向,你们能听懂多少就听多少吧。我主要负责你们的物理,数学和工程学。而萨贝尔先生则负责你们的化学、文学、历史,呃,军事、急救、野营,呃··还有什么来着,萨贝尔?”

萨贝尔严肃的想了想:“我也不记得那么多了,反正很多。”

哥布林闭着眼睛缓缓的点着头,表示自己责任巨大,比较有压力。

父亲和莱特看着这两个人,好像是两个奴隶看着奴隶贩子在讨论着自己的价格。

萨贝尔打开了窗户,说:“看!这可是一个新时代!年轻人的时代!我们会把你们推到时代的前列!”

其他三个人没料到他突然会来这么一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屋外一只乌鸦哇哇的飞过,气氛有些尴尬。没有收到反应,萨贝尔似乎浑然不觉。他转过身来搓着手嘿嘿直笑的问我父亲道:“晚饭吃啥?”,哥布林这个时候也停止了发愣,也咧着嘴笑道:“同问同问。”

在之后的几天里面,哥布林和萨贝尔布置好了他们的教工宿舍。哥布林给莱特和我父亲开出了证明让他们交给各自的老师申明学生调转到了别的老师的课上。萨贝尔唯一不要求换班的老师是莱特的政治老师和父亲的古卡拉德语老师。“这两个人的思想有点见解,你们可以去听听,对你们以后有好处。”

然后哥布林在屋子外面挂出了牌子,上面标注了客座教授将要新开的课程以及课程咨询会的时间。这块牌子曾经是用来预报天气的,现在苏诺的那片地区的人们不得不去科学院打听天气了。大批的学生参加了哥布林和萨贝尔的课程介绍讲座。这些人看到有那么多门新课程,以为斯瓦迪亚肯定派了整整一打的教授过来,但是当他们看见新老师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大批人直接走了,最后哥布林和萨贝尔只收到了几个学生,但是其中有一个萨贝尔非常青睐:罗多克学生马可.西撒。萨贝尔评价他是:“少有的一个领悟了古卡拉德政治精华的学生。”

天气开始转暖了,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开始复苏。大地开始由雪白变为灰白,然后从灰白中嫩嫩的变作灰绿。每一秒钟都可以感觉到空气变得更加的甜润了。父亲曾见过的在雪地里冻成一团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的在树枝上跳上窜下,太阳越升越高。厚厚的棉衣逐渐的穿不住了,大地快要复苏了。这个时候,如果站在解冻的溪流之上,闭着眼睛,舒张四肢,轻轻的去闻着空气,就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淡淡的泥土香味,这味道保留着去年秋天时的记忆,慢慢的扩散开来。

在冬天终于开始变得柔软的日子里,库吉特人终于要离开了。

晚会的那一天,学校迎来了一支华丽的舞团。库吉特人则在学校各处闲逛,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太快了,已经几年了,就要离开了。那天晚上的时候,盛大的汇演在醉酒的眼泪里面把最美丽的青春时光传递着。那个时候父亲和莱特、布瑞尔和西撒、维基亚人和库吉特人、北方人和南方人在一起纵情的歌唱着。

在舞会的最后,是布瑞尔的弹奏,而在他的伴奏下,苏歌儿的歌唱则是当之无愧的最高潮。当司仪示意场内安静的时候,布瑞尔弹起了冬不拉琴,凄凉而婉转的曲调悠扬在礼堂中央,人们静静的听着这首天籁之音,这调子卡扎克曾经在山林草莽中的那一个个的不眠之夜的篝火边上弹起过。这些歌曲已经浸润了太多的时光,酿成了芬芳的眼泪。

感伤的不只是库吉特学生,所有和他们一起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无奈。父亲记得他打过的那些架;记得他们一起在温泉里的胡闹;记得在农民冲击学校的时候他们大家的并肩作战。

布瑞尔的确和这把琴很有缘,我父亲没有听过卡扎克的琴声,如果他听过,他会发现卡扎克和布瑞尔的琴声几乎是一样的,只是卡扎克的更加凝重一些。

在布瑞尔的琴声稍稍的停歇的时候,帷幕拉开了,一个女人在黑暗之中开始歌唱,人们惊异于她的美貌,果不其然,她有一双漂亮得让人心碎的蓝眼睛。

在舞台艺术上,斯瓦迪亚已经出现了为突出主角而发明的跟踪光照,哥布林看过这种探照灯的图纸。他用一个木制旋转台,十盏高亮度的亚伦马灯和一张光亮的银箔做成了一台跟踪光照器。他在宴会的最后负责操作这架机器,用来在苏歌儿唱歌的时候把她在黑暗中照亮,就像用灯塔照亮一搜黑夜里的航船。

“你是她的灯塔”

哥布林在操作机器的过程里惊呆了,他被那双蓝眼睛和那美妙的歌声震惊了。那一瞬间里面,哥布林想起了人生里面几乎所有美丽的记忆:自己丢出去的第一架纸飞机;被科学院录取时母亲的眼泪;雨后从自己的窗台上的砖缝里开出的一朵小白花。那一刻,哥布林感觉心脏被人捏紧了,他喘不过气来。他心里全部的美的化身凝聚成了那双蓝眼睛,那双眼睛是哥布林心中美丽的终点。

而在人群之中,那双蓝眼睛却成了父亲恐惧的起点,那眼睛复苏了他对一场谋杀的记忆。他不动声色的找到了莱特,已经有些醉的莱特也很诧异,他仔细的看了看正在歌唱的苏歌儿,询问父亲是不是确定那就是他说过的那个歌姬。莱特当时只顾着逃跑,没有看清楚蓝眼睛张的什么样。父亲说他保证,“这么漂亮的蓝眼睛绝对不会有第二双”。莱特和父亲在人群里面细细的聊了一会,觉得首先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而且当时似乎流言蜚语说的是乌赫鲁和斯宾瑟杀死的二当家,同时一个歌姬也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这次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不过两个人决定静观其变,尽量不要跟这个女人碰面,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整个节目之中,父亲和莱特都深深的隐藏在人群里面。直到司仪在最后准备赞美一下六君子的友谊长存:“请我们最好的伙伴和战友,斯瓦迪亚来的霍.阿卡迪奥,斯洛因.莱特;罗多克的马可.西撒以及库吉特来的布瑞尔和他的两个库吉特伙伴!欢迎我们的六骑士!”

人们顺着彼此的目光在人群里面找到了故意潜藏的莱特和我父亲。两个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司仪和所有的学生欢呼了几个英雄的壮举。在人们的欢呼中,布瑞尔把冬不拉琴递给了我父亲,突然,布瑞尔目光一寒,意味深长的说:“库吉特人还会弹到这把琴的”,莱特听出了布瑞尔话中的味道,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会的,我们会在草原上让库吉特人为我们弹奏的。”

父亲则只是头皮发麻的站在舞台上,他知道,就在旁边,有一双蓝眼睛,轻轻的看着他,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双眸子轻轻的颤动。

第六十二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2

库吉特人走之后,留学生宿舍空了出来。人们在清理库吉特人的公寓的时候发现了大量的运算草稿以及一些描摹图纸。库吉特人看起来把他们能带走的一切都带走了,这让人怀疑,如果他们真的有足够的精力和财力,他们会不会复制出他们看到的每一样东西:大到一座花岗岩要塞,小到一架袖藏弩机。

萨贝尔对这些材料很关心,他让我父亲和西撒去把这些东西搬回来,他要检查。他跟哥布林按照科学分类法对这写图纸进行了归类。他发现其中攻城器械图纸占了接近一半,而诸如弩机、绞盘、轮轴等等可以迅速的转化为军用器械的图纸占了其余的大部分。而被很多学生视为珍宝的赚钱的鼓风机、筛谷机、脱籽机等机械的图纸只占了很少很少一点,并且作图简略,明显不像之前的那些图纸一样在每个零件的精确性上锱铢必较。

哥布林问萨贝尔:“这代表了什么?”

“这些学生肯定接受了国内的某种命令,不然的话他们的学习不可能这么有针对性”,萨贝尔说:“这些东西如果真的能改良库吉特人的作战模式,那么库吉特人的野心就不是草原上的那些城墙低矮的边镇了。因为那个时候高墙宽池对他们也已经不是障碍了。”

“这倒是”,哥布林说:“内战爆发前,斯瓦迪亚常年对库吉特保持着机械产品禁运政策,我听说那个时候库吉特人为了聘用斯瓦迪亚工匠不得不付出大量的金钱。即使很矮很单薄的城墙也能把库吉特人死死地挡住。但是内战中以及之后的几年里,罗多克人积极的支持库吉特人从北边进攻斯瓦迪亚,用来牵制帝国的力量。就是在罗多克工匠的帮助下,南部草原的则加西防线才被突破的。”

萨贝尔点了点头:“我至今都觉得与罗多可分裂是斯瓦迪亚衰败的开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斯瓦迪亚可能要触底了。”

“有这么严重吗?”哥布林看着一份抛石机的图纸草稿问道。这份草稿即使以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是做得相当不错的。其实在库吉特人的宿舍里面本来的草稿量远大于人们发现的存量,因为人们在一些焚烧桶里发现了大量的纸张燃烧后的残渣,库吉特人一把火把大部分图纸烧了个干净,以免在边境口岸遇到麻烦。但是可以预想的是,一旦走出边关口岸,库吉特人就会集中起来把他们脑袋里的东西全部画出来,然后这些图纸会被送到库吉特人的作坊之中,这些学生会成为第一批指导者,他们会负责教出一大批熟练工匠,教会他们怎么去根据图纸选择材料、怎么做出部件、怎么拼装。然后这些工匠会像种子一样在库吉特各地的军队或者地方上的作坊里面开花结果,并训练出更多更多的接班人。经过几年的时间,库吉特人就会不仅仅只是在草原上自由驰骋了,那个时候,高墙攻坚对他们也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斯瓦迪亚人向来把高墙作为自己最安全的屏障,并且以此来嘲笑草原民族的落后与蒙昧。如果有一天,库吉特人遮天的战阵里面,突然出现了工匠叮叮当当的拼装起的如林的云梯、架设好的巨大的投石机、安装好的成百上千的强力弩机,那么不知道中心王国的士兵们将会有一种怎样的心态。

萨贝尔和哥布林看着这些图纸陷入了沉思。

“快了··”,哥布林说。

萨贝尔默默不语。

哥布林已经写信给科学院说,经过一系列的观察发现,吞并了南部草原的库吉特人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胃口更大了,希望帝国做好应对措施。

哥布林接到的回复是:“已阅”。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很久之后哥布林详实的报告被人发现了,人们惊讶于一个小天文研究员目光的敏锐和预言的准确。人们在心里默默的叹息,如果当时有人听了听他的意见,以后会少多少苦难呐。

父亲很快的开始了新课程。他听着哥布林教他从最简单的毕达哥拉斯定律到比较复杂的线切求解,从基本的矩形研究到三角形再到圆形。父亲学的一头雾水。他每天拿着圆规不知道如何下手,好在哥布林不太苛求他。有一次,当哥布林告诉他圆的切线垂直于圆心与切点之间的连线的时候,他忍不住哥布林:“哥布林先生,我学这些切线啊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用呢?”

哥布林停止了授课,当时课堂上还有三个人,莱特在看萨贝尔推荐的《骑兵战术的应用》,丝毫不理会哥布林,西撒和另一个罗多克人则在睡觉,鼾声四起。哥布林并不在意自己的学生的不配合,“万事开头难”,何况这里还有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的。

其实父亲并不是喜欢他的课程,他只是不敢在课堂上忽略老师的存在。

“你瞧,这些知识的确很枯燥,没有铁马冰河那样让人热血沸腾;没有金发碧··蓝眼的美人一样让人心动;没有田园牧歌那样让人轻松。但是这些东西却是非常实用的,它能让你能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思想去感受这个世界。让你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巨大与浩渺,知道这个世界的伟大与永恒”,哥布林微笑着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住了,因为我父亲示意他想说话。

“先生,我看不到那么深远的东西。你能告诉我,但就你刚才的那个切线垂直于过切点的半径什么的能怎么让我感知到世界的伟大呢?我学了它有用吗?”父亲问道。

“···”,哥布林陷入了沉思。

“先生,您看。我们学的东西并不能让我们变得更加了解这个宇宙是吗?”父亲少有的逼问道,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愈发的迷茫了,他更加的不知道自己的前程了,同时他又不像莱特一样,敢于抛开一切的抓住自己的梦想。莱特现在已经彻底的对罗多克的大学教育失望,他转而专心的研究着军事课程,准备参加来年的军事考试,然后回国读军校。

“呃”,哥布林说道:“我想那个理论是可以证明我的观点的。”

父亲笑了笑:“先生,请你证明吧。如果您能说服我,我将全心全意的参加您的课程”。

“好吧”,哥布林说,“作为一个老师,被自己的学生提条件是一件失败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个价码不错。你听说过一个理论吗?”

“什么?”

“我们生活的世界时一个圆的,就像橙子一样”。哥布林说。

“听说过,那只是一些科学疯子的幻想罢了。这和圆切有什么关系啊。”

“你知道吗,在海边,灯塔里的人们在观测的时候总会发现,当船航行到离陆地足够远的时候,船身已经看不见了,但是桅杆却还能看到。这是为什么呢?人们起初以为这是水汽模糊了船体造成的,但是反复的观察让人们发现的确是船体看不见了,好像‘沉’下去了。有一种猜想就是说这是因为大海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平’的,它是有一个弧度的,关于弧度这个概念,你可以想一想橙子的表面的曲线的弯曲。我们假设这个船是一个切点,把这个包括陆地和大海的世界假想为一个球体。我们就可以算出一组数据。然后我们让船开出更远一些,我们将得到另一组数据。取得数据越多,我们最终算出的结果就越准确。你知道,我们可以算出来的将是什么吗?”

父亲被哥布林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那种天马行空的思维一下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世界··橙子一样的世界的···半径?!”

“对,橙子一样的世界的半径。这次来罗多克,我和萨贝尔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收集罗多克领航员观测的数据,用来结合我国的观测者的数据。从而得出一个更加精确的‘橙子世界半径’。现在,其实我们已经有一个数据了。按照斯瓦迪亚单位来算的话,有3200斯瓦迪亚里。”

“·····!”,父亲目瞪口呆。

“这就是那个简单的知识告诉你的世界的模样。这还没有完,你还记的我给你讲过的天文学里怎么求球体面积吗?”哥布林定定的问。

“4··4倍圆周率乘以球体半径的平方···”,父亲结结巴巴的答道。

“是的,这样,我们就知道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土地究竟有多大”,哥布林站了起来,把手张尽力张开,好像在丈量这个世界的宽度,“我想你也能大概的估计到这个世界的大小了,如果卡拉迪亚大陆是一颗星星,这个世界就像是无数个卡拉迪亚星星组成的星云。我们知道大陆三面环海,一面是沙漠,我人们为这就是世界的尽头,笑话!世界大得很。”哥布林看了看我父亲:“年轻人,世界大得很。”

父亲默默的在心中思考着这个刚刚涌进自己世界观的疯狂想法。

“孩子”,哥布林说:“你知道普通人和英雄的区别吗?普通人看见了砖头,就只是看见了砖头,但是英雄看见了砖头,就能看见一整座教堂。没有一个天生的英雄。懦弱和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傲慢。傲慢的对待不起眼的知识,傲慢的对待不起眼的人。去看看你周围的世界吧,去用心的体会他们”,哥布林直直的看着我父亲:“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是我希望,你能有一颗英雄的心。”那个时候课堂一片沉闷,莱特看书看得昏昏欲睡,西撒在睡梦中等待着萨贝尔的精彩课程,只有父亲默默不语,他感到无比的惊叹,一个小小的几何知识,已经把他的世界扩充的极大极远,那种感觉就像他小时被诺德女人抱出了房门,突然看见了坡下一望无际的麦田一样震撼。

那天晚宴结束之后,学生们散去,父亲和莱特等几个人被司仪纠缠着说着恭维的话。校工们搭起梯子开始卸下帷幕和彩带,剩下的人用扫帚清理着纷乱不堪的会场。那是布瑞尔字杰尔喀拉最后一次见他们,之后他们甚至没有正式的道别,第二天中午库吉特人就走的一个都不剩了,他们不能一起带走的行李被放在学校的门房里,上面写着标签注明要邮寄到什么地方。库吉特在罗多克的留**渐渐熄灭了,现在只剩了这一堆小小的行李。但是那些毕业生不会沉寂,他们将在随后的几年里面跟随库吉特王一起进入历史漩涡的最中心。

父亲一直等到最后才走,当他看见舞团的人热热闹闹的与所有的人打了招呼道别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刚在的道别里面,他并没有看见蓝眼睛。这让他很奇怪,即使以他一个外行人的阳光,他也知道,在今晚的剧目表演中,那个叫做苏歌儿的蓝眼睛美女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此时她的缺席的确显得有些失礼。不过父亲也乐得如此。

父亲卸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开开心心的往回走着,这个时候一个舞团的仆人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请问谁是‘斯瓦迪亚的H.A’先生?”

周围的人齐刷刷的回头看着莱特和父亲以及萨贝尔、哥布林等四个斯瓦迪亚人,而在斯瓦迪亚人的内部,三个人面无表情的把脸转向了我父亲。

父亲有些尴尬,取下了信。那个仆人说:“先生,如果你有回信的话,我会在这里等到天明。如果没有,我今夜就离开。”

父亲想了想:“你先等等把。”

在一个没有人的时候,他打开的信封。

“再会于此实感荣幸之至。您在苏诺的时候遗落了一些东西,我想那个时候的故事你不愿意我将给别人听的。那我就将给你听吧。我们将在杰尔喀拉逗留2个月,你可以在河岸区的水草饭店找到我们。苏歌儿。”

父亲无奈了,他记得小葵威胁他的语气与这次苏歌儿的语气如出一辙。

他打开了自己的墨水瓶,用小刀处理好了自己的鹅毛笔。铺上了一张纸,开始写回信。

“受到您的邀请,我很高兴,我不日将去拜访您。您可以称呼我为霍.阿卡迪奥第二而不是缩写。”

一架午夜里穿行在杰尔喀拉街道上的马车里,一个女人抚摸着一只小匕首上的刻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记得那个呆头呆脑的年轻男人在他的房间里的时候的样子,他看见了他绑在腰间的匕首鞘。后来她看见那个男人和他的同伴一起惊慌失措的奔跑时,他知道这两个人便是刺客,但是出于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她放走了他们,而且出于关心,她在第一时间去了凶杀现场,在那里她看见一个将死的男人对她投来求助的目光,手指着旁边的一柄匕首,好像在提醒她抓住匕首的主人。她一眼认出了那就是刚刚的那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她绕过了满身是血的二当家,把匕首拎了起来,悄悄的从旁门溜走了。她刚走不久,背后就传来了吼叫声。

她现在给匕首配上了一个可爱的刀鞘,上面镶嵌着胖乎乎的一溜小珍珠,中间镂嵌着一颗明艳的蓝宝石,纯净得像她的眼睛。

她再一次的抚摸了HA,把匕首藏入了怀中,黑暗里,只有淡淡的眸光在闪耀。

第六十三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3

春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学校公布了春假的具体日期。

在春假前的这一段时间里面,陆陆续续的有学生申请加入萨贝尔和哥布林的课程,因为他们的课程相当有趣。由于西撒的宣传,他以前的化学班和文学班学生有一半以上的人选择了转班,这让西撒的老师愤怒不已。这两个失意的男人无奈只能在周一酒价减半的时候去酒馆借酒浇愁,大声的说着诋毁学校的话。在酒馆里面恰好有几个喝酒喝得发蒙的学生,听见了乱糟糟的骂声,这些学生就冲出来,问是谁在骂学校。

这两个老师喋喋不休的兀自咒骂着:“你们不是也讨厌学校的规章制度么,现在我们痛快痛快嘴,你们一边凉快去把”。学生们和这两个老师的矛盾属于学校的内部矛盾。但是这内部矛盾放在酒馆之中却很快带来了麻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里面的当事人烂醉如泥,人们只知道他们一派在帮学校说话,一派在咒骂学校;挤在中间的人听了个大概,纷纷传言是市民与学生发生了口角;最外围的市民完全不明真相,他们听说在最里面,一群学生殴打着一个和善的市民。

终于,第一个酒瓶子从人群中飞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人群在咒骂声中沸腾了。

不久整个街区的市民和农民以及学生都接到了消息:酒馆之中发生了械斗。

学生们听说的是学生在被围殴,市民则听说学生在施暴。越来越多的市民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匆匆的关闭了铺面,拿出了家里的擀面杖或者草耙匆匆的赶往小酒馆;而学生则拉帮结伙的从农具店和铁匠铺抢来了各种器械,有些则把路边的小酒桌大卸八块,把木料拿在手里充作武器。

械斗持续了一个下午,造成了40人死伤。直到第二天,知道出了大事的治安官带着城市卫队来解散市民的时候,任由150多没来得及撤走的学生被困在各处的民居内。在交涉中,市民代表保证了让学生安全离去。但是当成群结队的学生离开的时候,家中出现了死伤的市民还是忍不住开始冲击卫队的封锁线,场面又一度混乱了,治安官不得不用自己的马鞭的硬木手柄为自己开路,他敲打着学生或者市民的脑袋,让他们理智一点。

他拉响了大路中间的警戒钟,让所有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然后他开始演讲。不久,一块瓜皮丢到了他的头上,他一辈子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发疯。然后在他停止演讲的那么几秒钟内,场面再度失控了。第二天傍晚,学生们才在卫队的护送下离开。这次奇怪的是,伤亡最高的居然是城市卫队,因为他们站在市民与学生中央。两伙人打不到彼此的时候,就尽拿他们出气了。

在之后的几年的时间里面,杰尔喀拉大学的失控成了全大陆学府的笑柄,人们普遍的把这种失控的原因归结于罗多克政府对市民力量的放纵。对这一点,萨贝尔只是淡淡的说:“相比于其他的国家,罗多克政府本来就是市民和农夫建立的,如果它傻到拿这群人开刀的话,它就会重新沦为一个愚昧的权贵国,变得不堪一击。这种失控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是新秩序之前的必经的震荡。”

莱特很崇拜萨贝尔,莱特准备去乌克斯豪尔军校的转校申请书都是萨贝尔起草的。但是在政治上,他激烈的反驳着萨贝尔:“如果不是罗多克政府一味的姑息暴民,本来平静如水的大学校园里怎么会掺杂进这么多的无谓的东西呢!如果有一种强有力的秩序去引导人民,那么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父亲处在老师与朋友完全不同的观点之间,他只能努力的去思考,如果是祖父,如果是加西亚将军,他们会站在哪一边。结果是不言自明的,在对这类问题的看法上,父亲与莱特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了。每次当讨论变成争论,直到最后终于维持不下去了的时候,父亲只能无可奈何的说:“你说服不了我,正如我说服不了你。我们还是朋友,这就够了,不是吗。”

在市民几次的对学校的围攻中,莱特总是站在激进的一派之中,这派学生甚至擅自使用起了弓箭。这造成了市民更大的愤怒,不久,市民中也开始有人带着打猎用的弓箭,零零星星的朝大学里面放箭了;而父亲和西撒则对市民表示了理解和同情,与他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也大有人在。

这些人背着学校激进的大多数与市民举行了谈判。市民感谢了他们的支持,同时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在没完没了的械斗中,他们根本无从辨别学校内部的势力,这样很可能造成误伤。

这些和平人士安慰市民:因为亚伦的罗多克大公准备扩充那里的一所海军大学,开设一些新课程,所以准备从杰尔喀拉抽调部分学院去补充那里的人员缺口,很快就会有部分人离开杰尔喀拉大学了。而他们将是里面的主体。从此以后他们就会远离械斗了。

在以往,很少有人会放弃杰尔喀拉这里的学习机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很多人感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里面很难再像以往那样生活了。所以当学校通知了这个决定之后,一些厌倦了斗争的师生很快报名了,他们在春假结束之后便不会再返回杰尔喀拉大学,他们会直接去亚伦报道。

父亲和西撒第一批报了名转校。

哥布林和萨贝尔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加西亚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来信告诉父亲:“去亚伦我不反对,但是不要再念你那倒霉的哲学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罗多克以后的希望在海洋上。也许是巧合吧,我知道那所海军大学的来历,我的战友就在里面。你知道吗?那里以前只是一个海军俱乐部,是北军军官在亚伦寻欢作乐的地方,我们在战后把那里变成了一个海军军官速成学校。罗多克没有海军,现在是一个挑战,因为什么都要从零做起;现在也是一个机会,因为在你面前没有资格老的狗东西在挡道。去了之后报名参加海事系吧,这些人都是将来的海军军官。不管你以后将在什么地方发展,在一批将要改写历史的人还不出名的时候认识他们,付出的代价最小,未来的收获最大,你懂吗?`````而且,除了帕拉汶,据我所知,亚伦的海事系是全大陆最好的```你不会后悔的。当初你入学的时候我就建议你学习科学类,但是你没有听从我的吩咐,我不怪你,因为哥布林已经告诉过我了,你的兴趣已经转向了,这是个好的开始。努力吧,小子。曾经有一个可敬的男人告诉过我,年轻人的前途是星辰大海。我想在也准备跟你说同样的话,努力吧,小子,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

父亲决定春假四处走走。维鲁加是必去之地,那里有小葵和苏歌儿虎视眈眈的等着他的羊入虎口,当然,还有艾德琳。想到艾德琳温和的脸庞的时候,父亲的心中便是一片温暖。这小半年来,他给艾德琳写过不少信,每次艾德琳都会给他回,但都是加西亚将军代笔的。然后在艾德琳的信件末尾,加西亚会分条缕析的点评父亲来信的遣词造句,“小子,这一段写得很狗血,虽然充分的表达了你的想念之情,但是不足以打动人心你知道吗?如果我来写,我会````”,一开始父亲很惊悚,因为他发现他与艾德琳的通信全会被加西亚将军看见,这感觉就像在大马路上洗澡一样。心里面的有些话他再也不敢随便的写出来了,他之后的连着几封信全部是写的对加西亚将军的崇敬之情。然后父亲惊奇的发现,加西亚给他邮来的月供每个月比以前多了30个第纳尔。

其实加西亚将军对父亲的心思心知肚明,他知道父亲喜欢着艾德琳,所以他有一次专门给父亲写信,告诉我父亲,完全不必担心他。“你不用再拍我的马屁了,不过话说,你那些话写得真不错,都是大实话,我最爱听年轻人说实话了。你们年轻人的信件来往我以后就不会检查了,我会让她的小女仆包干一切的。”

将信将疑的父亲写了一封信,无关痛痒的问了一些事情,然后在末尾他写道:“加西亚伯伯真的不会再检查我的信件了吗,有些信不过他呀。我来试一试啊,看他是不是真的没看我的信。‘打到加西亚将军’!”

不久父亲的月供断了。

并且收到了一封信:“第一,信中有不合适内容,不予转交;第二,本人确系没有信检制度,请你放心投递;第三,关于你最后一句话,等你回维鲁加后我们细谈,这之前我就不给你寄钱了,你先冷静冷静,然后到了维鲁加后把你的感悟告诉我。”

第六十四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4

春假开始了。

这是莱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在罗多克的春假了。由于皇家科学院会员的保举,以及莱特本身是贵族后裔身份的关系,乌克斯豪尔的军校很快的给他回了信,同意他在夏天开始的时候进学校参加预科,然后在秋天的时候正式入学。学校给莱特邮寄来了一张细则通知表,里面交代了莱特一些事情,莱特惊奇的发现,他的室友是一个老熟人,迪米特里。因为莱特需要从一年级开始念起,现在这个人是他的学长了,这让争强好胜的莱特多少有些不甘心。不过父亲劝他,遇上了熟人毕竟有个照应。说起来,迪米特里还算得上是父亲的亲戚。

莱特叹了一口气,说,也就这样了,现在在罗多克只剩下一件事情了。

父亲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他曾经听莱特说过,就是为他的母亲带回一些他父亲坟冢上的泥土。

父亲听说过这个高尚的老妇人的故事,所以他很支持莱特去寻找。

哈尔告诉过莱特,老莱特是在菲德纳山口附近巡逻的时候被伏击的,然后他被人带回了军营,死后葬在了军营后的一片灌木丛里面。

根据这个情况,父亲和莱特制定好了行程:首先从地势平坦的齐扎山口快速的回到维鲁加,在那里处理好了杂事(女人)后,一起去菲德纳山口寻找老莱特的坟冢,在莱特取到泥土后就直接去杰尔喀拉,莱特将在那里乘船返回哥斯莫,尽可能的见自己的母亲一面。而父亲则会返回维鲁加等待快开学的时候再前往杰尔喀拉。

萨贝尔一放春假就起程去沿海了,他要在春假期间收集罗多克沿海的7个观测站的数据做研究。本来哥布林也要去的,但是哥布林得知苏歌儿将在维鲁加逗留两个多月的时候,他跟萨贝尔说他自己脚气犯了,要去维鲁加修养一段时间。

萨贝尔很疑惑:“脚气要修养两个月?”

哥布林严肃的说:“是的,这份突然而来的柔软我等待了多年,如今终于出现在了我的内心。我的心跨啦一下,碎了。我需要这段时间要恢复它。”

“我说,哥布林,让我一个人去收集数据你也下得去手吗?你到底想去维鲁加干吗?”萨贝尔不解道。

哥布林一脸春意的望着萨贝尔,喃喃的说:“萨贝尔,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懂。”

萨贝尔看的全身发冷,夺路而逃,仿佛哥布林二当家附体。

刚来的父亲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哥布林先生,听说您准备也去维鲁加,我们一起走吧。我的马车准备好了,傍晚就可以出发,您跟我们一起吗?咦?萨贝尔老师怎么跑了喃?”

一直背对着父亲的哥布林看着空中讪笑着。父亲很纳闷,轻轻的叫了声:“哥布林先生?”,哥布林回头了,然后父亲看见了一个满脸娇羞的哥布林,似乎他心中带有无限的温柔。

不一会,正靠在树边喘气的的萨贝尔看见我父亲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萨贝尔抬头充满恐惧的说:“哥布林那货追上来了吗?”

“没有,天啊,太可怕了!”

“那可不怎地。想我纵横情场多年,却终究挨不过哥布林的一个眼神。”萨贝尔扼腕道。

师生两人靠在大树上喘了小半晌,一前一后瘟头瘟脑的去了。

在傍晚,父亲,莱特,西撒和哥布林坐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吱吱嘎嘎的开动了。西撒的老家就是维鲁加,他的父亲是维鲁加图书馆的馆长,在北军北撤的时候,图书馆的珍贵书籍被抢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堆农业、医学以及各类科普小册子。人们痛惜着大批的文物的丢失,西撒的父亲捡起了地上的一本农业书,他随手翻开了一夜,上面写着一句诗人的话:“上帝给了我们被焚烧殆尽的原野,我们用残破的手掌在这里播种着希望,破碎的大地会重新长出城市与村庄,就像冬天的漫漫黑夜会重新长出一轮夺目的太阳”

他对周围的人说:“北军抢走的东西,我们都记在了心中,先祖的智慧存在我们的生活之中而不是寄生在破烂的老古董里。他们留下的东西,才是我们的人民需要的。‘破碎的大地会重新长出城市与村庄’,北军给我们留下的是最珍贵的东西。”

从小西撒就在父亲的引导下博览群书,他执迷于卡拉德上古时期的政治制度。这种执迷让他对权力的理解从一开始就显得很深刻。他分析了各个时期的制度,终于发现,最佳的政治制度恰恰就是最开始的那种,归结为一个词,就是平衡。只要所有的人都能表述出自己的想法,那么人民所能迸发出的活力是无穷无尽的。一切压制人性的暴君,虽然在短期内能集中各种资源,显出一种近乎神的力量,但是这样的人以及他们留下来的功业,现在全部化为尘土了。农民记得的只是上古的时候流传下来的朴素的美德,他们尊重的只是那些尊重他们的人,热爱的只是他们的土地。至于荣誉与理想,爱国与忠君,关他们什么事呢?

西撒有一个梦想,就是有一天他能看见这种古老的制度被回复,每一类人都有自己的发言人,这些人共同的商议着关乎国家命运的决定,在国家需要保护的时候挺身而出。所以虽然罗多克的政治制度不完美,但是比较其他的国家,西撒还是很幸运自己能生在罗多克。但他的最终梦想是所有的人都能有一天获得自己的权利。“这是疯子的狂想”,西撒心里说。

哥布林若有所思;从我父亲那里知道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的莱特以及父亲本人如临大敌,如履薄冰;西撒在一边不明真相,兀自的插科逗趣,想活跃气氛。

这马车在黑沉沉的田野里轰轰隆隆的朝维鲁加开去,泥土已经开始泛着清香了,河流小溪也彻底的解冻了,车外的世界在一股清凉里透着希望。在这样的夜晚走下车去,就能感到一股冰凉,皮肤会起鸡皮疙瘩;在这样的夜晚,安静的等待着黎明,人们很容易就能想到已经过去了很久的往事。就好像一切还年轻,一切还只是春天的黎明,充满了未知,充满的希望。

车轮压开了湿润的泥土。整夜只有马夫的咳嗽声,马匹的喘息声,车轮的转轴声。嘈杂而安静,喧闹而寂寞。各怀心思的四个人坐在马车中,等待着维鲁加的到来。

加西亚听着阶下的父亲痛定思痛的忏悔,面无表情。但是艾德琳却不住的掩嘴偷笑,加西亚在父亲到达之前就已经跟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好了,知道内幕的艾德琳觉得父亲严肃的说话口气太坏了。我的父亲就只差朗诵诗歌了,加西亚看了看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儿,心中一阵得意,但是也突然一酸,“她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在哥布林和萨贝尔去杰尔喀拉任教的时候,加西亚接见过他们,对他们的印象不错,这次哥布林来访,加西亚像对朋友那样的接待了他;见到莱特和西撒的时候,他也尽了地主之谊,像是一个父亲接待着自己孩子的伙伴;但是见到我父亲的时候,加西亚将军用了‘阿卡迪奥先生’来称呼他。父亲大惊失色,当即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后悔。

哥布林和莱特、西撒在一边看着我父亲倾诉衷肠的模样,忍俊不禁。

过了很久,我父亲好话说尽时。加西亚终于说:“小子,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的父亲满脸土色的说:“认识到了,实在是我的错,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加西亚突然哈哈大笑,过来大喇喇的左右亲了他两下:“小子,跟你爹一样忠厚老实哈哈。去跟艾德琳说说话把,她可是很想你哟。”

艾德琳的脸微微的变了变,轻轻的埋怨父亲:“说什么呐”,脸慢慢的红了。她在侍女的引导下慢慢的走开了,路过加西亚的时候,在他胸口上锤了一拳。莱特眉头一紧,艾德琳的出手动作好干练!但是他很快就被这种父女的温馨感染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莱特只觉得前途一片暗淡。

在简单的午餐后,西撒搭上了马车回西城区他的家去了。西撒也决定报名去亚伦,不论他做什么决定,他的父亲都会支持他,所以这次回去他跟他父亲知会一声就可以了。他和我父亲约定了出发时间,然后挥手道别了。

送走了西撒,父亲觉得应该着手去拜访那两个麻烦去了。比起苏歌儿,他觉得小葵更头疼。他决定先去拜访苏歌儿,等这头完事儿之后再去会一会小葵。

他摸出了胸口的那张便条,看着上面的字喃喃自语“河岸区的水草饭店么··”

父亲走回了院子里面,慢慢的往屋子里面走。回去大厅的时候,莱特已经回房休息了,哥布林则在跟加西亚谈着什么事情。父亲在旁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加西亚对哥布林笑了笑转过头来问父亲有什么事情,父亲说:“哦,你们先聊吧。我就是问一个地方怎么走。”

“哪里啊?你跟管家说一声,让他给你准备就好了”,加西亚安排道。

“叫水草饭店,好像就是在河岸区。”父亲回忆道。

“什么!?”加西亚大吃一惊,“小哥布林正准备去那里找他的老相好呢。”

“哦?”父亲严肃的打量着人民教师哥布林,心想原来老师也是有爱情的啊。

哥布林大窘,“我只是仰慕她而已,自从她在杰尔喀拉独唱之后,我就被她身上的气质感染了。只为艺术,只为艺术。”

“独唱?她有一双蓝眼睛是吧?”父亲问道。

“是啊。”哥布林说。

加西亚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两个一起看上哪家姑娘了?”

第六十五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5

我父亲和哥布林一起来到水草饭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们在头天晚上在大厅里与加西亚将军和艾德琳聊得很晚,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天气依然比较的湿冷。壁炉里面旺旺的燃着散发着芳香的木料,这些木头都是果木,天气寒冷后会有果农把木头劈开晒干,然后选择最优质坚硬结实的燃木送到维鲁加来。加西亚说,抓住的萨兰德俘虏说他们之所以能在寒冷的沙漠上度过冬天,是因为他们储备了一种石头。

“他们管这种东西叫煤”,加西亚解释说。“其实这种东西古卡拉德的历史学家介绍过。上次哥布林还有萨贝尔路过维鲁加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这个时候加西亚扭头去问哥布林:“你还记得吗?”

哥布林正在望着旺旺的炉火发呆,这时候他回过神来:“啊,是的。那种石头。古卡拉德时代的人就发现了一些裸露在地表的这种石头,他们用这种东西取暖。不过这样的石头比较少,很快地面上就没有这样的石头了,人们循着矿脉去寻找,发现这条黑色的石头带像一条泥鳅一样一头扎进地下去了。开采太过费力,因而除了少数人,使用这样的东西的人挺少。”

加西亚说:“是啊,不过在罗多克,你知道吗?使用这种了不起的小玩意的人可不是王公贵族,而是铁矿工人。罗多克的铁矿矿脉很多都和煤矿离得不远,经常有铁矿的地方也有煤矿。有些作坊里面甚至就是用这样的石头熔炼钢铁的。这种石头很优秀,真的很优秀,小小的一点就能足够一小队士兵一天的取暖”,加西亚看着旺旺燃烧的壁炉发呆,“寒冷是一个主要原因。如果有大量这样的石头,我们就敢深入沙漠追击狡猾的萨兰德人了。”

哥布林说:“是的,这种石头非常的珍贵。但是据我所知,如果没有足够的科技进步来抵消获得这种石头的成本,使用这样的石头是非常得不偿失的。也许有一天这石头会大行于世,但是不会是现在。希望上帝保佑,让我们的后代能用这些石头开创一个新时代。我们的时代会进步,人类会进入一个言论自由,思想自由,信仰自由的新时代,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时代。”

加西亚:“·······”

我父亲:“·······”

有事没事的聊了一些后,加西亚不经意间询问起了我父亲去水草饭店的意图。父亲老实交代与

苏歌儿在苏诺有交情,莱特吭了两声,父亲当即反应过来,老于世故的加西亚便不再追问,他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谈话。然后告诉他们,管家第二天会把他们送到水草饭店。知道了父亲将要去拜访一个歌女后,艾德琳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但是父亲却觉得满心的愧疚,好像他做了什么十分对不起艾德琳的事情。

加西亚在所有人都离开大厅休息的时候,留下了我父亲。这个时候大厅里弥漫着果木宁静的燃烧后发出的淡淡的香气,火炉边上放着一个小搪瓷炉子,炉子里面盛着半炉水,水中泡着橘子皮,橘皮水这个时候沸腾着,噗噗的发出细弱的轰鸣,散发着醒神的气息。橘子水香与木料香充斥在大厅里,熏得人昏昏欲睡。

沉默了一会后,加西亚说:“明天那个女人也许很漂亮,但是你心中最漂亮的应该只有一个。”

父亲有些愣神,但是随即明白了加西亚的意思:“我明白的,加西亚伯伯。”

父亲和哥布林等在水草饭店的大厅的时候,那个管家帮他递交了之前苏歌儿留给他的便条,饭店的一个跑堂的人拿着便条去联系歌舞团的人了。哥布林和我的父亲等在那里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父亲打量着这里,发现比起苏诺的翡翠厅来,这家饭店在装潢和建筑样式上明显的输了一大截。不过父亲安慰着自己,反正自己不是这里的常客,好不好与他也没有关系。饭店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廉价的风景画,这些都是新出道的画师用来换黑面包的成果,一般一张画就能换2升半的葡萄酒和5个黑麦面包,差不多能对付两天充饥用,长期的这种生活能培育出非常优秀的画师,前提是这些人能坚持到最后,绝大多数的画师在出徒后5年内就改行了。坚持到最后的那些人一般都是饿的瘦骨嶙峋但是手艺绝伦之辈,那个时候他们会在某个书商或者艺术爱好者的帮助下开始转运,他们一张画开始变得值钱,可以换回来几个星期的葡萄酒和黑面包了,再以后,他们就可以开始用第纳尔为他们的画定价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父亲发现哥布林显得很紧张,就如同吉尔参加舞会前那样。父亲第一次品尝到了窥看到别人的感情的感觉,这种感觉说实话,真不错,特别是对面还是自己的老师。

当那个递交表条的仆人一边道歉一边出来的时候,一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在那个仆人尴尬的看着父亲和哥布林的时候,父亲发现了这个盛气凌人的年轻人正在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父亲觉得莫名其妙,哥布林也只是耸耸肩。那个年轻人鼻音极重的吭了一声,走掉了。那个仆人凑过来低声的说:“小姐邀请你们进去。”

随后这个人一路小跑的去追赶那个走掉的家伙了。

用毛巾擦着桌面的伙计目睹了这一幕,只是撇撇嘴好笑。自从那个叫做苏歌儿的美人住进这家饭店以来,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访她,在两段约会中间,经常就会出现这样的不愉快来。饭店老板告诫过所有人,不得掺入这种争风吃醋之中,因为仆人经常会擅自的干一些传话,安排见面的事情,平时这样干无所谓,但是这段时间来的都是维鲁加有头有脸的贵族子弟,万一惹上什么不好对付的角色,对饭店来说百害而无一利。饭店老板现在都在想,如果不是对方的价出的足够高,他早就不愿意接待这一群斯瓦迪亚人了。

不一会,上次那个帮着苏歌儿送回执的舞团小厮跑来招呼我父亲。在热情的讨好中,他把哥布林晾到了一边,父亲感到了尴尬,他打断了小厮的恭维,让他只管领路就是。这个舌头灵活的家伙一路上讲着这段时间他们的演出项目和接待的各色人:“您绝对是与众不同的一个,苏歌儿小姐只主动的接待过一个客人,那就是你。”

父亲指了指哥布林:“还有这位先生呐。”

小厮点头称是,但却不愿意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一句话。

不一会他们便穿过了院子,院子里的几株柳树开始抽芽了,远远的看出有股隐隐约约的绿意。一些不知名的鸟开始从温暖的草窠中飞出来,在初春的树枝之间探头探脑的梳理羽毛。在一个独立的屋子前面,那个小厮介绍这里就是苏歌儿小姐的住处,单独占了一间房子。“进去吧,先生们,苏歌儿小姐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父亲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问到了一股幽幽的香气。甚至还没有看到里面,父亲就好像已经感到了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投来了热切的光芒。

苏歌儿的话题大部分都在父亲身上。她注意到了哥布林目不转睛的注视,不由得露出了一种疲于应付的笑容,勉强的把哥布林带进谈话中来。

其实苏歌儿也不知道自己对父亲的这种感觉算什么,甚至她觉得有些纳闷。

很多人恭维她,送她小礼物,为她写作诗歌。在她最开始到翡翠厅的那几年里面,她一开始接触这些热切的男人的时候会觉得非常的激动,她接连的相信了几个男人的许诺,但是那些男人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后,就逐渐消失了。慢慢的苏歌儿开始试着去分辨男人们说话的真假,但是很快她就绝望的发现,这些男人无一例外的在撒谎。她慢慢的开始关闭自己的心扉,在那些最挣扎的日子里,她越来越不相信别人。她开始攒钱,她的侍女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全盘相信的人之一,她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一个耳环,一幅发簪,一柄小金杖,一颗宝石,她明明暗暗的积攒财富,准备等到钱物足够之后就离开苏诺。很快,她的储蓄就足够她离开,然后在什么地方买一块地种上葡萄和小麦,养殖牛马与羊群了。但是她突然迷茫了,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她只能继续的在翡翠厅等待着转机,直到有一天,一个毫无心机的客人手足无措的坐在了她的面前。在短短的时间的交流中,她发现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似乎是绝无仅有的不去刻意逢迎她,并且没有撒谎的人之一。那天晚上的时光她之后一直在慢慢咀嚼,然后自己露出微微的笑容。

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笨小子会真的冲动去杀人,她一路心跳着去拿回了匕首的时候,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想更多的了解这个男人的情况。她认识很多上层社会的人,这些人告诉了她一些最近的趣谈,包括哈尔的经济危机。

人们说,在危机中,哈尔弄丢了一个乡巴佬领主的儿子,这个愣头青小子为了一个小库吉特女仆而差点死掉,真是个大傻瓜。

苏歌儿问:“这个傻瓜叫什么名字呢?”

“什么霍.阿卡迪奥二世把,什么的”

“H.A!”苏歌儿做梦都在摩挲着匕首上的那两个字。她做过一个梦,梦里面傻乎乎的霍.阿卡迪奥二世抱着一个小库吉特女孩子在千军万马冲左突右冲,就是不愿让别人伤害她。这个梦让苏歌儿在梦醒之后满心的温柔:一个不撒谎,老实厚道,还愿意为了保护小女孩儿付出生命的傻小子么···

苏歌儿看着温和的霍.阿卡迪奥二世,恍惚间有了一种感觉:她想与这个人一起老去。

各种花言巧语比不上一个敦厚的微笑;各种富丽堂皇的礼物比不上一柄充满勇气的匕首;各种空洞的许诺比不上一段为了弱小的人甘于冒险的壮举。

霍.阿卡迪奥第二背着窗户坐着。

苏歌儿打量着他,他笼罩在一团柔和的光里面,像是梦中骑着白马在草原上奔驰的那个少年。不,这就是那个少年。

这个时候,苏歌儿甚至没有看到,哥布林在黑暗的一隅,悄悄的盯着她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两泓深不见底的秋水。

第六十六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6

在晚饭来临前,苏歌儿邀请我父亲留下来参加一场表演。这次维鲁加的一些中层的文职官员会来参加。在表演后,苏歌儿认为最晚在九点左右他们就可以共进晚餐了。

父亲看了看哥布林,哥布林一脸想要留下来的表情,父亲于是对苏歌儿说:“好吧,小姐,我们会留下来看您的表演的。”

苏歌儿微微的笑了,说了一句让哥布林始料不及的话:“先生晚上没有事情吗?”

父亲听出了这是逐客令,他尴尬的看了看哥布林,哥布林憨憨的笑了笑:“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父亲从这里面看到了自己以往的样子:面对女孩子手足无措的时候的样子。他心里只好笑。

苏歌儿的表情像是被风稍微吹皱的一汪清池一般。她思量着,发现如果赶走了这个不识趣的哥布林,可能霍.阿卡迪亚第二就会一起走。苏歌儿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快。

“好吧”,苏歌儿重新恢复了笑容:“哥布林先生,很高兴您能留下来参加我的表演。我的演唱将会在六点左右开始。我要去准备了,希望您能喜欢我的歌声,我不想让您失望。”

“哦,您的演唱美极了,我听到您的歌唱就会觉得很愉快”,哥布林说。

这种话苏歌儿经常听到,这个时候听到哥布林这样说,她甚至已经在疲倦里生出一些厌恶了,“这又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吧”,她心里想着。

“哦?”,苏歌儿突然问道:“可是您好像并没有听过我唱歌吧,您是怎么知道我唱歌美极了呢?曾有人跟我说过在梦里面听见过我歌唱过,哈哈,多么美妙的一个谎言呢。他们以为所有的女人都爱听的。”

“其实我真的听过您歌唱的”,哥布林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是在梦里面吗?”

“说实话,真的好像是梦里面一样”。哥布林点了点头:“我上次见您是在杰尔喀拉的大学里面,可能您已经没有印象了,当时我是为您准备灯光的人。我一直看着您呢,但是您不会知道的。我一个人站在楼顶的黑角落里面,控制那台追光灯。我多么想和别人一样,走到楼下去,凑近一点好看您更加清楚一些,但是我生怕我一离开,灯光就会出什么问题,影响了您表演,所以一步都不敢走的,呵呵,我一直看着您的。那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音乐了。”

这个时候苏歌儿注意到了我父亲努力掩饰的微笑,这让苏歌儿感到难过。同时,哥布林的话也让她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起来。

“谢谢你,先生,你能喜欢我的演唱我真的很高兴,哥布林先生”,苏歌儿衷心的感谢道。

水草饭店自带了一个小的歌剧院,可以坐下接近200人,大部分观众坐在一楼呈三角形的的观众区里面,这个三角形的顶点就是一个显得有些狭小的舞台,而在左右墙壁上则有大大小小一共有8个包厢,我父亲和哥布林就座于其中的一个。他们看了一通柔术表演、山区舞蹈以及几个口技者的插科打诨。父亲看得津津有味,而哥布林却明显心不在焉。父亲知道,哥布林在等着最美味的一道菜。

父亲没事儿的时候就打量着左右两个包厢里的人,这些人或笑嘻嘻或死板着脸看着表演,父亲很喜欢看着这些人的各式各样的动作,他觉得有时候这些人的动作比舞台上的人的表演更有趣。这昏暗的而暖和的气氛容易让他想到在白鸽山谷的那些冬天,那个时候,诺德女人会在暖房里面帮他热上几块小羊肉,然后给他讲一些北海的故事。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学士遗孀也曾经在这里为他缝制衣服,她在暖烘烘的炉子边上昏昏欲睡,安详的像是一只阳光里的懒花猫,那个时候炉子里燃烧的木柴哔哔啵啵响着,伴随着老妇人的鼾声,响过了一整个冬天。

这些记忆隐隐约约的进入他的脑海的时候,他就会感到莫名的一股沉重。然后想起自己的妈妈。他知道妈妈为什么跟他有距离,因为那些雨雾飘渺的传说:他挤走了自己祖母。

他没见过自己的祖母,他只能从学士遗孀的身上去揣摩着自己祖母的样子。那种说法让他心碎。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不会挤走自己的祖母的。

父亲在心里面决定,不论如何,他要站在弱者这一边,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们的。他心里面想着可怜的老祖母,想着自己那同样可怜的妈妈,还有老管家,接着是吉尔,莱因。这些人现在都不在他身边了,有些遭遇了人生的挫败,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已经魂归大地。他一想到莱因冷冰冰的躺在地下,就会一阵阵的难过。

那些暖室里昏昏欲睡的时光多么让人留恋啊,那些阳光灿烂的童年岁月是多么让人留恋啊。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他想做的事情就是保护生命中美好的东西,保护那些可怜的人。

有一次哥布林问他对罗多克平民要求更多的权利的这件事怎么看。

“这是他们的本分”,我父亲毫不思索的答道,经过了跟西撒的接触,他了解了越来越多关于人人平等的社会的美好图景。“他们本来就应该享受这些东西。不是吗?政治史里面讲过了,在帝国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些公民奉献出了他们的权利,用来支持帝国度过饥荒或者战乱等等困难。但是当这些困难过去后,帝国却不愿意返还权利了,高低贵贱出现了。现在,罗多克人给全大陆的人做了一个好示范,政府应该逐步把人民的权利返还给人民。”

哥布林挑了挑眉毛,转过身对西撒说:“你同化了一个北方佬呢。”

西撒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的嘲笑着莱特贵族本位宣传的失败。莱特一言不吭,但是他私下的找过我父亲:“你这样会害了你的,也许有一天还会让我们分道扬镳。”

父亲只是默默的听着,但是保护弱者的决定,却已经因为小时候的一系列的经历和长大后接受的教育而变得无比坚定了。

“我要保护他们,不管有什么困难。如果我做的好,莱因便不会死去;如果我做的好,老管家便不会去世;如果我以后做得好,我就能帮助更多的人。我是会关爱别人的人,不是那个挤走自己祖母的人”,父亲在心中这样的想着。

关于父亲的这种想法,哥布林找过萨贝尔。哥布林自己吃过权贵的亏,所以对父亲的这种想法他表示了赞同。而萨贝尔则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说:“恩,如果弱者强大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是弱者了。”

哥布林不解,让萨贝尔解释一下。

“你看”,萨贝尔摊了摊手:“现在罗多克农夫的生活已经成为了全大陆农夫的羡慕对象。很快,那些所谓的弱者就会在酒馆或者地头上互相商量,他们一定会的,商量他们怎么才能获得这种自由和尊严。然后那些一盘散沙的弱者就会凝聚起来,这时,如果一个能代表他们的集团出现,那么,你认为他们还是弱者吗?这次从苏诺平原经过的时候,你没有听见农夫们说过吗?一个领主的儿子在依林达哈解救了一个村子的农户,现在所有的农夫都想为他工作呢。这个年轻人,我开句玩笑话,可能是苏诺平原上对弱者最有号召力的人了的。”

“恩,我听说了。估计是哪家少爷闲的没事儿做吧。做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他家的领主老爹肯定气得发疯”哥布林讽刺的说。

“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些农民被救的不久前,我听说卡扎克就是死在那里,而我们的霍.阿卡迪奥就是因为那个强盗绑架了他的女仆才追过去的。也就是说,当时霍.阿卡迪奥第二当时就在依林达哈。你认为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愣头青小子是谁?”萨贝尔笑道。

“霍``霍.阿卡迪奥第二?!”,哥布林吃惊道。

“恩,现在我们看来,一个同情民众、解救农夫、为了自己的小女仆甘冒风险的小子是笨蛋。但是有一天,如果斯瓦迪亚那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夫们要选一个他们的代言人,你说说,这个笨蛋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最合适的投资?”萨贝尔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哥布林撇撇嘴,“霍.阿卡迪奥不像是谋国者的样子啊。”

“谁一开始都不是。现在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莱特似乎在各个方面上都超过了他。但是也许半个世纪或者一个世纪以后,那个时候的人们再来评价他们的时候,就会发现莱特不如霍.阿卡迪奥第二最大的一点”,说道这里的时候,萨贝尔停顿了一下,好让哥布林仔细听他的下一句:“莱特站错了队。”

“你```你是说民众最终会```取得权利?”哥布林不敢再猜测了。

萨贝尔走到窗户前面。拉开了窗帘,一道晚霞在窗外淡淡的燃烧着,把天空烤成了紫红色,透明里又散出一阵微微的蓝色。“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度过历史应该知道,人民总有一天会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的。”

说道这里萨贝尔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个道路会很漫长,就如同那种珍贵的石头煤一样,它迟早会彻底改变我们的世界,但是这个过程会相当漫长。如果用一个人的生命去度量这种漫长程度,我们会感到绝望的。”

最后一群鸽子鸣响了那道天边的霞光,好像在唱响古老制度的挽歌,也想在呼唤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父亲从思绪中把自己摆脱了出来,因为这个时候,主持人大声的宣布:“让大家鼓掌欢迎来自苏诺的苏歌儿小姐!”

帷幕拉开了,穿着者古代仙子打扮的苏歌儿从天而降,她衣抉飘飘,好像是一个古老牧歌里才有的精灵。人们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惊艳的出场。其实这是罗多克工匠的一个最新的发明,他们只是简单的改装了一下诺德传过来的一种装货绞盘,把他改良了一下,可以制造出演员翩翩翻飞的动作。人们传说诺德的皇家武士团团长就当过酿酒工,当时他推的就是这种绞盘。

苏歌儿开始歌唱了,第一首是《罗多克的春天》,这是罗多克现下最流行的歌声,然后她又唱了几首古卡拉德的诗歌。别处心裁的是,在卡拉迪亚大陆的歌曲唱完后,苏歌儿唱了一首东方诗歌。这首诗歌是从大山东面传来的,由萨兰德的诗人带来的。

萨兰德人说这诗歌来自于一个极东面的帝国。萨兰德人的族人曾经与这些人交战,并且俘虏了他们的一些士兵和工匠。这些人被萨兰德人的族人带到了沙漠的尽头,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在那里萨兰德人翻译了他们的文字和诗歌,据说现在大陆上用的纸就是这些东方帝国的子民带来的。萨兰德人说这些人和库吉特人是同乡,但是颧骨没有库吉特人突出,并且秉性温和,不会游牧,但是农技娴熟。而那首诗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大陆。父亲在大学里面学过这首诗歌,但是他没想到这诗歌唱出来后显得这么动人。

父亲呆呆的听着,趴在栏杆上看着苏歌儿。听到最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时候,父亲问哥布林:“先生,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觉得特别感人。”

“哦,我知道的。‘山上有成荫的林木,林木上有娇艳的枝角;我心里爱着你呢,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恩,是的。虽然您违背了翻译里面不改变文字本意的原则,但是不得不说您翻译的很好。咦?您的声音怎么这么柔和啊?”

“你猜。”

“到底为啥?”

“因为我是小葵呀。”

父亲大骇,猛一回头,看着小葵一幅意兴索然的模样坐在后面。

“?!”

“怎么了?”

“你把哥布林老师带到哪里去了?!”

“什么我带到哪里去了,我带的动一个大男人吗?刚才我没事溜达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这包厢里奔后台去了,估计是会他要好的戏子去了吧。我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就看见你一幅望穿秋水的样子盯着那个歌女,我就进来坐坐咯。你不欢迎呀?”小葵做出一幅伤心的样子。

父亲不明此女来意,只觉如临大敌。

“欢```欢迎,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哦,我爸爸他们行会接受邀请过来看表演,我就被带过来了,没想到撞见你,真不幸呀”,小葵伤心的吐出了一口气。

“你觉得不幸还跑进来?为什么不溜掉呢?”父亲盯着小葵问道。

“哦,我向来提醒一下某人,约定的事情要遵守。如果你还不赶快到我家去拜访我```我父亲,你在温泉镇偷看我洗澡的事情可是会传出去的哟。好了,你继续看你的美人吧,我回去了。”小葵大摇大摆的走了,把父亲包厢桌子上的一串葡萄和一盘糕点顺便请走了。

父亲被这个变故弄得哭笑不得。

哥布林在帷幕旁边,看着站在舞台上的苏歌儿歌唱。他想起了那一个个孤独的观测着星星的晚上,那些日子本来对哥布林是充实的时光,是他快乐的源泉,是他事业的全部。

但是现在,这些东西一钱不值了。他想一想那些看不到苏歌儿的漫漫长夜都觉得可怕。他觉得星星不再有魅力了,因为这里有比星星更迷人的亮光。

哥布林安静的看着苏歌儿。

苏歌儿轻轻的唱响了最后一句歌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句歌词清亮的传开时,哥布林、小葵以及苏歌儿自己,心中均是微微一痛。

第六十七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7

那天的晚宴苏歌儿提前离开了,这让歌舞团的团长很不快,因为这很失礼。

萨博马瑞恩倒没和他的同事一样觉得遗憾,他坐在第二排餐桌中间的位置,他的女儿小葵看起来很高兴的和在和一群同龄姑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事情。这种景象让萨博马瑞恩觉得温暖。不过他忽略了小葵偶尔一闪而过的忧郁。当苏歌儿离开的时候,小葵敏感的发觉了什么事情。

她跟马瑞恩说自己想出去走走。

马瑞恩说:“要我陪你出去吗?”

当小葵用表情回答了他之后,他点了点头:“别跑远了。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就要回去了。”

小葵点了点头。

她记得刚才这个苏歌儿唱出最后一句歌词的时候自己心里的感受。她的一个老师告诉过她:“你伤心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是谁,你就爱上了谁。”

小葵努力的想把这个念头打消掉。她知道自己想起了谁。

她从一个走廊传过去,院子两边种上了柳树和槐树。周围是一些男男女女在光线暗淡的树影下幽会。她走进了旁边的一个石屋子,这是一个小巧的高级餐厅,她以前来过这里,一般只有高级会晤的时候人们才会选择这个地方聚餐。她有一种直觉,苏歌儿会来这里,而霍.阿卡迪奥也会在里面。

她询问了一个端着盘子的女人,问她看见苏歌儿小姐没有。

“就是那位斯瓦迪亚来的小姐吗?”那个女人问道。

“是的。”

“她在三楼呢,我刚才看见她进去的,现在应该还在里面的。我走了,小姐,我还有工作呐。”

小葵定了定神,看了看这幢漂亮的石房,房子的墙壁用一块块扁平的石块垒成,契合的非常漂亮,给人一种结实的安全感。小葵从一扇木门走了进去,她沿着旋转的石阶上楼,每走出几步,就会有一灯小小的油盏亮在旁边。她走到三楼了,里面传来了柔和的音乐,她把手按在门上面,充满期待,但是又不敢进去。“他们不会在一起吃饭的吧,一定不会的。”

她终于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悄悄的窥看着里面。

苏歌儿热情的向我父亲和哥布林打听着自己今晚表演的成功与否。她期待着他们的评价,我的父亲和哥布林齐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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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布林补充说:“很好的,就是我真的担心您掉下来。所以您在表演的时候,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跑到帷幕旁边去了。我怕您看见我分心,就站在帷幕的黑影里面。还好,您一点事都没有出,还表演的这么好。”

父亲点点头:“是的,哥布林老师半路跑了,没带上门,这可给我害惨了。”

哥布林咦了一声:“我出去怎么害了你呢?”

“哦,上次去洗温泉我撞见了一个脾气古怪的女孩子,你开门她瞅准机会就跑进来了,给我吓的!”

听到哥布林关心的话之后,苏歌儿没有感到温暖,反而感到了一种失落,如果这些话是另外一个人说的就好了。这个时候听说还有一个女孩子在跟父亲在交往,苏歌儿更加的感到不是滋味。她自信自己的优秀是大多数人比不上的,多少人都陶醉在了自己的魅力之下,但是,当她开始试着主动的去交往一位男士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在爱情里面非常适用,经常在若即若离里面故意的敷衍对方反而更能把人闹闹把握在手里。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自己爱的人,这种技巧是施展不出来的。真的施展不出来,天啦,这可是对我重要的人,怎么能那样呢。

这种好感的来源苏歌儿也说不清楚,也许这种人现在很少见了吧。苏歌儿也想过,这种朦朦胧胧的感情不会一下子就变成爱情的,但是这种好感真的很少见,也许苏歌儿的这种特殊的身份让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所以当她一旦在绝望之余发现了一个可能存在的美好时,就显得有些进退失据了。

苏歌儿知道,有这种高贵的秉性的人的确越来越少了。在今后的日子里面,当欺骗与残暴再次成为世界的主流的时候,父亲的这种天性会为他带来无数人的青睐的,他自己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卡扎克曾告诉过他:“这一千个第纳尔会为你买来你想象不到的东西的”,父亲并没有相信,他只是想满足一个人的意愿。在多年之后,父亲惊慌失措的从苏诺平原上一路溃逃的时候,无数的农夫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掩护着这位山那边的领主。追兵都很惊讶,群众的本性都是谁取得胜利就加入谁的,但是当父亲处于那样的大溃败的时候。农夫们却为他宰杀了自己的牛羊;为他指明了道路;为他甘愿接受农田被焚毁的惩罚。这种东西,父亲的确想象不到,卡扎克的英灵在多年之后对父亲露出了微笑。

正如同祖父不知道自己在萨兰德有一个好名声一样,父亲也不知道自己在斯瓦迪亚的乡下有一个好名声。甚至当我多年之后到达诺德的时候,码头上的人都知道山那边的领主的故事。我很惊讶,我曾问过一个老水手,问他这些故事是从哪里传来的。他说,这些故事是从鲁达堡传开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些斯瓦迪亚的移民开始移民那里,里面的一些人似乎很崇拜山那边的领主的美德,只要有机会,这些人就会四处的宣扬着他们的仁慈。

多年后我见到吉尔伯伯的时候,我给他讲了这些事情。吉尔伯伯当时已经在着手重建一座毁于战乱的北海城市,这座城市在整座大陆都有一个极其响亮的名声。诺德王建议吉尔伯伯将城市改名,不然不论他做的多好,他都会被这座城市曾经的光辉掩盖住,同时这座新兴之城也会因为这个名字给他带来政治压力与非议。

吉尔伯伯拒绝了,他坚持重建这座游侠之城,并给它命名以前的名字。他跟我说:“这座城市曾经是黑夜里唯一的星星,直到现在,无数的人都想怀念着自己温和的父辈一样怀念着这座城市。就如同你祖父和你父亲曾经有过的善举,这些善举曾维持着人们在苦难岁月里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

“所以”,吉尔伯伯对我说:“人们不会忘记这种美名。我们不需要也不应该担心前辈的名声成为我们的包袱。这种先人的美名只会成为鞭策我们前进的动力,成为我们恪守美德的榜样。所以,正如同我将继续命名这座城市为禅达一样,如果有一天,你要做什么事业,你应该如同你的父亲和祖父一样。”

吉尔伯伯在那间昏暗的小木屋里面看着闪闪烁烁的油灯:“也许有一天,你会如你的祖父和父亲一样,深陷命运的苦难之中。你会和他们一样,亲眼见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在你面前被毁灭;你也许会遭受百般折磨,忍受不尽的非议。但是你要在心里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身上流淌着你祖父和你父亲的血液,你和他们是一样的。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他顿了顿,仿佛国王在加封一位骑士一般。

“你是山那边的领主!”

苏歌儿的晚宴结束了。父亲对于她的示好一再的无动于衷让她很快找回了自己,她变成了那个周旋于男人之间游刃有余的苏歌儿了。她在心里默默的为这个忠诚的男子祝福,她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什么重大的变故,这个男人是不会爱上自己的。从头到尾这个年轻人好像只是把自己当姐姐一般,这让苏歌儿感到了一点小小的失落,但是旋即,这种失落又变成了她心中一团暖暖的温柔。她微笑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傻乎乎的小子,听着他毫不做作的赞美。

哥布林闷声坐在一边,默默的喝着蘑菇汤,嚼着涂了芥末酱的牛排,然后假装在喝水的时候看苏歌儿一眼。这种举动让苏歌儿觉得很可爱。

“哥布林先生,你很口渴吗?”苏歌儿明知故问道。

“呃,那个``是的,这块芥末牛排太够味儿了。口渴的不行``”,哥布林吞吞吐吐的说。

苏歌儿把端起水壶,然后慢慢的给哥布林把杯子蓄满,“看就看吧,别假装喝水了”,苏歌儿淡淡的说。

父亲正在对付一块萝卜,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问:“看什么?”

苏歌儿微微一笑,哥布林按耐住心中狂喜:“没事儿没事儿。”

晚宴很快就结束了,至少哥布林觉得很快就结束了。苏歌儿推开了参加公开宴会的应酬,专门来接待父亲他们俩,这个时候她又领着这两个人离开。在一边的仆役都猜测,这两个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然歌舞团的女主角不会这么的去接待两人。

苏歌儿把他们送到了门口,轻轻的给他们施了礼,送别他们。

哥布林走在后面,恋恋不舍的看着苏歌儿,苏歌儿对他点了点头。父亲看着苏歌儿,爽朗的笑了笑:“小姐,我们这就走了。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再见面了。”

苏歌儿欲言又止,哥布林只是看着他却说不出来话。

父亲这个时候起哄道:“苏歌儿小姐,我的老师会难受的。他会想念你的,我知道。”

苏歌儿第一次露出了戚容,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做了一个小决定。她凑到了父亲耳边:“阿卡迪奥先生,你一定记得那柄匕首吧,我会保护好它的,把它留给我作纪念吧。还有,不要再撮合我和别人了,好吗?我自己有打算的。”

说完后,她笑吟吟的站了回去。

哥布林莫名其妙的发现我父亲身形大震。

哥布林和我父亲最后一次想苏歌儿道了别,这个时候月亮隐入了云层中,暗淡的透出一点点的颓废的光影。树枝里面有夜莺的歌唱与猫头鹰的咕啾声。春夜温柔。

父亲在水草旅馆找到了等了他们很久的将军府的马夫,这个男人靠着凳子睡着了。父亲问了他吃过饭没有,他说管家告诉他,把人接回去了再吃。

父亲很惊讶:“原来你连午饭都还没有吃啊。”

父亲从饭店老板那里称了一斤酱牛肉和两袋可以做汤的燕麦,把这些东西交给了马夫。

马夫说:“我晚饭迟不了这么多。”

“带回去给你的妻儿吧,说不定他们还饿着呢”,父亲说。

哥布林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慷慨举动,想着萨贝尔的疑问“这个笨蛋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最合适的投资?“

哥布林在心中默默的想:“他到底是凭着自己的天性这样做的还是有目的的这样呢?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如果是前者,这种力量对他也许并不一定是好事。”

马夫领着他们出了大门,他找饭店的跑堂要来了一张粗纸,包了牛肉,然后把牛肉和燕麦一起放进了自己座位下的一个暗仓里。他回头准备扶哥布林和我父亲上车的时候,发现我父亲有些尴尬的看着另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前,一个中年男人安慰着自己的女儿,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哭个不停,不知道是怎么了。

哥布林好奇的过来问父亲,“你认识她吗?”

“认```认识的,今天跑来吓我一跳的就是她。我明天还要去拜访她。”

“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吓着你的样子啊。”哥布林纳闷道。这个时候父亲为了避免尴尬,已经跳上了车,哥布林随后也走了。马车在马夫的皮鞭响声里开动了,路过那架马车的时候,哥布林透过窗户看了这个女孩一眼,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怎么了?先生?”

“那个孩子长得好像艾德琳小姐啊。”

第六十八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8

“又要去见女人?!”

这是加西亚将军听我父亲说他准备去拜访一个工程师和他的女儿后的反应。

父亲很尴尬,但是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和这个女生相识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他含糊其词的说自己和那个叫做小葵的姑娘实在泡温泉的时候认识的。

加西亚面色铁青,满是揶揄的补充道:“原来是洗澡的时候认识的啊。”

父亲纠正加西亚,不是洗澡,是泡温泉。他告诉加西亚,那个地方当时有差不多一百多人共浴,算不得什么的。

加西亚哼了一声:“你小子别骗我了,我往年冬天的时候都会带艾德琳去那里泡温泉的,如果我没有记错,女宾区是在山上。中间跟男宾区隔开了大半个山腰,你们要是隔着这么远还能眉目传情我倒是真的服了你。你肯定是自己找一条小路跑上山去赏花去了。”

父亲急了,看着莱特,希望莱特能帮自己说话。莱特过来告诉加西亚:“当时有一大帮库吉特人在那里,这些人自己跑去女宾区偷窥,然后回头告发我们。这件事情很丢人,我本来不愿意再提的。但是现在您怀疑了小阿卡迪奥先生,这我就必须说出来了。这真的不管他的事,将军阁下。”

加西亚被父亲和莱特的话整的晕头转向,他耸了耸肩,一言不发的看了看在一边安坐的艾德琳。艾德琳听见谈话停止了,她敏锐的感觉到,现在大家都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这半年的日子里,小阿卡迪奥一直和她保持着通信,这种体验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并且加西亚默许了这种交往,她读过一些古代的爱情故事,她觉得,他们正在名正言顺的交往之中。但是这次小阿卡迪奥回来之后接连的拜访各种女士,让她心中多少有一些不快。这个时候虽然她表面上一直说着不在乎,但是心中是在乎的。

她说:“爸爸,没事儿的。小阿卡迪奥先生要去拜访什么女士,和我们没有关系不是吗?请安排车辆送他去吧。我要去照料葵园了。园丁老伯昨天已经帮我把土翻好了,我今天去把土块敲碎就好啦。我走了,你们慢聊。小阿卡迪奥先生要去哪里,我们可不能阻拦他的。”

加西亚在心中称赞女儿说话柔中带刚,以退为进,还狠狠的警告了父亲一下:“你要是在去招惹别家的姑娘,就和我没关系啦”

父亲心中咯噔一下,艾德琳说这话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莱特,莱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后他又去看看加西亚,加西亚咧了咧嘴,一脸的“活该”。

当艾德琳在女仆的引领下走下厅堂的时候。加西亚似乎正在深深的思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特别的好奇。他转过了头:“喂,小子。你真的被人一路抬到女宾区去了?”

“是啊,他们从山路一路跑上去的。库吉特人好像不怕冷一样,架着我嗖嗖的就上山了。”

“那```下次我带你去泡个温泉```话说你还记得上山的路吗?”加西亚挑着眉毛问。

“记是自然记得的,不过```恩?!加西亚伯伯,你要干嘛?莫非你想去```?”父亲大惊失色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这种人吗?我是想提醒一下那里的老板在那里设一道栅栏,不然以后女宾入浴岂不是危险之极。我一片好心,瞧你想成什么样子了!”加西亚一脸正气的为自己的辩驳道。当他看见莱特和我的父亲都是一脸的‘不信’的时候,他老脸一红,摆了摆手,示意结束这个话题。

然后加西亚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看了看我父亲,然后一字一顿的问道:“听哥布林说,你昨天晚上看见了一个跟艾德琳长得很像的小姑娘?”

“是的。她就是我要去拜访的那个。”父亲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哥布林跟我说了。刚才那些话是说给艾德琳听的,不锉一锉你,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艾德琳。对了,她俩是怎么个像法?你确定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她们相貌相似吗?”加西亚追问道。

“是的”,父亲说:“她们的发色,瞳孔,还有脸型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比艾德琳小是吧。”

“恩,据我看来,大概小三到四岁,是一个稚气未脱的艾德琳。对了,她没有艾德琳小姐漂亮,也没有艾德琳小姐温柔,她简直一无是处```”,父亲还要借机一吐心中不快顺便拍一拍加西亚的马匹的时候,加西亚打断了他。

加西亚转过头去看了看莱特:“莱特先生,你应该很忙吧,现在?”

莱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的,先生。我要去研究一下过几天的行程了。我得计划一下怎么去菲德纳山口,我先失陪了”,说完莱特站起来,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告辞走出去了。

加西亚笑着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莱特倒是很懂事。父亲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刚才那不动声色的对话就是逐客令。加西亚眉头皱了皱,觉得这个小子有的时候真挺笨的。

“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很少。这件事情关乎艾德琳的身世。关于艾德琳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你慎重对待。并且我希望你以后持重一点,不要让我的小艾德琳伤心好吗?”

“好的,加西亚伯伯,我知道该怎么做。”父亲这个时候知道加西亚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于是他变得严肃起来。

加西亚开始给他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开始于加西亚与我祖父分别之后。这相当于祖父故事的一个延续。在这个故事里面包含着加米奇燃烧的田野、包含着加米奇将军孤傲的身躯、包含着被战乱蹂躏得一塌糊涂的大地。同时它也包含着一片葵花地,包含着葵花地里面哭泣着的艾德琳,以及艾德琳的哭诉:“我有一个妹妹!她不见了```妹妹不见了```”

父亲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艾德琳不是加西亚伯伯亲生的,而且她可能还有一个妹妹,既然小葵长得和她这么相似,那````“天啦”,父亲忍不住叫了出来。

加西亚停止的讲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是吧。”

“那个叫小葵的姑娘很可能就是艾德琳失散的妹妹啊。”父亲把眼睛瞪大了,这种故事他从没有想过会在自己身上经历过。“怎么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战争,很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你在斯瓦迪亚长大,你不知道一家几口人飘零到各地,十几年后又团聚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小艾德琳的命运就是战争留下来的一块猩红的伤疤。这是她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忘记过的事情,你知道吗?她经常在梦里面惊醒过来,说她梦见妹妹被人夺走了。小艾德琳看不见,她的世界雾茫茫的一片,这次你带来的这个消息的重要性我想你应该知道。”

“是的,将军,我知道的”,父亲回答道,然后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我明天就去问萨博马瑞恩先生小葵是不是他捡来的。”

加西亚悲哀的看着小阿卡迪奥,“你这个笨蛋,你之前知道艾德琳是我收养的吗?这种事情别人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你?小孩子被遗弃的痛苦会伴随她一生,收养孩子的家庭一般不会愿意提起这件事情,如果可能,他们甚至希望永远不提及这让人难过的往事。你这样去问,别人如果不揍你那才是稀奇。”

“伯伯说的是。那我应该怎么办呢?”父亲挠头道。

“这样,你可以问一下那位马瑞恩先生早年的经历,男人一般很喜欢讲述自己的历史的。你着重问问他,十几年前萨兰德人入侵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回来之后一字不漏的告诉我知道吗?”

“是的,伯伯。”

加西亚走到了窗户边上,看着园子里的艾德琳。她已经换上了便装,一件米黄色的粗布亚麻衣裳。艾德琳远远的坐在一片园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园丁在一边整理着一堆木箱子。去年秋天,父亲出发去杰尔喀拉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茂密的葵花海,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艾德琳小小的身子坐在地头上,用一柄小锄头敲碎在冬天板结的土块。午后的光洒在地面上,艾德琳的背影看上去像是一个孤独的玩耍的小孩,没人人陪着她,她只是心满意足的守望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侍弄着让自己温暖的土地。

“不要负她”,加西亚说。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艾德琳的身影,在柔和的光影里若隐若现。

第二天早上,当莱特和哥布林正在加西亚的书房因为路线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父亲已经跳下了马车,走到了萨博马瑞恩告诉过他的地址的房前。

背后那个马夫在几天前的晚上接受过他的好意,所以见到我父亲,这个马夫非常的热情。管家告诉过这个马夫,“这次小阿卡迪奥的行程比较重要,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老爷已经给他留了回程的钱,你不用等他了,把他送到了你就可以回来。”

但是马夫觉得这样很失礼,他坚持询问了我父亲,问要不要等他。“等到明天早上都没有关系的。老爷还有别的车架,我不会耽误事情的。”

“不用啦”,父亲微笑道:“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回将军府的。谢谢你。”

车夫终于吆喝着马匹走开的时候。父亲在门前退开了两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收拾的很别致的小屋子。屋子前面种上了一架葡萄,现在油油的抽出了一些小叶子。一些不知名的藤蔓的新触手正在慢慢的沿着老藤杆往上攀爬。这间小房子很幽静,像是白鸽谷里的那些安静的院落。父亲清了清嗓子,咳咳两声。他走上前去,拉起门环扣了两下,里面立马传来了狗叫声。还有一个念念叨叨的声音:“雅各布,怎么了,扯我的腿干嘛,哦,有人敲门啊``”

过了好久,门吱呀一下开了,一只小狗先窜了出来。它嗅了嗅父亲的靴子,然后四下的撒欢溜达去了。随后一个老态龙锺的男人探出头来。

“你找谁啊?”

“你好,我叫阿卡迪奥,我是奉约前来拜访萨博马瑞恩先生的。”

“啊```哈卡迪劳呀```没听我家先生说过啊``”

“是阿卡迪奥,老伯”

这个有些耳背的老头子终于把我父亲的名字说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5、6分钟了。父亲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料到。他想的是怎么打开话题,怎么套出萨博马瑞恩的话,但是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连房间都进不去了。

他无可奈何的站在门口。

“年轻人,你``有什么事没``?没什么事`我关门啦。”老头子很和蔼的说。

“别啊,老伯。我已经说了几次了,我是来拜访马瑞恩先生的。拜访!马瑞恩先生!”父亲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喊着说的。

老头笑着冲他点点头:“恩,我家先生是叫马瑞恩的```”,那表情就好像他真的听懂了父亲的话一样。

父亲不知道为什么马瑞恩家要请这么一个糊涂的老头来当门卫。他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啊,大清早就在门口乱叫”,说着,一个穿的松松散散的少女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了出来,当她看见我父亲一脸挫败感的站在门口的时候,她惊叫了一声,转身跑回去了。老头子探出头来看看我父亲,又回过头去看看跑不见了的小姐,不知所措。

不一会,萨博马瑞恩亲自出来了。

“你好年轻人,我们等你很久啦。”马瑞恩笑道。

背后已经穿戴完毕的小葵脸红扑扑的站在马瑞恩背后,对父亲毕恭毕敬的施了一个礼。

“请吧”,马瑞恩指着院子里面,然后带头走了。父亲跟了上去,小葵走在最后面。

突然,父亲腰间一疼,小葵收回了拳头,恶狠狠的压低声音说:“你个混蛋,看见我没打扮的样子了。肯定是故意的!”

马瑞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你们年轻人说什么呢?”

小葵立马微微的笑道:“小阿卡迪奥先生说他和那个叫做苏歌儿的歌女吃饭,吃的可愉快了。原来那天苏歌儿小姐撇下我们,就是找他去了。是吧,哦?”

父亲也不知道小葵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有些哭笑不得。

父亲还没开口,马瑞恩就说:“哦,没什么。我不计较的。倒是我的那些同事挺失望。”

当他们走进一个门洞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一大片花园豁然开朗。

“哇,好大的花园啊”,父亲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想调节一下。

“恩”,马瑞恩停下脚步介绍说:“这是给小葵种花用的,这是她的爱好。”

“哦,是这样啊”。父亲应承道:“不知道,小姐喜欢种什么花啊,我听说罗多克人很喜欢郁金香的。”

“哈哈,你猜错啦”,马瑞恩纠正着说:“是有很多小姑娘喜欢郁金香的,但是我女儿可不一样。”

“那小姐喜欢种什么啊?”

“葵花。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喜欢葵花。”

第六十九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9

“当时我正在,唔,我想想。应该是在加米奇盆地里面游走。后来我在加米奇海湾坐船离开的,那个时候萨兰德人把我们的800士兵和6000多加米奇平民困在海滩边的一座要塞里。不久之后合约缔结了,萨兰德人回了加米奇堡,我就在那里坐船回杰尔喀拉了”,萨博马瑞恩跟我父亲谈论着自己当年的故事。

他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军旅生涯,因为这些故事很容易就会追溯到他背叛自己同胞的历史上面去。所以他在自己的材料上写自己的从军生涯大多数着墨于后来的罗-萨战争,而对之前的独立战争,他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同情南方人民,加入了南方的手工业行会。”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的早年战争生涯很好奇,不过让他感到轻松的是我父亲只是对他在罗-萨战争时期的情况很感兴趣。

“那是一段悲惨的岁月,先生”,父亲说。

“是的”,马瑞恩把自己剥好的一个橙子递给我父亲:“吃吧。战争是最丑陋的东西,相信我。没有人愿意卷入战争。一旦战争开始,两边的人就都输了。但是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不管愿意不愿意,总会有人被卷入战争,因为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参战的理由。我亲眼看见过最温和的农夫因为自己的土地被焚毁而变成了最可怕的战士。我记得当先王的军队进攻这里的时候,在维鲁加周围有一些粮仓,一些农夫趁夜准备去烧掉他们,当这些人被抓住,吊死在粮仓周围示众的时候,你知道吗?没有吓退一个人,过不几天,更多的农夫带着火绒火镰跑来放火了。一些战争狂总是觉得战争是一小部分武士之间的简单的较量,直到他们挑起战争之后,人民在怒火里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的时候,这群人才发现自己是狂风里的一片枯叶,根本无法左右局势的发展。年轻人,我很喜欢你,你一定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人的命运太脆弱了,很容易就会在大时代的漩涡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你,先生”,我的父亲憨笑道:“我可不敢去打仗。我只是会去保护弱者,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没有太大的抱负的,我小的时候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情,我当时就觉得应该收敛一些,不给别人添麻烦;后来我的一个女仆死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死的,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去保护这些人。我的父亲是斯瓦迪亚的一个小领主,我以后如果接过他的担子,我想我应该去保护更多的人才是。”

“人是一步步成长的,也是一点点变化的。有些道路看起来很平坦,但是你走着走着就发现走进死胡同里去的。你的抱负也会长大的,相信我。比如你现在只是想保护你的小女仆,你跟我说过你为了她追着一个强盗追了几十里。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要保护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当这些人受到威胁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呢?不要觉得自己一辈子安安逸逸的就能度过了,很多时候,你根本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的,相信我,很多时候人生只是狂风里的一片枯叶。但是有一点你自己已经明白了,我很欣慰,那就是去保护弱者,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有了这种信念,我相信你不会变成一个残酷无情的人的”,萨博马瑞恩说。

父亲感到话题有些沉重了,而且与自己的初衷有些偏离。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一开始的问题:“是的,先生,我会谨慎的。还有一点就是我看小姐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吧,那样说来当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小姐就已经出生了吧,她当时在您的身边吗?”

由于一开始就有心观察马瑞恩的举动,这个时候父亲迅速的从马瑞恩的眉头上捕捉到了一丝为难。马瑞恩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下嘴唇,每当他焦虑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是的,当时小葵已经出生了。我一直带着他。当加米奇湾解围后我就带着她从那里登船离开的。这之前我都在山里面”,马瑞恩一字一字的斟酌着说。

“您知道一个叫做磨坊山的地方吗?”父亲慎重的问,这个地方是加西亚告诉他收养到艾德琳的地方,“就是阿美拉森林里面,在阿美拉山脉的南麓。”

萨博马瑞恩对于自己的女儿有时会显得很迟钝,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小葵还是一个一团孩气的小可爱,他从没有想过小葵已经有了幽幽深深的不可捉摸的女儿家心思了。但是,萨博马瑞恩毕竟有过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经历过两次战争,在战后,由于他工作的保密性,又让他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当我父亲接连问及与小葵身世相关的时间和地点后,马瑞恩马上断定,我父亲是有备而来。

小葵先在一边的房子里面乒乒乓乓的玩一个小皮球,这是皮匠用上过油的兔子皮裹着麦粒缝制成的时髦的玩具。这个时候马瑞恩注意到小葵的房间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声音了。马瑞恩叫了一句:“小葵?你在那里吗?”

没有声音。

马瑞恩微微的笑了笑,大声的说了一句让父亲莫名其妙的话:“这样啊,既然你有要务在身,你就先走吧。下次来就是”。当父亲正在努力的辨别这是不是逐客令的时候,刚才躲在门后面听墙根的小葵突然从门口闪了出来:“你这就走?!这么快?!”

有些激动的小葵看见马瑞恩高深莫测的表情后,马上知道自己上当了。她尴尬的说:“我```我刚才靠在门边睡着了,那个``一醒来就听说这小子要走来着”

马瑞恩说:“哦,他又不走了。说是记错日期了,明天才有事情,是吗?”

父亲看出来了刚才马瑞恩在诈小葵,这个时候自然是让自己就坡下驴。于是他一拍脑门:“是的是的,我明天要陪哥布林老师去找医生治他的脚。”

小葵无可奈何的说:“你们俩``````,喂,难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听吗?我已经加装很开心的在旁边玩了半天皮球了,让我听听你的故事吧,爸爸。”

“现在不是我的故事了,小葵”,马瑞恩说:“有些事情可能现在不应该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这样吧,晚上我将跟你说明我和小阿卡迪奥交流的一切好吗?”

小葵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但是拗不过马瑞恩,她知道,马瑞恩下定决心后事很难改变他的。马瑞恩的定力极强,一旦认真起来对所有人包括小葵都极其苛刻。

马瑞恩告诉过小葵,狙击弩手在战场上必须懂得判断,因为弩手虽然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攻击,但是这次攻击之后,弩手就会暴露,他将不得不面对数十上百人的搜索。马瑞恩曾在菲德纳山口的树林里面狙击过一支运粮队,马瑞恩看见这支队伍有两个骑士,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和一个长的很英俊的年轻人,他在早上就接到了农夫的报告:有一支北军粮队将通过一片菲德纳那茂密的树林。马瑞恩站在蚊虫乱飞的树丛里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粮队的到达,马瑞恩的战友散布在周围,张开了死亡之网。

当那两个人路过他的时候,他站在离他们不到20米的地方,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他甚至能听那个老骑士乐呵呵的念叨,就像是在听一位兄长的絮语。马瑞恩僵立在那里,没有一丝动作和表情,但是他心中却已经翻墙蹈海了,“苏诺腔!这个中年男人是苏诺人!”

马瑞恩模模糊糊的听见他说:“```我要写一本自传```”。

马瑞恩失手了,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每次马瑞恩都会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一箭射穿目标的脑袋,然后逃之夭夭。但是这次马瑞恩没有动静,马瑞恩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厌恶去扣动弩机。马瑞恩的伙伴等着他的信号,但是马瑞恩毫无动作。终于,一个马瑞恩的战友按赖不住,首先扣动了弩机,在下一秒,一枝小拇指粗的弩箭直直的扎在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肚子上。粮队混乱了,马瑞恩冷冷的看着斯瓦迪亚人竭斯底里的吼叫。当斯瓦迪亚士兵咒骂着用长矛和短剑胡乱的拨开草丛,搜寻着走到马瑞恩刚才站立的地方的时候,马瑞恩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小葵十岁的时候,马瑞恩开始训练小葵。他告诉小葵,面对危险,自身的弱小并不可怕,只要懂得冷静运用智慧,即使孱弱的体力也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让小葵举着一架普通的弩机,将它端平。小葵端起这架弩机不到两分钟就感到胳膊酸痛难耐,然后就把胳膊垂了下来。马瑞恩摇了摇头,让小葵多坚持一会。“冷静,绝对的冷静。你要感到这架弩机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小葵累的眼泪直流,但是马瑞恩告诉小葵,“你以后会从这种练习里获益无穷。一定要咬牙坚持”。

在最开始的两年里,他只是让小葵保持这种近乎严酷的静立。直到小葵能够举着一架弩机几乎纹丝不动的站立半个小时之后,马瑞恩给了小葵一架轻弩,让小葵觉着试试。小葵说:“这架很轻,我几乎没有感觉”

马瑞恩告诉她,“上一架弩机的力量比这一架大一倍,但是在三十步以内,两架弩的威力并没有明显区别,‘欲乎其上,得乎其中’,我想你以后将能游刃有余的驾驭这架弩机了,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轻巧但是高效。希望你能好好的使用它,希望你的目标永远只是草人。”

那之后,她给小葵找来了一个舞蹈老师和一个击剑老师,希望小葵通过学习来增加她的肌肉灵活度以及身体协调能力。小葵的平衡性极强,这让她的老师很诧异,马瑞恩知道,这是小葵两年以来的严格练习带来的。小葵从这种严格的练习里面学会了近乎极端的冷静,所以她在需要的时候能在父亲的面前把自己的内心隐藏的一丝不露。但是,这种长久的练习让小葵变得越来越无法与同龄人相适应了,换句话说,小葵过早的就拥有了成年的那种理性了。

小葵终于满脸不快的走了。马瑞恩看着自己的女儿气鼓鼓的离开,知道她会一个人找个地方闷闷的坐着。葵花盛开的时候,小葵经常就躲在那里面不愿意出来,很多时候小葵其实在里面孤独的哭泣,但是马瑞恩不知道。马瑞恩很少会把自己的女儿逼到这一步,或者不如说小葵很少会让自己被逼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自己的父亲的决定的时候,往往会去主动的接受。这是她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她自己内心充满了感性的冲动,但是训练得来的理性去告诉她,接受一切反而会让自己少遭遇一些麻烦。

父亲知道马瑞恩在等着小葵离开,他默默的等着马瑞恩的询问。

这种沉默持续了几分钟,马瑞恩终于回过头来:“小阿卡迪奥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准备说什么吗?”

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这个时候加西亚正在他的书房里面咕咕叨叨的抱怨着哥布林和莱特,这两个人在他的一副地图上圈圈叉叉的做了一堆记号,上面还写了一些预计到达时间,搜索目标之类的标注。

“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加西亚这样念叨着。不过其实加西亚挺喜欢这个哥布林,他平时接触到了下级都是一些没有主见的家伙,这些人往往会反复的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这让他不快。刚开始过上这种被奉承的生活时,他感到了一种成就感,但在后来就只感到了空虚。那些巴结他的人越来越难得讨他欢喜了,这些人觉得加西亚的口味太刁钻了,其实这是因为加西亚对他们本身很厌恶,那么不论他们做的多么体贴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虎头虎脑的哥布林给他带来了很新鲜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他还是下级军官的时候接触到那些心直口快的战友的时候的感觉。说实话,感觉挺棒的。

“狗东西哥布林,居然在我的地图上算比例尺,不过算得倒是蛮准的,1000比1,哈哈,这家伙倒是个天才,不愧是靠搞天文起家的”,加西亚看着自己的地图本说。这是阿美拉堡的地图,当他微笑着看着哥布林画的鬼画符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地图的右下端,一瞬间,他的微笑消失了,那个地方写着几个字,加米奇堡。

“十几年了,将军的灵魂还在等着援军,没有得到安息吧”。

至今被萨兰德人占领的加米奇是加西亚心中永远的痛,人们传说,加米奇堡每到晚上,就会闹鬼,人们会听到一个男人的怒吼:“加米奇不要放弃希望!”“援军会来的!”

加西亚知道这是人们怀念加米奇将军所编出的神话故事,但是这故事却让他心痛,加米奇至今没有收复。他记得将军的传令官对转达过期望:“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这种期待让加西亚在无数的夜晚难以入睡。

加西亚将军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窝。这时候,他听见脚步声响了起来。

不一会管家告诉他,阿卡迪奥少爷回来了。加西亚点了点头,“问他吃完饭没,没吃就安排他去简单的吃一点,如果吃了就让他直接过来吧。我有事要问他,让他尽快过来。”

“呃,大人,现在不是你要不要问他问题了。他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这个人说有问题要问你。”

第七十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0

艾德琳一般在晚上会呆在自己的卧房里面。

曾有一个医生给加西亚赠送了了一种萨兰德皇室开发出来的盲文,那种东西用几个突出的金属小点,镶嵌在薄木板上代替文字。如果熟悉语法,经过简单的训练,就能够自如的阅读了。加西亚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他告诉那人:“我的艾德琳不是盲人,她看得见,只是看不清楚。你如果再敢送这些东西,你就到别处去开诊所去吧,维鲁加你是呆不下去了的。”

艾德琳的语法老师是一个耐心的老妇人,这个人捉着艾德琳的手花了一年的时间才让艾德琳掌握了普通的孩子一个月就能掌握的东西。那之后,凭借惊人的毅力,艾德琳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背诵了大量的单词和诗歌,并且开始能够连贯的写出小短文了。在她12岁的时候,她在加西亚的生日上写了一篇感谢父亲的小诗,送给加西亚。加西亚声称那是他读过的最美的诗歌,可以拿到亚伦去参加吟游诗人的诗歌比赛了。

当晚,兴奋不已的艾德琳睡不着觉,她摸摸索索的想去书房里面找父亲聊聊天,她知道每天晚上加西亚都会在那里处理文件。她自己能摸着走过去,她想给加西亚一个惊喜。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管家伯伯在里面。这个老头正在跟加西亚商量着什么事情。她悄悄的听了听,原来是加西亚正在开心的跟管家谈论着自己女儿献给自己的诗:“太美了,我一直知道,小艾德琳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写作的,以后她还能干更多的事情,我知道的。请把它好好的誊下来。”。

管家呵呵直笑,“是啊,小姐的韵脚压的很准。字也很好看。可惜了,这个孩子看不见,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写的诗文到纸的右边的时候已经歪了。有两句已经写串行了。”

加西亚叹了一口气,“慢慢会好的,毕竟她才13岁,以后医生们会找到办法的。”

过了一会,管家誊完了艾德琳的诗,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惊讶的叫了一声,他看见了墙边抱着膝盖小声哭泣的艾德琳。艾德琳刚才听见了:她自己写的东西都错行了。

那根本不是父亲说的最美的诗歌,也不能参加比赛的。

加西亚闻讯走了出来,看见惊讶的管家和哭泣的艾德琳后,他蹲下身慢慢地搂住了艾德琳的肩膀:“怎么了亲爱的,怎么跑出来了,怕黑吗?”

艾德琳抽抽啼啼的说了一串让加西亚心碎不已的话:“对不起,爸爸。我没有把给你的生日礼物准备好,我不知道自己写歪了,对不起。。。”

从那之后,加西亚更加的疼爱艾德琳了。他放出话去,只要有人能够治疗好艾德琳的眼睛,就能从他这里拿到1万个第纳尔的奖励。这高的吓人的奖金吸引来了无数的人,从医学名流到江湖郎中,从贩夫走卒到巫蛊术士。人们竭尽所能的想要治疗好艾德琳的眼睛,但是统统归于失败了。每次有人来给艾德琳治病的时候,艾德琳就会燃起希望,但是过不久艾德琳就又回到了自己的葵花园里面默默的发呆了,她一次次的经历着失望,那种感觉比身处雾茫茫的黑暗还要痛苦百倍。

在她18岁的时候,她告诉加西亚,她不愿意再做别人的试验品了,她已经失望透了。她告诉加西亚,她现在已经生活的很好了,她很幸福,并且知道自己很幸福,没有必要因为过多的奢求去折腾自己和家人。

加西亚一开始反对,但是由于他自己也早就对医疗失去信心,所以就不再强迫艾德琳接受治疗了。艾德琳的小女仆是一个落魄的烧酒商人家的小女儿,认识字,并且能写。加西亚让这个小姑娘常伴艾德琳左右,帮助艾德琳代笔一些东西,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读一些不方便别人看的东西。

每到晚上的时候艾德琳就会留在自己的卧房里面,跟这个小丫头聊聊天,听她讲一些酒坊里面的故事。艾德琳最难理解的就是小丫头说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物品:米黄色的酒糟、灰白的橡木桶、金黄的麦粒、暗红色的葡萄。

艾德琳听着口齿伶俐的小丫头说出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在脑海里面努力的想想这些色彩缤纷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向往不已。她在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但是那个小丫头还没有成熟到能够体会到艾德琳心酸的年纪,她现在只是一片好心的想给艾德琳的心里播撒下缤纷的阳光,但是她哪里知道,艾德琳甚至根本都不知道光的模样呢,她的世界只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天,艾德琳正在书房里面微笑的听着小丫头饶舌的唱着一首酿酒歌的时候。管家敲了敲房门,小丫头呀的一声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这个老人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一些糖果:那些透明的像是石榴果实一样的美妙的小东西。

但是今天,老管家很反常,他轻轻的拍了拍这个小丫头的脸蛋:“囡囡,今天爷爷有事找姐姐,没来得及给你带好吃的。要懂事知道吗,来,帮爷爷带姐姐去老爷的书房去。”

这个甜甜的小姑娘撒娇的撅了下嘴,然后又嘻嘻一声的笑开来:“好啦,下次给我两块苏诺贵妃糖哟!您先出去啦,我帮姐姐换好衣服就出来。”

当艾德琳跟着小丫头出来的时候,管家低声的告诉艾德琳,老爷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艾德琳担心的问:“怎么了,伯伯?出什么事情了吗?”

老管家知道一点点,他从刚才加西亚和那个陌生男人的谈话里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他怜惜的看了看艾德琳:“小姐,等会老爷会告诉你的。你跟我来吧。这是一件上帝保佑的事情,来吧,小姐”,老管家抹了抹有些发潮的眼窝,“但愿上帝没有开我们玩笑”。

艾德琳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甚至猜测是不是又有什么江湖郎中来府上给自己治病了。她忐忑不安的跟着管家和小女孩的脚步走到了书房边上。

管家咳嗽了一声,艾德琳听见里面本来模模糊糊的谈话停止了。

管家先走到了门边,侧着身子把门口让了出来,然后把手伸出来托住艾德琳的手:“进来吧,小姐。”

当艾德琳走进来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陌生的男生低低的呼唤了一声:“我的天啊。”

第七十一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1

小葵吸了一口气,站在月光下面,轻轻的举起了那架轻巧的弩。

每当她感到无聊的时候,她就会去自家的后院默默地发呆。马瑞恩家的后院在毗邻河岸,占地很开阔。在那里,马瑞恩摆设了一些木桶,用来当成练习射箭的靶子。马瑞恩每天早上会过来试着去拉开弓弦,把这当成自己锻炼。

马瑞恩还在军队的时候,就听过一个说法:每天射30枝箭,就能达到保证身体健康的运动量。

马瑞恩每天早上会一丝不苟的花上一个小时,心平气和的射出30枝箭,用来保持自己的体力和检测自己的技能。多年以来,马瑞恩一直是射击比赛的稳居冠军者,靠的就是每天的训练。

受马瑞恩的影响,小葵也不时的在自家的园圃里面射箭。但是她往往只会在心情低落的时候过来。她嫌拉弓太伤胳膊,更喜欢那家马瑞恩送给她的小弩。

今天马瑞恩跟我父亲絮絮叨叨的谈到了天擦黑,匆匆的让厨娘准备的晚饭,就跟着我父亲一起走了。这让本来就很失落的小葵更加的寂寞了。她在心情烦乱不已的情况下来到了后院。

月光如水,小葵站在月华之中。

深呼吸,弯腰,拉好弩弦,起身,右手端平弩身,左手上箭后扶住弩身,食指扣在扳机上。

动作一气呵成。

小葵进入静默状态。马瑞恩告诉过她,扣动扳机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时刻,最重要的是扣动扳机前的那一段调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弩手必须绝对专注,要忘记除了目标的一切并降低呼吸次数。在扣动扳机前甚至要停止呼吸,把肌肉调节到一个完美的状态。最后扣动扳机。

小葵现在已经能做到在射击前的几秒钟摒除声音的存在。这种专注很优秀,这让小葵能很轻松的命中几十步外的一个小小的红圈。

小葵在这种静默里面能感到安静,她希望用这个方法来扫除自己的烦恼。但是就在她扣动弩机的一瞬间,她失败了,一个身影窜入了她的脑海,她陷入了极短的慌乱之中。但是就是这一丝的慌乱,让她把弩箭射进了前方的小树林里面,偏离了木桶上的靶心。小葵微微的抬起头,看了看远方吞噬了自己的弩箭却毫无动静的树林,在黑暗里感到了一阵绝望慢慢的从心底涌出来。那感觉就好像沉船上的水手看见海水从漏洞的船底渗上来一样。那一刻,小葵几乎哭出来。

在后院呆到了入夜很晚之后,小葵默默的回了屋子里面上了床。她失眠了,在黑暗里想着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里让人无奈的心路历程。每每她想到温泉镇上的邂逅的时候,就会从心底感到一丝温暖,但是在温暖过后,她又会陷入一种深深的绝望之中。她在每一分钟里面都可能陷入这种绝望,那种绝望会突然袭来,排山倒海,让人毫无招架之力。这种绝望会在温暖的早晨的被窝里来到;会在美丽的下午的花园里来到;会在干净整洁的餐桌布前面来到,会在各个时候突然小葵的内心撞得乱七八糟。

她失眠了,想着自己,觉得自己很丢人。

在模模糊糊之间,她听见门前有马车停了下来。一阵咳嗽声过了一会后在大厅里面响起,那是萨博马瑞恩回来了。想到马瑞恩,小葵感到了一丝温暖。

过了一会,马瑞恩抹黑进了她的卧室,她知道,父亲不会掌灯的,因为他担心那样会弄醒自己。小葵闭着眼睛装睡,她感到马瑞恩坐到了床边,摸了摸她额头上几缕散乱的头发,把它们缕好。马瑞恩缓缓的俯下了身体。小葵感到一股微微的风压迫了下来。马瑞恩轻轻的吻了吻小葵的额头,在黑暗里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孩子。”

小葵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感慨自己很可怜,她仔细的集中思绪,想从父亲呢喃的絮语里面听出什么来。

“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吧,该死的战争,把那么多的命运都改变了,我的命运,小葵的命运,那么多的命运都被改变了```诶```睡吧,孩子”,马瑞恩自言自语道。他摸了摸小葵的脸,从床边站了起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把小葵的枕头稍稍的垫了垫,让小葵趟得更舒服一些。

马瑞恩现在还都沉浸在一种激动之中,他看见了艾德琳的那一刻,就知道,这肯定是小葵的姐姐。世界上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有两个人长得那么像。而且加西亚随后跟他谈论起当年的故事后,他就更加的确信了。

他发现,他们在罗-萨战争期间其实都活跃在加米奇盆地周围。但是加西亚属于维鲁加正规军,而当时马瑞恩则是以参谋的身份在山区指导农夫们进行游击战。

磨坊山的那段战争岁月在两个老军人的对话里重新鲜活起来。

加西亚诉说着那些燃烧的原野、吊死在路边的平民、哭喊着死去的儿子和丈夫名字的村妇。

马瑞恩目光闪闪的说他也没有忘记过那些可怕的场景:“您应该知道,加米奇盛产优质的麦子。每年,农夫会呵护着地头上的麦子,他们视它们为自己的孩子,他们看着大地变成希望的新绿,然后在劳作里等着大地变成丰收的金黄。”

“我曾是一个土地测量员,我曾背着器材走过了罗多克大大小小的原野,那些微风轻吟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记得那些土地芬芳的味道;我记得年轻漂亮的人们在丰收的大地上歌唱;我记得每一条绿的发蓝的小河和映着白云的幽幽的湖泊。我记得那里的一切。但是战争来了,那些旧时光一去不复返了。田野被点着了,大地上飘散着灰烬的味道;年轻的人们被迫走上了战场,他们的恋人和妈妈的眼泪一直是我心头的血;那些小河和湖泊里飘着泡的发涨的尸体。战争太可怕了”。

“您应该记得磨坊山上那十二座巨大的磨坊吧,曾经,农夫们会在秋收的时候把一袋袋的麦子送到那里面磨出优质的面粉,那个时候,从几十里以外,都能看见金黄的大地上矗立着的这十二个巨人,它们就像温和的巨人在招手一样缓缓的转动。但是我找到小葵的那一天晚上,这些磨坊全部被焚毁了,十二团火焰在漆黑的原野上绝望的发出着刺眼的光芒;十二个伤口在大地的胸膛上痛苦的旋转;十二个死去的巨人在没有星星的夜里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泣。那些美丽的旧时光一去不回了,那天我失望极了。但是就在我快要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马瑞恩停了下来,看了看艾德琳,“我看见了在地上哭泣着的小葵。这个小家伙在地上吭吭唧唧的乱动弹呐。我惊呆了,我以为这是上帝赐给我的孩子。我当时找过周围,但是我没有找到你,因为当时我要去救援一个村子,所以我来不及逗留更久,随后我带走了小葵”。

艾德琳的嘴唇不能控制的颤抖着,眼睛空茫茫的流着眼泪。

马瑞恩走到了艾德琳身边,蹲了下来,让自己和坐着的艾德琳一样高。马瑞恩看着艾德琳,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个失明的可怜姑娘受过多少的苦,这十多年的苦难化成了马瑞恩心中无限的愧疚,马瑞恩说不出多的话来,只有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小葵第二天起来之后,发现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射完箭然后来叫醒自己。小葵纳闷的走下了楼,发现马瑞恩坐在大厅里面,显得很焦虑。

昨天晚上听见马瑞恩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后,小葵已经知道了马瑞恩会有一些事情告诉自己。小葵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马瑞恩自己有一个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以为可能是马瑞恩的什么亲戚有一个可怜的女儿要投奔到自己家里来吧,小葵虽然不是很喜欢陌生人。但是如果马瑞恩真的要她这样做,她也不会拒绝的。她把马瑞恩的焦虑理解成了他担心自己为难。

小葵平静了一下呼吸,走到了马瑞恩面前。小葵的平静却让马瑞恩更加的无所适从,他生怕这个消息会打破小葵安宁的生活。但是昨天晚上艾德琳的哭泣却让他无法释怀,他已经让这个可怜的女孩想自己的妹妹想了十多年了,现在必须把她的妹妹还给她了,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

他有很多担心,担心小葵会不会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彻底的崩溃,他不知道小葵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的姐姐后会怎么办。

马瑞恩看着小葵,小葵等着他说话。马瑞恩心情激动,没有注意到小葵这近乎反常的平静。他叹了一口气:“小葵,爸爸有事情要告诉你。”

这天晚上,一直默默的待在自己房间的小葵终于出来了。她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一天了。马瑞恩告诉小葵:“那个将军和我商量好了,除非你自己愿意,不然我们不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你虽然不是爸爸亲生的,但是爸爸会比爱自己更加爱你。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决定,小葵,你自己决定。”

小葵一整天都没有出来。她仔细的打听了自己最初的身世,马瑞恩把加西亚收养艾德琳的故事告诉了她。小葵知道了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个姐姐在为自己担心,这个姐姐看不见,只能在黑暗里默默的爱着自己。

葵花。沉默的爱。

傍晚,小葵走了出来,她告诉马瑞恩,她愿意去见自己的姐姐。

当他们的马车到达了将军府上的时候,一直守候在那里的管家忙不迭的跑了进去,告诉大家,小姐的妹妹来了。

小葵一阵颤抖,这个姐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今天一天,她都在为自己哭泣,都在为姐姐哭泣,都在为大家可怜的命运哭泣。

她从来没有想过马瑞恩对自己的爱是那么的无私,她一直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一切,但是现在,她知道,这个男人只是自己的养父,但是却这么的爱着自己。她多么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一切啊,但是她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姐姐一直在为自己而难过的时候,她就觉得如果不去面对这一切,是多么的自私。到最后,她终于决定来直面自己的命运。那感觉就好像婴儿从母腹中出来,离开了温暖的羊水,突然被寒冷的世界包裹了一样陌生而恐惧。

马瑞恩搂住小葵走过将军府的走廊的时候,看见在走廊的尽头,加西亚,我父亲,莱特和哥布林,还有老管家以及一群仆人都在这里等候着他们。大家神情肃穆,默默的见证着这相逢的时刻。战争已经过去多年了,但是它留下的让人叹息的命运却依然让人们苦苦的挣扎。

这么多年了,大家在心里叹息着:还有多少的命运也是这样被大时代摔得七零八落了吧。

大家看着小葵一步步的走过来,好像看见一个时代的伤口在这条小小的走廊里慢慢的愈合。

马瑞恩把小葵领到了大家周围:“小葵说她想见见姐姐了。”

大家看着眼泪哗哗的可怜兮兮的小葵,心里都很难过。

“姐```姐姐呢”,在众人的缄默中,小葵抽噎着问。马瑞恩这才发现,艾德琳并不在人群里面,他不知道艾德琳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妹妹不哭,姐姐来了,姐姐找到水了```”

艾德琳捧着一汪水,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不住的淌落,滴在她捧了十几年的一泓清泉里。水和眼泪早已相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闪耀过了最明亮的星辰。

“妹妹不哭,姐姐来了,姐姐找到水了。”

第七十二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2

马瑞恩坐在房间里面,看着小葵空空的房间,默默不语。

小葵说了,要去跟自己的姐姐住几天。马瑞恩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他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但是当然他真的开始帮小葵打点行李准备让她去加西亚府上多住几天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席卷而来,他突然觉得小葵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小葵在与艾德琳相认的那天晚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那之后小葵似乎马上变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她成天的黏在艾德琳周围,跟她说着话。

马瑞恩从加西亚那里知道了艾德琳的一些特点和爱好,他发现,即使这些年这对姐妹没有丝毫的接触,她们在很多方面似乎都像是串通好了一样的表现一致。比如她们喜爱一样的披肩发型,比如她们喜欢同一种维基亚布料,比如她们在舞蹈上共同的偏好。比如,她们都深深的喜爱着葵花,那种沉默的爱。

这让马瑞恩不由得想起了那本医学书,想起了书里说的同生姐妹兄弟的投射性状。他知道,小葵非常的健康,而按照那本医学书中讲的,小葵就应该是视力奇差才是。他跟加西亚聊了聊这个事情,哥布林和我父亲以及莱特在一边听着。当马瑞恩说“谢天谢地,写书的人是庸医,小葵一点事都没有”的时候,哥布林的脸一下刷白了。

加西亚说:“恩,那是本什么书啊?怎么这么乱说的呢。我见过很多双胞胎,拥有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和命运的。”

马瑞恩说:“叫什么《哥布林和萨贝尔手把手教你成名医》,以前小葵有些内向,我买来了这本书来研究的。现在发现那果然是江湖郎中的骗人的说辞”。这个时候,马瑞恩发现加西亚,我父亲以及莱特都意味深长的看着哥布林,他感到很好奇:“你们为什么都看着这位先生呢?”

哥布林尴尬不已:“没```没什么,先生。我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能那两个人考虑有一点点失误吧。我相信您说的那一段应该是那个叫做萨贝尔的人写的,我有这个感觉。”

马瑞恩不解其意:“呃```也许吧。谁写的和我没关系,不过可以从一个人的朋友看出他的水平,这么说来,这个哥布林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气氛不可逆转的尴尬了,大家继续围观着哥布林,马瑞恩兀自的想着小葵的事情,哥布林顾左右而言他。

就在这次会面后,小葵说她想留下来陪着姐姐住几天。马瑞恩答应了他。

一晃已经几天过去了,马瑞恩突然发现,小葵走了之后,自己的房间像是空气被抽空了一样。他不再觉得温暖的室内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了,他无聊的看着周围,厨娘来请示他晚饭吃什么的时候,他只是摆摆手说随意。厨娘晚上来问同样的问题的时候,发现马瑞恩坐在餐桌周围,桌上摆放着中午的菜肴。这个精明的女人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多问了,她收拾好了餐具,不再来打搅马瑞恩。

马瑞恩坐在昏黑的室内,想着小葵平时的一颦一笑,想着小葵或者娇憨或者狡猾的微笑,想着小葵跟他比赛射箭输了的时候气呼呼的表情。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小葵说话的声音,挥之不去,这种思念让他精疲力竭。那种深深的压力让他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的战场上,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充满了浓厚的水汽,乌云压的很低,好像整个自然都被一个无形的巨掌压在下面,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莱特知道他曾经在战争中站在南军这一边后,看马瑞恩的眼神都变化了。莱特并不过分的苛责加西亚将军作为一个南军将领的身份,因为首先加西亚一直随着大军心动,而他的父亲老莱特是被游击队杀死的,加西亚与老莱特的死无关;其词,加西亚是莱特在罗多克期间学习和生活的资助人,这让他也不能挑剔什么;何况加西亚是罗多克人,虽然莱特在内心里面依然把罗多克当成南斯瓦迪亚,但他并不强求南方人有相同的看法。

不过马瑞恩不一样:他是斯瓦迪亚人,标准的北方人。但是在战争来的时候,他却站在了南军方面。在艾德琳与小葵相认之前,他听见马瑞恩讲述他在南方见闻的北军的残暴时,就会很愤怒。因为他认为这是马瑞恩在为自己的同胞抹黑。

马瑞恩似乎很敏锐的觉察到了莱特对自己的敌意,但是他并不会过分的苛责莱特。因为同胞对自己的不理解他已经忍受了很久了,那些中伤和质疑马瑞恩不是太在意了。他懂得怎样在内心去保护自己,那就是选择性的置若罔闻。

在解决完小葵的问题后,马瑞恩留了下来与加西亚做告别前的寒暄。加西亚无意之间说起了孩子们的安排,马瑞恩从而知道了莱特将要去寻找自己父亲的骨骸,然后乘船返回哥莫斯。马瑞恩突然的觉得,其实莱特很可怜,他是一个在战争里面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而且莱特还是一个遗腹子,从来没有见过他自己的父亲。

马瑞恩知道莱特不喜欢自己,但是他决定帮住莱特一把,那些年他几乎跑遍了罗多克所有的名山大川,他知道斯瓦迪亚人的很多的埋葬尸骨的地点。他知道向莱特伸出援手可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但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不愿意放弃帮助一个战争受害者,就如同他不愿意阻止小葵认亲一样。

加西亚正在发愁这个事情,因为他对山区里面发生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少,而他作为罗多克将军,过多的插手一个斯瓦迪亚军官的死在政治上有危险。他乐得马瑞恩来管这件事情,他安排了莱特与马瑞恩的会面。莱特在会面期间说的话满是揶揄。但是莱特还是有基本的分寸的,因为加西亚告诉过他,马瑞恩是干游击队出生的,对山川地形无比的熟悉,如果马瑞恩愿意帮他,他会少费很多事情。

马瑞恩听着莱特讲着自己的故事,这故事是哈尔在苏诺的时候给莱特讲过的。

当马瑞恩听莱特说他的父亲是与一个苏诺中年骑士一起战死的事情,马瑞恩几乎要叫出来:“什么?!”,但是多年身为狙击手的素养让他压抑住了心里的冲动。他问了问莱特知不知道他父亲死去的具体日期和地点,莱特照实说了。马瑞恩在心里面确信了,莱特的父亲就是多年之前的那支补给队的押运官之一。

马瑞恩的心扑扑直跳,他自己几乎是对面这个年轻人的杀父仇人。他隐隐约约的记得那个中年骑士与旁边的那个年轻人的样子。那个年轻人,就是眼前这个人的父亲吗。冥冥之中是谁在操纵着一切呢。

他记得当时他迟疑了,没有扣动弩机。他看着那个苏诺中年人像是在跟着自己的子侄聊天一般从自己面前走过,在接下来的几十秒里面,那两个人就被战争撕碎了。马瑞恩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他更加的不怪莱特敌意的眼神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莱特恨得不够。他没有勇气告诉莱特,老莱特正是死于他的部队之手。

“你的父亲是在菲德纳山口遭遇不幸的是吗?”马瑞恩问道,其实他心里知道的比莱特更多。

“是的,同胞”,莱特讽刺的说。

“我想我知道你父亲下葬的地方,具体地方”。其实马瑞恩甚至知道那个中年骑士和莱特的父亲下葬的具体坟冢,在第几棵树到第几棵树之间他都知道。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他怕莱特怀疑自己。他甚至在幻觉里看见满脸是血的老莱特冲着自己嚷嚷:“在我的儿子面前感到羞愧把!同胞!”

莱特很奇怪:“具体地方?”

是的,马瑞恩记得具体地方。

在菲德纳山口的一座小山的山脚边,那里有一片槐树,周围长满了青草,齐人腰身。老莱特和那个中年人安葬在一块天然的花岗岩边上。恩,就是那里。

马瑞恩记得极其详细,因为这些年这个地方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面。而马瑞恩之所以有这些记忆片段,是因为他到过那里,说的更加详细一点,他参加了老莱特和那个中年骑士的葬礼。那天马瑞恩的队伍袭击了补给队后,迅速的撤到了山里面。在那里他们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官道上的斯瓦迪亚人的哨塔,隐隐约约的听见斯瓦迪亚人警戒的号角声。

他们在事先找好的石洞里面休息,他们这一队有十七人,还有另外的两队人已经转移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监视交通线,一旦发现就机会,他们就要在第一时间里面把消息传开,通知别的小队来会和他们。

游击队有规定,在夜晚里面不准点明火。他们会在很远的地方把木料烧成炭,在各个宿营地周围埋好。平时就靠这些燃料给自己补充热量。那天星光暗淡,头一天晚上下过雨,温度有些低。马瑞恩呆在山洞里面默默的用一块粗糙的牛皮擦拭着自己的弩机。在闲暇的时候,他会用一柄小刻刀轻轻的在每一枝弩箭的末梢雕刻上一朵小小的葵花,这习惯是他在杰尔喀拉的兵工厂里面养成的,那个时候他刚刚被吸收进了“葵”组织。

他在几年年就知道了北海将军的死讯。这两年有一百多人声称自己狙杀了北海将军。这里面有山区的农民领袖、有各地游击队的英雄、还有几位胖墩墩的领主。马瑞恩自己最清楚是谁杀了北海将军,他默默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好像在看一场黑色幽默剧。

曾经有一个游击队英雄跟马瑞恩吹牛,说他杀死了北海将军,他说,“那天我从河里面爬上了他的船,用一个大铁锤砸碎了他的脑袋,一点都不吹牛,我抱着必死的信念去的,我手下的二十多人可以为我作证。”

马瑞恩微微一笑,这种故事他已经听了很多版本了,他说:“恩,你很勇敢。”

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打着满意的饱嗝,“唔,我从你的```语``语气里面听出来了,你不相信我”。

马瑞恩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北海将军可能是被一枝弩箭射死的,弩箭的末梢有一朵葵花。”

那个人瞪着迷茫的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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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距离他们伏击那支队伍已经过几天了。他们悄悄的观察着那支运粮队里的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宿营。

这天轮值到马瑞恩去做哨探。马瑞恩等着到后半夜换班,他一直默默的等待着。当月亮昏沉沉的隐入云彩的时候,马瑞恩出发了。他带着黑色的斗篷,像是一个影子一样在大地上飘荡,偶尔撞落树枝草叶上的雨露。大地散发着潮湿的泥土的味道,森林里的木香浓郁,好像是整个大地发酵过一般。马瑞恩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了哨点,他把草叶含在最里面吹响了三声短促的夜莺的鸣叫,不久一声低沉沉的猫头鹰的咳嗽传来。马瑞恩从树林子里面直起了身子,走了过去,一个前半夜守候在那里的士兵招了招手:“没有情况,只是一些斯瓦迪亚人在举行葬礼,就是前几天我们伏击的那个小队。我们干得不错,似乎还有杀死了一两个骑士。”

马瑞恩点了点头,“祝你好运先生,希望明天早上还能见到你。”

那个士兵吐了口口水:“哈哈,你这悲观的家伙,希望明天早上还能见到你”。

马瑞恩爬进了一丛深草之中,远远的盯着那边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

“那个要写自传的苏诺人的葬礼么”,马瑞恩在心里面想着。

他感觉到潮气把自己完全的裹了起来,他不愿意去触碰到自己的衣服,那种湿嗒嗒的感觉让他不快。他拔下了一根草,把草茎伸进嘴里,一点一点的嚼碎,他感到了一股微微发腥的甜意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一只夜里飞过的东西弄响了他头顶的树叶,发出了哗哗的声音。马瑞恩抬头看了看天空,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好像要把自己完全掩盖起来。当月亮再次探出云层,照亮了这片满是创伤的大地的时候,那从深草之中的马瑞恩已经消失了。

哈尔举着火把,站在那个主人的亲兵身边。昨天下午,主人死去了,死前主人赐予了他自由。想到这里,哈尔感到一阵阵的兴奋。菲德纳该死的天气让他发疯,战争的可怕让他心寒。他日思夜想的希望离开前线,回帕拉汶或者苏诺去当个小伙计,以后温饱不愁就足够了。

这周围有一大片槐树里,哈尔不安的看着周围,生怕黑暗里面突然射出一支箭来。他非常不满于众人要在这个时候举行葬礼。但是这次一共死去了两个骑士,来自苏诺的提米领主和自己的主人,来自哥斯莫的莱特领主。

人们希望悄悄的举办葬礼,以免罗多克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哈尔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大家一起来了,他往莱特的亲兵身边靠了靠。那个亲兵是最伤心的人,他与莱特领主情谊深厚,在莱特家落魄后也不曾另谋出路。他记得这个人昨天向弥留之际的莱特发誓要回哥斯莫照顾好他的家眷。哈尔在心里叹息:“这真是个傻瓜,如果跟我一起去闯荡,一定能是个不错的帮手呢。莱特家已经落魄了,跟着这样的家族有什么前途啊。”

这时候,一个教士已经念完了祈祷词,让大家去见亡人最后一面。

哈尔突然痛哭失声,跟着队伍走到了并排放着的提米与莱特的尸体前面。

前面有一大块花岗岩,巨大的影子让哈尔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胆寒。他们早些时候在山坡的南面发现了一大片百合花,现在本来没有到百合完全开好的季节,但是人们为了祭奠两位骑士,只得将就着采摘了幼嫩的花朵,作为送别提别提米和莱特最后的礼物。

葬礼很简单,很快就结束了。人们把两个人葬在了土坑里面。掩埋了起来。哈尔看了看周围,一些死去的普通士兵只是被草草的用土掩盖住就不管了。哈尔看着这些人,心里面一片颤动,“自己不能成为这样无名死去的人!要努力过上好日子!”

参加葬礼的人一共有十二人,留下了十二株洁白的百合花。

过了几天,哈尔准备启程回国了,走之前,他准备去莱特的坟前再看看。毕竟这应该就是永别了,哈尔心中还是有一些的悲伤的。

他走过了田野,来到那片山岗上的时候,看见莱特的亲兵已经在那里了。莱特听见他说:“先生,我一定会为您照顾好夫人的,您说过,夫人已经坏了您的孩子。如果那是个男孩,我会帮您把他抚养成一个坚强的男人;如果是个女儿,我会帮你给她找个好婆家。莱特家的荣耀不会断绝的。”

哈尔叹了一口气,上去拍了拍亲兵的肩膀,那个亲兵回头看了看哈尔,木木的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亲兵开始收拾着坟冢前的花朵。突然,那个亲兵惊讶的叫了起来:“诶呀,这里怎么会有十三株百合花呢。”

哈尔看了看坟前,十三株百合花安详的摆放在那里。

多的一株会是谁放的呢?哈尔和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亲兵哭了,说这是一个奇迹,是莱特领主显示的奇迹,这株百合是莱特家族将要复兴的神迹。

哈尔不知道,其实那天葬礼上本来就有十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带着黑色的风帽,像是大地上的一个影子。

“这是谁放的呀”,哈尔最后想了想,转身走了,那亲兵还在那里对着坟头说话。

马瑞恩的这些记忆他不能告诉莱特,他不知道莱特了解了自己的历史后会怎么样。他只是向莱特保证,他将会领着他去找到他父亲的坟冢。莱特沉默了一会,轻轻的对自己刚刚的失礼表示了道歉。

马瑞恩说:“要道歉的是我,孩子,我参加了那场战争。”

与莱特聊完了后,马瑞恩确定了行程。这行程正好与之前跟阿卡迪奥的约定吻合。就这样吧,马瑞恩心里想:出去踏青,顺便去找寻老莱特的坟冢。

那天回来后,马瑞恩知道,多年前战争留下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一场战争往往需要整整一代人才能忘记,马瑞恩这么想着。这个时候马瑞恩就会无比的想念小葵,这种想念深入骨髓,让马瑞恩痛苦不堪。

房间里的每一件小葵用过的家具;每一个小葵矗立过的窗口;每一个小葵用过的杯碗都会勾起马瑞恩的回忆。他越来越恐惧,几乎相信了小葵从此消失了。

他坐在黑暗里,默默的感受着各种思绪的冲击。在思绪里面,那个中年苏诺男人微笑着说,他要写一本自传;老莱特满脸血污的喊他同胞;他自己站在他们的坟冢前面,拿着一株百合,心中悲痛万分,就好像黄土之下是自己的亲人。

马瑞恩听着房间里面的细微的响动,感到房间安静的可怕,马瑞恩把脑袋埋进了臂弯。觉得整个世界在下沉。他朦朦胧胧的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磨坊山一片火海,十二架燃烧的磨坊像是在黑暗里的大地上淌出的十二滴血。那个时候,他几乎绝望了,但是就是那个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婴儿在地上依依呀呀的哭着,那粉嫩的挥舞着的小胳膊几乎把马瑞恩惊呆了。马瑞恩看着地上的小婴儿,好像突然收到了上帝的礼物。那个时候马瑞恩的灵魂重新的与世界融合了,那个婴儿把马瑞恩从绝望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马瑞恩想念着小葵,他决定,无论如何要明早去见小葵一面。但是上帝啊,马瑞恩不知道怎么熬过空荡荡的家里的寂静晚上。这里极端的熟悉,又极端的陌生。

马瑞恩心里默默的想着,天啊,给我一个奇迹吧。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一阵敲门声传来,惊动了老门房的小狗,清脆的犬吠声传来。与此同时,一个微弱的呼唤飘了过来,如同仙乐。这声呼唤来自一个少女,这个少女在十几年前惨淡的平原里让马瑞恩看见了希望。现在,这个少女又在黑暗的街市边让马瑞恩看见了光明。

“爸,我回来看你了,开开门呀。”

第七十三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3

这段时间里面,马瑞恩改变了自己加班的习惯,每天完成了工作就直接回家。

马瑞恩的上司并不干涉马瑞恩这样做,因为他只要求每个人完成自己的工作量就行,马瑞恩只要修改完十份图纸并且指出其中的一些参数错误,就可以回家了。马瑞恩每天在下午2点左右就能做完自己的工作。这些天他提前走的时候上司都会带着不多不少的微笑对他说:“马瑞恩先生的工作总是做的很有度”,马瑞恩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回家跟小葵多呆一会比做很多的工作要有意义得多。他告诉了小葵自己的日程,他们将和霍.阿卡迪奥二世以及莱特、哥布林等人一同去菲德纳山口过春假。

小葵很高兴,她问:“姐姐也会去吗?”

“不会,艾德琳的身体原因你知道的,她需要静养。她```孩子,她看不见的”,马瑞恩看见小葵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难过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为她的姐姐感到悲伤。他想说一些话来安慰一下自己的女儿,让她高兴起来。

“别伤心了,你的姐姐虽然眼睛有些看不清。但是加西亚将军会好好的照顾好她的,相信我,这个孩子未来的幸福是可以确定的”,马瑞恩拍了拍小葵的头,“你知道吗,你的加西亚伯伯跟我谈了一些事情。”

小葵心不在焉的说:“什么啊?”

“哈哈,你加西亚伯伯已经在想着你姐姐的婚事了。就是那个霍.阿卡迪奥二世,呵呵,这个老实的小伙子。他问了我的看法,我赞成了他的决定,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小伙哈哈”。马瑞恩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语气说的开心点。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安慰到小葵,小葵努力的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还有有两滴眼泪滚落了下来。

马瑞恩手忙脚乱的把她的眼泪抹去了:“怎么啦?”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姐姐太``太可怜了”

几天以后的一个黎明,马瑞恩和小葵在自家门口等到了我父亲一行人。他们乘坐着将军家的马车,马瑞恩注意到,这个马夫对我父亲极尽殷勤。马瑞恩在心里默默地赞扬了一下我父亲,觉得我父亲御人有术。他不知道,那个马夫只是在尽力的报答一块酱牛肉和两袋燕麦的恩情;他也没有想到,以后的很多人牺牲了性命,只是在尽力的报答价值一千个第纳尔的染着卡扎克鲜血的支票的恩情。

这辆马车的气氛因为莱特的使命而显得有些阴郁。

这种沉默里面,小葵会偶尔的看我父亲一眼,然后满腹心事的假装看看窗户外面飞逝而过的景色。我的父亲在偶尔的感觉到小葵的目光后会对她投去温和的一个笑容。小葵的心思被莱特看的一清二楚,他轻轻的抽了抽自己的嘴角,心里觉得我父亲的桃花运还真是蛮不错。

莱特慢慢的盘点着自己一路的行程,觉从哥斯莫一路到现在,虽然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莱特不能忘记很多事情,他很痛苦,觉得时间被大量的虚掷了。他的成功动机像是沸腾的水,但是现实却让他不能把这种冲动付诸实践,他等待着转变,渴望着机会。他不久之后就会去乌克斯豪尔的军校念书,他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

我的父亲劝说过莱特,让他不要去乌克斯豪尔了,跟他一起去亚伦读海军学校好了。莱特拒绝了,他的梦想是一步步的走进帕拉汶的中心去,他有这样的抱负:有一天,他要让帕拉汶的国王带领所有的臣仆为他喝彩,为他饮尽一杯酒。

“在罗多克耽误的时间还不够吗?”莱特这样的问自己,所以他在最后艰难的拒绝我父亲的邀请。他表示,他将永远是我父亲的兄弟,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分别而已。

莱特的几何学的很好,他却没有想到,他和霍.阿卡迪奥二世的命运就是像是一个原点上射出的方向不同的两条射线,时间越久,两条线之间的距离会越拉越大。在某些方面,他们永远都不会重逢了。

这个时候,窗外春花满山,香飘四野。大地一片新绿,阳光好像刚刚洒下来就会被漫山遍野的生命吸收,然后谱出昂扬的生命之歌。一群不怕人的鸟在车窗外跟着马车上下翻飞,好像小孩子弹出去的弹子。这些鸟唧唧喳喳的敏捷的穿过草丛与灌木,突然发出一阵鸣叫,窜到天上去了。天空万里无云,清新得蓝成一片。抬头望久了之后,就会突然感觉在坠向一片大海。这种醉人的蓝色让哥布林陶醉,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睛,不过那个人的眼睛比这天空要蓝,要温柔。=====

一行人在第二天深夜的时候赶到了菲德纳镇上。

在那里,马瑞恩带着莱特来到了一个高地上。他看了看周围,然后指了指山岗的对面,夜幕里的那一片黑黝黝的山脊:“孩子,菲德纳岗”。

这个时候,车上的人正在上上下下的搬运行李,把这些东西拿进了一个小旅馆里面。那个时候,莱特的眼睛似乎变很敏锐,好像看见了十几年前纷飞的战火,看见了自己英姿飒爽的父亲,看见了先王那些迎风飘扬的战旗。

那片普通的山梁横亘在那里,好像近的触手可及,但是又好像离得很远,在历史里面不可捉摸。

在我父亲在旅馆里面安顿住房的这段时间里面,马瑞恩和莱特一直站在门外的空地上聊天。我父亲找人送来了热水,做好了饭,整理好了床铺,让人领着马夫把车开进了车库。他吩咐马夫给马喂饱草料,因为第二天他们可能要去山口上呆上一天。

我父亲向旅店老板打听了一下在山口上有什么,旅店老板说山口在北方佬入侵的时候修了一些石头哨塔,北方风格浓厚,旅客们很喜欢去看,但是因为没有人打理,破败的很厉害。除了那些,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父亲还打听了一下这里以前北方人还干过什么事情,老板说他不知道,因为这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口小镇,当这里的南军被肃清之后,这里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北方人主要的精力花在让齐扎山口保持通畅上,对这里却不管不顾的。

“对了,游击队在这里很活跃,如果你们有心情,可以去山里面找一找,应该能找到他们当年呆过的山洞。但是现在除了猎人和采药人,没有人愿意去深山老林里面受罪了”,那个老板擦着桌子告诉我父亲。我父亲感谢了老板,在他那里买了六大杯菊花茶和一些夜宵的点心,让老板等所有的人都回房后送上去。

老板笑眯眯的说:“没问题,先生”。

我的父亲说:“恩,还是谢谢你,老板。我们这次是来探访一下北军留下的遗迹的,当年有一些朋友的亲戚埋葬在这周围”。说道这里,我的父亲猛然惊醒,他已经暴露了自己是一个斯瓦迪亚人,这可能让自己遭到敌意。

不想那个老板却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是啊,说到底南北还是一家的。当年前线上经常出现父亲与儿子各为其主的悲剧。那是一场悲剧,先生,对所有人都是。带上一束花吧”,老板示意我父亲靠过来,他轻轻的说:“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是一个外国人,更准确一点,你是斯瓦迪亚人是吧。你刚才问了是不是有斯瓦迪亚人埋葬在这里,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不会敌视你的,孩子。如果那是你的亲人,我真的表示遗憾。我记得在山岗边上有一片百合花,去采一株吧。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当你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葬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就放下一株百合”。

父亲没说话,看着老板。

酒店老板继续说:“如果那个地方埋葬着你的亲人,他便会化成一只鸟来来向你致意的。”

马瑞恩是第二次到这个地方了,上一次来,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了。那个时候,这里聚集了一群斯瓦迪亚人在为两个死去北国骑士举行葬礼,那些火把里或明或暗的脸庞马瑞恩现在都还有一些印象。

是他在众人散去之后又为这两个客死异乡的人送上了一枝百合,那百合成了此后多年老兵熬过一切困难的信念。这片山岗马瑞恩上一次是借着月光暗淡、大地昏暗的一段时间偷偷摸上来的,但是这一次,马瑞恩却是在春光明媚的时节信步而来。但是,马瑞恩却感觉今天比十几年前的晚上还要逼仄。

因为这一刻马瑞恩感到了无限的愧疚,他自己最清楚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的父亲是怎么死去的。但是他却不能开口说一个字,他只能带着一行人慢慢的走上了山岗。这些年来,这里的变化很大,农人们开始在这里种植了庄稼,曾经民生凋敝的地方现在重新显出了小桥流水的安谧。一路之上,桑麻掩映,一些从山上走下来的牧羊人慢慢的走过这一行人,对他们毫不在意。整个大地沉浸在春天幽幽的宁静之中。

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大片低洼的沼泽。马瑞恩记得,在十几年前,这沼泽的四周长满了野生的百合,就在那个晚上众人散去的时候,马瑞恩悄悄的来到这里采摘了一株百合,献给了那两个骑士。但是现在这里被人开发过了,野生的百合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了新修的农田,田亩里的庄稼茁壮的成长着。

马瑞恩停了下来,轻轻的喘着气,他迎着阳光,用右手做了一个眉檐,观察了一下四周。“变化很大,先生们。以前这里满山都是野生的百合,现在全部被人铲除了造田了。我们得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我跟你们说的那片槐树林了,我记得当时人们说斯瓦迪亚人把几个骑士安葬在那里。”

第七十四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24

这片山岗周围的地貌大致上维持了以前的样子。

马瑞恩在寻找着那块花岗岩,但是他没有找到。已经接近中午,马瑞恩决定先带着大家去农家吃一顿饭,下午继续找,他也顺便问问这周围的地形。

他们来到了一个农户的家里,这家人是自耕农,这家的主人是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以及从两岁到十五岁不等的六个孩子。战后政府给这家男主人划了一大片土地,用这片土地,这个男人娶了老婆,慢慢的创建了一个兴旺的家庭。这种只用一代就兴旺起来的家庭很少见,在斯瓦迪亚,一般的家庭都只会养两个或者三个小孩,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会继承他们父辈的工作,工作就是那么多,不多不少。人口也大致保持稳定,只是近几十年来,农业技术取得了进步,才在农村地区首先出现了人口大幅增长。前面已经说过,苏诺地区的人口膨胀速度最快,因为那里是最高产的粮区。

但是罗多克不一样,他的人口一直在稳步上升,虽然它的农业也在进步,但是它的人口却增加的更快。不像是北方,过多的孩子会成为负担,在罗多克,更多的孩子意味着更多的财富。越来越多的罗多克荒地被开发出来了,越来越多的城市作坊被兴修起来了,工作似乎总是缺人,即使工资一再提高,有些城市依然缺乏劳力。这成了罗多克近年来人口增加的原因。放开了手脚的南方人马上开始了拓荒潮,无主的荒地被以几乎白送的形式送给了农户,战争之后广袤的罗多克土地焕发了极大的活力。

这一家人这些年来吃穿不愁,在家里养起了肉鸽,每一季他们家都会给山下的菲德纳小镇提供一百多只肉质鲜美的肉鸽,赚的钱比他们种地所得还多。当年这家的男主人一个星期之内铲除了周围所有的野生百合,他以为自己很能干,但是现在,温饱解决之余,他突然发现卖花也是一个好营生,这才懊悔不已。他算过,如果每一季划出两亩熟田专门种花,买到镇子里面就能解决一年的穿衣问题,如果能运到维鲁加,那么就能发一笔小财。所以这家的男主人花了足足10个第纳尔从维鲁加买来了2斤各种花果蔬菜的种子,在家里试种。后来他发现,这周围还是适合种百合,葵花以及郁金香。这些花数葵花最好侍弄,但是卖不了多少钱,他一般都留下来做食物和炼油了。

马瑞恩一行人走进这户家境殷实的农夫家的时候,看见了房前屋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蔷薇傍着农舍,百合绕着树林,绿色的藤蔓绕着结实的篱笆,乡间小路鸡犬相闻。这和平的乡间春日小景,让众人感到愉快。

在说明了来意之后,一行人受到了农夫热忱的接待。这个豪爽的男人让他的老婆生活做饭。他的前五个孩子都是女儿,这让这个农夫恼火不已,但是因为孩子生多少他都供养的起,一腔豪迈之下,他只有再接再厉,埋头苦干。终于在大前年的时候,接生婆从他老婆的肚子里面拽出了一个带把的。这个农夫哭了,他老婆也哭了:“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生了”,农夫答应了他的可怜的妻子的要求。这个时候,这个农夫让几个女儿去帮忙接待客人,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丫头跑来跑去,看的人们眼花缭乱。

这个小小的幸福家庭就是整个兴旺的罗多克公国的一个缩影,对了,就在几个月前,底层贵族冲进了议会大楼,逼迫着议会中的保守力量与皇族势力通过了法案《罗多克公民宪章》。这部法案意义重大,从此,罗多克帝国改名为罗多克公国,君王权利被进一步的削弱了。市民阶级支持下的底层贵族取得了更大的权利。但是让人们始料不及的是,底层贵族在取得了权利之后,迅速的背着市民领袖与老贵族达成了和解。民众领袖和各行会会长们发现,他们的代言人一旦柄权,就马不停蹄的背叛了他们。但是即使如此,在公民宪章里面,人民的权利在某种程度上被首次承认了,并且被正式的写入了法律条文,这是划时代的。

在用餐的过程之中,马瑞恩询问了这个农夫这周围的土体这些年的变化。农夫用了六只乳鸽,两大块山地奶酪,一瓶蛋黄酱,四斤辣味火腿以及一种清淡的果酒来招待他们。这个时候,农夫正在撕开一只鸽子的胸脯,他停下来:“没有什么变化,先生,我不记得了。我每天都看着这周围,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记得这周围以前有一片槐树里,周围有一大块花岗岩的。”马瑞恩说。

“我想想,唔,对了,槐树被卖给一个家具商了,这个男人十多年前来的,带来了二十多个小工,花了三天时间把那片树林折腾了个干净。那块花岗岩被维鲁加城建部的人买走了,被切成了四百多块,现在整整齐齐的码在维鲁加的城墙上哈哈。别的就不知道了。”

“我的天,你们开采石头的时候有没有挖出什么东西来?”马瑞恩问道。

“没有吧,哦,对了,挖出了一些烂掉的书籍来着,就在周围,还有破破烂烂的一堆碎骨头和一些破铜烂铁。”那个农夫骗着脑袋说着。

“他们挖了坟?!”莱特大叫道:“混账!他们```”

农夫一猜,估计这些人是来寻找那些亡者的,仔细一想他们的反应,更加确定就是这样。他笑着说:“没有没有,当时城里的人挖出东西后,就跑来问我们的村长,问是不是有村民被埋在那里。我们村没有,所以我们怀疑是有人客死那里的。那些战争年代经常有路过的军队把死去的人埋葬在路边。因为担心有朝一日有军队的人回来寻旧,我们没有动那里,并且在那里垒砌了一个简单的坟冢。先生,你们是来找遗体的吧?我们没有做不好的事情,相信我们。我们把那里打理的很好。吃晚饭我就领你们过去吧。你们确信那就是你们的亲人吗?”

马瑞恩这个时候点了点头:“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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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快要出发的时候,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

哥布林好奇的问农夫,“怎么了?”

农夫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我的四女儿放走了几只鸽子,说是不准让我们吃它们,哈哈,傻丫头。没事儿的,先生们。鸽子认家的,我的鸽子飞走之后都会回到我家的后院中,它们好像很喜欢那里的百合。”

农夫知道他们要去坟冢祭奠,从后院拔了一株百合送给马瑞恩,让他用作祭奠。这个时候我父亲说:“先生,也给我一株吧。”

农夫想了想,说,“好,你自己去挑吧,随意挑。”

父亲觉得很奇怪,好像受了什么召唤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采摘百合,昨天那个老板告诉他,会有亲人化为小鸟来感谢亲人的百合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想法,为坟中的人上一株花。“即使与我无关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来到后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坐在墙角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哭。她抬眼看我父亲的时候,父亲的心中猛然一痛,想起了金黄色的原野上的一个瘦弱的身影,想起了那句:“我知道你回来,所以我一点都不怕”。这回忆突如其来,让父亲有些伤怀。

父亲走过去,蹲了下来,想安慰她,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小姑娘先开口了:“你们坏!吃我家的小白鸽!还让爸爸给你们拔花!你们坏!我放走了鸽鸽,不会让你们吃的!”

父亲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从荷包里面拿出了几块方糖,塞了一颗给小姑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些鸽子,我们不会再吃啦,相信我,好吗。”

小姑娘抽了抽鼻涕,哭个不停,不过虽然心里难过的紧,但是糖还是要吃的。

她把糖塞进了嘴里,舌头动了动,觉得滋味甚美。她品味了一会,说:“我```不会原谅你的,吃掉我最喜欢的小白鸽。我告诉你哦,你给我糖也是没用的,我已经决定不原谅你了```除非,你给我两块。”

父亲几乎笑出声来,但是心里又感到酸酸的,要是莱因也这样来讨糖吃该多好啊。他又递给了这个小姑娘一块糖。

小姑娘本来还想继续哭显得自己很委屈的,但是现在觉得嘴里手里都是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哭了。她呆呆的愣了一会,问我父亲:“哥哥,你专门来看我的吗?”

“呃```不是,我其实是来摘百合花的。你不喜欢的话哥哥就不摘了”,父亲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转身准备走开。

“百合花呀```爸爸刚才摘花我不喜欢,因为那不是给我去世的爷爷的。你要是是送给你去世的亲人的话,我就送给你一株百合花,妈妈说过,百合花是送给自己离去的亲人的”。

“啊,那算了吧,我不是送给自己亲人的,我是送给朋友的父亲的”。父亲记得祖父说过,他的外公阵亡在罗多克,但是祖父也不是很清楚提米外公死在什么地方。这些年来,父亲也没有太关注这些事情。现在看见莱特一路寻找过来,父亲觉得很愧疚。

小姑娘打定主意要送给我父亲一株花,她跳了起来:“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去世的伯伯,你送给他好了”

父亲哭笑不得:“我不认识那个伯伯啊”

小姑娘说:“没事没事,我在梦里见过他的。他的眼睛跟你一样是蓝色的哦,带着一顶亮亮的头盔,上面还有白色的毛毛。你就当他的亲戚吧”,小姑娘说的那个帽子父亲记得好像在白鸽谷的什么储藏室见过,但是他没在意。他只是觉得小姑娘神秘兮兮的话怪异的很,让人无可奈何。

他想,反正是献给亡者的,拿到百合就好了。想到这里,父亲笑了笑:“好吧,给哥哥找一株吧。”

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咧嘴一笑,去摘花了。

当父亲拿着花出来的时候,那个农夫知道父亲跟他的四女儿说了话,他说:“小伙子,我的四姑娘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她说些神神秘秘的话你可别在意啊。我其他的女儿总是被她吓哭呢。她老是说她看见过一个和蔼的老伯伯”。

父亲笑了笑,“没事儿,小孩子嘛。”

当莱特哭着把百合花放在坟冢前,然后坐到一边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冈上的风轻轻的摇动着树枝发出沙沙声,小鸟在远远的树林子里面啁啾嬉闹。这个春天平凡静好,万物萌芽。多年之前的晚上,马瑞恩在月下放下了一株百合,多年之后,莱特在这里放下了第二株。马瑞恩在心里对多年前的那个死难者祈祷着。

我的父亲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动,好像他拿的百合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一样。这种感觉很少见。

父亲把百合轻轻的放了过去。

在天空之中,农夫的女儿放走的鸽子正在飞翔。突然,它看见了什么,一个转弯扎了下来。百合花,它喜欢,它认识这花。它是家养的鸽子,并不太怕人。它不知道为什么主人的小姑娘要放飞它,它在天空漫无目的的飞,准备累了就回笼。这个时候,它见到了熟悉的东西,于是飞了去。

此时,父亲想着旅店老板的话:“放下一株百合吧。如果那个地方埋葬着你的亲人,他便会化成一只鸟来来向你致意的。”

父亲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感到了一阵不可名状的满足。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飞了过来,扑棱棱的扇着翅膀,站在坟冢之上,对着百合花边的父亲鸣叫着。

父亲不禁睁眼,心中大奇。

当晚,他们回了镇上。

终于,到分手了时候了。莱特将南下坐船回哥斯莫,而父亲将返回维鲁加,等待开学去亚伦。这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喝了酒。莱特用一个小铁罐装满了坟冢上的土,准备回去带给他妈妈。

这天,莱特说了很多,他很少说这么多,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让他一吐心中的话了。

到最后,父亲把醉的不行的莱特送上了床,莱特抓住了他的手:“我们是兄弟。”

父亲回答:“我们是兄弟。”

在几个月后,父亲在亚伦回忆着这一年的时候,会发出一阵感慨,就好像这匆匆的聚首是一场梦一样。他记得莱特不回头的登上马车离去的背影。那个马夫负责把莱特送到码头,两个星期后,父亲见到那个马夫的时候,马夫说:“那个小伙子一路一直在哭。”

春假不久结束了。

这之前,父亲一直在疑惑,为何白鸽为他而鸣。

“莫非那里有我的亲人吗”。父亲笑了笑,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在心里面准备着迎接一个崭新的时代。

第七十五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1

鉴于杰尔喀拉大学持续不断的暴力事件,这所有两百年历史的大学解体了。对一所大学来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因为在它的内部,现在已经旗帜鲜明的分裂出了两派:主张对市民采取强硬态度的激进派和主张和平解决一切的温和派。

在十几年前,杰尔喀拉刚刚解放,在废墟上复课的杰尔喀拉大学就已经隐隐的有分裂的趋势了。那个时候,军政府派驻的军官按照自己的意愿扶持了一大批思想激进,手段强硬的教育官员来对大学进行改造。以往那种彬彬有礼的大学氛围风气为之一变,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件好事,很多繁冗的会议与不必要的考核被取消了,整个大学弥漫着一种昂扬向上的气息,尚武之风首次在大学里面被鼓励,每一项发明都会得到学校的资助与奖励。但在另一面,这种风气下,蜂拥而至的人三教九流,比如教授医学的一个教员在曾经就是在城市里面的一个草药商,他在战时参加了前线的医疗队,在军队里他帮不会写字的士兵写家信,这让他在战后被军队带进了大学,成为了光荣的大学教师。这个男人的市井背景让杰尔喀拉大学里面的经院派大受刺激,有一个人给教育部写信:“如果一个药贩子都能冠冕堂皇的与我们平起平坐,我们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不久教育部回信:“那你去当药贩子,去给他们带去尊严吧”。

这种偏袒在旧制度的系统里带来了轩然大波,有些人甚至把罗多克军队介入大学称为:“斯文扫地的开始”。

这种分裂一直在继续,直到近年在与市民的冲突里面,这种分裂被激化了。两派人的观点针锋相对,而由于军人在背后支持,激进派根本无视市民以及另一派的意见,他们一味的袒护某些犯错的学生让市民对整个大学大失所望。

面对这种情况,校长大伤脑筋,两边的人他都不愿意得罪。但是如果一定要让他选择一下,他只能选择不去得罪军队。

所以当亚伦海军学校成立的时候,一份求助性质的邀请信被送到了校长的面前。校长在脑海里面诞生了一个支开两拨人的构想。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没想到,当他刚刚提出来这个问题的时候,就遭到了两排的激烈反对,两派的人都觉得虽然彼此有矛盾,但是不至于到分裂大学的程度。此事就此搁置,但是几个月后,当市民们开始冲击大学,学生里面出现了数人受伤的悲剧后,温和派的态度悄悄的改变了。不久,他们与市民达成了谅解。

校长顺水推船,回信给亚伦海军学校:“我校29名老师与32名学生以及50多名相关人员将在下一学年里加入贵校”。

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让海军学院的新任校长乐得合不拢嘴,他没想到,杰尔喀拉大学这么的支持自己。对一个新成立的学校,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这种资源可遇而不可求,他一下子就得到了一百多活蹦乱跳的人才,这让他豪情万丈的对他的上司---罗多克南海海军第一舰队的某位将军夸下了海口:“将军,2年内,第一批20人的海军士官将会登上您的舰队为你效力,这之前只需要您造出十艘顶呱呱的小型战船,这20个人将会成为它们的第一批船长和大副。”

“您知道,现在公国的海军只是一些渔民和海商训练出来的卫队,这些人说不好听一些就是乌合之众。我为您培养出来的士官将熟悉材料学与造船术,这让他们能在将来能独立的选购优良的船只;这些士官将懂得观星术与气象学,这将让您的舰队航线精确,指挥自如;这些士官将系统的学习海上战斗技术,这将让他们成为公国海军的脊梁。这些人会让您实现您的梦想:有朝一日能让罗多克的旗帜飘扬在辽阔的大海之上,罗多克的男儿将在浪涛声与海鸥的鸣叫声中御敌于国门,建功于海外!将军阁下,我将是您永远的追随者,请把这些小伙子放心的交给我!”

“将军,十几年前我与您一起乘坐着小舢板,像狗一样被人追赶着沿着海岸线一路逃窜。当时我国的海军就只剩下我俩手中的船桨和脚下的一搜帕拉汶产的橡木小艇了。这是公国海军最大的耻辱,我们的背后,杰尔喀拉在燃烧,我们的海军甚至连一个河口都守不住!将军,我记得您的誓言:‘外国人凭借几艘战船就能恣意欺辱我们祖国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请您带着我们,让罗多克之旗,遍布蓝色的海洋!”

当父亲跟着西撒坐在马车上还在昏睡之中的时候,马夫轮足了臂力,大吼了一声:“亚伦到了。”

父亲惊醒过来,西撒已经低声咒骂着拉开窗帘去冲马夫嚷嚷了,从西撒拉开的窗户里面,父亲看到罗多克的首都,亚伦城。

亚伦是罗多克西南的重镇。在斯瓦迪亚入侵之前,亚伦只是作为一个山区货物中转站。山区的产品被山民们用肩膀和骡子一路送到亚伦,在亚伦进行简单的加工整理后,在这里的码头装船,一路运送到帕拉汶。

亚伦的手工业,尤其是纺织业发达。自从南军解放亚伦后,又逐步的在亚伦建立了完整的生产体系,现在,亚伦成了与帕拉汶,哥萨斯那样的功能健全的港口城市了,它的货运吞吐量在去年达到了帕拉汶的三分之二,这让北方的商人们忧心忡忡,他们担心亚伦成为新的航运中心从而代替帕拉汶的重要地位。现在,每年都有成千上万包装满了亚麻布、丝绸、陶器、美酒、服饰的货物包,被码头工人装进那些货仓滚圆的商船装箱。这些商船会乘着风,沉甸甸的驶向大陆上的各大港口。他们从诺德人那里换来了制作考究的武器、铠甲,有钱的商户甚至会从提哈那发达的造船厂里直接订购优秀的船只。有些船只则会航行的更远,从维基亚人那里买来皮革、胡桃、以及维基亚人引以为傲的优质长弓。

但是让人不解的是,拥有大量罗多克急需物资的斯瓦迪亚却似乎对这个新兴市场视而不见。斯瓦迪亚的商人迫于政治压力,眼睁睁的看着大把大把的第纳尔被诺德人和维基亚人赚走,而他们物美价廉的商品却只能放在仓库里面发霉。

近年来,斯瓦迪亚的贸易禁运已经由于罗多克的自主生产能力提升变成了一个空谈。但是,保守的斯瓦迪亚政府官员坚持认为这种禁运是必要的,它会“或多或少的延缓罗多克变成威胁的时间”。这种消极的态度只能让务实的罗多克人耸耸肩,把订单交给别人。

当年,斯瓦迪亚还是整块大陆的主人的时候,帕拉汶因为它的开放性与包容性一跃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但是现在,它却被自己缚住了手脚。眼睁睁的看着亚伦一步步的超它追赶过去。

随着贸易量的加大,罗多克的财政越来越依赖出口了。罗多克大公知道,罗多克的贸易线太长了,而且中间会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靠近斯瓦迪亚的海岸线。这是非常危险和不利的,一旦有变,斯瓦迪亚可以轻易的切断罗多克的商线。罗多克人由于海洋性贸易对自己国家的重要性已经认识到了保护海洋权利的重要,好在此时斯瓦迪亚并没有过多的把目光投向海洋。罗多克的海军将领们以及海商们通过参谋部向罗多克大公提出了他们的担心。

罗多克大公忧心忡忡的发现,商人们现在成为了各个阶级的粘合剂,这让国家本来松散的市民阶级变得越来越紧密。现在已经不是政出一门的时代了,罗多克大公或多或少的感到了一丝挫败感,他的新政务必须得到各个阶层协商后才能通过,这让他相当的恼火。

但是这次,罗多克大公知道,这是国家之急。一旦国家的贸易线因为他的原因出现问题,那么他的政治生命就结束了。因而他很快的批复了军中将领以及商人代表们的提案。当这个男人签署“同意”两个字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虚弱,他突然觉得一股滑稽,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这个“同意”毫无分量。现在下面的人已经不需要因为政治上的要求而放弃自己一丝一毫的利益了,他的这种同意只是走个过场。因为那些下面的人需要让民众相信,他们在做的事情是法律允许的。

这很像以前人们像对待女人一样的对待教皇,人们承认他们的权威,但是却只是把他们当成一个写救赎券的老头子。

得到了允许的将领们在商人和政府的双重支持下迅速的组建了海军部。其实之前就有专门的海军机构,不过那只是一些商会的保卫机构,里面有一些大大小小、良莠不齐的船只,各个时代的都有,从古老的三列桨战舰到新兴的船帆战舰,从大型驳船到小舢板应有尽有。这简直就是一个海军历史博物馆。

海军军部成立的时候,将军站在码头的观礼台上视察了一下他的海军。这次小小的阅兵很失败,那些嘻嘻闹闹的水手、渔民和海防队队员们仿佛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士兵,他们热热闹闹的把自己的船装点一新,吹吹打打的驾驶着船从面色铁青的将军面前的海面招摇而过。

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有些船只的水手唱起了欢快的酒馆歌曲;有些船里的渔民们拉开了一面横幅,上面写着‘将军你好’;有些人则专门为这次阅兵聘请了一个唱诗班的小男孩,在路过观礼台的时候小男孩们唱了一首圣歌,结果领唱的教师晕船,吐得昏天黑地,那首圣歌也草草收场。

当时将军回头问了问他自己的一个副官:“这群混蛋遇上斯瓦迪亚人的舰队会怎么样?”

副官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说:“喂鱼。”

将军点了点头:“你跟在我身边施展不出你的才华的。军部接收了几个斯瓦迪亚海军留下来的俱乐部和海军会馆。我准备成立一所海军学院,场地和资金差多少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人员你自己给我整,我没有别的要求。我给你三年的时间,那之后你要每年像我妈妈的老母鸡按时下蛋一样给我把兵练出来。”

这个副官也就是后来的亚伦海军军校的校长。他当时对这亚伦海军将军发了誓,并且把自己的训练期限从三年压缩成了两年。

这个男人现在正站在海军学校的门口,他带着标准的海军软皮帽等在那里。这一天是报道的日子,有很多新生将会进学校,但是更重要的是,有一批杰尔喀拉大学转学过来的师生将要今天到达。并且这一批人里面,有几个斯瓦迪亚人。海军军部对他接收了一批杰尔喀拉的大学生没有意见,军部原文是:“这批人里的学生里面懦夫不要,病秧子不要。别的只要考绩合格,就尽量吸收入海军。这批老师给他们比杰尔喀拉大学更好的待遇。至于里面的几个斯瓦迪亚人,你便宜处理。”

校长默默的思考着便宜处理到底给了他自己多大的自主范围。

当一架马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几个人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校长身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以前杰尔喀拉大学过来的,他提前到达了这里协助校长迎新。这个春天他都在海岸线上收集资料,用来计算这个橙子般的世界的半径。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却享了一个春天的福。这让这个男人满腹怨念。

他轻声的对校长说:“校长,可以奏乐欢迎了。演奏我为您挑选的那首。”

校长回头对这个人说:“萨贝尔老师,你真的觉得演奏这样的歌曲合适吗?您自己可是斯瓦迪亚人呢。”

这个人说:“合适,只有这首歌能演奏出海军的军魂”,他停了停:“以及整个罗多克海军的主要目标,不是吗?”

校长眼中的光芒微微的动了一下,不再多说。他不看背后的乐队,举着胳膊招了招手,背后的乐队开始演奏了。

当父亲和西撒以及哥布林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阵震天动地的音乐声传来,他们大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学校的人在欢迎自己。哥布林还有我父亲觉得脸上有光,于是招手对那些人示意。

这个时候父亲发现西撒一脸诡异的微笑。父亲觉得很奇怪,问西撒:“你笑什么啊?”

西撒看了看左右,把父亲拉到一边,“你知道现在正在演奏什么歌曲吗?”

父亲说:“不知道啊。”

西撒几乎笑出来:“《大刀向斯瓦迪亚人的头上砍去》”

父亲:“?!”

只有哥布林,依然带着得意洋洋的微笑,冲着整个乐队缓缓的挥着手。

第七十六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2

在夏末之前,父亲看见了海。

早在杰尔喀拉的时候,西撒就约过父亲去海边,那个时候父亲人生地不熟,又忙于与库吉特人打架,无暇出门远游。虽然在之后与库吉特人取得了和解,却又遇上了市民与学校的冲突,所以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海边看一看。

当然,父亲看见海的时候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像那种去温泉谷度假的机会以后会越来越少了。父亲去海边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浪漫安逸的气息,而是一群精疲力竭的小伙子被一个骑马的教官呵斥着进行野外拉练。当他看见一片是亮堂堂的海的时候,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传说里面的海洋就这样无限的在他面前展开了,父亲背着帆布大包,几乎要叫出来。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咧嘴笑了起来,想跟旁边的人大叫他的发现。这个时候教官纵马过来,骂道:“别东张西望的,回到队伍里去!”

那个时候父亲和西撒并排跑在一起,背着一个用皮带困住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一条大毛毯,一柄军用锄,一袋海獭皮做的水壶和二十斤面包干。这些东西被在身上不是特别的重,特别是对于年轻人来说。但是如果背上这种东西从早跑到晚,用西撒的话来说,就是:“我宁愿回杰尔喀拉与市民打架,打到天荒地老都行。”

这种生活上的巨大改变让杰尔喀拉来的大学生普遍的感觉到难以适应,他们怀念早上温暖的被窝,怀念闲散的校园气氛,怀念城里相好的姑娘。他们并不是主动报考军校的学生,他们只是厌倦了无穷无尽的斗争,想找一个世外桃源好好的做一做课业,但是没有想到却沦入了一个这么严酷的地方。

就在那天迎新之后,父亲和他杰尔喀拉大学的同学只是抱着一种转学的态度。亚伦没有经历过焚毁,学校的旧址又是斯瓦迪亚占领军修筑的,所以没有像杰尔喀拉那样显得外表光鲜而内部却空间狭小。这里的建筑比较类似于苏诺城里的旧城区,古朴大方,多采用石头修筑,内部空间广阔。这种房子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建筑成本,只是是尽量的修筑成耐用、美观甚至艺术的模样,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的。夕阳下的亚伦城显得很厚重,鳞次栉比的街市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地平线上微微的亮着柔和的光,人们说,那里是大海。

父亲到达的当天晚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睡觉了。他打算第二天睡到中午,然后去亚伦城里转一转,采购一些生活品。他们从维鲁加出发的时候,将军家的女仆们很伤心,她们很喜欢这个和和气气的少爷。她们给他煮了半篮子的幸运鸡蛋,用燃料涂得五颜六色,让他在路上吃,说是吃了之后逢凶化吉。在路上父亲把这些蛋分给周围的人了,这里面有一个是亚伦海军学校雇来的向导,这个人得到小礼物后很高兴,他告诉我父亲,要买东西的话去码头上找。

每年都有很多走私货被码头的检察官查出来,然后这些东西会被登记入库,当然,这些东西不会就这么的退出舞台,几个星期之后,你就能在码头周围的小贩子手里面发现这些东西。

“物美价廉”,那个男人强调了一遍:“绝对物美价廉”。

父亲听说一把精致的诺德小手斧在市区的铁匠铺里面要卖上30个第纳尔,但是在码头的黑市上,20个第纳尔就能拿到。这让他决定在买生活品的时候直接去亚伦码头上碰碰运气。西撒和他睡在一起,说他第二天要去帮他的父亲去给几个故旧送礼物。两个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了一番,就草草的睡下了,两个人聊天越聊越困,不久就睡着了。

好像刚睡着,一声尖锐的长号声就把大家惊醒了。父亲一脸迷茫的醒过来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人高声喝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父亲把外衣披在背上,盖住肩膀。然后走到窗户边上看看下面的动静,他看见了旁边的一些学生楼的窗户已经星星点点的亮了油灯,里面的人正在忙忙碌碌的开始下楼,楼前面有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正在高声的叫着号,他们的旁边有一个助手给他们掌着马灯,前面各自聚集了一批学生乱糟糟的站在一起。西撒这个时候躺在床上声音萎靡的问道:“外面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

“我不知道,有个人在喊紧急集合”,父亲回答道。他知道这是军校,所以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些军校的学生。他自言自语道:“我们大学部的来到这边,那些读军校的家伙们会羡慕我们的吧哈哈”。

西撒打了一个哈欠:“但愿不要打搅我们的生活就好,这种紧急集合是真麻烦呃。我正睡觉跟酒吧女招待亲亲我我呢,就被吵醒了,真见鬼。”

父亲笑了笑:“我在苏诺的时候就听人说亚伦的姑娘长得好看呢,安顿好了之后你可以去试试运气啊。”

这个时候,走廊里面响起了呵斥声,一个脚步由远及近,“你们这群混蛋!磨蹭什么呢?没看见别的楼已经出来集合了吗?!都给我起来!”

父亲和西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们看见了对方脸上相同的诧异:“我们也要集合?”

走廊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乱糟糟的询问声,跑步声和敲门声穿了过来。父亲说:“我们出去看看吧?”

西撒用被子蒙住了头:“没事,一定是有人弄错了,我们根本不是军校生。继续睡觉吧。”

父亲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来:“里面的人出来!快点!紧急集合!”

父亲在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面被彻底晒黑了,他无比的怀念起杰尔喀拉了。在这里他面对的情况是休假取消、不定期紧急集合、外出需要请假,一周不超过半天。

杰尔喀拉的大学生不止一次的找跟他们一起来的教师反映过情况,军部的人给他们开出了一张单子,告诉他们:“你们进入学校开始,我们就用军官的标准来要求你们了。当然,如果你们只是想做一个大学生,那么就填下这张表,然后你们在杰尔喀拉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吧。”

第一天,就有一大半的人投了申请单,这些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阴郁,有些人居然把自己的申请单拿回来了。父亲很奇怪:“他们不让你们申请吗?”

被问及的人大多闪烁其辞:“没有```没有,我们再考虑一下吧。”

父亲没有多想,他觉得不需要考虑。一个月以来的折磨让他快要发狂了,萨贝尔在第二周开课的气象课上笑岔了气:“先生们,你们现在简直就是萨兰德人运来的黑奴了”。这让大家根本笑不出来,他们听人说过这样的奴隶,被萨兰德人从大沙漠的那边用绳子栓成一串带来。这些人身材各异,有高大壮硕的,也有骨瘦如柴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干活很勤快,而且很少说话。这些奴隶的生活要求极低,一点点米和一天半升的果子酒就能活下去。因为罗多克的劳工荒,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花高价从萨兰德的奴隶贩子那里买来这种黑奴了。

当萨贝尔笑话自己的时候,西撒和父亲已经吃够了苦头。他们被逼着每天早上跑十公里去城外,从黎明开始跑出去,然后被等在那里的农夫用牛车拉回来。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能保证所有的人到达,有些人在路上就大喊大叫着要回去,换回来的只是教官的教鞭和“懦夫”的训斥。教官告诉他们,拉练要持续整整三个月,这让父亲感到绝望。

所以,在推出政策出台后,父亲跟西撒商量着去申请。

这天下午,当父亲坐在凳子上对着一个教官说自己要推出的时候。教官面无表情的给了他一张表,他说还有一个同学要一起退出的时候,教官微微笑了一下:“让他自己来”。

父亲于是坐到一边去开始填表了,一个士官走进来跟教官打招呼:“杰尔喀拉来的少爷们还剩几个?”

“十来个吧,这位也马上走了”。

“哦,这种拉练强度是太大了一些,难怪有些人要被吓跑了。”这个士官拿起一份退出申请表说。

“没办法,上面来文件,说懦夫不要,软蛋不要。为了把这种人快速的甄别出来,只能加大强度了。不过我们已经照顾他们了,我当时拉练的时候可是自己走回来的,现在基姆校长给他们配了牛车。”父亲的教官说着。

父亲听到这里的时候愣住了,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了之前的那批人为什么会又把自己的申请拿回来。原来在这些军官看来,受不了训练之苦的人都是懦夫和软蛋。这让父亲觉得很不公平,因为这种训练不是他们要求加入的,如果是自愿接受训练,然后又中途而退,这才是懦夫;他们根本就是被迫开始训练的,现在不过只是矫枉过正,怎么能算软蛋呢?

那个教官注意到了我父亲愤懑的眼神。

“有什么不对吗,先生?你只用把你的申请理由和名字写在最下面,那么明天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早上八九点钟去上课了。然后就像你跟我提过的,你可以去逛一逛亚伦的黑市,我认识几个朋友,可以帮你很便宜的弄到一些你在别处弄不到的东西。当然,你也可以去城里找一找漂亮的姑娘来安慰你那躁动的青春。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吗?签吧。”

听着这些满是揶揄的话,父亲把羽毛笔捏在手里面,在心里面犹豫着,签吗?

这个时候,教官叫了一声“下一个”,西撒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

当晚,父亲和西撒相对无言。

旁边的一个休息室里面传来了前杰尔喀拉大学学生们的欢呼声,那些人虽然被人称为懦夫,但是他们很快的克服了心中不快,在退出申请上填写了自己的名字。这些人从大学周围买来了饮水饮料,用简单的火腿和各自搜索来的各种小吃食开了一个简单的聚会,用来庆祝自己的重获自由。

整个大学里面只有两个人在最后一刻吧申请表撕了个粉碎,罗多克人西撒和斯瓦迪亚人霍.阿卡迪奥第二。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面,当大多数人的脸开始变回正常的颜色,只剩了两个人的皮肤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保持着黑色。这让哥布林很容易的就能看出来那两个人是不是逃课了。因为在讲台上,很轻松就能看见两个黑点在人群里面左顾右盼,少那么一个是很显眼的。

三个月后,在淘汰了一些不合格的学员后,第一批一百人的学员在大礼堂里面接受了基姆校长的欢迎致辞。

“学员们,在过去的三个月里面,你们从接近两百人的新生之种脱颖而出。你们是最优秀的一百人。我在你们开学的时候并没有举行这样的欢迎讲座,因为那个时候我并不把你们当成我的学生。我坦白的告诉大家,这所大学里面,可能我的文化程度最低。我最早只是一个码头仓库里的会计。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可能大家也知道。我当年是在杰尔喀拉被北方的侵略者焚毁的时候逃出去的。因为没有海军,整个杰尔喀拉的士兵和市民被困死城中,酿成了这场悲剧。这种悲剧不能重演,这就是我来当这所大学校长的原因”

“大家知道,这所大学跑开与其他大学共有的特征之外,还有它独有使命,那就是,它将是公国海军的摇篮。诸位在此,现在都是我的门生,你们是未来海军的希望。”

“但是我要事先告诉你们一件事情,那就是并不是你们所有的人都能走到最后。在今后两年的时间里面,你们将接受的考验一点都不必过去的三个月少。我要像一个铁匠把渣滓从铁矿里面一锤子一锤子打出去一样,把你们之中不能胜任使命的人淘汰掉。我可以告诉你们,在两年后,只有二十个人能登上为你们准备的船。”

“大家知道吗?这批船上,每艘船里都将配备三十二名熟悉水性的水手,这些人正在被从沿海那无数的渔村和港口内无数的酒馆里面选拔着;造船的木料是使用的专门从诺德采购的结实的杉木和从维基亚运来的雪松,同时我们聘请了北海最有经验的工匠来为你们打造了最优秀的船;而我国的水手将为每艘船装备上最轻便的风帆,最灵活的舵盘和最具威力的抛石机。”

“什么我们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要用尽全力的去冲上去,去抢到属于你们的船。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其中最优秀的十个人将成为这些船的船长,紧随其后,将出现十名大副。剩下的人将同样被授予船长或者大副的职位,但是他们将不会得到政府配给的战船,他们只能在岸上等待机会。我想,这对于一个想要建功立业的人来说,是一件最难受不过的折磨不是吗?”

“好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们能牢牢的记住自己的使命。然后,欢迎大家加入海军。”

这个时候传来了起起落落的掌声。

基姆接着说,“现在跟我一起发誓吧。来,跟我念,‘吾将忠于吾国,吾将死卫吾土’”

父亲跟着一群人发了誓言。“吾将忠于吾国,吾将死卫吾土”

基姆校长接着说:“发誓人,基姆。”

乱糟糟的一片声音,父亲听见后面传来了“发誓人,西撒”,于是跟着说了句“发誓人,霍.阿卡迪奥第二。”

基姆的身边来了一个人,轻轻的跟他说了两句。校长点了点头,大声的说

“霍.阿卡迪奥第二,散会后你留一下。”

第七十七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3

基姆校长知道这个时刻总会来到的。

从他知道杰尔喀拉大学来的人里面有斯瓦迪亚人开始,他就知道,这个时刻总会来到。那就是罗多克人可以接受一个斯瓦迪亚人作为一个学生进入罗多克的教育系统,但是真的很难接受一个斯瓦迪亚人作为一个预备军官在首都晃悠。这个国家的人在十多年前才刚刚的入侵过罗多克,现在让这个国家的国民进入军事系统,这份政治风险,是谁都不愿意去承担的。

而且,根据资料上说的,阿卡迪奥家族居然是斯瓦迪亚的贵族之家。翻阅了这个学生父亲的资料之后,发现这个人是一个罗多克人。事情至此,很多细节已经不需要推敲了。人们在脑海里面自然的推演出了一个故事:试想,什么人能够在战争中由罗多克人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斯瓦迪亚贵族呢?毫无疑问,叛徒。

在霍.阿卡迪奥第二进入学校之后,关于怎么处理这个身份敏感的学生的问题,就成了基姆校长头疼的一件事情。他知道不能把这件事情上报,那样的话他肯定会被上级斥责为“无能”,因为上司已经告诉让他‘便宜行事’。他只能自己去考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一旦处理不好,他就会惹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虽然有一个和他出生入死过的将军保着他,他也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

基姆设想过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严格的训练让这个斯瓦迪亚小子知难而退。这样对大家都好,他照样像以前一样念书,几年后拍屁股回国。而军校则不会因为培养他而陷入诸如泄露军事机密的丑闻。

但是很不幸,杰尔喀拉大学的学生总共就留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倒霉的斯瓦迪亚人。唯一让基姆省心的就是另外一个留下来的大学生出身良好,其父是维鲁加文化界的知名人士,还曾在战争中参与过对敌后宣传的策划。

在欢迎致辞上,基姆在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后,他的一个副官提醒了他,应该乘着这个时候把斯瓦迪亚人挤出去。现在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以后只会越来越困难。基姆想了想,这样对一个真的打定决心要留下来的人来说,的确显得有些残酷了,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照做。

基姆在自己的石头屋子里面等着阿卡迪奥。他不是很习惯自己的这身礼服,这种衣服显得过于宽大,走路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偷情的时候被男主人发现,用窗帘子把自己围了起来匆匆逃跑一般。想到这里,基姆就会不耐烦的扯一扯自己的衣服,好像要把衣服更加紧密的贴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他喜欢军队里的便服,用粗布缝制得有棱有角,穿起来很精神,很有男子气概,能让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但是他现在身为一校之长,这种威仪却是他自己必须摆出来的,穿一身便服固然显得干练,但是却容易让人生轻视之心,他知道有一句谚语:“国王之所以为国王,不过因为他貌似威严”。

还在为服饰发愁的时候,基姆听见了敲门声。他最后一次调整了一些自己的表情,然后清了清自己的喉咙:“进来吧”。

他的副官领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这个小子穿着一身新学员的制服,把海军军部配发的软皮帽拿在手里。基姆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自己要做的是把这顶帽子夺回来呢。

“校长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霍.阿卡迪奥第二毕恭毕敬的问着,基姆注意到,他捏着自己的帽子,显得有些窘迫。这种窘迫让基姆在自己的不露声色里享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这种快感很快变成了一种对不谙世事的小伙子的好感。基姆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右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示意我父亲坐下。

在我父亲坐下来的时刻,基姆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好像在仔细的审核着里面的内容。他把那份文件捏的哗哗直响,然后在拿起一幅眼镜架在鼻梁上,再仔细的看了看。终于,基姆好像看出了什么眉目。他从眼镜上面看着我父亲,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样。

“令尊是罗多克人是吗?”,基姆问了出来。

听到这话,我父亲在心中就有些难堪。因为往往有人问起这问题的时候,紧随其后,就问再问他“令尊是斯瓦迪亚领主是吗?”,这两个问题父亲都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知道,别人真的要他回答的是这两个身份是怎么转换过去的。

我父亲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不等校长发问,他就接着说:“他现在是一个斯瓦迪亚的领主,我家的封地在苏诺附近,先生。”

基姆感到了一丝丝的慌乱,因为他准备问的第二个问题还没有出口,对面的这个小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基姆有了种迟疑,好像对面的这个小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让基姆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戏法被拆穿了的蹩脚江湖艺人那样,显得很窘迫。

“好的,小阿卡迪奥先生。从你的话里面,我好像能感觉出一种身份上的困惑。那么我们开门见山把,其实你既然出生领主之家,就应该能知道,领主是国家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对每个国家都是如此。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选择要加入的,是我国的海军,罗多克的海军。十几年前的战争可能你没有经历过,但是你应该知道它有多残酷。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么一天,罗多克与斯瓦迪亚出现了冲突,你将如何自处?你的父亲将如何自处?”

我父亲一句句的听着基姆的话,突然觉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笼罩住了自己。他被单独点名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人劝说退出的打算了,他知道这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跟西撒说了自己的想法,西撒耸了耸肩:“你被撵走了,我就跟着你走。这样是别人自己不用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是懦夫才逃跑的。这样也好。”

父亲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对面的人给自己一个看得过去的台阶,他就马上就坡下驴。但是现在他知道,一旦自己离开,就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父亲对祖国的背叛,并且也承认了自己在关键时刻会站在别国的一边对抗自己的同胞。这让我的父亲不能等闲做出决定,这会给自己的家族蒙羞。

“校长先生,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会怎么办,我想,一个人被夹在两国之间是多么的尴尬我想您不会了解的。我的父亲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那充满辛酸的故事。他给我说过,他当时只是一个少年,为了报答他老师的恩情,所以投奔了北军,但是他还不知道山谷惨案。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了山谷惨案的始末,他是不会追随斯瓦迪亚军队的。”

“哦?难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那场屠杀。我听说贵国的教科书已经不承认了呢,只要一代人不到的时间,恐怕贵国的年轻人就不会再知道曾经有几千个农夫被人挖出了眼珠的吧。”

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基姆依然不能忘记这种伤痛。前几天,基姆刚刚出席了一个老疯子的葬礼,这个可怜的老人曾经是亚伦城知名的领主,就是那场惨案毁了这个男人。他后来因为愧疚和恐惧得了疯病,十几年来都住在修道院里面。上个星期他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床上。大多数经历过战争的亚伦城的将领们都参加了这个老疯子的葬礼,人们在葬礼上重新审视了十几年来的努力,默默的发誓要不惜一切捍卫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当时基姆就站在送别的队伍里面。海军将领特拉.伊诺尔就站在他身边,将军没有转过头,只是轻轻的问,“基姆,你的学校筹建的怎么样了?”

“将军阁下,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了。杰尔喀拉来的人员补充非常及时。”

“恩,很好。看看这个老可怜吧,没有强有力的军队,我们的国家就会继续挨打,像他这样的悲剧就会继续上演。你要知道你任重而道远。”

“是的,将军阁下”。

·····

“校长先生”,父亲感觉胸腔里面涌满了沸腾的血,因为他感到了基姆在脑海里面已经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绑在了耻辱柱上面,虽然他说的话很客气,但是每一句话的背后,都是不信任和斥责。“我以我家族的名义发誓,我们热爱罗多克。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父亲在罗多克与斯瓦迪亚交恶的那段敏感的时间里面,在罗多克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参加了支援罗多克的志愿军。我不知道当时斯瓦迪亚有多少人有这种觉悟,去保护罗多克。您要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从来都是视罗多克为亲人国家的,但是现在我的祖国又是斯瓦迪亚,这种双重效忠让我的家族备受猜疑。但是您要知道,我的家族不会干对不起斯瓦迪亚的事情,就像我们不会干对不起罗多克的事情。我知道,如果我退出了海军,那么我只会被猜疑,被人认为我心中有鬼,被人误以为我和我的家族都是一群不知道同胞和故国为何物的叛徒。所以,我会继续留下来的,校长先生,您赶不走我的,我要留在海军里面。”

基姆听着这个小伙子滔滔不绝的激动演讲,慢慢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基姆在心里想着:“不错,这才是真诚的家伙,有朝一日就算作为敌人出现在战场上,那他一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敌人。”

基姆等着父亲说完话,等着他脸上的潮红慢慢的退到脖子以下,才开始说:“好吧,小阿卡迪奥先生,你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我会去考证你的话里面的内容的。所以如果你在撒谎,你最好现在就承认,不然被我查出来,你非但不能呆在海军里面,还会失去荣誉。你能找到一个你的担保人吗?这个人如果是罗多克人就好了,最好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正式工作。如果你确信你不会让这个人蒙羞,你就找他当你的保人吧。”

父亲想了想,说:“这个人是我父亲以前的战友,曾在前线作过战的。而且他很支持我加入海军的。让他来当我的保人可以吗?”

“哦?你认识军队里的人?那就好办多了,这样,你让他去海军军部一趟。我会专门的给他安排一个书记官,告诉你父亲的战友,一个月内找一天,在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到亚伦城的旗舰街11号去。他去之前你提前两天,不,提前三天来告诉我一声。还有,让他记得带上士兵证,当然,万一他要是个士官什么的,就带上军官证吧。还有他居住的城区巡检处开出的证明,他所在工作地的行会证明或者供职证明,然后就是他家的人口构成什么的。”

父亲微微的抬了抬手,打断了校长掰着指头数的程序:“校长先生,恐怕我的这位担保人无暇来亚伦为我作证的。”

基姆皱了皱眉头:“他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吗?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事关你的学业前途,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不要怠慢。”

基姆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认识了很多人,特别是海军上将伊诺尔。同时,他经常出入军官俱乐部,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亚伦的中低级军官,依靠和他们的良好关系,基姆觉得自己是一个“吃得开”的人。所以对这个斯瓦迪亚人的父亲的战友,他并没有什么顾忌。基姆觉得这可能是亚伦城的一个退伍军人,现在估计开了一架经营惨淡的酒馆或者商铺,当然,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当起了农场主。很多军人离开军队后都是这样的。

最后,处于礼貌,基姆还是不抱希望的问了一句:“对了,你的这位长辈在哪里供职呢?他叫什么名字?”

父亲愣了一下,他知道加西亚伯父在维鲁加是一个有名的将军,但是他不知道伯父的名声在首都是否响亮。

父亲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简单的说明了自己伯父的身份。说完的时候,他发现,基姆校长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了,把额头挤出了一道道皱纹,好像要把脑袋上的大气层都要顶高了那么一寸。

“我的伯父是维鲁加最高守备长官,加西亚.尤.李兰加斯洛将军。”

第七十八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4

伊诺尔上将接到了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发自亚伦海军学校的校长办公室;

在黎明前被一个穿白制服校工揣在了兜里,他在早饭之前把信件丢进了学校的传达室;

传达室的卫兵把这封信检查了一便,塞进了最早路过的一辆邮车;

这辆邮车在亚伦的街道上左转右拐,终于到了一个邮件中转站,把几个邮包像米袋一样丢了进去;

中转站的人员优先把盖有政府公务邮件邮戳的信件挑拣了出来;

一个骑马的男人在中午的时候到邮件中转站报了道,拿走了二十多封邮寄给政府部门的信件;

这个男人倍道兼行,一路奔着政府内城跑去。在内城门口,他把信件交给了一个值班人员;

这个值班人员刚刚喝完了下午茶,他看了看信封,地址上面写着海军部;

海军部的秘书在下午下班前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邮件,发现了一封新来的给将军的信件,快要下班的他心生了一丝不快,他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明早再把这封信交到办公室去,思前想后,他觉得工作是逃不掉的。无奈之下,他只好整顿了一下精神,敲了敲将军办公室的门;

最后,伊诺尔先生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伊诺尔正在换下自己穿得笔挺的军服,他胸前的一排扣子已经被解开,现在他正在慢条斯理的把袖口上的几颗束边的牛骨扣子解开。这个时候他的秘书进来告诉他有一封信件时交给他。将军不愿意耽误时间在陌生的信件上,他示意秘书可以打开这封信然后自行处理。

秘书点了点头,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准备退出去。在他马上就要消失在墙壁那边的时候,伊诺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从哪里邮来的?”

秘书毫不迟疑的展示了自己对文件的记忆能力:“亚伦海军学院校长办公室,将军阁下”。

“唔”,伊诺尔努了努嘴,向上吹了吹自己的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你还是把信给我吧,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的,将军阁下。我将一直在隔壁,直到您回府,您随时可以召唤我”,秘书不失时机的推销了一下自己的责任心。

“好的好的。把信放在这里吧。”

等到秘书退出去之后,将军彻底的把军服退了下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只穿了一件合体的丝绸衬衣,他张了张肩膀,舒缓了一下一天的疲劳。然后他把那封信拿了起来。现在已经是黄昏,还没有上灯,他走到窗边,借着夕阳看着这封信。

这封信里面有三个内容,第一是合格的学员已经完全的挑选出来;第二个是这群学员里面有一个是斯瓦迪亚贵族;第三是这个斯瓦迪亚人得到了伊诺尔的头号政敌加西亚将军的保护。

基姆在得到了伊诺尔将军的回执后知道自己必须再接见这个小子一次。

伊诺尔将军在信里面说的很明白:“加西亚那个老小子敢把他的子侄放心的交给我们,我们就敢给他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军人来。一切按规章办事,要心怀坦荡,不要因为他是加西亚的人就对他格外照顾或者打压。加西亚这一手很潇洒,如果我们不能进退有度,就很有可能被他说成是我们小肚鸡肠或者惧他如虎。记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基姆知道,伊诺尔没有说真话。这根本不是个人肚量的问题。因为伊诺尔和加西亚都是将军的身份关系,这个斯瓦迪亚人完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是政治上的潜在灾难。假如将来有人利用这来打击加西亚里通外国,那么加西亚很难脱清罪名,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这个斯瓦迪亚人相当于成了伊诺尔将军的门生,那么在这军队各派势力的对峙中,便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了。除非有人傻到挑战整个军人势力,不然的话,斯瓦迪亚人这颗棋子就没有任何伤害性了。加西亚巧妙的化解了自己潜在的危险,为什么伊诺尔不拒绝这个斯瓦迪亚人呢,基姆有些不明白。

当我父亲再一次站在基姆面前的时候,基姆对他的态度明显的疏远或者说礼貌了很多。这种变化父亲一下子就觉察到了。我父亲努力的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的什么地方做的有些不对招致了基姆的不满,但是他马上又担心基姆如果觉得自己这是在故作姿态那就糟了。最后我父亲只好选择了沉默。

基姆打开了话题:“小伙子,你的申请通过了,海军欢迎你。不过我得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请你收捡起来”。

“是的,校长大人。”

“好吧,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我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了。你错过了前几天的装备领取”,基姆把一封说明信交给了我父亲,“拿这个去海军军需处报道吧,就在码头边上,以后那里就是你的第二校园了。”

父亲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回来!”

“校长大人?”

“没人教你怎么向长官道别吗?现在我是你的校长,但是我更是你的长官。请按制度来。”

父亲记起了三个月的集训里面学习的仪式。

这种仪式来自于诺德,罗多克改革了军制,在很多方面吸收了诺德人的制度,比如大声的吼叫一些简单但是振奋的词句,这种北地人的传统让他感到很新奇。他在斯瓦迪亚的时候看见过军队排成一列穿过街道,他印象里面,最精锐的军队是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只有笛子手和鼓手轻快的奏出行军曲。只有一些雇佣军会热热闹闹的发出哄笑和骂声,这些人虽然在战场上是勇敢的士兵,但是在平时,却是一邦纪律欠缺的莽汉。

罗多克的军队却在独立之后彻底的改变了母国的军制,但罗多克保持了斯瓦迪亚强调纪律胜过一切的传统。那三个月里面,父亲被安排在行列里面跟着自己的同学齐排并进,一开始,总有人会走错节奏,打乱线列,这样的人往往会招致教官严厉的斥责甚至殴打。

教官说:“在战场上,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身边的人,一旦你脱离了你的队列,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不但是你会轻易的被人杀死,你所暴露出的缺口很可能成为整个方正崩溃的起点。”

诺德人并不善于列阵。父亲听人说过这个,在白鸽谷的时候。那些已经变成了温顺的农夫的诺德大叔们给他讲过那时的岁月。在战前,诺德人会痛饮烈酒,某些战士会在酒里面加入巫师配置的勇气药剂来增加自己的胆量。他们说,喝了那种酒之后人就会变得暴躁,在长时间的得不到打斗发泄时,甚至会割破自己的脸颊任鲜血淋漓,对着天空发出怒吼。

诺德人的战术比较的粗陋,除了少数军队能在将领的带领下做一些迂回,侧击的战术,大多数诺德人军队都只是选择正面冲锋,“像野猪一样勇往直前”,这种战术上的落后经常造成诺德人输掉占压倒性优势的战役。在北海战争期间,哈劳斯将军就曾用几千疲惫不堪的士兵迎击过几万诺德人的部族武装,虽然最后哈劳斯将军终于溃败,但是自始至终诺德人都没有占到便宜,甚至当斯瓦迪亚人崩溃后,诺德人也没法把战役的果实扩大,眼睁睁的看着斯瓦迪亚人分成几股,轮流着掩护退出战场却无能为力。

祖父告诉过父亲,那种勇气药剂其实是一些有麻醉致幻效果的植物磨成的粉末。

而在北海战争之后,诺德人已经在库吉特和罗多克的武官的帮助下大大的整改了自己的军事不足。学习是相互的,在诺德人学习着罗多克人精密的线列战和方阵战的时候,罗多克人也在学习着诺德人维持昂扬的斗志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让整个武装队列的人整齐划一的呼号出口号。鼓手鸣鼓列阵,笛手鸣笛缓进的模式已经慢慢的被放弃。现在罗多克的军官要求他的士兵站成无可挑剔的一列,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冲向前方。

父亲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喊着号子冲锋时的热血沸腾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之后他们拿着长矛前进的时候进一步强烈。像山毛榉一样直指天空的长矛森林一下子端平的时候,那种站在队列里握紧长矛的踏实而豪迈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能拿着这根长矛,一直前进,一直前进到山之彼端,一直前进到世界尽头。

“纪律”,军官大声的告诉着学员们:“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保障,是我们有别于野蛮人的最大的优势。虽然斯瓦迪亚人是我们的敌人,但是我希望你们看到他们的优点。斯瓦迪亚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被轻易击败,就是因为他们的纪律。斯瓦迪亚人的敏捷不如库吉特人、力量不如诺德人、勇气不如维基亚人、耐力不如萨兰德人,但是斯瓦迪亚人在与这些民族的战争中,却往往能取得大胜,他们凭借的就是铁一般的几率。十几年前我们赶走了斯瓦迪亚人,也正是因为我国的军队拥有不输于斯瓦迪亚军队的纪律,甚至比他们的还高。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要保命,依靠的是你的装备和你的队友,但是要征服世界,你们必须依靠纪律。”

这种对纪律要求要父亲一次次的大叫着口号,然后向将军敬礼。这种敬礼的方式区别于斯瓦迪亚式的加紧两臂,挺足胸膛然后跺脚,是从萨兰德传来的。敬礼时把右手轻轻的举起来,触碰自己的眉尾。据说这种礼节最早源于沙漠南边的一个古老民族,这个民族的武士在见到自己的长官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头盔的遮面拉起来,以示对对方尊重,对对方不设防。这种礼仪最后被确定了下来,并且被引入了军队。这种简洁而得体的礼节迅速被求新求变的罗多克军队吸收了。

这是我父亲第一在训练之外做出这个动作。他挺直了腰杆,合拢了脚跟,干练的举起了右手,碰触了自己的眉端:“再见,长官。”

“解散,海军学员阿卡迪奥。”

“是的,长官。”

这天下午,父亲和西撒一起去了码头上的军需处。在几个月前,刚刚来亚伦的时候,父亲就计划着要来这里,但是现在他终于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却反而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好像这几个月糊里糊涂的就过去了一样,怪异的像一个色彩缤纷的梦,那梦里面是遮天的长矛,是烈日下的行军,是一望无际的翻腾的大海。

码头上热闹非凡,叫卖着食物和幸运符的小贩,卖花的小姑娘,乞讨的老太婆,表演的艺人。海上吹来了咸湿的风,让人脸庞发润,眼睛发酸。父亲和西撒经过集训,走起路来干练生风、整齐划一。惹得码头上的姑娘媚眼婉转,脸颊绯红。父亲看着这些女孩子,想起了维鲁加的葵花下的一个身影,已经入秋了,葵花又开满了花圃了吧。

在军需处,父亲和西撒领到了标准制式的海军学员装备:一套行军被褥,两双皮靴,一条粗布裤子,一件紧身衣,一件呢子大衣,一顶缀着羽毛的软边皮帽。

用集训时学到的技能,父亲和西撒飞快的把这些东西打成了捆,背在了背上。然后他们对着军需官行了礼。

军需官正在校对一份登记单,草草的对这两个迟到的学员挥了挥手,不耐烦的打发他们走。

这个男人恼火极了,今天他接收了一大批海防队查处的黑货。他明天早上就要把这些东西运到码头上的仓库里面去,雁过拔毛的机会就在今晚了,但是军需处的会计却临时被调走了,因为今天海军订购的四百二十包货品需要登记入库,军部人手不够,就把这里的人抽走了。这个男人打定主意要留下点什么东西,但是他担心账务上面出问题,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把大把的货品被放在自己库房里面,却不敢擅动手脚。

父亲正要走的时候,西撒看出了这个男人的不快:“怎么了,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军需官挑了挑眉毛:“没```没什么事儿,呃```其实是账务上面的一些问题。”

西撒从小对图书馆的货物出入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对这种事情抓的很严,这在造成了他父亲声望良好的同时,也让他的父亲遭到了部分人的诟病,因为他父亲这样断了很多人的财路。不过西撒并不这么觉得,他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太有原则必将一事无成。从这个军需官的态度和之前别人告诉他的码头黑市的内幕,他大致知道了这个财务上的问题是什么。

为了确定,他问了一句:“难道没有专门的会计人员帮您一把吗?”

“哼”,军需官不满的说:“还不是你们海军军部最近大量的订购东西,什么都要我们清点,不然的话也不会耽误我们的事情了。”

父亲听得莫名其妙的,只看见西撒咧嘴一笑:“哈哈,先生,我们俩正是海军学员,对您的遭遇,我们很抱歉。正好晚上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帮您登记造册的。你没意见吧,阿卡迪奥第二?”

“没事是没事啦”,父亲有些纳闷为什么西撒要帮一个有些无理取闹的军需官,“但是我们这样不是在插手别人的事吗?在斯瓦```我是说在北方,不插手别家的事是美德呢。”

军需官没有表态,但是西撒说:“我们以后很多事情要仰仗军需官大人的照顾的,那我们就算是自己人了。没事儿的,就当为我们自己忙乎一下,我们这些行李都是这位先生帮我们保管的呢。”

父亲不再多说,一切听西撒安排。

军需官示意西撒靠近一点:“你准备怎么登记?”

“您准备让我怎么登记?”

军需官立马明白了眼前的确是明白事儿的自己人,哈哈一笑,西撒也笑了。父亲耸了耸肩,把行李包拿了下来,挽起袖子准备查账。

在十一点的时候,军需官烧掉了海防队的账单,从西撒和阿卡迪奥手里面接过了一本新账单。

两本账单的转换,让30件上等丝质衬衣,9包维基亚皮革,20打提哈亚麻便服和数十包五金货品从账务上消失了,军需官在心里听见了哗哗直响的第纳尔。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子这么懂事,他恨不得亲他们两口。他给他们每人给了2两件丝质衬衣,又从货仓里面给他们拿了两双鹿皮高帮行军靴,他忙忙碌碌的在一个个货柜里面爬上爬下的找着礼物。

最后,西撒说:“别给了,先生,够多了。我们的绳子捆不下了。”

军需官才搓着手乐呵呵的停了下来,又慎重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激。

父亲不解的问道:“先生,我们不过是做分内之事,何必这么厚待我俩。要是回报这么好的话,我天天来都行啊。”

军需官以为我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知道刚才登记账目的是西撒,真实的情况只有西撒才知道,军需官当即心照不宣的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付出就有回报的,你们要天天来的话,我就太高兴了。”

军需官,西撒还有我父亲各怀心事的笑了笑,互相吹捧了一番,然后大家最后道别了。

父亲和西撒揉了揉自己因为登记造册而发红的眼睛,背着满包的东西向外面走去。他们的行李包比别的士兵大了几乎一倍。

在门口,军需官叫住了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马可.西撒和霍.阿卡迪奥第二”。

第七十九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 5

作为一名预备军官,父亲偶尔会羡慕起那些普通士兵起来。

在军港边的驻地上,每天收操时,当教官们最后一次按照花名册逐个点名的时候,父亲和西撒就能听到远远的士兵们欢快的声音。这些士兵每晚都能得到三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把自己的微薄的薪水花光,然后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满脸的口红在街上游荡。每当学员们在军营帐篷里面休息的时候,总能在入睡后不久就听见士兵们成群结队的归来。

这是军队的通病,对于普通的士兵,在平时并没有特别的手段去维持纪律。大陆上几乎所有国家都如此,所以反映一个国家军事素质的重要指标就是战争来到之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纪律和士气恢复到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

预备军官的娱乐非常少,每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回到军营里面与战友下几盘棋,就着营火看看书,窝在帐篷里面写几封家信。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可以做了。现在他们这批学员每个星期周一到周三在野外野营,跟士兵们在一起,周四到周六则回海军学校里面学习。

这样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最早穿上盔甲的时候,父亲会非常的自豪,他会站在大厅的铜镜边上把头盔慢慢的戴到脑袋上欣赏自己。但事后后来,他的盔甲里面的棉衬满是汗臭,而在高强度的训练下,新流出来的汗液一次次的把棉服浸溽,直到变得棉服变成软哒哒的粗黄一团。每到他回到驻地,在仆役们的帮助下把盔甲解开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浓烈,熏得呛人,所以每天晚上的洗澡成了他们最好的娱乐。

这种盔甲还是属于轻便型的盔甲,这让父亲咋舌,因为他读到的很多战役笔记里面,经常出现几百重装步兵行军几个小时后到达战场,然后在列阵作战半天甚至一天,最后才在掩护下离开战场。这几十个小时的高强度作战让父亲不敢想象。现在单是负重跑对他依然都是很吃力的事情,但是让他感觉到了进步的是,现在让他跑的时候,他不再觉得高不可攀了,只是会觉得跑完后身体虚弱,稍作休息便能恢复。

这和教官们的要求有关,对于速度,行军并没有太苛刻的要求,教官主要要求他们的是保持队形。保持队列听起来很简单,如果你觉得那只是长长的队列慢慢的步行前进,那就大错特错了。真正能保持高度队形前进的军队只有极少数的几支,那往往都是各国的精锐部队。这种队伍能在长时间的行军之中彻底的麻木自己的精神,诺德人的皇家侍卫队伍就是这样的一支精锐,他们甚至学会了在行军中跟紧队列,一边疾走一边睡觉。

在最开始的时候,父亲觉得这种故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格斗教练是一个诺德人。他在一天晚上去找了这个诺德人。父亲会说一些诺德话,这让这个诺德人觉得很亲切,他问了父亲是从哪里学来的。父亲简单的说了一下白鸽山谷的事情,诺德人微笑的垫了垫头,在心里知道不适合再问下去了,因为这几乎肯定会带来双方的尴尬。

在最后,父亲打开的那个话题,说出了他的疑惑,人真的能一边行军一边睡觉吗?父亲说他觉得这种关于诺德人的传说有些夸张,想听一听诺德人的解释。

诺德人正在用一根小铁钎在一堆篝火边加热一块带着厚厚的脂肪的鹿肉,他一边转动自己食物一边说:“年轻人,有些情况按照平常的思维来想,你可能会觉得不可能,但是如果把生死的因素加进来,那么最普通的人也能迸发出惊人的活力。你要知道,诺德人的勇武虽然在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但是这是因为诺德人的生存环境恶劣,强敌环列。这种情况当我们的族人在母国时就是如此了,到这片大陆后情况也没有好转。”

“可能这就是诺德人的命运吧,那些奇迹一样的事情,其实诺德人在自豪之余,更多的感受到了是一种无奈。如果我们的农夫能安宁的在乡下照料一块南瓜田,那么他们怎么会拿起斧子去拼命呢;如果我们的长老能安然的坐在家里教授自己的孩子吟唱萨迦,那他们又怎么会教他们如何使用刀具呢;如果我们的女人在收割麦子的时候,能抱着一罐子清水在地头上懒洋洋的等着她的男人和儿子,那她怎么可能天天把小铁环串在一起,连缀成锁甲外衣呢?我们不想要英雄的人民,因为在这个空洞无物的词汇后面,是无数燃烧的村庄和女人的眼泪,是无数荒芜的农田和男人的鲜血。”

“年轻人,我厌恶战争。但是我却必须压抑住自己的厌恶,常年的呆在战场上。因为我的背后是我的妈妈和女人,是我的兄弟和孩子。我必须拿着斧子保卫他们。现在我来这里,也是尽责任。我训练你们,是为了让我国的盟友更加强大,一个强大的盟友才能牵制更多的敌人。北方少一个斯瓦迪亚人,就能多一个诺德人回家种粮食;多一个农夫的粮食,我们的同胞就能少一分饥饿。所以我是怀着严肃的态度来给你们讲这些事情的,一句夸大其实的话我都不会说。你应该相信我对人的潜力的了解。我见过一个胸口中了箭,肚子被割开的少年,为了等到我们的人给他妈妈带话,在战场上撑了两天,才等到我们的人。人一旦潜能被激发出来,那种力量是无穷的。”

“还有一点,就是军队是练不出来的。我们能够教你们的只是基本的素质。真的农夫只能在田野里面一锄头一锄头的刨出来;真的铁匠只能在作坊里面一锤子一锤子的砸出来;真的战士,只能在战场上一刀一剑的砍出来!我们在做的只是让你们一旦上战场,能少死一些人,能多一些活命的机会。你们要知道,你们将来上了战场,就会随时的面对死亡。训练不要偷懒,一定不要偷懒,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自己训练的怎么样,除此之外,别人的作用真的不大,为了有朝一日能重返家乡,你们这些人,最好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好好的训练。好了,你们要问的事情也该完了。归队把,学员。”

父亲听完之后,默默无语的想了半天。

“长官?”父亲忍不住在走之前问了问教练。

“还有什么事情吗?”诺德人。

“您说的那个年轻人最后给他的妈妈带的是什么话?”

诺德人正在用手指捏鹿肉,感受着它的硬度。听到这里,这个男人愣住了,他看着眼前旺旺的篝火,好像又回到了那冰冷的战场上:那暗夜里淡淡的薄雾,低低的呻吟,偶尔传来的的盔甲翻动的响声,一两匹迷路的马守在主人的尸体旁边,用呼吸徒劳的温暖着那已经冰凉的身体```

“长官?您听见我说话了吗。”

“那个撑着两天不死的年轻人说的是”,诺德人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妈妈,麦子黄了,我回不去了’”

那些日子里面。西撒和父亲在课堂上面,与其他的同学越来越疏远了,当那些杰尔喀拉来的大学生感叹着无聊的时候,父亲和西撒正在日以继夜的学习着各种指挥术。在补给术的章节里面,他们知道了如果运用陆路运送粮食,那么一百斯瓦迪亚里的运输就会造成粮食重量的二分之一损耗;而如果是水运,这种损失就在二十分之一以下。所以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应该学会怎么运用水陆运送自己的辎重,粮食甚至士兵。

说道补给,斯瓦迪亚之所以失败,并非因为他们的士兵不够勇敢;并非因为他们的盔甲不够厚实、武器不够锋利;并非因为他们的情报不够准确,反应不够迅速---而是他们的补给,这是很简单的一个总结。从更深层次来说,斯瓦迪亚输在了战略上面。即使在他们最后撤出罗多克的时候,也有很多军官反对这样,他们甚至觉得再经过几次清剿,罗多克的局势总会好起来的,但是事实上,从开战那日起,从山谷惨案起,斯瓦迪亚就已经失败了。当然,这种宏观战略上的事情,目前对于一个于预备军官来说,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只能为他自己带来一些启发。

父亲的体重开始增加,但是到某个数值之后就稳定了下来。他周围的人几乎全部如此。这是教官预料之中的,这个人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常年的保持像教堂的钟响一样精确的生活规律,那么他们的体重就是极为准确的一位大夫。一旦它有什么变化,一个了解自己身体的人就能迅速的找出这种症结的所在。学业与军事上的双重训练,让父亲一开始觉得很难适应,但是适应了之后,便觉得这种简单的生活也很好,简洁而高效。在冬天来临之前,哥布林告诉他和西撒,他们所学的东西已经大大的超过了普通同学了。而在这种学业上大跨步前进的同时,父亲在军队中还系统的学习了击剑术,格斗术和射箭等等技术以及各种指挥才能和野营知识。

诺德教练告诉过他们,优秀是一种生活习惯。诺德人说,只要他们保持这种生活习惯,不出几年,他们即使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之中,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男子气概。父亲记得一次他们收操的时候,一百多学员骑马从海滩边上踩着海水前进的时候,突然开始了一阵打闹,教官稍微的制止了一下,便不再管教,毕竟作为年轻人来说,这些家伙们的乐趣的确太少了。一百多匹骏马踩着海水,在夕阳的剪影下托着一百多名年轻的骑士,飞奔的马蹄激起了洁白的浪花,海风吹着他们,西方落日像一团发亮的火球慢慢的熄灭在海水之中,整个海平线都是一线亮亮的红边,火烧云从天边一路延伸到头顶,燃透了黄昏时的天空。策马欢笑的声音让秋末冷清清的海滨显得热闹非凡。这是年轻人的男子气概。

作为海军,父亲要学的还有很多。他们马上就要学习气象学和星相学了。他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要没完没了的学习几何学和各式各样的抽象的东西,比如怎么算一块抛到天上的石头何时落地,怎么算一支箭可以飞出去多远,怎么了解用影子测量一座房子的高度。但是有了哥布林老师曾经告诉过他的经验,他不再敢小看任何以前他以为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说不定哪个小小的理论就能把这个橙子一样的世界的重量称出来,谁知道呢。

他就那样埋头学习了很多被西撒讥讽为“奇技淫巧”的东西,西撒更喜欢萨贝尔的课,萨贝尔教课从来不带课本,从头讲到尾,并且在政治上面讲的尤其吸引人。

萨贝尔的一堂课让西撒印象深刻,那堂课的内容是“暴政”,萨贝尔让学生们分析了什么是暴政,学生进行了各式各样的描述,有人说是不尊重平民的权利,有人说是不关心人民的福祉。

当回答足够多了之后,萨贝尔示意学生们可以先停止发言,他说:“我注意到,你们所说的大部分暴政的定义都是侵犯弱者的权利的政权,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难道一个保护了贵族和国王权利的政权就一定是暴政吗?”

学生一片愕然,在罗多克战后长大的一代早就习惯了对强权的打压,习惯了去同情人民,而萨贝尔这样说的话,相当于对这种舆论进行了反驳。

一个学生质疑道,“难道和贵族沆瀣一气欺压人民的政权不是暴政吗?”

“谁记得斯瓦迪亚的立国历史?”萨贝尔突然换了话题。

一个学生站起来讲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那场传说里面的战争。当他讲完,萨贝尔很高兴,点点头让他坐下:“你说的很完善,历史你可以不参加测试了”,下面传来了一片学生羡慕的嗡嗡声。

“大家记得吧‘国王斩下了恶魔的头颅,这个恶魔玷污了卡拉德帝国皇位的人,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你们有谁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

“一个妖怪”,哄笑声。

“恩,大家真的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里面有妖怪吗?也许有人觉得有,但是我倒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果有一天你们谁看到了,请带来给我看看。好吧,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些妖怪到底是什么?”

学生们一片茫然。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就是卡拉德帝国的正统的皇帝,皇室最后一位君王。史书里面隐隐约约的记载着,这是一位善良而宽厚的君王,但是他上位的时候帝国已经积重难返”。

话还没说完,下面的学生一片反对的哄闹声。

萨贝尔等着学生的反对声降下去之后,才又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故事:“你们都是有自己思想的人,很多事情应该自己试着去解读。为什么卡拉德帝国覆灭的历史会突然出现了一群妖魔鬼怪,然后斯瓦迪亚帝国就在其废墟上诞生了呢?很简单,这就是一群新的贵族崛起了,很自然的,遇到的所有的问题,他们都能摆脱开,只要把这些问题轻而易举的归结到旧政权的身上去就可以了。大家知道吗?甚至在已经立国几百年之后,当帕拉汶地区遭遇泥石流的时候,当权者都会把这种灾难归咎为古卡拉德暴君们肆意的砍伐山林造成的后果。久而久之,旧政权被概念化为‘恶’了,旧的权贵被剥夺了一切发言权,新生的力量迅速的掌握了一切。这,也就是那位年少退位的皇帝被诬蔑成妖怪的原因。”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历史似乎陷入了一个循环,那就是人们赶走了一批暴君,马上又会来一批新的。每一批人在取得政权后,就会把上一批人定义为非法。然后为了减少自己的施政压力,他们就宣称一切与自己不同的东西为暴政,于是,大清洗开始了。一个腐朽的旧房子被推倒后,一间新房子马上立了起来。但是这间新屋子一家独大,它很快忘记了上一间屋子是怎么腐朽的故事了。因为它掌握了一切,一切反对的声音都慢慢消失了。”

“一开始,新崛起的人在反对旧势力的时候,会尊重所有人的意见,他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们耐心的聆听反对的意见,在作出权衡后不断的修改自己的方针,让它能服务于人民,服务于国家。这就是某些国家在崛起之初,帝王在登基之始都能做的异常漂亮的原因。但是一旦这些政权彻底的掌握了国家,别人的意见,就无所谓了。没有法律要求他们需要听取所有的意见,这个时候,一些反对的声音即使是金玉良言,也变得渐渐不能忍受了。渐渐地,某些声音减弱了,消失了,再也没有了,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不是,人民的记忆几乎是永恒的,如果他们想说的话,想表达的东西释放不出来,这种力量就会像弩弓的弓弦被慢慢的绷紧了起来,蓄满了力量一样,一旦有一个机会,这种怨恨就会排山倒海的释放出来,足以击穿一切自以为是的盔甲。于是,旧故事开始了,一切悲剧的轮回又开始了。新的暴政产生了。”

“同学们,要改变这种现状很难,不是一代两代人的事情能改变的。我要说的就是,大家那种对于弱者的保护,是正确的,但是一旦这种人柄政,大家就应该警觉,这会不会是下一个暴政。大家头脑应该清醒起来。大家知道,在罗多克,过去的大庄园主和贵族在战争中遭到了重创,新兴的贵族和市民迅速的把自己的权利提升了,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和过去统治者同样的高度。但是,这些人如今依然巧妙的把自己说成是穷苦的人民里的一员,他们做着和过去的贵族一样的事情,但是却号召人们不断的去打击那些已经失势的官员和领主。他们把自己和国家捆绑在一起,质疑他们就是质疑国家。”

“这两派人的博弈因为人民旗帜鲜明的支持其中一方而变得实力悬殊。长此以往,罗多克的旧势力就会消失殆尽。同学们,你们以为这就是新时代来临的开始吗?恰恰相反,这是又一个黑暗时代开始的前兆。”

“有一句俗语,叫做一旦有机会,所有的人都像当皇帝。如果一派独大,那么在没有反对和监督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选择走向专制。这种事情必须警觉。你们可以讨厌以前的人高高在上的威风样,但是没有必要在他们落魄的时候将他们赶尽杀绝。每个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权利,每一派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消灭其中一批人,必然会带来另一批的膨胀。为一个政权扫平障碍,就是把它纵容成为未来的暴政。”

“一切极端的专制的基础,都是细枝末节的纵容与妥协。我们可以简单的细化一下这个东西,当有人说的话变得无足轻重的时候,这就是暴政;当有人的权利被高于法律的力量肆意践踏的时候,这就是暴政。暴政只有程度的轻微与严重的区别,但是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因为人民的软弱与姑息所产生的毒瘤,是少数人用来对大多数人敲骨吸髓的工具。”

“有谁记得古卡拉德的政治制度?”萨贝尔问道。

“五百人议会”,西撒条件反射的说道。

“很好,西撒先生。五百人议会。我们的祖先的智慧是伟大的,他们知道应该怎么限制当权者,知道怎么用众人的智慧去防止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的野心。那就是永远的尊重人们说话的权利,把权利分摊到每一个人头上,让他们选出自己的护民官。几个村民们推举出的户长会为他的村民说话;户长推举出的村长会为他的村子说话;村长推举出的镇长会为他的人说话;镇长选出来的市长,市长选出来的省长等等等等一路往上,直到顶点,这个系统的人都会全心全意的为最基础的人民考虑,这就让他不可能把政权变为暴政。因为他的权利来源于下面。而一旦有人中断了这个过程,一旦权利直接在一个小圈子里面被绑架,一旦法律力量只来源于几个人在密室里面的协商,那么不论他们有多么优良的初衷,最终他们都会走上暴政的道路,无可避免,无可避免!”

“何为暴政,一定是残暴的无以复加的才叫做暴政吗?不是!所谓暴政,从最开始人们的说话和决议被忽略的时候,就已经是暴政了。“

“五百人议会用他们代表的农夫,市民,商人,士兵给予他们的选举票作为表达他们意愿的武器。所以,卡拉德帝国,不,应该叫卡拉德共和国,它存在了两千年却从没被人称为暴政,因为他所听命的,是人民的心声。但是当它被几个野心家变成帝国后,却成了暴政的代名词,它的最后几位君王甚至被说成是怪物,就是因为它已经不再倾听人们的话语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辨别什么是暴政,很简单。”

萨贝尔停了停:“人民纳税而对国家无决议权,此即暴政!”

萨贝尔的课程给了西撒深刻的印象,他开始思考一些问题,在回忆自己是不是也成了无形之中助纣为虐的人。但是大多数学生对萨贝尔耸人听闻的课程嗤之以鼻,并且不再愿意听他讲课,这一点萨贝尔在杰尔喀拉大学就已经遇到过了,杰尔喀拉是有名的思想自由之地,即使在那里萨贝尔也经常被人当成激进的异类,在传统力量最强大的亚伦,他无可避免的成了众矢之的。人们普遍认为萨贝尔是《政府阴谋论》那本小册子的作者,萨贝尔耸了耸肩,“把稿费给我,就算是房讳小说我也承认是我写的。”

我父亲没有过多的表示,他现在不再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他在军队里面渐渐的养成了踏实负责的性格,变得越来越稳重。而萨贝尔的话其实归根结底,与祖父教给他的东西很像,所以他接受起来不会很困难。即使遇到与自己意见相佐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大部分时候不会觉得奇怪,而是把这当成常态。不干涉别人的所思所为,是美德。

日子越来越冷了,一年最后的几天里面,他收到了莱特的来信。

邮戳写的是伦迪亚堡。

父亲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摸摸索索的在地图上找了找这个堡垒,他的手指划过了大半张地图,看见了一个用红笔标注的要塞,伦迪亚堡。

下面写的一小行批注

“靠近库吉特,兵家重地。”

第八十章 莱特的一封来信

“亲爱的霍.阿卡迪奥第二:

你好!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新年的时候了,祝你一切顺利!

自从与你们分别之后,我对你们的思念日夜增长。

我在离开菲德纳几天之后就到了码头,这里的人口音很奇怪,我从来没有听过。但是作为一个在哥斯莫长大的人来说,这海边小镇的生活我还是熟悉的:湿润发咸的空气,上了油的绳索,船进港的号角。这些东西我都是很熟悉的。我当时住在码头上的一个小旅馆里面,里面的被褥发潮了湿嗒嗒的,下面的人在吵吵闹闹的唱歌,直到后半夜才散去。我在晚上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码头上的夜灯星星点点的,我在心里想着,“我马上就要离开罗多克了啊。”

是否离开罗多克我想了很久,最终下了决心还是离开这里。因为在这个地方,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大学里面那种萎靡颓废的生活不适合我。你也许知道我的情况,我的背后是一个落魄的家族,这种压力让我不能放纵自己。很感谢你和加西亚将军的资助,让我能在罗多克过着优渥的生活,但是我知道,这种资助是不能一直依靠的,我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和附庸,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我不希望我一直处于你的帮助之下,这种感觉很压抑,我甚至相信有一天这种东西会毁掉我们的友情的,所以我必须离开。我的一位导师教育过我:真的友情只能建立在实力对等的两个人之间。

当我再一次听着码头上的领航员吹着生锈的铜喇叭指引船只离开泊地的时候,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失落。我轻轻的嗅着我父亲坟冢上的尘土,想努力的去贴近我这位陌生又亲近的人。我想我看过的这些东西我的父亲也看过吧,这种感觉经常汹涌而至。

当我看着银灰色的翻卷的黑麦一望无际的占满整个世界,我就会想起我的父亲;当我漫步在家族的林地,看着古木的树干上雕刻的古老的爱情诗歌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父亲;当我看着镇子上的年轻人在篝火晚会上庆祝着自己的成年礼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的父亲。

我会想着我的父亲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曾经迷失在原野上;我会想着那些忠贞不渝的词句是不是我父亲在热恋中用匕首刻上的;我会想着如果我的父亲还活着,那么他会怎么怎么安排我的成人礼。

你可能不知道对于我这样的家族,不,应该是家庭,一个家长是多么的重要。但是我的家只剩下了我和我的母亲了。我的母亲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妇女,在我父亲殒命南疆之后,她一辈子都守着对我父亲的承诺,从来不曾改变自己。我来南方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可怜的妈妈,我妈妈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我能带回一点我父亲坟冢上的泥土,能给她一个永久的归宿。我一直记得我离开家的时候,她站在门边,靠着门框,满怀忧虑的看着我的离开,我真的不敢回头看她,我害怕一回头,就再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了。

不管是因为妈妈的愿望,还是因为我自己的抱负,我都必须走出去。这里的世界太小了,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只有泥泞肮脏的海岸,只有层出不穷的海寇和势力浅薄的小人。我必须离开这里,但是,在罗多克的时候,雪夜入梦之时,我就会想起我的妈妈:我自己离开了,却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啦。

我要回去,要完成她的愿望,完成我的理想,完成对我心中的父亲的致敬。我父亲最信任的一个朋友,我的导师说过,我父亲的坟冢之上曾经自生百合,香气经久不散。这是我父亲显示的神迹吗,我不知道。对于那些灰暗的日子里的闪亮的奇迹,我宁愿相信是真的。我的导师告诉我,“这预示莱特家族一定会复兴的”。

是得,亲爱的阿卡迪奥,我要复兴这个家族。

我没告诉过别人,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家族的爵位在我没有成年的时候,因为没有继承人的关系,已经被取消了。我现在空有贵族之名,但是在法律上,我只是一介平民。好在我的家族有一个好名声,我能够藉此获得为国效力的机会,用来拿回属于我家族的东西。但是如果我长时间的呆在罗多克,我害怕我会错过很多机会。我知道,莱特家族的前途只能在斯瓦迪亚。

你应该知道我的窘境,我承认我在罗多克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你和西撒还有几个有见识的家伙,对于别人,我向来都看不上。阿卡迪奥先生,你的善良和血性是弥足珍贵的品质的,这些都是我欣赏你的原因,但是你要知道:善良的条件是不能危害自己,血性的前提是不要冲动行事。

我曾经被训练被羞辱,被人当面唾骂却不能还手。我在这种压抑的生活里看不到出路,甚至开始怀疑这种忍耐的必要。但是苏诺平原上的那次遭遇让我知道,自己的一时冲动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这会轻易的毁掉一个人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忍耐的真谛。那不是软弱,绝不是软弱,而是坚强,坚强的忍住自己的悲伤和彷徨,直到成功的那一天,直到自己的力量能为自己的任何行为买单为止。所以,阿卡迪奥先生,千万不要再做对自己有危险的事情了,那对你得不偿失的。

你因为道义与土匪,就像当时的我一样,结果惨遭绑架的厄运;你帮莱因,却差点死于非命;你帮助一些穷苦的农民,但是却结怨于你的姨父。这些都是不值得的,我也有很多不足,我们应该改变这些缺点,不然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世界撕得粉碎的。

你知道莱特家族的悲惨遭遇,当古老高贵的教义被一群世俗的人肆意侮辱的时候,这种悲剧就会一再发生。所以必须重铸秩序。

你出生于一个成功的领主之家,可能无法体会我家族的辛酸。我的母亲的衣裳甚至不如我外公家的仆人,那个势力小人在发现我家失势的第一时刻,就抛弃了我的家族,抛弃了他的女儿,抛弃了他的外孙。你知道自己被一群堂兄第表姐妹无视的感觉吗?当我在节日里去拜访他们的时候,我一进门,他们的谈话就会戛然而止。后来我知道,他们的谈话大部分都是在嘲笑我的家族,这种嘲笑仅仅是为了调节气氛。而在我在用餐的时候,他们会故意为我准备双份的食物,他们说,我平时一定饿极了。

我再也不愿意去见他们了,这种羞辱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在罗多克的所见所闻让我知道,旧的秩序正在崩溃。我们怎么能够怀疑祖先的智慧呢?罗多克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把国王和贵族抛弃在一边,他们以为自己能够领导这个国家吗?统治的艺术可不是一代人或者两代人就能掌握的技巧。我见过一些暴发户式的庄园主,他们无论如何努力,卯足了劲去建设庄园,最终还是无法超越一些老庄园主凭借经验和智慧经营的产业。这就是差距,这种差距需要无数代人的努力,才会形成一种高效而完善的秩序,但是罗多克人却抛弃了这一点,这简直是愚昧至极。

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不满西撒和哥布林还有萨贝尔老师。他们正在把你带进一个危险的方向,他们让你相信,民众的智慧足以驾驭国家。可笑,看看我母亲家族里的那些无知的平民吧,他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思进取,以为在哥莫斯小镇上做一个富家翁就是再成功不过的事情了。他们终年吃着自己的农庄出产的带着土腥味的粮食;他们喝着自家酿制的葡萄酒和烧酒,如果有钱,还能从维基亚进口一些格瓦斯酒;他们穿着自己的仆人织出来的布匹,显得无比满意。

这种人能拯救国家?这种人能开创历史?这种人能迎接挑战?

那么多伟大的战役,那么多死去的英雄,那么多英明的法律。这些东西的意义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显现出来,这才能拯救我的祖国!这才能开创历史!这才能迎接一切挑战,不管这挑战来自于海商的贸易竞争还是来自于草原上的异族入侵,不管这挑战来自于北方沼泽的骚扰还是来自于沙漠那头的磨刀霍霍。帝国的号角将永世不灭,帝国的旗帜将永远飘扬,帝国的英雄将扛着长矛背着盾牌越过田野,越过城市,越过村庄,去为帝国的事业奉献他们的青春,奉献他们的一切。

请好好的想一想我说的这件事情,你的家族为什么兴旺发达?正是因为领主的权利被尊重,这种制度让令尊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在一代之内就带领家族走上了兴盛,为什么要抛弃它呢?

再说一下我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母亲去世了。

我没有见到她离开的时候,我的外公把她安葬在了他家的家族墓地里面,我去的时候,上面长满了青草。我的母亲死于去年冬天,当时我们正在温泉镇嬉戏。我站在那堆荒草之中,我询问我外公,“为什么没有人去打理一下这里”。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这个老东西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这可是他自己的女儿,我可是他的外孙!

他终于找来了一个仆人,拿着一柄镰刀和锄头满不情愿的清理坟冢。我赶走了他,然后自己一点点的把坟冢清理干净,我做的很仔细,慢慢的扯掉杂草,挖掉草根,规整土丘。我一直守在墓园里面。傍晚,一个仆人给我带来了一盏马灯和一包熏肉。我询问了他的姓名,我许诺他,等我成功的时候,我会送给他一座庄园。那个男人不相信,但是还是笑着感谢了我。我守在墓园边上,一直到半夜。

我早就料到我母亲会等不到我了,但是当我真的知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伤。那天晚上从西方的海面上吹来了暖和的风,虫鸣入耳,露水湿衣。我的妈妈已经没有了啊。

在午夜,我把那个小铁罐打开了,轻轻的把里面的尘土倾倒了出来,我对着方小小的坟墓说:

“妈妈,爸爸回来了”。

我第二天就离开了,离开了那青草漫溯的平原,离开了那海浪翻卷的渡口,离开了我母亲那低低矮矮的坟冢。我又一次独自离开,把妈妈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我过的浑浑噩噩。在苏诺,我见到了你的大姨父,他记得我,为我写了一封给乌克斯豪尔的介绍信。从他那里,我知道你的仆人吉尔的心上人已经去了草原,吉尔还是没有回来,上帝保佑他。

后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以赘述了,我在乌克斯豪尔军官学校报了道,有了你姨父的介绍信,我登记的很顺利,下次你见到他,请代我感谢他。接待我的人,是你的亲戚迪米特里,他已经在那里读了大半年的书了,我去了之后,就一直承蒙他的照顾。军营的生活我不便多说,请你谅解,很辛苦,很单调。有的时候,我会突然想起在杰尔喀拉的那些日子,有些时候,我会突然想起你们。

后来,迪米特里所在的连队被归进了新组建的东部集团军,原来的那支在草原上被库吉特人消耗殆尽了。新军被要求到驻地报到,迪米特里询问我要不要过去,因为我已经在罗多克学习了很多理论技术,不愿意再在这上面耽误时间了。我同意了迪米特里的邀请,跟着他一起启程去东部。我们在德赫瑞姆稍作了停留,因为新东军要求部分下级军官要同时担任军中执法官的责任,所以我们上了几天的刑侦课程。你知道吗,给我们上课的居然是那个鲁达,这个家伙一开始就认出了我,但是他一直没有说,直到我们课程结束的时候,他才悄悄的跟我说:“一切都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许我们当时做的太鲁莽了。不过现在我是军队的人了,他不敢怎么样的。

我和迪米特里随着军队到了伦迪亚堡,这里现在是帝国最东边的堡垒了。在城墙之上就能看见远远的库吉特牧羊人的毡房。看着那些来回游走的牧民,我就很恼火,昔日帝国腹地,今成边塞!

迪米特里现在已经结束了课程,他在伦迪亚堡荣升士官,现在是一个十夫长。我喜欢叫他迪米特里将军,这让他很恼火,他说我在讽刺他。

军队总共就给他的队伍配发了二十多件硬布外衣,四面盾牌,九枝长矛,四柄宽刃刀,斧头和锤子各两把,一架弩,一架弓。迪米特里私下里给我抱怨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很可笑的是给他的四柄刀居然都没有刀把,给他的弩弓也没有配发哪怕一枝箭。他去找军需官要东西。军需官当时正和一群愤怒的士官吵架,这些人和迪米特里一样,觉得配发的东西太寒碜了。

军需官大怒:“当年我打仗的时候,可是三个人才有两把刀或者两根长矛。盾牌弩弓什么的统统没有,一些镰刀棒槌还是自己带的。打了几仗之后军队里才给配了点看得过去的装备,你们吵吵啥?没有刀把怎么了?没有弓箭怎么了?我不是给你们每个小队发了斧头了吗?城南就有小树林,自己去做出来不就完了。咱这里又不是救济所,你们再说,我就扣你们粮食,有本事找将军去,看看他是站在你们这边还是我这边。”

迪米特里没有办法,于是干了几天的木工,把刀把都装上了,还做了一千多支箭出来。迪米特里将军现在统御着十个人,倒是比我强多了,我只是个空衔的预备军官。

这些天里面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冷得厉害。

我们冷,库吉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有些不对劲的就是这周围的库吉特人好像越来越多了。我们的探子说有很多的库吉特人赶着牛羊从草原各地汇聚了过来。看着成千上万蹄牛羊、马匹,那种壮观的场面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的。库吉特人不是来做生意的,因为他们没有像过去的草原商人那样用毡房和帐篷组成一个热热闹闹的集市。这些人的聚集不寻常,因为里面有些人是牧民,但是有更多的人肯定不是。我就亲眼见过一支小小的马队在伦迪亚堡东边的山岗上来回折返,好像在探查地形。后来我跟着巡逻队的骑兵去一看究竟的时候,这些人马上散去了。我们的斥候报道了各地的情况,大致都和伦迪亚堡相似,有库吉特人向边境靠拢。

有人说这是因为库吉特人想炫耀他们的实力,有人说这是库吉特人想向边境移民,有人说这是库吉特人准备开始大规模互市。

但是我觉得不像,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许我多心了吧。

如果运气好,明天春天的时候,我就能获封成士官,希望得到你的好消息,但是我一想到你可能会成为罗多克的船长,我就觉得心情复杂。

现在是傍晚,今天迪米特跟着骑兵队里出城巡逻了,我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了,有个苏诺口音的士兵在高叫打开城门。城堡里面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役夫在清点着粮食和油料,铁匠叮叮当当的捶打声在晚上也不停下来,这里的天空很干净,像一块纯蓝的帕拉汶冷绸手帕。

我挺喜欢这里的。好了,我要出去接迪米特里了。就到这里了。请给我回信。

你忠诚的

斯洛因.莱特于伦迪亚堡



第八十一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6

格兰梅尔素有幽静谷的美称。

卡拉德共和国末期,一名叫做格兰梅尔的修士来此定居,并修建了一座修道院。那之后,移民渐渐的在修道院周围定居下来,很自然的,人们把这个山谷命名为了格兰梅尔山谷。那个时候整个罗多克山区还是一整片荒蛮的森林,土著人在林间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那个时候的卡拉德人对南部的大开发还没有开始,只有一些为了躲避赋税和迫害的人会来此定居。这些新移民与当地土著水火不容,并且不得已的修筑了很多石堡来保卫自己。

现在,如果你租上一头骡子和一个向导从格兰梅尔出发,他就会领你去看一看这些古旧的堡垒留下来的断壁残垣。这种石堡是卡拉德时期的建筑,线条舒缓温柔,都是用的整方整方的白色花岗岩修筑。有些门廊的弧度弯曲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现代的工匠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种荒蛮的地方,这样高难度的建筑构件是怎么契合在一起的。有些工程师认为古人用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最底下的构件放置好,用土一点点的垒上去,垒出一个新平台,然后依次往上叠加。这种方法虽然容易操作,不需要那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木制脚手架,但却需要的巨大的人力资源。总之,当地人把这个地方的古建筑称为“了不起的大家伙”。但是现在这些地方很破败,只有牧羊人会在此短暂的逗留。

在罗多克逐渐被开发后,这个地方便慢慢被遗弃了,人口重心逐渐的转移到了几座在河流或者海洋边上兴起的定居点去了。格兰梅尔在辉煌过后,重新归于了平静。

再一次唤醒格兰梅尔活力的原因是罗多克的独立。罗多克意识到了为了把斯瓦迪亚的骑兵挡在大山以北,必须要在漫长的边境上修筑大大小小的关卡。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一次有意思的轮回:几百年前,人们修筑了石堡去抵挡南方的土著,现在,人们又必须修筑一系列新的堡垒去对抗北方的帝国了。

在罗多克赖以为屏障的山脉以北,有一片冲击平原,像一条精致的花边点缀在罗多克的边境上。这个地方在过去因为离斯瓦迪亚中心地区很近,加之水源充足,粮产丰富,在帝国一直享有南部粮仓的美名。这里单位面积的粮食产量甚至超过了苏诺平原。这个地方的罗多克人在血统上较之南部的罗多克人更加的接近北方人,他们是几百年前的垦荒者的直系后裔。这些垦荒者在一路向南的过程中不断的同化着各地的土著部落,并渐渐的形成了罗多克民族的雏形,而这个民族也因为北军入侵的催化,在战火中旗帜鲜明的诞生了。

罗多克独立后,曾有人担心这个地方的人的斯瓦迪**节严重,可能会萌芽出矛盾的种子。于是这些人展开了一系列的去斯瓦迪亚化的运动:他们改变了这个地方的地名,恢复了卡拉德时代的一些古风犹存的称呼;在教育环节上,罗多克当局要求他的教师告诉他们的学生,北方人是邪恶的敌人,真正的亲人在大山的南面。

这种教育方式很奏效,也很可悲。现在同文同种的人因为一江之隔而彼此厌恶,这种厌恶产生的巨大的悲情只能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的愈合。

独立后不久,被罗多克称为壁垒时代的几年开始了。那几年里,无数的工匠,农夫,商人和工程师被国家征召到大山之北修筑哨塔与城堡,罗多克北疆一线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在主要的几条大道上,堡垒拔地而起。修筑团曾建议就地取材,利用当地的石料和木材,直接修筑起防御工事。这种建议遭到了罗多克军方的强烈反对,他们说如果把被罗多克森林破坏掉,那么斯瓦迪亚的骑兵就将畅通无阻,急行军三日之内便可越过马拉斯山口直指首都亚伦。迫于压力,工程师们很快提出了第二个建议,就是从格兰梅尔山谷取材,格兰梅尔有很多用料考究的历史遗迹,这些历史建筑在拆除后就能直接用上,而山谷里面茂密的森林则是取之不尽的资源,关键是即使把格兰梅尔的森林砍光,也不会对任何人有一丝的影响。这一建议除了招致一些历史学家微弱的抗议之外,似乎没有触动任何一方的利益,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内政部传出了肯定的回应:“就这样办把。”

在战后的几年内,有超过二十只伐木队进入了森林。伐木队深入林区,修建了一个个小小的营地,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他们把森林在图纸上分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像理发师一样,用斧头清理着森林,茂密而幽暗的森林在单调的砍伐声中倒下,在伐木工人身后留下了光秃秃的荒原、不满了峭楞楞的树桩。

农夫们在帮助伐木队把木料运到堡垒工程之后,便回过头着手开发起这片无主的荒地来。大量的新增土地激发了农民的热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移民到格兰梅尔,这让格兰梅尔迅速的成为了一个以输出木材和其他森林农副产品的中心。

在海军部成立之初,有人建议把军部修建在杰尔喀拉,因为那个地方的水力资源丰富,基础良好,建军方便。同时杰尔喀拉远离斯瓦迪亚,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不过因为罗多克的高层认为杰尔喀拉离亚伦过于遥远,一旦有变,海军无法迅速的防卫首都,所以最终决定把海军总部设在亚伦。这种机会当然不会被格兰梅尔的木材商人们错过,在他们打听到海军将扩军的时候,他们知道,自己的发财的机会到来了。

各种在海军军官与格兰梅尔木材供应商之间的谈判与聚会频繁的召开着。在最后,格兰梅尔成功的挤掉了周围所有的竞争者,成为了国内海军使用木料的唯一供应者。这让格兰梅尔的木料行会迅速的发展起来,曾有人计算过,一个普通的格兰梅尔的木材商所掌握的木料,便足以修筑五座新的哨所或者生产一整队重型商船。

格兰梅尔有三个码头,其中一个采用了诺德人发明的新型船坞来生产船只,这让格兰梅尔的船只生产效率提升了七倍。诺德人为罗多克的海军崛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种新型船坞就是诺德王送给罗多克政府的一份小礼物。诺德人的造船业发达,他们的船只纤小而灵活,主要采用人力排浆并且辅助性的运用了一些风帆。诺德人固守着他们的传统,但是罗多克内部高明的工匠却知道,总有一天,人力船只将彻底的被纯帆动力的船只取代。

在一开始,罗多克人就没有对他们的老师过分的迷信,他们吸收着各个海洋国家的造船术,这里面包括正常的商业来往也同时伴随着必不可少的间谍行为。这一时期罗多克出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船只,这里的人好像完全不在乎鼓捣出的船只看起来多么的可笑,他们一点点的改变着船只,通过控制变量法,罗多克人观察着什么样子的船体能后利用风力行走得最远;记录着如何放置风帆,能够使它像风湿病人能感知到天边的一小朵潮湿的云一样感知到细若游丝的一缕微风;核算者哪一种木料的在强度和韧度上能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

诺德人不理解罗多克人的这种异想天开的举动:“你们真的要让水手只用帆带着船走?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罗多克工匠一旦认准了方向,就会埋头做下去。况且提高风帆效率不仅是军事上的要求,更主要的是商业上的需求。一艘靠人力牌浆前进的船只不仅速度慢,而且损耗巨大,虽然在无风的水面上表现优异,但是遇到风暴和其他突发状况的时候,往往显得力不从心。帆船却不这样,这种帆船只需要几个水手不断的调整帆向,便能乘风而进,同时它对各种环境适应性良好。罗多克人知道,未来的船只一定是不带浆而能纵横大洋的。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产生比风更便宜的动力,不然就没有什么理由怀疑这一点。

一艘带一面主帆三列浆商船,如果从亚伦走到杰尔喀拉,就必须带足60名的浆手和20名水手日夜轮班的划浆才能到达,浆手的工资虽然高于普通的水手,但是这种沉重的工作对于他们的身体健康造成的伤害,将会在他们老年的时候把他们辛苦赚得的第纳尔榨干。浆手的苦难生活往往成为悲剧中的主角在发迹之前必须走的过场,罗多克有名的那个演员最喜欢演出的剧目就是一个浆手通过娶了一位有钱的寡妇而发迹的故事。再说回三列桨船,如果用来运送粮食,那么除了是能在十三天之内到达的地区,不然的话就会得不偿失,因为这种船即使装满了粮食,也无法供应这一百多人走更出远的距离了。而帆船却几乎不担心,它需要的水手很少,节省下来的空间可以储备更多的物资,而消耗却成倍的下降了。

当第一批采用了纯帆动力的航船下水后,海军的人就去做了观察记录,回来后报告在第一时间被呈递了军部。军队出手阔绰,他们并不在乎这种船要比其他型号的老式船只贵上几倍,他们只在乎,在未来的战场上,这样的新型船只能够载着他们的士兵走向胜利。

当父亲和他的同学第一次走进格兰梅尔港的时候,首先便惊异于这里的港口设施居然比亚伦的还要先进齐全。这里将是罗多克的海军基地,罗多克人做的很隐秘,这个海军基地所有的采购名义都是借的格兰梅尔的名义进行的,因而除了海军里面的军官和部分士兵,谁都不知道罗多克最精锐的海上力量被储存在了这个地方。

罗多克的海军从建军之日起就有一种悲情。他们知道自己的前身只是他们的上将脚下的一片舢板,但是他们要求的未来却是整个海上的霸权。他们明白,这两者之间的路程遥远,不是一两辈人能够走完的,但是他们有这个梦想,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在斯瓦迪亚和诺德人安逸于自己的海洋霸权和航海技术的时候,罗多克人就已经开始把眼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了。

“在大海的那边,到底是什么?”这种孩童时期的疑问,现在成为了罗多克的航海家门心中最强烈的向往。

父亲站在码头上,被一艘船只惊得目瞪口呆。这艘船,居然没有浆!

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轻盈的船只,只需几个水手灵巧的拉动风帆,这艘船便能在海风的轻推下精准的转换着方向。这是罗多克人历经二十年开发出来的稀奇的宝贝,甚至连诺德人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罗多克人取得了突破。

其实在以往,纯帆船便已经成为了小型舰艇的主流,但是一旦船只过大,落后的风帆便无法再提供足够的动力。大船在相当多的时间里面只能依靠船员们手里的浆来推动,人们早就认识到了帆的好处,但是却没有想到帆能够完全的把浆夫们的作用替换掉。

基姆很满意他的学生们的表情,虽然这种表情他在几个月前也有过。这是概念性的突破,这让他们知道了智慧的强大,有了这种船只,罗多克的海运成本将下降到以往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之间,并且海运距离越长,相对节省的成本越多。这种成本的降低将极大的增加人们对于海运的兴趣,历史一再证明,一旦人类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或者需要,那么众人的智慧便一定会在这个方面取得巨大突破。这对罗多克的造船业是一个良性循环。

基姆知道,这种船虽然神奇,但是绝对不是最优秀的,一定是可以继续改进的。多年在挫折中前进的造船史告诉他,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被造出来第一个,那么就一定能造出来更加优秀的第二个。

我父亲第一次走上那空空的船只的时候,满怀着激动,他在苏诺周围的湖泊里见过三列桨船,那种船比眼下的这艘船小得多,但是里面的人却比这艘船多了好几倍。他印象里的船是分着好几层,浆手整齐划一的号子不断的从下层传来,日夜不息。但是这艘船只却不是,它有一个空荡荡的船腹,如果用来运货物,那么它将是一艘载重最优秀的商船;如果用来运输士兵,那么它将是一艘运兵量最惊人的战船。无法想象,当大陆上的其他的人看见这样高明古怪的玩意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基姆对着他的学生许诺,因为技术突破造成的成本下降,海军将会订购超过十艘的这种船。也就是他们这批人里面将有更多的人能够拥有自己的战船,虽然竞争却依然激烈。

一想到自己能够驾驭一艘轻盈的帆船,这艘船上散发着木料的芳香,半空中满是小鸟翅膀一样的白帆,绞盘之嘎吱嘎的转动,水手的仓房宽大而整洁,父亲就会在心里面兴奋不已。

他想象着自己驾着船乘着风朝着如血的夕阳进发,头顶是被风吹得饱胀的风帆,周围是海鸥绕着船身上下翻飞,船艄破开海浪发出巨大的轰鸣。这种想让让他一阵激动。

父亲还在激动之中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叹息,他从美好的想象里面回过神来,看见了西撒。西撒正满脸苍白的抬头看着满天的白鸽胸脯一样的船帆。

“怎么了,西撒?”,父亲走了过去,一边好奇的拉着船上的应急铜铃的铃舌,一边问着西撒。

“我们完了”,西撒还是看着天空,“你的几何学的怎么样?你要是也学的不好我们俩就上不了船了。”

“我的几何学的很糟糕”,父亲纳闷的说,“这和我们上不上的了船有什么关系?”

西撒绝望的看了看父亲:“你肯定上哥布林的课的时候睡着了没听课。哥布林老师说了,我们的几何结课考试要考正切受力的转化,你还记得算正切面的各种角度的正弦余弦什么的转化吧。我亲爱的阿卡迪奥。”

“是的”,父亲点点头,“那简直是一场灾难,如果哥布林老师出题,我肯定考不过”。

“你还记得吗,哥布林老师给我们勾考试重点的时候说,我们最后能不能通过海军选拔,获得上船机会,需要看我们的理论考核成绩。”西撒面如死灰的说。

父亲觉得西撒说的都对,但是他不知道西撒为什么如此沮丧,“那又怎么样?”

西撒指了指天空:“这艘宝贝船的帆多得像母鸡的羽毛一样!里面从三角帆到八边帆应有尽有,这些玩意和桅杆还有船帆简直就是最好的几何模型,如果再来那么一阵莫名其妙的风,这简直就是一道历史性的几何受力分析题!”

父亲大惊,西撒接着说:“你还几个哥布林老师告诉过我们的方程吗?一个面单独受力要写出七个方程,分析五种可能。你想想,我们要上船,肯定要考试,以哥布林和萨贝尔之流的作风,肯定会拿这艘船出题,你想想,这漫天的风帆、无数的绳索、船受的风力和水的阻力、无数的方程、无数的未知数,我的上帝啊!我刚才抬头一边数着帆的数目一边念叨着‘完了’,数到一面帆,就说一次。这次真的完了。”

父亲想了半天,挤出一句:“那```你总共说了几声‘完了’”?

“十七次。”

第八十二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7

父亲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用功过。

课业很快就结束了,在最后的考核到来之前,他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春末,在整块大地将要完全恢复活力的时候,他们这批学院里面就将有三十多人通过最后考核。这种选拔很残酷,通过率不到三分之一。这些人能拥有自己的帆船。

军官考试之中,体能虽然并没有列入要求之中,毕竟对士官的要求和对士兵不一样。但好的身体却是一个基本的入门资格。所有的人都必须每天完成五斯瓦迪亚里的拉练,这种强度被认为能保持一个下级指挥官基本体力,并且在战场上,这通常也是一支队伍在有序队列下的作战半径极限。父亲在加入海军之初对于这种拉练所产生的阴影已经完全消散,现在他可以在跑完之后稍事休息就去听哥布林老师的几何课,并且在课上稍微的复习一下萨贝尔的气象课。

海军学院的前身培养过一些高级水手,这些人现在已经完成了考核,登船成为了水手长。在过去,军队思想还在很大程度上是卡拉德式的分级制度,那就是上级只负责他的直接下级,至于他的下级准备怎么完成目标,上级是不干涉的。但是新军思想则致力于系统性的建立军队,那就是士兵不再只对他们的将军负责,下级也不再只对他们的直接上级负责。

新舰队在船长和大副选拔出来之前,便被海军军部安插了一些水手长上去。这让一些学员感到有些不满,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人不一定会完全服从自己的调遣,这必然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威信和指挥效率。

其实这种辩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之所以催生出罗多克军制改革是因为斯瓦迪亚军制体系被彻底摧毁了,在游击战中诞生的新军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任由将军自己慢慢的组建军队,并且训练它直到它适应战争。一团乱麻的罗多克军队系统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能规定铁的纪律,那就是下级必须服从一切他的上级,而不是只服从他自己部队的将军。

在过去,一个士官手下的士兵阵亡后,他就会在实际上变回一个士兵,即使身边有无数的失去指挥的士兵他也无法调动。那些人只会接受几个他们熟知的长官的调遣,当这些军官阵亡的时候,士兵们便乱成一团了。

罗多克的将军们不得已的修改了那种使用了成百上千年的惯例,他们开始组建一种新军队,那就是各个级别的军人在失去指挥后,必须学会服从他们周围的最近的上级。正式的节级制度也在新生的罗多克军队中诞生了。

在战后,很多斯瓦迪亚将军写的回忆录都对罗多克军队的惊人韧性表示了费解,在他们的印象里面,一旦将领卫队被摧毁,军队就会垮掉。但是他们在罗多克看到的情况却是,在将领死亡出现的短暂的骚动之后,罗多克人的士兵迅速的集结起来,有条不紊的继续战斗起来,就好像依然有人指挥着他们一样。

其实斯瓦迪亚人的这种假象的确就是成立的,罗多克人的指挥者一层层的分布在部队中,任何指挥者死去之后,都会出现确定的替代者,从而防止了混乱崩溃的出现。罗多克人在战争中把指挥系统分为了将,校,尉,士官,士兵五级,这种复杂的系统让习惯了粗放的领头羊式的军队一开始完全莫不着头脑。

士兵和军官纷纷唾弃这种改革,他们觉得已经存在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东西,新出现的复杂的玩意除了让人眼花缭乱之外毫无用处。的确,士兵们来自于不同的地区,口音和习俗差别很大,在很多情况下,同乡的指挥官无疑能更大的激发他的部队的潜力。而如果让士兵们选择,他们无疑也会趋向于选择那些和他们相似的人来托付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罗多克士兵们却必须学习去服从一些他们从来不熟悉的人,仅仅因为这个人的佩剑和纹章显示他是他们的上级。

不过军队的这种怀疑论调很快就低沉下去了。因为一个铁的事实是:实行了严格节级改革的军队,在出现了平均百分之三十的士兵伤亡并且失去将军的情况下,依然能够维持基本的军事机能。而旧制军队即使在将军存在的情况下,也不敢保证在有两成的士兵伤亡时,能做的有这么好。

很快,罗多克人就开始着手全面整顿军队了,直到罗多克彻底解放,这个过程才开始放缓。军队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氛围,那就是在战时,军官们都知道,彻底的改革军队将能大大的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和生命力。只有改革才有胜利的可能,可是一旦到了战后,人们便失去的改革热情。将军们都喜欢过去的模式,因为那样他们能够拥有绝对属于自己的部队。在过去,将军们喜欢像老农打量着自家的麦子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军队,因为这些人是完全属于他们的,这些将军会费尽心力的去配置护甲,锻造武器,收集粮食,调用牲畜去优化自己的部队,这些士兵也只会对他们绝对忠心。这种彼此依赖的关系让将军们能在行军打仗之中积累出自己的政治资本,为自己将来的发展和归宿打好基础。但是现在,他们无法这样了,他们接手着完全陌生的军队,然后在带领他们几年之后又眼睁睁将士兵拱手于人,这种沮丧让他们恼火。各种恢复老制度的呼声虽然被压抑着,但是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高。

军方无奈的做出了一些让步,允许将领们拥有自己的亲卫,这些人将按照旧制对他们的领袖绝对效忠,并且在任何时候不接受别人的调遣。这种折中很受欢迎,现在出现的问题只是亲卫占军队人数的比例应该如何确立。很明显,亲卫的比例不能太大,不然必然会导致军队的分裂,但是太少的话,又会造成将领的反弹。

当学生之中出现这种争论的时候,父亲和西撒并没有太多的参与,他们觉得贯彻节级制度还是有好处的,在长远上来看,这种改革对军队是大有裨益的。当然,其实他们不参与的真是原因是他们的精力都在几何学上面。课程结束之后,学生们让哥布林勾重点,哥布林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罗列了二十二本参考书,哥布林微笑着说:“重点就在里面,大家好好准备吧,这次海军部的人协助出题。大家如果平时都学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玩了。去海边看看风景,钓钓鱼,然后回来参加考试,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当西撒把书单交给码头上的军需官的时候,那个男人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这两个人:“这两天你们海军学院的臭小子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人来借这些书呢”。

我父亲摸了摸脑袋:“是啊,肯定有很多人都来借了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好弄吗?我们在图书馆里面找过了,都被借光了。”

军需官跟他们聊了半天,面色为难的说了说这些书籍不好弄,有些要从斯瓦迪亚书商那里才能弄到。这一段谈话进行了很久,西撒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是过不了了”。

军需官点了点头,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猥琐而神秘的微笑,“你们过来一下吧”。

在军需官的带领下,父亲和西撒走到了一边,那里有一块洗的很干净白布放在桌子上面。在走路的过程里面,军需官很神秘的说:“先生们,前几天有一个海军学院的哥布林老师来找到我们,让我们给他一千张维基亚雪花纸,我问他为什么要一下子提走这么多,他们说是备份文件用的。笑话,雪花纸除了给小姐们写几首小诗,给学生做几道小题,根本保存不了什么内容。然后这几天你们的同学又来找我借书,我就明白了,这些纸是给你们考试用的。”这个男人回头说:“先生们,看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他拉下来了那块布,攥在手里面。

父亲和西撒马上冲过去,就好像桌子上放的是几何答案一样,结果他们只看到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他们大失所望。军需官本来笑得高深莫测,想等着两个年轻人的恭维的。结果他突然看见两人的表情急转直下,不由得心中一惊,生怕自己营造的高大形象被摧毁:“喂,不要小看这个啊,这就是那个叫哥布林的家伙掉下来的。他如果要给你们出什么题目,这里面应该有的。”

西撒的兴趣被吸引了起来,他翻开那些笔记,立马就悲从中来了:“这个本子已经被写完了,里面起码有成百上千道题目,找到他要出的那道,就好像从漫天的雨水里面找到红色的那滴,谈何容易哟。”

军需官说:“的确,要在如此大范围的环境下面找的确不容易,但是你们知道吗?这个哥布林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用大蒜和酱牛肉当早餐。每天给你们学校的食物恭迎里面肯定有一两头大蒜,那就是给这个重口味的哥布林准备的。你们仔细的闻一闻,就会发现这本书就有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然后在那么几页上面,就有油迹斑斑的手指印,这肯定是哥布林一边吃着饭一边翻弄笔记留下的。你们俩就回去研究研究,看看这本书里面哪些地方手印多,蒜味大,那肯定就是哥布林天天看的,你说说,他出题目能不从里面出吗?”

父亲越听越喜,高兴的叫道:“先生,你应该做一个侦探的”。

军需官眼中微茫闪过,淡淡的说:“每个人都有故事的嘛”,这个时候西撒正在翻看笔记,笑嘻嘻的说:“谢谢你啊,军需官大哥”。

军需官咧嘴一笑:“嘿嘿,客气什么”。然后军需官欲言又止的搓了搓手,“还有```就是今天又来了一批货,你们看,是不是?”

父亲和西撒齐声说:“我们帮你做账!”

父亲和西撒研究着哥布林的笔记直到深夜。

看着满篇的记录,父亲不由得感叹:“老师的内心世界真是丰富啊。”

这里从日记到随笔应有尽有,从诗歌到论文一个不少。不时的有几段日记,偶尔还夹杂几篇《爱情似火一样燃烧着我的心》类型的抒情。

父亲看见了一篇日记:

“星期一,萨贝尔在花园里面骑马;

星期二,同上;

星期三,同上;

星期四,萨贝尔从马上摔下来了,现在躺在床上休息;

星期五,同上;

星期六,同上;

星期天,同上。”

父亲从心里面觉得哥布林一定是一个文学修养极高的人。首先看哥布林这一周的日记,内容朴实而中心思想明确,一条主线萨贝尔贯穿其中,中间有一个明显的高潮,显得文意峻拔,而在高潮之后,哥布林又能峰回路转,让行文重新归于朴实,显得收放自如。全文洋洋洒洒数十字,生动的展示了萨贝尔有血有肉的真实生活,这实在是了不得的造诣。

父亲觉得这种文笔洗练而意蕴悠长的小短文非常值得一读,于是推荐给西撒看,西撒草草的看完:“我说萨贝尔老师有段时间老是托人跟我们说开会去了,上不了课,原来是骑马摔惨了。”

父亲觉得西撒完全没有把握住重点,于是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去看哥布林其他的诗歌去了,他发现,每首诗歌,都会出现蓝眼睛这个意象,父亲会心的笑了笑。父亲知道哥布林喜欢那个叫做苏歌儿的歌女,他觉得自己似乎跟那个苏歌儿能说得上话,也许,以后可以帮上他吧。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西撒起身出去。父亲听见了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同学,那个同学模模糊糊的跟西撒谈着什么,西撒不时的回头看着父亲,好像在寻思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过了一段时间,那个人走了,父亲合上的书本,等着西撒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情。他看着西撒摸着自己下巴走了过来。

“怎么了,西撒?”父亲问道。

西撒从一边的书架上拿出了一份地图,在桌面上面展开,几个月前,父亲对着莱特的邮戳在这张地图上找过一个地方。很巧,这次西撒也在找这个地名,西撒很快找到了那个叫做伦迪亚堡的地方,他敲了敲地图上的那一小块地方。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库吉特士兵。”

第八十三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8

草原民族向来喜欢在秋天的时候进攻他们的敌人,因为这个时候草原上牛羊肥俊,天气干爽。而大多数的产粮区此时正进入丰收时节,所有的男人包括士兵们都要被安排到田野上进行收割,这往往造成了动员力在短时间内大大降低,因为熟透的粮食就在眼前,很少有人会狠心完全抛弃这一切。这种患得患失很容易被草原士兵利用,他们不需要考虑得失,一路上以战养战,通过抢劫农夫的粮食就能维持军队的食物供给,并在同时减轻对后方补给的要求。

但是正是这种固有的习惯,造成了农业文明在秋天的时候防备心就会大大的增强。在伦迪亚堡,每到秋收之时,成年的农夫就必须接受征召,到伦迪亚堡的驻地报到,接受为期一个月的训练。在几年的时间里训练过三次后,这些农夫就会被正式的纳入民兵系统,从此他们可以安心的呆在地方上。这种藏兵于民的方式很和帝国的胃口,帝国向来希望它的臣民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从而减轻帝国的负担。

斯瓦迪亚人在多年的与草原民族的打交道中养成了“防秋”的习惯,每到秋天的时候,伦迪亚堡就会向周围的村庄驻派少量士兵,用来凝聚民兵部队,并且组织这些人进行巡逻和放哨。在秋收结束后,这些士兵们就会返回城堡。

伦迪亚堡曾经只是一座小堡垒,它处于草原与粮区的交界处,在过去,它是帝国腹地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贸易站。只有一些运粮官和商人知道它的所在,它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只是一个提供过往商队落脚和粮队存粮的地方。但是在库吉特人突破则加西山口之后,伦迪亚堡的地位凸显了出来,他现在是德赫瑞姆以东的平原上最后的屏障了。

斯瓦迪亚人曾在这里几次集结士兵,想把库吉特人赶回山口去,但是由于将军的指挥失误以及士兵的士气涣散,终归失败了。在几次进攻都没有完成战略目标的情况下,斯瓦迪亚人无奈的选择了守势,他们扩建了伦迪亚堡,将城堡的存粮从一年用量增加到了三年用量。而驻军则在合并了草原上的一些哨站之后,增加到了600人,在之后的十多年里面,随着局势的变化,这个数字也一直在波动,当斯瓦迪亚新东军开始向伦迪亚堡驻扎的时候,伦迪亚堡已经拥有了800多名士兵,并且在周围的村庄里面训练了接近两倍的民兵力量。而这个地方的农夫由于在近十几年的时间里面生存环境急剧变化,养成了尚武的传统,加之这个地区本来就民风彪悍,如今即使抛开伦迪亚堡,这一片地区的斯瓦迪亚人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连续出现的极度寒冷的冬天让南草原的新贵们损失巨大,这些人大多是十几年前随着库吉特王冲出则加西山口的将士。他们在则加西山口以内,几乎毫无出头的机会,所有的矿山、草场、集市都已经被各种老牌贵族瓜分一空,所以这些人非常的期待能够得到抢劫财富的机会。其实一个国家的有产者都是不希望战争的,因为战争并不一定能为他们带来财富,反而有可能让他们既有的利益受到威胁。但是那些底层的牧民、武士以及失去产业的贵族却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战争降临,只有骚乱才可能动摇已经铁板一块的利益集团,从而让他们获得上升的机会。

其实这种情况在很早之前就在斯瓦迪亚被人发现了,斯瓦迪亚的开国之君,那位被历代君王奉为太祖的人就是一名卡拉德的下级贵族,他深谙人性之中愿意赌博的天性。他之所以能够从一个下级军官一步步的成为开国之君,并不是崇拜他的人所说的他是天命所归,也不是诋毁他的人所说的他是欺世盗名。他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利用人民对局势的不满,挑动出一场巨变,在这场混乱之中,他用铁的手腕和远大的前景聚拢了一大批人为自己战斗,并最终获得了胜利的果实。

对于他队伍里的主力,他在他的日记里面恰当的称之为“无产流氓者”,他的论述非常具有代表性:“这些人没有产业,是一种不安的力量。他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不在乎参加任何一次冒险用来换取万分之一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在恰当的引导下,他们能够勇敢的战斗,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但是他们对改变自己命运的欲望太强,这种欲望能把他们塑造成最有力的革命者,也能稍不留神就让他们成为最可怕的破坏者。我们必须善加引导,在胜利之余一定不能忘记安抚他们```可以通过瓜分少数既有产业者去满足这部分人,那样,新生的国家就拥有了最狂热的支持者了```”

这种覆灭了卡拉德帝国的“无产流氓者”的精神,现在在库吉特南部贫穷的贵族身上重新复活了。这些新贵们大都没有根基牢固的产业,他们在十几年前突然崛起,在南部草原上获得了大大小小的产业,在那里,他们用尽了财产去开发土地。他们在奋斗中变成了最精明的农场主和作坊主,他们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不再期望战乱,他们的野心渐渐消弭,只希望在自己安逸的土地上终老一生。

但是数年前,天气突然急剧恶化,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牛羊被冻死在自己的窝棚里;看着作坊因为货源枯竭而陷入停顿;看着土地上的青稞、荠麦、小麦的收成一点点的萎靡下去却无能为力。

在则加西山口以北,老贵族们蒙受了损失之后,再不济也就是从自家的后院里面挖一个大坑,从里面掏出一个已经埋了一百多年的装满第纳尔的坛子,靠着祖先的福荫就能度过困难时期;而在则加西山口以南,新贵族们只能在看着满院子死去的牛羊、看着空荡荡的谷仓、看着饿哭的孩子和没有新衣裳的女人独自默默的发呆。这些人的后院里面没有古老的家族留给他们的救急钱,他们的选择只能是穿上已经有些生锈的铠甲,然后走进仓库里面,拿出落满灰尘的马刀。

寒冷带来的贫困将越来越多的库吉特人推到了破产的边缘,这些人在草原上的毡房里面聚会,喝着已经渐渐昂贵的马奶酒窃窃私语。他们彼此传说着这种消息:在西方温暖的大地上,有满仓满仓的小麦和山药;有满屋满屋的首饰和布匹;有最精巧的金属器皿;有最水灵的女人。那里的人们畏惧战争,那里的战士不能作战,那里的政府懦弱无能,那里的君王昏庸老迈。

传言如同罂粟的汁液,让人上瘾。越来越多的人情愿抛下破败的产业加入汗王的军队了,开战的压力自下而上传递着。这种压力传递到满脸阴郁的库吉特王那里的时候,变成了几个贵族代表慷慨激昂的劝谏,他们向汗王信誓旦旦的保证:战事一开,所有的矛盾都会消弭,汗国会在战争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在油灯昏暗的大帐内,库吉特王孤单的坐在王位上,用左手小臂支撑着自己略显沉重的脑袋,他听着下面的几个满脸都是热切表情的人的劝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倦。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库吉特王盘算着,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开战,他们要求即使不开战也应该陈兵边境,向中土国家勒索。

库吉特王知道这些人代表的是他们身后无数的宗族关系网,他无意去挑战这些国家的实际统治者。他知道,他的荣耀与这些人休戚与共。他必须满足这些人的欲望才有可能坐稳自己的王座。这种感触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他知道,在世人看来,他是一个库吉特的中兴之主:他带着库吉特的男人们突破了斯瓦迪亚精心的构筑了几百年的屏障,把库吉特的土地扩大了一倍;他让库吉特人不再只知道放牧射狼,学会了耕作生产;他开明的接受一切民族的移民来让库吉特变得更强大更繁荣。

只有他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构思,那些只是库吉特在几百年的发展中自然而然的扩张和进步。一个草原民族在目睹了农耕文明的繁华和先进后,很自然的就会趋向于去学习和模仿;而一个民族因为人口膨胀而无法局限一隅的时候,必然会通过战争去获取更多。这种国家意志所决定的国家行为,往往被归结于他的雄才大略之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无力。他只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平衡着国家各种势力的仲裁者,像是一个殚精竭虑的农夫,规整着自己的土地,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左右局势,一旦贵族们达成了共识,他就很难再改变了什么了,他能做的不过是选择怎么去做,而不是决定是否要去做。

第八十四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9

君临库吉特以后,曾经满腔热血的库吉特王第一个感觉就是挫败。

他曾以为他的父王越老越暗弱,他不止一次的顶撞过他那头发花白的父亲,因为他觉得父亲呢的政策太过平庸,简直是被人架空了。当时他父亲只是用混浊而深邃的眼睛轻轻的盯着他。直到他登基几年之后,他才在一次次的被臣子推到风口浪尖的情况下,读懂了自己的父亲的眼神里所包含的那种无奈和淡然。

从那之后,他不再感到人生豪迈如骏马,可以纵横驰骋而不顾羁绊,他知道人生其实是草原上最清冽的泉水,淡淡的喝完自己的那一份,人生就已经完美。直到那一刻,库吉特王也才突然发现,人生虽然淡如清水,但是这清水其实却是最醉人的酒,很多人直到死时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人生的主人,自己只是被人生灌醉的孩子。

库吉特王捏了捏自己的眼窝,把它捏的吱吱直响。那个时候大帐外面北风呼啸,远远的马啸声和放哨的士兵咳嗽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帐篷里面的油灯燃着萨兰德人送来的香油,发出晃动而略显暗淡的光。库吉特王看着大帐微微摇动的门帘,门帘外有两名卫士,他们的盔甲结了霜,手中的武器泛着冷冷的幽光。这两个卫士好像是两尊雕像,只有在他们呼吸的时候吐出的白雾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汗王看着他卫士略略的陷入了沉思。

今天下午的时候,几个贵族子弟托人给他送来了建议书,这些人毫无例外的劝说汗王不要轻易开战,不然汗国必败。库吉特王心中稍微感到了一些安慰,他知道,这些人确实学到了东西,他们不再是只能看见自己眼前利益的井底之蛙了。想到这里,库吉特王看了看他面前的几个男人,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厌恶:这些人把一切都推给了汗王,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是要为汗王的荣誉和财富而战,但是实际上却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而战。

库吉特王知道,要获得国家的发展,几十年的埋头发展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库吉特永远只是一个以野蛮和骑射著称的草原国,但是这些不是库吉特王所要的。他要的是那些留学生看到的东西,他要的,是文明。

库吉特王知道他没有选择,只能遵从国内贵族的主流心声,这些老牌的见识短浅的贵族一日不被除去,那么他便一日不能彻底的放手去建设自己心中的大库吉特汗国。好吧,既然一定要开战,那就开战吧,是到给年轻人开路的时候了,老家伙们,最好祈祷自己能够活到战后吧。

喋喋不休的老贵族们突然停止了讲话,他们看见汗王站了起来,像是一扇青铜屏障立在了王位之前。

“召集军队吧”。

当布瑞尔在家中休息的时候,他知道发生大事了。他的检查官父亲突然接到了全城戒严的任务,从这一天起,艾车莫尔全城戒严,所有的人特别是斯瓦迪亚人不得离开。他询问过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不愿意多说,只是让他准备好随时为汗国出力。自从留学归来之后,布瑞尔便在父亲的保举下被任命去了军队的作坊担任工程师,在那里他享受着普通军官的待遇,他主要负责的事情是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熟练的工匠和士兵,让他们学会如何把一片桦树林变成一架云梯,如何把一颗杉木变成一台抛石机的杠杆,如何把一堆花岗岩打磨成形状最好的石弹。布瑞尔越来越失望,他突然失去了几年前去罗多克的时候的那种崇高的使命感了。在罗多克,他亲眼看见温和愉快的人们是如何把科学变成财富和幸福来源的,但是他自己一回国,却在用科学去创造出破坏这种美好事物的可怕力量。

布瑞尔不时的会回想起自己在杰尔喀拉时的岁月,他开始怀念那个地方整洁的石头街道,怀念那里严格而古板的老师,怀念那些漫天吐蕊的梧桐树和掩映在爬山虎里的古老石墙。他在军队里面每个月回五天家,平时他就睡在军队的作坊里面,他喜欢那中油墨和刨花发出的独特的味道,他喜欢把图纸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的做出来,在自己的面前拼接成一架完美的机器。虽然他在想到这架机器会给人带去死亡的时候会感到痛苦。

最近在军队的安排下,库吉特各国的留学生开始了交流活动。人们对斯瓦迪亚和罗多克两国的留学生寄予的希望尤其大,因为这两个国家的留学生掌握的资料对军队非常重要。斯瓦迪亚的学生甚至画出了斯瓦迪亚各个主要城市的俯视图,里面详细的标注了各个生活区的供水点、仓库、兵库以及道路。这些留学生甚至夸口,即使是斯瓦迪亚自己的地图,也未必有这么仔细。而罗多克人则贡献了较多的图纸,这种东西在斯瓦迪亚被封锁的很严,相比之下,罗多克人虽然继承了斯瓦迪亚科学技术的衣钵,却在这方面显得很大方。

在会议上面,很多留学生表示了忧虑,他们虽然都已立誓要为国效力,但是他们认为,现在他们所作的根本不是为国尽忠,相反,这是在把国家推进毁灭的漩涡里面。他们虽然知道在战场上,库吉特的男儿们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这战争毕竟是一个人口稀少,国内宗族势力混乱的游牧国对战一个人口稠密,国内政治稳定的农业国。两个巨大的世界的碰撞,到最后必然变成两个世界内部最普通的人民的对战,那个时候,战争会变得极其乏味,变成拉锯战争。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双方努力的少犯错误,等待着对方在战斗中慢慢的露出破绽,然后自行瓦解。自古以来一战而定天下的战争只发生在神话故事里面过,真正的战争,到最后都会无可奈何的变成两个国家农夫们的之间的比赛,变成两个国家之间的工匠的竞争,变成两个国家资源的消耗赛。

所以库吉特一旦卷入了这个漩涡,就很容易玩火**。最好的情况就是迅速的击溃斯瓦迪亚的部分武装,在取得战略优势后逼迫斯瓦迪亚议和,通过索要货物金钱来削弱斯瓦迪亚。在斯瓦迪亚刚恢复的时候,再度骚扰他们。这样在年复一年的有限战争中,慢慢的追赶上斯瓦迪亚,并在这个过程中让斯瓦迪亚疲惫,等待斯瓦迪亚发生内乱,无暇外顾的时候,再利用机会进取。这是草原民族最稳妥的发展方法,库吉特之所以能够在十几年前获得成功,正是因为刚刚经过了几十年的实力积累,同时又遇上了斯瓦迪亚内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现在,库吉特却不顾一切的想挑战一个稳定而繁荣的斯瓦迪亚,这实在是危险之举。

库吉特官方很快注意到了留学生之间的这种心理,为了防止出现不愉快的情况,长老们连续召开了多次会议,向这些库吉特费尽心力培养的精英们宣传战争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布瑞尔在听了几次之后,反而愈加感到彷徨,特别是在他看见周围的同学不断的开始动摇,自欺欺人的相信汗王会带来胜利起来。

布瑞尔感到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少,他注意到最后只有那么几个人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了。有一个年轻人是斯瓦迪亚回来的留学生,这个人便是激烈的反对开战的人之一。人们说,这个人的妻子是斯瓦迪亚人,这个人的父亲是物资采购团的团长。布瑞尔摇了摇头,他知道,战争开始之后,这种家庭被夹在国战之间的悲剧就会出现。他自己在杰尔喀拉的时候就喜欢上过一个罗多克商人的女儿,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安静的等待回国的日子。

现在,他坐在这里,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听着长老们信誓旦旦的鼓吹,在心中感到了一阵阵的失落。他突然想起了在杰尔喀拉的那次舞会,记起了那把冬不拉琴。他的梦想就是带领祖国击败斯瓦迪亚这个大陆第一强国,但是他知道,现在远没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想起了那把冬不拉琴,想起了那个叫做斯洛因.莱特的人满怀挑衅的说:“我们会在草原上让库吉特人给我们弹”。

一种豪情突然涌起。

知其不可而为之,此英雄所以为英雄也!

大家都狂热起来了吗?我为什么还要清醒呢?况且,我的国家就一定会输吗?

不一定!

这个时候,长老宣布着各个留学生的去向,他们将随着军队向边境集结,具体的战略目标,他们是不知道的。布瑞尔只知道,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是塔斯库鲁木森林,以那里的一个粮仓为据点,他们将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突然突破边境。这个时候,刚刚过了秋天,斯瓦迪亚人的防备已经降低了,在冬天结束的时候,这个斯瓦迪亚人最想不到的时候,铁拳就会砸下来。

布瑞尔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突然感到了一股恍惚。他经常做梦,看见一个弹着冬不拉琴的男人满怀怜悯的看着自己,那个男人的身边,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紧紧的贴着他。他自己偶尔就会有这种幻觉,并且他觉得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是善意的,他感到温暖。他以为自己是累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把这个幻影从眼前赶走。这个时候,长老念着一张名单,上面的人将一起前往塔斯库鲁木。他注意的听着有哪些人将和自己一同前行,一系列的名字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他听见了一个名字,“乌赫鲁”。然后看见那个激烈的反战的年轻人无奈的耸了耸肩,站起身来,披上了自己的斗篷,说了一句,

“斯宾瑟,我们走”。

第八十五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 10

在春天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亚伦海军学院的考试开始了。

在这之前传来的库吉特与斯瓦迪亚冲突的消息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震动,除了军方的人会密切的关注局势以外,其他的人并没有对冲突表现出太大的热情。

因为库吉特与斯瓦迪亚的摩擦是一直存在的,人们在脑海里面想象出来的画面不过是几百个装备破烂的草原骑兵抢劫了几个村镇。很多罗多克人甚至有一些幸灾乐祸,人们记得斯瓦迪亚曾经是怎么的耀武扬威,虽然最近二十年来,斯瓦迪亚一直在遭受着军事上的挫败,但是这并不妨碍罗多克人继续的敌视斯瓦迪亚人。

这些人里面,我父亲和他的两个斯瓦迪亚老师的处境尴尬,他们对传来的祖国的消息感到敏感,每天他们都会去亚伦城里面消息最灵通的几个使节官邸询问消息。人们到目前为止也只知道库吉特人与斯瓦迪亚人在伦迪亚堡一带发生了冲突,但是双方的具体人数,库吉特的作战意图甚至双方开战的原因都不是很清楚。他们知道的消息最快也是半个多月前从德赫瑞姆发出的,而德赫瑞姆要接收到前线的消息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也就是人们现在知道的消息都是接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消息一步步的恶化,人们简直不敢想象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

最早,西撒告诉我父亲的时候,人们知道库吉特人在冬天结束的时候突然越过了边界,并且切断了伦迪亚堡与斯瓦迪亚东部重镇德赫瑞姆的联系。库吉特的斥候散步在整个伦迪亚低地上,劫掠并且焚毁了多处村庄和大片的田野,黑烟冲天,据说在德赫瑞姆的某些山岗上都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东方的天际升起的淡淡的烟尘。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伦迪亚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伦迪亚堡被彻底的与外界隔绝联系了。一个月后,乌鲁达纳镇的第一批难民抵达了阿密尔森林中的村镇,这些人灰头土脸,胆战心惊。他们诉说着草原人的恐怖与残暴,库吉特人像是从地狱里面逃出来的恶魔,弯刀染血,箭矢如雨。很快,阿密尔森林中的十几个村镇首领在商议之后做了决定。他们招募了难民里的青壮进入民兵组织,让其余的难民继续西行到德赫瑞姆高地上避难。阿密尔一边接手着东部的不断到达的难民和残兵,一边分别派人向北方的提尔堡和南方的雷恩迪堡以及德赫瑞姆城发出了请求增援的信号。

两个城堡均派出了少量的士兵前往阿密尔镇,同时它们询问了德赫瑞姆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安排。德赫瑞姆司令部的人很快做出了回复:提尔堡的士兵不允许擅自调动,应该时刻提防北方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而雷恩迪堡则分批抽调士兵前往阿密尔镇。同时,两个城堡需要同时派驻士官前往周围的村镇,动员民兵进入警戒状态。

直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德赫瑞姆的第一份正式的报告才被送到了帕拉汶,帝国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迅速的召见了库吉特大使,但人们发现大使馆里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库吉特人。帝国严厉的拷问了这些人,发现这些人的确什么有用的情报都不清楚,他们只晓得前两个星期已经去海边度假去了。内政部的人大发雷霆,他们说这不可能,因为他们每三天都会接到大使的报告证明他还在那里。那些库吉特公务人员这才解释,大使留下了十多份报告,吩咐他们每隔几天就送去内政部登记。斯瓦迪亚人知道他们被耍了,金蝉脱壳的大使如果选择坐船离开帕拉汶,那现在可能已经到达了诺德或者罗多克的港口了。

斯瓦迪亚人逮捕了这些人,把他们丢进了地牢,并且正式通告了对库吉特的严重警告。使者从首都启程前往前线准备与库吉特人交涉,同时,帝国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捕库吉特人。结果很不如意,大量的库吉特人似乎昨天还在人们的生活之中,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当稽查队的人踹开他们的房门进入搜查的时候,那些住宅的户主早就不见了。这个时候,斯瓦迪亚才意识到,这次入侵根本不是什么突发事件,似乎所有的库吉特人都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这些该死的库吉特人共同编织了一张虚情假意的和平之网,把斯瓦迪亚人闹闹的套在了里面,然后在斯瓦迪亚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一记重拳就打了下来。

罗多克,亚伦。

萨贝尔的脚依然疼痛,这是他从马上摔下来留下的后遗症。那天他在花园里面遛马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知道罗多克人弄出了一种了不起的船,让船只的续航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如果有这么一艘船,沿着一个方向不断的走下去,如果假定这个世界真是一个橙子一样的形状,并且在陆地之间都被海洋填满了,而不是一些宗教界的人所说的世界边缘都是万丈深渊,那么是不是若干年以后,他们便可以回到出发点。这就好比一只蚂蚁沿着球的表面不断的爬行下去,那么即使它一直前进,也会回到原点一样。这个伟大的想法让萨贝尔激动不已,一不留神便摔了下来,当时哥布林正在花园一边的小桌上喝着蜂蜜酒,写着一首蹩脚的诗。

在萨贝尔的脚渐渐的康复的时候,有一天,哥布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不好了,你说的情况发生了!库吉特人越过边境了!”

萨贝尔坐在被窝里面,正在计算着一颗星星的运行角度。他抬眼看了看哥布林,等着哥布林喘息完毕,才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哥布林告诉萨贝尔的事情,我的父亲也差不多也都知道。通过西撒的一些关系,我的父亲也许知道的更多。比如在乌克斯豪尔和苏诺地区,几种主要的粮食被要求定量供应到各个市民家中,以防止市民在恐慌之中大量的囤积粮食造成粮价上升;而在德赫瑞姆,过去三天一报的消息使者现在改为了战时的一天一报;在首都帕拉汶,皇帝已经老朽不堪,完全无法处理任何政务了,皇室中的几个精力旺盛的公爵被指定处理起突然增多的政务起来。

皇帝自己没有儿子,但他也没有任用他哥哥的儿子,他把这个年轻王子打发到了德赫瑞姆,但是却没有给他实权。与这个王子同行的哈劳斯公爵将总领东线的一切军政事务。人们对这种安排的初衷心知肚明,人们知道行将入木的皇帝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疑虑。有消息传出,皇帝的女儿认为她有继承权,这种传言被流传着。皇室继承人的前景以及整个帝国的前景都是一片扑朔迷离。

直到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没有认识到这次战争的重要性。对于一个习惯于战争的民族来说,承平时代反而是一种点缀,而战争才是常态。人们已经习惯了听闻帝国的各个方向出现的摩擦,这些传言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人们唯一有点恼火的就是战争到来之后,生活会变得不方便,比如娱乐活动会减少,有些东西的物价会上升。士兵以及官员的家庭则会对战时的艰辛体会的更深一些。但是总的来说,人们并没有觉得这场战争会变得不可收拾,人们觉得这种摩擦可能是边境的几个将军与草原人发生了不快,然后演变成了一场局部冲突。随着使者的到达,谈判就会终止战争,然后最后带来和平。事情就应该是这样,人们已经太过于熟悉战争的模式了。

但是这一次,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一点,远在南国的几个斯瓦迪亚人反而知道的更加清楚。哥布林和萨贝尔找来了我的父亲,他们几个共享了各自得知的消息。在这些人里面,哥布林显得最悲观,因为他早在几年前就和萨贝尔探讨过逐渐恶化的天气可能带来的后果。如果一切都是和当时猜想的一样的话,库吉特人这次的准备一定极其充分,绝对不可能只是纵兵抄掠乡里这么简单。弄得不好伦迪亚堡丢失,库吉特人就能以那里为跳板,兵锋直指德赫瑞姆城下了。

我的父亲接到了来自白鸽谷和苏诺的几封信件。第一封是祖父告知他事态并没有太严重,让他专心学业,有什么打算可以直接找加西亚将军商量;第二封则是他的税务官姨父则劝说他尽早回国,税务官认为现在这场战争在短时间内就会结束,税务官说可以为他某一个职位,在后方安安稳稳的处理一些物资调度和文件处理的事情,在战后,这种资历会成为他的参政资本;第三封则来自于一个我父亲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人,苏歌儿。

第八十六章 海军学员阿卡迪奥的故事11

苏歌儿在信件中为父亲勾勒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前景。我父亲一直知道苏歌儿是一个聪慧而消息灵通的人,但是他不知道,苏歌儿的消息网和推断能力会是如此让人震惊。苏歌儿与祖父的态度一致,就是让父亲留在罗多克,但是她的初衷却不是让父亲能够完成学业,她的原意是:“这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苏歌儿的信中说:“亲爱的阿卡迪奥,你也许把我当成了一个只会卖弄风情的女人,所以对于我所将要说的事情,你可能会不当一回事。但是请你相信我,如果你听信于我,那么你可以少努力二十年,我一点都不夸口。为了让你相信我,我可以简单的列举一些即使你身边的人都不知道的信息,比如你的父亲是罗多克一位学士的侍童,在先王南征不久就加入了北军,在罗多克出生入死了几年;你的伯父加西亚则与你父亲一样,是维鲁加省的山地人;而据我所知,你之所以出走,是因为你的母亲嫌恶你并且你失手杀死了你们家的管家是吗?我想我说的足够多了,这只是我所掌握的信息里面很少的一部分,如果你认为我在胡诌,那么我只能说我看错了人。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慎重的对待。”

“这次库吉特人进攻斯瓦迪亚,我预言库吉特必败,但是短期内它却会稳站上风。我们不谈正义,只谈机会。这次战争将让人们看见清哪些人是英雄,哪些人是脓包。战争是极好的试金石,它能让人看清一个人的绝大部分潜力。我亲爱的阿卡迪奥,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占优势。你身边的那个莱特,你应该多跟他学一学。你知道吗?我在苏诺的时候又看见了他,当我知道了他的去向之后,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他去的地方是哪里想必你比我要清楚,伦迪亚堡。现在整个帝国的眼睛都盯着那里,如果失败了,他不过是一个初级军官,不必受到任何责罚;如果一旦立下奇功,那么伦迪亚堡走出来的年轻人将会凝聚成一个强大的政治力量,这股力量莱特现在已经投身其中,他将来如果要跻身显贵之列,伦迪亚的那些现在还默默无闻的年轻军官就是他的政治基石。”

“莱特很聪明,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帝国的机会在腹地是稀少的,所以他选择了去边疆,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当我知道他一个人去东线而你没有跟上来的时候,我失望极了,我没有想到你怎么还在罗多克。直到我知道你加入了罗多克海军,你知道吗?我几乎怀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在跟我装傻掩盖着自己的聪明。在这场战争中,有两个地方会成为年轻人的出头之地,第一个在伦迪亚前线,第二个,便在罗多克的海上。我这么说不是痴人疯语,我在几年前就知道库吉特会进攻斯瓦迪亚,这场战争可不是汗王的心血来潮,你只要从库吉特的大使和商人那里了解一下库吉特国内的情况是多么糟糕你就知道了。但是你知道吗,这次不单单是库吉特对斯瓦迪亚的战争,沙漠上的人绝对不会闲着。”

“在几年之前,我接触过一个库吉特采购团的人,从那里我知道了很有趣的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团的团长似乎很喜欢看马戏,他经常去一个叫做扎依采夫的人的剧团看一些闹哄哄的马戏。这可不是什么高尚的喜好。我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但是并没有做过多的考虑。但是我总是觉得我似乎听过扎依采夫这个名字,我努力的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在让我家破人亡的北海战争期间,一个叫做扎依采夫的恶棍在北海沼泽里面为诺德人和后来的维基亚人服务过。他做的一切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发战争财,为蛮族颠覆斯瓦迪亚人加油添醋,但是当我调查了一下他的行踪后,我发现这个人每年都会从雷恩迪离开边境,然后越过库吉特新城哈尔玛,最后从马兹根山口进入沙漠,回到萨兰德。我可以断定,他买卖奴隶并且经营马戏团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他的背后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萨兰德的间谍机构。”

“说起萨兰德,你应该知道,它是从沙漠那头迁徙过来的。现在大陆上的居民都对它戒备颇深,因为它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战争。在斯瓦迪亚人经营着南部草原的时候,它与斯瓦迪亚人作战;当罗多克人刚从战争中恢复的时候,它又进攻了罗多克,到现在它都占领着罗多克的加米奇堡。但是,它却从来没有与库吉特人作战过,难道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萨兰德人知道他们蛮横的作风让他们吃了亏,他们没有想到大陆上的国家力量是如此强大,他们不得已改变了策略,与库吉特人打起交道来。这次战争,我如果估计的没有错,萨兰德士兵一定会出现在库吉特阵营里面。”

“我已经说到了这里,不妨再说远一些。萨兰德人加入库吉特人将对斯瓦迪亚构成严重的威胁,最后拯救斯瓦迪亚的是谁?就是那个被斯瓦迪亚扫地出门的弟弟,罗多克!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国际道义,这是赤裸裸的利益。罗多克国内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多请教一下你的萨贝尔老师,我读过他的一些著作,这是个见识深远的男人。至于那位哥布林,恩,他是个好人。让我们回到罗多克身上,罗多克的军队内部出现了两派,你应该知道。你的伯父加西亚将军是维鲁加派系的得力干将,这批人的前身是在亚伦立国之战中崛起的罗多克新生的主力部队;而你的校长背后的伊诺尔将军,则代表了在罗多克各地的抵抗组织和之前被打散的旧军队所凝聚的力量。伊诺尔将军在罗多克成立海军看起来是为了保国护民,但是实际上却是在与维鲁加派系抗衡。现在伊诺尔将军的派系落了下风。为了证明自己,你说说看,他们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作为军人,最大的功劳只能在战场上获得。”

“十几年前,罗多克人丢了加米奇堡,这是维鲁加派系的军队最大的失败,如果有谁能够收复这里,那么他的战功将不可小视。所以我可以推断,为了争权,伊诺尔将军一定会积极的参与对加米奇的收复之战。现在,当库吉特人与萨兰德人联合进攻斯瓦迪亚的时候,我想,伊诺尔将军的海军应该不会闲着。罗多克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加入对斯瓦迪亚人的援助中的,相信我。罗多克可能不会一开始就加入,但是随着战争的进行,罗多克人会觉得加入战争是一件成本低收益大并且非常体面的事情。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进了海军部的时候,我差点高兴的跳起来。听我的,千万不要离开海军。你的加西亚伯父真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战争中他取得首功,那么他自然如日中天,并且会对你更加照顾;如果是伊诺尔将军走在前面,你肯定会成为新的派系里面得到信任的人。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确是老狐狸。”

“阿卡迪奥,大时代要来了。更多的事情也许我以后会跟你说,但是现在,我希望你把握眼下的时机。不要让我失望,我会在苏诺安静的等着消息,请不要让我失望,我希望人们的嘴里用敬仰的语气诉说着你的名字。”

“我对你的关心不止于此,我对你说的话也不止于此。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请代我向你的老师哥布林问好,我收到过几次他写的信,他给我寄来过一些薰衣草的标本,请告诉他:我很喜欢,但是我的心中已经种上了别的花朵了。”

“你的苏歌儿,于苏诺。”

我能想象我的父亲读完这封来信时候的惊讶。他没有把这封信告诉任何人,他慢慢的回味着苏歌儿的来信,心中一阵激动。他在小的时候听过祖父给他讲过很多英雄少年的故事,他一直觉得那是一些高不可攀的传奇,但是按着苏歌儿的预言,现在那种传奇故事里面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并且他要比普通人提前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来做准备。他相信,如果苏歌儿说的没错,他照苏歌儿指给他的路走下去,“少努力二十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在军队里的这些日子里面,父亲对自己的信心在严格的训练中慢慢的增长着。男儿建功立业的心是永远存在的,当他这种向往出现并且愈加强烈的时候,他对着阳光看了看苏歌儿写的漂亮的字,在心中感到了一股暖流的袭来。

他明白苏歌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知道,能为他做这么多,苏歌儿绝不会只是因为友谊。这种困惑让他难堪,他感谢并接受苏歌儿的好意,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报答。突然之间,他想起了维鲁加的一片花圃,想起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想起了加西亚将军满是忧郁的声音,

“不要负她”。

第八十七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1

考试进行了三天,最后一天上午考的是坑道学。

相对于之前的科目,这一科其实相当简单。不过对于父亲和西撒来说,这一科却丝毫不简单,因为这种东西他们在杰尔喀拉并有学多少。父亲的其他同学们在进入海军学院之前大都上过预科学校,在预科学校的课表里,坑道学是一门基础课程,他们对这门课相当熟悉。

父亲和西撒坐在前后排考试,父亲先把自己会答的部分都写了,比如在什么情况下应该使用坑道兵;坑道兵应该如何选择发掘工具;如果出现方向错误,怎么才能尽快的调整挖掘方向;历史上有哪些堡垒是被坑道兵撕开第一个口子的。这些东西都好答,但是一旦遇上了抽象问题,诸如坑道兵的存在意义,怎么从战略高度来认识坑道学等等,父亲就糊涂了,因为那些条目看起来一模一样,让人记不住。

他只能寄希望于西撒,他和西撒约好,西撒一旦做完就把卷子立起来检查,父亲在这个时候就从后面盯着西撒的试卷对答案。监考的很严,父亲如坐针毡,有考完的学员陆陆续续的交卷了,等到西撒终于把卷子立起来检查的时候,考场里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基姆校长亲自坐镇,他一开始就看见了西撒和霍.阿卡迪奥第二鬼鬼祟祟的在下面浑身不自在的乱晃,等到西撒终于把卷子立起来的时候,基姆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这两个小狐狸终于按赖不住了。有意无意的,基姆就会去这两个人身边走动,每当他经过的时候,西撒就假装在修改自己的笔误,而我父亲则装作在重头开始检查。

考试的时间是四个小时,其实不到两个小时,考场里绝大多数的人就已经离场了,到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基姆也想早点收卷走人,但是学校有要求在那里:考生如果没有最后一个交卷,那么就不能终止考试。

基姆看了看阳光灿烂的门外,那里初夏的阳光把青葱的树林镀上了一层金箔,已经考完的学生在外面欢声笑语的庆祝着解脱。考完后他们有半个月的假期,很多本地的学生都选择回家去了。现在整个学院里面都弥漫着一种懒散与兴奋相交的气氛。

基姆终于不耐烦了,他叫来了一个才来报到的山区教师,让他负责监督剩下的人。这个教师中午才来报到。他是被教会学校推荐过来的,现在他还谁都不认识,甚至连校长都没有来得及拜访,就被人委以重任,参与监督考试。这种信任让这个老师倍感荣耀。基姆在对他简单的交代完后,慢慢的踱步巡视了一圈考场,他仔细的看了看西撒的卷子,再多走两步又看了看我父亲的卷子。他探下身来悄悄的说:“西撒的第二题是错的”。然后他就走掉了,留下了满脸尴尬的阿卡迪奥第二。这两个学生的成绩一样的糟糕,但是阿卡迪奥稍微强一点点,基姆看过这两个人之前科目的试卷,按照成绩,这两个人是上不了第一批船的。基姆打内心里面也不想这个斯瓦迪亚小子登船,这样也好,让他们被淘汰,省的以后有什么麻烦。

格兰梅尔船坞方面的人的意见和基姆差不多,他们担心这个斯瓦迪亚人日后回国会泄露他们的机密。虽然他们知道,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常年呆在船上的水手,如果让他单凭外形去复制出这种船几乎是不可能的,船上的每一片木板,每一根缆绳,每一面风帆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要实际的生产出来,它们背后的整条生产体系都是缺一不可的,罗多克人花了大量的时间可不是只造出了这几条船,他们完善的是整个生产基础,并训练了大批的熟练工匠和有创造性的工程师。这些了不起的帆船背后的东西才是至关重要的,至于这些船,仅仅只是罗多克苦心敬意的海军实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罗多克明知外国留学生可能存在间谍行为,也没有加以制止。罗多克人有这种自信知道,如果其他国家不知道先进科技的根本来源是基础力量,他们永远不可能带领祖国走向强盛之路。他们顶多仿制几件新奇的玩意回去,而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基姆校长离开之后,那个监考老师满是鄙夷的看了看考场中剩下的几个人,他在心中断定这些人必然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既然这样的话,也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他在一刻钟前刚刚听了钟楼上传来的报时钟声,他知道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考试时间,他认定了这考试不再有进行的必要了。他踱步走到了门口,看了看那个指派自己工作的老师离开的方向,盘算着那人是不会回来了。他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转身走上了讲台:“同学们,交卷吧,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西撒和我父亲呆住了,他们在心中觉得时间应该还多,应该足够把答案全部共享完毕。他们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新来的老师,希望他能自己明白自己的错误,从而让考试继续下去。但是那位老师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这样吧,先生们,我不认为你们有继续考试的必要了。”

周围的一些考生早就放弃了,他们只是习惯性的想撑到最后一刻再交卷。这种心态很奇怪,简直无法解释,即使坐到最后一刻也无法多写一个字母了,但是总是有人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仿佛这样才能表示自己尽了力。剩下的人不再死撑了,他们零零散散的开始交卷。从我父亲和西撒身边路过的时候,他们看到,这两个小伙子已经不顾一切的互相照抄起来。

那个老师盯着这小小的混乱看了一下,并没有做过多的干涉。他开始按着学生的姓名的首字母整理试卷。

在发现老师没有过来照自己的麻烦后,我的父亲和西撒彻底放开了手脚,进入了高效的复制过程,大段大段的誊写起对方的答案来。

当他们终于写完了时候,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这位老师实在是太够意思了,居然让他们把所有的题目都答完了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西撒露出了大咧咧的一个笑容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这时,那个老师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我不会收你们的试卷了,原因我不说你们应该知道。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西撒大吃一惊:“老师,你不是没有干涉我们吗?”

“哦,我想你们应该有廉耻之心吧”,那个老师把试卷一叠叠的整理好,准备装进一个牛皮包中,“我不去干涉你们的勾当,你们就应该知足了。现在离开这里吧,我不愿意见到你们了。不要劝说我什么,你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在我读书的时候,上帝明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抄袭,天啦,想都没有想过。功夫要花在平时,知道吗?这次当做你们的教训吧,我不会记你们的名字的,就像我不会收你们的卷子”,这个老师对自己的说教感到非常满意。

西撒又接连说了很多讨好的话,但是那个老师岿然不动,这个时候,一直默默无言的父亲突然激动起来:“先生,您也许不知道,这次考试对我多么重要,如果我不能通过这次考试,那么我会让很多人失望的。”

这个老师吭了一声:“哼,你们平时干嘛去了,你们这些差生,心思都花在最后一段时间,弄得自己人仰马翻还不能有个好结果,我都为你们不值。要我说,你们明年好好的再念一年,把今年落下的课程补齐吧。”

西撒意识到已经不能左右这个人了,他已经在思考怎么通过别的渠道把这件事情化解掉。就在他准备向老师认错的时候,阿卡迪奥第二发火了,西撒心中哀号一声,觉得这次肯定完了,不仅卷子交不上去了,以后再做努力也没用了。

阿卡迪奥第二在发火之余,盛气凌人的说:“你怎么敢这样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位老师出生寒门,有一身的傲骨,向来不屑于官宦子弟的嚣张跋扈,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被侮辱了;同时他知道他初来乍到,如果被学生拿捏住了,自己日后肯定会难以展开工作。在双重的思虑之下,这个年轻的老师毫不示弱,傲气凌然的反驳说:“不知道!”

西撒觉得完蛋了,现在这种针锋对麦芒的场景必然无法挽回了。在这个时候,阿卡迪奥第二突然一把夺过了这个老师手里的卷子,迅速的把它丢上了天空。西撒和年轻的老师都目瞪口呆,看着漫天飞舞的试卷不知所措。还在两人震惊之余,阿卡迪奥第二一把抓住西撒的胳膊:“伊诺尔,快走,这个人不认识我们!”

西撒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阿卡迪奥第二在兵行险招。他马上反应过来:“是啊,基姆,我们走!”

这个老师正准备呵斥这两个人的疯狂举动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两个人跑的一个不剩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如此的无礼,气焰嚣张,要是放在教会学校里面,这种人肯定要被重重的责罚的。他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告诉校长去处置这两个人。这个老师怀揣着一封介绍信,还没有见过这里的校长,他打定主意要去给校长告状,要求严厉的处置这两个人。

他迅速的构思了一串气势如虹的指控辞,他自信自己的一番话一定会让校长采取手段的。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干瘪的笑容。“恩,找出这两个人的卷子```”,想到这里,这位老师突然身形大震,如受重击,他跳到了门口:“嘿!你们这两个混蛋!快回来!你们是谁啊!!!!”,这位老师的处境一瞬间如坠冰窖,他回头看着满地的试卷,那种感觉好像是吃饭的时候被人硬塞了一个苍蝇在嘴里面。

当基姆校长接见这位激动不已的新老师的时候,不得不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这个人安静下来。他从这位老师的嘴里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有两个学生公然的挑衅了教育的权威。通过这个老师因为激动而磕磕绊绊的叙述,基姆大致知道了这两个学生的伎俩。抛开别的事情,基姆真的挺欣赏这种急中生智的行为,他无意的过多苛责这两个学生,“就算作是对他们智勇双全的表扬吧”,基姆想着。其实基姆心中有两个最可疑的人,他几乎肯定这对活宝是谁,想到这里基姆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是又马上挤出了愤怒的表情去安抚面前这位老师受伤的心灵。

到最后,这个老师说他听见了两个学生在慌不择路的时候不小心暴露的重要信息。

基姆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一句‘两个笨蛋’,然后问道:“亲爱的老师,是什么呢?”

这个老师信誓旦旦的说:“那两个小畜生逃跑的时候互相喊了对方的名字,我一开始气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一茬,现在那个场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基姆在心里面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这两个小子自己倒霉了,基姆挑了挑眉毛,“如果不出错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

“基姆和伊诺尔!我听得分明!这两个小畜生!”,在校长还没有说出后半截话的时候,这个老师抢着说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面,基姆表情严肃的听着这个不事先了解领导信息的老师慷慨激昂的责骂着自己和自己的导师。那感觉就好像被一头驴子冲着叫唤了一个下午一样。

半个月后。

成绩单下来了,这次有30个人被录取了,西撒是第61名,我父亲是第54名。

两个人看着长长的榜单陷入了深深的无奈,还是落榜了。

上榜的学生欢天喜地的接收着别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祝贺,洋洋自得。而其余的一些人则默默的站在一边,有一些甚至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个初级军官过来通知,让所有的人下午的时候前往码头接受任命,这批人将产生船长和大副各50名,当然,只有30个人能领到象征帆船拥有权的一封烫有海军部火漆的任命信。这种任命仪式我的父亲和西撒都是不愿意参加的,因为这让人难受,看着别人成功能让人比任何时候都深刻的感到自己的失败。

他们早早的到了码头,想提前看一看任命台,摸清了路线好等会提前走。在中午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没有什么人,西撒和我父亲在码头上闲逛,他们没有说什么话,两个人都觉得很是失败。西撒一开始进入海军的目的就不是很明确,但毕竟努力过,这个时候还是感到了沉甸甸的失落,而我父亲的心情则复杂的多,他加入海军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正名,同时苏歌儿的来信则让他觉得在海军里面出头是成功的捷径。现在的失败,尤其让他恼火。

他们路过了军需处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军需官大叔,于是不约而同的走了进去。

军需官正在整理一堆制服和授勋的佩剑。看着两个好帮手,这个男人有些尴尬:“喏,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海军学院的人准备的,过不一会,你们学校的人就要来领走这些东西给你们这些未来船长派发了。真遗憾啊,你们能穿上这制服,却只能呆在岸上无所事事了。”

父亲摸了摸这些东西,耸了耸肩:“没事儿的,先生。这次考试之前你帮助了我们很多,我很感谢您。”

西撒也随意的翻看着一本登记表,头也不抬的说:“是的,先生,我们很感谢您。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们随叫随到。”

军需官摊了摊手,表情落寞:“我多么希望能是你们能穿着我给你们准备好的衣服,精神抖擞的走上船去啊”,说到这里,军需官头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眼睛里面亮起了微光,“对了,码头上的那十五个宝贝还没有装上很多部件呢,只要那群小子还没有登船,你们就有戏。我也许不能给你们弄来这种好船,但是普通的船我一定给你们整一艘来。”

父亲和西撒表示了感谢,但是他们对一个小军需官越权的许诺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傍晚,海面反射的夕阳将码头涂抹上了橘子酱一样的薄纱,海浪翻卷的声音悠悠扬扬的传来,不时夹杂几声海鸥的嘶鸣。一百个身穿整齐制服的学员在此被光荣的任命,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被当场授予了十五艘战船的任命书,罗多克人为了让它的船长们更加的热爱自己的船只,决定将船只的命名权交给各个船长,船长们们要在三天之内,把任命书和写有战船的名字的申请表交到军需处,由军需处的人负责为船只编号和刷漆,涂上船只的名称,并且用这些信息去海防署注册备案。

在风笛手们悠扬的吹奏之中,霍.阿卡迪奥第二被任命为罗多克亚伦军区第一舰队预备舰长,马克.西撒被任命为预备大副。二人宣誓效忠海军,誓死捍卫国家海权。

典礼很简洁,基姆的讲话被海涛声干扰的很彻底,下面的人根本听不起基姆最后说了什么。只看见基姆开始鼓掌,下面的人就跟着鼓起来,任命仪式结束了。

霍.阿卡迪奥预备船长和他的预备大副一起神情落寞的准备回学校去,预备大副西撒问阿卡迪奥:“你准备怎么命名那艘还不存在的船呢?”

“白鸽谷号”。

第八十八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2

当海港上的一个学徒连夜到达海军学院的时候,父亲和西撒正在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他们的文化课内容已经结束了,他们准备简单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行李之后,就去海港报道,做一个挂名的船务人员。这是学院的一个负责人告诉他们的,只有等到某艘船的船长牺牲或者调任,又或者海军又订购了新的船只后,他们才有可能得到自己的战。这让他们两个人都挺失望,特别是我父亲,因为他有更多的原因。自从苏歌儿对他指点迷津之后,他一直保守着那个秘密,他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下萨贝尔的意见,结果萨贝尔的判断竟然与苏歌儿如出一辙,萨贝尔同样认为罗多克将站在斯瓦迪亚一边,而这也许会对将来的战争起决定性作用。

但是现在,父亲却只能默默的打包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亚伦海军学校这个让他受到挫折的地方。在包裹里面有一些军需长送给他的小礼物,看着这些东西,父亲才能稍微的想起一些自己在过去的大半年里做的事情。大段大段回忆的空白让父亲觉得羞愧,因为这让他感觉自己在学业上没有下足功夫。

就在父亲和西撒收好了东西,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宿舍里面准备入睡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楼下的看门老头提着一盏灯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个年轻人对门房点头致意表示了感谢,然后礼貌的关上了门。

父亲和西撒还在纳闷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带来了军需官的口信:“先生们,带上你们的海军职位任命信以及船只的取名申请信去亚伦港内务处报道,今晚,立刻。”

父亲和西撒听说了是军需官的使者,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顺从的从打包好的包裹里面拿出了自己那份不值钱的任命信跟着这个人走了出去。他们步行十多分钟到了校门口,这个年轻人告诉西撒和我父亲:“回来后打点一下门房老头,让他忘记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我的头让我这样告诉你们的。”

三个人在马车里面默默无语,西撒和我父亲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们不清楚军需官到底准备怎么办。他们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到达了内务部。这个地方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海浪的声音,只能大致的判断海浪轰鸣的方向。这么晚了一般都没有办公人员了,但是最近事物繁忙,有几个房间里面一直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耳朵上夹着羽毛笔管的办事员走来走去。父亲和西撒被那个年轻人领着一路走了过去,年轻人让他们两个人低着头,尽量的不要跟任何人打招呼。他们从一个小门离开了大厅,顺着弯弯曲曲的内道走到了二楼或者三楼的一个等待厅。在那里,他们看见了背着手看着外面房屋的军需官,听到声响,军需官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伙子们,如果晕船的话,现在先睡一觉吧”。

军需官拍了拍他的手下的肩膀,让这个年轻人先离开一会。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的时候,军需官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了一份表单,上面用公文体的大字标注了这份表单的身份:“海军第一舰队船只名称申报表单(内供)”

经过简单的介绍,父亲他们知道了今天晚上就是船只注册的最后时间,海军学院方面刚刚交来了15份登记材料,现在全部在隔壁的一个登记员那里放着,等到过一会,一个掌印官会过来给那些申请表单盖章,然后那些申请表单就会变成合法文件,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船只信息才会跟船长的信息被绑定到一起。在明天黎明的时候,这些名单表就会被送还到海军学院,而审核过的名单则会交由码头负责涂漆。

“把你们的信息都写下来吧”,军需官把表单递了过来。父亲有些颤抖的接过了这份材料,军需官提醒道:“小子,我只能给你整到这个了,之后就全部看你们运气了。后面还有几个环节,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就没有办法了。如果最后你们的信息在审核里面被发现了,那也没有什么,最坏也不过是上不了船,那你们也没有失去什么。万一你们上了船,别人有什么闲话,你们就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每个人都要交申请表于是就跟着交了,把责任推给学院的管理失指。海军部今天在这里登记船只就是为了保密,防止横生变节。不过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谁知道一个小军需官能坏事呢,嘿嘿。小子们,不要觉得我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我可不吃这一套,你们帮我做了那么多的帐,今天就当哥哥帮你们做一次帐吧。”

西撒和父亲只能傻愣愣的笑,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同时他们心里面也有担心,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当守夜人在海港的报时钟上敲响十一点整的钟声的时候,时机到了。

军需官知道,每到十一点的时候,海军部的人会最后一次交接文件归档。军需官把耳朵贴着门听着,当他听见隔壁的门吱嘎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全身屏气凝神的停住了三秒钟。他这是在等着抱着大堆文件的值班员走到他的门口。等到脚步声近在咫尺的时候,军需官一把推开了大门,随之而来,传来了惊呼声。

西撒和我父亲在房间里面看见军需官在门外不住的道歉,一个年轻的值班员坐在外面的地面上面低声的抱怨,地上的文件纸页散乱的到处都是。

那个值班员觉得丧气极了,本来值班没什么的,这是军部的规定。放在平时这也不是什么太累的事情。但是今天却来了一批重要的材料,那份材料有十五份,要求他必须11点才能交,这就很烦人了。现在这些东西掉的到处都是,他低低的咒骂了一下今天屋漏偏逢连绵雨的坏运气,感觉到心情极度恶劣。他一把打开了那个看起来很敦厚的大叔想过来帮他的手:“我自己来!”

他一份份的把材料整理好,气鼓鼓的抱着材料走了。他的背后,军需官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说着‘多多包涵’之类的话。

掌印官哈欠连天的等着值班员把材料送过来审批,说着审批,只不过是让他按个印记就完事了。他的这份差事是继承的他父亲的,他的父亲的职位是继承的他爷爷的。这份职业高尚而安稳,很多人羡慕不已,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没什么吸引力,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可能也就这样了:坐在宽敞温暖的办公室里面等着别人送来各种材料,然后象征性的扫描一遍,最后按上一个漂亮的印章。

久而久之他自己就渐渐的觉得荒诞起来,一份小小的印记起了大的让人惊叹的作用。很多人的幸福和悲伤就因为这个小小的标记被随意左右。他越来越觉得滑稽起来。

今天,他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他为海军部的一份授权名单和命名申请表盖章。海军的家伙们似乎是一群偏执狂,他们特意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然后突然开展工作,并且誓要在当天就要完成所有的工作。这种模式他知道,很多时候,为了避免外力的干烧,政府里面的某些活动不得不突然开始,然后在全封闭的情况下面将工作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外界的某些力量即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已经只能接受结果了。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掌印官今天一天都被困在这里不能动弹,他必须耐心的等到最后一刻然后按上十五个印记就好了。

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办事员进来了。掌印官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心情不佳,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坏心情是会传染的,他不愿意见到别人哭丧着脸。掌印官不想拖泥带水,他想赶快的登记完毕,然后争取在凌晨一点之前回家。

这份材料被一份份的送到他的面前,他稳稳的把那颗印从一个小铁盒里面拿出来,然后用两只手把住,在事先准备好的湿度适中的墨泥里面润足了墨汁,然后缓慢而有力的按在了第一份材料的右下角,接着是第二份。他连续的按了15个印记之后,把印章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对面的那个办事员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那个办事员抬头看了掌印官一眼,就好像掌印官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终于,那个办事员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努力的平息心中的烦躁,然后对着掌印官以一种半是提醒,半是批评的语气说:“先生,还有一份您忘记盖章了。”

掌印官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在这个部门有个差事,说明有一定的来头,但是他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破坏别人心情的年轻混蛋,这年轻人太没规矩了。掌印官盖了十几年的印了,从没有出过错,他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先生,我今天接到的任务是批复十五份申请,再多的文件就是我越权了。”

办事员摇了摇头:“先生,你少盖了一份,真的,你看,就是这里,再盖一下吧。”

掌印官耸了耸肩,站了起来,开始收捡自己的东西。

“先生,如果您这样离开的话,您会背上失职的名声的”,年轻的办事员威胁着。

掌印官冷哼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印章,拿起了办事员手里的一沓文件,在手里捋了一个漂亮的纸花出来。然后他盯着那个年轻的办事员的眼睛,缓缓的抽出了第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的最左边。在一分多钟的时间里面,掌印官像是举行仪式一样把十五份盖有印章的文件依次的在桌子上摆开了,他自始至终的盯着办事员,“小子,我告诉你,我曾经一天之内处理了九百份文件没有出一点点差错,你以为我只是一个就会盖盖大印的白痴吗?做工作要精细一点。你听着,我接到的命令是审核十五份材料,你交给我十六份,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自己好好的检查一下文件吧,我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看着办吧,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收到了十五份材料,这么简单的整理你都不会吗?这第十六份是怎么回事我无意知道,小子,你这活办砸了。这横生枝节的一份材料我可以假装没有看见,但是我不能保证别的地方会不会出错,你自己看着办把,祝你好运小子。对了,我其实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分析分析的,但是你那张哭丧的脸让我只想赶快回家睡个好觉。再见了,小子。”

掌印官说完把印记放进了自己的公务包,走了走了出去。不一会,马车开出院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年轻的办事员满身的冷汗,他不知道怎么多出来一份。他先以为是自己错把别的材料交给掌印官登记了,但是他经过简单的检查,发现十六份材料全部符合标准。他努力的想在脑袋里面回忆今天经手的文件有哪些,但是脑袋里一片浆糊。他的老师曾让他最好把能做备份的文件都备份下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他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直到现在,他才痛感老师的谨慎是多么可贵。

他晚上领了十五张表,但是现在多出了一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上级还告诉他,这些表单非同小可。他翻看了最后一张没有盖章的材料,上面写了基本的信息“船长:泰勒。大副:柯西。申请船名:洛必达号”,他不知道这一份是不是新加进来的,但是他别无选择,他只能让这一份消失,只有这样,他的错误才能被掩盖。不管是谁追查起来,他只要说:“我接到了十五份,送出了十五份。至于别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

他现在只能祈祷泰勒和柯西背后不会有强大的势力来找他麻烦,而那个掌印官也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闭嘴。

第二天,一个在酒馆里面赌了一夜博的油漆匠来到了码头。他的活好,曾经用一根身子拴住腰,在城堡的墙壁上摇摇晃晃的写出了标准的官文字体,这让他成了亚伦最受欢迎的油漆匠,即使人们知道他的生活不检点也愿意找他干活。

他在渡头找到了早就在等着他的一个工头,工头有些不满,因为油漆匠迟到了半个小时。

工头把油漆匠领进了海港区,里面一溜停着十几个漂亮的宝贝,看到这些东西,油漆匠也很兴奋,他舒展了一下手脚,准备大显身手了。

工头在一边告诉油漆匠应该怎么涂写,这让这个油漆匠很不耐烦,他自己知道怎么能做的最好,不需要别人来告诉。

那天早上,当油漆匠极漂亮的漆完了五艘船,把第六艘漆到一半的时候,就到中午了。工头让油漆匠回去休息一会,在码头上有人给他带来了一篮子的食物和饮料。他品尝着这些东西,跟一边的码头工头聊着天吹着牛。他毫无保留的回答着这些工人的问题,当有一个人问他刚刚漆了一半的船叫什么的时候。这个油漆工喝了一口葡萄酒,摸了摸满是油腻的嘴巴,砸了咂嘴,把抹着香草酱的烤鹅肉咽了下去。

“白鸽谷号”

第八十九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3

在夏天的阳光洒向大地,把亚伦城那用白色石头修筑的高大建筑炙烤的反射出晃眼的白光的时候,从森林里面迁徙来的蝉发出了第一声清亮的叫声,不久这叫声就从城东头响到西头,从北边到南边,最终响彻了整个亚伦城。

亚伦城的市民最好的消暑方法就是关闭所有的门窗,用布条堵住每一丝可能投进热气的缝隙。把满是阳光的风景和高温一起挡在外面,然后在夏天充满蝉鸣的下午在幽暗的室内昏沉沉酣睡过去,等到傍晚的时候再搬出板凳,就着海边吹来的风纳凉。

那个时候满城的树都绿了,白墙绿树的亚伦城即将迎接她孕育出的第一批新式海军。这批海军不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船长的文化素质高于以往的任何时候,能够在最恶劣的天气里面辨别方向,懂得如何把海水蒸馏出淡水,知晓如何通过公平的纪律而不是暴力去维持士气;他们的水手都是精挑细选的水性优良的小伙子,他们没有酗酒赌博或者滥交的恶习,这些人知道如何操纵新式的帆船,被反绑着手丢进大海里面也能游出足够远去寻求救援;他们的战舰是整个大陆上最惊人的全帆式战船,船体的优雅的在两头翘起,船头装饰着天使,天使拿着一盏指路的雾灯。

接手这批船已经半个多月了,船长霍.阿卡迪奥依然不能彻底的了解船的全部性能。水手长在发现了船长的疑惑后,恰当的安慰了一下他:“先生,过去所有的船长都是从士官慢慢升职上来的,一开始就担任船长的例子我是没有听过的。但是我接受培训的时候,训练官告诉过我们,我们的船要做到的是没有船长也能维持运作。这是一批新奇的好船,可能就是这样,所以军部的人才敢让完全没有带过船的人当船长吧。先生,我不是怀疑您的能力,我只是觉得您不需要在这个上面太伤脑筋了。我们会协助您的!”

西撒在之前跟阿卡迪奥核对过船只配备:船长一人,大副一人,军法官一人,传令员三人,水手长一人,军需官一人,医生一人,铁匠木匠各两人,一级水手十二人,二级水手二十七人。共计五十二人。

西撒发现,这个数字高于基姆校长曾向他们说过的数据。在后来,他才知道,这些属下的来历五花八门,有些来自之前的海军,有些则是受陆军委派。维鲁加派系的军官当然不会放任海军部的人一家独大,他们积极的把自己的人安插进了新军里面。这让父亲和西撒在管理上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发现水手长和军医关系良好,但是却讨厌军法官和传令员,水手之间也经常就淡水和食物的分配发生矛盾。船上经常出现水手对峙的场面。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情了。

直到到了船上半个月后,父亲和西撒都记得那天的正式任命的场景。

那天,基姆校长从海军部调集来了一支军乐队,跑到码头上为新任的船长们送行,这只是走一个过场,为的是让政府的特派员们看见海军的培养结果。

这一天所有人都显得极其的愉快,他们知道,平时可以懒懒散散的不卖力干活,但是今天得好钢用在刀刃上:有领导在场,做工作万一被人看好就是平步青云了。

基姆换上了海军军官服,显得英气逼人,他在一个小小的演讲台上摆了摆手示意乐队开始奏乐。

在一顿乱糟糟的乐曲声完毕后,基姆清了清喉咙,开始了冗长的演讲。学生们已经习惯了基姆的演讲方式,至于他说的内容人们并没有太在意的去听。人们只是等着基姆讲到兴奋处突然把声音拔高,然后猛然停下来的时候,人们就一个劲的鼓掌起来,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基姆演讲的欣赏和崇拜。

基姆演讲完之后是政府的特派员上台接着演讲,他开了几个失败的玩笑,没能调动起气氛,只有基姆好像明白了笑话的真谛,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一大帮海军学院的老师和助理们也突然都领悟了特派员的幽默,全部都笑了起来。特派员挽回了面子,又再接再厉的讲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寓言,结果谁都没听懂,这次基姆都不知道怎么救场了。特派员决定见好就收,于是草草的感谢了一下为海军更新换代做出努力的诸君,接着就灰溜溜的下台了。

之后又走马灯似的上去了一群人,这七那八的感谢了国家和好政策,说这才是海军能这么快成军的主要原因。

到了最后,基姆发现听众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之后,就宣布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基姆拿来了一份表单,让全体起立,然后用沉稳的语调说:“我们今天齐聚于此,将见证我们最新鲜的血液补充到我们的队伍里面来,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是最优秀的青年,他们在过去的大半年的培训中显露出了优秀的品质和学习的天赋。我们有信心让我们最优秀的小伙子们扬帆远航!内务部已经将各船注册完毕,现在,请各位船长上台接受船长佩剑。”

“铁钉号。船长,戈尔”,人们开始鼓掌,一个胖墩墩的小子乐嗤嗤的跑了上去,给了基姆一个拥抱,然后接过了佩剑,站到了一边。

“白翼号。船长,罗文”

“风信子号。船长,查士丁尼”

···

人们面带微笑的去为这些意气风发的人鼓着掌。

突然,人们发现一只表情严肃的基姆校长卡壳了,他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件,好像不认识上面字一样。他转过身去,招手叫来了一个内务部的负责人,两个人在台上对着那份文件指指戳戳起来。基姆好像有些激动,就好像他一直被什么事情蒙在鼓里一样,那个内务部的负责人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他在上面把手摊开,给基姆解释着什么事情。

在内务部的工作人员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办事员眼圈发黑,显然是头天晚上没有睡好觉,他死死的盯着基姆,冷汗直冒。

坐在下面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猜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猜想着可能是船名起的太惊世骇俗,不然就是文件上面出了什么纰漏。

终于,基姆打发走了内务部的人,好像极度的在压抑着自己的不快。他看了一眼文件,再把眼光抛向人群里面看着什么人,如此反复了几次。

基姆吸了一口气。

“白鸽谷号。呃···船长,霍.呃···霍.阿卡迪奥第二”。

人们鼓起掌来,却发现一个没有穿着船长制服的年轻人走了上去:他只穿了预备船长穿的那种便服,外加一件腰部收紧的敞胸宽袖的衬衣。他的随意穿着在一片刻板的海军制服里显得格格不入。西撒带头鼓起掌来,不明真相的群众以为这可能就是症结所在:基姆不喜欢他的学生太过随意,看来这个新船长以后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问题了。

很快,十五位船长站成了一排,父亲站在左数第三个,跟他左右的新同事握着手,向着下面的人群挥舞着自己的指挥刀。

内务部里的一个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感到希望重新充盈了全身。在另一边,候选席里的两个打扮的相当标致的年轻人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洛必达号呢?我们的洛必达号呢?”

他们很自然的把目光看到了那个穿着衬衣阿卡迪奥,“这个斯瓦迪亚小子搞了什么鬼?!”

基姆心中有事,不想再纠缠在这里,他打算好好的处理一下这个问题。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基姆宣布了散会。人群开始乱糟糟的散去了。

泰勒和柯西冲到了基姆面前,基姆搂住了哭泣的柯西,安慰着让他们跟着过来。一行人走到了正在摆弄着指挥刀的阿卡迪奥和西撒身边,“你们俩,过来一下。”

几个小时之后,亚伦海军学校的校长办公室传来咆哮声。

“不要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基姆来来回回的在办公桌边上踱步。他的面前是两个表情严肃、站着标准军姿的小混蛋。

“不可能!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们头上?前一段时间有一个白痴修道士过来说‘小畜生基姆和伊诺尔’考试作弊,你敢说不是你们干的?!”,基姆一拳锤在桌子上面。

“也有可能是泰勒和柯西啊”,西撒小声的提醒道。

“胡扯!他俩所有的考试都是我收的卷!你们是怎么偷梁换柱的?说吧!不要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校```长”,我父亲弱弱的示意他有话说。

“说!”

“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基姆依然没有罢休的意思,这个时候基姆派去给伊诺尔汇报的使者回来了,基姆让这两个人仔细的想一想到底知不知道事情,“你们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基姆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走了出去。外面的使者马上迎了上来。

“将军怎么说?”

“将军让我转告给你,说这件事情很是蹊跷。他自己会亲自的过问这件事情,目前只能保持原样了,现在授勋已经结束,如果收回成命,那么军队一诺千金的名声就会受损。将军让你好好的想一想,这两个人背后的那个大家伙是谁,他说你应该能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的。”使者说完,施了一礼就走出去了。

基姆想着想着,很自然就想到了在维鲁加的某位守备长官了。是啊,做事情这么漂亮,滴水不漏,这背后隐藏的实力,可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基姆有些自责起来,这件事情发生的这么蹊跷,明显就不是一两个年轻的学生能够做成的,看来加西亚是拿定了主意要送那两个小子上船啊。既然伊诺尔将军发话了,那么基姆便不打算出这个头了。

他回到了办公室里面,发现两个小混蛋还是站的笔挺。

“听着,小子。作为你们的校长如果说我还有顾忌的话,那么从现在起,我正式的是你们的上司了,你们最好给我好好的带船,不然,小心你们的船底板破个洞,你们再睡觉的时候就喂了鱼了!”

西撒和我父亲听出来了这是放他们一马了,大喜过望,跑过去要拥抱基姆,基姆厌恶的想躲开,但是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还被亲了两口,这让基姆哭笑不得。

直到很久之后,父亲已经返回了斯瓦迪亚,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基姆会突然的改变心意。

就在父亲登船的第二个星期,在码头边上,两个落寞的男人在这里准备离港。

“泰勒,我们走吧,这个世界太黑暗了”,一个人黯然的感慨着。

“是啊,柯西。甚至连给我们找个好理由都不肯呢。居然说我们的数学不及格,所以失去了资格。我俩的数学可是最好的啊”,另一个人回应道。

“泰勒,算了,我已经看开了。这可能是上帝给我们开的玩笑吧。我记得有一句话,猎人死于猛兽之口,水手死于怒海之涛。我俩自恃数学优秀,可能也是这样,就轻敌了吧。你知道吗,基姆校长告诉我我们是因为数学不及格所以被淘汰的时候,我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这世间的一切罪恶,仿佛我已经在开始洗涤了呢”,柯西看着远方,像是一个孤傲的诗人。

“柯西,你的境界比我高啊”,泰勒感慨道。

“泰勒,我们离开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这个世界不会因为看不见的力量而被左右;我有一个梦想,斯瓦迪亚人的后代能和罗多克人的后代坐在一起,共同讨论数学问题;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我们的数学之梦可以开花,整个世界能够在数学之光的普照之下熠熠生辉”,柯西抓住了泰勒的手,“来吧!让我们以梦为马!为了我们数学的梦想!我们要去异国,去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

泰勒激动不已,“是的,总有一天,我要用我的名字去命名我的数学研究成果!”

“泰勒!”

“柯西!”

鲜红的夕阳做了一个极其壮丽的背景,汪洋日暮,两个人深深的对望,一切话语已经不需要再说了。

“我们一起努力吧!”

第九十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4

白鸽谷号在大海上微微的摇晃着。

这个时候,整个船上一片漆黑,只有船尾的一间仓房中有一盏明明暗暗的油灯把整个房间照亮。这个房间是白鸽谷号的船长办公室,现在霍.阿卡迪奥第二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地方处理公务了。

一开始上船的时候,阿卡迪奥第二经常在写字的时候感觉整个船在向一边严重的倾斜,但是在习惯了之后,即使当酒瓶里面的酒液已经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倾角时,他都能够见怪不怪的继续处理公务了。其实这种工作要签署的文件很简单,无非是水手长列出的下次登岸的时候需要采购的淡水、食物采购单;医生给出的生病水手的请假单;西撒列出的账务表。

船上的人采用了网床,他们用结实的绳索缝制了一张张网,两头挂在船舱两壁上,人可以在上面休息。这是萨兰德水手发明的玩意,一开始的时候,水手吐着口水赌咒他们不愿意睡这种奇怪的东西,但是医生出于卫生的原因,积极的支持船长推行这种网床。事实证明,以往的水手休息用床用料既多,打理起来也麻烦,而一张便宜而结实的网却替代了一床褥子,一面床单,一个枕头。这对于在消耗品上一切从简的新式船只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买卖。

西撒很喜欢躺在左右摇晃的网床上面写自己的航海日志,我父亲经常奇怪为什么西撒的日志写到右边之后字体就会往上面飘,就好像贵族的小姐故意写出来的花体一样。西撒耸耸肩膀说:“网床不够大的原因吧,我的胳膊施展不开”。

基姆在这段时间里面经常的“关照”白鸽谷号,每当白鸽谷号进入预定的码头的时,都会迎来基姆派来的人。基姆不是派检察官上船检查船只卫生,就是派军医上船探视船员卫生。有不少的船员已经因为被诊断出有疾病而被遣散下船,父亲一开始不理解,但是很快,水手之中的某一批人就主动的联系了我父亲。

他们告诉我父亲:他们是陆军派来的人,在关键时刻是会站在阿卡迪奥船长一边的。

父亲问:“什么是关键时刻?”

那个来报告的水手说:“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船上的情况凶险。这一段时间,我们的人不断的被遣散下船,我们本来在人数上就不占优势,现在我们更是捉襟见肘。其实您也知道,作为一个船长,您现在的力量还太小,甚至难以压制这支船上的某些水手。您知道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吗?就是因为我们啊。由于您与某位大人的私交,我们是无条件的支持您的。但是您也应该出来保护我们,一旦我们被彻底的排挤出去,那么您作为一个船长可能就要被架空了,那个时候您将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

父亲并不是太相信这个水手,但是在旁听的西撒事后找到父亲商量的时候,试着让父亲接受了这个观点。现在的情况暗潮涌动,父亲夹在了两派中间,既然无法同时调动两派人为自己服务,那么只能笼络其中一批人,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对抗另一边。

西撒和父亲都知道:铲除其中任何一批,对自己都是不利的。因为这会让其中一派一家独大,过于强大和团结的下属是对上级是不利的。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保持现状,然后发展绝对属于自己的力量。

那之后,再遇到登岸的时候,码头军医便发现从这艘船上带走什么人不再如同过去那么的容易了,这艘船的船长比以前变得聪明了。这消息被层层上报,最后伊诺尔将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

最开始的航行时间都不长,一般离港一周到两周的时间就会登岸,船支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护航任务,或者干脆就是出海熟悉船性,西撒称之为“溜船”。每当登岸,西撒就会去港务厅登记入港,处理各种文件。父亲则允许水手轮流去城中玩乐,等到西撒返船之后,父亲便会乘坐一条小艇,让一个水手划船到岸边的码头酒馆。

码头酒馆是大陆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这里他知道诺德王正在新修几座了不起的港口,有一座港口居然采用的是斯瓦迪亚式的风格和先进的进出港调度灯塔;而维基亚则在过去的几年里面吸收了越来越多的山外移民,用来开发他们荒无人烟的内陆。在去年,维基亚歧视性的民族政策被取消了,维基亚不再驱逐哪怕一个斯瓦迪亚人移民,而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国民;萨兰德突然出现了小麦进口高峰,人们猜测萨兰德要么是遇上了饥荒,要么就是别有用心的在储备粮食;当然,父亲最关心的就是斯瓦迪亚和库吉特的局势。

库吉特至今没有把它的领土延伸到海边,所以在这里人们对库吉特知之甚少。人们大都从斯瓦迪亚国内的举动来揣测前线的局势。现在已经入秋,那么库吉特人越过边界已经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按照最好的推测,战争应该已经结束。但是现在消息传来却越来越不乐观。人们说,在首都帕拉汶,一批批的军队被征集,然后开拔出去;港口上的酒馆每天都有准备出征的年轻人去寻欢作乐;在苏诺,农夫们被要求把粮食装袋,扛到官道边上的收粮点,用宽蓬四轮马车运走。整个苏诺平原陷入了一种比春种秋收时还要无序的忙碌之中。官道上粮车千里相望,连绵不断;乌克斯豪尔的工匠开始了彻夜的工作,这让一河之隔的罗多克人很奇怪:懒散惯了的斯瓦迪亚人突然开始像罗多克人一样工作了?

但是德赫瑞姆的情况却不理想,这座被称为斯瓦迪亚“东土壁垒”的城市周围已经满是战争乌云。据信库吉特的斥候最晚在夏天结束时就到达了德赫瑞姆城下,雷恩迪堡已经沦陷,现在德赫瑞姆在南方已经失去了屏障,在那里,德赫瑞姆城露给了库吉特一个柔软的腹部。提尔堡和德其欧思堡已经失去了与德赫瑞姆的联系,最后一次报告还是在一个半月以前,两个堡垒的报告一致:“请求救援”。

让斯瓦迪亚人感到羞耻的是,雷恩迪堡在被库吉特围攻了短短的七天就沦陷了。那个时候,雷恩迪堡里面还有一千多名士兵和足够他们吃上两年的食物,人们不理解为什么雷恩迪堡会这么软弱,像是一只脆弱的鸡蛋。有消息说,雷恩迪堡不是陷落的,而是投降的,那个懦弱的中年军官被草原人古铜色的皮肤,苍凉的月下胡笳,万马奔腾的阵仗吓破了胆子。在出现了几百人的伤亡后,这个人哭哭啼啼的派出了使者,献出了城门钥匙。

在帝国东部堡垒全部情况不妙的同时,却有一个地方一直在传来不同寻常的消息。那就是整个战争的爆发点,伦迪亚堡。

父亲听着眉飞色舞的水手讲述着他们几个星期之前在帕拉汶听到的消息。

他非常关注伦迪亚堡的消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伦迪亚堡好像飞不出一只鸟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在雷恩迪堡陷落之后,人们在心里面已经做好了等候伦迪亚堡沦陷的准备。但是这个坏消息一直没有被使者在官道上大声的传达过,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从诺德或者维基亚的港口传来的消息甚至声称:库吉特王在伦迪亚前线劳军的时候被人射中左肩受伤,不过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宁愿相信这是斯瓦迪亚宣传部鼓捣出来的假消息。不过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伦迪亚堡至今没有陷落。

在东线,伦迪亚堡的防备比不上雷恩迪堡;士兵没有提尔堡多;更不像德其欧思堡那样可以得到德赫瑞姆源源不断的援助,人们不知道为什么伦迪亚堡至今能在库吉特人的长久打击之下得以幸存。现在水手最爱打赌伦迪亚堡什么时候就会被草原人攻陷。要知道,在雷恩迪堡,即使只因为少量的抵抗,库吉特人就纵兵抢劫了要塞里面的居民和来避难的农夫,而且把相当多的人卖做了奴隶。现在罗多克人甚至在萨兰德人的城市里面开始发现斯瓦迪亚奴隶了,这些人大多来自雷恩迪堡和德赫瑞姆东部低地的平原定居点。

人们用肯定的语气说,一旦伦迪亚堡被攻陷,“屠杀是不可避免的,在库吉特人看来,伦迪亚堡做了一个太坏的榜样”。

伦迪亚堡,父亲想着这个堡垒,想着关于这个堡垒的两封来信。一封信里面,莱特告诉父亲,迪米特里和他做的不错,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另外一封信里面,苏歌儿愠怒于父亲不知道认准方向,同时却告诉父亲要守在海上与伦迪亚堡遥相呼应。

这个伦迪亚堡到底有什么古怪?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的延后,父亲的心越来越紧张,每当听说伦迪亚堡暂时没事的时候,父亲就会稍微的安下心来,但是随即,种种担心又把父亲推向了一个不可打破的循环,再一次陷入对未知的恐惧之中。

父亲焦急的守在海上,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情,写着相同的报告,在两批各怀心事的人之间做着平衡。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海上的工作繁琐而沉重,父亲明显的瘦了,眼窝下凹,面部肌肉收紧,皮肤像是质密的大理石雕刻出的一样。西撒偶尔觉得,霍.阿卡迪奥第二在默默不语的时候,阴郁的表情显得很成熟,就好像这已经不是那个随意打架、闹事、跌下梯子、考试作弊的小子一样了。

西撒能够感觉到:对亲朋的关注;对祖国的担忧;对自己无所事事的彷徨让霍.阿卡迪奥第二处于了一种巨大的压力与磨练之中,在这个过程里面,霍.阿卡迪奥第二成长的非常快。海上隔离世人的环境把这种孤独的氛围发酵到了极致,一个男人在孤独之中时最能够超越自己,升华自己的。

近来海军舰队接到了新的任务:打击海盗。

在过去,罗多克并不会太过问海盗的事宜,因为海盗不会对一个陆地国造成太大的损失,他们顶多只会把一些无主的荒岛辟做窝藏地,让一些过往的渔民感到担惊害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罗多克决定开辟几条海上航线,去连接它与大陆其他国家的港口,为此,在航线周围猖獗的海盗就必须被铲除。

而另一个原因让海军决定对海盗动手的就是海盗最近一段时间的货物,这不是普通的走私货,而是活人。海盗们通过他们在岸上的同伙,从萨兰德的奴隶市场上买来了大量的战争奴隶,这些人有些是萨兰德人抢来的黑人,有些是萨兰德部落战争之间产生的俘虏,但是让罗多克不能容忍的是,这些俘虏里面,有大量的斯瓦迪亚人。

罗多克作为一个国家也许对斯瓦迪亚小心谨慎。

但是如果一个罗多克男人看着斯瓦迪亚人异族人肆意凌辱的话,那么温和的罗多克人绝对不会比他们十几年前的时候做得差。不管两个政权如何给彼此脸上抹黑,罗多克人在心的最深处知道,他们不会对斯瓦迪亚的悲惨遭遇坐视不管的。

在两个月前,一艘海盗船在巴甫伦附近沉没了,第二天,人们在岸边发现了很多的尸体和船只残骸,在这地狱一样的景象里面,一个斯瓦迪亚女人坐在地上哭泣。从这个女人的口中,人们知道她是雷恩迪堡周围的平民,一家人被掳掠之后,上帝保佑,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们一起被草原人带走了,被拴在一根绳子上。

在路上,她两岁的女儿死于沿途的疾病,还好,她还有她的两个儿子和丈夫;

在哈尔玛,她的大儿子被一个草原牧场主竞标买走,还好,她还有她的小儿子和丈夫;

在翻越山口的时候,一个喝醉酒了的士兵来骚扰她的时候,杀死了她那挺身而出的丈夫,还好,她还有她的小儿子,那个可爱的麦黄色头发蓝眼睛的捣蛋鬼;

她一直带着她的小儿子,被人带到了沙瑞兹,最后卖给了海盗。但是啊,一场风暴在头天夜里把她的小儿子吞噬了,现在她孤零零的坐在海滩上面哭泣,孤零零的留在世上哭泣。在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在海滩上面又冷又饿的找了大半天,她没有找到自己小儿子的尸体。当人们发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疯了,她数着自己的指头,“五个,四个,三个,两个,一个”,每数一下,她都按下自己一根手指,最后她举着光秃秃的拳头,笑着冲人们着说,“一个都没有了,只剩下我啦”。

人们好不容易才安抚了这个女人,从她口中知道的故事让罗多克人震惊不已。斯瓦迪亚人已经遭了这么大的罪了?即使最厌恶斯瓦迪亚的罗多克好战分子,在得知这位“雷恩迪的女人”的遭遇后,也不禁悚然。

人们强烈的要求当局尽力。部分人士甚至捐钱委托政府去其他国家尽力购回斯瓦迪亚奴隶。

在这种氛围下,海军部下令让新舰队去清剿海匪。一方面稳定民心,一方面清理航线,同时这也是一个练新兵的好机会,一举三得。

这一天,正当我父亲坐在船长室里面,用两只手笼住鼻子,双肘张开支撑在桌子上,默默的思考时。外面传来了号角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吆喝声。随即,西撒敲门走了进来。父亲立起上身,“怎么了?”

“发现海盗,西南方向,我已下令准备追击。请出去指挥吧,我的船长。”

第九十一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5

“大海上的追逐是一件既残酷又最浪漫的事情”。

父亲记得这是海军教材上的话。在大海上,一旦追赶双方的速度确定后,那么追逐的结果就确定下来了。如果你的速度快于目标,那么迟早都会追上敌人;相反,即使是近在咫尺,那么你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敌船上的人大声的嘲笑着你,然后离你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海平线的下面。当然,这种理论的前提是两艘船航速保持不变,同时又在一片足够大的海面上。

在今天,似乎理论与实践的差别不是太大。父亲看了看漫天鼓胀的风帆,甚至从心底里对着前面奋力划桨的海盗船感到了一丝同情。西撒和水手迅速的动员了船上的水手,除去必须的掌船人员,剩余的几十名船员全部穿戴上了轻便结实的海军盔甲,这些人都配置了短柄斧,标枪,绳索与格斗剑。

武装水手中有二十多人配置了做工优良的山地弓箭。这些弓箭手都是难以补充的精锐士兵,培训一个熟练弓手需要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虽然罗多克鼓励民众保持练习射箭的传统,但是真要得到在战时可以使用的士兵,还是非常困难的。相反,弩手则好培养的多,只需要不到一周的时间,一个普通的农夫就能拥有巨大的破坏力,但是需要考虑的一点就是弩手的花费要比弓手大,对武器的保养也更加麻烦。同时,较低的射速和繁琐的装箭过程限制了弩手们在野战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因而,弩手的主要战场是在守卫城镇或者堡垒的战役里,而弓手则多被送上情况多变的野外战场委以重任。

这是船长阿卡迪奥第二的第一战,他站在船首回头看着下面安静的几十个士兵,在心里面感到了稍稍的颤动。下面这些人在平时可能属于不同派系,但是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战友,他们知道,在即将到来的战斗里面,除了放心的把性命交给彼此,别无办法,这是唯一的提高生存机会的办法。

西撒在一边轻轻的报告了水手长的计算结果:“三个小时之后赶上敌人”。

父亲点了点头,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现在,你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写遗书。医生,西撒大副还有你们的水手长都可以协助你们完成。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写,这一段时间你们做什么我不干涉,现在你们回自己的船舱去吧,我将在战斗前一个小时再次召集你们”。

士兵们散去了,消失在了舱口。父亲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小点,那艘海盗船正在越变越大。

在今天早晨,桅杆上的观测员就发现了这艘船。运用最先进的亚伦产的光学仪器,这个水手发现了这艘船的奇怪之处:没有悬挂旗帜,航线不明。而让水手确定这艘船有问题的是当白鸽谷号进入该船视距的时候,这艘船对白鸽谷号打出的旗语毫无回应,并且迅速的改变航向想要从西南方向离开白鸽谷号的巡逻范围。观测员通知了水手长,水手长在西撒的指示下发出了警告:“停止航行,接受检查”。但是那艘船依然不理不睬,继续加速逃脱。西撒耸了耸肩,下达了全船准备战斗的命令,然后下了船舱来请船指挥战斗。

由于只是简单的巡逻航行,白鸽谷号的潜能并没有被开发出来。其实白鸽谷可以装上整整一百名完全武装的士兵和他们25天的给养,这将让白鸽谷号的作战半径甚至覆盖到了帕拉汶海域。父亲在海事战斗课上不止一次的尴尬的听着自己的同学演讲:假象如何从海上封锁帕拉汶海,逼迫斯瓦迪亚在以后的争端里做出让步。

现在,白鸽谷号只有基本配置的五十多人。在上次靠岸的时候,为了响应罗多克肃清海盗的指示,码头武装部给白鸽谷号派驻了十五名士兵接受指挥,据说这群人会一种新鲜的玩意。码头工人用起重绞盘往船上搬去了三架被毛毡包裹住的铁质机器和三只大木桶以及四百多只小皮囊。当几架机器被吊放到船上的时候,稳稳的泊在码头的白鸽谷号的水线出现了一阵晃动,甲板被压得吱吱直响。人们说,这是亚伦科学院的人鼓捣出的新玩意。

这十五个人隶属于海岸警卫队,但是上船之日起,父亲和西撒通过某些手段让他们要绝对的服从自己的命令。

在前几天的晚上,父亲要求这些人给自己展示一下他们的东西,这架黑铁铸造的东西被水手从扯开的毛毡布下面露出来的时候,西撒吃惊的左看右看,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弩机。

父亲意兴索然,对西撒解释说,“弩炮”。

这架机器看起来厉害又玄乎,但是父亲早在白鸽谷的木匠作坊里面就见过这种东西了,这种机器的原理还是利用积蓄的张力把能量赋予一个破坏力强大的东西,比如一枝铁矛或者一枚石弹。

“这就是你们传说的神乎其神的新玩意吗?”父亲不解的问道那个技师,“海岸警卫队的人可是把你们吹的很邪乎的。如果只是这种弩炮的话,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新意。而且,我可以提出很多改进方案,比如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制造出过三弓并联的弩炮,我亲眼见他把一枚硕大的石弹打飞出了七百多米,你这个东西似乎还不及他好”。

那个技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当然,听您说的那种并联弩机,我就知道您是内行,但是这种东西可不是简单的丢一枚石块,只把海寇打个头破血流就完事的弹弓。真正厉害的是我们带着的那个箱子,需要我给您演示一遍吗?”

父亲点了点头。

这个技师于是给他那个小队的剩余四人下达了命令。其中两个人开始搅动那架弩炮的绞盘,他们憋红了脸,把巨大的能量输入了那四条紧绷的弓弦上,咔的一声,弓弦被中心处的一个铁制扳机固定住;接着一个男人从桶里里面取出了一樽和龙舌兰酒瓶差不多大小的罐子,罐子里面是一种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他把这种液体装入了小皮囊里面,然后扎紧了口袋;随即,一个士兵接过了这个皮囊,把它与弩炮上的一截短短的木箭绑在一起。父亲注意到木箭的后面安装了十字风翼,他知道,这是为了让木箭在飞行的过程中产生旋转,从而增加穿透力。

最后,这个技师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阴烧着的点火棒,点燃了皮囊的外皮,这些皮囊一定被什么油料浸泡过,一接触火就旺旺的燃烧起来。技师看着这架机器,好像显得很满意,他对父亲说:“船长,请扣动扳机吧,我想我不需要告诉您应该怎么操作了。”

父亲点了点头,把这家弩机对准了船前不远的一片海。这个时候技师大惊失色:“先生,不要瞄准这么近的地方,远一些。”

父亲耸了耸肩,把弩机的前准压高了一些,技师还是不满意,反复的调整了几次,父亲禁不住抱怨道:“这么远还能穿透什么船体啊?你以为敌人的船是用树皮做的吗?”

技师好像没有听见抱怨,他看了看角度,觉得差不多了,于是示意可以发射了。父亲摇了摇头,按下了扳机。

弓弦从绷紧到舒张发出了充满力量的钝响,那支短短的木箭带着一个燃烧的皮囊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矫健的燃烧的弧线,很快便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过了一会,父亲看到,那个小点在远处的海面上隐隐约约的浮动着,成了忽上忽下的一盏小灯,好像在风雨之夜里远处树林中的一支摇曳着火焰的蜡烛。

父亲很失望,转过头去想对技师揶揄两句。就在这个时候,西撒发出了惊讶的呼声,父亲循着西撒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个小小的火光之点开始扩散了,就好像是岩浆涌出了地面一样,那片火焰迅速的在海面上铺开了,随着海浪的起落,那片火海壮观的勾勒出了夜幕里的海面,水手们都好奇的离开岗位去看这个了不起的把戏。很快,那团火焰就扩散出了一个惊人的面积。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有一个童话里的巨人在虚空之中抖动着一张黄金之毯。

“船长先生,我们的这种火油,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燃烧三刻钟,一旦有船周围一百米落下了这种东西,它们的命运就确定了。船越多破坏力就越大。我想您听说过水深火热这个词,在那个时候,这个词可就不是一个夸张的比喻了”。技师满意的看着远处的火毯对我父亲念叨着。

父亲想着几天前的那场试验,陷入了沉思,这种武器看起来相当的厉害,对面的那艘海贼如果负隅顽抗的话,为了保证水手的安全,发射这种武器避免近战还是很合适的一种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西撒终于走上前来报告,士兵们已经准备完毕,可以随时一战了。

当士兵们再一次聚集到甲板上的时候,他们知道,战斗的时刻即将到来,船长将对他们做最后的动员。

“所有的农夫们,渔民们,市民们。我今天很荣幸和大家齐聚于此,这段时间的接触,我相信大多数人并不很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什么太值得称道的特点,我和你们一样:我是苏诺白鸽谷地的一个农夫;我是亚伦海军学院的一个渔民;我是维鲁加城的一个市民,你们瞧,我和你们一样。所以,我不想称呼你们为下级,我想称呼你们为兄弟。”

“兄弟们,在我们前方一个小时不到的航程里,有一艘船。这艘船据信极有可能是一艘海盗船。他们干着公国唾弃的买卖:人口买卖。大家应该知道雷恩迪妇女的故事,压垮那个女人信念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眼前的这群罪犯。我们彼此为兄弟,更应该知道,那艘船上的俘虏,虽然可能是斯瓦迪亚人,但是他们与我们一样:说着同样的语言,吃着一样的食物,吟唱着同样的诗篇,向同样的神祷告。所以,我不想你们称呼他们为北方佬,我想你们称呼他们为兄弟。”

“二十年前,我的父亲见证了北方人与南方人的分裂。那个时候,无数的家庭被拆撒,无数的前途被断送,无数的爱情中途夭折。那个时代到处都是伤口撕裂的声音。二十年了,二十年前我们以为战争会永远的进行下去,伤口会越拉越大,但是今天我们知道,这个伤口是可以愈合的,是迟早要愈合的。但是就像撕开它需要一双残暴之手一样,愈合它,需要一双救赎之手,需要一双怜悯之手。我想让你们知道,你们的手,不是伸向敌国的人民,而是伸向你们的兄弟!”

“就在那里,无数和你们一样的农夫、渔民和市民被人折磨,他们的妻小被当面凌辱,他们的财产被肆意瓜分,他们的尊严被随意践踏。现在他们只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绝望,在那艘满是罪恶小船舱里等待死神的亲吻。拯救他们!拯救你们的兄弟!拯救他们的灵魂!”

“二十年裂开的伤口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愈合,那么让我们一起来吧!握紧你们的矛!抓紧你们的剑!绷紧你们的弓!穿戴好你们的盔甲!我是你们的船长,我希望和你们战斗在一起,我的兄弟们!我是你们的船长,如果有这份荣誉,我希望我们能同死于一起!”

父亲这种坦诚的鼓舞让大多数习惯了军官高高在上态度的士兵感到震撼。他们发出了欢呼。

父亲拿下了软皮帽,接过了西撒递过来的头盔,戴在头上。

“罗多克的儿子们!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父亲拔出了剑,指向天空。

五十多个士兵发出了巨大的呼喊声,一片盔甲波澜的颤动,五十多柄刀剑指向了船长方向,这些刀剑映着海天间的太阳,反射出了耀眼的亮光,像是一片潋滟而空明的秋水。

我父亲把剑指向了海盗船。

“全速航行,歼灭敌船!”

第九十二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6

已经第三次了,弩炮小队请求射击火油弹。

霍.阿卡迪奥第二船长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一旦射击,那么对面的海盗船必定葬生大海。里面的俘虏几乎不可能生还。如果因为对海盗的打击而伤害了平民,那么这次进攻就没有意义了。弩炮小队的人表示了不解,他们认为既然可以安全又高效的清理掉敌人,就没有必要冒险去登船作战了,毕竟,近战方面,船上大多数人虽然训练有素,又经过了层层选拔,但是在实战经验上比不上穷凶极恶的海盗。

西撒知道船长不会被说动了,他命令弩炮小队换下火油弹,改装穿甲钢弩箭。

大海一片平静,只有微微的风吹过,太阳明艳艳的关注着海上的这场沉默的追逐。唯一的声音只有海盗船伸出的列桨整齐的划水声和白鸽谷号上的水手调整风帆的声音。

风力稍微减弱了一些,这让水手们放下了所有的风帆,让每一丝流过白鸽谷号周围的风都成为了帆船前进的动力。距离越拉越近,在甲板上面已经可以用肉眼看见海盗船上的构造了:那是一艘造型简单的萨兰德船,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船肚,甲板上立着一根笔直的桅杆,桅杆上的横杆绷紧了一面风帆,但是这简陋的设备是无法比肩白鸽谷那结构复杂,分工明确的捕风设备的。这种装备上的优势是明显的,白鸽谷号毫无悬念的在速度上领先了一大截,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海盗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在死命的划桨里耗尽了体能,精疲力竭,而白鸽谷号上装备精良的士兵却休息充分,战意旺盛。

“船长,一旦登船,我们不一定占优势的”,西撒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海盗船说道。

“可是一旦用火油,船上的俘虏会第一个被烧死,那么我们还不如放这批海盗走,这样还能有几个俘虏活下来”。

“你这是在用士兵的命去换那些素不相干的人的命啊”,西撒摇了摇头。

我父亲呼吸的声音清晰的从头盔下面传出来,“你叫他们不相干的人?因为他们是斯瓦迪亚人吗?”

西撒吃惊的看了我父亲一眼,努了一下嘴,把一副缀着西撒家族纹章的头盔盖在了头上,把剑抽了出来,“现在是您带领着船冲锋,我不想和你谈论我是不是关心斯瓦迪亚人的问题。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独自遭遇危险,等会我将第一个登船。”

西撒说完,按着剑,走下了船艄,到了甲板上面。士兵们吃惊的看着军官走到了登船队列之中,而且一路拍着士兵的肩膀打着招呼,最后走到的船舷边上。

“长官,您要登船吗?这太危险了,我们站在前面吧”,有士兵这样劝着西撒,这个士兵有一口浓重的亚伦口音。

西撒笑了笑,“我尽我的责任,走在你们前面。我命令你们跟着我,我希望你们也尽责任。”

士兵们把眼光投向了船首的船长,希望他能劝说西撒大副回去,但是船长无动于衷。士兵们突然有了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从来没有军官会冒死挡在士兵前面,即使是光荣的骑士,也经常只愿意为地位相等的骑士而不是素不相识的士兵去冒险。西撒的行为让士兵们都暗暗的下决心等会要拼死力战。

两船越靠越近,已经进入了弩炮的有效穿甲射程。

对面的海盗船上零零散散的射出了几只弩箭来试探虚实,这些箭软弱无力的坠入了白鸽谷前方的水中,有一些划过了白鸽谷号的周围,在士兵们周围的空气中发出细锐的鸣声。作为回应,阿卡迪奥船长下令弩炮队对准海盗船还击。

由于白鸽谷号的角度问题,三架弩机只有两架可以射击敌船。在吱吱咯咯的上弦声中,两架弩机装填完毕。

传令官大叫,“船长命令,不得射击水线以下”。

弩炮队知道,船长不愿意击沉敌舰,他们调整了角度,示意可以随时发射。

随即传令官传出了阿卡迪奥船长的命令。“全速射击敌舰,收到命令停止攻击”。

像是皮带抽打在了晒干的白杨木上,弩炮的弓弦骤然绷紧,发出闷响。两支弩箭划过了两条几乎没有弧度的弹道直奔敌舰而去。其中一支从海盗船的甲板上几尺处穿梭而过,落在了海盗船那边的水中,海盗船上的水手还来不及欢呼,第二只弩箭就击中了海盗船的侧舷,远远的只看见木花飞溅,在下一瞬间才传来了弩箭击穿敌舰的声音。击空的弩炮小队懊恼的加快了填装,马上进入下一次射击。两个小队调整着角度,缓慢而稳定的射着铁质的穿甲弩箭。不断的传来弩箭击中目标的声音,有力而清脆,像是海神用巨叉不断的猛刺着敌船。

弩炮小队的士兵很快汗流浃背,每队的两个人上完一次弦,不得不推动绞盘转动七圈半,这过程中,他们的肌肉高高的隆起,不尽的能量通过那富有弹性的肌肉被凝聚到了那架精巧的机器上。在一次装填后,弩炮小队其余的士兵就会轮换下刚才的士兵,从而保证发射的频率。这种装弹非常的消耗体力,在十多分钟内,两架弩炮已经分别射击了六次和八次,总共击中了海盗船十一次,这些三尺长的粗铁钎像是扎穿黄油一样穿透了木船船体,甚至有一支弩箭横穿并且折断了三支浆,这让海盗船极其可笑的转了一个弯,像是醉酒的马夫无法驾驭他的马车一样。很快,海盗船的另一面收起了三支桨,海盗船恢复了平衡继续前进,但是船速更慢了。

这个时候,一位熟练弓箭手抛射出了一支测量距离的箭,他报告:“敌舰进入弓箭射击范围。”

传令官传达了与上一条相同的命令,“全速射击敌舰,收到命令停止攻击”。

于此同时,白鸽谷号转过了一个角度,把长长的船舷更多的对准了敌船,给了弓箭手们一个相对开阔的视角。在弓箭队长的命令下,弓箭手们射出了一阵箭,几年训练的结果出现了:几十枝箭像是一阵淡淡的乌云一样迅速的掠向了敌船,整齐划一,轨道一致。这阵铁云扎上海盗船的时候,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惨叫声,声音还没有完毕,第二阵齐射又到达了。这个过程中,弩炮又进行了几次射击。

看着满天飞过的密密麻麻的弓矢,霍.阿卡迪奥第二船长突然想起了吉尔的妈妈在做烤鱼的时候,喜欢用三根手指搓碎香料,然后气定神闲的从头到尾把烤鱼洒满,这个思绪来的如此突然,又如此的吻合当前的情景,这艘海盗船就是一条死气沉沉的烤鱼了,浑身扎满了香料粉末似的箭。

沉重的号角声传了过来,低沉而悠扬,像是母牛呼唤牛犊的叫唤。

水手长听出来了这是谈判的信号,在报告了船长后,船长对两个射击单位同时下达了停止射击的命令。

“停止航行,接受检查”,白鸽谷号警告海盗船。

“与我们速度一致,开始谈判,不然死战”,海盗船讨价还价。

白鸽谷号坚持海盗船停船,“你们别无选择”

海盗们的旗语不过关,勉勉强强的让白鸽谷看懂了意思,“男人一百,带武器的。减速,开始谈判,不然死战。”

白鸽谷号最终同意了这个请求,水手们精细的收缩着船帆受风面积,调整着船帆角度。

在远处,一只小艇被放了下来,一个光头的男人顶着一面牛皮毡把几个箱子丢进了小艇中,然后扛着一只口袋跟着一个赤膊的水手跳进了小艇。

两艘船的船速在慢慢的调整到了一样,在这个距离保持速度一致航行就如同是一个舰队的两只船在编队航行一样。

这艘小艇打着一面纯白色的小旗,在波涛的欺负里面朝着白鸽谷划过来,这是海盗船派来的使者。白鸽谷号甲板外围的士兵和部分军官看着这艘小艇上的使者。我的父亲下令士兵换上长矛与长戟,在矛和戟的顶端系上长条的战旗,然后保持密集队形在船舷列队。

当这个使者的小艇被水手的钩子勾住,用一个升降梯把他拉上来的的时候,他看见了层层叠叠的装备精良的士兵。这些士兵的盔甲映着海天之光,像是打磨得发亮的白银;这些武士头盔上的缨络轻轻的飘动,他们密集的长矛笔直的指着天空,像是漫山遍野的山毛榉;这些战士的腰间挎着箭壶,背上背着几十磅的硬弓,刚才的那阵箭雨就是这群安静的男人释放出的怒火。

这个使者感到了一阵心寒,然后被水手长用布条蒙住了眼睛。与使者同来的水手在白鸽谷号士兵的帮助下把三个小箱子和那个布口袋送上了船,同样,在他登船感受了军容之后,士兵们蒙住了他的眼睛。

六个士兵把这两个人和他们带来的东西带进了船长室,霍.阿卡迪奥第二等在里面。

这是使者被揭开了眼睛之后,看见了对面的两个年轻人,一个面色苍白,坐在桌子的对面盯着自己,这是船长。而另一个全副武装,站在船长后面的,是大副西撒。

使者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在海盗中的称呼,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秃顶以致发亮的脑袋,“我想知道是谁把我们追的像一条丧家之犬,阁下是?”

父亲看着这个人的脸:鼻子高高的隆起,面部突出,皮肤发黑,有些潮湿,眼窝深陷——典型的萨兰德人。

“这个重要吗?”父亲说道。

“好吧,不重要,我想您也无意日后再与我有交情了不是吗,我也是。让我们简单点吧,放我们走,然后拿走你要的东西”。这个萨兰德人微笑着说。这个笑容让父亲想起了一个叫做扎依采夫的萨兰德人,这两个人的微笑几乎一模一样。父亲不知道这是在商言商的行业微笑,还是打了萨兰德符号的民族印记。

“我有一百五十名精锐士兵,你们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父亲说道。

“不,先生,如果您有一百五十名士兵,您不会蒙住我的眼睛的。据我推测,这艘船上的人不会多于一百人,甚至更少。但是我从看到这些士兵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我碰上了最优秀的士兵,如果您执意要坏掉这笔生意,那么您是可以得逞的,但是您会付出一半的人伤亡的代价的,我保证。”这个萨兰德人带着几乎不变的表情说着,就好像在说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恩,那么你带来了什么呢?”,父亲有些不快自己的把戏被拆穿。

萨兰德人拍了拍手,他的手下打开了第一口小手箱,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七摞小金砖;然后是第二口箱子,里面是一些花花绿绿、黄黄白白的首饰;第三口箱子则是一张污迹斑斑的纸张。

萨兰德人说:“这里是价值六千个第纳尔的金砖,维基亚货,是北地河床里淘出的最纯的金子熔铸的;再看这边,这是做工最精良的首饰,有罗多克的镂金发卡,有诺德的祖母绿戒指,有库吉特的玛瑙头带,也有萨兰德的黄金镜子;而最后这东西,却是前面两口箱子的东西怎么都买不到的”,萨兰德人在谈判的天平上加着自己的砝码。

“哦?是什么?去天国的救赎券吗?”

“比那个值钱。这是我们从萨兰德皇宫里的工匠行会里偷出来的东西,为此,我们损失了很多业务纯熟的‘朋友’,但是,这个东西却能让我们一窥萨兰德帝国的了不起的发现,这是一张设计图,用来驱动一种魔鬼馈赠给人类的魔法药剂”

“那种叫火药的东西?”

萨兰德人第一次露出的欢欣的表情,“是的,您一定听说过这种东西,‘碰’的一声,让真主的帽子都要歪上那么两寸,让魔鬼都要做上出娘胎后的第一次祷告。但是,这种强大的力量除了吓唬一下野蛮人,是没有意义的。但这张图纸可以让你掌握这种东西的力量,把这种力量集中在一起,那么最坚硬的岩石也如同是羊羔的胸脯一样柔软。”

西撒抓过了那张图纸,我父亲匆匆的一扫,看见了像是烟囱一样的古怪东西。

“当然,最具有诱惑的是这个了”,萨兰德人亲自的拉开的布口袋,慢慢的,像是在打点着一件新衣裳,“这是我们能采摘到的最柔弱的花朵,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娇嫩的绵羊,是我们能看见的最美丽的月亮”,萨兰德人剥下了口袋,里面的露出了一个满眼愤恨的女人。

父亲看了一眼,不禁为之侧目;西撒摘下了头盔,目瞪口呆;萨兰德人和他的手下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

这是父亲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娇俏的脸庞,光滑的肩膀,茶色的眼睛和金色的长发,她的身上穿着一种闪闪发亮的衣服,随着她的扭动,像是湖面一样起伏有致。

“您看,她是您的了。她能让您体会到最美丽的东西,让您忘记一切烦恼,像一匹骏马自由的驰骋在无边的草原之中,快乐的像是舒展在天空之中的一只白鹰!”萨兰德人弓着腰后退着,然后解开了这个美人背后的反绑着的绳子。“来看看您的女奴隶吧,先生”

父亲走到了前面,看着跪在地上的美姬,心中一阵柔软的触动。他伸手去想拉起这个女人。西撒突然像是看出了什么,大叫一声冲了过来,但是萨兰德使者和他的手下一起按翻了西撒,堵住了他的嘴。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内发生了。

父亲还在纳闷的时候,一柄匕首顶住了他的喉咙,下面的那个较弱无力的女人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英气逼人的站了起来。

听到响动,外面的士兵敲门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父亲感到了一股寒光闪过,他身前的女人把匕首顶的更紧了一些。

“没```没什么,等我命令。”父亲说。

“是的,大人”。

萨兰德人制服住了身下的西撒,让他完全发不出声音。然后转身对着那个女人说道:

“干得好!莉莉玛莲船长!”

第九十三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7

已经半个小时了。

水手长盯着船长室的门,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船长要单独会见使者的时候,水手长没有做太多的干涉。这个精于世故的男人十二岁就跟着自己的父亲跑船了.他当过渔民,跑过走私,做过护卫,干过补船匠,他知道,海岸警卫队的检察官的收入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各地的走私者和海盗的贿赂,所以这次船长一旦愿意接受谈判,说明船长是对额外的财富有想法的,水手长不愿意触霉头去扫船长的兴。

但是已经半个小时了,他不知道谈判为什么会持续的这样久,因为对于海盗来说,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大多数时候,海盗会缴纳相当可观的财货,并且许诺在逃离之后回报更多。这种情况不是对等的锱铢必较谈判,船长只需要简单的说“成交”或者“不够”就已经足够了。所以,这次谈判应该发生了什么意外。

水手长看了看船舱门,轻轻的按住了自己的腰刀。

舱门里面,莉莉玛莲的匕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霍.阿卡迪奥第二的喉咙。她要求签订契约,不然就当着船长的面杀死西撒,然后割开船长的喉咙。阿卡迪奥第二的脸满是阴云:“你杀了我们俩也没有用,这艘船上的人看见我们的尸体非但不会退却,反而会把你的船员杀的一个不剩。”

“当然,你的船员会为你复仇的,但是你真的愿意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吗?”,那个叫做莉莉玛莲的女人说。

“那你就杀吧。在我死后一个小时内,你和你的船员救会被吊死在桅杆上。我发誓。”

莉莉玛莲露出了一个美丽的微笑,保持着左手匕首的力度,右手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响指。萨兰德人和他的助手反关节的猛的扯了一下西撒的胳膊,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萨兰德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松开了西撒的小臂。西撒的小臂耷拉了下来,摆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这是严重脱臼的现象。西撒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从面部到脖颈的皮肤都因为充血变得血红。

“你这个鲁莽的家伙,我不会随随便便就结果你的。你会亲眼看着你的手下所有的关节被折断,像一条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然后你会受到同样的招待,最后才是死期。有时候,生比死要可怕”,匕首轻轻的刺进了我父亲的脖颈之中,一滴血珠在表皮凝聚而成,顺着皮肤慢慢的滑落。“而且,你不会想死的,不然在我刚刚用匕首控制住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大叫起来。那么我们三个人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士兵砍成肉酱,你和你的副官除了会受到一丝惊吓意外,不会陷入现在这种境地。但是你怯弱的打发走了你的士兵,现在却跟我们说你有多勇敢?笑话!”

我父亲脸色更加阴郁,“我告诉你吧,罗多克海军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官僚作风严重的海上病猫了。你很聪明,应该能相信你的手下刚才的判断:门外是一群最精锐的士兵。但是你知道他们最可怕之处在什么地方吗?是他们忠于指责高于忠于某人。他们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安危就停下来不知所措,他们会冷静的去收割敌人的生命,然后尽力的来营救我。我并不是要跟你用我的生命豪赌,因为如你所说,我没有那么勇敢。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想通过挟持我来阻挠公国海军打击你们这些干着肮脏勾当的海盗是不可能成功的。”

莉莉玛莲打了父亲的脸一巴掌,“谁告诉你我们是海盗的?!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们知道什么?”

“不是海盗?一艘配备着海盗的船只、运用着海盗的战术、遇到公国海上卫队就逃跑、在卫队靠近的时候首先射击的船,居然说自己不是海盗?一个拿着三箱来路不明或者干脆就是偷来的财物来贿赂我的人居然说自己不是海盗?一个不惜出卖色相来接近并且绑架愿意接见你们的海军军官的女船长,居然说自己不是海盗?”父亲讽刺的问道。

“你知道什么。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伪君子手里。罗多克人看起来一本正经,要去打击海盗,拯救民生。你以为这是真的吗?哼,那只是托词罢了,因为现在海商们垄断了海外贸易,各国已经把海上航线瓜分一空,罗多克人走向海洋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分光了,于是他们就命令军队进攻萨兰德人和其他自由市的海商,用来拓展他们自己贸易。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好借口,还美其名曰打击海盗。你以为海盗是白痴吗?目前只有罗多克立法不许蓄奴,海盗是笨蛋吗?要把人运到罗多克来?真正干着人口买卖的人都是用绳子牵着俘虏走过山口,卖到维基亚和诺德那些空空荡荡、急需劳力的农庄里去,谁会用风险极大的海运去运输这种随时可能死掉的‘货物’?”女船长毫不示弱。

听完女船长说完他的辩词,我父亲想挪动一下脑袋,因为脖子被匕首顶的生疼,但是莉莉玛莲毫不松懈,不准她的俘虏有丝毫动作。父亲只能说,“哦?说来你们不是海盗喽?那么多被从码头买走的斯瓦迪亚囚徒都是莫须有了?我打听到的情况是在沙瑞兹每天都有几百奴隶被不明身份的海商买走,不久前我们在杰尔喀拉河湾周围发现了一个失事船只的幸存者,从她的嘴里,我们知道了你们的行径,你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管在你的印象里面,军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带的军队,就是用来保护人民的,你们把他们像动物一样买来买去,让他们家破人亡,你们就是我的死敌。不管我能不能活过今日,我都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们,我一定会挡在他们前面,你不要想着我能向你们妥协。我会肃清每一个海盗直到人口贸易被彻底抹去为止。”

“好一个保护人民的船长。如果不是为了我们的黄金,财富和女人”,说道这里,莉莉玛莲鼻子皱了一下,心里有点懊恼一不小心把自己圈进去了,“你们会这么热心的去打击你们口中所说的海盗?我承认,我的家族在萨兰德和库吉特买了大量的俘虏,但是你以为我们是去把他们当牛马一样使唤吗?不!我们是去救赎他们,把他们带到一个新的国家去!那个国家没有压迫,没有贫困,没有苦难。你们说这是罪恶?胡扯!任何一个有良知和见解的人都应该支持我们的事业,但是因为我们家族那惹眼的海上贸易,就被你们称为人口贩子和海盗,然后借机排挤,真是保护人民!”莉莉玛莲摆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像瀑布一样的金发随之晃动,显出了美妙的光泽。

听到后来,我的父亲大吃一惊,“你们,你们是那批要去海外建立新国家的‘拓荒者’?”

这个叫做“拓荒者”的神秘团体成立于两百多年以前,人们起初以为他们是一个普通的兄弟会,没有加以理睬。这两个世纪以来,这个团体在卡拉迪亚大陆成立了很多的学校,用来宣传一些政府鼓励或者不鼓励的内容。由于思想过于激进,比如消灭阶级、赶走皇帝等等口号,这个团体在帝国的中心区域被宣布为非法,渐渐地迁徙到了帝国的周边地区。它们在当时新兴的南方地区和北海诺德人的定居点都有发现这个团体的身影,人们传说在后来的罗多克独立战争之中,为罗多克人提供强大资金支持的就是这一批人。这个团体在十几年前突然浮出了水面,他们向所有的国家递交了国书,要求各国承认他们的国家合法。他们的国家建立在海外一个小岛上,作为被承认的回报,他们愿意运用强大的经济文化后盾协助各国对农业、手工业以及金融业进行‘根本的’改良。各国对这个团体反应冷淡,斯瓦迪亚甚至宣布它为邪教,并对国内的‘拓荒者’成员大肆搜捕。拓荒者的合法立国的愿望破灭。各国政府普遍的封锁了有关‘拓荒者’的消息,因为‘拓荒者’的纲领对人民太富有诱惑力,“平均的土地,平等的地位,平和的政治”,各国政府担心这个小团体会冲垮自己辛苦构筑的政治基石。但是这个‘拓荒者’团体所带来的印记还是长远的,据说罗多克虽然对‘拓荒者’没有予以正式承认,但是罗多克政府内部却有相当多的人是‘拓荒者’的成员,甚至在罗多克立国的时候,其立国纲领也或多或少有‘拓荒者’的痕迹。

不过这些年来,由于各国在对待拓荒者的态度上比较一致的排斥,这个团体已经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角。人们只知道它在大海中的一个海岛上面建立了一个自由市规模大小的殖民地,在上面进行着社会改良试验。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群人是疯子,因为他们妄图让人们解脱枷锁,过上神的生活,这简直是空中楼阁,痴人说梦。

我父亲对这个神秘社团早有耳闻,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在追杀的就有可能是这个组织的人。其实很多人对这个组织并不抵触,特别是平民并没有对这个组织感到排斥,在人们的印象里面,这个组织是由一些医术高超的医生、建筑手段高明的工匠、心灵手巧的机械大师组成的团体。而有一个传说是当年游侠之城禅达被焚毁的时候,游侠王的战旗被幸存的一百多个游侠军士带到了‘拓荒者’的海外要塞,人们说禅达的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领主死前预言了这面残破的战旗会回归大陆,重新在禅达废墟上立下正义的信条,聚拢起游侠,担当起维护北地正义的角色。

“对你们来说有区别吗?现在大陆国家除了想要我们的技术和资金以外,就想把我们清理干净。你们这些天真又各怀心思的小军官,要么因为贪婪,要么为了前途,便不加考虑的就进攻我们”。莉莉玛莲船长越说越气愤。

父亲不敢轻易相信她,“如果你们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们为什么要逃呢?我们可是警告过你们不止一次,停止航行,接受检查。但是你们却心虚的逃跑了,现在你们说你们不是海盗,还让我们相信你们是‘拓荒者’,这让人难以接受。况且你现在用匕首顶着我的喉咙,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相信你?”

莉莉玛莲船长脸上露出了愤怒夹杂着悲伤的表情,“我们逃跑?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次船队本来可以稳稳当当的出海的,但是罗多克人却拒绝我们靠岸补给,我们只能离开海岸继续航行,然后遇上了风暴,我父亲的船沉没在杰尔喀拉海湾上面,我想你说的那个失事船舶就是他的船,我们现在只想带上我们的新居民去海外,但是罗多克舰队却对我们百般刁难。如果换做你,你会不逃跑吗?”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准备让我怎么办呢?难道跟我签契约让我们放你走?你知道在外交里,被迫签署的条约是无效的,我可以随时撕碎条约,毫不羞愧的下令击沉你们的船。”

“是的,我们要带走让我们安全的东西,但那不是一份苍白的契约,我们要带走的是你。这样你的士兵总不会冒杀死船长的危险去剿灭我们吧”。

这个时候,不光是我父亲,包括莉莉玛莲的萨兰德副手脸上都露出了苦笑,这个天真的女船长,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损招。这种伎俩破绽百出,把一个活人从一条船上划过小半里的海面到达另外一条船,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你觉得可能吗?”父亲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听着,如果你真的是拓荒者的人,你只要让我检查你们的船就可以了。在确定了你没有进行贩卖人口的勾当之后,我就放你走,前提是你必须无条件的停船,停止攻击行为。你别无选择,不管你怎么想的,绑架我肯定不现实,因为在你把我弄到你的船上去的过程中,我的人有一千次机会能杀死你和你的人。”

“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会出卖一切的”,莉莉玛莲伪装老成的话终于暴露了她还显得稚嫩的心智,压住西撒的萨兰德人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小姐距离合格的掌舵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知道,你上了我的船之后,你就已经只能相信我了”,船长补充道。

这个时候,船舱的门再次响起了,是水手长的声音。“船长先生,加西亚水手和伊诺尔水手打起来了,您是不是出来看一下?”

地板上的西撒停止了扭动,突然变得安静了。霍.阿卡迪奥船长看了看莉莉玛莲的脸,莉莉玛莲努了一下嘴,示意他看着办,不要忘了脖子上的匕首。

船长眨了眨眼睛,告诉水手长说。

“拉开这两个混蛋,送他们去二号仓里面关禁闭,顺便看看那里有什么。”

西撒露出了微笑,二号仓是白鸽谷号的武器库。

第九十四章 船长阿卡迪奥的故事 8

萨兰德人察觉到了危险。

这次从海外归来,这个萨兰德人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安顿好了自己所剩不多的亲友,准备彻底的离开了。自从在海外有了自己的事业之后,保守而混乱的旧大陆就不再对他有什么吸引力了。在大海的彼端,人们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尝试,想要创造出一个理想国。在那里,来自斯瓦迪亚和罗多克的工程师、诺德的武士、维基亚和库吉特的养马人以及萨兰德的工匠们像兄弟一样生活在一起,那里的生活富足,思想自由。自从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就很少有人愿意到等级森严的旧大陆来了。

斯瓦迪亚遭到库吉特的入侵后,‘拓荒者’的议会迅速的做出的对策,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吸收移民的大好时机。

在过去,由于消息的不通和各国政府的阻挠,新生的‘拓荒者’殖民地遇到了极大的人口困难。高利润的海外贸易以及先进的农业和医术,让‘拓荒者’从一开始就可以供养相当可观的人口,但是客观条件限制了它的快速发展。‘拓荒者’鼓励人口的增长,对于多生育的家庭有相当丰厚的补助。对于这次战争,‘拓荒者’早就有所了解,但是它的警告被束之高阁。到了战争爆发之日,‘拓荒者’便立马转换了角色,从预防战争的和平组织变成了吸收战争人口的新世界。

萨兰德人一直记得自己的船队被警告不得靠岸的时候,老船长是多么的愤怒。老船长是莉莉玛莲的父亲,他是‘拓荒者’组织的第一执政,正是这个人把‘拓荒者’前辈遗留下来的产业扩大了几倍,并且在海外寻觅到了一处适合居住的海岛。就在‘拓荒者’们着手建立新国家的时候,反对的声音接踵而至,这让‘拓荒者’的事业遭到了惨重打击,各地的会员被拘捕和驱逐出境。那段日子是‘拓荒者’们最艰难的时刻,每一天都有支部与总部失去联系,第一执政命令部分会员前往海外待命,并且逐渐的把大陆上的活动地点由帝国中心区域转移到了边疆。

为了削弱保守势力的打压,‘拓荒者’在暗中支持各地的反对力量,那些年里面,很多诺德游击队的战术顾问和罗多克宣扬新政的大学教授就是‘拓荒者’成员。在轰轰烈烈的大分裂时代开始后,‘拓荒者’在各个民族的军队中服役。包括罗多克、库吉特甚至后来的诺德以及维基亚都得到了‘拓荒者’的资助。但是在战后,‘拓荒者’马上被遗弃了,各国的领袖们在立国之前都曾对它们的朋友们许诺过回报,但是一旦立国,这些人便不愿意让人分自己一杯羹了。

被背叛的‘拓荒者’不再祈求各国的协助,他们积极的开拓着新的世界,希望找到一片足够大的土地去从零做起,建立一个新国家!

萨兰德人振奋于这样伟大的前景,他甘愿为之献身,在这次回大陆吸收移民的行动中,他第一个报了名。世事艰难,包括罗多克在内的沿海国家均不愿意‘拓荒者’壮大起来,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拓荒者’关于租借港口、自由上岸的请求。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面,第一执政的移民船被诬蔑为贩卖人口的海盗船,并被肆意攻击。无法靠岸的船队不得不冒险穿越整个大洋回到新领土去。很不幸,在罗多克南部海岸,这批舰队遇上了风暴,风暴中,第一执政的船只偏离了舰队,驶向了海边,而莉莉玛莲小姐则在风暴之后命令舰队先行离去,她希望找到自己的父亲或者他的尸体。屋漏偏逢连绵雨,就在莉莉玛莲带领水手们在海岸周围游弋的时候,白鸽谷号盯上了她。

那之后的事情萨兰德人非常清楚:毫无意义的逃跑和莉莉玛莲船长的危险重重的计划。

萨兰德人从登上小艇的一刻起就已经当自己是死人了,他知道这种招数十有八九都会失败,如果对方是一个精明而凶狠的船长,那么自己可能一登船就被砍成肉酱。但是之后的事情却让萨兰德人看到了一丝希望,这艘船的船长似乎经验不足而又胆小怯弱,如果能逼他签下城下之盟或者干脆能绑架他,那么这次行动就会取得圆满的成功。

现在,他闹闹的盯着自己的俘虏,仔细的听着莉莉玛莲和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的对话。如果那个小伙子真的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公正无私,那么停下来放弃抵抗,接受检查便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人心难测,谁知道这个小子会不会背信弃义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着这个小伙子当挡箭牌,然后在某个港口丢下他了事。

萨兰德人听见霍.阿卡迪奥说出:“让他们看看那里有什么”的时候,立马就警觉到了危险。当他观察到身下的俘虏一闪而过的微笑的时候,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看法了。霍.阿卡迪奥一定已经把这里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他低声的叫道:“小姐!让他闭嘴!他在报信!”

莉莉玛莲嘴张开了一个疑惑的圈形。

她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门被‘嘭’的一声踹开了,几个士兵鱼贯而入。水手长嘴里咬着匕首,手里提着一柄短刀窜入了房内。萨兰德人的年轻手下抓起一根木棍冲向了他,水手长把短刀丢了过去,年轻手下用棍子打开了飞来的短刀,就在这个空挡,水手长已经冲到了跟前,敏捷的把匕首扎进了这个人的左胸,然后把他推倒在地,乘势拔出了匕首,不再理会这个将死之人,转过身看着剩下的这个可恶的女刺客和老海盗。在他背后,那个年轻人徒劳的想捂住自己的伤口,血随着他的挣扎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和扭曲的手指。

几个士兵用短刀靠了上来,莉莉玛莲船长转换着自己的位置,想躲到俘虏后面,用俘虏做盾牌。在她转身的一刻,她的背部暴露在了水手长的面前,匕首上血温尚存,它马上又要饮啜新的鲜血的。水手长绷紧了腿部肌肉,弹了过去,精准有力,确认一击必杀。

西撒感到背上的人松开了自己,西撒抬头看见萨兰德人闪身到了莉莉玛莲船长和水手长的中间,把背露给了水手长。

莉莉玛莲船长迅速的侧过了身,控制着手里面的俘虏,她听见了一声轰鸣啊,萨兰德人倒在了自己的脚边,背后是一个两眼血红的拿匕首的男人,那个人的匕首扎在萨兰德人的背上。莉莉玛莲心中一惊,如果不是萨兰德人挡过来,自己就没命了。

水手长揍了萨兰德人两拳,为了让他停止挣扎,水手长不得不死死的按住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

水手长招呼了身后的士兵过来按住地上的萨兰德人,从一个士兵的腰里抽出了一把刀,架在萨兰德人的脖子上。

“放下武器”,水手长只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没有说一个威胁的字,因为他的动作已经足够了。

父亲感觉到了莉莉玛莲的手在颤抖,潮湿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里。父亲突然发觉这个场景中莉莉玛莲的处境和当年苏诺平原里的自己很像:明明害怕的要命,但是却不得不伪装坚强。

“放下武器”,水手长说了第二次,边说边用刀背打了打萨兰德人的脸,萨兰德人睁着眼睛,血汗交涌,就好像他的脑袋被粘在地板上一样。莉莉玛莲的眼睛发潮了,她像是一只被雨淋透了的小狗,当最后一次想回家的努力也失败了的时候,发出的呜呜的哀鸣。

“好吧,你自己选的”,水手长用脚踩着萨兰德人的脑袋,左手揪住这个人的头发,然后抬头对着莉莉玛莲看了一眼,“我不是在开玩笑”,接着慢慢的割下了萨兰德人的耳朵。萨兰德人视耳朵如自己为自己荣誉的象征,与萨兰德人交战的时候,最大的侮辱莫过于割下他们的耳朵。

很快,一只血肉模糊的耳朵捏在了水手长的手里。他没有给那个女人多的时间思考,他像是一个信心满满的屠夫,把痛苦的哭叫着的萨兰德人的脑袋翻了过来,“恩,接下来是另一只耳朵,然后是眼睛,之后是另一只。小姐,我准备给您开设一堂解剖课,我学过三个月的前线急救,开膛破肚的刀法可是很纯熟的。”

说着,水手长伸手准备去割下萨兰德人剩下的耳朵,就如同农夫准备满怀丰收的喜悦去收割大地上最后一株麦子。“听着,再警告你一次,放下武器”。莉莉玛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脸部颤抖着,嘴里散乱的呓语着支离破碎的话。

水手长视这为拒绝,“你选的”。

“不!”莉莉玛莲终于放弃了,她的手软了下来,匕首当啷一下的落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的西撒用他没受伤的手拉过了我父亲,现在莉莉玛莲孤零零的站在了一边。水手长看着她,莉莉玛莲因恐惧而颤抖着,“好吧,你```放了他,放了他”。

水手长笑了,“如您所愿”,然后他捡起了莉莉玛莲的匕首,抱起了萨兰德人的头,扬起了他的脖子,当着莉莉玛莲的面,割开了萨兰德人的喉咙,把这个将死之人一脚踢到了莉莉玛莲的脚边。莉莉玛莲抱着头蹲了下来,一个士兵抽出了刀,用刀背猛击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把她打昏了过去。莉莉玛莲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西撒说,“不准杀她。”

白鸽谷号突然开始加速了,前方逃逸的船只并没有跟着加速,相反,那艘船停了下来。

其实在莉莉玛莲船长离船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船上的人,一旦白鸽谷号重新开始追击,那么就是她任务失败了,船上的人再费力的逃逸就没有必要了,“投降吧”。

白鸽谷号上的士兵很快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善心的船长愿意与海盗谈判,而海盗居然恩将仇报挟持船长并且扭断了西撒大副的胳膊。

这个消息被添油加醋的传递之后,让士兵们发誓要严惩对面的混账。当两艘船越靠越近的时候,士兵们发出了愤怒的呐喊,就像他们平时接敌的时候做得那样,但是海盗船上的人却毫无动静。两艘船终于完全靠拢,白鸽谷号转了一个优雅的弧度,绕到了海盗船的后方,然后缓慢的调整角度直到两船的侧舷平行,士兵们抛出了钩子,闹闹的锁定住了那艘船。

士兵们呐喊着沿着铺在两船之间的船板冲了过去,然后都愣住了,对面船上的人全部挤在一边,所有的刀枪剑戟都丢在他们的脚边,他们都拿着白布,表示放弃抵抗。

阿卡迪奥船长的脖子上围了一圈止血带,他走上了前来,后面跟着西撒大副。

莉莉玛莲船上的一个书记官走上了前来,“我是‘艾尔文’号书记官,‘拓荒者’移民部士官。现在率领船政人员十一人,水手二十九人,浆手三十人,移民一百四十七人,向您投降。我这里有所有人的名单,同时我希望您能尽人道,从现在起,我与七十名船务人员接受您的调遣。我这里有罗多克与我们组织签署的安全保护协议,虽然这份契约已经被罗多克大部分海军军官践踏,我还是希望您能按照上面的规定,‘提供给对方船员必要的食物、饮水、医疗’。谢谢您。”

我父亲点了点头,接过了降书和花名册,交给了一边脸色苍白的西撒。

“我接受你们的投降”。

“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这个书记官问道。

“说吧”。

书记官欲言又止道,“我们的船长,已经```?”

“决定你们船长生死的不是我。我将押送你们到杰尔喀拉码头,在那里我会调查所有你们绑架的奴隶,他们的供词将决定你们的下场。现在带我去见见他们吧,就是你们声称的移民。”

“也就是没死了?”书记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从这个罗多克年轻的船长嘴里面听出了转机:不仅仅是莉莉玛莲没有死,而且所有的人都可能得到公正的对待。“太谢谢您了先生!船上两百多人都对她感恩戴德,如果她不幸罹难,那将是莫大的悲哀。我将对您献出我们所有的财产,希望你能在登岸后秉公处理!”

“恩”,父亲点了一下头。

父亲一直记得当他和西撒走下船舱的时候,那些心惊胆战的斯瓦迪亚人是多么的可怜,这些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剧烈的用手臂做着各种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恐惧。他们大都以为自己遇上了穷凶极恶的兵痞,就像那些掳掠他们的库吉特人一样,他们祈求免于一死,甘愿为奴仆。他们跪在地上,亲吻着我父亲的制服,拉过他的手贴在脸上。

父亲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这些斯瓦迪亚人自从被从战火连天的家乡掳走,已经彻底的对生活无望了,他们只是祈求能有一个地方能够勉强的活下去。他们等待着这个年轻人的发落,他们不知道是不是会遭到处决,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女是不是会被收为仆妾。他们杯弓蛇影,浑身颤抖,他们听见了一句苏诺腔。

“别怕,我是斯瓦迪亚人”

第九十五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

‘白鸽谷’号成了杰尔喀拉市民最新的关注焦点。

一个没有任何海战经验的船长,在下水一个月内就俘获了一艘海盗船的事迹很快就从杰尔喀拉的码头上传开了。那些天里面,杰尔喀拉的市民总是会在傍晚的时候涌上码头,去一睹那艘造型怪异的萨兰德船和公国海军的新式战舰。

海军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出现了巨大的转变。在过去,人们印象里的海军士兵是一群穿着邋遢、满身酒气的水手,现在,这个形象转变成了文质彬彬、制服整洁的年轻军官。在杰尔喀拉,穿着海军制服的军官得到了各家小姐的青睐,接到了各种宴会邀请。人们总是激动不已的传述着他们从各方打听来的见闻:一群海军士兵在破晓时带着三倍于自己的俘虏破浪而来。

人们说,海军士兵们英勇的战斗着,让所有的海寇闻风丧胆;人们说,在码头上看见了很多斯瓦迪亚平民,这些人就是海军士兵们解救的难民。种种光荣的传说在酒馆、市集和澡堂里面被人们津津有味的传递着。

杰尔喀拉港,‘白鸽谷’号监视着‘艾尔文号’率先靠港。两艘轻便的领航艇很快靠了上来,其中一艘对‘艾尔文’号进行了检查,两名医生忙碌了一个上午,给船上一百九十人发放了允许登岸的检疫合格单,剩下的几十人则被认定携带疾病,只有康复后才准许上岸。

‘白鸽谷’号就值守在‘艾尔文’号的旁边。海军在杰尔喀拉的军分部很快与‘白鸽谷’号取得了联系,军分部的人热情洋溢的祝贺了年轻船长的成功,并且许诺会在给亚伦总部的报告中着重的称赞一下‘白鸽谷’号。

其实我父亲和西撒心知肚明,这次捕获‘艾尔文’号,其实是十足的运气。‘艾尔文’号上根本就没有配备专业士兵,‘艾尔文’号为了运送尽可能多的移民,已经把航务人员降到了最低,船上的食物大部分用于维持移民的消耗。除了谈判中的小风波以外,‘艾尔文’号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整个过程中,只有‘艾尔文’号损失了一个老资格的领航员和一个水手。这种结果只能用运气来形容。

在登岸之后,我父亲和西撒立即着手对‘艾尔文’号上的斯瓦迪亚人进行了登记。这些人大部分来自于雷恩迪地区,也有少数来自于伦迪亚堡。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面,这些人受尽了折磨,最后辗转被人带到了沙瑞兹,然后被送上了‘艾尔文’号。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个人的证词来判断‘艾尔文’号到底是拓荒者的移民船还是海盗的贩奴船。结果一目了然:这些斯瓦迪亚人有九成的人声称他们没有遭到‘艾尔文’号的虐待,一个斯瓦迪亚人说:“我们每天每人可以得到半块白面包和一块黑面包,两升像是甜酒的饮料,我们得到了很好的照顾,甚至有时候比船上的水手还要好”。同时很快就有‘拓荒者’的人员联系了罗多克方面,要求进行谈判,以求尽快的释放‘艾尔文’号。

很明显,莉莉玛莲船长没有撒谎。

由于事情涉及到了‘拓荒者’,西撒不得不将这件事情上报了。杰尔喀拉市政厅的人不敢随意的定夺,只好把此事详细的报告给了亚伦。亚伦首府的回音迟迟不来,‘白鸽谷’号却收到了自军队两份完全不同的指示:维鲁加的守备部指示‘白鸽谷’号优待俘虏,尽快取得与‘拓荒者’的联系,伺机归还船只和人员;而亚伦海军部的则要求‘白鸽谷’号看紧他们的俘虏,断绝该船于‘拓荒者’的联系。

父亲左右为难,只能呆在码头上静观事态发展。

这些日子里面,父亲和西撒每天都去海防处和市政厅打听消息,在晚上则返回‘白鸽谷’号上待命。由于父亲的要求,杰尔喀拉码头检疫处的人每天都会派出医疗人员登船为‘艾尔文’号上检疫不合格的人员治疗。西撒则租借了一处空置的粮仓用来安置斯瓦迪亚难民。西撒按着罗多克市民的生活标准,为难民们每天定量供应干面包、葡萄酒以及肉汤。这些难民对父亲的身份很诧异,他们在得知这个年轻人是斯瓦迪亚人之后,甚至相信这是一个奇迹,的确:在被掳掠到离家几千里的海上的时候,突然被自己的同胞解救了下来,这种故事也只有在传奇故事里面才能出现。

莉莉玛莲船长在登岸后便被父亲宣布恢复自由,不再是俘虏。这个女船长对西撒尤其是我的父亲非常冷淡,但是她不敢随意的激怒这两个人。莉莉玛莲被和难民们安置在一起,她已被暂时的剥夺了‘艾尔文’号的领导权,只有等到军部最终决定了如何处置这批‘拓荒者’之后,莉莉玛莲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

每当我父亲和西撒去看望难民的时候,莉莉玛莲就会远远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精心的照料着难民:为他们送来了床褥,带来了医师,供应着食物。

在很多年之后,西撒伯父告诉我说,莉莉玛莲伯母当时在心里面觉得非常怪异,因为这批年轻人做的和‘拓荒者’的宗旨一样,和大陆上别国贪婪的军官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有一天,正当父亲在码头上闲逛的时候,水手长跑了过来,把父亲拉到了一个小酒馆里面。

“先生,维鲁加的大人给我来信了”,水手长在吵吵闹闹的角落里面悄悄的对我父亲说道。父亲知道加西亚将军给他带来了消息。父亲叫来了女招待,要了两大杯葡萄酒和肉干。

水手长感谢了父亲,但在心里有些挑剔,他喜欢喝的是萨兰德的龙舌兰烈酒,葡萄酒按他的话来说,“不够味”。但是现在事发突然,水手长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他喝了一口葡萄酒,露出了一幅感到美味无比的表情。

“那么,你准备告诉我什么呢?”父亲问道,在追捕‘艾尔文’号的过程中,父亲感觉到了水手长有些滥用暴力,特别是最后处决萨兰德人的时候显得非常残忍。水手长对船长点到为止的批评感到哭笑不得,不明白船长为什么要为敌人说情。

水手长喝着酒,对我父亲说:“伦迪亚堡沦陷了,勇敢的家伙们,死守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父亲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水手长的消息来自于维鲁加军部,会比其他的各种渠道来得要快一些。父亲知道,伦迪亚堡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所以水手长不会因为北国的一个要塞沦陷就来通知他的,加西亚肯定有什么别的事情要来通知他。

“恩,知道了”,父亲不愿意表露自己心中的失望,“还有别的事情要来告诉我的吗?”

“有的,您马上就能了解了”,水手长笑道,“老头子让我告诉你,‘准备好踢萨兰德人的屁股’。”

一时之间,苏歌儿和萨贝尔的话出现在了父亲的脑海里,难道预言真的这么准确吗?萨兰德人会与库吉特人结盟,而罗多克人会站在斯瓦迪亚人一边?

父亲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惊奇,“萨兰德人进攻公国了吗?”

“那到没有。事情是这样,上个月斯瓦迪亚的使者去了亚伦,北国的皇帝着急了。你知道那个使者是谁吗?就是大公的亲哥哥,那个男人二十年前刚开战就收拾家当一路奔斯瓦迪亚去了,跑得比山里的兔子还快。真是一幅感人的场面啊:在平时不相来往,一旦有了危难,就想来再叙兄弟情义了。大公和他的哥哥,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真是一对绝妙的隐喻。好吧,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没有空手而归。大公同意开放边境,接纳斯瓦迪亚的溃散部队和难民。就在我们说话的现在,在瑟林迪尔森林和阿美拉山口,正有成千上万惊恐万分的难民和垂头丧气的士兵越过边境,像逃离噩梦一样逃离库吉特骑兵”。

“库吉特人的战术很消极,他们显然没有打算长期呆下去。他们只是抢掠,再抢掠,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库吉特的士兵据说有足足一万人五千人,多得像蚂蚁。如果加上和他们一起越过边境的仆从、役夫、粮官、养马人,那么在整个东斯瓦迪亚,可能有超过三万库吉特人在横冲直撞。库吉特人的计划是快速的合围德赫瑞姆城,我想库吉特人应该策划很久了。他们的战略目标很明确,绕过或者迅速的击溃斯瓦迪亚的东部堡垒防线,然后在德赫瑞姆会师。但是库吉特在伦迪亚堡城下把脸丢尽了:低低矮矮的伦迪亚城堡距离边境不足一里,却生生的挡住了库吉特铁骑一年。这让德赫瑞姆城的斯瓦迪亚人充分的准备了一年:他们加固了城墙;从西部召唤来了援军;武装了周围的农夫。在很大程度上,库吉特的战略目标因为伦迪亚堡像钉子一样的钉在它的后方而失败了。”

“库吉特王气得要死,你可能会想,草原人一定会采取很极端的手段,比如屠城。但是这次库吉特人什么都没有做,据说伦迪亚堡和周围的农夫在放弃的抵抗之后并没有被库吉特人惩罚,这着实让人吃惊。也许很久之后我们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伦迪亚堡在过去的一年里把超过一万名库吉特士兵牢牢的吸在北线,让他们不敢随意的调动,这可能是帝国腹地至今没有遭到兵祸的原因吧。不管伦迪亚堡是谁在指挥,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他是前途无量的。”

“现在库吉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它的士兵疲惫不堪。你知道,库吉特人的军事组织结构无法支撑它长久的作战,除非它能在战地就地补给,以战养战。但是现在已经一年了,整个东斯瓦迪亚已经残破不堪,储配粮食已经快耗尽,无法再供应库吉特士兵组织新的的战略进攻了。库吉特人现在被牢牢的套在了东斯瓦迪亚平原。它不可能撑到恢复生产的一刻,因为它的移民没有跟进,本地的农业体系又被它祸害了个干净,再肥沃的土地也不能给它带来一颗粮食;而让库吉特人放弃他们得到的土地退回草原去,呵呵,你见过强盗会松开抢劫到的货物的吗?现在库吉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只能呆在东斯瓦迪亚动弹不得。但是斯瓦迪亚人却不会闲着,他们已经成功的让库吉特人停了下来,现在斯瓦迪亚人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开始反击,每天都有数十上百人训练完毕,装备完毕后被补充到斯瓦迪亚人的部队中去。据说收缩在德赫瑞姆城的新东军有超过四千名士兵,而在柴德郡,有七千斯瓦迪亚新兵已经整装待发,同时各地的领主只等国王一声令下,便会成百上千的涌向前线。一旦时机成熟,斯瓦迪亚人就能像榨油一样把库吉特人挤出去。”

“库吉特现在已经成了整个东斯瓦迪亚的主宰者,但是这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假象,每过一天,斯瓦迪亚的反攻就近一天。每一个逃离到后方的斯瓦迪亚人都是将来反攻库吉特人的中坚力量。你应该能想到,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缔结的合约对库吉特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库吉特人的主要力量现在控制斯瓦迪亚东北部已经捉襟见肘,何况南部那些密集的村镇?现在罗多克同意吸收难民过境,一旦将来斯瓦迪亚人反攻的号角吹响,这些难民和武装就能从后方突然越过边境,在库吉特人的背后给它一个大大的惊喜。库吉特会放任它有一个空虚的后方吗?当然不会。老头子说的重点来了”,说了半天话的水手长口干舌燥,喝了一口酒,看着我父亲。

“萨兰德人?”父亲问道,这个答案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人告诉他了。

“是的,老头子说‘库吉特人一定会找萨兰德混蛋来帮忙的,让小崽子准备好踢萨兰德人的屁股’”,水手长说完了自己的话,“老头子让我告诉您,最近不要和‘拓荒者’交恶,海军部目光短浅的家伙不会知道在与萨兰德人的战争里‘拓荒者’是多么重要。他让您要搞好与他们的关系,不管亚伦怎么催促您,您都尽量的推辞掉。一个月,最多两个月,海军部的家伙就会改变对你的命令的。因为那个时候```”

“什么?”

“罗多克会与斯瓦迪亚正式结盟,作为罗多克的海军,如果要在海上进攻萨兰德人的唯一港口,有谁比‘拓荒者’是更好的合作伙伴?”水手长笑了。

“那如果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呢?”,父亲问道。

“哦,那您就去亚伦给伊诺尔写一份检讨书,说您腹泻严重,在杰尔喀拉看医生耽搁了”。

“这是老头子说的?”

“你说呢?”水手长意味深长的说。

在稍晚些的时候,父亲送走了水手长。时间还早,他决定去难民安置点去看看那些同胞。他跳上了一架运货马车,车夫看见了是海军的人,崇拜的揭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又盖上去。

罗多克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北国战事不久就会改变自己的生活了,更不会有人想到,罗多克士兵将会和斯瓦迪亚士兵战斗在同一面旗帜下面。整个杰尔喀拉市现在安静而祥和,父亲甚至会想,如果让这里的人民来选择,不会有一个人愿意罗多克参战的,虽然处于私心,我父亲非常希望罗多克那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士兵能减轻自己祖国的痛苦。但是如果这种行为会为罗多克带来莫大的苦难的话,那么父亲也是于心不忍的。

他在粮仓周围跳了下来,那个马夫惊讶不已,“您要去看那些斯瓦迪亚难民啊?”

“是啊,谢谢您送我来,先生。”

“没事儿,反正顺路。您知道这里面的难民吗?他们被几百个穷凶极恶的海盗绑走了,但是‘白鸽谷’的勇士们消灭了那些海盗,据说海盗死伤惨重,只剩下了七十多人了。啧啧,真是一群勇敢的士兵,罗多克会在他们的背后稳如磐石的!据说白鸽谷的船长是两米多高,几百磅重的巨人一样的人物,在战斗中他单手折断了敌舰的六只船桨,天啦,简直是古代的战神。如果您能见到他,请代我向他问好。”

“呃```好,好。不过我觉得您说的应该是‘白鸽谷’号上的西撒大副,船长只折断了几根浆而已,但是西撒大副可是单手掰断了敌船的一根桅杆,就像是食客撇断了一根牙签。如果有机会,您应该宣扬一下他的事迹”。

“端的都是豪杰,先生,我不会忘记您的嘱托的”,那个忠厚的车夫露出了惊讶而崇拜的表情,他再一次揭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赶着马走了。

父亲看着这个单纯的市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罪恶感,他们的安静生活就要被打破了。他最后的调整了一下心态,推开了仓库的门,走了进去。一路走过,斯瓦迪亚人看见了他都站起来向他致意。他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想去跟‘艾尔文号’的书记官谈谈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站在了书记官办公室的门外,看见里面莉莉玛莲面无表情的坐着,安静的听着西撒在一边侃侃而谈。

突然,书记官悄悄的靠近,拍了拍我父亲的肩膀。父亲疑惑的转身,书记官尴尬的笑道:

“船长先生您好,西撒大副先生大清早就来了,已经跟小姐讲了一天了,怎么都催不走,小姐也不好意思赶他走。您能把西撒大副带走吗?我们随时欢迎他再来,但是今天时间太长了,小姐会厌烦的。我们不知道怎么办。”

“啊?”

第九十六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

当新军舰队在杰尔喀拉靠港的时候,白鸽谷号归队了。

事情如加西亚所料,海军部的人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态度。亚伦海军总部不再要求‘白鸽谷’号尽快北上。父亲从此安安稳稳的呆在杰尔喀拉等待着上级的新命令,但是几周之后,他没有等来海军的命令,他等来了几乎整个海军:整整二十八艘战船和它们的补给舰,里面装载着一千七百多名水手和士兵,这些人的到来在杰尔喀拉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公国与萨兰德交恶的传言很快在城市中流传开来:斯瓦迪亚人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从边境进入罗多克腹地,而萨兰德人与库吉特人结了盟并旗帜鲜明的要求罗多克不要插手北国战事。

对于这一点,很多罗多克人都抱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们不愿意斯瓦迪亚人被人屠杀,但是更不愿意惹祸上身。他们希望公国能保持中立,在这个前提下再去帮助别人。罗多克人,特别是杰尔喀拉的罗多克人非常的厌恶战争,他们很珍惜自己的和平生活,不愿意别人的纠纷影响到自己,市民们普遍的心声是“让好战的斯瓦迪亚人自生自灭去吧”。

‘白鸽谷’号救援难民的行动得到了市民们一致的肯定,而公国想要去救援斯瓦迪亚却受到了普遍的质疑,人们忧心忡忡的看着忙忙碌碌的杰尔喀拉港口,好像战争马上就又来来了一样。伊诺尔将军的司令部已经秘密迁往杰尔喀拉,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他的官邸就在杰尔喀拉市郊的一座修道院里面,海军部极其低调的入驻,包括很多下级修士都以为只是一些宗教办事处的人过来访问而已。

这些天白鸽谷号详细的向海军部的人报告了他们掌握的信息:包括斯瓦迪亚难民的成分;新式武器的攻击效果;当然,也包括‘拓荒者’的情况。

军部对莉莉玛莲的态度出现了巨大转变,而拓荒者希望交涉的要求也被允许了。‘拓荒者’们似乎对‘白鸽谷’号的信任远大于对海军的信任,在很多次谈判之中,应‘拓荒者’要求,我父亲和西撒都作为海军代表出席了。

会议的内容很明确,:‘拓荒者’要求归还‘艾尔文’号、莉莉玛莲船长及其全部船员,恢复‘拓荒者’在罗多克境内的贸易权等权利。而海军则要求‘拓荒者’提供关于萨兰德的信息,并且在半年内协助运输至少一百五十船物资。

谈判很顺利,因为在很多方面,罗多克表现出了明显的善意。西撒和我父亲感觉到了罗多克对‘拓荒者’拉拢的意思。不过在关于斯瓦迪亚难民的问题上,罗多克官员表现的相当强硬,这些人似乎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罗多克官员们只允许‘拓荒者’带走自愿离去的斯瓦迪亚人,其余的愿意返乡的人则将被送往位于阿拉美山南麓的斯瓦迪亚人安置点等待回国。

莉莉玛莲不久后就在杰尔喀拉港口登上了离去的小船,罗多克官员们奉命前往送别,官员们在港口重申了公国对于‘拓荒者’的支持和信任,并且对莉莉玛莲的离去表示了满是离愁的失落,有几个官员在码头上挥舞着手帕,为离去的朋友流下了伤感的泪水,其中西撒哭得最厉害。

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停泊在杰尔喀拉港口,现在港口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不堪。每天船只出入港口的铜号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水面上一眼望去非常壮观,无数海鸟一样的船只漂浮在波涛上,桅杆和帆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港口,延绵数里。大船之间的小艇来回穿梭,号角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运货的小舢板和领航员的小舟因为航道争端破口大骂;水手们唱着关于远方的快乐的歌声;小贩们来回在船舶之间兜售着灯芯绒外套、幸运小鸡和精致维基亚绒呢毛裤。

白鸽谷号最近被安排转载物资,水手们在一周的时间内装船了一千捆亚麻、两百捆绒布以及二十桶腌猪肉、九十提蜜饯、一百套野营帐篷。西撒很奇怪:“我们要去海外吗?”

“不是”,父亲看着忙忙碌碌的水手说,“我们要去加米奇弯,那个地方有超过一万难民和士兵在等待安置,未来还有更多的人会逃过来。”

“加米奇?把这些东西堆在加米奇那种地方?萨兰德人轻举妄动怎么办?”西撒不解的问道。

父亲抿着嘴,没有说话。

早先水手长不经意的给他说过这种安排:因为罗多克人在加米奇盆地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萨兰德人知道,一旦罗多克增兵,萨兰德人就会发觉。现在,有了斯瓦迪亚人作为掩护,罗多克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往这个地方运输一千多名士兵和他们的装备、给养。而且这种调度显得光明正大:为了改善难民的生活。

其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在乎一群斯瓦迪亚人的死活呢?

罗多克的算盘打得很好,一旦萨兰德人按赖不住,开启战端,罗多克人可以告诉斯瓦迪亚人:萨兰德人要把它的难民赶尽杀绝。这样就能驱使绝望而愤怒的斯瓦迪亚难民和士兵作为前驱,在日后的加米奇收复之战中减少自己的伤亡。

在过去,阿拉美堡的地理环境相当险恶,在北面,它要提防斯瓦迪亚人的虎视眈眈,在东南部,它又要小心萨兰德人的狼子野心。而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变化,阿拉美堡的守军接到命令,拆除了北面的拒马和障碍,拓宽了道路,接纳一切南来的军民;而在东南面,阿拉美堡的驻军减少了巡逻频率,给萨兰德人留下了一种有机可乘的错觉。

如果你是一名萨兰德士兵,每天早上,当你对着圣地做完了祷告,然后从加米奇堡的城垛上回头远眺,你就能远远的俯瞰整个加米奇盆地:盆地的尽头是一群惊魂甫定的斯瓦迪亚人,这些人拖家带口。他们马车骡背上塞满了粮食和细软;他们的女人娇媚文雅;他们的男人看起来懦弱不堪;富得流油的斯瓦迪亚人就在加米奇城的眼皮底下安营扎寨。真的,如果你是萨兰德人,此时你的盟友正在反复的鼓动你去做点什么,同时在你眼前又是此情此景,你很难不动心。

而在加米奇堡里面,每天都有化装成役夫和难民的罗多克士兵进入此地,这些士兵被安排分批进驻阿拉美堡。阿拉美的驻军每天都在增加,一些老兵们知道反攻就要到来了,这种机会他们已经等待了很久。只有少数的几个将军知道全盘计划:利用斯瓦迪亚人来吸引萨兰德人进攻,然后趁机收复加米奇堡。

这个计划让罗多克从头到尾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它只用静静地等待萨兰德人动手,然后假装大吃一惊,最后出来主持正义就行。

加米奇堡和阿拉美堡的士兵们各怀心思的看着加米奇盆地里的难民们。曾经不可一世的斯瓦迪亚人现在被置于一个极其悲惨的境地,成为了军事斗争里的诱饵。

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萨兰德的小股部队出来滋扰难民,抢劫一些财货牛马后就撤回加米奇堡,斯瓦迪亚人很快就向阿拉美堡求助,阿拉美堡慢吞吞的巡逻队总是在萨兰德人完全离去之后才到达,这些军官漫不经心的检查了一下难民营,草草的做了登记就打道回府了。

被解除了武装的斯瓦迪亚士兵们要求得到武器,以便他们能够保护自己,这种要求被拒绝了,罗多克人不可能容忍自己的领土上有一群武装的斯瓦迪亚人的,虽然现在罗多克已经是斯瓦迪亚实事上的盟友了。

斯瓦迪亚士兵们只能用简单的农具和少数武器武装自己,他们在罗多克人有限的帮助下修筑了营盘。有时候,罗多克人不得不承认斯瓦迪亚人的优秀,即使是在流亡异乡的情况下,只要有机会,斯瓦迪亚人就能利用少得可怜的资源创造出了不起的东西。

斯瓦迪亚人正在积极的通过罗多克人的帮助与本土联系,他们希望帝国的军队早日解放东疆,把库吉特人赶走,那样他们就能返回故乡了。至今,斯瓦迪亚官方没有对这些难民做出任何承诺,那些官员们只是要求难民服从罗多克政府的管理,在时机成熟后再返回祖国。斯瓦迪亚人打听到在加米奇海湾有很多罗多克的船只在卸货,人们普遍乐观的以为这是罗多克政府对自己的照顾,很快补给就会源源不断的运到难民营里面。

就在白鸽谷号抵达加米奇湾的时候,难民营中的人正在加固营盘,并且要求阿拉美堡巡逻队加强巡视。难民们甚至凑足了一万个第纳尔请求阿拉美堡的士兵进驻难民营,但是这种请求被驳回了。斯瓦迪亚士兵在营地周围挖掘了深沟,把难民营建成了一座临时的城寨,他们修补了附近牧羊人饮牲口的泉眼,把水引入了难民营中。罗多克人赠送的帐篷被难民们有序的安置在营中,这些营帐在夜里星星点点,像是大地上蛰伏的萤火虫。

特雷西-布恩是一个普通的斯瓦迪亚农夫,就像他的父亲和祖父一样。他家有七亩麦田和一个果园以及一个水力磨坊,家境殷实。在两年前,他们家的磨坊失火,恰逢他祖父去世,家中开支骤增。由于无力重建磨坊,他家贱卖了磨坊废墟给了当地的一个富农。失去了磨坊后,他家渐渐的变得贫困,而一家人努力改善生活的希望又因为劫匪绑架了他的父亲而泡汤。土匪要求的几百个第纳尔的赎款让他不得不变卖了自家的果园和四亩最好的麦田,可是背信弃义的土匪在收到钱之后给他家送来了他父亲的外套,外套里面装了一条死鱼。他知道,这表示他的父亲已经惨遭杀害。他的母亲积郁成疾,一病不起,死于冬天。他知道在劫匪之中,这种坏规矩的事情是会被谴责的,他变卖了剩下的田产,走进了山中,找到的劫匪的头目,要求公道。

劫匪头目拿到了特雷西的钱,感到很为难。他告诉特雷西:“你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巡逻队的士兵,他与我的一个手下结下了世仇,你知道,你的父亲杀死了我手下的兄弟。这种血仇即使我也不能插手,你把钱拿走吧,我不能收。在这件事情上我欠你的,你把钱拿走,回家去,以后遇到困难来找我。”

特雷西把钱丢了回去,“我现在就有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

“请你安排我和那个人的决斗”,特雷斯说道。

“你确定?”劫匪头目几乎用一种不忍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能放下和他的仇恨,我保证,他会一辈子感谢你的。仇恨不能用仇恨来化解,我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要慎重考虑。”

“是的,我已经考虑好了”。

劫匪头目突然一拳把特雷西打翻在地,招呼来了几个劫匪按住了特雷西,“年轻人,抱歉。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自己。我已经确定你会一辈子记得仇恨的,我必须杀了你,我说过,仇恨不能用仇恨来化解,那就让它在你这里彻底了结吧。你是你家族最后一个男人了,我会妥善安置你家的墓地的。”

特雷西大吃一惊,被劫匪绑了起来。但在当夜,特雷斯便趁夜逃了出来。劫匪们在村庄里面悬赏,鼓励村民们供出他的行踪,但是无人搭理。在东躲西藏了半年后,特雷西参了军,训练还没完毕,库吉特人就像一场暴雨一样把一切搅得稀巴烂。刚刚有了着落的特雷西不得不再次开始逃窜,在罗多克人允许斯瓦迪亚人过境后,特雷西跟着难民潮一起涌向了南边。

现在特雷西呆在营盘外的一丛灌木边看着火焰发呆。他渴望复仇,但是现在却在异国前途未卜。在过去,斯瓦迪亚士兵是大陆上最让人胆寒的人,可是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人人敢欺。

他在几天前带着男人们在树林里面砍伐了木材,建立了简陋的营寨。他公平的发放着面包和被褥,妥善的安置着老弱妇孺,尽着一个士兵更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罗多克人给了特雷西一只锈钝的长矛,特雷西在一块砾石上把它打磨的光亮、把缺口的边刃磨得锋利无比。特雷西现在扛着长矛,蹲在一堆火边取暖。他的怀里有一块硬邦邦的面包,他取下了自己的头盔,从腰间的皮囊向头盔里倒了半袋清水,然后用几块木枝架起了盛着水的头盔,把水烤热。

他把面包捏成碎块,丢进了头盔里面冒着热气的水中。他用手指探了探水,试着水温。入夜气温下降的厉害,他把背后的毛毡子裹得更紧了一些,干咳了两声,抱起了头盔准备享受食物。

特雷西听见了什么声音,好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他不是第一个哨点,如果有什么情况,那么前面的兄弟们会发信号的。现在没有消息,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吹了吹有些发烫的面包粥,胃中一阵温暖的蠕动。

声音再次传来,特雷西心中一惊,如果前面的哨点一惊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了呢?突如其来的想法让特雷西眉头紧锁,他在盘算这种事情有多大可能被自己装上。

很快,他就倒空了自己的食物,把还热热的头盔扣在了自己头上。他已经无比的确定自己的确撞上了这种倒霉的事情,因为周围的沙沙声已经汇聚成了海浪涌动的轰鸣,周围有上千人在整齐划一的跑动。

特雷西抄起一柄火把,发疯似的向营中跑去。他的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不知道多少士兵,就像是一群从地狱之门逃出的恶魔一样。特雷西跑上了一个小山坡,把自己的火把扎进了一个树杈中,随后切着斜线跑了下去,在他背后,十来枝箭疏疏落落的射向了插着火把的树杈。他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混蛋。特雷西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返回营地,通知士兵们关闭寨门,并派人通知阿美拉堡的驻军。

越来越近了,前面灯火延绵的营帐已经次第展开在他的眼前,想着背后越来越近的敌人,特雷西一边跑一边拼尽全力吼出了警报。

“关闭寨门!关闭寨门!萨兰德人来了!”

第九十七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3

闹哄哄的加米奇平原终于安静下去,大地迎来了血淋淋的黎明。

在头天还很喧闹的营地已经静如死灰:火焰安静的燃烧着、被撕碎的帐篷、干枯的树干、死去的难民、支离破碎的财货。

在太阳终于升起的时候,加米奇平原上满是游荡的难民,这些人哭哭啼啼的迷了路,在盆地之中躲在灌木丛或者建筑废墟里面避乱,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不时结队掠过的萨兰德骑兵。

萨兰德人在头天夜里突袭了难民营,三百多斯瓦迪亚士兵努力的抵抗了接近一个小时便被迫撤离,这些人仓皇的逃离了大营。难民的秩序完全失控,大部分人争先恐后的涌向了阿美拉堡垒。那一夜混乱的号角声和喝令声响彻了加米奇盆地的夜空。

那时罗多克士兵们全副武装立于城头,他们接到命令,不得开城。

这对于罗多克士兵们是难熬的一夜,无数的难民在城下绝望的祈求和咒骂,萨兰德人有恃无恐的左突右冲。罗多克人只在萨兰德人太过于嚣张的靠近城门的时候才攒射一阵箭,这对于驱散萨兰德骑兵毫无用处,反而射伤了不少斯瓦迪亚人。

斯瓦迪亚的士兵到最后也没有形成有效的组织:他们没有足够的军官,也缺乏必要的装备和勇气。这些人只比惊慌失措的难民多一些经验,能在逃亡中尽量的避开危险。当夜萨兰德人出动了六百名步兵和两百余骑兵,这些人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加米奇堡,在九点之前在一片桦树林里面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后,萨兰德人的骑兵首先出动,在长达五里多长的战线上松散的展开,像是展开了一只结实的口袋。骑兵斥候们已经观察了斯瓦迪亚人的哨点几天了,很多哨点的斯瓦迪亚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悄悄的端掉了。骑兵就位后,萨兰德人的步兵立即开始突击,人数众多的萨兰德步兵像是一堵滚动的铁墙直冲毫无准备的斯瓦迪亚营地。

萨兰德人迅猛的进攻很快撕碎了斯瓦迪亚人脆弱的防线,斯瓦迪亚士兵仓皇逃走。一万多难民和士兵在慌乱的逃跑中制造了极大的混乱,萨兰德人的步兵在突入了斯瓦迪亚人的营地后,便开始列队向北,直逼阿美拉堡而去。

萨兰德步兵一路放过了向南逃窜的难民,专注于追赶北去的斯瓦迪亚人。他们的战略意图在天亮后变得明朗起来:萨兰德步兵在阿拉美堡前列阵,隔绝了盆地与阿美拉堡的联系;萨兰德骑兵则在战场上驱逐着成群结队的难民和他们的物资、牲畜向西南部走去。

萨兰德人终于动手了,这次行动必然在之前有详细的策划。萨兰德人在一夜之间就摧垮了斯瓦迪亚人。躲在阿拉美堡城下得以幸免的难民不足三千人,而据罗多克士兵的观察,还有一股一千余人的队伍被萨兰德人逼向了海边,这两批人以外的难民大部分已经被萨兰德人控制住。

在十几片树林边的空地上,成百上千的斯瓦迪亚人被人数少得多的萨兰德人聚拢到一起,用绳子拴连成串,然后由萨兰德接应部队带领,徐徐的向加米奇堡进发。

萨兰德苏丹国的士兵人数众多。除了少数精锐士兵是苏丹的近卫军,其余的士兵主要由封臣义务提供或者直接由苏丹雇佣而来。萨兰德人的雇佣军大部分来自一些贫困地区的部落,这些人作战勇猛,但是对金钱的忠心远大于雇主,那些人是萨兰德苏丹的战争机器中变数最大的一环:如果苏丹给的价码足够高,这些人能够成为让一切敌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可一旦苏丹的工资无法正常发放,这些人就会士气低落,怨声载道,此时只要有人用重金引诱,这些人就会抛却廉耻之心投奔到敌营里。

在萨兰德人之前,巴瑞耶绿洲就以出产优质的雇佣军出名。这种生意并不是因为该地区人口过剩,恰恰相反,那里一直人口不足,大片的橄榄园和田地无人打理。由于贫困和农业技术上的薄弱,那里一直以来主要的出口物是它的士兵而不是橄榄油以及粮食。

萨兰德苏丹如果要组织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近卫军,就要耗尽心力从马匹、武器、护甲、粮秣等等繁琐的方面去精心维持。但是如果他想拥有一直战斗能力丝毫不弱的雇佣军,就只需要搬出几只装满金币的木头箱子就足够了。所以,对于萨兰德苏丹来说,巴瑞耶绿洲周围的雇佣军一直是值得青睐的合作者。

萨兰德人迁移到沙漠地区之后,很快就建立了一系列居民。巴瑞耶地区就在很早就拥有了成熟的佣军贸易。经常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落魄的萨兰德贵族子弟为了复仇,在巴瑞耶一间不起眼的酒馆找到了一个佣军经纪人,然后倒空了自己钱袋,在第二天早上,这个经纪人就给他带来了八十多个扛戟持刀的男人。

这种成熟的武装输出贸易一直被萨兰德的贵族们视为双刃剑,好的一面是萨兰德永远有稳定的预备兵源;不好的一面是这个预备兵源可能被苏丹国的敌人利用。

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萨兰德宗教领袖已经受命着手在巴瑞耶地区建立教区,通过光鲜亮丽的宗教仪式和对皈依者优厚的奖励,萨兰德宗教在巴瑞耶地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曾经拥有多种信仰的巴瑞耶地区现在开始在信仰上变得单纯。人们过去对着自然中的各种具体或者抽象的神祗祈祷丰收或者好运,但是现在,苏丹国的阿訇告诉这里的人们:真主只有一个,在远方一座圣洁的城市中,真主踏石升天,追随着他,就能获得新月一样安详的心,追随着他,就可以从圣城的小径里走入满是花香和歌声的天堂。

越来越多的巴瑞耶雇佣军开始把自己的棉甲和战旗染成枣红,并在上面绘出洁白的新月。这些人并不是坚定的萨兰德宗教信仰者,但是他们却逐渐的相信:这么做可以带来安全和幸运。

现在,加米奇盆地之中接近一千名萨兰德苏丹的士兵如同红色的潮水涤荡着一切。在早些时候,完成了监视任务的萨兰德步兵分为两队徐徐撤退,这些人没有返回加米奇堡,他们直奔海边而去。人们知道,这些人是去追剿逃往海边的那一千多斯瓦迪亚人了。那些斯瓦迪亚人的命运极其可悲:他们只能选择投降,不然就会被萨兰德人挤入海中。

特雷西在昨夜逃回了难民营,和几百斯瓦迪亚士兵并肩力战。这些士兵在北线被击溃后一直深以为耻,他们在接到了南下的命令后,只得放下了对罗多克的偏见来了南方。在入境的时候,罗多克人解除了这些士兵的部分武装,这让这些士兵非常不满,但是一想到身后神出鬼没的库吉特人,斯瓦迪亚士兵还是出了自己的武器。

斯瓦迪亚士兵很快就发现了罗多克人的傲慢,如果说罗多克人对待平民还可以用公道来形容的话,那么罗多克人对斯瓦迪亚士兵就是刁难重重了:斯瓦迪亚士兵总会在平民领取食物之后才会去领取食物和饮水,但是罗多克人总是在这个时候微笑着摊手说:“今天的物资发放完毕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而斯瓦迪亚士兵要求必要的工具和武器的时候,罗多克人让斯瓦迪亚人回帕拉汶去找皇帝要;最让斯瓦迪亚士兵愤怒的是,当萨兰德人不止一次的骚扰难民的时候,罗多克人在接到求救报告后慢条斯理的揶揄斯瓦迪亚士兵无能。

在与罗多克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斯瓦迪亚士兵受够了窝囊气,这也是在溃散的时候,大多数斯瓦迪亚士兵宁愿选择逃亡海边也不愿意去阿美拉堡。罗多克人在之前返还了斯瓦迪亚人一些武器,因为即使罗多克人,也无法坐视斯瓦迪亚人手无寸铁、引颈就戮。特雷西和几个斯瓦迪亚士兵跟着难民一路向南逃跑,他们知道,自己的逃亡毫无意义,萨兰德人一定会在海边把他们包围的。

早在在南下罗多克时,斯瓦迪亚人已经获悉萨兰德苏丹与库吉特王签订了合约,人们传说萨兰德人一旦抓住了俘虏,就会把他们买到沙漠里面做苦力,一辈子都不可能逃出来,即使逃跑,也只能被几百里荒无人烟的戈壁吞噬掉。想到这种境遇,特雷西懊恼不已,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混在难民队伍里逃到阿美拉堡去。雾越来越浓,当特雷西听见隐隐约约的海潮声的时候,大雾已经让人的视线缩短到了一两里的距离。特雷斯周围的难民六神无主的四下张望,这些人在头天晚上不知所措,只好跟着士兵们逃窜,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士兵们带到了海边的时候,难民们发出了绝望的呼喊,特雷西不得不面对难民们投来的怨恨的眼神,有些人甚至在特雷西经过的时候低声咒骂他。

沮丧至极的特雷西无暇顾及左右,他扛着长矛跌跌撞撞的往南走,知道前方无路,但是却只能前进。大雾弥漫,特雷西抓了抓自己的脖子,左右张望,周围是一些低着头念念叨叨的难民,这些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些还牵着山羊和骡子,女人们用纱巾裹住了自己的脑袋,小孩子则哭哭啼啼的抓着自己亲人的衣襟跟着走,有些老人干脆放弃了逃跑,坐在地上祷告起来。一个女人在看见特雷斯一身士兵的打扮的时候,对他轻轻的鞠了一躬,这种礼节让特雷斯做为一名士兵感到满心愧疚。

第九十八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4

特雷西突然不想逃跑了,几个月来颠沛流离的生涯让他厌倦不已,长久以来复仇的渴望让他倍感压力。他不想走了。

也许,今天就要结束了吧。头盔太沉了,那以后就不要戴了;长矛把手磨出了水泡,以后也不用时刻握紧了;复仇的压力把自己压的喘不过起来,那就算了吧,今天一切都会结束了。

特雷斯摇了摇头,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心中一颤动:一面残破的帝国战旗飘扬在远方,战旗下面,是一百多破衣烂衫的斯瓦迪亚士兵安静的站着,面朝北方,沉默如铁。

看着那面飘扬着的旗帜,特雷西突然有种眼睛发潮、喉咙发干的感觉。那不仅是自己的军队,更是自己的家乡啊,那些安谧的平原、那些安详富足的人民、那些再也回不来了的青春时光一下子在这战旗上复活了。特雷西抿了抿嘴,握紧了自己的长矛,摆正了自己的头盔,大步的走了过去。作为一名士兵,特雷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在了一群士兵之间。难民们看见了这群人就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他们快速的越过了这条短短的薄薄的战线,一旦知道自己的军队在后方,难民们就感到了一阵安心。

贾·艾尔达拉克·斯德兰特上校(斯德兰特)是此地级别最高的军官。他是雷恩迪堡领主手下的将领,这位领主像一个懦夫一样拱手献出了固若金汤的堡垒。斯特兰特上校在得知领主准备献城的时候,暗中连诺了其他几个中级军官准备叛变,控制住城堡。雷恩迪堡的领主虽然对库吉特人软弱无比,但对待自己人却手段强硬。斯德兰特很快被捕了。在献城之余他才说服监狱士兵和他一起逃跑,最终有两百多士兵趁乱追随他逃到了乡下,被农夫们隐藏了起来。几个月后,库吉特人的主力去了北方,据说库吉特人被北方的伦迪亚堡拖住了,这种传言让斯德兰特痛苦不堪,他知道,伦迪亚堡的名声越响亮,雷恩迪堡的名声就越丑。他甚至想带领士兵辗转前往伦迪亚前线,但是由于本地的士兵不愿意离开家乡,上校只能作罢。再后来,随着局势趋于平稳,斯德兰特接到了率部南撤的命令。

斯德兰特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随着哈劳斯伯爵在北海痛击过诺德人,但是后来的失败让他至今难忘。缺少资历和背景的他难以升迁,只在雷恩迪堡担任一个普通军官,并且一干就是十年。这期间有过几个升迁的机会,但都与他擦肩而过。就在他以为一辈子就要平庸度过的时候,爆发的战争让他看见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可惜后来的事情让他的梦想再度破灭。

现在,斯德兰特上校骑着一匹干瘦的高地马,目光冷峻的看着北方。他的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他背后的掌旗官牢牢的把战旗插在土中。十多年了,斯德兰特一直记得在北海的那些日子里,记得自己是怎样跟着战旗冲入敌阵的。那些鲜艳的战旗、那些勇敢的年轻人、那些震彻云霄的怒吼让斯德兰特总会不自觉回忆着自己年轻的岁月。十多年了,当年豪情万丈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了意气小腿、谨小慎微的中年人。他现在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马缰绳,驾驭着不听话的坐骑,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战斗了吧。斯德兰特微微抬头,看了看微微的舒展在头上的战旗,然后他打量了一下身后的一百多名士兵,这些人一直追随者自己,斯德兰特心中一阵颤动,这些人就是自己最后的战友了吧。

不断有士兵三三两两的加入到斯德兰特的阵线之中,斯德兰特看着他们,在心中愈发的感觉到了绝望。这些士兵破衣烂衫,士气低迷,每个人勉强有一些武器,他们没有拒马去挡住骑兵,也没有强弓去压制步兵。他们只有一些生锈的长矛剑戟,有十几张战弓和为数不多的箭矢,弓箭手们把弓箭插在脚前的土里,方便待会射击取用,几个士官在整理队伍,准备迎接最后一次战斗。

这个时候,难民们远远的出现了慌乱,明显的加快的向海边逃跑的速度:萨兰德人在地平线出现了。

大雾模模糊糊,不知道有多少萨兰德士兵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掩杀过来,斯德兰特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最后一个难民牵着一头小骡子消失在队伍后方的时候,斯德兰特的面前出现了长长的空阔的平原。小鼓声低低的透过雾传来,萨兰德士兵列队前来:雾中的萨兰德人信心满满的逼近了。斯德兰特的两个斥候报告在左翼发现了萨兰德小股骑兵,这些人已经越过了斯德兰特,绕到了他的背后去监视难民去了。不久,斥候又报告了前方有五百余名萨兰德士兵正在缓缓的靠近,分为两组互为照应,徐徐前进。紧接着,不用斥候报告了,五十余名骑兵在斯德兰特的前方远远的掠过,发出了狂傲的嘲笑声。几个斯德兰特的士兵忍不住松开了弓弦,这些箭矢飞了出去,软弱无力的落在了萨兰德骑兵的前方,这种无用的攻击招致了萨兰德人更大的嘲笑。这队骑兵很快的消失在了右前方,很明显,这些骑兵在等待斯德兰特的阵线被撕碎,然后前来包抄溃不成形的士兵。

终于,一抹暗淡的红线出现在了大雾里视野的尽头,像是大地涌出了红色的血液。萨兰德士兵们扛着着笔直的长矛、手持着坚韧的圆盾、握着锋利的弯刀列阵而来。萨兰德人旌旗招展、阵脚严密,简直就像在演习一般。一些骑马的萨兰德下级军官在大声的吆喝着,督导士兵们保持阵型。伴随着脚步的小鼓声在雾气中鸣响着单调而满是肃杀的节奏。

斯德兰特清了清嗓子,“起旗”,斯德兰特命令道。

掌旗官大声的吼出了命令,“起旗”。战旗被立了起来,微微的向前倾斜了一个充满力度的斜角。

斯德兰特准备最后一次检阅一下自己的队伍,他抽出了佩剑,勒马奔向了阵线的左端,从左至右的慢跑而过,士兵们在上校路过的时候扬起了自己的武器。斯德兰特纵马而前,用剑刃碰撞着士兵们的五花八门的武器,感到了一阵心酸。

阵线太短,一瞬间已经到了到了尽头。

人生也短啊,也许马上也该是尽头了吧。

斯德兰特拉开了自己面具的护面,看着士兵们或是热切、或是恐惧、或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爆发出了一腔豪情:今日酣战于此,纵然身死也好过一辈子背负失败者与懦夫的骂名,光荣与梦想总需要有人留出鲜血,自己的一腔热血很久没有沸腾了,难道要等着它凉透了再后悔吗?

最后一战了,后退便是死地,前进或有生路。

战鼓声已经擂响,萨兰德人即将发起进攻。不!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既然是最后一战,那么斯瓦迪亚的男人应该首先进攻他们的敌人!

“士兵们!”,斯德兰特的声音嘶哑的传来,“从今天直到世界末日,我们永远会被记得”,远处传来战鼓声、萨兰德人的咒骂声。

“我们幸运的少数,我们相紧相依的弟兄,谁今天与我一起浴血奋战,谁就是我的兄弟”。战鼓声,风声。

“不论出身怎样低微卑贱,今天的洗礼将使他成为真正的贵族!而躲在斯瓦迪亚腹地的骑士们将懊悔他们不在这里,当任何人告诉他们我们是如何在这里战斗时,他们将感到自己的卑贱!”。战鼓声,士兵们的响应声。

“士兵们!我已经已经无路可退,前进才有希望,前进才有生路!我将与你们同在!”士兵们热切的低吼声。

“这也许是木棍对长矛的较量!这也许是弹弓对弓弩的较量!这也许是破布对铠甲的较量!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要你们只用记住一点就行: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较量!”士兵们热情的呼喊声。

“我们为荣誉而战!我们为自己而战!我们为生存再战!”士兵们大声的吼叫,压过了一切声响。

斯德兰特拉下了头盔的护面,把马头高高的勒起,用剑指向萨兰德人,“士兵们!全线冲锋!”

斯瓦迪亚士兵像疯子一样狂乱的冲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5

萨兰德骑兵赶到战场时大吃一惊。

这些骑兵在距离步兵几里的地方等待着溃军的到达,但是他们最后等来的是一些零散的萨兰德士兵。这些步兵和骑兵一样吃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不到两百个斯瓦迪亚人撵得到处跑的。

萨兰德步兵有四百多名士兵,他们分为两队,一队一百多人,一队三百人。这两队人在前夜突击了斯瓦迪亚人,他们乘胜追击而来,几乎忘记了疲倦。这些士兵在头天夜里都有斩获,经过一夜的进攻,有七千余斯瓦迪亚人和他们数不清的牲畜、财物被萨兰德人控制住。士兵们知道,这次战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只要作战一结束,回到加米奇堡,就能平分战利品。一想到那些娇媚的女奴隶和亮的晃眼的金币,萨兰德士兵就觉得自己幸福无比。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剩下的一千多负隅顽抗的难民击溃。

当萨兰德士兵接到侦察兵的报告后,发现情况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那一千多人里面只有不足两百名战士,剩下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平民。萨兰德人认为只要进攻一刻钟,这些斯瓦迪亚人就会逃跑,那个时候,早就在战场周围待命的骑兵就会把逃兵清理干净。

面对如此不堪一击的敌人,萨兰德的骑兵甚至懒得规规矩矩担任起侧面压制的任务,在头天夜里,当步兵一路逼近阿美拉堡的时候,骑兵们正在平原里左突右冲的驱逐难民,相对于步兵来说,骑兵的体力消耗更大。骑兵消极的在周围等待着,反正敌人装备如同叫花子一样,只要一会功夫就会狼狈逃窜的。

大雾弥漫,骑兵们乐观的观望着战果,虽然看不清战况,但是他们想象着斯瓦迪亚人被屠杀时的惨样。

就在骑兵们稍稍撤离了战场中心的时候,萨兰德步兵们推进着。头天夜里参加进攻的萨兰德士兵来自两个团体:由200名巴瑞耶长矛手组成的雇佣军和300名苏丹国征召步兵。

萨兰德征召步兵来自于萨兰德苏丹国的腹地,这些人的祖祖辈辈就是苏丹忠诚的子民,几百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苏丹的统治方式并且认为这是最好的。

鉴于不断恶化的边境形势,萨兰德苏丹决定向加米奇堡增兵,萨兰德苏丹对加米奇堡极为重视,因为苏丹认为,加米奇堡是日后进入卡拉迪亚大陆腹地的重要关口。这个关口如果控制在萨兰德人的手里,萨兰德士兵就能在无数面新月旗的引领下源源不断的跨过边境;而一旦加米奇堡被敌人控制,那么只需要少数的士兵,就能轻易的切断萨兰德人的补给线。如果不是当年罗多克刚刚经历战争,国力疲弱,萨兰德人是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入主加米奇堡的。

萨兰德的军官们对待两种士兵的态度差别巨大。对于从本国征召的士兵,萨兰德军官们出于同胞之情或者仅仅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财产,往往会照顾有加:行军路程会小心安排,而物资配给则会优先考虑;但是雇佣军则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萨兰德指挥官们向来不信任雇佣军,虽然这些人作战风格勇猛,但却常常不受节制。

雇佣军的工资普遍高于普通士兵也让他们成为了不受欢迎的盟友。普通士兵通常只愿意在最危及的时刻才愿意与雇佣军并肩作战,因为雇佣军往往不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就会逃跑,雇佣军把作战当成了赚钱的工作而非对领主或者国家的义务,这是雇佣军游离于萨兰德战斗核心之外的主要原因。

在萨兰德人的安排下,雇佣军在夜袭中担当了前锋的人物,萨兰德人许诺在战利品的分配上优先考虑雇佣部队,雇佣军领袖也愿意借一次战斗来为自己的部队做宣传。在战斗中,雇佣军士兵有四十人死伤,而在整夜的战斗中萨兰德人总共只蒙受了不到三十人的损失。

这次战斗让雇佣军军官恼羞成怒,因为根据约定,在雇佣长矛手发起进攻之后,萨兰德人就应该进入战场进行支援。但是在战斗中,萨兰德军官们心照不宣的把最硬的骨头留给了雇佣军,直到斯瓦迪亚士兵被击溃才慢吞吞的进入营地。在天亮后,不顾及雇佣军已经蒙受了五分之一的减员,萨兰德人就又驱使雇佣军前去对付海边的一股难民,如果不是作战任务简单,雇佣军军官一定会当场翻脸。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推进后,萨兰德步兵主力接近了那支斯瓦迪亚武装。

就在萨兰德人等待着斯瓦迪亚士兵自行退却的时候,斯瓦迪亚人进攻了。

这群斯瓦迪亚人毫无章法,直接进攻。斯瓦迪亚弓箭手集中射击了三轮后,就割断了弓弦,抽出了武器加入了冲锋,这是鱼死网破的做法。巴瑞耶雇佣长矛手们立即停止了前进,开始列阵。在斯瓦迪亚人冲锋而来的时候,雇佣军军官突然感到了一股心寒:那群斯瓦迪亚人完全就是不惜性命的来进攻的。

“这群疯子”,这个雇佣军军官在心里骂道。作为一个雇佣军来说,为雇主战斗到死是不划算的,那完全是赔本生意。

佣军军官大声的发出命令,在他的几个副官的帮助下,雇佣军士兵收缩了战线,第一排人密集的挤在了一起,用盾牌拼成了一座盾墙,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士兵则将长矛伸出了了盾牌的缝隙,这种防御阵型已经训练了很多次,它可以抵抗住普通的步兵冲击,一旦进攻的步兵锋芒被挡住,雇佣军士兵们就可以缓慢的推进,把进攻的敌军逼退,他们的长矛相对于大多数兵器有长度优势,这让他们可以在盾牌后面从容不迫的攻击对军。

雇佣军士兵的远程部队并不完善,他们不会多花钱去维持昂贵而脆弱的弓箭部队。雇佣军经纪人更愿意把钱投资在便宜的兵种上,他们心里有一本账:一个骑兵的开销可以用来维持三名弓箭手或者九名长矛手。虽然面对不同的兵种,雇主付的钱也不一样,但是骑兵和弓箭手即使工资高也实在很难收回成本,廉价而量足的长矛手等雇用步兵却相对风险小得多。

此时雇佣军军官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盟友:那些土生土长的萨兰德人。

萨兰德步兵没有马上迎上来加厚雇佣军的战线,这些人在发现斯瓦迪亚人的进攻后稍一迟疑,便开始调整方向,继续前进。很明显,他们再一次打算让雇佣军抵挡全部的进攻,自己则进出到斯瓦迪亚人的侧翼,以便安全的消灭斯瓦迪亚人。

雇佣军军官很快发现了萨兰德人的伎俩。憋了一个晚上的怒火终于爆发,他抽出了马刀,命令一个斥候去责令萨兰德人加快脚步。斥候突驰到了萨兰德步兵的身边,说出了长官的命令,这些萨兰德士兵冷冷的看了这些巴瑞耶人一眼,继续的朝着既定的防线推进。再有十分钟,他们就能绕过斯瓦迪亚人的正面。这是很滑稽的一件事情:少数的人担当正面抵挡任务而多数人去完成迂回。

当然,如果考虑到这根本就是两只独立的互不信任的军队,发生这种违反常识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雇佣军军官沮丧的看着自己的使者被人忽视,只得打起精神去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麻烦。他计算着,萨兰德人完成迂回到开始进攻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差不多又要有十多名士兵会出现死伤,这又是一个巨大损失了。

“混账东西!”,雇佣军军官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命令继续收缩阵线,然后策马移动到了士兵后面。当军官刚刚的进入安全位置的时候,第一名斯瓦迪亚士兵撞上了盾墙。军官看着那个身着轻甲的士兵,感到恐惧弥漫了开来:这个士兵完全不顾身边丛丛的锋利的长矛,用自己的长矛劈敲着盾牌,狂妄的想要撕开牢牢咬合在一起的盾牌。笔直有力的长矛刺向他的时候,这个士兵敏捷的躲避着,虽然还是被长矛锋利的边刃割开了几个伤口,但是还是不顾痛苦的大喊大叫,甚至想跳起来刺击盾牌后的士兵。

不止这一个士兵是这样,后面接踵而至的士兵通通像是诺德的狂战士一样不知畏惧,这些人发出极大的吼叫声,完全压制住了雇佣军士兵自己鼓舞士气的呐喊。

一面破烂的战旗被十几个斯瓦迪亚士兵护住,快速的飘了过来。斯瓦迪亚人在看见战旗的时候,变得更加的狂热,他们一边辱骂着龟缩的巴瑞耶雇佣军,一边想尽办法想冲破盾牌防线。

已经有雇佣军士兵发出了惨叫,不是被长矛刺中了大腿就是被刀剑割破了肩膀。好在雇佣军士兵训练有素,他们知道即使受伤,也必须严守队形,一旦队形出现缺口,长矛手们就必须各自为战了,那样整体的战斗力必然下降。

雇佣军军官回头看了萨兰德步兵一眼,那些人已经移动到了雇佣军右后方,这让雇佣军军官稍稍有些安心,再过一会,萨兰德人就会来收拾这些该死的斯瓦迪亚人了。正在思索了时候,雇佣军军官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弓下了身子,一枝标枪刚劲有力的从他头顶擦了过去。军官惊出了一阵冷汗,勒马后退了两步,大喊大叫的去鼓舞士兵们更勇敢些。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斯瓦迪亚人的头领带着两个持剑的骑士慢跑而来。

“懦夫!你怕了吗?”,斯瓦迪亚人在站在战旗边上对着雇佣军军官喝骂道,“你们就只敢躲在盾牌后面吗?”

雇佣军军官感到可笑,这种战术可是斯瓦迪亚人发明的,如果使用防御姿态就是懦夫,那么斯瓦迪亚士兵可没有几个没当过懦夫的。军官知道,这是斯瓦迪亚人在激怒自己。雇佣军军官是老兵油子了,战场上乱糟糟的喝骂声根本不会左右他的打算:牢牢的守成战线,等待侧翼进攻,一旦侧翼被压迫,斯瓦迪亚人再勇敢也无济于事了。

这个时候,斯瓦迪亚军官做了一件让雇佣军军官咋舌的事情,那个家伙从掌旗官的手里面抓过了旗杆,丢开了长矛,策马冲了过来。这个斯瓦迪亚军官的做法激起了斯瓦迪亚士兵更大的热情,他们跟着战旗左右狂奔,人群像是一条凶猛的蛇,在寻找着突破口。

扛旗的军官左右驰突,观察着雇佣军的战线,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里的盾牌手已经受伤,盾牌也被斧头劈出了一个大口子。

“撞开那里!”军官命令道,应声而来的是几个士兵拼命的打击,木头渣从盾牌上面飞了出来,后面的雇佣兵长矛手快速的刺着堵在盾牌前的斯瓦迪亚人,斯瓦迪亚人如此密集,每一击都能刺中目标,但是狂热的斯瓦迪亚人并没有退却,他们继续的咬住这个突破口,想要一举撕裂雇佣军的防线。

终于,那个盾牌手经受不住连番打击,在被刺中两次之后踉跄的退开了,他两边的同伴见机迅速的靠拢,准备在出现损失之前弥合这个缺口。

但是斯瓦迪亚人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让开!”斯瓦迪亚军官柄着战旗冲锋而来,在骑士的道路上,斯瓦迪亚人默契的闪开一处空地。军官勒马挑起,扬起了战旗,把旗杆锋利的末端当成矛尖扎了下去,从那个倒霉的盾牌手头盔链甲衫之间的缺口刺了进去,把他刺透了。盾牌手后面的士兵想扶起他,但是斯瓦迪亚骑士迅猛的冲撞完全无人能挡。这个斯瓦迪亚军官控制着紧张的战马在雇佣军的战线里搅动着,瞅准机会抽出了战旗,在人群里肆意的舞动。

紧跟着军官,两名斯瓦迪亚骑士从缺口突入,用长剑挥舞着,惊吓着企图靠近的雇佣军士兵。这个缺口越来越大,看见了战旗,斯瓦迪亚步兵一拥而入,把雇佣军一分为二。

雇佣军士兵们的素质再次得到了验证:两拨人马上根据自己的人数和站位形成了两个防御单元。

但是斯瓦迪亚人没有给雇佣军太多的时间,人数占优势的斯瓦迪亚人凭借不惜性命的冲击,很快就把雇佣军逼得后退,雇佣军士兵们之中突然响起了巴瑞耶口音的惨呼:“老大跑了!”

雇佣军士兵们回头,看见雇佣军军官聚拢了几个士兵且战且退,往萨兰德步兵的方向逃去。

失去领袖的雇佣军士兵士气大跌,本来就是抱着做生意心态来作战的雇佣军不久就做出了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撤退。

一百多个雇佣军败了,他们希望躲到萨兰德步兵的后面去,在那里,才能够重新列阵,也许还能复仇。他们急急忙忙的奔萨兰德人而去,原本被割裂的战线更加的破碎,变成了杂乱不堪的败退。

终于,在斯瓦迪亚的追击下,雇佣军的败退变成了逃跑。雇佣军士兵成群结伙的被斯瓦迪亚人追着直奔萨兰德步兵而去,大雾弥漫,正在迂回的萨兰德人突然发现雇佣军狼狈的逃来,后面的斯瓦迪亚人穷追不舍。

溃军成了斯瓦迪亚人的武器:这些人不顾萨兰德人的警告和喝骂,穿插着越过萨兰德人的阵线,想跑到后面去,萨兰德人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混乱,有些士兵停止了前进,而其他的却依然保持着行军,阵线的缺口立马出现了。萨兰德军官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数以百计只顾逃命的雇佣军。正当萨兰德人混乱不堪的时候,斯瓦迪亚人以惊人的纪律和默契完成了重组,以一个锥子形的阵型突进着。斯瓦迪亚人的头领敏锐的观察出了几处雇佣军溃军留下的薄弱点,带领着士兵猛攻而来。

已经被溃军弄得士气低迷的萨兰德人很快就被斯瓦迪亚人卷入了战斗。斯瓦迪亚人的背后是大海,他们在战斗中才能看见生的希望;而萨兰德人背后是要塞和财富,他们在战斗中只看见危险和困难。

不久,萨兰德人也被逼退了。

一个人,两个人,一队人,两队人。不断有萨兰德士兵抛弃了战友,跟着雇佣军逃跑了。不愿意逃跑的士兵也被队友挤得不得不后退,有些士官想要聚拢士兵进行抵抗但是很快就被斯瓦迪亚人冲垮。

终于,四百三十多名士兵对一百七十名士兵的围剿,变成了一百多人对四百多人的追杀。

“这也许是木棍对长矛的较量!这也许是弹弓对弓弩的较量!这也许是破布对铠甲的较量!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要你们只用记住一点就行: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较量!”

大雾中的厮杀时隐隐约约的带来了不祥的信息。

等待已久的萨兰德骑兵目瞪口呆的听着传令官命令支援溃散步兵的命令。

“步兵是泥巴做的吗?”骑兵队长纳闷道,他聚集了自己的士兵,喊着号子奔向战场,想去一看究竟。

赶到战场的骑兵不由得都大吃一惊,这种情况可是平生少见。

第一百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6

萨兰德骑兵快来了。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在平原上,步兵一旦遇上骑兵,几乎只能选择列阵固守。骑兵的机动性可以让他们从想要的任何方向冲击步兵,让步兵疲于奔命。

要注意的一点是,虽然骑兵对步兵并非每次都能取得胜利。但骑兵一旦取得了优势,就能通过快速的出击和追杀扩大战果,就算落了下风,也能尽快的逃离战场防止伤亡扩大;同时步兵则相反,他们取得优势的时候,无法将之扩大,而出现了小小的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也就是拥有同样数量和素质的士兵时,步兵一方将很难击溃更不用说消灭骑兵的原因。

斯瓦迪亚有两块优质的产马地,第一片是从苏诺到帕拉汶之间的苏诺平原;第二片则是现在库吉特的南疆:曾被斯瓦迪亚称为南部草原的地区。这两片地区产的马有明显的区别,其中苏诺马体格健壮,爆发力强大;南原马则身材瘦小,但是耐力颇佳。人们认为苏诺马最早由萨兰德沙漠以南传来,考据家认定萨兰德沙漠曾经是鲜花遍地的沃野,直到后来才变为沙漠之前,那里都是马匹自由来往路上通道。而南原马则毫无疑问来自于大山之东,库吉特人的故乡。到近几十年来,维基亚人又给大陆带来了雪地马,这让大陆的马种更加的多样。

马源充足的斯瓦迪亚可以根据各地马匹的性状做出调整,杂交出了很多性状优良的混血马。虽然贵族们向来喜好纯种的苏诺马,但是由于混血马的优良特性实在惹人喜欢,混血马还是很快就在军队之中风靡开来了。人们精心的试验着不同马种的杂交,终于产出了一种极为优良的骏马:它们的维基亚亲戚让它们不惧严寒;萨兰德亲戚让他们跨越沙丘如履平地;而正统苏诺祖先则让其马头高挑,肌肉均匀,爆发力惊人。这类马常被用作军马。

萨兰德人的骑兵多配备沙漠马,这是他们在母国时就一直青睐的马种。这类马性子温和,易于驾驭,很受萨兰德骑兵喜爱。但是萨兰德的皇室和贵族却喜爱一种非常稀有的马,人们称呼其为‘天马’,这类马的身上往往会有一块地方,会不时的渗出暗红的体液,这是‘天马’最特别的性状。对于体液,有的学者认为那是‘天马’自身的汗腺特别;而不少人却认定是有一种专门的寄生虫寄生在‘天马’身上。萨兰德人的祖先在几百年前曾击溃过一个东方帝国的远征军,也就是那个以诗歌和造纸闻名的民族,根据他们的历史,那些人称呼‘天马’为‘汗血马’,据说一千多年前,他们的伟大皇帝曾为了得到‘天马’而动辄出动数以万计军队去掠夺。

现在这支追击斯瓦迪亚人的骑兵小队便主要装备着沙漠马。湿润的天气让这些马有些不习惯,马匹普遍出现了腹泻和暴躁等症状。加米奇堡垒下属的三个农场平时蓄马200匹,足够70人的队伍使用,但是近期增兵,加米奇的萨兰德军官扩大了他的队伍,把骑兵人数增加到了230人。这种大规模增兵的原因是由于几个月前库吉特汗国与萨兰德苏丹国签订的条约,让萨兰德人预感到在加米奇一线会出现冲突,所以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在沙瑞兹集结完毕的人马沿着海岸线一路进入了加米奇。

目前加米奇堡的蓄马不足400匹,马种层次不齐,但是却有230人的骑兵编制。这让萨兰德骑兵的马普遍的有些劳累过度,加之水土不服,骑兵的战斗力已经受了影响。骑兵们已经多次向军官反映过坐骑的问题,但是萨兰德军官却只是做出了将继续订购马匹的口头许诺;于此同时,加米奇堡的下属农场则开始抱怨农场的出产不足以维持这么多马匹,为此他们不得不从哈瓦哈森林里远道的采购并储备粮草。

在经过了一夜的战斗后,萨兰德骑兵的坐骑比他们自己还疲倦。在早上,骑兵的失职并非完全因为他们的懒惰,而是的确情有可原:有些马匹已经精疲力竭的难以动弹了。

在黎明时,一百余接应步兵安排头夜进攻的骑兵们换了马,但是备用马只有七十余匹,只有情况最严重的骑兵们得以更换坐骑。这些人在换马后没有参加进攻斯瓦迪亚士兵的军事行动,而是直奔海边的平民而去,他们接到命令要把难民压往加米奇堡垒。

没能更换马匹的一百余骑兵有些被安排去各地协助驱赶难民,有些被安排监视阿美拉堡的动向,真正参与攻击斯瓦迪亚士兵行动的骑兵只有六十多人。这些人根本没有料到自己需要在最后还要去支援步兵,因为情况太显而易见了:四百多乘胜而来的步兵面对一百多溃军,优势是压倒性的,没有理由出问题的。

但是很遗憾的是,的确出问题了。有些骑兵已经下马休息了起来,听闻任务之后,只得又骂骂咧咧的披挂上马,追随着传令官赶向战场去。

大雾弥漫,视力受阻,传令官也只能根据地上的印记和大致的方向引领着士兵们前进。

六十多人驱使着坐骑一路赶去,他们吃惊的看着地上胡乱丢弃的长矛和盾牌,不由得在心里怀疑斯瓦迪亚人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援助,这根本不像是一百多士兵能干出来的事情嘛。

骑兵们加快了速度,地面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传令官突然停了下来,他惊讶的看着前面,后面跟来的骑兵也逐一停了下来,喘着气看着传令官,骑兵们顺着传令官的眼神看见了地上留下的痕迹,纵然是最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不由得心中惊骇:地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十二具尸体,统统没有脑袋。

一个骑兵大喊大叫,在周围看见了十来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这些脑袋的耳朵和牙齿全被剔除了。

这些士兵大都是雇佣军的着装,少数则是征召步兵的军服。

“队长```”,一个骑兵策马走到骑兵队长身边,一副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

“记住”,骑兵队长几乎面无表情,“这里有一个巴瑞耶人,等会就杀一个斯瓦迪亚人;有一个萨兰德人,等会就杀十个斯瓦迪亚人”。

骑兵们听着队长的约定,心中也燃起了怒火,同时,也涌出了一丝恐惧。

“斯瓦迪亚人就是这么对待俘虏的吗”。骑兵们一想到日后如果被斯瓦迪亚人俘虏,就不寒而栗。

先王曾经指出:人面对暴行,往往会有愤怒和恐惧两种感情。愤怒压倒了恐惧,人便会迸发出强烈的反抗力量;恐惧压倒了愤怒,人就会顺从得如同羊羔。

先王补充道:如果你并不在乎虚名,那么不妨选择更加残暴一点,你的敌人一旦习惯了去恐惧而不是去愤怒,那么你日后在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会轻松得多。

现在萨兰德骑兵们在心中,这两种感情正在做着激烈的碰撞。

周围大雾弥漫,没有人看得见有什么东西。

“去追斯瓦迪亚人吧”,骑兵队长下令道。

骑兵们顺着战场的遗迹开始搜寻,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斯瓦迪亚士兵好像消失了一样。在不远的一些树林里面,骑兵们找到了一些聚拢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步兵,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还夸大了斯瓦迪亚人的力量。

骑兵队长很快接到报告说步兵们遭到了四百名斯瓦迪亚军士的进攻,骑兵队长骑马走到正在报告的步兵身边,用鞭子抽得这个人浑身的灰乱飞,“你这个笨蛋!把你的话里的水分拧干!到底有多少斯瓦迪亚人?”

那个说话夸张的巴瑞耶人抱头乱窜,在遭到一顿鞭打后,他道出了实情:击溃自己的是不到两百名斯瓦迪亚人。

那些不要命的斯瓦迪亚人在驱散了步兵队伍后并没有追多久,萨兰德士兵在奔命的逃跑了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停下来。算起来的话,步兵们与斯瓦迪亚人已经脱离接触一段时间,斯瓦迪亚人至少到达了那场屠杀的空地上,也就是斯瓦迪亚人在处死了十二个萨兰德人后,很可能已经调转脑袋回去了,在茫茫大雾里面,斯瓦迪亚人也许已经与萨兰德骑兵们擦肩而过。

骑兵队长有些丧气,更有些不解:斯瓦迪亚人不往阿美拉堡逃跑反而折回海边干嘛?

这其实是斯德兰特上校的安排。斯瓦迪亚大部队部队根本没有到达屠杀地点,一个叫做特雷西的勇敢士兵被指派带领三十人的小队去兜杀萨兰德溃军,斯德兰特上校命令他:“把他们的武器和装备丢到往北的路上,我们周围的地方应该有一小股骑兵,这些人对我们极其危险,你要负责尽量把他们引开。自己小心,在做完处理后就逃到阿美拉堡去吧,尽量的请求救兵。如果罗多克人实在不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那里吧``````总得有人活下去告诉别人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特雷西早上的勇猛给他的战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些士兵出于对他的敬仰或者出于对活命的渴望,加入了特雷西的小队。特雷西从小便照看着家里的十多只山羊,各种轻浅的动物的足迹他都能一眼看出,而为了捕捉动物而学会的痕迹处理方法也炉火纯青:他命令手下的士兵快速的把稀稀落落的长矛和盾牌归置到一起,然后沿路抛洒。

他知道离骑兵赶到的时间不足半个小时,他们必须尽快的前进。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围攻并杀死了数名萨兰德人,加上在脱离大部队的时候背着的几具尸体,他们制造了一个小小的冲突中心。

特雷西的战友们被头夜里的溃败所刺激,残酷的剔尽了萨兰德人和巴瑞耶人的牙和他们的耳朵,最后斩下了他们的头颅堆在一边。做完了这些,特雷西领着士兵们快速的超左边跑去,聪明的他知道不能向北跑,不然不是会遇上之前的萨兰德溃军就是会被后面的萨兰德骑兵追上。特雷西在大雾中带着士兵们向左移动了差不多三里,然后才转而折向北边逃跑。

斯德兰特没有对自己的士兵做过多的解释,因为那样没有意义。他兵行险招,准备回头去寻找海边的那股难民。

想必这个时候那些人已经被萨兰德骑兵吓得聚在一堆不敢动弹了,斯德兰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拯救平民,而是为了自己打算。一百多人的队伍在平原上实在难以越过十几里地而不被骑兵们找到,但是如果有混乱不堪的难民分散追兵的注意力,斯德兰特就能从容的脱身了。同时难民里的男人们在看见了生的希望后,极有可能激发潜能从而逆转全局。大雾越来越浓,斯德兰特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经验准确的带领着士兵奔海边而去。

在海边的几十个萨兰德骑兵根本没有做好任何战斗的准备,他们像驱赶羊群一样的驱赶着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不时的爆发出哄笑。这些人花了接近一个小时才把难民们聚拢,然后带着他们向东边移动,这个时候,斯德兰特刚刚击溃了萨兰德步兵并且马上调转方向奔海边而来了,谁都不会料到斯德兰特会在小胜之余再行冒险。所以当斯瓦迪亚人扛着旗用萨兰德话大叫着“苏丹败了”,“苏丹败了”冲过来的时候,萨兰德骑兵们大吃一惊。这个时候萨兰德人毫无队形可言,几名当头的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雾中冲出来的斯瓦迪亚人用长矛捅下马来。萨兰德人出现了混乱,斯德兰特手持战旗冲入人群中,“斯瓦迪亚人!萨兰德人已经被击溃了,罗多克人带来了一千名士兵,大家拦住萨兰德人,不要让他们跑了!”

斯德兰特的话只被他周围的少数斯瓦迪亚人听到,这些人已经做好了终身为奴的甚至被虐待致死的打算,这个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在狂喜中都狂热的想去厮打周围的萨兰德步兵。越来越多的斯瓦迪亚人看见别人开始动手,便加入了反抗的行列之中。接近一千只绵羊突然变作了一千只狂暴的狼,可以想象萨兰德人的恐惧,萨兰德人纵马远远的跑开,远远地观望着,他们打量着这些突然发狂的斯瓦迪亚人,在商量着对策。

“这些斯瓦迪亚士兵是哪里跑出来的?北边的那大几百人干吗去了?”这批围堵难民的萨兰德人兀自纳闷着。

这个时候,在斯德兰特和他的士兵带领下,斯瓦迪亚难民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北涌去。

斯德兰特在心中知道,事已至此,就成功了一大半了,只等难民们跑得足够散开,他和剩下的士兵们就能从容的逃开了。

但是情况突然发生了逆转,难民们再次出现了慌乱,在北面,一支成建制的萨兰德骑兵出现了。

你可以利用敌人的失误,但是却不能期待敌人总是失误。骑兵毕竟是萨兰德人的精锐,在发现了自己上当后,萨兰德骑兵马上开始向南机动,而重组了的萨兰德步兵和巴瑞耶雇佣军也开始南下而来。

斯德兰特原本预计的是萨兰德的骑兵能晚到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那个时候便什么都不用顾虑了。但是现在,难民们还没有制造足够的混乱,萨兰德的骑兵便牢牢的锁死了难民们逃离的队伍。萨兰德骑兵们像是看守着猎物的猎手一样看守着斯瓦迪亚人。

先前被打乱的骑兵也加入了新来的骑兵部队,这些人的集结几乎宣判了斯德兰特的死刑。

斯德兰特刚刚燃烧的希望马上被浇灭了。

难民中也出现了波动:“将军!罗多克士兵什么时候到?”、“将军,怎么办?”、“将军,我们进攻吗?还是怎么逃跑掉?”

过于喧闹的难民让斯德兰特出现短暂的耳鸣,什么都听不见。只当他看见一个骑士在他面前大声的呼喊,声音才再一次灌入了他的耳中:“上校!我们突围吧!”

斯德兰特还没有做出答复,难民们便在萨兰德骑兵的驱赶下向海边退却而来。萨兰德骑兵似乎不再如同早上那些只是驱赶斯瓦迪亚平民,这些人现在抽出了马刀,见人就杀,难民们被吓破了但,蜂拥向南跑去。斯德兰特的士兵夹杂在难民之中,也被裹挟着涌向海边。

不多久,海潮的声音和发湿的空气已经告诉了斯德兰特:他们马上就要被挤下海了。

萨兰德骑兵们似乎还不知足,他们继续驱赶着斯瓦迪亚人逃跑,在萨兰德骑兵的背后,留下了十多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这些死者的恐怖让斯瓦迪亚人明知前面就是海还死命的向那里逃去。

“真的结束了吗”,斯德兰特再次浮想出这种疑问。

萨兰德骑兵大声的吼叫着什么,左右的飞奔,用弯刀砍伤一个又一个军民,纵马踩踏着摔倒了的难民。

“马上我也要死了!和这些难民一样!”斯德兰特绝望的想着,在早上,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思想准备,但是出现的生的希望让他的信念一下的垮塌了,他现在不可能像早上一样绝决了,人一旦对生有了期待,就会无限的惧怕起死亡来,这种惧怕会衍生出巨大的不甘心。“上帝啊!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你这个混蛋!难道就不能显示出一点神迹吗!”

萨兰德人本来是要把大部分人杀光才开心的,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神迹出现的话。

斯德兰特到死前也一直记得,他的背后海面上突然想起了呜呜的号角声。他惊讶的回头。

上帝给他派来了一艘船。

海风吹散了一些浓雾,一艘船远远的出现了,接着,陆陆续续的,又有更多的船从烟雾之中慢慢的浮现。

人们在战后才知道,吹响登陆号角的船有一个漂亮的名字,那个名字是苏诺城边很安静的一个小山谷。

白鸽谷。

第一百零一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7

斯德兰特看着罗多克人从海里面源源不断的登上岸来。

罗多克海军一直在海岸线附近游弋巡逻。萨兰德的海军曾观察过这些人,他们发现罗多克海军从来没有做出要作战的姿态,这些船好像一直只是运送着物资。萨兰德人虽然不相信这些怪异的大船是罗多克人为了救济难民而远道派来的,但是也没有对这些船给予太多的关注。随时时间的推移,萨兰德人在进行陆上进攻的时候,仅仅只是知会了苏丹海军一声:“注意观察罗多克运输队的动向”。

萨兰德人终于为他们的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精疲力竭的萨兰德部队在历尽了波折后,遇上了了四百多罗多克精锐士兵。

罗多克人分乘24艘小艇从主舰群出发,开始向海边靠近。在数周前从杰尔喀拉装货完毕后,每艘船的士兵都增加了,白鸽谷号的弩炮小队增加到了四组,与此同时,一个人数为80人的长枪小队登上了白鸽谷号。这些人装备着又厚又大的方形盾牌,配备着长枪和军用锄,身披轻便结实的中型盔甲,这让他们攻防兼顾,战场适应能力惊人。这些士兵并不受白鸽谷号节制,他们是单纯的‘乘客’,白鸽谷号以及其他的战船只负责运送他们到加米奇沿海,在需要的时候投送这些士兵登岸作战。

这样的小队还有十来支,它们分别登上了不同的新军战舰。海军这次把大部分新军战舰布置到了加米奇外海,很明显,海军认为这个地方是战略上的重点。伊诺尔将军在一次海军内部会议上就分析过那个地方的形式:在罗多克与萨兰德全面介入后,萨兰德的重点将是守卫住加米奇堡,同时横穿哈瓦哈森林向北支援库吉特人。

伊诺尔决心要增加在加米奇地区的海军力量,不能让陆军独大,单独的收复加米奇堡。

在黎明之前,加米奇湾上的几个罗多克码头就接到了萨兰德人进攻的警报,码头上的驻军立刻通过燃放信号烟去通知海军,但是突然起的大雾让这行动破产了。罗多克码头驻军只得派出了巡逻舰去寻找海军主力,海军正在固定的航线上等候消息,一接到报告,军舰即刻调转了航向。

阿美拉的罗多克士兵接到的命令是:“不可轻举妄动”,但舰队里的罗多克士兵则获准可以表现的更加具有进攻性一些。当舰队司令得知萨兰德人正在向海边驱逐一股一千多人的军民的时候,舰队立即朝着那个方向开拔,经过几个小时的航行,舰队已经抵达了外海。这个过程中,斯德兰特已经第二次被萨兰德人逼向海边了。

与其说罗多克人的到达对斯瓦迪亚人来说是一个上天赐予的奇迹,还不如说这是斯瓦迪亚人自己争取来的奇迹:在那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如果斯瓦迪亚人没有进行拼死抵抗或者行事鲁莽一些的话,即使罗多克人到达了,也无济于事了。

古代的先知曾说:人必自助,后天助之。

萨兰德骑兵看着已经到嘴的肉被人抢走,感到懊悔不已,但是他们还是最终选择退走了。

这些骑兵虽然渴望胜利和复仇,但是他们知道,罗多克的生力军已经严重的左右了战局的发展,再战斗下去的话,是得不偿失的。萨兰德骑兵们发挥了其灵活作战的特点,在罗多克人登陆之前尽可能的屠戮了斯瓦迪亚人后朝着东北方向撤离了。骑兵中有一小队奔北方而去,这部分人是去通知萨兰德步兵和巴瑞耶人撤退的。

斯瓦迪亚人从来没有这么的感觉到罗多克人是兄弟过。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斯瓦迪亚人哭着拥抱着破浪而来的罗多克人。很多斯瓦迪亚人认为这是上帝显圣,很多人跪在潮水之中,亲吻着海水,感谢着被救赎。

白鸽谷号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而它的船长甚至亲自的参与了登陆,它的大副拗不过船长只得一同参与了登陆。霍.阿卡迪奥第二成为了第一批踩在海浪里面走上海岸的人。

斯瓦迪亚人们在激动的跟他打着招呼的时候,震惊于他满口的苏诺腔。

“这是帝国的军队吗?”,斯瓦迪亚难民们询问着他。

“不是,但我是斯瓦迪亚人”。阿卡迪奥船长跟他的同胞说着。

我父亲的这番话被一旁的罗多克军官们默默的听在心里,没有人说什么,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恩,他从来只认为自己是一个斯瓦迪亚人”。

难民们不愿意再动弹了,他们看着近海停泊着的舰队,认定了海边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他们都不愿意在大雾之中越过凶险重重的加米奇盆地。但是罗多克士兵们却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了,他们要去阿美拉堡,难民们在得知罗多克人的打算后,只好在精疲力竭之余跟着士兵往北走去。

人群之中爆发了小小的争论,是“白鸽谷号”的船长和罗多克军士队长争吵着下一步怎么办。

“船长,谢谢您的搭载,但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登陆后尽快进入阿美拉堡,不是去解救难民。”

“可是现在难民们已经被押往加米奇堡了,如果在天黑之前我们没有行动的话,就会有几千人成为俘虏。这些人是专门来罗多克寻求保护的,但是在罗多克的土地上,他们成批成批的沦为奴隶,你说在日后罗多克军人还有什么荣光可言?”父亲质问道。西撒很尴尬,他知道此时出击没有道理,但是他同样知道是无法劝阻船长的,西撒有些懊恼船长一直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以为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抱歉,船长。您将要如何带领您的士兵我不管,但是我要对我手下四百多名士兵负责人,我必须带他们第一时间前往阿美拉堡,不能过久的滞留在加米奇平原。”说着,罗多克军官便带领着自己的士兵还是前进。

“将军”,父亲追上了那位军官,“您也听见刚才那些斯瓦迪亚士兵的话了吧”。

“是的”,那个军官点点头。

“那些萨兰德人已经连续作战了一个晚上,他们的步兵在今天早上也被击溃,现在整个萨兰德军队已经士气大降而且疲惫,而将军的部队却是未经战斗的新锐,士气高涨且休息充足;其次,萨兰德人早上以压倒性优势尚且被斯瓦迪亚人击溃,说明他们的战斗力和组织性已经下降到了一个可笑的水平,将军此时出击,必能大胜;第三,斯瓦迪亚士兵如果得知您去解救难民,一定会自愿做将军前驱,您只需要远远观望,如果斯瓦迪亚人旗开得胜,您就率军而进,如果斯瓦迪亚人受挫,您就勒兵观望掩护他们撤退就行了。有了这三天,将军要么什么都不损失,要么就会建立奇功,这种机会将军不取,我实在为您感到不值得。刚才我说要救斯瓦迪亚人只是一个借口,即使万一有人不满您擅自行动,在这种斯-罗合作的大前提下,是不会有人会难为您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将军,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冒险,请借我一百士兵,加上我自己的四十亲兵和一百多斯瓦迪亚士兵,同时我还能从难民之中发动两百人,这些人一定能打得萨兰德人措手不及的。”

父亲的话给罗多克军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时,您知道,加西亚将军对我的行动向来是支持的”。罗多克军官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加西亚将军相当青睐的青年俊杰,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可见有些过人之处。在我父亲的再三催促下,罗多克军官最后同意抽派一个小队80名士兵和2名军官支援我父亲。父亲喜滋滋的收编着这些人,然后去给斯德兰特说明了情况。

父亲没有想到,斯德兰特反对的态度比罗多克军官还要强烈,父亲自然不知道斯德兰特一早以来的心路历程。

“年轻人,斯瓦迪亚士兵必须以保护难民为职责,我们必须带着难民前往阿美拉堡。如果贸然行动,我担心我们还没有解救出其他的难民,现在的这批又会沦入敌手。这一点我必须考虑。还有,萨兰德人在加米奇平原上恐怕有超过五百的萨兰德人可以作战,他们还有骑兵,我无法想象主动进攻的话,我们有什么胜算。”斯德兰特想劝退我父亲。

“先生,您刚刚不是还在给我们说你们是如何以少胜多的吗?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这一点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相信,我的士兵已经有一部分前往阿美拉堡了,即使我死了,也会有人记住这里的故事。请你不要怀疑我们,这一百多个男人的荣誉你最好尊重一些。”

“我丝毫不怀疑您,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动手的话,萨兰德人就能成功的把我们的人抓进加米奇堡,拖到以后的话,我们不可能再救下这群人了,就算能的话,也不会再想今天这么容易了,您要仔细的考虑啊。稍不留意,您就会背上骂名的”,父亲指了指身边的难民,这些人有些已经听见了父亲和军官之间的谈话。

两个斯瓦迪亚骑士走过来,向父亲表示了感谢,父亲对他们点了点头,表示了对他们的敬佩。

“斯德兰特将军,我们是和罗多克人一起撤退吗?”其中的一个骑士说道。

“不”,在斯德兰特开口之前,父亲抢到:“斯德兰特将军准备带领我们去解救更多的难民,我已经带着一百多人准备接受斯德兰特将军调遣了”。

“是吗?!”那个骑士露出了自豪而狂热的表情,“将军!六年之前我在帕拉汶受封为骑士,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决定即使付出生命也要捍卫骑士之道,这次即使死去,我也毫无怨言,我将追随您直到世界尽头!”

说完,这个骑士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向了坐在地上休息的斯瓦迪亚士兵,在那里,骑士大声的宣布了斯德兰特上校的决定,已经精疲力竭的斯瓦迪亚士兵不得不撑着武器站了起来,坚定的执行着将军的命令。斯德兰特已经累了,但是却被逼到了风口浪尖,那种感觉,一点都不比被萨兰德人逼到海边来的好受。

难民们似乎对于解救其他的人反应冷淡,只有一百多人加入了斯德兰特上校的队伍,剩下的人都低着头跟着罗多克士兵们北去了。海军带来了足够的长矛简单的武装了这群人。不久,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便出发了。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的战旗交相飘扬,引领着这支队伍走进了浓雾之中。

西撒走在我父亲身边,“你确定我们能赶跑萨兰德人,然后带着上千人回去吗?”

“不确定”,我的父亲答道,“但是这样做,我能心安一些”。

西撒愣住了,“你能心安一些!这么多士兵谁没有妻儿老小?你的同胞们已经战斗了一整天,他们现在已经证明了他们是英雄,但是你却在带领他们走上一条极有可能万劫不复的道路,这么多人陪着你去冒险,居然就是为了让你能安心一点!”

面对西撒的怒火,父亲没有说话,只是回头大声的吆喝着士兵们加快脚步。

斯瓦迪亚士兵们对这个身为罗多克军官的斯瓦迪亚人感到很不解:他带着罗多克人解救了斯瓦迪亚人,但是对待斯瓦迪亚士兵却比萨兰德人好不到那里去。

士兵们被催促着加快脚步朝着东边追赶,罗多克士兵们已经知道萨兰德人有骑兵的支援。以纯步兵的队伍去追赶步人数占优势的步骑混编部队,谁都感觉这件事情很荒唐。

但是阿卡迪奥船长却在心中早有打算。

萨博马瑞恩曾告诉他,在加米奇盆地东南边,去加米奇堡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道曾经兴旺的山岗。那里现在满是枯木,有一大堆残破的遗迹,加米奇的农夫曾经每年秋收都会把粮食运到那里加工成面粉;

萨博马瑞恩告诉我父亲说:那里居高临下,只要抢先进驻,通过伏击可以消灭人数多得多的敌人;

萨博马瑞恩说,那里名叫磨坊山,有十二座巨大的磨坊,在磨坊之间有大片的谷仓废墟,很适合埋伏。

萨兰德人新败之军,又要押运几千难民移动,速度必然很慢。只要在傍晚之前赶到磨坊山,扼守住萨兰德人的必经之道,就能出奇制胜。

为此,我父亲只得不断催促士兵加快脚步,士兵们怨声载道,这出于对陌生长官的不信任和对急行军的反感。但是父亲知道,即使晚上一刻钟而被萨兰德人发现了,这次伏击就会失败,他不得不催促士兵们继续前进,甚至用上了马鞭。

西撒从心底可怜那些士兵,特别是那些斯瓦迪亚人,他们脸上的疲倦和无奈是无法伪装的,这些人进快到极限了。

在下午四点的时候,磨坊山的路牌突然从浓雾之中露了出来,不及休息,父亲就说服斯德兰特上校带领着士兵上了山。斯德兰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不满,他不愿意再与我父亲一起行动了,在那片废墟里面,斯德兰特要求分头行动。父亲只得同意了斯德兰特的要求,在征求了斯德兰特的意见之后,他们选定了埋伏地点。

那是一大片废墟,在过去,这里是络绎不绝的农业中心,但是现在,这里却聊无人烟。那十二座磨坊已经大部分垮塌,只剩下了几座峭楞楞的立在大雾中,扇叶已经落尽,看起来十份萧索。

海军士兵们带来了六十架弩,这些武器被平均分配到了几组士兵之中。斯德兰特上校的士兵以一个磨坊和周围的谷仓为掩护,进入了埋伏位置;罗多克人和难民军则主要躲在路边的灌木从中。天气已经入冬,父亲突然看见了一边一株长势鲜艳的山茶树,上面甚至开出了几簇红如火团的花朵。已经入冬了,南国风物果然不同。

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面,所有的士兵们就已经就位完毕了。具后来很多斯瓦迪亚士兵说,很多士兵一进入埋伏地久倒头睡了过去。

在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之间,是一片大大的空地,过去这里是晒谷场,现在,我父亲准备把这里变成萨兰德人的死敌,接近三百多人的埋伏队伍坐在这里待命,等待着萨兰德人的到达。现在这里的地面很平整,没有痕迹,看来萨兰德人还没有到达这里。父亲正在庆幸的时候,前方便传来了马匹的啸声,萨兰德人!山茶树的花朵耀眼的绽放着,马上比它的花朵更加鲜艳的血液就要湿润它的根苗了。

联军只早到了半个小时。很险,稍微晚一刻,斯瓦迪亚人就有可能迎头撞上萨兰德人的队伍。从而使计划失败。

这里的山梁上,杂木林立,骑兵施展不开,萨兰德的步兵们也只是垂头丧气的照看着斯瓦迪亚难民。那些难民哭哭啼啼的被用绳子拴在一起,慢慢的向前走着。父亲的周围,是屏住呼吸的罗多克人,很多罗多克弓弩手端着弓弩默默的看着下面的萨兰德人,只等一声令下,就会开始攻击。

弓弩手们相当紧张,他们必须仔细的瞄准,不然就会射中平民。好在这些萨兰德人不敢离斯瓦迪亚人太近,远远的站开在一边,等会弓弩齐发之下,第一波攻击就能够击倒一二十名萨兰德人。

父亲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他看了看周围的的弩手,觉得有些异样。这种感觉他在白鸽谷上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私下里打量着自己一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大学期间的温泉之旅时就被人这样看过。

经过接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有一千多斯瓦迪亚难民走了过去。萨兰德骑兵部队也已经走过了一大半,当一个雇佣军军官摸样的人骑马走过来的时候,父亲知道时机到达了。父亲示意身边的三个弩手瞄准这个雇佣军军官,一个弩兵可能有三成的机会狙杀掉一个五十米开完的人,但是三个人一起射击的话,这个几率就大得多了。

那个军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个巴瑞耶人在早上刚刚遭遇了平生少有的失败,这个时候,他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抬头看着大雾的这个方向,看见了在浓雾尽头的灌木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这个巴瑞耶雇佣军军官停马仔细的看了看灌木丛中,皱紧了眉头,:“那些```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是什么呢?啊!那是士兵!”

巴瑞耶人刚想大叫起来,三枝弩箭便前前后后的奔他而去。第一支射中了他的坐骑的后腿,疼得他的马高高的站起,大声的嘶鸣;第二枝则扎在了扬起的马匹的脖子上;第三枝击中了军官的左肩,砸出了一小团飞溅的血肉和铠甲碎片,军官和他的马一起摔倒在地。军官敏捷的在自己的腿被马压上之前挣脱了马镫,跳了开来。他受了重伤,倒在一边,被几个巴瑞耶人架走了。

萨兰德士兵们今天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看见雇佣军军官被击倒,这些人甚至进入了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期,在短短的几秒中里面,萨兰德人就被接二连三的射翻在地。然后萨兰德人才反应过来,左左右右的逃散开来。就在难民之间出现骚动的时候,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冲了下来,蹲着躲在乱石后的萨兰德人很快就被揪了了出来处决掉,前后的萨兰德人不知道出现了什么事情,三三两两的跑来看发生了什么,却马上被罗多克人或者斯瓦迪亚人杀死。

斯瓦迪亚人用匕首割断了难民手上的绳子,以难民为前驱,几百名以逸待劳的士兵冲下了磨坊山。那天战斗直到天黑才结束,总共有两千两百名斯瓦迪亚难民得以逃脱,后来其中的一千九百名安全的抵达了阿美拉堡,剩下的人则陆陆续续的逃到了海滨,有些甚至越过了车勒兹山口,进入了杰尔喀拉省。

萨兰德人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几乎是一触即溃。

斯罗联军没有创造出太大的战果,总共只杀死杀伤了五十余名萨兰德人。在天黑之前,不敢久留的联军便带着斯瓦迪亚难民一路西行而去。

这一股难民的运气很好,但还有一股人数更多的难民便没有这种运气了,那些人被带领着绕过了磨坊山,在当天的深夜到达了加米奇堡周围,第二天,便被人押运离开了加米奇堡,很多人最后沦为了奴隶。

联军这边的伤亡可以不计,第二天在阿美拉堡集结的时候。父亲向罗多克军士的军官交回了那一小队的指挥权。那个军官对我的父亲表示了祝贺,西撒却显得有些沉默。

士兵们和难民们大声的欢呼着,往士兵的头上抛洒着染成五颜六色的树叶和布片。战争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

就在几个月前,当伦迪亚堡的城门被攻破时,迪米特里听见的库吉特士兵们也是这样欢呼的。

第一百零二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8

迪米特里知道最后的时刻就快要到来。

现在莱特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坐在一堵矮墙的边上睡着了。

在凌晨的时候,士兵们再一次击退了库吉特人的进攻。库吉特人知道城堡里的人就快撑不住了,攻击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一天都会进行两次以上的进攻。

在去年冬天结束不久,伦迪亚堡就被围攻了。在最初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库吉特人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均被打退之后,就暂缓了攻击行动。某一天早上,大概是三月底的某一天,迪米特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大部分库吉特人正在开拔。库吉特人赶着牲口带着族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了西方,迪米特里知道,这些人绕过了伦迪亚堡直奔内陆而去了。

经过几十天的拖延,后方的人一定早就知道库吉特人入侵了。况且自从开战以来,伦迪亚堡的驻军司令克莱德将军命令每天燃放大量的动物粪便,让黑烟冲天而起。战前士兵们曾试过,在天气良好的时候,在阿密尔森林里的高地上就能看见这黑烟,伦迪亚堡在森林里面设置了数个观察哨,一旦这些哨点看见黑烟,就会派人侦察伦迪亚堡的情况,如果伦迪亚堡有变,这些人就会立即通知沿途的村镇设防,并一路的回到德赫瑞姆报告。

库吉特人出现的时候,士兵们正百无聊赖的等待着春天的到来。那个时候草场已经泛着绿意,天空高阔。气温开始变得暖和,在向阳的墙根睡上一个下午是难得的享受。农夫们会在城堡的边上搭上临时的帐篷,出售一些新出的农产。莱特没事的时候回去买点新酿的果子酒和便宜的野味。农夫们为了取得军官的照顾,价格给得相当的公道。

森林里面出的一种黑蘑菇是士兵们最喜欢的东西,这种东西跟肉放在一起炖上一个下午,香气可以让所有的人发狂。迪米特里在依林达哈老家的时候,常常在初春去采摘这种蘑菇,自幼得不到什么照顾的迪米特里自己练得了一手的好厨艺。迪米特里总是和莱特没事的时候就四处打量,把一切能够变成美味的东西带回去。

有一天,一个农夫给莱特贿赂了一只熏过的火腿。莱特假意推却了一番,但是军队里清淡的伙食让莱特腹鸣如鼓,最后他给了几十个铜板把这只火腿带走了。这么便宜的价格,几乎等于白送了。莱特一路在商人那里买了晒干的萝卜片,一些鲜美的茎块还有一些小鱼干,然后急匆匆的回了城堡。莱特托人告诉迪米特里:“速归,有要事相商”。

迪米特里知道莱特与我父亲关系好,以为是罗多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便马上在交接了岗位跑了回来。迪米特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大门的时候,莱特正在往一口吊锅下面添柴,锅里面的东西煮的正沸。迪米特里急急的问莱特什么事情。莱特一点都不像有重要的事情的样子,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请迪米特里来吃顿饭。迪米特里满脸的无奈:“我今天当值呢,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说我背疼提前离岗了,要是将军看到```咦?这是什么?”

迪米特里好奇的走过来,眼睛突然闪出了渴望的光芒:他看见了满桌的新鲜蔬菜、一篮子白面包、几块黄油、一方奶酪、装的满满的酒囊和一只看起来很棒的火腿。

莱特忙得焦头烂额:“快点,我整到这些东西已经尽全力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迪米特里没有说话,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和皮手套,拿起了一边的木勺去搅拌锅里面的东西。迪米特里从自己那里弄来了盐和一些辛辣的调料,不久之后,两个人就在煮的旺旺的锅边吃了起来。

刚刚吃一会,克莱德将军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斯洛因.莱特,我听说你染了风寒,见鬼,士兵还说迪米特里今天也病倒了,我来看看你们俩。迪米特里不在他的房间里,有人说看见他回去了之后又到你这里来了”,迪米特里和莱特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推开了,“莱特,你在吗?”

将军被两个正在大快朵颐的年轻军官惊呆了,三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将军眉头紧皱,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在两个年轻人头上伏下来仔细的盯着锅里面的东西。迪米特里心想完了,这次被莱特害惨了。克莱德将军素来治军严厉,虽然私下很和蔼,但是这次迪米特里和莱特是私自离岗,被处罚也没有人会多说一个字。将军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他深深的看了看迪米特里和莱特一眼,这两个年轻人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处罚的准备了。

将军喉咙动了动,似乎已经决定了处理方案。迪米特里在心中祈祷,最好是被罚守夜什么的就好了,如果被罚当众鞭刑就丢脸了。

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对迪米特里说:“够三人吃吗?”

那天晚上,军医找到了克莱德将军:“阁下,我听说您今天下午出现了不适,在视察了年轻军官的住所之后就回家休息了。现在春天还很寒冷,我实在为您的健康担忧,同时我还听说,您之所以去视察军官,是因为这些人中间出现了伤寒等症状。我希望能增加他们伙食里面的肉类,用来增强年轻人的体质,这是我衷心的劝告,希望您能采纳”。

克莱德将军感谢了军医的克忠职守,但是却没有同意增加伙食里面的肉类,“据我所知,这些小崽子们倒不是很缺肉吃”。

克莱德将军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在晚上,喝了酒的克莱德将军感觉非常口渴。他起身摸索着找水壶,突然听见远远的城垛传来惊慌失措的吼叫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克莱德走到了窗边,看见身下的军营里面,不断的有灯火亮了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传令官没有敲门就撞开了将军的房门的时候,克莱德将军已经穿好了制服,等着汇报了。

“将军,草原人突然开始进攻,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一样。”

早在几天之前,克莱德就警告过那些在边境线上游荡的草原人。克莱德告诉他们,一个月内,如果站在伦迪亚堡上还能看见一个帐篷,斯瓦迪亚巡逻队就会视每一个草原人为响马并予以缉拿。克莱德还写信告知了库吉特在边境上的几个哨点,让他们把那些草原民弄走,但是这些库吉特边防军迟迟没有回信。

克莱德将军召集了斥候队长:“草原人是怎么过来的,你的人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将军!从上个月起,就有马队在周围游走。这些人来去如风,况且我们离边境只有一里,库吉特人要跑来实在太容易了。我手下的士兵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现在看来,那些迁徙来的草原人,十有八九就是士兵伪装的”。

克莱德将军对此也早有耳闻,他料到那些草原人心怀不轨,但是他认为这些人只是被库吉特汗国授意前来骚扰的流民,没有把他们当成正规军。

现在克莱德将军在突如其来之间便陷入了被围困的境地。库吉特人迅猛得如果草原上冰冷的风,想要一鼓作气的摧垮伦迪亚堡。

伦迪亚坚固而高大的城墙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虽然库吉特人很神奇的装备了大量的攻城武器也没有得逞。克莱德将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一直怀疑,是不是罗多克人在帮助库吉特人,因为库吉特人运来的大量的攻城器械都是明显的罗多克风格。直到莱特过来给克莱德报告了其在杰尔喀拉一年的大学生活之后,克莱德才痛感库吉特的处心积虑。

“那个里面,可能有你的同学啊!”,克莱德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库吉特人说。

伦迪亚堡被彻底的与周围的村镇切断了联系。在刚遭受进攻,伦迪亚堡就燃放了警报火焰:在伦迪亚堡的最高塔,一个柴堆被点着,耀眼的光芒直刺夜幕最深处。但愿周围的村庄能在看见警报之后有所反应。

首夜的进攻库吉特人占了便宜,毫无准备的斯瓦迪亚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混混欲睡的守夜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死在城下的哨点里。库吉特人一定是早有准备,他们的攻城器械可能早就分段藏在周围的森林里,在夜里临时的拼接而成。有些段城垛甚至已经被库吉特人控制住了,如果不是援军的及时登城,又把库吉特人赶了回去,伦迪亚堡几乎在一开战就被人拿下了城墙。

在努力的拼杀了一夜之后,斯瓦迪亚人付出了九十人伤亡的代价把库吉特人挡了回去,这个损失对于只有不到一千名士兵的堡垒是巨大的。周围的村庄也许还可以动员出相同的士兵,但是现在不是秋收前后,没人有会想到库吉特人选择这个时候进攻。一千个民兵如果能有两百人穿越围城部队补充到城堡种也好啊。

库吉特人参加强攻的部队有九百余人,这只是先头部队。那天的黎明被库吉特人的马蹄声打碎了。整个平原在库吉特人的淫威之下颤抖。莱特突然感到了一股兴奋,特别是当他看见远处源源不断的汇聚过来的库吉特骑兵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轮血色朝阳正在升起。

第一百零三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9

库吉特人一开始根本没把伦迪亚堡当回事。

一个距离边境只有一里,武备一般且毫无装备的城堡,是无法抵挡拥有新式战术的库吉特人的。库吉特人甚至在最开始的攻城之后就放缓了进攻节奏。伦迪亚堡成了库吉特人检验新式武器的绝佳练兵场。

迪米特里在伦迪亚堡被围困之后的第三天,看见远远的平地上,一架扭力抛石机以惊人的速度抛射出了一枚石弹。这枚石弹的弹道显然偏高,从伦迪亚堡的城垛上空十几尺的高度掠过,最后砸在了一个草料场里面。迪米特里奉命前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这枚石弹雕工细腻,成一个完美的球形,重达一百六十磅。石弹从天而降,把草料场的一角砸的尘土飞扬。

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不断的射击,库吉特人掌握了最精确的角度。每个小时都有数十枚石弹腾空而起,陆陆续续的砸在伦迪亚堡坚硬的石墙上。

迪米特里在观察塔里面观察过库吉特人,人数超过了三千,周围还有陆陆续续开拔而过的部队。除开南面以外,整个伦迪亚堡被围得水泄不通。

在三月末,观察塔毁于连续的石弹攻击。那天早上两枚石弹把观察塔的顶棚掀翻,压伤了里面的一个士兵,在傍晚的时候,一枚石弹终于命中了观察塔的支撑梁。三分钟的时间里面,那座漂亮的塔楼的上半截就碎成了地面的一堆砖头。

为了时刻观察周围的情况,莱特指挥着民夫用贮备的木材拼成了一个可以临时组装的升降塔,在黎明,士兵和民夫就会把这个塔拼装起来,在库吉特人攻击之前观察完毕,然后拆除塔楼。

库吉特人的使者来过一次,这个库吉特人的带来了一个翻译官,把他说得话逐句的翻译成斯瓦迪亚语。那是莱特最失败的一天,因为这个翻译官名叫布瑞尔。

库吉特人要求斯瓦迪亚人放弃抵抗,献出伦迪亚堡,这样的话士兵可以安全的进入一些受库吉特人监视的农庄,等待战争的结束。库吉特人许诺,在那里,斯瓦迪亚人只要不逃跑,做什么事情都行。

克莱德将军问莱特:“听说你会一些库吉特话?”

“是的,将军”。

“骂人的话会吗?”

“会的,将军”。

“骂他”。

布瑞尔脸色铁青,听着莱特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克莱德将军的命令。库吉特的使者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这群斯瓦迪亚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使者说:“既然这样,我此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我回头得写一封信告诉哈尔玛乡下的领主们,得开始多修修农奴的窝棚了。”

这段话布瑞尔没有翻译,布瑞尔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对莱特说:“我说过,库吉特人还会弹奏那把冬不拉琴的,你带在身边了吗?”

从三月末开始,库吉特人又开始进攻了。石弹把伦迪亚堡的石墙砸的千疮百孔,库吉特人带倒勾的攻城梯死死的钳住了伦迪亚堡的城墙,草原士兵们拥盾而进。但是斯瓦迪亚人一次又一次把库吉特人打了回去。

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周围的树林几乎都被采伐光了,这些树林变成了扎在伦迪亚堡的无数枝箭。库吉特人的进攻显得越来越气急败坏,此时伦迪亚堡内的守军已经不足七百人,而且伤员很多。因为担心瘟疫,每天晚上都会有阵亡的士兵被焚毁在城堡之中。

伦迪亚堡一直有一个习惯,每隔七天,士兵们就会在深夜点亮一团火焰,告诉周围的村镇:“伦迪亚堡固若金汤,伦迪亚堡没有放弃”。

在伦迪亚堡被割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之后,这个传统被继承了。已经沦陷的斯瓦迪亚边境,无数次在夜晚被伦迪亚堡的火光照亮。‘伦迪亚堡之火’在很久之后一直被斯瓦迪亚的士兵们奉为胜利的象征,斯瓦迪亚东军的军旗与别的军区不同,在那只狮子的背后,多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便是用来纪念斯瓦迪亚人在伦迪亚堡那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与高贵的。后来,当东部的士兵们哗变时,他们抛弃了作为帝国士兵的一切,但却唯独的保留了战旗上的一团火焰。

库吉特人发现,在斯瓦迪亚人的有效组织下,库吉特人的人数优势被伦迪亚堡的高大城墙抵消了。随着夏天的到来,那座城堡已经成了库吉特人如鲠在喉的东西。库吉特人估计斯瓦迪亚人不可能有超过七百人的力量了,但是库吉特方面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这些临时征召的草原士兵对于野战从来不会觉得痛苦,但是对于攻城这种繁琐复杂的技术战争则显得不适应。

斯瓦迪亚的水源来自于城北的一条小河,斯瓦迪亚人修筑了一个水渠,把清凉的河水引入堡垒之中。但是这石渠成了第一批被库吉特人毁坏的东西,在事后,库吉特人非常的后悔,因为如果不切断石渠而改为向里面投毒,是可以造成大得多的伤亡的。

伦迪亚堡在断水后被实施了限制供水制度,参与守城的士兵一天有一升清水和一升的葡萄酒,没有参与守城的士兵与民夫则被要求在地堡里面静养,配给减半。

每一个雨天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都是上天的眷顾,所有的屋檐下都摆满了瓦罐。而掘井匠人在第一时间里面修补了伦迪亚堡常年不用的一口水井,这口井在夏天结束的时候也不出水了,因为库吉特人在低地掘开了水脉,地下水顺着库吉特人掘开的缺口流走了。

莱特在一次爬上观察塔的时候被流矢击中,从塔上掉了下来。那之后迪米特里就如同在做恶梦一样。库吉特人断断续续的进攻着,每当斯瓦迪亚人想要突围的时候,库吉特人的骑兵就会围上来把那些人淹没。在城墙上,那些人看起来好像蝴蝶飞进了老虎的嘴里。

有一天,一枚红彤彤的石弹被抛进了城里,人们围过去一看,发现石弹上面包裹着一面战旗。上面写着‘雷恩迪堡’的字样,再后来,东疆的各个城堡的旗帜都被库吉特人陆陆续续的送入了城中。伦迪亚堡将军克莱德把这些战旗都解了下来,让士兵们挂在城墙上,伦迪亚堡告诉库吉特人,只要伦迪亚堡还在,帝国的东疆就固若金汤。

每过七天,士兵都会燃起火焰。当木料也渐渐变得珍贵的时候,死去的士兵尸体就会被点燃。士兵死于光荣之中,在死后则被烈火焚尽残躯,那光亮一直告诉着周围的大地,伦迪亚堡没有放弃,伦迪亚堡固若金汤。

随着库吉特人的受挫,伦迪亚堡很快就成了大陆各国的谈论话题。人们对这个小小堡垒的坚韧程度发出了心底的赞叹。

在秋末,一支鲁莽的斯瓦迪亚民兵部队企图越过围城营地进入伦迪亚堡。这支部队在林区游击作战的时候表现优秀,但是当他们被斯瓦迪亚正规军收编之后,官僚却认为这些人应该在后方主动出击,以给库吉特人‘迎头棒喝’。

草率的走出森林的斯瓦迪亚人在宽阔的平原上被库吉特人发现了。被伦迪亚堡弄的火冒三丈的库吉特骑兵们终于得到了施展草原本色的机会。那支让库吉特人头疼无比的游击队很快便被击溃,在晚些时候,两百多俘虏被逮到了伦迪亚堡城下。

库吉特人警告伦迪亚堡的人,如果要救这些人,就尽快放下武器。库吉特先前的承诺依然兑现,并且将更加优厚:这是草原人对勇士的奖励。

克莱德将军这个时候已经从莱特那里学来了他想要的库吉特脏话。城下的库吉特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德赫瑞姆口音的草原话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一百零四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0

库吉特士兵当天处死了一名民兵,把他的脑袋丢进了城里。在第二天晚上,士兵们找到了又被库吉特人丢进来的两颗。第三天是四颗。

克莱德将军站在墙边的骂骂咧咧的跟迪米特里说:“这帮蠢猪,想慢慢的折磨我们,他不知道这些士兵已经对死人司空见惯了吗。每天杀两三个,也够他们杀两三个月了。”

迪米特里悲伤的摇了摇头,“将军,如果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再过五天,下面那些人就要死光啦。”

克莱德将军很惊讶,“怎么会?下面还有接近两百人呢?”

“战后如果我们还活着”,迪米特里说,“我会教教您一些数学,没文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克莱德这些日子里面已经习惯了和低级军官同吃同住了,而且经常被几个亲近的军官嘲笑不学无术。说到这里,克莱德和迪米特里都嗤嗤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我要怎么想信你的话?”

“将军”,迪米特里以一个惨然的表情结束了苦笑,“明天这个时候会飞进来八颗脑袋”。

在第二天傍晚,克莱德在八个血肉模糊的肉团之间向数十名死士宣布了当晚的计划:夜缒出城,然后四处放火骚扰,拯救那些民兵。

“记住”,克莱德说:“你们回到城下之后,我只会把城门打开十分钟,你们要抓紧。”

那天晚上闹哄哄的,没有准备的库吉特人被夜袭弄蒙了,一个多小时后,七十多民兵和敢死队们突围到了城下,这些人进了城之后,克莱德将军下令关门。二十多分钟后,当另外一队人且战且退到门下的时候,库吉特人已经撵了过来。

那一夜,城门下的惨叫声让人揪心,库吉特人等待着斯瓦迪亚人心软。但是到最后,斯瓦迪亚人也没有开门。不久,城楼下的四十多人全死了。

迪米特里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城堡里面的粮食虽然还有,但是已经开始发霉、腐败。在秋后,供水更加的不足。城里面满是尸体,斯瓦迪亚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人们依旧每隔七天就会燃烧起一堆火焰,那个时候,伦迪亚堡西行百里处的阿密尔也都已经沦陷,库吉特人通往德赫瑞姆的路上只剩下了伦迪亚堡。

当库吉特王冷冷的看着瑟瑟发抖的阿密尔镇长的时候,突然在这个老头的眼睛里看见了闪光,库吉特王一回头,看见了地平线黑沉沉的尽头,一丛火光正在闪耀。

阿密尔老爹发出了咳嗽不止的笑声,这个看起来孱弱不堪的老头突然变作了一个人,“库吉特的皇帝,你看看那边,咱的堡垒还安稳着呢。帝国不会崩溃的,你们这些野蛮人!”

可汗卫队的武士抽出了利刃,因为他们看见这个老头突然扑向了库吉特王,双刃交胸,阿密尔老爹死于库吉特王脚下。

又惊又怒的库吉特王决定视察伦迪亚堡前线劳军。在前线,库吉特王被人射伤了大腿,军心大坏。作为报复,库吉特人连续发动了进攻,但是伦迪亚堡再一次创造了奇迹。睡在帐篷里的库吉特王怎么都不能理解,一个小小的堡垒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

“不想中土之人难治如此”,这是库吉特王惨淡的看着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伦迪亚堡时说的话。这句话的背后,是斯瓦迪亚那反抗不止的千村万落给库吉特人留下的痛苦回忆。斯瓦迪亚人一旦被人威胁到了安身立命的尺寸之地,就会暴烈如同嗜杀的战神。

冬天,伦迪亚堡外城失守。两百残军退守内城。

那个时候,原本应该是金黄的大地一片萧瑟,到处都是废墟,曾经的欢笑不再,原野荒芜。

迪米特里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克莱德将军在退守内城的时候,受了致命伤,他知道活不过当夜,便不再逃跑。

库吉特人冲来的时候,一身白甲的克莱德将军一瘸一拐的安静的迎了上去,库吉特人黑盔的士兵将他淹没,如同洪水吞噬了一张白纸。克莱德的吼叫声最后传来:“就没有一个库吉特人敢给我死亡吗?!”

一阵骚动之后,一个库吉特人举起了克莱德将军的脑袋。

内城两百士兵和三百多民夫走上了内城的街道。教区的主教立起了圣物,穿上了盛装,他的随从早已战死,只有几个妇女帮他拉着白袍的下摆。人们跟着主教,在内城做最后的游行。主教已经两天没有喝水,把自己的配水留了出来,用作今天的仪式。他用手指沾上清水,洒向周围渐次跪下的军民。

当夜,内城城门被攻破。

克莱德将军的副官找到了迪米特里:“跟我来”。

他们到了内城堡垒的最深处,打开了一个地窖的门。

“克莱德将军一直在命令工匠挖掘这个地道,可惜没有完工我们就失败了。此处连通着周边的一些葡萄园的酒窖,现在只能供一个人逃走。只有老鼠才能跑得出去,你必须活下去,带上东线的战旗,回到德赫瑞姆!告诉人们,伦迪亚堡没有失手,伦迪亚堡固若金汤!快进去,你进去之后,我们就会毁掉这个地道。”

士兵们已经退到了地堡的外围。

迪米特里拒绝撤退。克莱德将军的副官看见了一直站在一边,满眼闪着攫取的光芒的莱特。

当莱特浑身裹着帝国新东军的军旗,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面爬行的时候,他的背后,士兵们呐喊着冲出了地堡。

莱特在地下爬行了很久,有的时候,他会摸到老鼠留下的粪便和一些死去的动物的尸体。地道里面恶臭难闻。接近一年的守城让莱特耗尽了精力,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那架马车。难道自己的努力注定是白费力气吗?

地道里的空气憋闷难闻,莱特很快陷入了绝望,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堵墙。他只能挖抓着这墙,却无能为力。不能死!不能死!莱特捶打着砖墙,拳头流了血,脑袋磨破了皮。在半个小时的努力后,莱特带着两只血肉模糊的手滚出了墙外,倒在了一个温暖的酒窖里面。

在过去,农夫们会把酿好的酒存放在地下,各家的酒窖逐渐扩建,互相连接,夸张之时在地下延绵数里也不是不可能。这个酒窖显然已经被人劫掠一空,早就无人过问了。莱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顺着酒窖走向了深处。老鼠吱吱乱叫的声音不时传来,在黑暗里,莱特睡去了又醒来,醒来了又睡去。直到某个时候,莱特突然看见了一泓暗淡的光,他冲了过去,一抬头,看见了漫天的星辰。

当莱特再次站在平原上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看见了伦迪亚堡,他惊讶于自己已经离开伦迪亚堡这么远了。就在莱特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什么,他回头眯着眼仔细的看着,看见伦迪亚堡的上空,似有若无的燃烧着火焰:“伦迪亚堡固若金汤!伦迪亚堡没有放弃!”

莱特泪流满面,转身逃进了大原。

放火的是迪米特里。迪米特里的战友全部战死,迪米特里是最后一个人,但是他没有按照命令毁掉地道,他躲了进去,像个幽灵一样潜伏在里面。

占领了城堡的库吉特人召集了幸存的农夫,向这些人展示了守军的惨状,“你们有勇敢的士兵,因为他们,你们免于被屠杀,你们应该感谢这些人”。

库吉特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发现,每隔七天,伦迪亚堡的警戒塔上就会燃起火焰来。库吉特人迷信的士兵害怕不已,他们认为这是斯瓦迪亚士兵的威灵。人们常说,在地堡里面会听见斯瓦迪亚士兵的念叨声和号子,有人甚至看见斯瓦迪亚死去的士兵又占了起来。

种种谣言让伦迪亚堡占领军人心浮动,库吉特王的弟弟,卜赤将军决心一查究竟。这几个月里面,人们密切的观察着食物的减少和夜晚里的黑影。在一次突击行动中,库吉特人发现了地窖,人们往里面倒入了开水,地道里面传出了惨叫声。

两个勇士爬下了地道扯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个人穿着斯瓦迪亚士兵的棉服,脏乱不堪,胡子拉碴,满头白发。几个月来的地道生活让他的眼睛极其脆弱,当他被拉出地堡去见卜赤将军的时候,强烈的冬日阳光让他失明了。

在城堡外面,他被丢在了卜赤的面前。卜赤将军冷冷的看着这个顽抗的斯瓦迪亚人,周围的人责问着这个这些天来点火、偷窃的元凶。但是这个人只是大笑着流着眼泪,他已经看不见了,只能从库吉特人的愤怒里感受着快意。

卜赤将军示意周围的人安静,然后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问这个人:“勇敢的斯瓦迪亚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伦迪亚堡距离边境只有一里,库吉特人在城下损失了两千多人,被耽误了接近一年。到底是什么让这些斯瓦迪亚人如此坚强。卜赤将军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他向来视为柔弱民族的斯瓦迪亚人。

“将军”,迪米特里停止了大笑,安静的问道,

“现在你知道斯瓦迪亚,一里有多长了吧”。

第一百零五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1

德赫瑞姆城。

钦差大臣菲德烈亲王看着他面前争论不休的文官武将们,感到一股莫名的烦闷。

军队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如今库吉特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德赫瑞姆城则有九千名士兵可以随时调出,这些士兵所到之处,已经分散得过开的库吉特人是无法抵挡的。

但是文职官员则不愿意冒这个险,他们听到的消息时萨兰德人已经加入了战争。在不少的地方,游击队们提供的消息都证明,有萨兰德人已经进入了帝国的东疆。此时冒险出击,如果德赫瑞姆突然遭遇围困的话,帝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自从几个月前,老朽了帝国皇帝任命哈劳斯伯爵协助菲德烈亲王以来,德赫瑞姆城已经准备完毕了。各地的新军均已到达了德赫瑞姆城下,在德赫瑞姆城西的一片河滩边,铺天盖地的营帐向人们证实着这个地区强大的武备。陆陆续续的有领主开始进入德赫瑞姆军营,他们的旗帜遍插在营地之中,像是一次光荣的聚会。

哈劳斯伯爵盯着这个未来帝国的继承人,眼睛里微微的闪动着光芒。

“亲王殿下,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呢?”,哈劳斯问着这个年轻人。

菲德烈亲王的父亲是帝国的上一位皇帝,在二十几年前,就在菲德烈亲王出生后不久,那位以仁慈著称的皇帝突然死亡,数名御医接受了严格的审查,这些人一致供认:“皇帝去世前毫无征兆,完全如同正常人一样,而且一直困扰皇帝的风湿在皇帝去世前的半个月也好了,皇帝是自然死亡的”。

那时帝国的皇室一片慌乱,最后,皇室突然出现了一股声音,要求去世皇帝的亲弟弟来担任监国,等到年幼的菲德烈亲王长达之后,再行归位。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菲德烈的母亲只得在不甘之中答应了这个请求。不久之后,监国认为号令不被人尊重,在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之后,监国在帝国大教堂正式的加冕为帝国皇帝。这位监国,也就是后来那个悍然发动侵略罗多克战争的帝王。

如今,菲德烈亲王已经长大了,曾经蛰伏的一些力量逐渐的浮出了水面,二十年前的一个约定重新被人们记了起来:“在菲德烈亲王长大之后,监国就自动的放弃全部的权利”。人们对此普遍抱乐观态度,因为如今的监国大人虽然贵为皇帝,但却无子嗣,人们认为这是上天为了避免宫廷流血而施与的恩泽。哈劳斯伯爵一直是皇帝的崇拜者,虽然伯爵早年经历了一系列的战争失败,但是却在皇室中口碑极佳,因为他非常懂得在皇帝的专横政策下做出对贵族们有益的微调。

如今,哈劳斯更是被皇帝任命为监军参与到了对菲德烈的军事指导之中。

“我觉得”,菲德烈看了看哈劳斯深邃的眼睛,“出击?”

哈劳斯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就这样把菲德烈的自信一点一滴的逼到了角落。哈劳斯总是做出一幅乐意帮助亲王的样子,但在几乎所有的事物上,哈劳斯都会插上一手,让菲德烈无从施展自己的能力和意见。在事后,哈劳斯又会在菲德烈面前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诶呀,亲王殿下,有些事情您真得自己上心啊”。

菲德烈一开始觉得哈劳斯伯爵非常的体贴,会帮他解决很多问题。但是到后来,菲德烈发现哈劳斯伯爵的手伸的太长了,而且哈劳斯恭谦的态度也开始让菲德烈难以忍受起来。在私下里,菲德烈常跟近侍抱怨哈劳斯几乎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利:哈劳斯总是决定了一切,再来假意征询菲德烈的意见,然后逐一的否决菲德烈的一切提案,直到菲德烈问出:‘那我们怎么办呢?’,哈劳斯再做出一幅‘还是得我来’的孤独表情来为菲德烈指点迷津。

“老混蛋,他在一日我就永远不能出头”,菲德烈在心中这样想着。这个时候的菲德烈还很年轻,他只是把哈劳斯当成了一个不懂得进退的老匹夫。菲德烈此时根本没有想到,哈劳斯伯爵要的,可不仅仅是驳斥帝国储君带来的那一点点虚荣。

哈劳斯又一次让菲德烈感觉到了挫败感,“殿下,将军们知道,他们的机会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会努力的争取战争;文官们则知道他们的前途在内政上,只要德赫瑞姆没有危险,他们就没有任何风险。而您也应该从自己考虑。您看,您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什么能让人记得您出众的能力呢?是守住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市,还是去野外击溃了一个强大敌国?当然是后者。所以您应该支持军事行动。但是如果你贸然的站在了将军们的一面,您知道,文官可是舆论的主要的喉舌,您得罪了他们,恐怕您立了大功,也会被刻意的抹杀。所以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里面找到平衡。”

“那就是让两边的人都觉得您是自己人。然后在利用舆论的引导,让文官不得不支持你去作战。记住,作为帝国的领航者,您要做的是在各派之间维系平衡,这是统治的艺术,您要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菲德烈亲王面色苍白,点了点头,亲王现在简直害怕在哈劳斯面前说一句话,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被哈劳斯引经据典一番,然后被驳斥得体无完肤。

“那```,伯爵认为应该怎么样呢?”

“殿下”,哈劳斯知道,这才是这次谈话的中心,“给文官们找一个英雄。这个人最好是前线回来的,要亲自的经历过最险恶的战争;同时他要知书达理懂得语言的艺术;还有,他得是个贵族,好让他的发言显得有分量。简而言之,您需要找一个英雄,借这个英雄之口告诉那些大腹便便的文官们:在前线,这种英雄还很多,战争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文官们不会轻易就会同意这个人的观点的,您还要四处派人去宣传这个英雄,让他家喻户晓,让他的名字被每一个市民在每一个酒桌前谈起。当英雄的事迹被人们熟知的时候,对浪漫战争的渴望就会让人失去理智,那个时候,文官集团就会迫于舆论压力,反过来要求您速速的出兵了”。

“伯爵,是的”,亲王点了点头,同意了哈劳斯的意见,“您知道哪里可以弄来这样一个人吗?”

哈劳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亲王殿下,我想我知道一个。这个年轻人来自于帝国沿海的一个落没贵族之家;此人曾经留学海外,因为心系祖国又毅然回国;这个了不起的家伙在那座英雄之堡---伦迪亚呆了十个月,浑身是伤。而现在,他带着血与火洗礼的帝国的荣耀站在门外。如果您要见他,只需要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会走进来,并准备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谢谢你,伯爵,他叫什么名字?”

“斯洛因.莱特。”

在德赫瑞姆的每一架纺织机前;在帕拉汶每一间闺房中;在乌克斯豪尔的每一所学校里;在苏诺的每一片市集边上。人们开始谈论着一位年轻人。

士兵们说,这个将军在伦迪亚堡呆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抛弃他手下哪怕最低贱的士兵;

贵族少女们说,这个年轻的贵族的容貌俊朗,如同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上古美男;

贩夫走卒们说,这个军官在东线时,是百姓的保护者,常常的周济穷苦的平民。

人们传颂着,这个将军身带数十面战旗踉踉跄跄的赶回德赫瑞姆的故事;

人们说,在德赫瑞姆那暗淡的黎明,这个男人嘶哑着嗓子高呼着:‘伦迪亚堡没有放弃!伦迪亚堡固若金汤!’,然后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城门边;

人们说,帝国的军队应该跟这个将军一样,去为荣耀而战,去为尊严而战,去为帝国的每一个人的幸福而战。

人们说,这个人是帝国的荣耀,这个人叫斯洛因.莱特。

转眼已经是战后的第二个春天了。

莱特坐在木头走廊上,安静的看着阶前的杂草。昨夜的一场雨让整个院子里充满了浓郁的泥土气息,几星黄白的小花散落在湿润的草丛里。雨水从屋檐上的瓦片边缘滴滴答答的落在房子的边缘,被泥土悄无声息的吮吸了进去。

两个月了,莱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帝国享有了巨大的荣誉。他只记得有几个军官和吟游诗人来找过他,可能到最后,人们会在伦迪亚堡的歌谣里面记得有莱特这个人吧。莱特觉得最大的荣耀就是在回到德赫瑞姆后,得到了菲德烈亲王的接见,虽然自那以后,亲王便没有再来找过他,但是莱特的一应食宿,亲王都给他解决了。关于莱特希望恢复家族爵位的请求,亲王也答应了下来。

现在莱特只是坐在台阶的边上,安静的听听雨,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情景。

“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啊,看来我莱特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在头一天晚上,哈劳斯伯爵派人告诉莱特,今天要去接受一群文官的询问。伯爵告诉莱特,只要把在伦迪亚堡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行,“煽情一些,这样会更好”。

莱特在想,可能是后方的人们在思考怎么给伦迪亚堡死去的勇士们荣誉吧。

在中午的时候,一个仆人找到了莱特,请他去换了衣裳。莱特登上了专门的马车,去了一个大礼堂。出乎莱特的意料,这次的听众不是他想象里的几十个官僚,而是满满的一个礼堂的人。人们安静的注释着莱特,让莱特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莱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礼堂正中间。

莱特回答着几个官员轮流提出的问题,到后来,莱特不再一一的回答,转而开始声音低沉的回顾这伦迪亚堡的一切。

礼堂里的几百个人静静的听着一个关于伦迪亚堡的故事,那个故事满是血与泪的诗篇,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把莱特的故事转述给礼堂外面的人。

当莱特说道他在黑暗里的大地爬出升天,回望伦迪亚堡上空依然燃烧着胜利的火焰时,他发现,前面的一个老文官的眼眶都变得湿润了。

这个头发雪白的老人站了起来:“好了,孩子。你们为帝国做得够多了,现在,帝国应该去瞧瞧为她死去的孩子们了。我的同事们的意见呢?”这个男人左右看了看那些默默的听着莱特讲话的官员,这些人抿着嘴,不断的有人举起了自己的手,最终,大部分的官员都举起了表示赞成的右手。

莱特鞠了一躬。他站起来的时候,三个侍女走了出来,在莱特疑惑不解之中,这几个女人为莱特穿上了闪亮的盔甲,披上了精致的亚麻袍。

那个老人走过来亲了亲莱特的脸颊,然后对着礼堂里的所有人说:“让我们的市民们见见我们的英雄!”礼堂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这个时候莱特才知道,哈劳斯伯爵早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次在德赫瑞姆城的游街活动。

莱特被人领出门去,骑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一名仪仗官为他牵着缰绳。莱特的面前,是东线的二十三面新缝制的战旗,每一面战旗的背景里,都缝制上了一团火焰。

市民们已经被莱特的故事所感染,纷纷的涌上了街头,向这个年轻的将军抛洒着鲜花和手帕。

莱特在市中心雕像的巨大阴影里陷入了短暂的眩晕,他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市民们含着热泪称呼他为“北方雄鹰”;士兵们为他扬起了武器大声的咆哮;女士们脸红红的看着这个年轻贵族彬彬有礼的致意。

莱特定了定神,扬起了右手回应着人们的欢呼,如同君主一样的信马走过街市,接受人民的欢呼。

莱特抬头,一抹阳光透下了云层,圣光笼罩。

第一百零六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2

加西亚将军将在下午入城。

这是阿美拉堡这段时间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了。一个多月之前,斯瓦迪亚突然向整个大陆显示了要将战争进行到底的决心。即使一个外国人,也很容易被斯瓦迪亚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所感染。整个斯瓦迪亚现在似乎回到了传说中的古老卡拉德时代:在那个时代,整个世界都是英雄,列王的使者只需要沿着官道大声的呼喊着‘敌人来了’,就会无数的公民兵扛着盾牌,背着长矛要求加入到军队里面去。现在,这种风气似乎在斯瓦迪亚复活了,人们看见水手们摔断了船桨、猎人烧毁了山中小屋、农夫折断了锄头义无反顾的去了征兵处,把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斯瓦迪亚着力保护的小自耕农制度现在带来了回报。在斯瓦迪亚,兵员几乎是无限的。这也让斯瓦迪亚成为了让其他国家羡慕的主要原因,在任何一场战争中,斯瓦迪亚都不是很需要雇佣兵,也因此避免了使用雇佣兵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当然,斯瓦迪亚国内的贵族势力却在不遗余力的解构着斯瓦迪亚的这种国家优势,这些人想方设法的扩大着自己的领地,兼并自耕农并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佃户。一旦战争来临,这些人为国家提供的人力资源却非常有限,而且往往对国家的命令推三阻四。有很多领主常常消极的服役四十天,完成了自己作为封臣的义务后就转身回家,这些人虽然会背上荣誉上的污点,但却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

在关于斯瓦迪亚的信息之中,所有的人都在啧啧称奇一个青年军官的好运。这个军官在伦迪亚堡前线服役了一年,然后以一个英雄的姿态被人们捧到了台前。人们说,这个军官已经被斯瓦迪亚东部军区吸收进去,并且被恢复了家族‘男爵’的称号,同时,这个叫做斯洛因莱特的家伙已经成为了斯瓦迪亚近半个世纪以来最年轻的将军---新的伦迪亚将军。

当然,人们知道,帝国是不会真的把边关要塞交给一个毛头小子的,在莱特三十岁之前,恐怕都不可能真的得到全部实权。但是帝国这样做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整个斯瓦迪亚的年轻人都看到,如果为帝国效忠,会得到多么优厚的回报。人们谈论着在德赫瑞姆让人激动不已的游行和发生在伦迪亚堡的英雄故事。

这些故事成了父亲和西撒最关注的东西。在得知了莱特的巨大成功之后,我父亲和莱特都感到了由衷的高兴,但是到了后来,随着人们发现了‘北国英雄’与我父亲的关系后,就会满怀着期待的打听着那位青年将军的种种。久而久之,我父亲开始陷入了一种失落,“莱特已经这么成功了啊”。同时,与莱特在一起的迪米特里却毫无消息,莱特也没有主动联系我父亲他们。

自从几个月前违背军令出击之后,我父亲被军方严厉的训斥了一番。而那些难民组织的感谢活动中,希望邀请我父亲参加的请求也被罗多克人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战争时期,军官不能随意离开岗位’。

阿美拉堡甚至有人开始散步‘斯瓦迪亚人永远只会关心斯瓦迪亚人’这种明显有所指的话。

这些天里,阿美拉堡的巡逻队与萨兰德人又发生了几次小冲突,但都只是试探性的一交手就迅速的脱离接触。很明显,阿美拉堡的罗多克士兵和加米奇的萨兰德士兵都紧张的不得了,这些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谁都知道,决战快要来了。

这一点上,萨兰德人比罗多克人要紧张,因为萨兰德人的中心并不在这里。萨兰德人之所以参战,是为了在库吉特人的协助下获得一到两个斯瓦迪亚城镇作为据点,但是罗多克人克服了重重阻力参战让萨兰德人不得不两线作战。萨兰德人的既定方针就是在南线保持守势,在北线保持攻势。对萨兰德人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把加米奇地区将要发生的战争尽量的推迟,等到北线的斯瓦迪亚人被彻底击溃之后,萨兰德就能集中精力的防卫加米奇堡了。可很明显,罗多克人不会比萨兰德人笨,这些人一定会尽早发起进攻的,最晚不会晚于夏末。

对于前一段时间萨兰德军官进攻罗多克保护下的斯瓦迪亚难民的行为,萨兰德苏丹表示了极大的愤怒。为了安抚罗多克人,萨兰德苏丹甚至亲自写了一封信给罗多克大公,把这次战役归结为青年军官的冒进求功行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胡扯,因为萨兰德苏丹对手下官员的控制程度远远大于其余各国,那种规模的战争是不可能在没有苏丹示意的情况下发生的。

自从萨兰德加入了库吉特阵营之后,它对罗多克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到现在也没有正式宣战,只是对罗多克帮助斯瓦迪亚表示了外交上的‘遗憾’。就在新年的时候,萨兰德颁布了新的法律,允许罗多克商人在萨兰德享受和萨兰德商人一样的待遇,这让罗多克国内的商业同盟一片哗然,纷纷要求罗多克政府有保留的参战。

罗多克的军官知道,这只是萨兰德人拖延战争的行为。这些武官不管是出于对收复加米奇堡的渴望还是出于对萨兰德天生的不信任,都不愿意战争因为后方的一些‘做文案的小白脸’而耽搁。在关键时刻,军队内部的两派人达成了一致。伊诺尔将军同意全力的支持加西亚将军进攻加米奇堡,为此,在海面上的伊诺尔的舰队将保证加西亚将军不必担心海岸线的安危,也不用头疼加米奇堡会得到来自海上的援助。

伊诺尔将军和加西亚将军的表态很快在罗多克的议会里面显示出了强大的影响力。无数的议员在轮番的会议之中被无形的集团所指挥,通过了一个又一个关于支持战争的议案。在新年之后,罗多克停止了对萨兰德的贸易,并宣布了对萨兰德进行禁运;在一月份,作为对萨兰德人‘走私猖獗’的不满,罗多克人宣布海军将不警告的拦截并扣留所有的萨兰德船只;在二月份,维鲁加军区紧急的召集了军官会议。会议后的第二周,一支一千二百人的军队开始向杰尔喀拉开拔,这些人将在杰尔喀**船,由海军负责运送这些人到加米奇湾。

这个消息在加西亚将军开拔之后就秘密的传到了阿美拉堡,父亲甚至比自己的很多上级都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加西亚将军将要到达阿美拉堡的消息终于传来的时候,阿美拉堡的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阿美拉堡驻扎有一千四百名士兵,在外海,则有海军的九百名士兵负责巡逻,算上加西亚将军率领的一千二百名士兵,这次战役罗多克人总共动用了三千多名士兵。这个人数很惊人,这是罗多克人在十多年前击退萨兰德人之后最大的军事行动了。此时罗多克人已经完成了重组,新军制度被全面的推广了,曾经的各自为战的领主部队已经被归入了不同的军种,在战时,领主们不会得到比普通军官更多的自由。

萨兰德人在得知了罗多克人决心一战之后,也开始不断的增兵加米奇堡。在加米奇堡周围,萨兰德人已经部署了一千七百名士兵,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是考虑到萨兰德人的海军始终没有露面,最后的战局如何发展,没有人敢预料。

加西亚将军的使节终于到达了阿美拉堡,这个使节告诉众人,加西亚将军日前已经在加米奇湾登陆,将会在下午进城。阿美拉城堡里除了海军陆陆续续派驻的五百多名士兵,其余的大多是加西亚的旧部,这些人熟知加西亚将军的习惯:‘极度的厌恶欢迎仪式’。据说这是因为加西亚将军年轻的时候总是不被人看好,从来被排除在一切‘欢迎仪式’以外的缘故。当然,在明面上,大家都说这是加西亚将军廉洁奉公、高风亮节。

我的父亲非常的紧张,因为水手长告诉他,加西亚对于我父亲不听上级节制主动出击萨兰德人非常不满。

下午的时候,从阿美拉堡望下去,已经能够看见士兵们沿着山脊蜿蜒而上了,这支黑黝黝的队伍即使远远看去,也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气势。这种感觉在近距离的观察时,会更加强烈。加西亚将军带来的士兵全部是经过精挑细选后的精壮男子,装备精良,年龄在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是力量、敏捷、作战意识结合的最好的年龄。这支士兵是加西亚将军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冰山一角。在前前后后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后,士兵才全部入城,这之前,加西亚将军一直等在城门外,当最后一个士兵走进城门内后,加西亚才和几个亲兵策马入城。这段时间里,我的父亲一直站在城墙上,冷汗直冒的看着下面的加西亚。

西撒好奇的问道:“你很热吗?”

“不是,是因为加西亚伯父来了。”

父亲正在心中准备等会去接受加西亚将军的训斥,正在打着腹稿准备道歉。

晚饭之前,城墙值班的士兵进行了换岗,等父亲回到驻地的时候,看见有驿夫正在分发信件和包裹,这是罗多克各地邮寄到阿美拉堡的物资,足足装了七大车,这次随着军队一起到达了阿美拉堡。西撒的父亲给他邮来了一封家信和一罐子止血药膏,她妈妈则给了他一条幸运项链。父亲收到了来自苏诺的几封信件和一个大包裹,里面有他大姨给他缝制的一件绒衣,吉尔的妈妈给他配置的诺德金疮药,我祖父和苏歌儿则给了他几封信。

别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苏歌儿在信里面说哥布林已经回到了苏诺。在那里,哥布林开始写剧本了,目前已经自费出版了三套,在市中心雇了几个小工见人就送。现在剧作家哥布林名声大震了。他创作了一系列感人的英雄主义体裁故事,剧中的男主角都叫哥布林,女主角都叫苏歌儿,剧情也大体一致:如果是喜剧,那就是哥布林历经了千辛万苦,打败了叫做萨贝尔或者别的什么的恶棍,然后抱得苏歌儿归;如果是悲剧,那就是哥布林历经了千辛万苦,最后被恶棍打败,在死前倾诉了对苏歌儿的无比依恋,最后在秋叶落寞的平原上死于苏歌儿的怀中。

苏歌儿总结说,“哥布林太可爱了”。一个叫做霍巴老爷的演员看中了哥布林剧本中的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角色,已经与哥布林联系剧本改编事宜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在最近就可能上演。由于哥布林的剧本里面爱国主义情绪高涨,可能被当做战时宣传的剧目获得推广。

苏歌儿写到这里笔锋一转,她告诉我父亲,“莱特已经声名鹊起,现在莱特的前途夹在两个利益集团之间,一个是以哈劳斯代表的老牌贵族,而另一个则是以未来的皇帝,腓特烈亲王为中心隆聚的一批年轻人。现在很多人觉得未来的皇帝必将是一个巨大的依靠,于是纷纷的投奔到亲王的旗下,你日后回国的时候,不要草率做出决定。现在看来,哈劳斯被低估了,我想这只老狐狸是乐得如此的,这样他就能认出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是潜在敌人了。如果你想功成名就,请至少不要站在哈劳斯的对立面,这是我对你的忠告。还有,莱特已经大大领先了,我想你应该有所想法,希望早日听见你的消息。你的伯父应该快去前线了,多接触他,你会有好处的。”

苏歌儿的来信关于哥布林的部分让我父亲很开心,让他想起了很多已经淡忘了的关于苏诺的记忆。

直到晚上,加西亚都没有召见我父亲,这让他更加的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一个他没有想到的男人找到了他,萨博马瑞恩。

马瑞恩是跟着工程队的人抵达前线的,在阿美拉堡里面,马瑞恩将负责指导工匠修补器械并协助工兵们制定攻城事宜。

马瑞恩站在了门口,提着一只包在油纸里的火腿和一瓶烧酒,带着老朋友的微笑:“小伙子们,陪我去喝点吧”。西撒和我的父亲欣然允命。

马瑞恩在得知加西亚出发之后,就给科学院的人提出了申请去前线。正好科学院被摊派了要往前线派驻专家的指标,双方一拍即合,马瑞恩当天就得到了通行证。

在一间卫兵值班室,马瑞恩和两个年轻人用小刀割着肉,喝着新酿的维基亚烧酒,马瑞恩带来了一种呛人的诺德调味酱,芥末酱,马瑞恩很喜欢沾着芥末酱的肉片,据说诺德人会用生鱼片就着芥末酱下酒。但是我的父亲和西撒却在尝过了芥末酱的威力之后,眼泪哗啦的不再继续尝试了。

当我父亲问起马瑞恩伯父为什么要来前线的时候,马瑞恩说了一句让我父亲大吃一惊的话,

“小葵跑到前线来了,我是来找那个丫头的”。

第一百零七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3

加西亚将军召见。

这是我父亲接到的命令。西撒沉默之余拍了拍我父亲的肩膀:“好自为之”。

这个时候我父亲还想着刚才马瑞恩说的话。小葵在前一段时间突然离开了家,留下了一张便条,说要去参加海军去了。马瑞恩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想的。在我父亲参加了海军之后,偶尔给马瑞恩写过几封信,在最后一封信里面,我父亲说自己正在前线监视萨兰德人。马瑞恩跟小葵说过,“这个年轻人很有前途,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听到他的名声的”。

不久之后小葵就离开了家。后来马瑞恩四处打听过小葵离家后的动向,发现小葵早在几个月前就购置了一身的行装,最后还从家里带走了两架战弩。小葵在杰尔喀拉的海军要塞报名参了军,由于射艺出众,小葵被选入了海军登陆部队。

萨博马瑞恩气得发疯,他在杰尔喀拉调查了化名为‘小马瑞恩’的小葵留下的参军申请档案之后,对着募兵官大发雷霆。

“你们没有看出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吗?”马瑞恩摇晃着那个胖军官的肩膀问道。

酗酒的募兵官两眼混浊的看着马瑞恩,“那个小子,我想想```唔,没有什么不同啊。就是身材瘦小一些。在选拔过程中可是表现出众啊,普通的民夫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能加入射手部队,那个小子可是直接入围,这是光宗耀祖的活计,你的孩子可是天大的运气呢。那个孩子唯一奇怪的就是不愿意跟队友一起吃饭洗澡,有些孤僻。战后你得多带他出门走走,年纪轻轻就这样,老了可能话都不会说了”,那个军官被马瑞恩缠了半天,已经不耐烦,他掂了掂酒瓶,发现没酒了,就把酒瓶丢进了自己斗篷的帽子,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去找酒了。

马瑞恩得知小葵已经开拔前往前线之后,只得在杰尔喀拉等了一段时间。不久加西亚将军的部队抵达杰尔喀拉,马瑞恩就和自己的同事一起随着加西亚将军登船前往加米奇湾了。

我的父亲的确感觉到不对劲过,就在加米奇之战中伏击萨兰德人的时候,就觉察到过熟悉的味道。现在想来,如果没有出错的话,我的父亲在和斯德兰特将军埋伏在磨坊山的部队里就有小葵。我父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萨博马瑞恩,马瑞恩立马起身去寻找海军军营了。

就在这个时候,加西亚召见我父亲前去‘小叙一下’。

当我父亲穿过司令部中的来来往往的参谋和士兵走到加西亚的房前的时候,最后一次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紧张兮兮的敲了敲房门。里面一个声音传来,“进来”。

我的父亲推门走了进去,发现加西亚坐在桌子上面,而将军的几个参谋正在面红耳赤的跟一个人争论着什么,那个人拿着一个圆规在桌上的一张牛皮地图上画着线条,一脸鄙夷的看着几个罗多克参谋。

“以我萨贝尔多年的经验来说,你们这么笨的人当真绝世少有。听着,你不敢想的事情,往往就是绝好的机会。”这个时候,萨贝尔看见站在门口的海军军官阿卡迪奥,“唔,我亲爱的学生,护民官--阿卡迪奥第二!来来来,你过来一下,你来亲自告诉这几个人这个事实--他们都是笨蛋,虽然他们拒绝承认这一点。”

几个参谋不满的嚷嚷起来,转头看着加西亚将军,想得到声援。但是加西亚似乎根本不想插手参谋之间的争论,只是看着门口的来客说,“把门关上,然后你去听听你的老师的意见”。

我的父亲后来才知道,萨贝尔在罗多克参战后,就跑去找到了加西亚将军,加入了将军的参谋部。这是加西亚将军的参谋们噩梦的开始。

这个时候父亲正准备给加西亚将军解释一下前一段时间擅自出击的事情,但是加西亚似乎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只是让我父亲去加入讨论。

“是这样”,萨贝尔说,“你瞧,我在船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做萨博马瑞恩的家伙,这个家伙想必你也认识,他居然还在维鲁加认识了见色忘友的哥布林,好吧,不说这部分了。你瞧,我从他的谈吐里面发现他有些见识,而他那丰富的地理知识和工程知识我很感兴趣。从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个有趣的情况,来,你来看这里。这是哪里?”

我的父亲顺着萨贝尔的手看去,那里是加米奇堡,“加米奇吗?”

“是的,加米奇,现在我们大家都聚到了阿美拉堡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肯定不是来观光的,即使是来观光,那也是要去加米奇堡里面观光。我听萨博马瑞恩说过,加米奇堡建于三百年前的大垦荒时期,那个时代的人以一丝不苟出名,加米奇堡最早的作用就是为了防止当时的沙漠蛮族入侵,这座城堡的城墙高大坚固,城内有三道内城和两座独立的堡垒。从正面强攻的话,除非是城堡被完全的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并且士兵严重减员才可能攻克。我估计过,萨兰德人只需要一千人,就能把五千多士兵挡在城堡外面。而且加米奇堡靠近海岸线,一旦加米奇有变,萨兰德人就能从海上支援加米奇堡,我们暂且相信伊诺尔将军有能力把萨兰德人从海岸线清理走,但是即使是这样,萨兰德人在加米奇也已经有一千两百人的军队了,我不是怀疑加西亚将军的能力,但是如果选择正面强攻,那么即使胜利,也是惨胜,并且将缺乏足够的兵力应对萨兰德人的反扑”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边,加米奇山脉。看见了吗?这山脉的顶端常年积雪,人迹罕至,在绝壁之处即使是山羊也难以轻松度过。所以加米奇堡的建筑者在设计这座城堡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这个方向的外来之敌,那些人把山脉当成了加米奇堡理所当然的‘第四堵’墙了。那么,想想看,如果有三百名士兵从山脉的西部,也就是这个地方”,萨贝尔用红笔在地图上面点了一个点,全然不顾几个参谋的反对声,“登上雪山,然后一路绕过整座山脊,就可以抵达加米奇城堡的后方,然后当萨兰德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正面的时候,背后突然冲出一群敌军士兵,趁乱打开城门,那么加米奇堡光复就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了”。

萨贝尔说完志得意满的看着我父亲,“怎么样,小子?”

这个时候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参谋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加西亚将军略略分开了他拢在一起的双手手指,示意这个参谋随意。

参谋清了清嗓子,“据我所知,萨贝尔先生说过的这种战术在历史上有过,但是其中失败者占绝大多数。首先,从加米奇雪山的脊梁上一路过去并没有现成的道路,只在几个山口有一些废弃的碉楼要塞,这几百的士兵一旦登山雪山之后很可能迷路;其次,雪山之上除了淡水,别的物资完全无法弥补,据我所知,在雪山的移动极其困难和缓慢,士兵们只能随身携带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内要绕到加米奇堡的背面,并且组织进攻,然后攻克城门,这有没有可行性是一个极大的疑问;最后,如果我们确信自己的智慧,就不应该怀疑古人的智慧。修筑加米奇堡的人如果不是考虑周密,是不可能放心的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给山脊的。这些天才的建筑师们之所以放心这样做,正是因为几百年来,还有一只山羊从这座近乎垂直的山脊上走下来过。即使我们的士兵能够跋涉到加米奇雪山的背面,从那上面俯视整个加米奇堡,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根本下不来!这么多危险的环节,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让几百个士兵丧命,真的有必要冒这个险吗?我实在很是怀疑”。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萨贝尔问道。

“呃,围困加米奇堡,然后组织工兵挖掘地道,利用土地塌陷来损坏城墙,逼迫加米奇守军出城决战···”

参谋还没有说完,就被萨贝尔极度不耐烦的冠以了‘笨蛋’的称呼。参谋疾呼“请给我们必要的尊重”云云,场面再度失控。

加西亚将军轻轻的咳了一声,“让我们听听这个年轻的海军军官的意见吧”。

在场的人里面我父亲的身份最尴尬:对于萨贝尔来说,我父亲是他没出息的学生;对加西亚来说,我父亲是一个新兵蛋子;对于陆军参谋们来说,我父亲是海军那边的人。

但是也只有这个身份对所有人都没有厉害关系,所以让他来说说看法或许更客观。

“呃```我觉得,既然萨博马瑞恩先生说他了解这个地方的情况,不妨让他来评估一下这个方案吧。”,我的父亲挠着头说。

萨贝尔心想,这个学生果然不争气,居然不帮老师说话;

加西亚心想,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果决的作风还是不够;

参谋们心想,海军的人应该闭嘴,别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

几批人都有些不满,加西亚稍微考虑了一下周围的人的心思,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笨蛋,能一句话同时得罪三伙人,当真不简单”。

不过这个方案到是真的需要萨博马瑞恩的意见,加西亚马上派出了一个传令官去寻找马瑞恩去了。我父亲告诉传令官马瑞恩可能在海军营房周围。

过了小半个小时,马瑞恩被带到了司令部,我的父亲用眼神询问马瑞恩找的怎么样了,马瑞恩摇了摇头。

接着,萨贝尔给了马瑞恩一个热情的有些过头的拥抱,然后以老朋友的名义跟马瑞恩说了一下自己关于奇袭加米奇的想法。

马瑞恩惊得眼睛一瞪,“不可能,那里不可能同时登上那么多人。我年轻的时候走过这里,最后我们不得不杀死了所有的猎狗吃才活了下来。雪山上几乎没有树木,无法取暖,冷得要命,只要稍微停止活动一会就会被冻僵。夜晚风很大,山梁上随时可能滑落下去,很危险。从这里奇袭加米奇堡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

几个参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萨贝尔眉头紧锁,加西亚将军不置可否,我的父亲有些尴尬。

“不过”,马瑞恩说,“这里的确有一条废弃的山路,是几百年前修筑的。如果现在还能走的话,奇袭的效果应该很不错的。”

萨贝尔眼睛一亮,“那条路在哪里?”

马瑞恩回忆了一下自己年轻时勘探疆界时走过的道路,然后在地图上细细的标记了一番。参谋们感觉事态不对,只得最后将了萨贝尔一军:“就算是有路,也的确可以抵达加米奇的背后,有哪个将军会心甘情愿的冒死过去呢?走这条路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即使军令如山,也会被军官拒绝的。我发誓,有些军官即使被送上军事法庭,也不会同意带人去爬雪山的。如果不能解决这个人选问题,一切都是白搭。”

父亲兴致盎然的听着谈话,觉得挺有意思,看来萨贝尔又一次陷入了困境,那么萨贝尔将怎么脱身呢?父亲有些拭目以待的感觉。突然,父亲惊觉萨贝尔,萨博马瑞恩,关键是加西亚将军,都在用一种奸商看着第纳尔的神眼:

轻轻地,看着他。

第一百零八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4

阿美拉堡。

这几天又进行了几次会议,加西亚将军似乎已经忘记了萨贝尔的计划。加西亚将军连续的会见了加米奇盆地的牧羊人、大斯瓦迪亚时期的书记官、土地测量员和工程师。这些人通过各自不同的角度向加西亚将军提供着线索。萨博马瑞恩已经和他的同事们着手制定修建攻城器具的计划了。

加西亚要求工匠们在城堡外面的一片树林里面就地取材,制作出抛石机需要的横轴和云梯需要的木架。马瑞恩的一个上司找到过加西亚将军,建议让工匠在城堡内部施工。

“没事,让工匠们大张旗鼓的伐木吧。”加西亚似乎对于被萨兰德人摸清计划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故意纵容。

有一次,萨兰德人的弓骑兵突进到了距离工匠三百米的地方才被人发现,工匠们急急忙忙的丢下了自己的工具,惊慌失措的跑到树林尽头的一个哨塔边上去了。萨兰德人的骑兵在工匠们施工的空地上检查了一番,一把火烧掉了工匠辛辛苦苦几周完成的工作,然后在罗多克士兵赶来之前就退了回去。

这之后,工匠们拒绝在没有士兵的保护下工作了,而一些工程师则再度建议把施工地点改到城堡之内。加西亚将军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工匠首领和工程师,同意以后派出巡逻队护卫工匠,但却拒绝工匠撤回城堡,甚至在工匠们的第一批工件被烧毁之后,加西亚将军要求工匠们在夜间继续工作。这让匠人们怨声载道,但是迫于军队的压力,工匠们不得不在晚饭稍事休息之后再工作三个小时。那一段时间,即使从加米奇堡上面都能看见阿美拉附近的营地灯火通明,无数的工匠扛着木材走来走去。谁都会认为,罗多克人马上就要正面强攻加米奇堡了。

父亲本来以为马上就会被调派去爬雪山了,连续几天都跑去找军医讨要防冻秘方,军医被缠的不胜其烦,只得说:“维基亚人夜战的时候会往身上抹油,你怕冷也试试吧”。父亲感激不尽的回去了。但是接连几周,加西亚将军都没有再提那一茬。这些天加西亚将军只是在勒令士兵保持训练;督促工匠连夜赶工;责令阿美拉堡长官严查周围的居民,他命令在军队驻地周围,任何人只准进,不准出。

西撒在抵达阿美拉堡后几天就跟着一支补给队去了海边,父亲命令他去接管‘白鸽谷号’,因为海军发现萨兰德人的海军突然开始活跃起来,舰队奉命离开近海,去萨兰德航路上巡逻。本来父亲准备自己反船的,但是加西亚将军要求他留在阿美拉堡,至于什么情况,加西亚将军什么都没说。

终于有一天,工匠们报告,器具准备完毕了,如果需要,在几个小时里面,就能组装成成品供士兵们使用。这一天晚上,工匠营地的人骤然减少,这些人终于回到了堡垒之中,对他们来说工作告一段落了,但是这些人工作的停止却让两个遥遥相望的堡垒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在长达三天的时间里面,数百名士兵和民夫赶着牛车出来,把树林中的部件全部装车然后运回阿美拉堡。这些人蜿蜒数里,浩浩荡荡在加米奇盆地上扬起了灰尘。

当天,所有的高级军官接到命令,加西亚将军召见。会议内容延伸出来,变成了军官们对各自部队的战前动员。军法官和随军牧师们每天都要帮无数的士兵代笔写遗书,伙食明显的变好了:肉汤变得粘稠,中午每个士兵则会多得到一只咸鸭蛋。

但是气氛却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在一个晚上,加西亚将军突然召见了我父亲,萨博马瑞恩和萨贝尔。这次召见极其的隐秘。谁都不知道这些人商量了什么,第二天,这些人都消失了,随之一起消失的是加西亚将军的一个近卫营的两百名士兵。这个营的士兵的驻地远离其他军人,平时默默无闻,几乎与外界毫无联系。他们的任务简单而明确,保护加西亚将军的安全。这个特殊单位的编制有两百七十人,是加西亚将军的亲卫。由于这支部队太过于低调,以至于当其大部分士兵趁着夜色消失的时候,大多数人毫无察觉。

第二天,罗多克士兵开始分批的出城驻扎。

第一批士兵三百人经过连续几个小时的推进,绕过了磨坊山,抵达了加米奇堡的前方。一支萨兰德骑兵随即出城监视,当发现罗多克士兵人数不多的时候,萨兰德骑兵试探性的靠近了一下。但是罗多克士兵们的反击让萨兰德人大吃一惊,在一个萨兰德人想不到的距离上,罗多克的箭矢渐次而下,萨兰德前部的十几名士兵慌忙避腿,后方的萨兰德骑兵勒马而止,惊出一阵冷汗:罗多克弓弩手的攻击范围差不多接近萨兰德弓箭手的两倍。

显然罗多克人的目的不在于杀伤萨兰德人,而是想让萨兰德人离开足够远的一个距离。不然罗多克人大可以放萨兰德骑兵靠近之后再行射击,那样效果会好得多。萨兰德的骑兵开始向北移动,这些人想绕过罗多克前锋一看究竟。但是很快这些萨兰德人就停住观望了,因为地平线升起的浩浩荡荡的烟尘告诉萨兰德人,罗多克人的主力已经到达。一只罗多克骑兵开始结队靠近萨兰德人,但是萨兰德骑兵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因为这支骑兵的人数与萨兰德人差不多,不可能对萨兰德人形成包围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则让萨兰德骑兵显得手足无措了,那支弓手部队突然竖起了他们的长矛,开始缓缓的移动。罗多克人分成四排,每排七十多人。经过一番调整,罗多克士兵和士兵之间的距离由原先的两尺拉成了四尺,接着,让萨兰德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些步兵居然开始向萨兰德骑兵慢跑过来。

‘步兵想要逼退骑兵。’

这本来是一个各国军队入门级别的笑话,但是罗多克人似乎并不这么想。萨兰德人还没有笑出声来的时候,罗多克步兵团就已经推进了很惊人的距离了。更让人惊讶的是,罗多克人还在加速,整个军团整齐划一,阵脚毫无破绽。如果是普通的步兵集团,只会小心翼翼的前进,即使那样,如果将军的能力有限,又或是部队训练不足,阵线就会出现缺口。但是这次,罗多克人的步兵高速的突进着,同时阵线几乎无可挑剔。萨兰德骑兵刚刚还在冷眼旁观罗多克人的调度,猛然间就发现他们自己的处境正在迅速的恶化:罗多克人的骑兵快速的逼近萨兰德人,像是一只铁锤;罗多克步兵则从另一个方向直插萨兰德骑兵的退路,像是一块铁毡。萨兰德人如果再没有什么动作,就会被打碎在罗多克人的夹击之下。

萨兰德的骑兵快速的调转了方向准备退向城门。就在萨兰德人从惊讶到做出调整的过程里,罗多克步兵正直逼萨兰德骑兵的返程之路。一整列的步兵居然如同一个人。骑兵虽然迅速,但是在展开奔袭的过程中,队伍会失去队形,同时阵线会拉的很长。罗多克步兵抓住了这个骑兵的缺陷,并且通过惊人的痛苦训练完善了步兵的线列并将其优化到了极致。

不久,萨兰德人已经大部分通过了罗多克步兵的前方,成功的从罗多克人的夹击之中脱身。但剩下的骑兵却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迫于前方队友的阻拦,不得不眼看着罗多克步兵就要冲过来却无能为力。就在罗多克步兵要撞上萨兰德骑兵的时候,丛丛长矛和大戟成排的落下放平,后排的罗多克士兵的长矛从前方士兵的缝隙伸出,架在前方士兵的肩膀上面。罗多克方阵成了满是尖刺的抽向萨兰德人的马鞭。罗多克人的气势终于让落后的萨兰德骑兵抛弃了队形,开始四下跑开,这造成了混乱和拥挤。萨兰德人明知这样会造成更大伤亡,但是谁都不愿意去一试罗多克那看起来怪吓人的长矛阵。

终于,好像是木楔子被打进了桦木,罗多克人猛的撞上了最边缘的十多个萨兰德骑兵。密集的长矛丛林下传来了萨兰德骑兵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罗多克人稍微的停止了一下,后方的士兵干净利落的杀死了几个受伤的萨兰德士兵,随即,罗多克长矛阵像是一堵墙,越过地上的萨兰德人尸体,碾压而过。继续的逼向前方的萨兰德骑兵,由于队形的混乱和加米奇城堡前倾斜的地形,骑兵并不能比步兵快多少。不断有萨兰德人被背后捅来的长矛扎透。

但是最终,当罗多克骑兵前来掩护步兵的时候,萨兰德人已经全部的退进了加米奇堡。罗多克骑兵停止了前进,再往前就是萨兰德人的射击范围了。罗多克人的步兵开始在骑兵的掩护下徐徐撤退。

惊魂甫定的萨兰德骑兵军官登上了城头,看见浩浩荡荡的罗多克士兵持盾荷戟而来,民夫则牵引着牛群骡队跟在一边。

在几十个传令官的吆喝下,罗多克各部陆陆续续的停止了前进。

一个罗多克军官在几个民夫的帮助下把一根木桩打进了地里。

“扎营!”

第一百零九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5

加米奇盆地。

营寨经过一天半的紧张修建,已经初具规模。数千名士兵和民夫进入了营寨。卡拉德帝国时期传下来的在营寨周围挖掘壕沟的习惯被罗多克人继承了,现在民夫们在士兵的保护下在营寨的边上掘出一道四米宽的壕沟。而营寨则在正对加米奇堡垒的一面开始树立起拒马。

罗多克士兵轮流的休息,始终紧紧的盯着加米奇堡的动静。萨兰德人的部队出城过几次,试探性的靠近罗多克人的营地,但却没有什么收获。双方远远的用弓箭互相射击了一番,由于射程的问题,萨兰德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没有占便宜。

一支萨兰德的游击骑兵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发现了罗多克人的破绽,他们从营地的左边缺口突入了营内。好在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也没有明确的计划,只在罗多克的营地中放了几把火烧了几处帐篷草垛就伺机跑了出去。这次突袭让罗多克人加快了发掘壕沟的速度,渐渐地,罗多克营地成了一个孤岛,任何人想要靠近就得付出巨大的损失。

罗多克人的弓弩部队第一次正式的集体登上了舞台。罗多克人的制弩技艺优良,即使斯瓦迪亚工匠云集的乌克斯豪尔也无法制作出比罗多克更好的弩了。这让罗多克士兵们能从容的在远距离压制敌人,并让所有敢于靠近罗多克人的敌人心惊胆战。

至于骑兵部队,其实罗多克地区并不产马,因而其发展也相对更加曲折。在立国之初,有人曾说在罗多克的土地上,一匹骏马的价值还不如一头骡子。说这些话的人多是一些经历过斯瓦迪亚入侵之战的将军,他们曾在罗多克的高山深谷之间让斯瓦迪亚骑兵吃够了苦头。他们觉得罗多克士兵只要利用地形优势,是不需要骑兵这种昂贵而花哨的兵种的。

当时伊诺尔将军和加西亚将军站在一起,两个人的观点很明确:第一,罗多克人没有骑兵会对将来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一旦敌人学会了罗多克人的战术,罗多克的战术就会失去优势;第二,没有人敢断言罗多克士兵就一定要在罗多克的土地上作战,随着罗多克国力的上升,有朝一日军人一定会走出国门,届时只会躲在山沟里打游击的军队是不可能出色的完成任务的。

罗多克年轻的骑兵得到了来自维基亚的大力支持。当时这个北地之国苦于斯瓦迪亚的农业、经济上的封锁,竭力的希望与罗多克增进友谊、促进贸易。当获悉罗多克准备训练骑兵的时候,维基亚王给罗多克人送来了马术教练和驯马人,同时把维基亚最优秀的马种一同送了来。罗多克的新生之国对于希望建功立业的人来说是充满诱惑力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虽然彼此嫌恶,但是在罗多克问题上,双方却少有的意见一致。两国都在积极的帮助罗多克训练军队,一来是为和罗多克的贸易铺路修桥,二来是希望斯瓦迪亚的注意力能被越来越强大的罗多克吸引过去。

在第一天下午追赶萨兰德人的罗多克骑兵,就是完全仿照维基亚骑兵制度成立的部队。这支军队除了在装备上面是罗多克制式,其他的一切都和北国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维基亚骑兵一样,包括它的指挥术语、节级制度等等。同时,维基亚老师还让罗多克骑兵爱上了北国骑士的乐器,三弦琴。用三弦琴来弹奏罗多克风格的歌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毕竟三弦琴是属于维基亚的乐器,罗多克人遵从了维基亚老师的爱好,直接继承了维基亚的骑兵军歌。

现在罗多克的军队是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年轻部队:它的主体继承于二十年前的反抗战争中崛起的平民士兵;骑兵继承自维基亚人的骑兵部队;重装步兵和海军则受诺德人影响较大。这种潜移默化的改革造成的影响连罗多克人自己都不是很明白,那就是让罗多克人的军人不再如过去那样,对新奇的事物抱着怀疑甚至抵触的情绪。这种古卡拉德帝国的守旧情节至今都能在苏诺地区找到影子。现在的罗多克军人对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有一种乐意一试的态度。

罗多克人接近三千名士兵的驻扎让加米奇盆地的东端显得拥挤不堪。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循环,在多年之前,萨兰德人蜂拥而至,把罗多克人困死在加米奇堡之中,最后只剩下了加西亚将军带领的几百个士兵生还。现在,萨兰德人站在了当年罗多克人的位置:被困于一个堡垒之中,眼巴巴的等待着救援。

不过此时萨兰德人比当年的罗多克人的处境要好的多。当年的罗多克人装备简陋,没有守城经验,缺乏后方补给并且人力单薄。现在萨兰德人则准备充足,在预料到有战争发生后,萨兰德苏丹已经精心的准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但是加米奇堡的防务已经不再让苏丹不再寝食难安。

萨兰德士兵也没有理由太过于担心,除开参战带来的失落以外,萨兰德士兵其实境况良好:充足的伙食、高大而坚固的城墙、阿訇关于信仰的劝勉都让萨兰德士兵们情绪稳定。而且相比于大多数守城的士兵,萨兰德人的任务其实并不重,加米奇堡垒很大一部分屏障是其西侧那高大的山脉,每当萨兰德人站在城垛回头看着大山的时候,就会生出一丝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渐渐的变成了萨兰德人坚持到底的信心。当然,如果山上突然下来了几百个敌人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即使是这种想法曾在某个萨兰德士兵的脑海里浮现过,也肯定会很快被忽视掉了,的确,这种近乎绝壁高山,除了小鸟还有什么可以下来呢。

真的,作为一名加米奇堡垒的守卫者,最不需要担心的恐怕就是这堵山墙了。

萨兰德人崇拜圣洁的雪峰,在很多沙漠地区,绿洲的生存就维系于雪山消融之后流淌下来的雪水。萨兰德人像是珍爱着新月一样珍爱着雪山。据说很多萨兰德人先知感知到命不久矣的时候,就会动身走向雪山,再也不会来。人们常会在雪山的山洞里发现古老的尸骸,有一些逝者死前还在记录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些记录往往会被视为圣物,人们相信这上面记录的是灵魂升上天国之前与安拉的使者们的交谈。

是的,雪山里带来的是雪水,是和平,是幸福的生活。萨兰德人会这么想。

当然,冻得瑟瑟发抖的阿卡迪奥第二则完全不会这么想。当他终于站在一个废弃的塔顶回看身后默默行军的队伍时,就会生出一种决心: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如果能下去就一定要让萨兰德人双倍还回来。

这支队伍主要是加西亚将军的亲卫军,在晚上的时候悄悄的动身。这些士兵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了加西亚将军的命令。当加西亚要求他们追随一个年轻的将军上雪山的时候,这些士兵一句话没有多问,转身回去收拾装备了。由于现在是春夏之交,士兵们并没有带足御寒衣物,就在士兵们发愁的时候,加西亚的大车送来了厚墩墩的衣物。这些都是在上次会议之后加西亚将军不动声色的收集来的。

就在士兵们把武器、装备、补给打包背在身上的时候。那个叫做阿卡迪奥第二的年轻将军突然命令士兵们集合,不由分说的让士兵们褪下衣物,然后拿来了几坛油料让士兵们互相摸在身上。这位将军给士兵们解释,这是维基亚人的独门秘方,有抗寒奇效。士兵们虽然惊奇,但是也不再说什么,很快就把油料摸得干干净净。油料还是不够,阿卡迪奥第二就命令去军需官的营帐恣意所取,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士兵们知道行动隐秘,于是悄悄的去弄了好多坛子油回来,没有用完的被他们连夜带走了,如果真的有效果,在山上多带点总是没错的。

就在阿卡迪奥离开的第二天,军需官大惊失色的找到了加西亚将军的副官,痛心疾首的说‘家贼难防,一夜之间,油料失窃不计其数’。副官没有惊动加西亚将军,但是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明白。几位军法官也对此极为恼怒,军队新征就出现这种败坏军纪的事情,以后怎么得了。

经过细致的调查和严密的推敲,军法官们找到了一个营地,一个年轻的士官大喜,提议马上进去检查。这个年轻人被一个老同事打了一巴掌:“你找死啊,那是加西亚将军的营帐”。调查活动被心照不宣的停止了,没人敢继续追查。

当加西亚忧心忡忡的看着远处积雪的山脉时,回头问了问自己的副官:“最近营中物资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看军需官先老是苦着脸,现在又突然没事老冲我笑?”

“没,将军,什么疑惑都没有。军需官可能是先觉得您工作辛苦,担心您累坏了,所以哭丧着脸;接着他发现您完全没有病容,于是就心生欢喜了吧。”

加西亚听完后抿嘴耸了耸肩膀,不再提这一茬。

就在加西亚将军眺望雪山的时候,山上的士兵们已经跋涉了两天。

在这天早上,士兵们翻过了分水岭,他们现在能够看见加米奇平原在脚下如同一幅绿色的画卷展开着,水池闪耀着白银一样的光芒。春回大地,如果不是战争,加米奇平原本该是一个安详而宁静的地方,正如同它数百年以来那样。但是十多年前的战争彻底打破了这里的安谧,从那以后,人丁兴旺的加米奇平原变成了一个安静肃杀的地方,野草从肥沃的田野长出来,狐兔在曾经被精心打理的葡萄园里做窝。战争已经过去了,但是和平却没有到来,只有越来越贫困的生活告诉人们,苦难还在继续。

曾经富甲一方的加米奇平原已经凋尽了缤纷的色彩,只剩下了磨坊山上的几处废墟向人们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目光由远及近,父亲看见了脚下出现的加米奇堡垒的外围。再往前走一点,就能更清楚的一看加米奇堡的内部了。在早些时候,一队士兵被派去查看有没有下山的小路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萨贝尔和萨博马瑞恩躲在一个树洞里,把毯子盖在身上瑟瑟发抖。

萨贝尔对马瑞恩说:“我说,你可一定要带对路啊,不然我们都要成冰块了”。

“哼,这个主意可是你提出来的,不然我不会连我的女儿都没有找到就跟你们来爬雪山。”

其实情况比马瑞恩说的更加严重,海军部的人说的确有一个小马瑞恩在队里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在磨坊山伏击萨兰德人后,小马瑞恩就没有归队了,也许是在别的部队修养,也许,已经被萨兰德人俘虏了。不管怎么样,马瑞恩都必须到尽可能接近萨兰德人的地方再找找看。

父亲站在山岭边缘打量着下方的大地,寒风扑面,直冷到骨子里了,但是他心中的绝望更加冰冷,这里望下去是一片绝壁,如果没有小路下山,那就彻底的没戏了。

这时,早上派出的侦察兵回来了。

“将军,左右三里均未发现下山之路”。

第一百一十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6

加米奇堡。

萨兰德士兵接到了命令,在夜间悄悄的打开了城门,迎进了一位来自卫耶哈的使者。这个人一身普通的萨兰德商人打扮:裹着干净的头巾、骑着骡子、后面用绳子拴着背着两只箱子的另一头。乍看下去,这种人就是在各国的市场中都能发现的沙漠小贩:他们通常会把沙漠绿洲中出产的优质香料、红枣以及橄榄运到各国,再因地制宜的购进当地便宜的特产后转运到下一地。

萨兰德人的确是最出色的商人,自古以来,萨兰德地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特殊的社会组织让商人这个群体在萨兰德人之中显得弥足重要。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在沙漠的尽头,萨兰德的母国里,有一位哈里发被来自东方的善于骑射的野蛮人围困在城内,这位哈里发不得已向一个商人求助,在围城的第二周,这个商人就从水路向围城中输送了一万两千袋小麦和七百名士兵。

萨兰德商人权势熏天并且注重培养后代的商业技能。每一位萨兰德家长在白天把孩子送到当地的阿訇家学习教义、数学和书写,等晚上孩子回家之后,则会给这些孩子教授一些基本的商业知识。‘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东方的某个民族总结出来的行商本质被萨兰德人彻底的贯彻到了对后代的教育之中。经过数十代的不屑积累,萨兰德人的商业素养已经完全的融入了他们的基因。有一句谚语说,‘把一个萨兰德人丢进沙漠里面,只要真主还能看见他,他就能和真主做生意’。

言归正传,这个悄悄进城的萨兰德人却不是什么商人。他是一位萨兰德海军元帅的使者,这位元帅在听说加米奇堡近来的糟糕表现之后,便派出了使者去一看究竟。当然,刺激这位海军元帅绕过苏丹直接联系加米奇军官的原因,是因为元帅听说萨兰德人俘虏了一个叫做小马瑞恩的人,重点不在于此,而是这个叫做小马瑞恩的人透露,在罗多克的军中,有一个元帅的故人。

事情是这样的,当萨兰德的元帅从沙瑞兹出发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加米奇的报告。加米奇的守军通过集中审问了一些俘虏和收集了间谍带回的消息之后,做出了一份关于罗多克军力的报告。这位元帅仔细的审阅了关于罗多克军官的这一份报告,萨兰德人的报告做的很不错,对罗多克人的军队组成已经细致到了每一个士官的基本信息。

元帅第一眼就看见了李兰家斯洛.加西亚将军的名字,这让元帅兴奋莫名。这些年来,元帅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这位将军的崛起。在很多时候,元帅都会暗自的感叹,如果自己不是萨兰德王子,是不是能够做的和加西亚一样好。加西亚的经历非常具有传奇色彩,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面,从一个平民士兵崛起成为罗多克国内数一数二的军界领袖,这种人生除开大时代的推波助澜之外,也必有其自生的不同寻常之处。在十多年前,元帅就曾与还是士官长的加西亚将军交过手,那一次,元帅被加西亚的一位战友夜袭俘虏,那之后,元帅就一直渴望与加西亚一决雌雄。

元帅是萨兰德苏丹的次子,三十七年前生于开满荷花的皇宫池塘边上,十多年前违抗父命偷偷跑去军队之中,在加米奇之役前在边境的哨塔被俘失踪,后来奇迹般逃出生天,据说是因为某位敌军领主的仁慈。那之后王子不再任性胡闹,在军队中的经历让王子摈弃了浮华的贵族做派,变得务实稳重起来,这让他深受军中人士好评。这些年来他越来越被年老的萨兰德苏丹倚重。有人传言说,萨兰德苏丹一直在考虑是否要把继承人改为这位王子,这种传言让萨兰德的大王子--未来的萨兰德苏丹极端的愤恨。

当然,虽然年迈的萨兰德苏丹宠爱幼子,但还不至于去轻易的改变继承人---这必然造成国家的动荡。不过由于这位元帅王子的能力无比优秀,事关国家大事的时候,萨兰德苏丹也不会故意的弃置不用。这次与库吉特联手之时,苏丹便命令王子去沙瑞兹待命,等到罗多克开始在海上进攻苏丹国的时候,人们才明白了老苏丹的睿智。王子理所当然的整合了海军军力,积极的备战,不久便被正式的任命为海军元帅。

作为海军元帅,萨兰德王子曾经多次的亲自登船考察,从很久之前起就在海军的中下层军官中积极的培养党羽,现在正式上位之后,便在一夜之间进行了多宗人事任免。很多年轻的将领突然被提拔,而一些老海军军官还在家中准备出海时,便收到了一纸官文:“国家体恤你的忠心,年老之人,不必在劳累出征了,在家颐养天年吧”。这种大跨步的人事调动传到首都的时候,被二王子的追随者们轻描淡写的说成是‘王子在海军中做了一些简单的人事调动’,最后才报告给了苏丹。

老苏丹此时已经迈入了薄暮之年,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听闻这些消息之后,老苏丹的白胡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把这些报告集中到一起。

“交给大王子,让他看着处理吧”,这是老苏丹给大王子的最后的点拨。

当使者把老苏丹收集到的材料送到忙于参加宴会,喝得烂醉如泥的大王子的手中的时候,这位未来苏丹醉眼迷离的草草看了几行:“哦,这样啊。我知道了。来,陪我们喝酒。”

使者原原本本的把大王子的表现告诉的老苏丹,这时苏丹刚对着神龛做完一次晨祷,他双手合十,把经本合拢,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也好,也好”,说完,老苏丹就走到的门边,略略的一弓腰,从那道小门走了出去。门外阳光灿烂,从茂密的棕榈树之间洒下,苏丹的女儿们在水池边嬉闹着,鲜花满园,苏丹安静的看着这片园地,眼中有期待,也有担忧。那种表情,就如同一场风暴就要来临时的一个农夫:既担心暴雨会浇坏自己的农田,又期待雨水降临后土地更加肥沃一样。

萨兰德王子在扶持了一系列的年轻军官之后,便率领着对自己忠诚度大大提高的舰队出海了。这之前罗多克人一直以为萨兰德舰队不敢出战,其实不是,那段时间萨兰德海军的战争正在无数个会场、密室之中激烈的进行着。当罗多克海军在海上见到萨兰德舰队的时候,这支舰队已经被完全的整合到了一起,他们的领袖就是苏丹世界的二王子。

这位萨兰德王子、海军元帅得知对手是加西亚将军之后,有过一丝兴奋。而当这个王子在罗多克海军军官名单中看见‘霍.阿卡迪奥第二’的时候,他的兴奋甚至变成了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时的快意。

“阿卡迪奥第二么”,元帅站在萨兰德舰队的旗舰甲板上喃喃自语,“不知道和父亲比起来,儿子是不是一样的高贵”。

这个名字王子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但是这个名字却远没有加西亚的响亮,不久就石沉大海,再也无法找寻。现在冥冥之中安拉把这个人的儿子派了过来,不论如何,遵从安拉的意志吧。萨兰德王子派出了自己的副官,阿卜杜勒·阿齐兹去加米奇堡协助审问罗多克俘虏。王子不希望打无准备之仗,在见到敌人之前,王子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了解他们。

阿卜杜勒.阿齐兹是王子的小时候在清真寺学习时认识的朋友,他名字的意思是‘伟大的仆人,真主的力量’,出生于刑律世家,从小便追随其父参与案件审理。多年的审讯经验告诉他,“只要鞭子够狠,蜂蜜够甜,天下就没有秘密”。

王子派阿齐兹前往加米奇审讯罗多克俘虏的时候,带着玩味的笑容对阿齐兹说:“真主啊,那些罗多克俘虏真可怜。”

阿齐兹一本正经的说:“殿下,这个笑话不好笑。但是我会把您要的信息弄回来的。”

“对了”,萨兰德王子说,“这里有一个叫做小马瑞恩的家伙女扮男装,就是她不经意说出了一个我很感兴趣的年轻人,你不要审问她,直接提她来见我就好”。

“是的,王子殿下”,说完,阿齐兹就退下了,当夜乘小船驶离了舰队,前往岸边,在那里卫耶哈的萨兰德士兵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身行头,在乔装打扮之后就可以前往加米奇堡垒。

当阿齐兹骑着骡子一言不发的走进加米奇深深的城门的时候,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加米奇背后高耸的山墙,一直看得出神。

一个萨兰德军官走过来,皮靴震得地面直响,但是态度谦卑,“阁下,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阿齐兹说,“我只是好像看见山上火光闪了一下,上面有人吗?”

这个虎背熊腰的萨兰德人咧嘴笑了,“您一定是劳累了,那上面寸草不生,终年积雪。不会有人的。我带领去见将军吧,他已经为您准备了晚宴。”

“恩,带路吧。”阿齐兹最后一次抬头看了看山上:什么都没有。

其实阿齐兹没有看错,加西亚也看见了山脉上的火光。

这是加西亚与父亲约定好的信号:当所有的士兵就位之后,就会在当夜的午夜燃起一枝火炬,只点燃一刻钟,从午夜开始,只点一次。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并且仔细的盯着山脉上仔细的观察,是不会注意到那远远的暗淡的光点的。当加西亚得知士兵们全部处于加米奇堡垒后方之后,就知道:总攻要开始了。

加西亚也知道那两百人到最后多半是要空手而归的,但是既然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取得奇胜,那么就应当把握住。

加西亚当即吩咐了传令官,去召集几个将军来他的营帐商议事情。攻城器具已经完备、士兵们整装待发、粮草供应充足、补给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转运到阿美拉堡,再从阿美拉运送到前线。

“将军”,加西亚在心中默念着,“多年前我们把你落下了,现在我们来接你回家了”。加西亚静静盯着大帐中燃烧的一盆火,双眼光芒闪耀。

加米奇山峰。

父亲看着山下面星星点点的营帐,身边的一枝火炬刚刚熄灭,还袅袅的冒着余烟。天上星河一片,空明而悠远,暗淡的月光安抚着远处传来的淡淡的潮鸣。士兵们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默默的忍耐着严寒的考验。一整天的时间,士兵除了每隔两个小时被允许稍微的活动一下以温暖自己的身体以外,其余的时候,只准蹲在一起搓着手、呵着气,小心翼翼的担心被山下的敌人发现。

今天父亲加大了搜寻范围,但还是无法找到下山的路。马瑞恩印象中的一些小路也不见了踪影,一个副官找到我父亲,说算上回程的路,在山上如果两天之内还找不到下山的路,就必须返回了。

父亲和萨贝尔、马瑞恩今天仔细的检查了周围的山脉,但是一无所获。父亲对山上还曾有人居住显得非常的好奇。

“这里怎么会有人住在这里呢,还有一些废墟”。父亲不解的问马瑞恩。

“哦,这是掘井人的临时住所”,马瑞恩说。

“掘井人?”

“恩”,马瑞恩解释道,“加米奇周围没有水源,你可以看见加米奇盆地的地势是东低西高,水流不过来。如果取用原上湖泊跟河流的水就太费时费力了。所以在修建加米奇堡垒的时候,人们就考虑用山上的雪水来供给堡垒使用。经过搜寻,人们发现了一些缝隙,可以直通加米奇山脉内部的一些溶洞。这些溶洞蜿蜒曲折,人们试着找了很多次,但是一无所获,没有一个溶洞能够连接山顶与加米奇堡垒周围的石穴。不过一次意外让人发现加米奇背后的山脉有一部分是空的,据说曾有人凿开过那道石壁,但是里面根本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加之新的技术让加米奇人挖掘出了地下水,从山上引雪水的计划就无人问津了。当时那些上山来寻找水系工匠在夏天修筑了这些小屋,后来计划被证明失败,就彻底的荒废了,那些人则被成为‘掘井人’”。

“哦,是这样”,父亲答道。“那种溶洞如果能直通加米奇堡的后面,等等!水过不去,我们可以过去啊!”父亲突然叫道。

马瑞恩摇了摇头,他知道,必须马上打消这个年轻人的狂想,上一次没有及时阻止这个疯狂计划已经害得几百人跑到山上挨冻了,这次必须当机立断的把阿卡迪奥的傻念头扑灭在萌芽中,“不可能,溶洞的顶部根本没有人可以攀岩,你可以想象一下教堂的穹顶,越过浅浅的地表后,你就会降落几十米的距离直接摔在地上,甚至比这还惨:溶洞中的钟乳石柱和长矛一样,茂密得像是森林,一旦落下去,就会被扎透;其次,即使能够下去,也无法找到能够到达加米奇后方的那条。我曾在亚伦冒险进过附近的一个天然溶洞,相信我,你不会希望在里面迷路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溶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当年主张取用雪水的工匠一无所获,为了避免被惩罚就编造了发现溶洞这种故事也不是不可能。我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能相信这种说法。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马瑞恩看着我父亲的脸,表示溶洞计划是不能相信的东西。萨贝尔紧紧的裹着一条小毛毯来回小跑着,一边跑一边小声的叫唤‘好冷啊好冷啊’。马瑞恩和阿卡迪奥第二的吸引力被他吸引了过去,表情严肃的思考着什么。

我父亲吸了一口气,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马瑞恩觉得,这个小子应该是想明白了不该有这种幻想的。只听阿卡迪奥第二深思熟虑之后说,“记载里面,溶洞在哪里?”

马瑞恩:“```”。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7

加西亚将军大营。

营地已经准备完毕,经过十多天的休整,士兵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动员之后,士兵们士气高涨,很多民夫纷纷要求在攻城的时候去推运攻城塔。

加西亚给出的条件非常诱人,攻城时先登者、斩将者可以在维鲁加周围得到九亩良田;杀敌一人,得骡马一头;首先攻入城门者则奖赏两百五十个第纳尔。维鲁加周围土地肥沃,加之靠近城市,只要有出产就能马上变成第纳尔,土地也向来有价无市。奖励非常的诱人,这让罗多克人瞬间成了萨兰德人最可怕的敌人。

当部将们纷纷上报加西亚将军各部准备完毕的时候,加西亚却没有命令攻城。这些天加西亚将军不厌其烦的派出斥候沿着海岸线游走;并在与阿美拉堡相连的补给线上加强了巡逻;至于海军关于海上敌情的报告,也应加西亚的要求,从一日一报变成了一日两报。

士兵不断的提出出战的要求,但是都被加西亚以沉默拒绝了,人们都不知道加西亚为什么要延后进攻时间。对此,加西亚从来不给他的将军们多解释什么,士兵们每天眼巴巴的看着加米奇堡,却不能放手一搏。

萨兰德的人也在死死的盯着罗多克人的营盘。战争有的时候比的就是在对峙之中避免犯错误,经过时间的积累,犯错误少的人最终胜出。在最开始的交锋之中,士气最容易被左右,所以这个时候应该静观其变,等待敌人做出各种试探之举,等待其不经意之时再果断出击。战役之后,最后的决战往往只是一个表面的情况,除非出现过大的失误,不然所谓的决战在开打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最后胜负了。

罗多克经过军事改革,士兵们自备补给和武器装备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这促使了士兵向着职业化的道路前进。这种变革是值得欣慰的,虽然士兵的人数减少了,但是军队整体的战斗力却大大的提升了,同时士兵的忠诚度和纪律性也是过去的将领们无法想象的。但是维持这种军队持续作战的主要原因就是其后方的补给,几千名士兵每日的食物、医药、武器耗损、装备更换的总量是惊人的,只要看一看每日从阿美拉堡到加西亚大营之间络绎不绝的役夫、骡队就能知道。

如果说作为一名将军,在战斗中指挥军队会战是一种残酷的较量,那么战斗前后保证补给和部队轮休则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优秀的将军才能在那种漫长的对峙之中应付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各个部队沟通障碍、补给困难、士气低落、敌军骚扰、后方政敌的构陷。每一种情况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将领来说都是致命的。

在太祖立国之时,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即使在部队已经磨合多年、补给充分、道路状况良好、事先策划细致入微,率领七万军民从苏诺转进到帕拉汶也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以至于太祖破口大骂,认为史书上记录的双方动辄触动十多万人的大会战都是不存在的,至少是被夸大的。

此时加西亚将军每天不厌其烦的询问着补给、各部队之间的摩擦、海岸线的警备情况,似乎唯独忽视了眼前高耸的加米奇城堡。

萨兰德人偶尔会出城骚扰一番,在一次袭击中,萨兰德人成功的焚毁了一架攻城塔;而在另一次偷袭中,萨兰德人则绕过了营地,把一百多押运着小麦的农夫吓得不轻。但是当罗多克的骑兵部队在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这支萨兰德轻骑兵退却了。

很明显,萨兰德人也在等待着罗多克人走出第一步。

一天早上,萨兰德人在城楼上面当着罗多克大营的面,处决了十三名为罗多克人提供情报的农夫和牧羊人,这些人的尸首被十几名萨兰德骑兵用绳子拴在马上,拖到了罗多克大营前面。罗多克士兵无动于衷,这让萨兰德人惊讶不已,在随后的几天里面,萨兰德人又接连处决了二十名俘虏,但是也无法让罗多克士兵心烦意乱。罗多克人只是在萨兰德人离开之后,过来把尸体装进布袋,然后回到营中,似乎萨兰德人做了什么事情,完全与罗多克人无关。

萨兰德军官派出了巴瑞耶雇佣军前出到罗多克人的营地前。这些巴瑞耶人多年以来一直在为不同的主子卖命,走南闯北,学得了很多骂人的技巧。他们在罗多克人的营地外面高声的叫骂。一些罗多克士兵对着这些人远远的抛射了一些石弹,把这些巴瑞耶人吓得半死,随后跑得远远的,继续叫骂。但是那个时候,声音传入大营之中已经模糊不清,从营地里面望过去,只能看见一些精疲力竭的人半敞着胸膛,对着大营指指点点,似乎在指天骂地。

这些巴瑞耶人很快就被不动声色的罗多克人狠狠的教训了一把。一支罗多克骑兵在他们的维基亚队长带领下,从营地的后方远远的兜了一个大圈,几乎绕到了加米奇堡的下面才向巴瑞耶人发起了冲锋。

巴瑞耶人正在口干舌燥的感叹‘罗多克人真能忍’的时候,突然发现地面震动、后方扬起了灰尘。发觉情况不对的巴瑞耶人急急忙忙的逃跑。在追击中,巴瑞耶人损失惨重。

巴瑞耶雇佣军的队长已经换人了,先前的那个在磨坊山上面受了重伤,被一个罗多克人逼到了一片灌木丛中。那个时候队长捏着一杆长矛,背着三支标枪,不敢轻易的探出身来,当然,如果有人敢走进灌木丛中,也是找死,能在嗜杀成性的雇佣军中当上队长,队长自身的素质还是很过硬的。直到罗多克人完全撤走,萨兰德人的援军到达的时候,这个巴瑞耶人以为安全了。在龟缩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枝弩箭把他的脸颊扎得粉碎---那个袭击者等在灌木丛中,守着这个人整整半天,这个人几乎是忘记了自己的安全,完全不顾周围已经到处是举着火把大声呼喊的萨兰德士兵。当这个年轻弩手得手后,就被几个闻声赶来的萨兰德骑兵围住了,一个骑兵纵马将‘他’撞翻,等‘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的时候,被另一个骑兵用铁锤砸晕过去。

不论如何,这个人必须受到处罚。巴瑞耶人要求处死‘他’,萨兰德人也没有表示反对,但是要求在处死这个人之前先审问一番,这个请求合情合理。

审问这个犯人的萨兰德士兵很快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对他们的长官说:“这个‘小子’少块肉”。

这引起了队长的兴趣,这个人是一个维基亚人,名叫爱德华。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名叫查理。他们追随着一个叫做扎依采夫的萨兰德情报大师几乎走遍了大陆所有的国家,等扎依采夫觉得两个小伙子成人了之后,就让查理经营马戏团继续为萨兰德秘密服务,而熟知法律的爱德华则被扎依采夫委托给了一个朋友,进入了军队,准备以后做典狱官。扎依采夫现在正在萨兰德的首都做一笔极大的买卖,买卖事关未来的苏丹人选,扎依采夫把砝码全部压在了某位王子身上,这位王子现在正在海上颠簸。

爱德华得知捕获女俘之后,觉得有必要审理一下。在各国的间谍来往之中,女人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很多重要情报的收集和传递,没有女人是不可能完成的。爱德华不认为这次会是个例外,首先是女兵,其次又是一个狙杀了雇佣军头目的女兵,这里面一定有有趣的情报值得发掘。

在近两年前,当爱德华跟着扎依采夫在斯瓦迪亚边境会见了时任库吉特大使之后,就与哥哥查理分道扬镳了,查理带着马戏团去了维基亚,爱德华则跟着扎依采夫回到了萨兰德。后来在扎依采夫的安排下,爱德华进了苏丹近卫军的监狱实习,在战争开始之后,作为一名队长被派往了加米奇前线。

当爱德华看见一个沉默不语的小个子坐在地牢的角落的时候,也不禁起了怜惜之情。那个囚犯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年轻军官与之前的大胡子们不同,一点都没有萨兰德人的特征:除了一身萨兰德军服之外,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中土人的相貌。

爱德华就着月光走到了那个人身边,用两根手指托起了女俘虏的下巴。突然这个女俘虏向他的手指咬了过来,早有准备的爱德华一扬手,躲开了这次攻击,然后顺势一巴掌把头发凌乱的俘虏打翻在角落里。

一个萨兰德士兵在外面猥琐的笑着说:“老大,这妮子烈着呢,还没人治的住,你好好的调教调教”,说完这个士兵舔了舔上唇,最后贪婪的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爱德华蹲在女俘虏面前,对她说:“说吧,你是谁?”

那个女俘虏惊讶的转过了头,透过脏兮兮的,撒乱不堪的头发看着爱德华。因为爱德华说的是流利的卡拉德语,就是在斯瓦迪亚和罗多克通用的语言。

“你```是```斯瓦```迪亚人?”

“不是。先说说你是谁吧。”

“哼,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哥哥阿卡迪奥第二会带着士兵来把你们都处死的!”

“阿卡迪奥第二?!”

就在爱德华被两年前的一个老朋友的名字震惊的时候,这个老朋友正在阿美拉堡焦急的等待着加西亚将军的到来。

目前的情况是,罗多克人这方面并不知道小葵去了哪里;而萨兰德人那边却有不少人已经通过小葵在暗处默默的打量着罗多克人了。

得知了这个女俘背景之后,爱德华决定保护这个女俘虏,这让新的巴瑞耶头目非常不满。

爱德华拿出了两百个第纳尔,新头目还是觉得不满。

爱德华只得又拿出了一百个第纳尔,新头目想了想,高傲的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爱德华拿出了最后的一百个第纳尔,并且告诉巴瑞耶人:“要么拿走三百五十个第纳尔,要么一个都别拿走”。

新头目终于喜笑颜开,张开了理解的、友谊的双手,“啊,我的朋友!”

巴瑞耶新首领同意了爱德华的要求,但是要求爱德华给他弄一个小个子的犯人。爱德华找到了一个被打的半死的罗多克羊倌,给了巴瑞耶雇佣军的头目。第二天,巴瑞耶人看着满含热泪的新头领处死了杀害老首领大恶人。这个时候,父亲正在纠缠着一个军医讨要防冻秘方。

半个多月之后,当我的父亲在雪山顶上询问着萨博马瑞恩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溶洞入口的时候。爱德华迎来了一个叫做阿齐兹的审讯官,这个时候,爱德华知道自己再也保护不了这个女孩子了。阿齐兹连夜的审理了几个罗多克人,当他怀疑某人撒谎的时候,下令活剥了他,剩下的几个罗多克人吓得当即失禁,审讯室恶臭难闻。阿齐兹用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子,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一个罗多克人,“来,我们把故事再说一遍,我想听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爱德华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个残酷的家伙直到天亮。然后阿齐兹在萨兰德将领的安排下用早餐,爱德华以审讯员的身份作陪,当阿齐兹谈及那个小马瑞恩时。爱德华稍稍的鞠了一躬。

“阁下”,爱德华说,“我恳求您不要向对待昨天夜里的那些人一样对待她”。

阿齐兹微笑着,用餐巾挑剔的抹了抹自己湿润泛青的上唇,“你爱上她了?”

爱德华不知从何开始解释。阿齐兹放下了餐巾,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这个女娃很幸运。很幸运。我今晚带她离开这里,有人和你一样,不愿意她死。她的待遇会好得多”。

这个时候,父亲正在马瑞恩的陪同下,检查一处废墟。废墟下面是一个类似于煤矿工人留下的矿坑。当年掘井人就是试图在这里找到一处能连接山下堡垒的通道。

“没有的,这里最深的坑道也不会超过三十米的”,马瑞恩劝说道:“还是另寻别处吧。”

萨贝尔左看右看,发现了一处废井,把一块手头丢了下去,几秒钟后,声音传了上来。

“哈哈,马瑞恩,这里就有超过三十米深的坑道。谁下去看看?”

我父亲急忙的说:“这次不能再是我了”。

马瑞恩摊了摊手:“这事本来我就反对”。

萨贝尔自言自语:“你不去,他不去”,说着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几名军士,“难道是你们?”,那些士兵慌忙摇头后退。

“你们都不去”,萨贝尔有些恨铁不成钢,“未必要我去?”

人们淡淡的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几乎要将冰雪融化。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8

加米奇山脉。

几十名罗多克人被派往四周寻找宿营的地方了。这周围有一些废墟,沿着断墙已经有士兵陆陆续续的把帐篷搭建完毕了。

罗多克的军人在驻扎的时候,一般十二名士兵共用一个帐篷。平时每名士兵都会背负一捆厚厚的毡子和一段绳子。每到一处这些士兵就会因地制宜的采集木材用来支起骨架,然后用毡子蒙一个野营帐篷出来。在亚伦的时候,军官曾向海军学员们展示过一种库吉特人发明的小玩意,就是把几节硬木或者铁制的骨架折叠起来,轻便易携,到了野营地可以直接的拼装成营地骨架,省去了采集材料的力气。可惜这种东西没有推广到军队中,士兵们在山顶上只能用长矛立起主杆,草草的把毛毡挂在上面,然后钻进去挨在一起休息。

除开忙着搭建营地的士兵外,所有的士兵都在一口漆黑的废井边上看着一个叫做萨贝尔的参谋。现在这位萨贝尔先生脸上阴云密布,身上缠满了绳子,正在和几个军官告别。

“辛苦了,萨贝尔先生”,萨博马瑞恩一边逐段的检查绳子一边对萨贝尔说道,“我们在你身上绑了两根绳子,除非它们都断掉,不然你就是安全的。而这第三根绳子你拿在手里面,遇到突发情况就拉它一下,我们就把你拽上来;触底之后就连拉两下,我们就把绳子固定住。不要大喊大叫,你应该知道,在井下呼叫地面的人是听不见的,我曾遇到过一个矿工```”

萨贝尔不胜其烦的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马瑞恩,“咱可是科学院的名义教授呢。”

马瑞恩想了想:“有这种级别?”

“呃```,好吧,我跟着哥布林去听过几次报告”。

马瑞恩扬了扬眉毛,最后一次拉了拉绳子:“祝你好运”。

萨贝尔拿着一枝火炬:“天啦,我昨天晚上还做梦自己被一只牛吞下去了,在它胃里打滚呢。可见哥布林那家伙说梦有特殊意义也不全是胡说”,这话刚说完,萨贝尔的头颅就慢慢的陷阱了缝隙之中。士兵们不自觉的靠拢了过来,开始还有一些火炬的光芒从井口黯淡的流出,不久之后,那口废井就完全漆黑一片了。

马瑞恩指挥六个士兵慢慢的放着绳子,每放下几尺,都会停一短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士兵感觉到手中的绳子骤然一松,同时,第三根绳子快速的绷紧了两下:萨贝尔触底了。

马瑞恩不禁咋舌于这个井的深度,萨贝尔丢的石头一定还没碰到最底处,这段距离远大于估计的三十多米。没在洞里的绳子有六十多米长,如果这个距离能通向悬崖石壁,那就已经快到半山腰了。

在默默的观察了一番之后,我父亲命令十二名士兵轮流值守绳子,等待萨贝尔的归来。士兵们接到了休息的命令后开始走向各自的帐篷,风吹起了沙子一样冻得干硬积雪落在帐篷上,很快,士兵们的营地变成了十几个尖尖的雪堆。

马瑞恩和父亲挤在一个营帐里面,一名士兵用匕首割着一小截腊肉,然后用刀片把肉往嘴里送。不时有士兵的咳嗽声从别的营帐传来,风声呼啸。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气味难闻,但是温度却在慢慢的回升,睡着的士兵呼出的空气已经不再化成白雾,在温暖的帐篷里,父亲开始昏昏欲睡。

父亲开始做一个梦:梦里面吉尔正在和艾露恩正在快乐的跳舞,突然吉尔变成了乌赫鲁,艾露恩哭了;这时月光洒下来,卡扎克血流不止,随后太阳升起,莱因说她不害怕;然后是小葵阴郁的站在葵花地里面,眼睛却是蓝色的,小葵突然又变成了马瑞恩,马瑞恩大声的说着什么,阳光刺眼,梦境无声。

“```醒一醒,醒一醒”,父亲睁眼,看见马瑞恩正在摇晃他,帐篷里的士兵已经醒了,有两个士兵已经戴上了头盔,走出了营帐。“萨贝尔回来了”。

父亲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帐篷挡雪的那道帘子被掀开了,一个雪人带着一团寒气低头闯了进来。几个士兵挪了挪地,给这个人让出了一处空地。

萨贝尔拍干净了自己肩膀上和头上的雪,搓着手哆哆嗦嗦的说:“很深,几乎看不见底。”

随后萨贝尔告诉帐篷里的人:“山下面没有什么教堂一样的穹顶,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的隧道。有些地方真担心进得去出不来,很窄。不过山里面很温暖,至少比外面要强得多。偶尔有雪落下来,但是很快就化掉了。那些掘井人没有瞎说,下面有些水坑,地上还不断有水滴下来,水漫出来的时候,就会流向最低处。我就跟着水流慢慢的走下去,越来越深,空气也越来越闷。我索性把火把插在一个石头缝里面,继续往下走。再后来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地面也变得干燥。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我害怕,就回来了。”

帐篷里面几个人本来带着一本正经的态度听着萨贝尔的历险故事,听到这里,都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马瑞恩倒是乐得如此:“恩,既然没什么线索,那么就不需要再往这里费时间了。明天再搜寻最后一天,没有下山的路的话,我们就沿路折回阿美拉堡吧。营地里面的工作现在应该还很重”。

没有人发表反对意见。萨贝尔用一条羊毛毯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听到这里他说:“不,我回来还有一个原因。”

“哦?”

“恩,我听见了萨兰德人的祷钟声,我到的那个地方的石壁最多只有四尺宽,不能再厚了,不然声音就会被石头吸得一丝不剩。虽然不能肯定那堵墙凿开之后是什么地方,可是不试又怎么知道呢。”

马瑞恩皱了皱眉头,“三尺宽,这种石头,如果然十个士兵轮流用搞头敲石头的话,也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凿通。但是这两百多人是不能等到那个时候的。”

父亲想了想,“你确定听到了?”

“是的,很清楚。不过有些含混不清。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魔鬼。后来才想到萨兰德人的祷钟。”

“那个地方如果挖开的话,会在加米奇堡的什么地方呢?”

“不乐观,应该会在墙壁上离地面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如果是斜坡还好,要是碰上了直上直下的绝壁,就彻底没戏了。凿开了也没办法,而且如马瑞恩先生所说,凿开还得几天呢”。

“那你支持怎么办呢?”父亲问道。

“和你一样”。

“凿?”

“凿!”

马瑞恩质疑道:“我之前说的话你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是吗?十个人三天干的活,你不能要求三十个人一天干完,这间工作不论如何,都至少要等三天。那个时候,恐怕很多士兵已经饥肠辘辘了,届时一不能进攻萨兰德人;二回不了阿美拉堡。你们怎么给加西亚将军交代呢。”

父亲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在亚伦听说过的萨兰德人过沙漠的故事:萨兰德商人们把新制的蜜枣送到沙漠尽头,要走很多天的路。这样往往在半路上食物就会不够,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部分萨兰德人把食物给其他人,自己则饿着肚子回去,这样到最后就能有一部分人走过沙漠。

现在情况虽然有所不同,但是本质差不多。只要保证有一部分人完成偷袭任务就好了,兵贵精不贵多。

“这样,马瑞恩大叔,你带一百人回去,把沉重的武器、辎重和食物都留下来,这样你们能用一天半的时间走回阿美拉堡,到了阿美拉堡,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休整,然后尽快的多带食物返回这里。如果到时候我们凿穿了,就视情况一起伏击萨兰德人;如果没有凿穿,就让士兵轮流返回阿美拉堡。也就是保证雪山上一直有足够的士兵随时待命。”

马瑞恩想了想,“这样吧,我要亲自去那个地方看看”。

萨贝尔伸了一个懒腰,准备睡觉,突然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怎么了?”

“带路”。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当萨贝尔身上绑着两条绳子,面色铁青的慢慢沉入地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被众人瞻仰的风姿了,这个时候萨贝尔连调节气氛的话都懒得说了。

当萨贝尔终于触底之后,马瑞恩和我父亲也先后下了井,随后,士兵们又缒下了六名士兵和四柄搞头。

我父亲用火炬找了找周围,很多地方显得很逼仄,石壁铺面而来,好像要把人碾碎。越往下走,空气越湿润,石柱上都蒙着一道光亮的水层。士兵们用火把在墙上烤出了黑色的记号,防止迷路。

在某个低矮的石墙前面,萨贝尔让大家把火把熄灭。马瑞恩摇了摇头:“没问题的,这周围肯定有和外面接触的缝隙,空气还很新鲜,带上一枝火把吧。”士兵们还是担心空气被用光,自己被憋死---很多矿工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只带上了一枝火把,熄灭了其他的五枝。

萨贝尔还比较满意,对着马瑞恩咧嘴一笑:“五比一,哈哈”。

马瑞恩摇了摇头,跟着萨贝尔钻进了石头缝隙。这里的石缝是一整块石头断裂之后出现的通道,横向长达二十多米,在里面只能匍匐挪动,极度压抑的环境让人不禁联想,一旦石头合拢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小段距离让人精神紧张,几乎相当于在悬崖边走了两里地一样。

但爬过了这段距离后,整个空间豁然开朗起来,士兵奋力的把火炬举高都无法照到顶层。

萨贝尔拍了拍一堵墙:“就是这里了”。

马瑞恩走过来,摸了摸那堵墙,脸色苍白:“花岗岩,运气差的话,一个星期都凿不穿,而且镐头敲上几千下就会坏掉。”

一个矿工出生的士兵过来把耳朵贴在墙上,然后摸了摸石头,点着头补充说:“是的,花岗岩。以前我们遇到挡路的岩石时,不会去用锤子凿。我们用火烧,然后猝水,石头就会炸开。那样就好凿的多了。但是这个地方不能这么弄,因为不知道这里面的通风口有多大,如果没有足够的空气,火就烧不大,没用的。”

“先试试看吧”,父亲说。

这个士兵接过了一柄镐头,卯足了力对准墙壁猛的凿击了一下,在墙壁上撞出了火花。这个士兵退后,剩下的人拥着火把靠近了检查:那里的岩石上出现了一个白点。

“不行,这里的石头太硬了。可能一星期都凿不穿”,士兵摇了摇头,沮丧的说。

“那就给你两周”,阿卡迪奥第二说,“现在你们六个人轮流凿,一刻都不准停。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一个小时后我们派人来轮换你们。”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的,长官。”

当一行三人正在艰难的爬出石缝的时候,背后满是丁丁当当的声音。

马瑞恩在洞口下把绳子绑在身上的时候,不禁问道:“没人监督行吗?”

“没事”,父亲笑着说,“他们一停下来就会害怕的要命”。萨贝尔眉头皱了一下,觉得这话有些讽刺的味道,但是一想到可以上去休息了,也就不在乎了。

就在加米奇背后的山中,正当六个士兵用力的凿击着石墙的时候,站在墙头的爱德华莫名的惊动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加米奇山脉。

阿齐兹在黎明前带着小马瑞恩离开的时候,曾半开玩笑的对爱德华说:“加米奇堡不会从大门丢失的。”这句含义模糊的话爱德华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点着头应和着。那个时候,阿齐兹正把小马瑞恩塞进后面骡子的货箱里面,然后自己跨上了前面的那一头。然后阿齐兹突然表情一变,成了一位淳朴、驯良的商人大伯了,即使深知阿齐兹的狠毒,爱德华也不禁被眼前这个人敦厚的微笑所迷惑。

“再见,大人”。

“恩”,阿齐兹笑着倾下了身子,示意爱德华靠近些:“小子,我认识你那扎依采夫老狐狸,好歹我跟他有交情。听着,这是对你好,打不赢就跑,海边给你留着船。”

“啊?”

“祝你平安,我的朋友。”

乘着黎明前的黑暗,城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一个小口。伴随着骡子沉重的踏蹄声,一轮壮丽的朝阳正在远方的海面上升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19

萨兰德人又一次被击退了。

萨兰德人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突然加强了对罗多克人的滋扰。这种情况就连加西亚也有些疑惑,因为萨兰德人最好的选择就是躲在城堡里面等待着罗多克人的锐气消耗。这样主动出击,要么是萨兰德人的首领极其鲁莽,不然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不光是罗多克人有所察觉,就连加米奇堡垒里的爱德华都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在阿齐兹走后,加米奇的萨兰德将领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催促一样,不断的主动求战。对此,罗多克人依然稳扎稳打,完全没有与萨兰德人过早交锋的意思。

爱德华不断的琢磨着阿齐兹走之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渐渐的,扎依采夫多年来教育他的关于政治倾轧的故事给了他启发。

萨兰德人在十多年前在年富力强的老苏丹带领下攻克了加米奇堡,现在这个堡垒的军官是老苏丹当年派驻的心腹,多年的忠诚让这些人思想保守,只想向苏丹合法的继承人效忠。这种平稳的过度会有一个人最不满,那就是萨兰德的二王子。目前二王子控制了萨兰德的海军,完全掌握了加米奇堡的后方补给权。也就是说如果加米奇的军官们拒绝转向对二王子效忠,只要王子愿意,那么即使加米奇堡被罗多克人烧的干干净净,都不会有一个援军和一袋粮食被运送到这里;而加米奇守军如果按照正确的战略,据守不出的话,又会被二王子上报为‘玩寇自重’。

很明显,阿齐兹远程来到加米奇堡垒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提审几个犯人而已,那是给别人看的表象。阿齐兹一定与加米奇的守军将领做了什么交涉,根据阿齐兹在离开加米奇之前的那番话来看,加米奇的将领们很可能没有选择二王子。爱德华不禁冷汗直冒:加米奇堡的官兵估计会变成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

阿齐兹的话不断的萦绕在爱德华的脑海里:“```打不赢就跑,在海边给你留的有船```”。目前萨兰德士兵们虽然没有取得巨大的胜利,但是都普遍的对战局表示乐观,看着周围的人,爱德华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这一段时间,萨兰德将军们几次出城邀战,但都被罗多克人避开了。罗多克人只是派出了小股骑兵不远不近的追随着萨兰德士兵,从来不做正面交锋,只在萨兰德人行军中出现破绽的时候,罗多克骑兵们才冲上来,干净利落的消灭掉队的步兵。

不过萨兰德人的进攻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效。一个聪明的萨兰德军官派出了一股巴瑞耶人骑着他们的骆驼去骚扰罗多克人的补给线,很快,罗多克人的巡逻队便闻讯而至。巴瑞耶人一触即溃,即使罗多克人都觉得这次得手的太顺利,以至于放开了手脚的准备去虐杀巴瑞耶人,罗多克人称他们为软脚虾---除了虚张声势之外,巴瑞耶人缺乏必别的手段。就在罗多克骑兵挺直了长矛,迎着温暖的南风在原野上散开的时候,一些骑兵突然连同坐骑栽到了地上:一些萨兰德士兵从躲藏的草丛和坑穴里绷直了绳子,把罗多克骑士绊倒在地然后围上来刺穿他的铠甲。罗多克骑兵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损失了十多名骑兵,这个时候萨兰德士兵像是土拨鼠一样从整夜伪装的壕沟和草垛中冲了出来,这场精心策划的伏击让罗多克骑兵颜面扫地,这些人回营之后向加西亚将军提了一个要求:尽快出战。

加西亚没有过多的苛责年轻骑兵部队,只是让他们继续骚扰并减弱萨兰德人的攻势。至于罗多克的步兵们,加西亚则一点都没有调度他们作战的意思。罗多克人继续逃避着战争。

有一天,加西亚坐在帐篷里看着报告的时候,听见远远的有哄闹声传过来,加西亚让一个侍从去看看怎么回事,那个侍从回来之后告诉加西亚将军:“士兵们在丢石块,比谁丢的远”。

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加西亚笑着搓了搓手:“看来时机已经成熟了啊。”

阿美拉堡几天前给加西亚来了消息:派往雪山方面的士兵有一批人回来了,并且在休整一天后重新出发。这让加西亚感到了一丝好奇,看来山上有了突破点。很快,马瑞恩一份更为详细的资料传到了加西亚手里面,加西亚看后有些哭笑不得:“在山上干起矿工了?”

山上的部队与加西亚约定,一旦成功,士兵们会伺机袭击加米奇城门,并且放火焚烧。看见火焰之后,加西亚就要快点出兵的接应。加西亚感到了一丝兴奋,这种不同常规的做法是加西亚最喜欢的,因为这种尝试不会带来过大的损失,而一旦得手,却往往能收获颇丰。

萨兰德人在一天早上推出了几十车的木柴,在点燃之后驾着拆车冲向了加西亚的大营,这些东西烧毁了加西亚营寨前的一些拒马和栅栏,随即三百多萨兰德士兵和两百多民夫跟着出了城。这些人跟在七座高大的防箭楼车后面,罗多克人用抛石机弄坏了其中两架,但萨兰德人成功的把楼车推到了营寨边上,然后掀翻了这些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攻城器填满了罗多克人挖掘的壕沟,并压断了后面的栅栏。萨兰德士兵们拥盾而入,长矛从从,直指罗多克营帐。在萨兰德人出城到营地边上的这段时间里面,罗多克人只是虚弱的射着完全不起作用的箭,用抛石机抵挡着萨兰德人的推进。总的来说,罗多克人没有阻挡成功。

萨兰德士兵狂热的抓住了这个和罗多克人交手的来之不易的机会。罗多克人迅速的用盾牌在营地里面组成了几条坚固的防线,并不断的有士兵加入到防线之后,增加它们的厚度。罗多克人慢慢的把萨兰德人逼退。萨兰德人则分成小队,灵活的穿插在罗多克营地之间,纵火焚烧着他们能看见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对此,罗多克人并没有什么对策,只是不紧不慢要把萨兰德人从原来的缺口逼回去。萨兰德人见好就收,准备从缺口退出罗多克营地,就在萨兰德人冲出营地之后,赫然发现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长长地罗多克步兵线,厚达十数米,这些人用大盾扣住地面,后面的几排士兵轮流的用弩射击着成股的萨兰德人。萨兰德人组织了几次冲击,都被打了回去;在营地里面,罗多克人则凭借着人数优势不紧不慢的缩小着包围圈。萨兰德人像是条被关在笼子里的一条气急败坏的蛇,左突右冲着想找到出路。

如果情况照此发展,不出两个小时,萨兰德人就会全军覆没。关键时刻,加米奇堡的骑兵从西面赶到了战场,这些萨兰德骑兵以密集队形冲向罗多克士兵的侧翼。从萨兰德骑兵结队出现到冲刺到眼前的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面,罗多克步兵迅速的改变了队形:接近三分之一的士兵转而面向骑兵,把长矛斜插在土里,用脚踩实,面向萨兰德人骑兵的一面凑成了一堵长矛丛林。骑兵们如果撞上来,就会因为自己强大的冲力被长矛扎透。这种对抗骑兵的队形并不少见,但是却难以有效的遏制住骑兵们洪流一样的冲锋,因为大多数步兵在面对席卷而至的骑兵时,都会心惊胆战,一旦有一丝的胆怯,这种对配合要求极高的阵列就会失效。因为骑兵们来去入云,他们只需要稍微退却,然后抓住最薄弱的一点猛攻就可以了,步兵却一丝一毫都输不起。

萨兰德骑兵展示了高超的素质,这些人巧妙的绕了一个大圈,从罗多克人的狙击线绕开,移动到了营寨边缘的那部分罗多克士兵们背后。受到了巨大威胁的罗多克人变换了队形:一半士兵长矛朝里继续防止萨兰德步兵逃跑;另一半长矛朝外警戒着骑兵。身陷重围的萨兰德步兵们看见希望之后就重新的组织起来试图与援军会和。罗多克营内士兵分三门出寨,意图合围萨兰德军队。但是萨兰德骑兵左右奔驰,阻挡着罗多克士兵,萨兰德的步兵们则在夹缝里面逃出生天,在骑兵的掩护下退往加米奇堡。

萨兰德人再次被击退了,这是围城以来萨兰德人主动出击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从上午打到了傍晚。萨兰德人死亡一百九十多人,其中多为民夫;罗多克则损失了六十多士兵。萨兰德人吃了亏,闭门不出。经过长时间的休养和这场胜利的鼓舞,罗多克人的战斗意志空强烈。

当浓雾天气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加西亚知道攻城的时刻来了:卫耶哈堡垒没有增兵援军的迹象;萨兰德海军则按兵不动,在几处海外小岛基地上停泊;海岸线上没有发现一个萨兰德人。

当然,最让加西亚放心的是,间谍传回了关于萨兰德内部将出现动荡的消息:掌握了大部分军务的二王子不甘于日后只做一个亲王,正在大力的清剿同情大王子者,而老苏丹却对此不闻不问,不用多久萨兰德人就会因为内乱而主动退出战局的。

气象官告诉加西亚将军,大雾会在第二天早上被海风吹散。加西亚点了点头,温声的告诉传令官:“让将军们到这里来吧”。

加米奇城堡。

爱德华从监狱走了出来。一个晚上的工作让他感到疲惫无比。加米奇堡中还有两百多罗多克平民,这些人每天只能得到一餐稀粥和半个黑面包。在爱德华跟他哥哥当业余接骨医生的时候,曾经害得一个罗多克大个瘸了腿,不过后来爱德华跟这个罗多克人的关系良好。后来查理来信说,这个罗多克人死于热病的时候,爱德华还着实伤感了一段时间。在加米奇堡垒的这些日子里,当查理看见罗多克人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时候,感到了一种负罪感。他偶尔会利用职务之便去增加一些囚犯的伙食,虽然加米奇堡的存粮充足,但是如一位萨兰德将军所说:“粮食是给人吃的”。

一个将军找到过爱德华:“你太年轻,而且是维基亚人,你这样做的话在苏丹国是没有出路的。不管你门路有多硬”。

爱德华却看的很开,并且,自从小马瑞恩离开加米奇堡垒之后,爱德华心中出现了奇怪的感觉,他对罗多克人变得更加的温和起来。几个萨兰德士兵带着‘知道真相’的微笑彼此低估:“头儿被罗多克人伺候舒服了,这是在报恩呐”。

监狱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的档案需要处理了。曾经因为偷窃和杀人被捕的罗多克人,现在被捕原因由‘犯罪’变成了‘是罗多克人’。

爱德华不仅有些质疑苏丹的政策。苏丹没有对罗多克人赶尽杀绝,相反,苏丹对萨兰德土地上的异族一直有所保护。这不同于维基亚,在那里,每征服一地,新领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驱逐原有的居民,然后从国内买来廉价的农奴或者雇来农业技巧丰富的自耕农。每年,在维基亚的城镇里面都有无数的工匠被领主们雇佣走,而市民们如果选择移民到一处新的殖民地,当地的领主就会送给这些人大量原有居民的住房和田产。维基亚人不喜欢原住民,不相信他们,他们只相信维基亚人自己。现在想来,这是一种正确的决定,虽然维基亚开拓的新土地往往伴随着暴力流血的大迁徙和屠杀,但是在稳定下来之后却能长治久安。那就是因为维基亚把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新维基亚,即使有少数外来的居民,维基亚人也能将他们迅速维基亚化,这些是维基亚得以迅猛扩张的原因。

反观萨兰德人,虽然萨兰德人战争机器的确很高效,但是萨兰德苏丹的国策却显得太过温和。在入住加米奇十多年里面,萨兰德人除了征用了部分土地和要求居民按时服劳役之外,几乎对罗多克人的生活状态毫不干涉:当地的罗多克居民保留了自己的文字,风俗甚至信仰!爱德华查阅了前几任的加米奇典狱官记录,他们断案十分公允,这些年加米奇的治安也无可挑剔。可以这样说,萨兰德人干的挺好,但是他们不推行同化政策却让自己吃了大亏,一旦与罗多克开战,领民和领主们完全无法互相信任。当维基亚在危机来临时可以动员出成百上千的男人时,萨兰德人只能疑虑重重的怀疑自己的领民心怀异志。

爱德华摇了摇头,走上了城墙,路上的士兵见到这名低级军官,还是站起来对他行礼。

微风吹拂,几名萨兰德侦察骑兵突然大喊大叫的跑回了城下,爱德华还没有听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被浓雾里微微轰隆的鼓声吸引住了。这种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却充满了底气和力量。回城的骑兵引起了一阵骚动,不久就开始有成队的萨兰德人跑上城头来。爱德华在来来回回奔跑的士兵之间感到了紧张的气氛。

黎明就要到来,随着阳光的出现,雾越来越薄。海边吹来的风,清凉而湿润,但这却不能像往常一样抚慰人的心灵。爱德华仔细的抬头看去,在太阳的映射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罗多克士兵列阵出城,长矛林立,战旗飘扬,鳞次栉比的队列蜿蜒而来,攻城器具如同巨人在雾中浮现,随着罗多克人的逼近,数十面战鼓远远近近传来彼此呼应的肃杀的咚咚声。阳光扫尽了薄雾,照映在罗多克人闪闪发光的铠甲上,反射出了夺目的光芒。

随着罗多克人停止了前进,几千人把盾牌或者武器锤在地上,一阵巨大闷响震彻四方。

就在爱德华目瞪口呆的站在城楼上时,加西亚骑着一匹装饰华丽的战马在仪仗官的引领下走到了士兵的前面,士兵们握着武器,扬起头盔,安静注视着他们的将军。

“士兵们”,加西亚在士兵们完全安静的时候说道,他的声音被数十名传令官传到了战阵的每一个角落。

“罗多克的历史,诸位应都知道。罗多克与其他任何国家一样,源于铁与血的战争!但不同于其他的国家,如今活着的罗多克公民,大都亲眼见过那些残酷的战争:看着我们的田野被烧毁;看着我们的邻人被杀死;看着我们的孩子恐惧的哭泣。对于别的国家来说战争可能是传说里的英雄故事,但对于我们的同胞,战争却是埋在心底的充满恐惧的画面。”

“但是罗多克人,罗多克这片土地的儿子和女儿们,却不应该害怕战争,特别是害怕不义的战争。当斯瓦迪亚人因为贪婪而来的时候,如果我们害怕战争,那么现在我们都在如奴隶一样生活;在萨兰德人因为傲慢而来的时候,如果我们害怕战争,那么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信仰。战争虽然残酷,但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土地,我们不惧一战。”

“不忘记战争,我们更不应忘记战争里面,为了我们能活着而毅然选择死去的英雄!”

“多年以来,萨兰德人给我们留下的伤口依然没有磨灭。你们可知道,有一个人的灵魂比你我都痛苦!就在我身后的那座城堡上,多年之前,孱弱的共和国只得留下了一个她最优秀的儿子为她守卫边疆!那个时候,加米奇将军穿着一幅残破的铠甲,按着一柄满是缺口的宝剑安静的站在城墙之上!”

“那个夜晚没有月光,因为在月亮也不忍心看见这位豪杰的死亡;那个夜晚大地上满是萨兰德人的营火,但是却无法比肩将军灵魂那夺目的光芒!。”

“十六年了,将军的英灵不散!我知道,就在那座城楼之上,将军已经站了十六年。他等待着我们,他知道,有一天,罗多克的旗帜会重新在大地的尽头出现,无数的罗多克士兵将会回到这里。将军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们今天来到这里,一路走来,足足走了十六年!但是今天,将军可以安息了。”

“今天,援军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0

加米奇山脉。

萨博马瑞恩刚刚从阿美拉堡回来就要求下洞观察了。马瑞恩从阿美拉堡带来了锥头钻,这种东西向来在攻城时用来钻破敌军的城门甚至城墙,在使用时,需要支起一个木架,由三名至五名士兵用棘轮拧动两根弹力十足的粗绳,然后松开棘轮转盘,锥头就会快速的旋转起来,凿破墙壁。

马瑞恩走的这几天,士兵们做的很不错,凿下来的碎石已经有好几筐,原本光滑的石壁上也出现了几个深陷的石槽。下井后的士兵普遍产生了厌恶心理,在黑洞洞的地方机械的工作之后,士兵们便不愿意再去一次了。有一个士兵却表现出色,这就是那个曾是矿工的家伙---来自维鲁加矿区的布鲁诺。这个士兵因为其一贯的职业素养,一直坚持的留在洞穴里面指导士兵们工作,当马瑞恩到达之后,他也能准确的给马瑞恩解释工程进度。

马瑞恩的工具被分成了几部分送到了井下,在洞穴里面被重新组装了起来,从那时起,洞中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就变成了每几分钟一次的钻头旋转摩擦声。挖掘效率被大大的提升了。碎成末的石头渣滓不停的从钻头两端蹦出来。士兵们也不断的把绞盘上足,然后松开,如此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布鲁诺再一次带领士兵扭紧了钻具接着松开了绞盘,在一阵单调的钻探声中,突然传出了不同的响动,整个钻具也颤抖起来。布鲁诺和士兵们小心翼翼的把钻具拉开之后,一小股强烈的光柱射入了暗室。这一柱光极其的洁白、耀眼,在黑沉沉的洞穴内,几乎带了点神圣的味道。士兵们欢呼雀跃,布鲁诺马上跑出去找马瑞恩了。

这个时候刚刚黎明,父亲和马瑞恩、萨贝尔一行人站在山边上。就在刚刚,侦察兵来报告说山下出了状况。当父亲赶到山边的时候,已经看见罗多克人在加米奇堡前密密麻麻的摆出了战斗队形。罗多克人的抛石机正在向加米奇堡垒中抛射着巨大的石块,由于距离过远,那些石块看起来如同沙砾,砸在加米奇的城墙上也没有声音传来。但是可以想象,这个时候加米奇堡垒里面正在不断的响起巨大的轰鸣,每一块飞来的石弹对于萨兰德士兵来说都是未知的杀手,足以瞬间让一个人化为肉泥。

马瑞恩告诉过我父亲,加米奇堡垒的礼拜堂曾经是卡拉德样式的尖穹顶,但是萨兰德人入主之后,那个穹顶被摘掉了,改成了现在这样的有着金色圆顶的寺塔。十几年前,当罗多克士兵们被迫放弃加米奇堡垒的时候,本地的主教和几个牧师在最后祝福了士兵之后,便在塔楼内安静的做着祈祷等待死亡的降临。现在,萨兰德的阿訇们也许也正在当年罗多克牧师们跪下的地方喃喃自语,诵读着最后的经文。

看样子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轰击,罗多克人就会开始攻城了。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萨兰德人的战术,那些士兵集中在城楼下的一道狭窄的回廊里,密集的贴着城墙站立---在这种角度下,罗多克人的石弹是无法击中他们的,萨兰德人正在等待着罗多克人的进攻。

罗多克人的间谍工作做得很不错,而马瑞恩在实地观察之后也给加西亚的部队提供了更为精确的打击坐标。萨兰德人的三个抛石机阵地在一开始就被罗多克人的石弹击中了,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击。罗多克在已经摧毁了萨兰德阵地之后还在继续的攻击着那些抛石机阵地,很明显罗多克人无法验收他们的攻击成果。但是萨兰德人的抛石机阵地除了离城墙最近的那一个三台抛石机完全被毁外,剩下的两处分别只损坏了一台和两台---萨兰德人似乎想给罗多克人一个错觉:加米奇的远程武器已经被摧毁殆尽。毕竟,当罗多克人保持密集队形进攻的时候,这些萨兰德人的抛石机就能发挥出巨大的功效了。

正在父亲为罗多克士兵担心的时候,布鲁诺从矿井的方向跑了过来:“将军阁下,我们已经把石头钻破了,真给劲!”

父亲看了看布鲁诺欢呼雀跃的表情,回头对马瑞恩说,“走,去看看”。

萨贝尔细细的盯着加米奇堡垒看了一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然后微微的摇了摇头,回头追着马瑞恩去了。

一旦取得了突破,工程的进度便大大的加快了。被光明鼓舞的士兵们欢快的搅动着手中的棘轮,在布鲁诺跑去叫来几个长官的时间里面,洞口已经又一个硬币大小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马瑞恩在那道缝隙中爬行的时候就看见了光芒,他爬出缝隙的时候,也被满洞闪耀的阳光所震撼。这种在黑暗中突然重见光明的震撼,就像小时候被教堂里色彩缤纷的灯光迷住了一样。

“马瑞恩先生,我们要钻多大的洞呢?”父亲摸了摸小窗口光滑的边缘问道。

马瑞恩取下了一个士兵的头盔,这是那种边缘微翘的圆顶头盔,看起来像是一口吊锅。马瑞恩仔细的看了这个头盔一下:“这顶头盔能过去,人就能缩着肩膀爬过去了”。

几个士兵接过头盔,互相传看了一下,表示这很简单。

“长官,明天早晨就可以了。”

“不行,今晚就凿通”,我父亲说道,“今天我们就要从这里下去一看加米奇堡究竟,明早凿通的话,下去观察就得等到明晚了,总攻已经开始了,我们得尽量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已经进了城”。

士兵们眼巴巴的彼此看了看,意思是这命令有些强人所难,父亲耸了耸肩膀:“今晚凿通每人十个第纳尔,明早每人五个”。

话音刚落,士兵们就急急忙忙的架起了钻头,吱吱嘎嘎的搅动起棘轮来,有一个士兵还嘀嘀咕咕‘浪费这么多时间讲话了’。

罗多克人在下午一点左右开始了攻击。簇拥在三座高大的攻城塔后面,一千多罗多克人分成三列顶着盾牌缓缓的推进者。主阵地里的罗多克人则往城里面轮番的射着箭,抛石机则对着萨兰德人弓箭手最密集的地方猛烈的轰击着。

罗多克的抛石机操作工兵觉得对萨兰德人的攻击不足够,于是推着八架抛石机向加米奇堡垒缓缓的前进。很快,城头上的萨兰德弓手和抛石兵就遭到了猛烈的压制。就在罗多克人欢呼雀跃的时候,山上的罗多克侦查兵却捏了一把冷汗:萨兰德人的工兵正在调整两处阵地幸存的抛石机。当罗多克工兵正在瞄准城楼上的萨兰德人射击的时候,三颗石弹几乎同时从加米奇堡垒中划着弧线飞了出来,第一颗和第三颗分别落在了最前面一台罗多克抛石机的前方和后方,中间的那一刻则准确的击中了罗多克人的抛石机,这架抛石机的中轴被砸的粉碎,喀拉喀拉的碎成了一堆木料,几个工兵惊慌失措的按紧了自己的头盔跑开,向周围的抛石机发出警报让它们后退。

萨兰德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在罗多克人退出萨兰德人的攻击范围之外的之前,有三架抛石机被萨兰德人轰成了一地木头。萨兰德人的抛石机射程没有罗多克人远,当罗多克人退回了主阵地的时候,萨兰德人已经无能为力。恼羞成怒的罗多克人马上对准萨兰德人的抛石机阵地猛烈的轰击了一阵,萨兰德工兵知道时间不多,于是努力的攻击着罗多克人的攻城塔,在萨兰德人的抛石机阵地被彻底的摧毁的时候,罗多克人的一座攻城塔已经被重创,失去了作用,只能在士兵的簇拥下慢慢的后退了。

最终,七百多名士兵把两座攻城塔推到了加米奇城墙下面,士兵们开始顺着攻城塔往上爬去。萨兰德人点燃了一种黑乎乎的泥浆,把这种烧着的东西倾倒在罗多克人的攻城塔上。不少拥在塔楼下的罗多克人的被灼伤,发出了惨叫。

罗多克主阵地的弓箭手也分作三队开始逼近加米奇堡垒,支援者攻击城墙的士兵。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发生在两座攻城塔与城墙的连接桥上。萨兰德人用长矛和斧头试图逼退顶着盾牌涌来的罗多克人。一旦罗多克士兵的盾牌被击碎或者打落,他的处境就会极其可悲:被数根长矛扎穿或者被长斧劈翻。罗多克人的弩手跟在盾牌手后面,不断的透过缝隙射击着萨兰德人。城垛如同一架绞肉机,每分钟都有人被杀死或者遭到重创,一旦两群人撞在一起,长武器便被抛弃了,士兵们改用短剑、军用锄或者短斧奋力的击打着周围的敌人。

在罗多克人被堵在攻城塔里面的时候,萨兰德人的燃烧油发挥了作用---几名萨兰德士兵冒死把几锅烧得沸腾的黑色泥浆泼洒到了罗多克士兵头上,那些士兵的头盔被烤的发烫,灼伤了皮肤;士兵们着火的头发和棉甲发出强烈而可怕的气味;萨兰德人躲在二道城墙上的标枪手和弓箭手们不遗余力的射击着拥挤在后面的罗多克士兵。

这一切造成了罗多克人在轮番进攻了近两个小时之后,不得不选择了撤退。一架攻城车已经被萨兰德士兵点燃,大部分罗多克士兵在大火阻拦道路之前便逃了下去,但是有一队四十多人的罗多克人则滞留在了城墙上。随着另一架攻城车被缓缓的推走,那一小队罗多克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城下的罗多克士兵眼睁睁的看着萨兰德人像是泥石流一样淹没了那支小队。

在傍晚,罗多克人全部退回了营地,城头的萨兰德人忙忙碌碌的清理着尸体,罗多克营地里面一片肃静,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营火在晃动。加米奇最耀眼的就是那架被焚毁的攻城塔,塔边是四十多死不瞑目的罗多克先遣队士兵。

人们都没有注意的地方,在加米奇堡后方的一面石壁上,一个士兵像是施展魔法一样从墙壁钻了出来,他的背后拴着一根绳子。他慢慢的落到了地,像是鬼魅一样消失在了这周围的粮草库边。

加米奇后方是存放粮食和草料的地方:数不清的小麦被堆砌在一起;装在草框里的肉脯和鱼干被一层层的挂在木梁上,周围是成群的猪和羊;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是几百筐子活鸡活鸭。每天调运这些给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今天力战之后,萨兰德将军决定丰富一下部队的伙食,忙忙碌碌的民夫将仓库周围挤得水泄不通。人力不够,脸加米奇堡垒的典狱官和几个监狱书记都不得不过来登记补给品的配发。

一个穿萨兰德军官制服的年轻人走到了仓库边上,提起裤子方便了一下,就在他满意的打着冷噤提裤子的时候,一个黑影一拳砸在他的后脑上,这个人应声瘫软在地。黑影里走出来的人背起了这个萨兰德军官,走了两步后觉得夜黑风高之下,两个男人衣衫不整背在一起有些不妥,于是停下来给军官穿好了裤子,然后急急忙忙的背着他奔着僻静的山墙边去了。这个地方堆放着一些杂物,平时无人问津,夜幕下更是没有人发现从天上掉下来了一条绳子。

布鲁诺心中狂喜,这次立了大功了。他把萨兰德军官绑得结结实实,然后拉了拉绳子,山墙里的人就开始拉着这个人望上去了。萨兰德军官被吊在半空中的时候,悠悠的转醒过来,赫然发现他被一根绳子绑住,正在鬼使神差被拉向漆黑的天空,电光石火之间,这个军官以为自己被恶魔抓走了,吓得大叫起来。绳子随即加快了拉动,萨兰德军官带着不尽的恐惧看着石头里面伸出了几只来自地狱恶鬼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拽了进去。

布鲁诺也吓的不轻,萨兰德军官杀猪一样的叫声在这里显得很刺耳,虽然远处的仓库嘈杂的声音可能掩盖住了部分响动,但是难保出什么差错。在焦急之中,布鲁诺等到了自己的绳子,他急急的拽着绳子原路返回了。

被人接进山洞的时候,布鲁诺看着周围的士兵们正在数着各自的十个第纳尔,霍.阿卡迪奥第二打着火把照着瘫坐在地上的萨兰德军官,一脸惊讶的表情说:

“爱德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1

加米奇雪峰。

已经天亮了。父亲给爱德华递了一杯热茶过去,爱德华点了点头接过,却没有感谢的表情。用他自己的话说,“现在各为其主,过去的情谊不得不放在第二位”。爱德华直到现在都还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居然在最安全的地方被最不可能的人绑架了。

马瑞恩冷冷的看着这个萨兰德军官,虽然这个小子看起来是萨兰德军队中的外国人,但是既然他穿上了萨兰德的军服,那么作为一名中土人,马瑞恩对他是不可能有好感的。父亲则对爱德华的底细想得比较多,父亲还记得苏歌儿关于扎依采夫的描述,谁都知道爱德华是扎依采夫的爱徒,现在爱德华出现在萨兰德军中服役,扎依采夫的背景几乎不言自明了。

父亲努力的跟爱德华聊着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个时候苏诺熙熙攘攘的都市、秋天下郁郁葱葱的平原、小镇上惊心动魄的冒险。这些共同的回忆让爱德华的眼睛也亮起柔光来,跟着扎依采夫四处游荡的少年时光开始在脑海里面复苏,这种回忆让爱德华感觉温暖,虽然这温暖还不足以融化与敌人之间的隔阂。

“爱德华,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我的父亲说。“大战已经开始了,如果能早日结束战争,就有很多人能够免于无谓的死亡。这一点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卡迪奥”,爱德华想了想说,“自从我亲眼所见了那两个库吉特人的故事之后,我就在心里面种下了对你尊重的种子。我知道,对于身边的人,你是爱护有加的,我知道你是怎么为卡扎克和莱茵拼命的。你爱护人们的幸福,不惜牺牲自己,这一点我很敬佩,但是我如果因为这帮助你破坏加米奇堡垒,罗多克人得逞之后,堡垒里面一千多人的性命就会毁了。所以我不能帮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提前终止这场战场---我是说你本来有机会这样做,那么到了最后,加米奇城堡还是会被攻破,到时候破城的罗多克士兵会不会一怒之下选择屠城杀死更多的无辜的人谁都说不准。你如果不终止战争,其实是坏了更多人的性命。你如果帮我,其实不是害了那些人,相反,你是在救他们。”

“加米奇城堡会被攻破吗?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伦迪亚堡的故事---就是斯瓦迪亚人狠狠的教训了库吉特人的地方,虽然我站在不同的阵营,但是我依然为他们喝彩!现在罗多克人面对的加米奇要塞城墙比伦迪亚堡高;战前的准备也更加充分;在加米奇堡垒的后方还有绵延百里的萨兰德堡垒线,而在加米奇南方,数千萨兰德精锐海军士兵正伺机援助加米奇。围城才刚刚开始,加米奇至少可以坚持半年,半年之后,只要萨兰德后方派出一支生力军,罗多克人必定不战自溃,那个时候战争就会结束,加米奇不会陷落”,爱德华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信心。“我不会因为你的蛊惑就做叛徒的。”

父亲笑了笑,对爱德华说,“你瞧,前几天我的一名参谋---马瑞恩先生从阿美拉堡给我带回了关于海上的新消息:你们的二王子的海军已经撤回沙瑞兹附近的海域了,这一点我绝对不骗你,所谓的海上援军完全是空谈,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现在就可以爬上雪峰去看看南边的海域,那上面什么都没有;至于萨兰德的堡垒防线,据我所知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北上,这些堡垒每天都担心罗多克人越过山脉直奔腹地,根本没有余力支援加米奇;而将来几年的走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斯瓦迪亚人已经缓过劲来了。现在成千上万的斯瓦迪亚士兵已经武装完毕,马上就要开始收复之战了。萨兰德有一万人投入战争,就会损失一万人,有五万人投入战争,就会损失五万人,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罢了---决心一战到底的斯瓦迪亚是个无底洞,深到萨兰德的先知都无法想象。我想半年之内,萨兰德军队非但无暇来援助加米奇,甚至为了收缩防线会主动的放弃加米奇。”

爱德华盯着我父亲,努力的表现出一种冷静的表情,但是在心里,爱德华却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因为我父亲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库吉特战事已经吃紧,在后方的城镇中,几乎每家都有男人被动员去参军,这已经造成了各地领主的不满---战争中斯瓦迪亚人坚壁清野,库吉特人劫掠到的东西非常有限,战利品的稀少已经让一些投机的库吉特领主的参战态度变得暧昧;而爱德华曾经在萨兰德人引以为豪的卫耶哈堡中呆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苏丹这些年来整顿军备,已经裁汰了不少的民军用以垦荒屯田,这让堡垒防线的驻军能够基本自给自足,但是军队人数却下降了,这一地的萨兰德军队已经转变成了守势;至于萨兰德海军,爱德华更是亲耳听着二王子的使者对他说:“海边为你留着船,到时候打不赢就跑”。

这一切让爱德华的信心在崩溃。

“不管怎么样”,父亲对他说,“你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们的交情不深,但是我很珍惜。我希望你能放下偏见来帮助我。当然,即使你不帮助我们,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从今天起,你失去自由了,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会亲自把你送回萨兰德军中。”

爱德华仔细的想了想,“你的参谋名字叫做马瑞恩?”

“是啊”,父亲笑了笑,转过头去指着身边的马瑞恩给爱德华介绍说,“这就是马瑞恩先生,怎么了?”

爱德华细细的凝视着满脸冰冷的马瑞恩,在心中比照着两个人的样貌,最后,爱德华叹了口气:“没有,应该没有关系的```”。

“你这个萨兰德人,什么有关系没有关系的”,马瑞恩皱着眉头在一把弩箭的末梢雕刻着葵花。今夜,马瑞恩就要跟几十名士兵悄悄的潜入加米奇堡垒伺机放火了。

爱德华歉意的笑了笑,准备找个借口敷衍过去,突然,爱德华看见了马瑞恩手里的弩箭,爱德华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葵``葵花?!”

马瑞恩手中的匕首停止了雕刻,“你见过这个?”,马瑞恩把手里的匕首拿的靠近爱德华一下,让他看得清楚。

爱德华看了看这支弩箭,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拽住他胳膊的布鲁诺。父亲示意布鲁诺可以松手了,布鲁诺哼了一口气,把爱德华向前推了一把。爱德华冲了两步保持住了平衡,在马瑞恩的逼视下,爱德华从自己的衣襟里面掏出了两支小巧的弩箭,弩箭的末梢雕刻着两朵清晰而娟秀的葵花。

马瑞恩面无表情的接过那支弩箭,以一种置身世外的表情看了看。然后他站起身来,丢下了匕首,走到了爱德华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攀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来,爱德华先生,我们来谈一谈这支弩箭”,说道这里的时候,马瑞恩的眼睛突然暴突出来,双手掐住了爱德华的脖子,然后一转身,把爱德华摔在了地上,在爱德华还在胡乱的挣扎的时候,马瑞恩从地上抄起了一只手弩,以极快的速度给它上满了弦,把爱德华的那支弩箭啪的一声扣进了箭槽,转身一脚踏在试图坐起来的爱德华的胸口,把他紧紧的踩在地上,然后用那把弩对着爱德华的两眉之间,

“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支箭的来历是吧!很好,爱德华小子,我也想知道,现在你最好一五一十的把你怎么弄到这支箭的故事告诉我,如果你乱说一个字,我就在你的脑袋上开个大拇指一样粗的口!”

萨贝尔在一边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一幕。我父亲和几个士兵坐了起来,想劝阻马瑞恩,但是看着马瑞恩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却又不敢随便的去惊动他,害怕他一不留神就扣动了扳机,在这种距离下,爱德华没有生还的可能。

惊魂甫定的爱德华结结巴巴的看着突然变得凶狠的马瑞恩,“是```是的,先生”。爱德华还没有遇到过这种生死关头的情况,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又不敢随便动弹,怕马瑞恩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好!第一,刚才你说的‘关系’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曾接手过一个俘虏,叫小马瑞恩```”

“说仔细点!还有这把的弩箭的来历!”

“是```是的,我是实习典狱官,在加米奇处理一些案宗。在这期间罗多克人围城了,我就被困在城里了。在开战后不久士兵送来了一个叫做小马瑞恩的罗多克俘虏,她躲在灌木丛里面一个下午,然后杀死了一个军官。在审问中我发现她是女的,并且她说她的哥哥是阿卡迪奥,我于是准备救她,我刚才就准备说的,但是一下子头绪太多没来得及。而这支弩箭就是从她身上弄来的,末梢有一朵葵花。因为阿卡迪奥的关系,我设法从那名死去的军官的部下手里救出了小马瑞恩。就是这样。”爱德华越说越快,声音音调也时高时低,但是从头到尾爱德华没有出现语义含混,前后矛盾的地方。

马瑞恩的肩膀起伏着,喘着气,“她```她现在在哪里?”

爱德华的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在思考怎么告诉眼前这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才能保住自己姓名。最后,爱德华决定照实说,“先生,她被带走了,被一个叫做阿齐兹的人”。

“那是谁?!”

“我```我不知道,先生。他似乎是二王子```某位权贵派来的。阿齐兹说这个小马瑞恩还有别的重要用处,就把他带走了。就在不久前的一个黎明。不过他告诉我,小马瑞恩姑娘不会有事的,他是这么说的。”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所有的人都看着马瑞恩和爱德华,爱德华的紧张不已,看着离自己的脸不足一尺的一把上满弦的弩。

马瑞恩喘息慢慢的平静,挪开了自己的脚,“她已经不在加米奇堡了是吗?”

“我想是的,先生。”

乘着马瑞恩的弩箭转到了别处,父亲拉开了浑身瘫软的爱德华,一个士兵帮着父亲把爱德华拉到了旁边的一个帐篷里面。等父亲回来的时候,马瑞恩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父亲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马瑞恩突然抬头说:“我要准备去加米奇堡了,我想和爱德华谈谈”。

“好的,只是不要```”,父亲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对马瑞恩说。

马瑞恩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会的,小葵找到之前我不会让他死的。以后找到了小葵,我会问清楚他做了什么,如果他干了什么畜生的勾当,我会亲生宰了他。如果是像他说的那样,我会考虑放他一命的。阿卡迪奥,爱德华归我了,可以吗?”

父亲知道劝不过马瑞恩,只得默许了他的要求。

几十名士兵已经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准备完毕,他们将在今天晚上悄悄的潜入加米奇堡垒,然后伺机毁坏一些萨兰德人的补给,最后再找地方隐藏起来,等待最后的关头出来配合进攻部队攻城。这是最精锐的士兵,平时左右不离加西亚将军左右,他们对于悄悄的做破坏工作非常有心得。

他们的装备很简单:一身轻便的棉甲,一把小弩,一壶弩箭,一捆绳子,一把短刀,火绒,火镰,宽大的黑色斗篷。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但是这些人的历史却让让人不敢小看他们,凭借那些简陋的装备,他们曾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战绩。

随着士兵们准备完毕,只等命令一来就准备顺着绳子潜入了,到了最后关头,地道的缝隙里传来的爬行的声音。不多时,顺着洞口透下来的月光,士兵们看见了满脸阴郁的马瑞恩。

“我还是劝您不要去了,太危险了,马瑞恩先生!”父亲说道。

“不要紧,我得去加米奇里面看一看,十几年前我来过这里。爱德华说这里的道路有一些变化,我前去看一看就知道爱德华是不是在撒谎。我必须过去,只有这样,我才能考虑去相信他的其他的话。”

“好的”,父亲说,“注意安全,马瑞恩先生”。

马瑞恩点了点头,站在了士兵们中间。

月光暗淡,不到半个小时,士兵们全部潜入了加米奇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2

加米奇堡。

萨兰德人的将军阿迪勒跪在一张羊毛地毯上,轻轻的吟诵着经文,这是他从37岁起养成的习惯。那之后即使在最纷乱的战场上,阿迪勒将军都会抽出时间做吟诵功课。阿迪勒是巴瑞耶人,并非是“生而为真主之子”的萨兰德人,事实上阿迪勒的家族很排斥南方迁徙来的萨兰德人的信仰。进入军队后,阿迪勒在与粗狂的低级军官打交道中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这让阿迪勒彻底的把一切清规戒律抛到了脑后。鬼混了几年之后,阿迪勒常常在醉酒后带着剧烈的头痛醒来,心中觉得空空荡荡;残酷的战争场景也常让阿迪勒从梦中猛然坐起大呼小叫。

作为萨兰德人的盟友,阿迪勒一直在萨兰德阵营之中服役,并且在萨兰德苏丹国的军队中混上了不错的职位。这一切似乎都那么自然,直到在阿迪勒37岁的生日那年傍晚,在他位于都库巴的庄园里,阿迪勒看着周围闪亮的池塘、娇艳的花朵、被火烧云点燃的天空,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触动,这种触动他无法解释: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他自己只是一副行尸走肉一样。

那一天阿迪勒完全变了,闭门不出。

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闻讯后找到了阿迪勒,人们不知道阿迪勒从阿訇那里听闻了什么。在几天后,阿迪勒突然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寺庙里,跪在一块石头上,在教区的几个长老主持下,阿迪勒皈依了真主。从那一天起,阿迪勒与过去的自己决裂了,他在教义的熏陶之下变成了一个性情谦和、生活一丝不苟的人。那一天起,阿迪勒便开始日复一日的向真主祷告,诉说心中的疑惑,祈求指引。

阿迪勒这样的巴瑞耶人还有很多,不管是出于自然而然的认同还是出于对爬上萨兰德上层社会的渴望,越来越多的巴瑞耶人皈依了萨兰德的宗教。虽然在很多偏僻的地方发生过巴瑞耶人驱逐萨兰德教民的事情,但是在萨兰德的恩威并施之下,巴瑞耶在几十年内完全被萨兰德人在信仰上同化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一位斯瓦迪亚旅行僧侣忧心忡忡的记载道:“在过去,巴瑞耶这个地方的人很多都信仰着上帝,即使不信仰,他们也不会诋毁上帝```萨兰德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萨兰德人有漂亮的女人、有成群结队的牲畜、有大片的庄园。萨兰德人对巴瑞耶人说只要追随真主,那些东西便都是他们的,巴瑞耶人的信仰瞬间崩溃了。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看见的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上帝的白袍已经被真主的头巾扫地出门了```萨兰德人虽然容忍异族,但是却对信仰上的皈依者大加奖励,这造成了无数的异族在更深层次上变成了‘萨兰德’人```”

阿迪勒在不久前送走了一位二王子的使者。使者给阿迪勒伸出了二王子的橄榄枝,但是却得到了阿迪勒的送客令。阿迪勒在信仰上已经几乎完全萨兰德化,他像一个传统的萨兰德人一样对篡权者极度反感---这些人是一切骚乱和震荡的源头。

二王子的使者得知了阿迪勒的态度之后,微微的点了点头,接过了阿迪勒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面,祝福阿迪勒身体健康、前程远大。使者的笑容让阿迪勒不寒而栗。阿迪勒知道,虽然自己已经视自己为完全的萨兰德人,但是萨兰德人却在心底把他当做‘外人’,阿迪勒只能如履薄冰的小心行事,不敢参与一切危及自己和家族的事情。

阿迪勒做好了打算,在指挥了几次进攻之后就彻底的转入防御。阿迪勒进行了几次积极的进攻,虽然出现了损失,但是阿迪勒却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作为一名没有背景的异族将军,如果不果断出击就会落人口实。阿迪勒在萨兰德政坛一路走来,非常清楚一个新皈依者的难处,一点点成就都来之不易,而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现在阿迪勒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进攻了罗多克人的营盘,并且已经给罗多克人造成了相当的损失。现在如果有政敌说他畏敌不前、心怀异志的话,阿迪勒可以如实的上报自己的出战记录,那样苏丹国最多只会对阿迪勒指挥水平表示不满,这种惩罚对于阿迪勒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罗多克人第一天的攻势极其凌厉,这让阿迪勒不由得感到了一种挫败感。罗多克人几乎在进攻开始后一个小时之内就攻上了城墙,虽然在萨兰德士兵的勇敢抵抗之下,罗多克人最终退却了,但是萨兰德士兵的士气却不可避免的下降了。阿迪勒在巡视之中可以看见士兵们暗淡或者飘忽的眼神,这种眼神表明了士兵心中的沮丧和恐惧。

“这才开战第一天”,阿迪勒安慰自己,“士兵出现失落是正常的”。

当夜阿迪勒就命令犒赏士兵,士兵们分三批轮流享用了丰盛的晚宴,并在宴上听取了阿迪勒将军的勉励。这似乎有些效果,士兵再次登上城门的时,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犒赏晚宴之后,城内的民夫在一批下级文官的指挥下清理着杯盘狼藉的小广场。

那一夜,阿迪勒接到了报告,几个文官拿着命令符文出城了。

阿迪勒看了看那几份命令符文,都是伪造的。城里的一些萨兰德下级军官似乎接到了某种消息,加米奇是必亡之堡,已经悄悄准备撤离了。

阿迪勒叫来了城门官,对他说以后城堡之中不准任何人出去。

谣言还是快速的传开了,毕竟身边的同事突然消失总会引起人们的疑问。面对开始出现的疑虑,阿迪勒手段严厉的处理了其中几个散播谣言的军士,这些人被杖责之后拴在城堡中央空地上的一根柱子边,三天没有食物和水。很快,被打得最严重的几个士兵就死于曝晒之下。阿迪勒惩罚的严厉让人们不再敢于议论城堡那暗淡的前程。

阿迪勒的手下很快调查出了一份失踪军官名单,记录显示,擅自离开岗位后消失的军官有十二人。阿迪勒对着名单的念叨着这些人的名字,他正在起草一份文件,控诉这些人的擅离职守。阿迪勒知道,这些人除非背后的力量强大,不然他们的前途就已经结束了。想到这里,阿迪勒不禁苦笑一下,如果不是背后有强大的关系网,这些人怎么会傻到刚被围城就离开呢。要知道,贵族子弟积累资历的最佳途径就是在被围困的要塞中服役,因为要塞被正面攻克的情况极少,只要撑到堡垒解围,贵族子弟就有了日后升迁的资格。看着可能起不上作用的控告,阿迪勒心中有些烦闷。

“骑兵军官长阿卜杜勒.古都斯,城防步兵军官阿里```实习典狱官爱德华```”,阿迪勒看着这份名单,在心里面做着考虑。这些人很多都是挂闲职的贵族子弟,平时虽然态度还算谦和,但是能力有限,现在悄悄的离开加米奇堡,阿迪勒也不是很惊讶。

并且阿迪勒从这些人推敲出了二王子的影响力,阿迪勒发现城中离开的贵族子弟的家族大多是刚刚几世的新贵,一些古老家族的子弟并没有离开。这说明了贵族之中的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分层:老牌贵族不愿意出现动荡,希望局面维持稳定,所以支持大王子;而新型贵族知道国内的资源已经被瓜分殆尽,如果不能出现一股冲破规则的力量,那么新贵族们永远不可能有机会获得长足发展。

阿迪勒的家人被苏丹留在首都,这对于阿迪勒来说是一个安慰,只要阿迪勒忠心耿耿的向苏丹尽忠,就不必担心家人的安慰。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严守中立是最好的选择。

名单里面的爱德华引起了阿迪勒的注意,这是个维基亚人,和阿迪勒的处境很像,如果爱德华以后皈依了萨兰德人的宗教就更像了。说起来,这个维基亚小伙子平时工作很努力,这个人的保护者似乎实力强大,但是爱德华却没有勋贵子弟的娇惯之气,爱德华的失踪让阿迪勒隐隐的有一种失望。

阿迪勒把爱德华的失踪理解成了其背后势力的政治取向。

“看来二王子是非得掀起滔天巨浪不可啊”,阿迪勒在心中想着。

这个时候,警报传来,城堡里面出现了人的喧哗骚动声。

阿迪勒走到了窗户边上,拉开了那扇做工优良的胡桃木窗子,一眼就看见了城堡后方的粮草仓库燃起了一团大火。民夫和士兵们正在从几口水井往外泵着水,急急的赶着去救火。

阿迪勒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马鞭,走了出去,阿迪勒出门之后他的几个亲卫就跟了过来,帮他牵来了马。将军胡乱的扯了几下缰绳,一扬鞭,冲着着火处策马而去。

加米奇山壁上和罗多克大营里同时有人看见了加米奇堡垒中跳动的火光。

接到报告的加西亚微微的笑了,他知道,这是个好兆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3

当阿迪勒将军在粮仓废墟前看着缕缕黑烟的前一个月,亚伦港口,一艘维基亚商船正在靠岸。

维基亚这个国家的外交政策很简单:与它接壤的国家除了属国,全部敌对;与它不接壤的除了敌国,全部盟友。

一心扩张的维基亚在本质上是没有盟友的,一旦它的国界延伸到了某个国家的边上,它的下一步行动肯定就是磨刀霍霍的准备侵吞领土。而现在,维基亚与罗多克以及萨兰德同时保持着友好的睦邻关系。维基亚这种中立国,是对交战双方都极为重要的一个存在。比如这一艘不起眼的商船,就几乎万钧一线的担当起了罗多克与萨兰德的外交希望。

商船上有一位来自沙瑞兹的萨兰德使臣,更准确的说,是一位萨兰德二王子的使臣。二王子在海军出动后不久就租用了这艘船,那个时候,加米奇堡甚至没有遭到围攻。

罗多克人对此相当的重视,商船刚刚上岸,就有一队士兵登船,不久这些人便簇拥着一个表情淡然的人下了船。这个人已经度过了人生中字年富力强的岁月,身体状况正在渐渐恶化,颈椎的疼痛更加频繁的出现,让他心烦意乱。这一次,他出使罗多克是受到二王子的委托:二王子希望未来作为一名不那么合法的新苏丹时,能够拥有一位支持者。

这个人在亚伦码头登上了等他很久了的马车,奔着市中心去了。伊诺尔将军和加西亚将军的密者已经回到了亚伦,这两个人将会参与一个由他们、大公、萨兰德使者四人参与的秘密会议。其实罗多克参战之前就已经开始接受到了来自萨兰德内部的不同接触,二王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背着老苏丹与各国政府偷偷的交易。

对于这次战争,萨兰德参战对于苏丹国是有利的:萨兰德人能够在斯瓦迪亚人与库吉特人两虎相伤之时坐收渔利;而战争对于二王子也是有利的,战争能让苏丹的亲军尽可能的调往边疆,留下了一个空空的首都。

在过去,萨兰德的京城都库巴有九千名士兵护卫,在周围的行省中,还有一万余人的军队可供调遣。而如果苏丹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算上迅速的武装起地方上的屯军的话,都库巴三天之内就会有超过三万名士兵武装完毕,枕戈待旦。当然,这些士兵大多数训练不精,打不起硬仗,只能在短时间内救急。

苏丹真正让外敌胆寒的是他的一支叫做马穆鲁克的私人卫队。这支超过九百名重装骑兵组成的精锐大多来自库吉特和维基亚---这两个国家常年与群山以东的部族作战,每年都会带回数百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孤儿,萨兰德人的使节会出高价购买这种孤儿。这些孩子在经历了最惨烈的痛苦之后,在萨兰德就会得到苏丹父亲一样的关怀,这些孩子被苏丹亲自赐予光鲜的衣服、可口的食物、在稍大大一些之后还有妖娆的美姬。

苏丹在给他们极其优渥的生活环境的同时,还派出了军中最优秀的教练严酷的训练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在苏丹的温情和极端残酷的训练下长大,他们成年之后大多数都成了“苏丹的好儿子,敌人的夺命鬼”。这支军队的士兵在平时被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在他们自己的小圈子里面享受着天堂和地狱交织的生活,他们的世界只有苏丹,他们与苏丹的心跳完全一致。

当然,这些人对于二王子来说,是极大的障碍。王子知道,这支马穆鲁克一旦视自己为苏丹的威胁的话,即使有十倍于他们的军队,都有可能被其击溃。为了调走这支军队,二王子的门客在战前掀起了舆论,所有人都开始传递着一个传闻:“外国唯一害怕的只有马穆鲁克,一旦苏丹国的马穆鲁克出现在战场上,只有斯瓦迪亚帝国的皇家骑士敢一试锋芒”。

这种传说让马穆鲁克的未来主人---大王子听得热血沸腾。这位耿直的王子找到了老苏丹,要求亲自带领马穆鲁克去前线服役。

老苏丹的十指握在一起,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大儿子,轻轻的说:“这些士兵是留着给你护卫王宫的”。老苏丹不动声色的警告着自己的儿子。

“不用不用,现在国家安康的紧,倒是边疆大有可为”,大王子咧嘴一笑,继续劝说着自己的父亲,“让我带着这些小子们去打仗吧!我要把德赫瑞姆的圣殿教堂拆除,然后把每一块砖头都带回都库巴,在这里我会建立一座寺庙供奉真主,然后让阿訇们在您死后把您追认为圣人!”

老苏丹很喜欢自己这个没有心机的儿子,虽然二儿子更像他自己年轻的时候。

在王子们小的时候,有一次南方的庄园给苏丹进贡了一篮子鲜嫩的草莓。苏丹挑出了一枚最大的草莓让两位王子自己决定谁得到这枚草莓。苏丹有自己的计策:如果有哪位王子主动的礼让这枚草莓,他就把剩下的一篮子草莓都给他。见到这枚草莓时,二王子快速的瞥了一眼苏丹藏在身后的篮子,大王子则乐呵呵的伸手去向苏丹讨要。

当苏丹说只有一枚的时候,大王子马上嘟嘟囔囔的说自己很爱父亲,每天都会为父亲祈祷云云,苏丹笑着说:“哥哥不应该让着弟弟吗?”,大王子当即坐在地上说他要当弟弟。

这个时候,二王子拉起了哥哥,对苏丹说:“给哥哥吧”。

苏丹笑着给了大王子那枚最大的草莓,然后把剩下一篮子草莓都给了二王子。

当大王子嚼着大草莓傻傻的盯着弟弟和父亲,两眼满是快乐和少许疑惑的时候,苏丹看见了小儿子两眼一闪而过的狡黠的笑意。这个眼神让苏丹心中一惊。

当十多年后,二王子已经在各处结交军官、拉拢权贵的时候,大王子却在想着去边疆为苏丹国开疆辟土,想要把自己背部毫无保留的暴露给自己那位带着狡黠的微笑的弟弟。

苏丹拒绝了大儿子的要求,但是派大儿子在都库巴的将军府中担任要职。大王子随时可以节制军队。这种保护被大王子理解成了父亲的偏袒,因为二王子几个月前就被苏丹派往海边熟悉军队去了。就在大王子自暴自弃的终日设宴饮酒的时候,二王子不断的操纵舆论,要求萨兰德军队更多的调出去支援他们的盟友库吉特人。

十三位长老中的九位联名要求苏丹增兵去“奉行真主的意愿”;首都的军官们纷纷要求率部前往前线建功立业;市井小民窃窃私语老苏丹畏敌如虎,不敢让萨兰德的儿郎们放手一搏。

老苏丹最终迫于压力开始调派首都和周围几个行省的驻军,听到这个消息大王子开开心心的跑去各个远征军的集结地帮忙调度、慷慨劳军。那个发明过纸张的东方民族有一句俗语,叫做:“遭遇出卖,帮人数钱”,这句俗语用在大王子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就这样,经过三次对前线增兵,都库巴和周围地区的守军已经不足一万人。马穆鲁克之中则有六百人被皇室成员带领前往驻站。这个时候,二王子已经完成了对海军以及沿海省份军队的整顿,在手中握有七千多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士兵。王子握有兵权之后并不急于增援加米奇堡,而是派出了一介使臣去试探加米奇守军的心思,当得知了加米奇的阿迪勒将军的答复之后,萨兰德的海军从海面上消失了,大海上空空一片,二王子向阿迪勒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和善意,但是既然阿迪勒不愿意成为他的盟友,那么王子便不再过多的争取这位潜在的盟友。

二王子的军队开始返回沙瑞兹,并在那里集结。等待着派往罗多克的使者的回归。

当阿迪勒将军看着废墟上冉冉升起的黑烟的时候,萨兰德二王子殿下在沙瑞兹的府中迎回了自己的使节。

“王子殿下”,未作休息便归来的使者向二王子鞠了一躬。

“罗多克人是什么态度?”

“罗多克大公托我向未来的萨兰德苏丹表示诚挚的慰问”。使者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体。

就在阿迪勒将军在加米奇堡垒中四处的搜查奸细的时候,一队轻骑兵从沙瑞兹启程前往加米奇堡垒,命令如下:“立即停止与罗多克人的一切对抗,否则便视加米奇堡为叛变地区,届时加米奇的守军将成为萨兰德人与罗多克人共同的敌人”。这对轻骑兵中有四名刽子手,他们的屠刀藏在袖中,一旦阿迪勒将军拒绝执行命令,这些人便会斩杀阿迪勒将军取而代之,并会在第一时间与加西亚将军取得联系。

于此同时,五千多二王子近卫收拾起了行装,在夜晚潜出了城墙,这些人在沙瑞兹的郊外集结完毕,然后迅速的北进,直扑首都。

拱卫首都的萨兰德军队之中,不少军官接到了信号,这些人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他们悄悄的找来了各自部队中的亲随者,告诉这些人:国家正在被昏聩的苏丹和无能的大王子带入深渊,现在应该像一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拯救祖国,并让她回到正轨上。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只是说辞,拯救祖国?这只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理由罢了。但是想一想吧,在过去,即使辛苦一生也得不到的爵位、田产、美貌的女人,现在有一个机会让它们变得唾手可得了,有什么比这个诱惑更大呢?

第三天的傍晚,正当阿迪勒将军在加米奇堡垒的要塞中皱着眉头读着一份署名为苏丹的文件时,都库巴的守军看见了天边扬起了灰尘。

“那是什么?”一名萨兰德士兵好奇的指着天边对自己的伙伴说。

他的伙伴用手做了一个眉檐看了看,“不知道,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军队要上都库巴来啊。你等着,我去找头儿来问一下”。

不一会,一个城门官小队长嚼着槟榔懒洋洋的登上了城头。一看见远处的景象,他就瞪大了眼睛,吐了槟榔。这个萨兰德低级军官曾经在海军干过,视力极好,能在阳光的笼罩中看见远处敌舰的桅杆。这个时候,他兀自嘀咕道:“这足足能有三千多人啊,是哪个将军回来了?”

正在这个城门官疑惑的时候,一队士兵登上了城墙。城门官一瞥之下,知道来了大人物,马上正了正头盔走上前去,谦卑的鞠了一躬,“塞拉姆!大人!”

“恩”,来者脸色苍白,看着远处扬起的灰尘。“守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没问题,大人。”城门官回答道:“就是从昨天夜里开始,信使出城了就没有回来了,可能是路上的桥梁坏了还是怎么样,今天早上也不见南方村寨的农夫进城来赶集,没平时那么热闹。还有大人,我不能多聊了,您瞧,那边的军队似乎是在调度上出了问题,我没有收到有军队靠近的消息,我得去报告一下上司”。

“很好”,来的这个贵族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的冷汗,好像有些慌张,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苏丹命令,迎接将士入城休息。这些人马上就要开拔前线了,苏丹要亲自的慰问他们。去下面把城门打开、拒马挪走。不用担心,那些人是苏丹招来的。”

城门官看了看那份文件,签署部门不是平时的城防署,签字的人也不是他熟悉的人。

“大人,‘武夫满千不入城’,这是城门官的老规矩了,恐怕没有苏丹的亲自命令,我不能给您开城。我可以等到命令来的时候再开门,但是现在这批人来得唐突,我得去关闭城门了,请您让开。”

“怎么,你想抗命吗?呀,你看,苏丹的使者来了”,这个贵族惊讶的指着城门官的身后失声道。哪料城门官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牢牢的盯着来者。

“果然,果然,居然被我猜到了”,这个城门官低低的说,趁着贵族还在假装看着身后的时候,城门官一脚踹倒了这个贵族,“哼!爷爷在军队中这样诈新兵蛋子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贵族带来的侍卫见状纷纷拔出了弯刀逼了上来,城门官的手下士兵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彼此。还有一些士兵听见响动后从城垛中走出来一看究竟。城门官后跳一步,大声的叫道:“关闭城门!点燃烟火!快点!笨蛋!”

城门官一边跑一边叫道,那个贵族爬了起来,示意手下的人结果这个不知趣的小人物。城门官的背上很快挨了一刀,他一边流血一边跑着叫道:“关闭城门啊!你们这群笨蛋!快点出来,别睡了,敌人来了!放烟火,啊`````”

随着城门官叫出最后一个字,他被一个贵族亲兵用长矛扎翻在地,他还在扭动:“关门啊```啊```关门”

贵族鄙夷着走了过来,一刀割断了城门官的喉咙,转身命令士兵们去清理走城下顽固抵抗的士兵。城墙之上很快就出现了零零星星的打斗。

城门官的几个士兵闻讯马上跑到楼下,费力的推着厚墩墩的城门想要关上它。

这时,南来之军中骑兵的先遣队已经突入到城楼之下。

几名骑兵在城门关闭的最后时刻冲了进来,斩翻了几名为保护首都不惜一死的士兵。这之后,贵族的士兵打开了城门,不多时,成队成队的骑兵和步兵蜂拥入城。

苏丹跪坐在一片荷塘边上,安静的看着这汪明净的水,快到夏天了,荷花又要盛开了。但愿苏丹国的前程如荷花一样明媚,但愿苏丹国的美德如荷花一样芬芳。

这时,走廊中传来了使者们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响动由远及近。苏丹抬头看了看城南冒起了黑烟,表情显得很平静:“弟弟来抢哥哥的草莓了啊”。

苏丹摇了摇同,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4

罗多克大营。

营口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一道用黑铁铸就的堤坝:他们的长方形盾牌把他们的大部分身体遮住,盔缨随着微风缓缓飘扬,长矛笔直的指向天空,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这些士兵奉加西亚的命令驻守于此,自从迎回了来自亚伦的密使之后,加西亚就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现在只用等着加米奇堡垒来接洽了。

在前一天的傍晚,一队萨兰德弓骑兵策马靠近了罗多克大营,当士兵发现他们后马上吹响了号角,罗多克弓箭手很快就登上了营垒满弓而待,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一小队人马。这些萨兰德人似乎不是以往来窥看虚实的斥候小队,一个臂力强大的萨兰德士兵对着罗多克大营连射三箭,随后萨兰德人撤退了。罗多克士兵们很快就发现这些箭被拔除了锋利的箭头,只是三支训练用的箭。这些箭的上面都绑着一封写给加西亚将军的信,内容一样,寄信人是“萨兰德苏丹国加米奇堡将军阿迪勒”。

加西亚似乎对与来自萨兰德方面的接触请求显得一点都不惊讶,他只是按着信上的约定回复信号,在傍晚点燃了等距的九堆篝火---萨兰德人看见了这个约定的信号,就知道罗多克人同意和谈了。第二天,三百多罗多克士兵被要求穿戴上最华丽的盔甲在门口列阵等待萨兰德人的信使。

在中午时分,罗多克斥候就回营报告一支萨兰德车队从加米奇堡垒出城,直奔罗多克大营而来。罗多克人的骑兵靠近了萨兰德人,萨兰德士兵并没有做出战斗队形,但是当罗多克人过分靠近的时候萨兰德士兵还是警戒的放慢了脚步。在双方的彼此试探之下,罗多克人最终确定了一个监视萨兰德人又不至于引起萨兰德人惊慌的距离,双方默契的保持着这个距离缓缓的移动到了罗多克的大营。

萨兰德人的领军骑兵举着一面纯红的旗帜表示和平,在萨兰德人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罗多克营门突然打开,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开始冲锋。萨兰德人大惊失色,勒转马头的骑兵和来不及列队的步兵相互碰撞,队形一片混乱。

眼看罗多克精锐士兵冲到了眼前,一场厮杀似乎不可避免。就在这个时候罗多克人突然停了下来,把盾牌扣在地上,在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中停了下来。一位罗多克军士长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萨兰德人溃不成形的队伍,朗朗的说:“我等奉加西亚将军之命,在此欢迎来自加米奇堡垒的使者”。

领队的萨兰德人脸色难看,但是却很有风度,他正了正自己的头巾,示意手下跟着往前走。罗多克士兵让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萨兰德人通过的时候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罗多克人侵凌挑衅的眼神。没有一个萨兰德士兵愿意这样的,围城才开始不久,而罗多克人并没有占到明显的上风,没必要这么卑躬屈膝的。没有哪个士兵知道阿迪勒将军的态度为何突然变化,主动的联系起加西亚将军来。

加西亚在自己的营帐里面接见了萨兰德人,萨兰德使者带来了几车的礼物,递交了阿迪勒将军的和平倡议书。

加西亚看着阿迪勒将军的来信,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对他来说新鲜的地方。加西亚其实比谁都知道加米奇堡在开战不久就会停止抵抗。早在罗多克参战之前,加西亚就知道了今天将要发生的情况。但是对于任何人,加西亚都没有透露过一个字,甚至当萨贝尔提出去偷袭加米奇堡垒的时候,加西亚都没有提醒他这是没有必要的,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一样。

罗多克进攻萨兰德人的目的却只是为了让萨兰德人陷入分裂之中。

在萨兰德人决定与库吉特人并肩作战的时候,加西亚将军就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让罗多克人获得更大的利益了。萨兰德人派往斯瓦迪亚前线的军队大多来自北方省份,于此同时,苏丹在南方各省和首都周围依然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二王子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兴师北伐。

罗多克人的参战让萨兰德人前线吃紧不少,虽然萨兰德苏丹早就料到了罗多克迟早会参战,但是他没有想到罗多克人的动作这么快。苏丹算对了很多事情,但是却估计错误了罗多克人的战略意图,他认为罗多克人的目标是恢复罗多克人原来的版图,那样的话罗多克人会被拖在萨兰德人苦心经营的堡垒线之中的。但是那个老人没有想到,他的二儿子为了得到支持,早就与罗多克人达成了协商:罗多克人负责对萨兰德人施压,让萨兰德苏丹把军队尽可能多的派往西南前线,然后二王子趁机进攻首都。

罗多克人做的很漂亮,萨兰德人为了防止罗多克人的野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把中部数个省份抽调大半,这些人现在正在萨兰德边境的数十个堡垒要塞之中等待着罗多克人的进攻,但是此时罗多克士兵只是在加米奇平原滞留,并且像模像样打了一场围城战。

就在萨兰德中南部省份的注意力都被罗多克人吸引的时候,二王子的军队从南方港口沙瑞兹悄悄的启程,一举攻克了首都。

据说城内的战斗持续进行了近一周,平民们在在混乱之中分不清彼此的阵营;无数的贵族家一片火海,巨大的财富造成了哄抢潮;城内从贵族到平民人人自危,乱军趁机四处剽掠。

马穆鲁克在这场后来被称为“沙港政变”的过程中声名鹊起,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而是因为他们的忠心。马穆鲁克的军官已经被二王子收买,但是当这个军官命令手下的士兵协助进城的南军的时候,马穆鲁克们拒绝了他们的军官,任军官用鞭子和弯刀,大部分马穆鲁克都毫不动摇。最终,那个军官只带走了几十个人,当这些人策马离去之后,无主的马穆鲁克们便在最后一次穿戴整齐之后前往王宫。

马穆鲁克在在王宫前死战不退。几天下来,他们的盔甲上满是折断的箭枝;他们的盔甲上满是血污;他们的弯刀上满是缺口。马穆鲁克们不断的劝说苏丹离开这里,但是老苏丹却拒绝了这些亲军的请求。马穆鲁克们没有放弃哪怕一丝努力,他们死死的护卫着每一道门梁和每一个花园,直到被绝对优势的南军逼到老苏丹诵经的寺庙前面。

南军们被这支神秘的马穆鲁克军队的战斗意志惊呆了,打心底里不愿意把这些人斩尽杀绝。在对峙之中,老苏丹走了出来,南军们在稍一迟疑之下还是跪下了。

老苏丹冷冷的看着花园中的士兵,这一景象老苏丹曾无数次的设想过,苏丹甚至没有刻意的回避着这件事情。苏丹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的大儿子,但是却从来不点破,老苏丹把一切都交给了真主。真主最终只给老苏丹留下了几十个忠心耿耿的马穆鲁克士兵和一个燃烧着的首都。

老苏丹要求一见自己的二儿子。

萨兰德二王子见到父亲之后,在老人严厉的注视之下,还是颤抖着跪了下来,流着泪拉过父亲的手亲吻着。

老苏丹没有过多的苛责。他摸着儿子的脸庞,

“你不是一个好儿子”,老苏丹把自己的头冠取了下来。

“你不是一个好弟弟”,苏丹拧下了自己的一枚象征着权利的戒指。

最后,老苏丹拉起了这个儿子。

“但是我希望”,老苏丹把头冠和戒指交给了二王子,“你是一位好苏丹”。

老苏丹在王宫里面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二儿子。这场政变迅速的在整个萨兰德引起了余震。每个萨兰德士兵都在疑虑重重的思考着出路,有人说在大王子已经逃到了境外接管了军队,不日就会杀回萨兰德;也有人说,二王子已经相继处死了苏丹和大王子,苏丹国马上就会适应她的新苏丹了。

只有当时在场的二王子知道,老苏丹转身进了寺庙的礼拜堂,不多时,火焰冲天而起。剩下的马穆鲁克们失声痛哭,四十七人,全部自杀于庙阶之下。

二王子厚葬了这些勇士,并命令在场的几百名士兵不得把今日今地的事情公诸于世,不然诛杀全族。聪明的士兵很快就离开了,只有那些想着赏赐士兵留了下来,妄想着新苏丹的慷慨。不久,那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士兵被以谋反的罪名关了起来,后来其中大多数被处死,少数送到了沙漠中央的一些绿洲里面做屯军。那些士兵不明白一个道理:千万不要随意的见证历史的肮脏时刻,不然某些人为了掩盖这些时刻,往往会把这些见证者清理得干干净净。

唯一让二王子不快的是,大王子在一些忠于苏丹的贵族帮助下,逃离了首都。

萨兰德的各个城堡和城市现在都变成了孤岛。这些城堡和城市在那段时间里常常会收到来自两个政府的命令。由于担心尘埃落定后的惩罚,各个地区都不敢轻易的表态,害怕站错队。这些中立地区正在被萨兰德大王子和二王子的部下们争取着。当萨兰德开始滑入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加米奇将军阿迪勒正在低声下气的向加西亚将军祈求的和平。

阿迪勒的约定上注明的条款是:罗多克人退回阿美拉堡垒,作为回报,磨坊山分水岭以西全部划归罗多克。加西亚打发走了萨兰德的使者,说他会考虑。

被冷淡对待的使者灰头土脸的回了加米奇堡垒。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南北雄鹰的故事 25

加西亚的密使找到他询问下一步怎么打算,“将军,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退回阿美拉堡垒吗?”

“谁说的”,加西亚把萨兰德人的合约丢进了火盆里,“加米奇堡垒光复了吗?萨兰德人滚走了吗?罗多克人进入萨兰德人的土地了吗?”

“那```”,密使有些为难,“大公一再的强调要与新萨兰德保持和平,在战后严重削弱的萨兰德将会变成我国的可控制的邻国”。

“哼,萨兰德变成可控制的邻国?萨兰德在沙漠以南有三十兄弟之国,一旦萨兰德人把他们招来,大公还妄想着控制萨兰德?况且这个萨兰德二王子是个枭雄,他为了上位而立下的盟约,一旦等萨兰德度过了震荡期,他就会把这些盟约忘得干干净净,对待这种人可不能太客气,要在他有求于我们的时候狠狠的宰他一刀”,加西亚拍了拍密使的肩膀,“况且就算按着条款,我们要与之保持和平的是新萨兰德,现在尚在新旧轮替,甚至谁能入主都库巴还未可知,我们不妨帮萨兰德接管一些土地,以免战乱波及,生灵涂炭。”

“将军的意思是?”

“通知加米奇堡守军:拆除城门;赔偿开战以来我军损失共计二十七万第纳尔;厚葬我们阵亡士兵二百二十一人与民夫一百七十四人,每名士兵赔偿抚恤金两百个第纳尔;在上述条款被满足之前,负责解决我军食宿,计每日羊一百五十腔、小麦七千斤、葡萄酒九通、其他物资另计”。加西亚一边想着一边说。

“将军”,密使有些不解,“这恐怕会激起萨兰德人拼死抵抗啊”。

“咱不就是等着他们来这一下吗”。

罗多克人的讹诈造成了加米奇上层军官的剧烈反感,这些人恶狠狠的看着二王子的使者,表示非常不满。但是使者有命在身,只得不计一切代价去安抚罗多克人。城内的萨兰德士兵还不知道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对于战争突然出现的变化大惑不解,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城内的粮食和牛羊被一批批的送出了城,在城门上值守的士兵们带着天方夜谭的表情低声的给自己的同伴说:“吃的都送到罗多克人那里去啦,将军脑袋有毛病吗?”

阿迪勒将军这次无法再拒绝二王子了,因为二王子的使者给他带来了他家人的来信和宗教长老关于评估他教籍的说明。在阿迪勒第一次拒绝了二王子之后,二王子的使臣就到首都秘密的接走了阿迪勒的两个妻子和五个孩子;而阿迪勒教区的长老也接到匿名报告,说阿迪勒迫害同教兄弟,偏袒异教徒。

阿迪勒只得妥协了,派出了使者,并且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而当罗多克人的讹诈清单被放到阿迪勒的眼前的时候,阿迪勒甚至想要抛开一切去与罗多克人大战一场,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只得用更加委婉的口气给加西亚将军写了一封信并附送上了堡垒中的三万个第纳尔。

这一封信让加西亚将军看的津津有味,通篇完全是一副自己人的口吻,加西亚终于给了萨兰德使者回答:“罗多克人将在一周内退回阿美拉堡”。

阿迪勒松了一口气。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罗多克人开始拆除了营寨前的拒马,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萨兰德人的民夫也一天几次的送上食物去慰劳远道而至的罗多克朋友。

到了罗多克人离开的那天,萨兰德人张灯结彩,热烈的庆祝起来。这场对大多数士兵莫名其妙的战争过去了,这个时候,才有某种国内出了大事的传言流传到了士兵之间,但是那是远在天边的事情了,没有人在意的。

那一夜,加米奇平原恢复了安详,加米奇也在喧闹过后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就在阿迪勒在要塞的办公室往文件上批注着命令的时候,远方似乎传来了低低的潮鸣声,阿迪勒打开了窗子,仔细去听,不久,阿迪勒大惊失色,因为那潮鸣声已经可以听得清晰了,那是几千个士兵冲锋时的呐喊。

正在这个时候,城内四处火起,喝得醉醺醺的萨兰德士兵迷迷惑惑的四处张望,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

已经蛰伏了十多天的罗多克潜伏士兵一涌而出,按着既定的计划开始纵火并试图靠近城门。

当第一次潜入加米奇后,马瑞恩详细的记录下了加米奇堡垒中的种种标致,同时他发现,爱德华没说一句假话。萨兰德人在遭遇失火后曾经大肆的搜捕过奸细,但是一无所获,最后萨兰德人认定这是一场意外,除了加强了夜巡,萨兰德人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就在我父亲准备联系大营偷偷进攻的时候,突然从阿美拉堡传来了加西亚的命令:安静待命,等到命令之后协助进攻。

那个时候布鲁诺和马瑞恩已经制定出了具体的进攻计划:一旦开始进攻,士兵们就可以分作两队,一队四处纵火,一队直奔城门。

马瑞恩这些天一直在审讯爱德华,或者不如说是在跟他聊天。马瑞恩发现爱德华曾去过自己的家乡,这让马瑞恩非常的开心,甚至稍稍的冲淡了他对女儿的担忧。不过那种悲伤马上又涌出心底,马瑞恩感叹道,“但愿我的小葵没事儿”。

“先生”,爱德华说道:“我的养父是一个在萨兰德人比较吃得开的人,而带走小葵的人是来自名门望族的,找到这种人是很容易的。我相信一旦战争结束,您的女儿会被找回来的,我发誓”。

谈起小葵时,爱德华眼里的光芒明显不是简单的同情。

当加西亚与萨兰德人达成了协议的时候,他的使者立即出发登上雪山去寻找我父亲去了。很快,我的父亲便修订了计划,停止了一切会引起萨兰德人警觉的事情。

马瑞恩说起过一件事情,他在一座废弃的塔楼便看过萨兰德城门,发现那种城门已经改装过,在关键时刻可以把铁链绞死在一起,那样除非是把整个城门撞碎,不然是不可能打开城门的。

“但是城门是非常结实的”,马瑞恩说,“平时城门如果保养的好的话,那么厚的城门要撞开至少要几个小时,那样的话,偷袭根本不可能实现。必须用火烧”。

“那里有那么大的火呢?城里的粮草倒是很充足,但是一旦城里乱起来,谁都不能保证能搞到拿下东西”。

父亲想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哈!我们不是带来了很多油料吗,到时候就把油泼在城门上,一把火烧起来就好了,我们还有多少油布鲁诺?”

“呃```”,布鲁诺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二十二罐”,背对着大家坐着的萨贝尔淡然的说。

大家从心底里佩服起萨贝尔的心思缜密起来,在这种乱局之下处变不惊,还能心如明镜的对一切了如指掌,实在是一流的人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萨贝尔老师?”,父亲好奇又崇拜的问道。

“前天晚上太冷,晚上起来解手帐篷里不愿意出去,看着正好好些瓶瓶罐罐,就将就一下了嘛。完事儿一看原来就是那些油料了”,萨贝尔回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

所有的人都立马胆颤心惊的回忆着自己上一次涂油御寒是什么时候,并拿定主意就是冻死也不再用那玩意防冻了。

终于到了与加西亚约定的那一夜。

趁着萨兰德人正在热闹的庆祝时,士兵们缒下了城墙,这一次,他们同时缒下了全部的武器装备,在那片荒地上武装完毕。

当午夜来临时,罗多克主力悄悄的折出了阿美拉堡,早悄无声息的清理了萨兰德人的斥候后,悄悄的趁着浓浓的夜色逼近了加米奇堡。由于萨兰德人的麻痹,罗多克人直到在距离加米奇堡前一里处才被发现,罗多克人随即发起了冲锋。

萨兰德人被城内城外的巨大变动惊呆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罗多克士兵已经开始猛烈的进攻城门了。值夜的萨兰德士兵聚拢在一起,背靠城门做着抵抗,无奈准备不足,加之士气低落,城内的罗多克士兵很快抵达了城门,并开始纵火焚烧被萨兰德人用铁链绞死的城门。罗多克人泼出的油料让火势旺盛。随后罗多克士兵以城门周围的回廊做阵地,抵抗着萨兰德人的疯狂反扑,萨兰德人知道,一旦城门失守,加米奇就会失陷。

萨兰德士兵一直勇敢的战斗到了一点半左右,此事,因为火烧变得脆弱的城门被城外的罗多克人用攻城槌撞开了,围攻城内士兵的萨兰德人眼见无望,四散而去。城破不可避免。

城内的部分士兵继续抵抗直到天亮,最后,由于大部分士兵失去指挥,加之城内外局势彻底混乱,超过六百名萨兰德士兵和一千多民夫向罗多克人投降。

沦陷十六年的加米奇堡垒,至此回归罗多克怀抱。

在这场变动之中,我的父亲的表现出色,被加西亚将军热烈的称赞了一番,并把他与北方的莱特并列起来,称他们为“南北雄鹰”。

其实谁都在心里知道,莱特要做的好得多。莱特以一人之身几乎让半个斯瓦迪亚格局为之一变,而父亲只是解救了千余难民,并躲在山洞里面王萨兰德背后捅了关键一刀。

萨兰德俘虏被集中带到了几个院落之中等候发落,罗多克士兵趾高气昂的在城内四处查看,无数的人感慨着加米奇这些年的坎坷经历。有一些在十六年前就追随着加西亚的老兵更是唏嘘不止,涕泪交下。

加西亚的军需官就是十六年前见证过加米奇沦陷的士兵,这个老兵靠在城门上抽抽搭搭的哭泣着,突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烧油味。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开战之初失窃的那些油料的味道。

“莫非那些油是萨兰德人偷跑的?”

老军需官觉得这实在是无法想象,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多年的夙愿终于完成,这个老头又重新把头抵在城门上。

闻着油料熟悉的香味,军需官幸福的哭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卡拉德的愤怒 1

当卡拉德--也就是罗多克与斯瓦迪亚的历史学家在后来谈及加米奇一役的时候,都对这一战做出了极高的评价,也许高的有些过了头,把这场阴谋大于勇气的战役神话了。

虽然从战役的过程来看,这不过是罗多克人接触到了萨兰德内部的反叛力量,然后以帮助斯瓦迪亚正义事业的名义陈兵边界,最后在萨兰德陷入内乱的时候趁机背盟并收复了失地。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自从大斯瓦迪亚在二十多年前分裂以后,卡拉德帝国的继承者这些年来一直在与外族的争斗中处于劣势。甚至还出现过罗多克人与斯瓦迪亚人互相帮助对方的敌人的事情。这一战可以说是卡拉德人对外族做出成功反击的第一战。

曾经,很多外族人从来无法染指的地区,因为斯瓦迪亚人与罗多克人的兄弟相残而被攻克。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斯瓦迪亚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些地区才被困难的收复,而那个时候,斯瓦迪亚占领的地区的人口组成已经驳杂不纯了,一系列的民族问题让斯瓦迪亚的治理变得困难而成本高昂。那个时候斯瓦迪亚才意识到,她已经无法彻底把异族人从自己的土地上清理出去了,这为以后数个世纪的长久动荡埋下了伏笔。

当罗多克人收复加米奇堡垒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收复这座堡垒的意义:卡拉德帝国后代的子民已经觉醒并且愤怒起来,若干年来的耻辱让卡拉德人热情高涨,发誓要严惩一切作恶的异族。这种热情因为罗多克收复的一个边塞堡垒而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过去温和的舆论风向纷纷变得激进起来:苏诺的农夫坐在地头津津有味的谈论着士兵们是如何杀死库吉特人的;亚伦的工人们在休息之余带着隐晦的微笑诉说着公国士兵与萨兰德寡妇的故事;乌克斯豪尔学校的学生们被教授着充满了攻击色彩的军歌。

卡拉德变得愤怒了。

而随着罗多克光复加米奇堡垒的消息随着萨兰德内乱的报告传遍了前线,库吉特人的处境更加的恶化了。

萨兰德的远征军分成了几个部分,接受不同的苏丹调遣。这是秋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萨兰德的大王子逃到了边境,在一些大贵族的帮助下,大王子接受了大部分军队,并且这些军队在回师的路上不断的得到萨兰德平民的补充。平民们大都受过苏丹的恩惠,当大时代要求他们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老苏丹合法的继承人而不是最强的继承人。

萨兰德远征军也有小部分接受了二王子的命令,开始撤离战场,返回国内。萨兰德内部的两股势力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下平静的度过了几个月时间,这段时间两个阵营都没有正面的摩擦。他们分别派出了外交官马不停蹄的出使各国,要求承认自己并驱逐另一方的外交官。这种情况让一些本来对萨兰德恐惧不已的国家暗自高兴,他们知道支持任何一方都不如同时支持双方---只要萨兰德人陷入长久的内部消耗,那么苏丹国就永远不可能对别国造成实质性威胁。

大陆诸国最爱看见的事情就是萨兰德一分为二,彼此战乱不休,把肥沃的土地荒废、把稠密的人口耗尽、把繁华的市镇焚毁。那样的话,诸国便可以随意的操纵萨兰德分裂而成的两小国,先从经济上控制它们,然后在政治上兼并他们,最后,如果需要的话,派出士兵把这些地方占领。

正是由于各国的这种态度,萨兰德的内战足足打了三年。每当出现实力不均的时候,各国就会帮助弱小的一方度过难关,目的只有一个,把战乱延续下去。

一开始,控制了萨兰德远征军的大王子想办法从边塞新募集了一万三千多民兵,然后配合着各地的守备部队,一共组成了三万人的庞大武装。大王子知道他的力量无法长久的供应起这三万人的作战,如果没有突破的话,贫瘠的西部省份只能供应军队补给一年多时间,届时这支队伍就会自行崩溃。大王子的支持者们深知自己军队的力量以及弊端,所以这些人在说服了大王子之后便迅速的展开了反攻。

反攻很有效,最辉煌的时候,一支三千人的前锋曾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面让都库巴的二王子一直保持戒严。以战养战的政策让大王子的军队得以维持,但是,这种做法正在一点一滴的消耗着大王子的政治资本---民众对他的支持和希望。

二王子则在奇袭了首都之后转入了守势。二王子直接控制的士兵只有五千余人,在战争开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民心未附的南军根本无法像北军那样轻易的获得兵源。二王子只得命令士兵们沿途坚守城堡,焚毁田野,不要进行正面抵抗。大王子的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几乎赢得了所有胜利,但是却无法把二王子连根拔除。二王子的力量在各个城堡要塞之中龟缩不出,长久的消耗着大王子的士兵。

长久的战争终于淡化了平民的忠诚感和正义观,几年之后,因为战争而疲惫不堪的农夫和市民已经不在乎谁对谁错了,他们只想投奔一个强者,然后快点结束战争。这个时候,大王子的军队在军事达到了顶峰,但是也正是这个时候,二王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胜利已经不远了。

在最艰难的时间里面,二王子留在兵力单薄的首都颁布着新政。所有追随大王子的贵族的财产都被没收了,二王子剥夺了这些人的一切,宣布他们的官职非法,并且用这些人的财富地位迅速的笼络了一大批下级贵族。都库巴趋于稳定之后,征兵开始变得越来越容易,几年的时间里面,萨兰德人已经不再指责这位篡位者了,他们只想过上和平的生活,为了能够结束战争,他们不再去考虑诸如荣誉和法律这种昂贵的东西了。

当大王子终于围困了都库巴首都一年,看样子马上就要取得胜利的时候。二王子开始反攻了。

多年来二王子的根据地,南方诸省虽然屡遭罗多克人的侵袭,但是未动根本。即使在前线最吃紧的时候,二王子也没有同意征发南部诸省的人力。二王子捉襟见肘的以首都都库巴为核心,死死的咬住了大王子。不止一次,二王子的手下劝说他离开首都回南方再图北进,二王子摇了摇头:“我只能进首都一次,要么在这里呆到死,要么走了就不回来了。没有第二次机会的。父王的恩泽和声望全被伪苏丹继承了,那个人一开始就拥有我们望尘莫及的优势,我们不能让他回首都,必须把他挡在外面。他一旦回了首都,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大王子这个时候看起来无比强大,但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控制的西北省份已经被庞大的军费折腾的一穷二白,人口锐减,各级政府的组织动员能力已经弱化到了几乎原始的水平。大王子越来越急躁,期待与二王子决战。经过一系列的战略失误,大王子损失了他最精锐的一部分士兵。这造成了双方力量的逆转。

大王子从攻势转为了守势,这个时候,二王子丢出了撒手锏。一夜之间,南部诸省从城镇到乡村遍布征兵点,成百上千的士兵被集中到了沙瑞兹,在那里,充足的小麦和武器装备将这些生力军变成了压垮大王子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开战两年半之后,战争加速的结束了。随着二王子一万五千生力军补充进战场,大王子已经失去了一切机会。

那个时候,库吉特人占领的斯瓦迪亚土地也已经被斯瓦迪亚的骑兵们收回大半,并且在萨兰德内战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斯瓦迪亚人光复了伦迪亚堡。曾经被库吉特作为参战礼物送给萨兰德的雷恩迪堡成了大王子手中的烫手的山芋,面对磨刀霍霍的斯瓦迪亚人,大王子只得一次次的表示希望保持和平。

在萨兰德政变之初,大王子刚刚掌握了远征军,就着手与斯瓦迪亚人取得了和解,退出了战场。库吉特王在萨兰德人离开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面苦苦的支撑了一番,在战争中期,维基亚人与诺德人曾派出军队协助库吉特人守城,但是到了战争的最后一年里面,这些志愿军也撤走了。一旦发现库吉特战败不可避免,各国便尽早收手了。但是为了尽可能久的把斯瓦迪亚拖在战争状态,两国在官方停止了对库吉特的援助后,依然对库吉特的援助希望有求必应。

斯瓦迪亚内部出现了激烈了变革,大量的温和派势力被以惧战的名义遭到清洗,明眼人发现这些人大多是支持腓特烈王子的王公大臣。而且,斯瓦迪亚军队在取得了节节胜利的时候,似乎并不急于把库吉特人清理干净。乘着军威在外,哈劳斯亲王似乎不希望战争尽快结束。在那些日子里面,哈劳斯干净利落的把整个王庭变成了自己支持者的俱乐部。

萨兰德内战的第三年,大王子在萨兰德最后一个据点被拔除,大王子被撵出了萨兰德苏丹国,成了丧家之犬,至此,萨兰德内战告一段落。

而让人感慨的是,大王子最后的落脚之处,便是在四年前被围困四天便失守的雷恩迪堡垒。

对于这个已经没有了价值的盟友,库吉特人并没有要求他归还城堡,因为这个时候库吉特人也已经无暇他顾,只是在风雨飘扬的战争情势下等待着斯瓦迪亚人同意和谈。

库吉特王在几年前出战之时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的影响会这么广。

这些年里面,斯瓦迪亚东部国土生灵涂炭,人口降到了几百年来的最低点,生活水平恶化到了维基亚的水平;

罗多克人收复了加米奇堡垒,并且越过了加米奇山脉,占领了不少萨兰德的传统国土;

诺德人建立了一系列的不冻港,在南方诸国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诺德人悄声一变成了海洋大国;

维基亚借着战争的机会吸引了大量移民---尤其是斯瓦迪亚移民,让她国力大增;

至于萨兰德,经过了长时间的内战,已经在十年之内失去了进犯中土的能力;

库吉特人损失最大,虽然它未丢失一寸国土,但是对于草原人来说,比国土更重要的是人口。库吉特在人口上的损失让他们中土化的进程被迫停顿下来。但是库吉特王却不那么失望,他在战争中已经不动声色的清理掉了最后几个顽固的部落头领,战争结束后,虽然国家变得贫困和虚弱,但是却无比的团结起来。

这一切在加米奇堡垒光复几年之内就实现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父亲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作为一名低级军官,虽然在攻城战役中表现优秀,在之前也曾解救了无数的斯瓦迪亚人,但是似乎没有人对他表示特别的感激。

斯瓦迪亚难民虽然被他解救,但是人们更多的把功劳归结于那支斯瓦迪亚小分队;

罗多克人虽然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了奇袭胜利,减少了伤亡,但是罗多克士兵们私下都知道,这位将军从来只视自己为斯瓦迪亚人;

加米奇战役很快就结束了,西撒传来了消息,在海面上与萨兰德爆发了冲突。萨兰德海军以十倍的优势却惨遭失败。这场战役里面,罗多克人先进的帆船和火油术让萨兰德人吃尽了苦头。但是当罗多克人追击的时候,萨兰德人的一种响声很大的射击武器让罗多克人被迫停了下来。人们猜测那种东西是什么炼金术师的奇妙配方,居然可以把西瓜大小的石头以几乎平行于海面的角度打出几百米远,太可怕了。虽然因为萨兰德的新武器的出现,罗多克人暂时受挫,但是这毕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巨大胜利。很遗憾,海军走上荣誉之巅的时候,父亲并不在场。

在大时代开始迈着不可抗拒的脚步走向前方的时候,父亲正带着一群士兵试图扑灭加米奇城内的大火。城破之后,阿迪勒将军纵火焚烧了所有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处死了二王子的使者,自己却带领着士兵趁乱突围去了北方。

有人说阿迪勒在前线找到了大王子并对他宣誓效忠了。这个消息在很久之后得到了确认,那个时候萨兰德的大王子遭遇了毁灭性的失败,带着雷恩迪堡投奔了斯瓦迪亚,祈求得到保护。那个时候,萨兰德的大王子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将军,就是阿迪勒将军。

卡拉德开始愤怒了,加米奇堡的收复让她的愤怒显得更加有底气。

父亲在加米奇指挥着救火,被大时代慢慢的抛在了身后。

我一直在想,如果父亲当时能够不作出之后的一些决定,他的命运是不是会更加美满一些。

大时代来临了,小人物却没有做好准备。

真的是让人忍不住叹息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卡拉德的愤怒 2

加米奇堡。

胜利的士兵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本地的罗多克人纷纷前来拜见军队中的士兵,并且贡献出了为数不多的食物。

萨兰德苏丹经营多年的加米奇堡垒就这样离他而去了,虽然萨兰德人的统治温和而清廉,但是他们却没有得到本地罗多克人的支持。萨兰德人的同化政策往往奉行多条标准,比如在巴瑞耶,萨兰德人的同化政策积极而彻底;在加米奇堡,萨兰德人的宗教力量却表现平平。如果失陷达十六年之久加米奇堡周围的居民有三分之一改变了他们的信仰,那么这种热烈的军民联欢场面就不可能出现。

加米奇堡垒的罗多克士兵们就在萨兰德人不久前用过的餐桌前用餐,在厨房之中,本地的厨子在惊慌失措了几天之后,便像之前那样复工了。萨兰德人的痕迹似乎被完全抹去了,只有堡垒的萨兰德风格的穹顶,诉说着萨兰德人曾经统治这里的故事。

底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并不知道加米奇堡垒背后复杂的博弈,他们所看见的战争只是开战之后罗多克人稍作进攻,然后在偷袭之下攻克了加米奇堡。战争的胜利来的如此简单,罗多克士兵们没有理由不感到高兴,在这种鼓舞下,死去的几百个战友似乎已经不那么让人悲痛,士兵们发现了战争的美妙之处,他们知道,一旦回国,他们会的到英雄一样的待遇,有战功之人尤其如此。

父亲从加西亚那里得知了萨兰德内部出现了分裂的消息,这让我父亲非常的惊讶,因为在之前,他根本对此毫无准备。他一直以为一切都很简单:萨兰德帮助了斯瓦迪亚的敌人,罗多克是斯瓦迪亚的朋友,于是罗多克参战并获得了胜利。

直到这个时候,父亲才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士兵们尽忠职守的作战,牺牲性命,而很多人只把这一切当做一种谋略。士兵们只是一颗颗棋子,百姓也只是引诱敌人的诱饵。

在加西亚稍作解释之后,父亲便陷入了失落。他不理解为什么加西亚会如此的至士兵的生死于不顾。

“加西亚伯伯,您是说我们整场战争不是为了协助斯瓦迪亚人,不是为了拯救平民,不是为了主持正义。我们做的一切仅仅只是诱使萨兰德人陷入内乱然后趁机获利吗?换句话说,如果萨兰德人坚如磐石,公国就不会参战了?”

“小阿卡迪奥”,加西亚熟知这个年轻军官的心思,“有些事情你的父亲要比你看的明白。战争从来就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区别。真的没有。这一点你要牢记在心,我记得你的父亲当年也是怀着崇高的使命感来参战的,一旦你父亲发现了战争的本质,他就再也不愿意参加战争了。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不同,他选择了离开,我选择了留下,仅此而已。战争很简单,只是追逐利益,如果你仔细的分析每一场战争,都会发现在它们背后,隐藏着利益的争夺。”

“伯伯,你没明白我的话。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作战,只是因为罗多克可以夺取一座堡垒吗?那么多难民呢?我听人说在进攻加米奇堡垒之前,您说这是为十六年前的加米奇将军复仇,难道这也是骗人的吗?”

父亲最后一句话让加西亚面露不快,“听着,如果说这十六年来我想过的最多的事情不是为加米奇将军复仇,那么我死后就应该下地狱。可是希望和梦想不能用来打仗,也不是开战的理由。如你所说,公国这次出战也许目的不纯,并且很多的秘密会议让战争变了味道。但是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国家来说,是没有所谓的正义感情的。这一点我不愿意再和你多说了,我没有义务去为你的幼稚浪费时间,你已经是个男人了,这些事情你要想清楚。”

父亲从来没有发现加西亚变得这么冷淡过,加西亚接着说:“你可以认为国家充满了阴谋,这没有什么只得羞愧的,因为这是现实的世界,保护国民的不是正义,而是各种手段。这不是你小时候听过的床头故事:正义最后取得胜利,邪恶终将失败的美好结果。国家的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的政策背后,都隐藏着处心积虑的策划。这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可是你要相信,虽然国家层面的事情我们无法左右,做的事情有时候也有悖于良心,但是要相信,人心是不变的。你自己心里的高贵是谁都比不上的,但是不要把这种东西暴露出来,更不要大肆宣扬,因为这除了会害死你,什么用处都不会有的。”

“所有的圣徒都已经死掉了,这不是悲观的总结,而是事实。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真的圣徒,那就让他们活在心里吧,不要放他们出来,不然他们马上就会被这个世界杀害,而我们自己也会被牵连。这不是教你去变得邪恶,这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很多时候,正义不能作为你行动的指南。”

加西亚说了半天,到最后也没有让我父亲信服,加西亚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什么效果。

“走吧”,加西亚不再看我的父亲,转而去看桌面上的文件起来,“这件事情以后再谈”。

加西亚的话是至理名言,但是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从心底里发誓要永远站在正义和弱小的一面了。

他无法同意加西亚的话,这可能是他后来悲剧的源头吧。

而且加西亚虽然在人前称赞他和莱特是南北雄鹰,但是私下里,加西亚却对我父亲的行为作出了各种批评。比如冒着政治风险去接触拓荒者,比如他孤军深入去解救难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碰上了各种好运,父亲这种做法也许早就该死很多次了。

加西亚在前线的时候努力的想让这个青年能够多认识一些世界的本质,但是加西亚没有成功。这个年轻人已经被灌输了一种极度圣洁和天真的信条,如果父亲安心的做一个修道士,在深山老林的修道院里面参悟经文,著书立说,也许可以一辈子安康。但是父亲却始终试图追赶这个世界的脚步,时代已经进入了黑暗的时代,充满了战争和暴乱,而父亲秉持的骑士之道,却让他被时代摔在了身后。

在后来很多年里面,父亲努力的想证明,他所秉持的信念,是让世界重新恢复纯洁和美好的不二法门,在某些事件里面,人们也似乎真的看见了一个光明的时代,看见了一个充满了友善和信任的国度,看见了一个上帝的恩泽洒满大地的天国。

但是很快,父亲这团火焰便在冰冷的大地上熄灭了。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四岁了。

父亲的地位究竟如何,我无权评价。在之后很多年的时间里面,他被贵族称为恶魔,被农夫称为圣徒;他被敌人轻视的成为白痴,被革命者称为不成熟者;他被帝王痛恨着,他被人民怀念着。

父亲在卡拉德变得越来越狂热的时候,始终如一汪清泉一样保持着自己内心。当他发现大地上已经充满了残暴的时候,父亲便站到了世界的对立面,企图让它改变方向,很明显,这是徒劳的,大时代的车轮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阻拦就停下来,父亲被碾得粉碎。

可是,父亲的光荣却不是白费的,他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和光荣,人们开始从一个人的鲜血中审视自己的沉默。当人们终于因为感动和羞愧而不再麻木的时候,世界将再次变化。那个时候,人们会发现,父亲不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想反,他是一个太过于超越时代的人。

当加米奇战役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传遍了卡拉德的时候,父亲成为了独自孤单的人。他知道加西亚说的那种阴谋,他也知道加西亚所追求的那种光荣,但是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两种东西结合到一起。他认为,这是不能合并在一起的。

太过于复杂的思绪让父亲显得不知所错,就好像他所作的一切在某一瞬间失去了意义一样。

在加米奇堡垒之中,父亲协助者进行了很多的审理。很多萨兰德人官员被判有罪,加米奇附近的罗多克人纷纷站出来指证那些来不及逃走的萨兰德政务官有罪,很多人被判绞刑,那段时间在加米奇附近的棕榈树上挂着好些萨兰德人。

加西亚知道,这些萨兰德人也许没有罪过,但是因为他们在本地的土地和财富被人嫉妒,所以遭到了诬陷。可是加西亚别无选择,他必须尽快的稳定当地人,为了做到这一点,那些萨兰德人和他们的财富必须被牺牲。加米奇附近的某些罗多克大家族在收到了加西亚将军的慷慨赐予之后,便死心塌地的支持起亚伦政府来。加西亚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能告诉我父亲,不然我父亲又不知会生出怎么样的感慨来。

加西亚觉得,总有一天,父亲会成熟一些,会懂得这个世界运转的机制。这是加西亚的失误,他等待着我父亲自己的摸索,他以为我父亲最终会屈服于时代,但是他错了。

父亲曾经不顾一切的在马车车厢里为了光荣而战;曾经为了拯救弱者在麦田里为信念而战;曾经为了主持正义在磨坊山为自由而战。

当父亲有一天发现他要为整个世界作出点什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作出后来的那个决定。那个决定的影响是如此之大,在许多年之后,人们都记得这位山那边的领主的事迹。

有人说他是英雄。但是我的导师给我说,我的父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是一个可怜人,因为自己的善良而被大时代抛在了最前面。就像黎明的第一丝光明会被黑暗吞没一样,父亲也免不了后来的命运。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刚刚四岁。

从那一天起,我突然奇怪为何父亲不再偶尔回到我身边来。

祖父一直没跟我说原因,他在那些晚上轻轻帮我掖上了被子。

“爸爸病了,以后会回来的”。

祖父一直这样说。

到我十岁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已经病了六年。

那段岁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家族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卡拉德的愤怒 3

父亲接到了命令:返回舰队。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当天就向加西亚将军移交了自己率领着去雪山的亲卫队伍。

自从率领士兵从加米奇湾登陆以来,已经作战了几十天,现在回到船上也是一种休息吧。走之前,父亲交出了掠夺加米奇堡垒时部队分给他的两千多个第纳尔。他不想留着这笔钱,他把这些钱交给了加西亚的侍从,让他负责发给那些近卫士兵。

士兵们在作战结束之后都获得了各自的赏赐,这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只有等到回国之后才能得到新的奖金,因而父亲的礼物让他们感到很诧异。虽然军队中主帅常常会奖励自己的士兵,但是那种情况要么是取得了重大胜利要么是将领比较富有,很明显,这一次父亲的军队都不属于此列。那些打惯了硬仗的亲卫士兵并不觉得自己这次有什么资格去拿这笔钱,而且看起来这个年轻的将领很寒酸。

父亲把包裹打好了,让一个加米奇堡的小孩子背着往城门走去。父亲给了这个小孩十二个铜板。这个小孩子的父亲是萨兰德人,开战后就跑的无影无踪;他的母亲是罗多克人,自从萨兰德人失了势,这个女人便不敢随意出门了,断了粮路的一家只靠着这个小孩子跑到军营里面帮工赚钱养家。

父亲去找加西亚道别,他在加西亚的官邸前面等着将军的召见,但是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仆人出来说将军正在接见一批亚伦来的使者,只能在晚饭之前才能抽出时间来。父亲摇了摇头,说:“请转告将军,我先走一步了,等战事结束我就去拜访他。如有无礼,万望原谅。”

那天下午没有人来送这个不起眼的海军军官。父亲跟着那个小孩子一路穿过加米奇堡垒的小巷子,走到了城中广场边。那里有些士兵正在检查送着蔬菜粮食进城的农夫,也有一些役车在这里等着把人员送往海边的码头。父亲在这里又给了那个孩子几个铜板,把他打发走了。那个小孩子像萨兰德人那样行了礼,千恩万谢的走了。只剩下了父亲一个人背着自己的行李爬上了一架马车。

不久,一个受伤的少尉和他的两个警卫还有两个文员也登上了马车。一个警卫嫌父亲的行李占地过大,把行李踢到了一边,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些行李归置拢。少尉看见这个年轻人挺好欺负,便放下了必要的礼貌,大大咧咧的把脚放在父亲面前的横梁上,伸了一个懒腰眯起眼来。

马车开出了。

这几十天来的秘密行动虽然谈不上生死苦战,但也称得上艰苦卓绝。在山上俯瞰着加米奇平原的时候,父亲恐怕没有想到几十天后他会两手空空的离开加米奇。现在加米奇堡垒里面都是信心饱满的年轻人,这些人意气风发,觉得可以凭借手中的铁剑和盾牌征服世界,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青年军官几十天来的努力的。

自从进驻加米奇堡垒以来,纪律的问题成为了父亲屡次上表加西亚将军的问题。不少的罗多克人因为袍泽的死伤,在战争结束后便把怒气洒在了萨兰德人身上。在上一周,甚至出现了一个萨兰德马夫被醉酒了罗多克士兵活活用马鞭抽死的事情。父亲要求把那个士兵绳之以法,这种要求被那个士兵的长官压了下来。父亲几天之后在酒馆里面看见了那个士兵,正在津津有味的跟同伴吹嘘自己是如何杀死一个萨兰德人的。父亲当即带着加西亚的亲卫逮捕了这个士兵,当着加米奇中众人的面,把这个人用铁链拴在了广场上。

当时罗多克士兵们和萨兰德居民们都看见这一幕奇景。人们默然不语,考量着这件事情。父亲狠狠的鞭挞了那个士兵,然后宣读了他的罪行便离开了。在穿过人群的时候,父亲从萨兰德人眼中看见了尊敬,从罗多克士兵眼里发现了愤懑不平和疑惑不解。

当父亲从人群里面离开的时候,那个被绑着的罗多克士兵大声的喝骂起来:“大家看见了吧!斯瓦迪亚人就是斯瓦迪亚人!他就算为公国服役,在骨子里还是斯瓦迪亚人!有一天,他会像绑着我一样绑着你们所有人的!”

很多不满的报告被递交到了加西亚手中,加西亚尽量的平息了其中一些,但是还有很多人直接把报告给了随军法官。这些法官认为父亲的这种惩罚虽然不悖常理,但还是属于私刑,只有随军法庭才有权利去处置一名士兵的。这些文官在彼此商议之后,决定申请让父亲返回舰队接受他自己单位的节制。

那些人知道父亲与加西亚将军有故的情况,知道在加西亚的保护下,对父亲的监督和判决可能会被挡下,所以干脆把我父亲打发走算了。

很快,父亲接到了命令,“返回舰队”。

父亲还被告朱西撒已经将船驶到了加米奇湾,在那里,工匠们正在用橡木和树胶修补着前段时间因为作战而损坏的船体。

父亲坐在马车上面,思考着加西亚将军的话。他知道加西亚将军不会忙得没时间见他,一定是将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了。父亲正在很矛盾的思考着这段时间的事情,也许加西亚是对的吧,很多事情如果要求太过苛刻,是很难获得满意后果的,虽然父亲也这样想,但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厌恶阴谋。

那个时候初夏的眼光已经很耀眼,下午的时光显得慵散而漫长,父亲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准备出城。一切都看起来要回到正轨了:当一名普通的海军将领,每天写航海日志,等着战争结束,再去干干扫荡海寇的活计,说不定还能在海上碰到莉莉玛莲。

那个受伤的上尉是在进城之后被拥挤的士兵们挤翻在地,拧伤了胳膊。不过现在从那少尉口中说出的故事是:在加西亚破城之前,他率领三百猛士潜入了加米奇堡垒,然后伺机放火焚烧城门,为士兵们攻克加米奇堡垒做出了贡献。

听到这里,车上的其他人都肃然起敬。父亲眉头紧皱,盯着这个吹牛的家伙。

“看什么,小子?”那个少尉仰着眉毛问道。他才我父亲眼中看见了‘不可能’三个字。

“没什么”,父亲耸了耸肩膀,“不过当时在城内的士兵只有一百二十七人参加了偷袭城门,而不是你说的三百勇士”。

“你在怀疑我吗?”少尉对于父亲肯定的语气有些心虚。

少尉不满的嚷嚷起来,示意他手下的两个警卫帮他作证。正在两个警卫张口准备说话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都一个趔趄。车上的人扭头看出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看之下,才发现外面都是人。

但是父亲知道这些人是谁---他看见了布鲁诺。

父亲正了正铠甲走下了狭窄的马车车厢。

一百多加西亚的近卫肃立一旁,见到父亲下车,这些士兵掀起了各自的头盔护面,然后在一个队长的带领下,百十人一起对我父亲行了礼,就如同一荡芦苇被风吹弯了一般。

布鲁诺得知我父亲准备离开后有些不舍,于是跟队长商量,来送我父亲。布鲁诺和周围的亲卫士兵不同于其他的罗多克士兵,他们和我父亲相处了很多天,他们知道这个青年军官严厉不足,但是却很尊重和爱护自己的士兵。那种亲切的感觉,除了加西亚将军,这些士兵们还没有从别人的身上感受到过。这些日子听说了我父亲在加米奇堡垒惹人争议的赏罚措施后,虽然有些亲卫比较不以为然,但还是有很多士兵更加的尊敬起我的父亲来。

他们打听到了父亲离开的时间,悄悄的集体在城门等候。

父亲简单的跟他们说了几句,最后说:“雪山上我们是兄弟;山洞里我们是兄弟;城内夜战之时,我们是兄弟。从今时今刻开始,希望大家能在各自的位置上努力,希望还能再见到大家。我永远珍惜和你们一起的日子”。

这些话让一些士兵感到很是触动:没有一个贵族子弟会这样袒露自己对于士兵平等的看法的。

父亲又上了车,车上鸦雀无声,那个少尉已经正襟危坐,满脸尴尬;父亲的行李被小心的拿了出来,放在了隔板的最上层;两个文员对少尉满是鄙夷之色。

“走吧”,父亲吩咐着马夫。这个马夫一扬鞭,马车又吱吱嘎嘎的开动了。

车外,一百多士兵欢呼起来,城门出现了稍稍的骚动。人们纷纷打听马车上离去的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怎么能够得到加西亚亲卫的送别。

加米奇平原上已经开始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只有偶尔出现的成队的萨兰德难民。这里的萨兰德人在加米奇城破的那一天便被勒令离开加米奇。他们只被准许携带粮食,别的东西不准拿走一丝一毫。父亲在马车上逆行的看着这些难民,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农民或者小贩,为了谋生路来到加米奇,现在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加米奇,变得一无所有了。这些人会怎么办呢?父亲不知道。

在晚上七点左右,父亲抵达了港口,看见了他熟悉的白鸽谷号。

西撒在码头上迎接父亲。

父亲发现西撒受了伤,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但是精神很饱满。几十天前的胜利让西撒至今难忘,他迫不及待的讲述公国的海军是怎么逼退数量惊人的萨兰德海军的。父亲其实知道,萨兰德海军接到的命令是尽量避免一切与罗多克人的摩擦,不然以萨兰德人的战斗意志,是不可能一战即溃的。萨兰德的军队正忙于内战,无暇顾及与罗多克人的海战罢了。

“我很羡慕你”,父亲微笑的看着满脸兴奋的西撒,“我多希望作战的时候我能和士兵们在一起”。

“没事”,西撒说着,“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怎么了?”

“哦,刚刚接到的命令。公国决定帮助萨兰德人恢复国内稳定了,不久公国士兵就会穿过加米奇山口进入萨兰德。海军奉命执行掩护任务,我们又可以教训萨兰德人了”。

“啊```”

不是与萨兰德人四下有盟约了吗?就这么赤裸裸的背叛盟约了?

父亲站在黑漆漆的港口上,借着几丛燃烧着的火炬,看着不远处的白鸽谷号静静的停泊在紫黑色的海面上。

缓缓的起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卡拉德的愤怒 4

就在斯瓦迪亚人稳扎稳打的开始准备反攻的时候,罗多克士兵已经以加米奇堡垒为据点进入萨兰德境内了。

萨兰德的二王子知道与罗多克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是为了登上苏丹的皇位,他还是选择了牺牲边境的利益来让国内的情况变得有利于他。请神容易送神难,二王子知道罗多克人不会甘心止步于加米奇堡,但是他没有想到罗多克人翻脸这么快,刚刚拿下加米奇堡垒,罗多克人就迫不及待的撕毁了与南萨兰德人的合约,成群结队的进入了萨兰德。

罗多克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摧毁以沙瑞兹堡为中心的萨兰德经济中心。一旦把这个商业港毁灭掉,罗多克人就可以独占整个南卡拉迪亚海的贸易。那个时候原本以沙瑞兹为周转点的商人们就会选择诸如亚伦或者杰尔喀拉港作为新的商业中心,数不清的贸易订单和往来商旅的税金将流向罗多克。

罗多克人知道,萨兰德人的分裂不可能永久的持续下去,必须在萨兰德恢复统一之前彻底的摧毁其商业系统和南部的农业系统。一旦完成了这个目的,即使有朝一日萨兰德恢复统一,也会沦为二流国家,被大陆诸国恣意侵凌。

萨兰德二王子向罗多克人递交了国书,在国书中二王子---南萨兰德的苏丹指责罗多克人背信弃义。二王子威胁说内乱三月可平,一旦内乱结束,萨兰德就将全力的进攻罗多克,即使户籍十不存一也在所不惜。

罗多克大公谨慎的回复了二王子,柔中带刚的说:“由于近来的事态失控,种种迹象表明,贵国已经无力维持边境的安全问题。我边境军民缕缕遭到来自萨兰德的不明军队挑衅,为了恢复边境安全,我国认为有必要有义务协助贵国重铸秩序。陛下新登大位,万望思虑周详,和平来之不义,勿要再开战端。陛下过去与我国签订之合约一旦公诸于世,恐陛下再无颜面对萨兰德南北十七省,皇位亦将旦夕之间为不臣之人所图。言尽于此,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勿逞一时之快,毁不世之业。”

据说二王子收到罗多克大公带着讽刺和威胁的回复时,居然毫无表情,可能生气对于二王子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二王子很快调整了政策:南部诸省中效忠大王子的省份被迅速的肃清或者留给罗多克人了,剩下的省份中的萨兰德士兵们全部躲进了沿途大大小小的城堡之中,避免与罗多克人的交锋。

苏丹多年经营的堡垒防线起了作用,罗多克人每占领一地,都必须面对数个坚实的堡垒,那里面的守军不投降也不出战,拖延着罗多克人前进的脚步。

罗多克人要向推进一步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萨兰德沿着卫耶哈山脉依山修筑的堡垒线为其东南省份赢得了时间。这些堡垒直到两年之后都一直阻拦着罗多克人的进攻,与此同时,萨兰德东南部的省份完全不顾别处已经战火纷飞,埋头进行生产,储备人力物力。那些时候,二王子为了在东南省份储备反攻力量,把整个都库巴皇宫的黄金搜罗一空,用来招揽各国的商人。那时即使是维基亚商人异想天开的从遥远的北海港口运来一船小麦,都会在沙瑞兹获得奖励。这种情况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

萨兰德人为了获得物资,已经把商业补贴的额度调整到了最大,与此同时,东南省份的农夫们被政府强制要求缴纳所有的存粮,任何屯粮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巨大的惩罚。现在二王子在他唯一没被战火波及的东南省份进行着摧枯拉朽的社会改革,把整个地区改建成了只出产士兵和粮食的超级军营。

这种做法很有效,这个地区在两年之后就为二王子贡献了两万至三万名士兵,而这些士兵最后彻底的改变了萨兰德内部的力量对比。不过二王子的这种做法彻底的毁坏了其东南省份的社会结构,在过去,那里是萨兰德境内最活泼的地区之一:富裕的绿洲,肥沃的土地,络绎不绝的商旅,欢快的人民。萨兰德最出色的诗人就出生在这些省份,有人说如果你在那里随意的扔出一块石头,都会打破一个诗人的头。但是后来,当战争结束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沉默的愚昧的废墟。萨兰德人虽然在四年之后就趋于稳定了,但是由于在萨兰德之东突然兴起了一股不知何处来的草原人,萨兰德东南省份再也没能恢复她过去的优雅和美丽了。

“如果你要藏起一粒沙,就把它留在萨兰德”。

曾经充满灵性的萨兰德南部诸省,从这一天起开始变得愚钝起来,以至于几十年后当人们再去那里旅行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村庄和两眼无光的农夫,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祖先的光荣和故事,只知道呆头呆脑的进行着简单的劳作,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苏丹走上战场。

父亲那个时候正跟着舰队驶向沙瑞兹港口。

海军的任务是切断沙瑞兹与外界诸国的联系。在陆军抵达之前,海军要保证沙瑞兹的资源被逐渐的消耗掉并得不到补充。这个任务很困难,因为海军在附近没有基地,一切只能临时建立。好在萨兰德人在沙瑞兹外海的几个小岛上面有现成的停泊点,经过一番激战,罗多克人凭借海上力量的优势把萨兰德人驻扎在小岛上的海军赶回了沙瑞兹港口。在作战中,父亲第一次见识到了人们说的那种萨兰德的新式武器。

那是一场简单的海战:三艘萨兰德战舰护送着十七艘商船前往沙瑞兹,‘风信子号’在两天前的就发现了这支舰队并通知了罗多克海军。利用速度优势,罗多克人的舰队提前三个小时抵达了萨兰德船队的必经之地等待。一发现海平线上的罗多克人,萨兰德的商船就混乱的调转船头折向了南方准备逃走。罗多克人惊奇的发现萨兰德的三艘战船似乎并不害怕,反而一字排开,把侧舷露了出来。罗多克人觉得要么是萨兰德人自大的出奇,要么就是他们傻得可怕,把侧舷暴露出来只是在两船靠近、士兵用弓箭对射时才会做。

而面对罗多克船队这样速度超群、弩箭射程超远的新式海军,这样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罗多克人调整着角度,在海面上分成两队,围向萨兰德人。白鸽谷号在左部舰队的中间。当舰队逼近萨兰德人的时候,萨兰德战舰的船上突然冒出了一股白色的烟雾,远远的亮着光,舰队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冲在最前面的“亚伦号”船首被什么东西击中,木屑四溅,惨叫不绝。随即便传来来了轰隆的雷鸣声,罗多克人对这种陌生的武器感到很可怕,但是还是在纪律和勇气的激励下完成了对萨兰德人的合围。

在傍晚的时候,三艘萨兰德舰队中的两艘便只剩下了海面上燃烧着的一堆杂物,剩下的一艘被罗多克人俘虏。就在罗多克人准备上船缴获那种发出巨响的武器时,萨兰德的船长把自己绑在了那种黑漆漆的柱子一样的武器上,然后把它推进了水里。萨兰德战舰上的书记官向罗多克人递交了萨兰德船长的投降书:“我部已经投降,但我决定不接受侮辱。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的部下。另外,我带到地狱去的这种武器在萨兰德还有几千个,如果你们决意尝试,那么相信我很快就能在地狱之中见到你们”。

罗多克人尊重了萨兰德船长的最后请求,没有像过去对付敌人一样把他们吊死在桅杆上,或者给他们一条小舢板和一罐子水让他们去自生自灭。这些萨兰德人被带回了加米奇海湾,并被进行了严格的审讯。

那个时候参与审讯的有加西亚将军和伊诺尔将军的书记官、工匠协会的萨博马瑞恩、作为翻译的爱德华。此时爱德华见战争结束无望,已经开始与马瑞恩合作起来。由于马瑞恩着重的想从爱德华那里得到关于小葵的线索,所以对爱德华照顾有加。爱德华在经过了几轮审讯之后就被恢复了部分的自由,并且在需要的时候,会以一个中间人的省份参与到谈判中来。

通过审问萨兰德被俘的海军,罗多克人知道那种新武器是一种运用爆炸药物的怪异武器。那种药物的配方来自于某个东方民族,对,又是那个东方民族,那个发明了纸张的民族。人们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着那个民族的模样时,会觉得那是一个满是灵巧工匠的奇妙社会:他们能创造出优雅的纸张,也能创造出这种破坏力十足的爆炸品。

萨兰德人还供认在沙瑞兹就有不少这个民族的工匠。萨兰德人说这些人的祖先最早是在几百年前在东方的沙漠里被俘虏的,那个时候他们的帝国远征军被萨兰德人的盟友击溃,而且在那之后,那个帝国就渐渐的退回了东方。由于那些俘虏都是灵巧的工匠和出色的农夫,他们没有被丢进各个农庄做奴隶。在经过了十几年的变迁后,那些人逐渐的安定下来,成为了东方各国争着聘用的技师和工匠,就是那个时候,他们的造纸术开始传播开来的。

有人甚至说,卡拉德帝国的毁灭就与造纸术有关,在过去,卡拉德帝国的高级文献都写在羊皮卷或者莎草纸上,不是使用不便就是价格高昂,普通的民众如果有某种信仰或者心声根本无法快速的传播开来。但是造纸术的传入在几十年内便降低了知识和理念传播的成本,在卡拉德的末期,大量的平民已经能够通过便宜的公文和小传单传播自己的不满了,这大大降低了人民对卡拉德帝国的信任,从而加速了卡拉德帝国的崩溃。这事情的因果关系虽然有些牵强,但是造纸术对整个大陆发展的贡献之大还是不言而喻的。

在一次登岸补充物资完毕之后,海军部给舰队下达了一个这样的任务:捕获一艘转载有新武器的战船。

接到了这样命令之后,罗多克舰队加强了对沙瑞兹附近海域的巡逻。这种武器关系重大,萨兰德人有的时候即使投降,也会把这种武器抛进水中。似乎萨兰德人极度的害怕罗多克人掌握这种东西。

在那年冬天的时候,‘白鸽谷号’被俘虏了。

事情是这样的,罗多克舰队的‘哲学家号’被击沉在了沙瑞兹的外海。

那个时候‘白鸽谷号’正在不远处巡逻,看见了远处燃起的警报烟柱,白鸽谷号立马向那里靠近。在前进了半天之后,‘白鸽谷号’才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哲学家号’的水手们正在水里面挣扎,萨兰德人用弓箭射击着海面上的水手,几艘罗多克小船徒劳的想逃开萨兰德人。

‘白鸽谷号’很快就发现它面对的是几乎一整支萨兰德舰队。

‘哲学家号’是在夜幕里被悄悄的接近并且包围的。‘哲学家号’在黎明的时候发现了萨兰德人的企图时已经为时过晚,在几个小时的逃跑后就被萨兰德人最终击中了水线以下的部分,不久便沉没了。罗多克人从来没有想过开战几个小时战船就被击沉的情况,在过去,要把一艘船弄到水面以下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火烧几乎没有任何快捷的方法。但是萨兰德人的可怕武器却改变了这一情况。

“船长,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萨兰德人已经发现我们了”。水手长眯着眼睛说。

“你没看见那些水手吗?他们正在向我们求救。”

“船长!”,水手长表情严肃的说,“我们如果捞上了那批人,就会被萨兰德人追上。那些人可没有萨兰德人的大船跑得快```”

水手长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阿卡迪奥船长已经转身过去命令士兵调整方向了。

父亲的命令式让‘白鸽谷号’先朝着海面上的‘哲学家号’船员前进一段距离,等比较接近他们的时候,再掉过头来逆行,这样可以让失事船员们尽快的登船并且把萨兰德人摔在后面尽可能远的地方。

萨兰德人很快发现了这艘孤零零的罗多克战船鲁莽的举动,随即萨兰德人就逼近了过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可能就是几十米,对于‘白鸽谷号’来说就是能否逃离萨兰德人射击至关重要的距离了。

萨兰德人坚信他们必定能捕获白鸽谷号,只是散漫的靠近,并开始用他们的武器射击着海面上的几艘‘哲学家号’剩下的小艇,不久,一艘小艇被击中,‘白鸽谷号’的官兵眼睁睁的看着那艘小艇的人被撞成了一团血雾。这种武器的威力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在击中了一艘小艇后,萨兰德人便不再开火,他们担心白鸽谷号一旦被吓着就会掉头开跑了。

萨兰德人很快就吃惊的发现他们把事情弄砸了:白鸽谷号把几根末端有铁钩的绳子用弩炮抛射给那些小艇,小艇拿到绳子之后,白鸽谷号当即转向。在白鸽谷号的拖曳下,小艇很快就极快的靠近了‘白鸽谷号’。‘白鸽谷号’的速度惊人,很快就把萨兰德人摔在了后面。

‘白鸽谷号’的船员们看着自己的船长,眼神复杂,特别是当他们看见了萨兰德人武器的威力之后,几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船长要带他们迎头撞上去。在生死关头,友军死活毫无疑问是没有自己的姓命重要的。

那些新登船的船员们喜极而泣,他们以为自己死定了,在被救后,这些人在登山甲板后的第一时间就跪了下来感谢着上帝的眷顾。

“好在没事”,父亲喃喃自语道,那个时候西撒正在紧张的看着船后死死追着白鸽谷号的萨兰德人。

阿卡迪奥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不做这种事情呢,西撒想着。

突然,他看见萨兰德舰队的船只几乎同时亮起了白光。

“趴下!”,西撒叫道。船上的士兵们纷纷猫下身去,紧张的看着周围。马上就有很多碎片从天而降,萨兰德人的炮弹射击到这里依然威力强劲,但是准头却很差了。

第一轮射击中白鸽谷号的右后弦被击中,但是无伤大碍。

白鸽谷号继续快速前行,与萨兰德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终于,萨兰德人停止了射击。士兵们在几十秒的射击空当里发现了这一现象。

终于成功了!士兵们欢呼起来!士兵们以为经过长时间的逃跑,已经最终驶出了萨兰德人攻击范围。

就在这时,白鸽谷号突然想起了巨大的轰响,随即传来了萨兰德人的射击声。白鸽谷号颤抖了一下,接着,所有的人的喉咙都收紧了:白鸽谷号的主桅杆发出吱吱咔咔的响声,慢慢从中劈裂,折向了一边。

白鸽谷号的速度瞬间降低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卡拉德的愤怒 5

看着空空的甲板,父亲心中的沮丧到了达到了极点。

白鸽谷号刚刚被击断了桅杆,父亲就下令做好准备战斗。萨兰德人要靠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加上船上本身就有的三艘小艇和‘哲学家号’开过来的两艘,很多人可以弃船离开,当然,‘白鸽谷号’要留下来作掩护。有‘白鸽谷号’吸引,萨兰德人不会对那些小艇感兴趣的。

在经过权衡之后,父亲下令士兵们可以自愿留下做最后抵抗或者登上小艇向南边逃跑。父亲知道,在几个小时的航程之外,‘风信子号’正在游弋。只要白鸽谷号为小艇赢得几个小时的时间,小艇上的人就能逃出升天。

西撒在父亲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不是劝阻,而是几乎爆发的愤怒。

“阿卡迪奥!你做了什么!”,西撒完全不顾那些被救上来的人就在一边,指着他们说,“你为了这些人害了白鸽谷号上面的所有人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就像那个为了捡芝麻而丢了西瓜的熊!你这个笨蛋!”

水手长和几个高级船员脸上淌着冷汗,刚才木匠检查了一下主桅,这个男人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根被砸断的木料,绝望的摇了摇头。

“我```”,父亲无话可说。

“你就是妇人之仁”,西撒越说越激动,“这是战场上的厮杀,不是学校操场上的演习!你以为你英勇表现之后还有机会吗,你还指望你‘阵亡’之后还能有人给你打分,告诉你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吗?醒醒吧!你这个笨蛋!这是真的战场!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你这个蠢货,我不会跟你留在这里的,你自己呆着吧!”

西撒大发雷霆扬言要走,但是却没有做出任何离开的动作。父亲知道,西撒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西撒看着父亲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父亲的推断。西撒更加愤怒了,因为西撒知道,“父亲是对的”

西撒的声音小了下来,在萨兰德人远远的轰隆声中显得嘶哑而脆弱。

“看看你做了什么”,西撒重复了一遍,“你以为你救了这些人,这些人就会留下来跟你在一起吗?”

父亲没有说话。西撒努了努嘴,转身对着士兵们说,“‘白鸽谷号’在劫难逃,我们现在有五艘小艇,往南方划六个小时就能找到‘风信子号’,现在的问题是谁愿意留在白鸽谷号上执行狙击任务?必须有人做出牺牲,留下来的站过来,离开的现在就可以登船”。

士兵们沉默了,急转直下的情况让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在风中颤抖着发出响声的桅杆和远处萨兰德人的射击声催促着士兵做出反应。很快,让白鸽谷号上的人无比气愤的一幕出现了:刚刚蒙受他们救命之恩的‘哲学家号’船员在稍作考虑之后便急急忙忙的涌到了船舷边,开始登船逃跑。

士兵们的愤怒很快就被担心所取代。人们知道小艇装不下所有的人,一旦有人迈出第一步,整个团体便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崩溃了,士兵们开始争夺起上艇的机会来。

不久,除了少数决心与白鸽谷号共存亡的士兵留了下来,整个甲板变得空空荡荡。

父亲心中的沮丧到达了极点。

水手长没有走,这个男人露出了微笑。父亲不解的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什么”,水手长伸了一个懒腰,“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我追随过很多人,说实话,你不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你办砸的事情可不是一件两件。但是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你到底能做出个什么名堂出来。船长,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没有时间感慨了,下令吧”。

父亲看了看水手长,又看了看西撒和周围的二十几名士兵。

“落帆!左满舵!右后转!迎敌!”

正在得意的萨兰德士兵突然表情一变,有人还吹起了口哨:‘白鸽谷号’居然调转过船头做出死命一搏的架势来了。

战斗比想象的来的长,萨兰德人没想到船体庞大的‘白鸽谷号’会这么灵活。萨兰德人不禁有些庆幸,如果‘哲学家号’能够提前一个小时发现他们,可能就不会落到那种下场。萨兰德人想到如果罗多克人把海军全部变成了这样式的船只,并且掌握了萨兰德的新式武器之后,会是一支多么可怕的海上力量。

‘白鸽谷号’没有能够创造奇迹,在力战了三个小时之后,千疮百孔的‘白鸽谷号’在水线以下的船体被连番击中,‘白鸽谷号’开始上演‘哲学家号’的悲剧:缓缓的下沉。

这种下沉不可抗拒,避无可避,对于水手来说,没有什么比在汪洋大海之中看着船只慢慢的沉入水面更让人绝望的了。

‘白鸽谷号’上活着的士兵已经没有多少了。

萨兰德人近在咫尺,没有遭受到任何抵抗。萨兰德人放下了小艇,靠近了白鸽谷号,他们知道,再有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艘罗多克船就会咕噜咕噜的消失掉。不过萨兰德人却没有一丝一毫轻视这艘战船的意思,在刚刚的战斗里面,这艘战船烧毁了两艘萨兰德战船,并且把整个海面弄得一团糟,到处都是零零星星的漂浮着燃烧的泥浆,让萨兰德人望而生畏。

萨兰德人不知道‘白鸽谷号’的人是不是还准备继续抵抗下去。一队萨兰德士兵用铁钩爬上了‘白鸽谷号’,这些人看见船上没有一个人,甲板上有血迹,但是尸体似乎已经被处理过了。这些萨兰德士兵在逐渐倾斜的甲板上寻找着储存室,他们知道,在那里应该能够发点小财。这些人推开了船长室的大门时,马上警戒的退后了几步:他们看见这艘船的全体船员都集中在这里,有的身受重伤,有的已经死在地上。

但是这些罗多克人没有进行攻击。

萨兰德士兵队长在门外大声的叫道:“罗多克人,你们决定抵抗到底吗?”

久久没有回音。

就在萨兰德人拿不定注意,决定干脆冲杀进去的时候。

那个船长模样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我投降”。

当‘风信子号’看见海平线上的求救信号,开始转向的时候,白鸽谷号最后的九个人被萨兰德人带上了一艘萨兰德小艇。

父亲坐在西撒旁边,周围是几个用结结巴巴的卡拉德话嘲笑他们的萨兰德士兵。

不久之后,父亲登上了一艘萨兰德人的战船,在那里,他一瞥看见了那种黑魁魁的武器,如同一只强悍有力的胳膊。好在在船上父亲只看见了一架这样的武器,父亲不敢想象如果每艘船上有几十架这种武器的话,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萨兰德人的船很像几个月前父亲捕获的莉莉玛莲的移民船,再次登上这种船只的时候,父亲的身份完全变化了。上次父亲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海军军官,这次却成了一个人人推搡着辱骂的俘虏。萨兰德人对着登船的罗多克士兵吐着痰,在他们经过的时候用脚踢着他们。

在最后,父亲和西撒被一起丢进了船底。这里昏暗、闷热而潮湿,周围几个游魂一样的人躲在暗处瑟瑟发抖,注视着他们。

萨兰德人碰的一声关闭了天窗,整个舱内一片黑暗了。过了好久,父亲才从木头缝里面看见若有若无的几丝暗淡的光,他发现除了西撒和他自己之外,舱底还有几个人,有一些正在打量着自己。

这种景象压抑而恐怖,如同末日审判时地狱里面的情景、

“西撒”,父亲摇了摇一边的大副。指了指那些俘虏。

西撒转过了声,把头扭到了一边,“又看见俘虏了?去救他们吧,然后我们一起把这艘船开回亚伦去”。

西撒的话让父亲无言以对。

他躺了下来,听着萨兰德人在他们的头顶上走来走去,大声的吆喝着他听不懂的号子。

父亲小时候和吉尔玩捉迷藏的时候曾经躲在一口酒桶里面,然后从里面把酒桶盖盖上。不久父亲就觉得气闷,最后混混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空地上面,老管家抱着胳膊跟祖父说着‘没什么大碍’之类的话;

诺德女人正在他的鼻子前面扇着风,满脸的忧虑;

吉尔从别处接来了一瓢水,正在走过来;

胖女人则帮着彼安文把那只该死的木桶挪到小孩子够不着的地方去。

啊,白鸽谷,满是草莓的阳光谷地哟。

父亲在船舱里面仿佛又回到了白鸽谷的那些阳光灿烂的下午了,那个时候他躲在酒桶里面,差点窒息,那个时候父亲的周围都是时刻关注着他、保护着他的人。父亲从来不用害怕,他知道即使在酒桶里面昏睡过去,也会有无数爱他的人过来救助他。

但是,白鸽谷,也许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吧。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找到了父亲的脸上,父亲醒来。已经过了很久了,萨兰德人用绳子吊下了一盆子清水和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周围本来死气沉沉的黑影全部窜了过来,父亲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起来。他爬了过去,要拿自己的一份,但是那些人已经把那些食物拿的差不多了,父亲只拿到了两块黑色面包,他爬了回来,递给了西撒一块,西撒摇了摇头说他只想喝点水。

父亲坐了回来,准备把食物递进自己的嘴里。

就在这时,父亲的旁边,一声咳嗽传来。父亲注意到,那是一个一直躺在一边的一个人,刚才人们都在爬过去抢食物的时候,那个人没有过去,也许太虚弱了吧。

父亲感觉到这个人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物,略一思索,父亲爬了过去,把手里的面包捏碎,找到了那个人的嘴,塞了进去。

那个人的嘴嚼了几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父亲马上挪到了水盆那里,用袖子沾足了水,又挪了回来,把袖子拧出了水,滴在了那个人的嘴里。

上面的萨兰德人看了看这里,发现没有异常,啪的一声关了天窗。

一片黑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卡拉德的愤怒 6

时间已经停止。

最开始,剧烈的颠簸加上闷热的环境让父亲极度不适应,但是后来,当所有的生理机能降低到了某个程度之后,周围的环境不再让人感觉有什么不适了,时间已经停止。这个时候父亲才发现,周围一开始就没有动弹了的人其实就是自己不久之后的写照。

最后,舱底的所有人都如同一团软绵绵的烂泥一样糊在船底,只在食物和淡水被送下来的时候,人们才会浑浑噩噩的爬过去把自己喂饱。

虽然在不断的虚弱,但是父亲还是每次都为那个无法动弹的人带去一点点食物和饮水。萨兰德人隔很长时间才会送来一点东西,那些只能维持人的基本生存。有一次,萨兰德士兵吊下了一盆淡水之后,就解下了裤带,往盆里面撒起尿来。这个士兵叫来了他的同伴来看这些俘虏的反应,上面的萨兰德人挤眉弄眼,大声的嘲弄着俘虏。父亲舔了舔自己已经干裂的嘴唇,闭上了眼睛,决定撑到下一次送水。

这个时候,那边的那个黑影呻吟了一声,父亲听到后,略一迟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就在萨兰德士兵幸灾乐祸的看着俘虏们左思右想的时候,看见一个罗多克年轻军官爬了过来。在这个人的带领下,周围的俘虏都爬了过来。既然有人第一个不顾惜脸面,剩下的人跟在他后面就无所谓丢人了。

萨兰德人轻蔑的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想到这些俘虏的骨头这么软,一开始就屈服了,这让他们折磨起俘虏来相当没有成就感。

“这家伙真的是罗多克的军官吗?”一个萨兰德士兵嘟嘟囔囔的关了天窗。

父亲默默的把袖子润足了水,然后带到了西撒和那个早已不动弹的黑影边上。西撒愣了许久,张开了嘴。当父亲挪动到那个黑影边上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人在黑暗里面瞪着眼睛。这些天父亲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能借着一丝阳光看见舱底的情况。借着偶尔打开的天窗透下的亮光,他发现这个人一头漆黑的头发和黑亮的眼睛,但是不同于库吉特人,这个人的颧骨没有那么高,而且皮肤比库吉特人要白皙一些。父亲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库吉特人的一个分支部落的族人。

父亲把袖子抬到了这个人的嘴边,不想这个人挣扎着挡开了父亲的手,嘶哑的说:“```可``杀不可```辱``”

这个人是用的卡拉德语说的这句话,这是这些天这个人说的第一句话。这让父亲相当的好奇,因为这个家伙居然会说卡拉德话,虽然这句话的语法结构颠三倒四,但是父亲还是听出了这个俘虏拒绝喝水的意思。

父亲觉得这个人说的话的风格很独特,很像他在大学的时候看过的某些诗句里面的东西,简单而干净。仔细的想了半天,父亲都没有想到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句式。

这个人的拒绝让父亲显得相当的尴尬,但是既已如此,父亲只能默默的退了回去。

在舱底的生活让人们失去了所有的灵动的思想,只是想着下一次食物和饮水什么时候可以来。

就在父亲在满是幻觉的意识片段里面徜徉的时候,他依稀的听见了喧闹声和长号声,这些声音里面满是欢快的叫嚷声。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船停了下来。父亲终于完全的醒了过来,如果不出错,应该是靠岸了。

周围传来的声音让舱底的俘虏都开始苏醒过来,这是这些天来他们听见的最美的声音了,不是海浪单调的拍打声也不是士兵们恶毒的辱骂声---只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繁忙之声。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说着父亲听不懂的萨兰德话,声音高亢,但是在周围噪声的干扰下,传到了舱底已经模糊不清,父亲仔细的听着,终于听见了一个词,“```沙瑞兹```”

到沙瑞兹了吗?

那个传说中的大陆最富庶的港口,充满了东方情调的梦幻之城,那些传说中的新月下的王子和睡莲一样的公主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父亲苦笑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俘虏来到一个敌对港口的时候会突然想起来这种故事。

迟迟没有人来开仓,父亲不由得担心,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机会登岸就会被萨兰德人重新带走,最后死在海上。不过父亲马上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因为萨兰德人没有理由带着一群消耗粮食的俘虏到处走,而且没有让他们干活。父亲后来知道这是萨兰德人担心俘虏偷偷的观察新式武器或者煽动船上的奴隶浆手叛变,所以罗多克的军人一概没有被充作苦力,只是把他们丢在舱底带回港口了事。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哗啦哗啦的解开天窗上拴着的铁链,然后,一道剧烈的白光照了下来。光芒闪动了几下,几个大汉跳了下来,用绳子捆着周围的俘虏,把他们丢上甲板去。

父亲被一个浑身漆黑的沙漠奴隶抗在了肩上,稍稍一顶就送上了甲板。

身后的那个一直受父亲照顾的黑影在父亲被带走的时候嘶哑的提醒道:“眼```闭上,眼```莫睁开``”

父亲死死的闭住眼睛,被丢到甲板上之后居然一时之间适应不了阳光的曝晒,整个脸火辣辣的疼,眼睑透过的红彤彤的阳光让他的眼睛不住的淌着泪,他被丢上甲板之后,努力的翻了个身,把脸冲着下面抵在甲板上。

越来越多的俘虏被抛上了甲板。然后一群人开始把这些人抛进水里,大船边上早有一些小艇等在那里,每有俘虏被抛进水里,这些小艇的人就用钩子钩住这些人的身体把他们拉近,然后拽住他们的头发把他们拉到小艇上来。

在一摇一晃的小艇中,父亲觉察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已经不再受不了眼睑透过的光亮,父亲甚至努力了几次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睛生疼,稍一努力眼睛就如同掺了沙子一样难受的紧。父亲感觉到了坚实的大地,又被人拎了起来,丢进了一架马车的货箱里面,更多的俘虏被抛了进来。一个检察官过来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往马车车厢上盖上了一面草席。

马车声吃力的晃动了一下,开始挪动。

由于草席的遮盖,父亲感觉光减弱了不少,他尽最大的努力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圆弧形的蓝色穹顶;高耸入云结实的城墙,几只海鸟正在顶部结队飞过;成队的士兵和农夫扛着长矛逆着马车向海边走去。

整个世界波澜壮阔的展现在了父亲的一瞥之中,然后马车轰鸣着开进了城门,父亲闭上了眼睛,感觉因为刚刚的一睁眼,眼睛疼得要死。现在只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了,父亲闻着马车车厢里面强烈的枯草气味,觉得一阵虚弱的迷糊,晕了过去。

就好像刚睡下就醒来了一样,父亲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他猛吸一口气,不自觉的睁大了眼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满头满身都是水。周围是迷迷糊糊的人影在来回走动,低声的交谈。

就在父亲疑惑的时候,父亲感觉到了有什么热腾腾的东西被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父亲闻出来了小麦粥的味道。腹中一阵绞痛,父亲不自觉的伸出了嘴去吸啜那来路不明的食物。一边吃一边努力的看着周围,这个时候父亲才发现他对面的椅子上没有坐着人,托着那碗粥的手来自父亲的背后,父亲不管不顾的继续的喝起来,那碗粥被一倾而下。

“不急不急”,一个声音传来。父亲咂着嘴品尝着麦粒在嘴中留下的美妙的味觉。突然,父亲惊讶的猛一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后的那个人。

扎依采夫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父亲,“你好啊,阿卡迪奥第二,我们又见面了。”

已经几年了,上一次见这个人还是在苏诺的时候。父亲知道,他在依林达哈坏了扎依采夫的一笔生意,那之后就不再有扎依采夫的消息传来了,除了苏歌儿的那封信里面向父亲提供的关于扎依采夫的身份猜测。

“你```真的```是萨```兰德人的```?”父亲问道。

“这个么”,扎依采夫摸了摸他疼得越来越频繁的颈椎,自言自语的坐到了父亲对面的那架椅子上,“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了,这真是我的莫大失败不是么,身份被一个敌国军官拆穿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呀。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我印象中就那么几个吧。”

扎依采夫表情微微一变,“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吗?”

“```”。

“唔,年轻人做的事情太多了想不起来了是吗”。

“```,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事情的。”

“呵呵,你能不知道什么事情呢?可以说你知道的事情都对我毫无用处。你知道吗?在你知道我之前我可就知道你了”,扎依采夫露出了微笑,“你认识那个叫做小马瑞恩的女娃娃吧。”

“她```她怎么了?”

“别着急,她可没什么事情,她自称你的妹妹呢,而且托你的福,她现在好得很。”

“她在这里吗?”

“如果‘这里’指的是萨兰德,是的。如果‘这里’指的是沙瑞兹,那么不是。她在北边几百里的地方接受者优渥的款待呢。”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你们抓她干什么?还把她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因为你,哦不,主要是因为你的父亲过去做的事情。”

父亲有些不解,“我```我父亲?”

“这个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好了,我想在加米奇的时候你见过某位老朋友吧?”

“``````爱德华?”

“他活着吗?”

“活着。”

“好,我相信你,我个人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来主要是奉命告诉你,明天跟我去都库巴。”

“去见小```马瑞恩吗?”

“不是,一个更重要的人想见见你。为了等这一天,我可是在沙瑞兹等了挺长时间呢。不过你还真的很配合,即使我们知道你就在罗多克的哪一条船上,要向你这样主动的送上门的事情还是挺神奇。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好些天,处理这莫名其妙的文件,会见着莫名其妙的人,绞尽脑汁的想把你弄过来,没想到突然接到消息说你的船被弄沉了,而且你居然没有弃船逃跑。看来想见你的那个人会对你的故事挺感兴趣的。”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说起来你那加西亚伯父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呢,顶着罗多克大公的命令把军队带到萨兰德来了。”

父亲还想说着什么的时候,扎伊采夫扭了扭脖子,叫来了一个仆人,让他给我父亲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最后扎依采夫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出去。父亲用毛巾擦干了自己的头发,看了看这个小房间,作为一个囚禁人的地方来说,这个地方比舱底要舒服多了。

最后他走到了窗户边上,傍晚太阳的余晖之下,沙瑞兹城的千轮穹顶如同古旧的发亮的黄铜把手,熠熠生辉,闪耀不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卡拉德的愤怒 7

萨兰德曾经是大陆上治安最好的国家。

由于宗教的向心力和政府的高效维持,萨兰德在过去是旅行者们的乐园,在萨兰德的土地之上完全可以带着价值连城的货物独自旅行。萨兰德的苏丹素来重视道路建设,他们从雪山上采掘来最坚实的石块,结结实实的扑满了各个城镇的大街小巷,然后又连了各个城市。萨兰德的道路上每隔五十里就会有一个驿站,对信仰萨兰德宗教的教民免费供应饮水,对于异教者则收取低廉的费用。

当然,如果你有大批的货物无法运送,那么萨兰德发达的托运业务也会为你排忧解难。萨兰德人修筑的大道非常适合马车运送大批的货物,自从一百多年前四轮马车发明以来,萨兰德人重新修理了道路,这让萨兰德人的陆上运力惊人,这也是萨兰德商业发达的原因。

过去,萨兰德人的村庄富庶而安谧;他们的小镇整洁而美观;他们的城市繁华而有序。从东方贩运过来的精美丝绸和瓷器让萨兰德人一度成为了让整个大陆眼红的‘天堂之都’,萨兰德人把持这种贸易长达一千多年之久,直到最近几百年,大陆才从南部的海上民族手里面弄到了便宜得多的东方商品。但是就目前来说,萨兰德人还是东方华美的物品的主要输入地,除非能从萨兰德人头上飞过去,直接和东方人交易,不然的话没有理由怀疑萨兰德人会因为这种贸易永远的富裕下去。

这种贸易不会衰竭的,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一旦你亲自抚摸过了那种称作丝绸的布料,你就会发现你曾经的衣物是这么的粗糙和不堪。你曾以为世界上最光滑的东西是少女的脸庞吗?你曾以为世界上最轻盈的东西是天鹅的绒毛吗?你曾以为世界上最精美的是缀着金边的羊绒毯吗?去看看丝绸吧,这种东西会要了你的命的。

越来越富裕的统治阶层们一旦知道了丝绸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再也离不开了。而当他们使用过了瓷器之后,他们就会无比的厌恶起自己所有的锅碗瓢盆起来了,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糊的泥巴啊。萨兰德人虽然多加隐瞒这种货物的来源,但是人们还是最终知道,这些美妙的东西还是来自世界尽头的那个民族。人们都幻想着有一天能越过萨兰德人去那边看一看,据说那里满是黄金和香料,据说那里连猴子都认识文字。

只要看一看这种货物的中专商萨兰德人是多么的富裕,就能想象一下那个东方民族过着一种怎么样的生活。

父亲曾经在几首诗歌的背景介绍里面看过对那个东方民族的描述,由于没有具体的参照物,父亲一直以萨兰德人为模板去想象那个东方帝国的模样的。父亲向来对那个东方民族充满了崇敬和遐想,爱屋及乌,父亲其实印象里对萨兰德一直不坏。但是当父亲从沙瑞兹离开,骑着骆驼行走在萨兰德人的国土之中时,他印象之中的美丽天堂形象崩塌了。

萨兰德境内的环境已经彻底的恶化了,道路上死者相枕,村庄荒芜。战争的效率如此之高,在极短时间里面就把繁华的景象一扫而空。乱兵过后,整个萨兰德帝国内部满是火焰和哭声。战争一开始,政府的统治区域就迅速的收缩进了城市里面,野外成了盗贼和乱军的天堂,那些惹人垂涎的财富成了哄抢的对象,现在萨兰德显得萧瑟一片。军队过后,又征走了村民们的粮食,一批又一批,村民们已经被搜刮一空,但是兵祸不止,萨兰德的农夫们不知道,过去数十上百年的和平生活已经告一段落,乱世已经开始。

曾经富裕的萨兰德正在不可逆转的滑向内乱和贫困之中。长久的动荡和贫困将把一个国家变得极端而狂热,这个时候只要一个领袖告诉他们“这种苦难的原因是外国人的迫害和剥削”,人民的不满就会迅速的转化成轰轰烈烈的排外运动,届时战乱就会波及他国,重新种下苦难的种子。当统治者们把一个国家弄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为了维持国家的稳定和人民的信任,有什么比把矛盾转移到外国来的更加便宜而高效呢?

当父亲一路来到都库巴的时候,萨兰德经历新乱后留下的伤痕举目皆是,父亲走入城市的时候,一群衣着光鲜的人跪在城门边上,一队士兵等待处决他们的命令,一个军官大声的念着什么,估计是罗织的这些人的罪名。

“怎么样?”扎依采夫驾驭着骆驼走了过来,“萨兰德现在是一个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地方呢,作为一个卡拉德人,你应该欢欣鼓舞吧”。

这些天扎依采夫告诉了父亲不少的事情,关于萨兰德,关于库吉特,关于各国的故事。这些故事往往与父亲听到的不同,甚至每一件事情在背后出现的博弈都是父亲从没有听过的,这让父亲充满了质疑。父亲一次次的询问扎依采夫,扎依采夫似乎根本不把这个小子是敌人放在心上,几乎有问必答。甚至当父亲不愿意听加西亚在罗多克政府里面的铁血手腕的时候,扎依采夫几乎是充满了兴奋的语气把加西亚的光荣事迹一一的陈述了出来。

父亲的世界观正在被扎依采夫慢慢的重置,扎依采夫似乎在让父亲相信,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阴谋组成的怪胎,一个阴谋连接着一个阴谋。

“除了婴儿的微笑和垂死老人的哭声,什么都值得怀疑”。扎依采夫笑着说。

都库巴的街市明显比沙瑞兹显得冷清,商铺大都关门歇业,只在某些有士兵把守的市集周围有人售卖着来路不明的家具和哭哭啼啼的奴隶。

扎依采夫为父亲指着那些人说,“那个是前财政大臣的女儿,值3000个第纳尔,天啦,顶的上我几十个奴隶啦;这个是城防官的第三位妻子,是不是很标致,只要700个第纳尔,我如果还年轻一定去买下来```”。

父亲看了看那些神情黯淡的女奴隶们,心下有些不忍,扎依采夫轻薄的话尤其让父亲不满,“先生,您对女人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吗?这和萨兰德人的教义不符吧”。

“哈哈,教义?告诉你吧,你不是第一个用教义指责我的人,我可是在萨兰德人之中出名的不守规矩的家伙呢。要说女人嘛,人已经老了,不想过去那么没事就想了。不过说起来的话,倒有个诺德娘们```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扎依采夫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挺喜欢多说几句,尤其爱说说这些年来我的见闻,可能人老了吧,爱掰着指头数数自己曾经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在什么地方有过艳遇什么的哈哈”。

“诺德女人?”

“要到啦。”扎依采夫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寺庙,“你就在那里休息吧,今天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明天吧,我就带你去见你要见的那个人”。

父亲知趣的不再多问,电光石火之间,父亲想起了在苏诺的时候,当吉尔和扎依采夫站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曾经一晃而过的错觉。

一个院长接待了扎依采夫。

当萨兰德祸起萧墙之后,宗教长老们在局面初定的情况下就出面找到了二王子,这些人没有对既成的局面有过多的指责,他们只是希望二王子能够做到不要斩尽杀绝,寺庙愿意收留那些人,并且保证那些人不会出现在苏丹不愿意他们出现的地方。长老们的这种做法得到了新苏丹的默认,很多身份棘手,处理起来很麻烦的前王公贵族就被软禁在了各个的寺庙之中。父亲能够被送进这里面,倒也在反面衬托出了萨兰德对他的特殊优待。

当然,父亲对此毫无概念,他被一个侍者领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小房间。一路之上父亲路过了很多庭院,里面的有一些萨兰德人密密的跪在一起,吟诵着他们的经文,这些萨兰德人显得极其虔诚,在父亲经过的时候根本不抬头来看他一眼。当父亲快进入大殿的时候,侍者让父亲脱了鞋子,然后把他的鞋子装进了一个有编号的袋子里面,放在了一遍。

当父亲终于安顿下来的时候,整个寺庙突然被一阵庄重吟唱声笼罩,萨兰德人开始祈祷了,中间还断断续续的传来沉厚的钟声,父亲仔细的听了一会,不觉困意慢慢袭来,慢慢就睡了过去。

由于过度的劳累,父亲没有做梦。当他醒来的时候,扎依采夫已经坐在窗前的小藤椅上面了。扎依采夫拿着一杆怪异的木头圆筒,咕噜咕噜的吸着什么,然后,扎依采夫像是变魔法一样吐出了一大口白色的烟雾,父亲瞬间想到了萨兰德人的那种新武器,紧张的坐了起来。

没有传来轰隆的响声和飞来的致命飞石。看着父亲的反应,扎依采夫哈哈大笑。

“这叫烟斗,准确的说,水烟”。

父亲还是紧张的不行,特别是当那阵烟雾向他飘来的时候,父亲被烟雾笼罩了起来,他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知道这不是武器,父亲轻松了不少,不过这种烟雾的气味当真奇怪,人们传说萨兰德人嗜好香料,各种奇怪的草根花叶无一不食,看来是真的。

“咳```咳```,别喷了,这东西怪的很”,父亲皱着眉头扇着周围的烟说,“您来的这么早,那个人要来见我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小马瑞恩?”

“嗯```今天下午,或者永远都见不了了。”

“```哈?”

“是这样,你要见到那个人和小马瑞恩,必须先经过一道试炼”。

“什么试炼?我就见一面,要什么试炼?”

“别说的这么轻巧,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上一辈的爱恨经常会波及下一代的。是这样,你父亲救过的一个人想见你,并且就是他保护了小马瑞恩;而一个被你父亲羞辱过的勇士则在得知你来了这里后,要求杀死你。这很公平不是吗?想见你的小马瑞恩,就先去了结那个勇士吧”。

“这```”,父亲被突如其来的变局弄迷糊了。

就在此时,距离寺庙以北两里的一个石屋里面,一个萨兰德的侍卫官正在准备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决斗。这个人沉默寡言,与世无争。他在十多年前随着二王子偷偷出宫,跑到前线去找罗多克人的麻烦。

这个侍卫这些年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在一个沙漠边缘的哨塔里面,当他已经侍奉着二王子休息的时候,突然从黑暗里面窜出了十多个敌人,这些人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都只是一些简单武装起来的农夫,但是这些人占了偷袭之利,而且这些人的首领身手敏捷而作战勇敢。很快,哨塔就被这一小股人攻克。偷袭者的首领被萨兰德人激烈的抵抗所激怒,于是下令割下了所有人的耳朵,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没有羞辱二王子。

然后,这位侍卫和包括二王子在内的几个俘虏被带到了罗多克人的营盘。然后那个偷袭者又回了前线,在一个多月之后,这个偷袭者才又回到了营盘接走了这些人。当时侍卫以为这个偷袭者会让他们去做一辈子的奴隶,所以他一直劝解二王子表明身份,以便能被苏丹国赎回,但是二王子坚持不这样,二王子说他对那个偷袭者很感兴趣,想看看这个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在一条河边,那个偷袭者释放了这些士兵,并给了二王子一匹马。

这些年了,侍卫虽然知道是哪个偷袭者饶了自己一命。但每当他看见人们对着他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时,心中就会燃起痛苦的怒火。

这么多年了,侍卫一直在被折磨着。

直到有一天,已经是苏丹的二王子找到了他,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那个偷袭者的儿子被抓来了。

侍卫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惨然的笑容,脸部有些扭曲,“真主啊```你终于听见了我的祈祷了```”

二王子面无表情,当年跟随他去胡闹的年轻侍卫只剩下这一个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

“真主说,憎恶会让花朵凋谢,真主说,仇恨让种子不再发芽。但是我的陛下,你看看吧”,侍卫解下了自己的头巾,露出了自己空空的耳根,“到了地狱里面,我都会带着这幅丑八怪的样子,看看吧!我无法停止去恨他,既然真主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

“你准备怎么办呢?需要我安排一场你们之间的决斗吗?说实话,就这么直接见到那个人的儿子,我也觉得没有意思。”

“```我能杀死他吗”。

“当然。不过,他也能杀死你”,苏丹稍微点了点头,“让真主决定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卡拉德的愤怒 8

父亲知道,这次决斗不会是一次普通的决斗。

因为在父亲面前的是一个空旷的竞技场,周围是军容整齐的士兵还有乱糟糟的使命在观看。在看台的正中间,有一些穿萨兰德服饰的贵人们正在交头接耳,对着场内指指点点。这么兴师动众只是为了看一个年轻的海军军官如何出丑或者被杀死,是完全说不过去的。

父亲遥遥的看见了他的敌人:一个跪在地上的男子。

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年轻,现在又远远的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祈祷,但是父亲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信心。那个男人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从容和冷静,已经浑身散发出来了一种绝顶斗士的气概,更别说他那即使是蜷缩着也显得健壮的身形了。父亲知道,既然能挑起这么大场面的决斗,那么他的对手一定是有万全的把握,毫无失手的可能。

这个时候父亲最疑惑的是,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跟他做生死之争。

一路走来的时候,父亲不断的向扎依采夫申诉这场决斗的荒谬性。在斯瓦迪亚,如果要决斗,那么必须是建立在决斗双方完全自愿的前提下,并且两人之间的仇恨必须被公诸于世,这样的话才能开始决斗,并且当决斗一方杀死另一方的时候,他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决斗,也没有勇气去应付这场飞来横祸。

扎依采夫没有对父亲做过多的安慰,“这场决斗很不幸,它的确与你有关,而且冥冥之中你是无法拒绝的,这一点你要相信我。至于你一直在问的决斗原因,恐怕我告诉你不合适,等一会你的决斗对手会给你说清楚的。那个时候,你可以决定是否去决斗,当然,你可以选择退却,那么你的对手也许会考虑放你一马。不管怎么说,我无权为你申辩什么,我只是告诉你等会决斗的规则:第一,找把武器;第二,祝你好运”。

父亲和扎依采夫坐在一架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面直奔城北而去。扎依采夫告诉父亲,在那里他就会见到他的对手。

父亲的决斗并不是新苏丹今天唯一的节目,在父亲决斗之前,有十六个政变里面支持大王子的贵族要在竞技场被执行石刑---用大石头把脑袋砸碎。无数的平民对这种表演非常的热爱,看着过去作威作福的人像狗一样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人民总是能够获得极大的快感,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一瞬间的时间里面,自己掌握了世界一样。

父亲被带到了竞技场外围,这个时候,父亲看着周围阳光灿烂的景色,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冷彻心扉。他看着棕榈树的叶子在阳光的笼罩下微微和着风摇晃时,几乎肯定半个小时后,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在一个士兵的带领下,父亲离开了扎依采夫,扎依采夫在父亲慢慢的离开时对他说:“如果你活着,我会在这里等你,然后原路带你返回你来的地方;如果你死了,你有什么要我带的遗言吗?”

父亲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回头看着扎依采夫,颤抖着想张开嘴,但是什么都说不上来。这个时候父亲的心中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不知道从何说起。那个竞技场的士兵有些不耐烦,瓮声瓮气的问扎依采夫:“这个懦夫吓得说不出话吗?”

扎依采夫为我父亲翻译道,“‘你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这个先生这样问你呢”。

一股恼怒的烦躁涌上了父亲的胸膛,“我没有遗言,你在这里等我,我要你等会带我回去”。

“哈哈,悉听尊便,如果你真的死了,就会像一个无名小卒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希望你到了地狱里面,不要怪罪我哟”。

那个士兵摇了摇头,把这个年轻的卡拉德人推推搡搡的领进了一个石头房间,在经过走廊的时候,父亲看着几个民夫正在拉着一具尸体往外走,那尸体的脑袋已经被砸的稀烂,一路红红白白的血肉沾染了一地,一个沙漠黑奴正在用清水冲刷着被弄脏的地面。这场景让父亲有些惊悚,前面的那个萨兰德士兵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父亲,用含混不清的罗多克话比划着:“```一样```一样”,这个士兵指着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父亲说。

虽然后来我听到的说法是父亲当时神色如常,飘飘然有不可侵凌之态,众人被他慑服,心驰神往。但是很久之后,在诺德,吉尔伯伯却笑着给我说着完全不同的情况:我的父亲几乎吓得尿裤子。

父亲用两个拇指上下的翻动着,不安的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群众发疯似的喊叫,每次狂热都表示有一个人刚刚被处死。

终于,父亲的房间门口传来了哐啷哐啷的脚步声,不一会,一队穿着皮靴的萨兰德士兵走了过来。

“霍.阿卡迪奥第二,罗多克海军将领。请问是你吗?”,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用流利的罗多克话问道。

“是的,我是”。

“跟我们走吧”。队长侧了一下身子,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士兵,几个士兵鱼贯而入,客气但是不容拒绝的带走了父亲。

父亲走出了竞技场的休息室,走进了场去,这个时候,父亲发现,这次决斗绝对不是一次普通的决斗。

所有的观众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大家对与这场决斗为什么被这么隆重的对待感到很好奇,纷纷的打听着这个人的来历。

随着几声长号声,人们安静了下来。一个声音洪亮的人开始宣布着什么事情,父亲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声音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这让父亲非常的激动但是有感到无奈。

父亲打量着他身前的那个跪在地上的人,这个时候,父亲发现,这个人正在默默的倾听着那个萨兰德人的演讲,并且身躯似乎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父亲到这个时候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到这场决斗里面来。虽然听着扎依采夫说,这场决斗似乎来自上一辈的恩怨,但是祖父只给父亲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南部服役过,别的只字没提。父亲这个时候只能大致的猜测这个人是在战争中与祖父结下了仇,这个时候找到自己来报复了。

终于,在一阵萨兰德话结束之后,那个说话的人慢慢的走下了看台,走到了父亲的面前。父亲发现这个人是一个半拉老头子了,这让父亲非常的惊讶,因为刚才那种声音所蕴含的力量是某些中青年人都无法具备的。这个人走到了父亲面前的时候,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安宁!年轻人。我是今天的主持者,刚刚我对众人诵读了关于你们决斗的原因,你需要我为你翻译一下吗。当然,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我就会回去向众人宣布决斗开始”,这个人中规中矩询问着父亲。

“是的”,父亲说,“我想知道这场决斗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老人眨了眨眼睛,他的胡须颤抖着,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一本小文件夹。

“决斗人。罗多克海军军官霍.阿卡迪奥第二与苏丹国近卫军侍卫哈桑。决斗理由,在二十年前````”。

父亲愣愣的听着主持的话,渐渐地感觉外界的声音消失了。父亲好像正在在看着祖父在多年前的飒爽英姿,看着祖父带领着一众农兵夜袭萨兰德人、纵火焚烧萨兰德哨塔、斩杀萨兰德人,英勇过人。父亲一直以为祖父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他从来没有想过祖父在年轻的时候居然会是如此的血气方刚。

“```哈桑至今以此为耻,并且决意与阿卡迪奥之子做公平决斗,以期雪耻辱。由于特殊原因,故阿卡迪奥第二不可选择退出决斗,当然,如果哈桑侍卫愿意放弃其决斗权利,则阿卡迪奥第二可以免于决斗。”

“哈桑侍卫已经选择决斗,阿卡迪奥第二先生,现在你要向哈桑挑战还是祈求原谅?”

父亲还沉浸在对祖父当年事迹的遐想之中,父亲的心中,祖父如夜幕里的一枝火把一样傲然的闪耀于边境之上,让异族胆战心惊。那个温和、勤劳、小心谨慎的祖父居然会有这么勇武的经历,这着实让父亲倍感自豪和新奇。

这个时候,恐惧和不解已经让位于对家族荣誉的珍惜和对自己的自信。

祖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领主,尚且能如此,自己是一国水师的精英,又有什么必要害怕的呢。

“我决定挑战他”。父亲站直了身子,主持官举起了左手示意全场,整个竞技场的人发出了欢呼,人们喜欢看两个人死命相搏,生怕父亲示弱请降,那就没有意思了。

看着同类自相残杀永远都是无比吸引人的节目,在古代,在卡拉德大陆海外有一个大帝国,就喜欢组织俘虏士兵和奴隶在竞技场里面厮杀。

当然,父亲的这次决斗表演的成分少,更多的是对于祖父和家族的认同。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看台上的人群里面,就有祖父在密切的观战似的。

人们在一阵阵的喝彩声中欢呼着决斗的开始。

父亲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决一死战,与荣誉无关,与心态无关,只于技艺有关。

父亲从身边的一个小桌上选择了一把长剑,把长剑用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做出了一副防御进攻的姿态。但是哈桑敏锐的用弯刀左右的攻击着父亲,父亲的长剑技艺并不是很高明,很快就疲于防备了。

哈桑多年来的警卫工作让他的作战技巧丰富,很快他就完全掌握了主动,在父亲的身上割出了一个又一个伤口。很多次,哈桑就如猫在耍弄着到手的老鼠一样,用剑挡开父亲的攻击,然后用脚踢翻他。

“阿卡迪奥!”,哈桑用生硬的罗多克话叫道。“面对我,像一个男人一样。”

父亲疲于应付,开始不自主的逃避。当听见哈桑的脚步之后,父亲只能徒劳的抵挡着哈桑的击打。如果不是哈桑没有下决心马上杀死父亲,父亲是没有机会的。哈桑在压倒性的力量对比下释放者多年的怒火,终于,他一剑割伤了父亲的膝盖。

父亲拖着伤腿晃晃张张的向前走去。

哈桑看着仇人的儿子这样无用,不由得一阵不满,多年来的仇恨完全没有得到释放。其实哈桑不知道,仇恨的种子在自己的心中,如果能慢慢的忘记它,经过时间的沉淀,很多东西会慢慢的淡薄的。把仇恨记在心里,就如同每时每刻都负重远行一样,经久之后,人会垮掉的。

父亲慢慢的走到了竞技场的另一边,人们在看台上嘘声一片,这个人太让人失望了。

只有坐在人群里面的扎依采夫感觉父亲的动作有些奇怪,他觉得父亲的样子不像是慌不择路的逃跑。

父亲已经离开了哈桑三十步远,很快就是五十步。这个时候,哈桑正在疯狂的大叫,接受着观众的喝彩。

扎依采夫看见我父亲跪了下来,撕开了自己的袖子,摸索着自己的长剑,似乎在找某一个点。

父亲这个时候正在想着吉尔的妈妈交给他的口诀:用两手拖住长杆,自然靠拢,两手相合之处,就是长杆的重心所在。

父亲找到了这个点,把自己的袖子包在了上面。

吉尔的妈妈说过:诺德人的神力在他们胳膊上面,在神的指引下,诺德人能投掷出最致命的武器。

扎依采夫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他看见我父亲用改装过的长剑摆出了一幅投掷标枪的动作。

诺德人的标准作战姿势!

如同海神擎着他的三叉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卡拉德的愤怒 9

萨兰德王宫。

新苏丹刚刚沐浴结束,一边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换上衣裳一边向几个内臣点头示意。

这些臣子对新苏丹不拘礼节的作风有些不满。在过去,老苏丹会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之后再行接待臣子,绝对不会如现在这样刚洗浴完毕就赤身露体的走出来。但是相比起来,这几个内臣更加的担忧今天传来的战报。

看起来相当糟糕,在东线,远征军的态度不明,只有不足三成的士兵明确表示支持新苏丹,而剩下的大多数选择了追随已经逃到边境的大王子;在南线,罗多克人正在进攻萨兰德人的堡垒;在海上,萨兰德的海军元气大伤,如果不是新近装备的武器让萨兰德人能够勉强的维持的话,恐怕沙瑞兹很快就会沦陷。

现在不断有大臣建议征发东南省份的士兵入京。但是这种建议被苏丹驳回了。苏丹虽然已经撤换了东南省份的行政官员,把那里牢牢的抓在了手里,但是似乎并不急于释放那里省份的力量。前线地区的官员表示非常不满,如果得不到援助就地防御的话,被战火蔓延之处必然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和不可逆转的破坏。

新苏丹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形象感到尴尬。他签署了向西南堡垒输送四万袋小麦的命令;批准了两个关于整顿东南省份重商风气的申请;对维基亚人发来的国书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用戒指烫了漆。

最后,这些内臣拿着命令文书在鞠躬之后依次的退了出去。待他们走后,苏丹走过了一道门帘,走进了一间小小的会客厅。在那里,扎依采夫正在静心等待。

“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苏丹饶有兴趣的问道。

“挺好的,昨天他可是大出风头。谁见过把长剑当标枪使的人呢?现在整个禁军士兵都在谈论这个家伙呢。”

苏丹笑了笑,他记得自己昨天的惊讶,“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总会给人惊讶啊”。

“陛下准备接见他吗?”

“恩。我下午```不,晚上吧,晚宴的时候带他过来。把小马瑞恩也带来,不要告诉他这个。”

扎依采夫点了点头,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没有行礼就从旁边的一扇小木门走了出去。

苏丹坐在了凳子上,看着一边袅袅冒着烟雾的香炉,感到了一阵疲劳。参加那种屠杀贵族的会议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要在闷热嘈杂的看台上面做出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一连几个小时,很多时候,苏丹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皇帝愿意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难道仅仅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仪吗?

作为一名王子的时候,每当看见自己的父王在万人中央接受臣子朝贺,二王子就会非常的羡慕,他期待有朝一日如果自己能够成为帝王,一定要加倍的彰显这种威仪。那个时候,二王子觉得站在高位的感觉一定棒极了,但是真到王子变成了苏丹之后,似乎一切的光环都消失了。这个时候二王子觉得,作为一名苏丹,根本谈不上什么享受,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和压力。

罗多克人的背叛让二王子在愤怒之中变得冷静,并且开始反思自己。在短短的时间里,二王子必须改变自己的心态,从一个篡权者转变成一个当权者。在过去,二王子考虑的是如何登上权力的最高层,那个时候,国家的利益是排在第二位的;现在,成为了国家首领之后,二王子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为自己的国家获得更大的利益了,这倒不是出于对国家纯洁的爱,而是他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涌现出一大群人意欲取而代之。

二王子太清楚一旦当权者出现执政失误的时候,不安分的家伙们的内心活动了。

早在与罗多克人打交道的时候,二王子就与自己的智囊讨论过罗多克人翻脸的机会有多大。最后讨论的结果是罗多克人必然趁火打劫。但是即使如此,二王子也依然选择与罗多克人交易,如果没有罗多克人的‘配合’,国内的局势是不可能出现变化从而给二王子带来机会的。二王子知道罗多克人迟早会撕毁条约,但是他没有料到加米奇堡垒的陷落和罗多克人越过加米奇山口的速度会这么快。

很明显,罗多克人也知道必须加快进度,赶在萨兰德人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攫取利益。

加米奇山口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区,一旦罗多克人重新掌握这个关口,并且以充足的国力作为后盾拱卫这个关卡,萨兰德人再想要越过山口就难如登天了。二王子容忍的底线是罗多克人把边境恢复到大斯瓦迪亚时期的模样,二王子预计这个时间会在几年之后才会被罗多克人实现。到了那个时候,一路被堡垒狙击的罗多克人一定人困马乏,而二王子也有信心在这段时间里把大王子肃清。但是罗多克人过于迅速的进展让二王子面对的情况变得棘手了,现在,必须动用一切的外交手段让罗多克人停止前进了。

库吉特人是指望不上了。

在上个月,一支一千多人的斯瓦迪亚骑兵出现在了德赫瑞姆城北。这支骑兵在城北扎营,三天后就从北麓登上了德赫瑞姆高地,这支骑兵在高地上击溃了两股库吉特人的骑兵部队,并且重创了一股库吉特人的辎重队伍,抢夺了大批的粮秣马匹。

这样的损失是库吉特人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库吉特人可能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斯瓦迪亚人的西部军开始全面反攻后,这种损失会接踵不断的来到。

现在的情况是库吉特人能勉强的吸引住斯瓦迪亚人,无暇南顾。而大王子正在全力的寻找决战的机会。

二王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在东部,他需要面对气势汹汹的大王子的复国军;在南面,罗多克人则战意旺盛,似乎有席卷沙瑞兹省的气势。

去往罗多克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二王子需要罗多克国内出现反战声牵制加西亚将军的脚步。当然,单纯的外交手段是苍白无力的,二王子已经调出了一支一千四百人的骑兵队伍前往南方,这些人很多是马穆鲁克的预备役军官,他们在老苏丹的时代不受重视,对于新苏丹带来的乱局,这些人充满了建功立业的期待。

二王子希望这支军队能在南部省份打疼加西亚将军,与此同时,再通过外交手段扰乱加西亚的后方。二王子知道加西亚和伊诺尔不合,罗多克大公也对公国的军队多有不满,这些都是二王子在心中盘算着的东西。如果这些条件利用得当,也许能够给二王子带来一个新局面。

现在,二王子能做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势力,然后尽力的寻求支持者了。

想到这里,二王子感到了一股疲劳,但是转念一想到昨天戏剧性的一幕,二王子又觉察出了一丝轻松的惬意。

在昨天,当哈桑转过身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空中猛的扎下来了一枝刚劲有力的长剑。这让哈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觉得通心一寒,接着,他就看见长剑大部分没入了自己的腹中。变故太大,整个场内的人可能稍不注意就错过了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人们在上一刻还在感叹着这场决斗的无趣,在下一刻则在惊叹于这次决斗的精彩了。

哈桑的确是最好的战士,他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牢牢的盯着冲锋过来的阿卡迪奥第二,用短剑护卫着自己。我父亲几次想靠近哈桑的时候,都被哈桑的剑逼回来。直到几分钟之后,哈桑才坚持不住,露出了破绽。随后父亲一脚踢翻了哈桑。

遭到重创倒地的哈桑已经没有了机会,父亲踩住了哈桑拿着短剑的手,把短剑夺了过来。

人们在喝彩,鼓励我父亲杀死哈桑。这些人看见我父亲举起了短剑。

在人群里面,苏丹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儿子会和父亲做一样的选择吗?”

随即,苏丹露出了微笑:他看见我父亲把长剑扎在了哈桑旁边的土中,然后举手示意决斗结束。

场内的群众开始大声的欢呼,在取得了主持的允许之后,几个外科医生和士兵跑了过来,架走了哈桑。

苏丹坐在凳子上,期待着晚宴的到来。

这个时候,两个侍女簇拥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苏丹现在都没有告诉这个小马瑞恩我父亲到达的消息。此时小马瑞恩---小葵,一身的萨兰德的华丽服饰,身材曼妙,从白色的纱巾里透出的两只眼睛和一小截白皙的肌肤也足以让青年男子遐想万分。由于小葵不是萨兰德人,对于遮面的服饰比较的抵触,苏丹对此没有做过多的干涉,他只是要求小葵在正式场合的情况下穿戴得体就行。

小葵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大陆数一数二强国的苏丹,这些天以来,小葵经历着极其不寻常的事情:在加米奇,小葵遇上了认识我父亲的萨兰德军官;不久之后就被一个老头子带到了萨兰德海港城市沙瑞兹;再之后,又被这个人领到了都库巴。在路上,这个人对小葵非常的温和,几乎如同带着女儿出门游玩一样。

小葵先以为自己会被处决,之后又以为自己是被人买去做妻子了,但是当苏丹不断的追问他关于罗多克和阿卡迪奥的情况时,小葵才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一切不是那么简单。

另一方面,苏丹对于这个小女孩的惊人之举非常赞叹,说她是女中豪杰。

小葵知道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保护着她,所以对苏丹没有什么无礼抵触。小葵轻轻的鞠了一躬,完全不似刚来之时的那种英武之气,反而如同在深闺中不涉世事的贵族女子一样充满了柔美。

“今天留在这里参加晚宴吧,现在你可以去花园里的小庭院里休息一下”。

“是的,大人”,小葵没有表情的回答道。

苏丹派去监视小葵的侍女告诉过他,小葵没事的时候就会四下窥看,似乎在寻机逃跑。此地是皇宫的最深处,没有苏丹的命令,除非小葵长出翅膀,不然一百年也出不去。这个女孩和萨兰德人家的闺女不一样,不由得让苏丹心生喜爱和逗弄之情,他甚至想看一看小葵准备怎么逃跑;而且,从这个小马瑞恩的一些只言片语之中,苏丹似乎发现了这个女孩对阿卡迪奥第二有意;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马瑞恩的背景似乎与加西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扎依采夫的报告里谈及过。

如果能撮合小马瑞恩与阿卡迪奥第二的婚事,那么在与加西亚的谈判里面,就很可以做做文章了。

在小葵被侍女领进花园后,苏丹开始批阅文件。不觉时间流逝,转眼已经到了傍晚,苏丹找来了宫人,让他领着小马瑞恩去饭厅。

不一会,苏丹就出现在了一扇华丽的门后面。在接受了小葵的行礼后,苏丹坐上了主位。

苏丹看着小马瑞恩,“今天你会跟一个重要的人用餐,你不会让我声望吧,拿出大家小姐的礼仪来,不然会丢脸的哟。”

“我只是一介女流,受您的邀请在此为您作陪,如果有失礼之处,恐怕会是您会落得识人不明的评价,丢脸的应该不是我一个小丫头吧。”

“唔,罗多克的姑娘都像你这样口齿伶俐吗?”

“萨兰德的男士都如您一样喜欢让女士为难吗?”

“很好。这么说来,你的哥哥阿卡迪奥想必很能体谅女士,能够俘获女士的放心咯?”

“那是```当然。”小葵的眼睛露出了微微的痛苦。“哥哥很受女子欢迎的。”

苏丹看在眼中,心中暗笑。

“你说说,要是你哥哥看见你这一幅遮的严严实实的打扮,能够心思敏锐的认出你来吗?”

“这个```”,小葵略一迟疑,突然发现了苏丹玩味的笑容,一赌气,说道,“肯定的咯,他会一眼认出我的。”

苏丹哈哈大笑,然后审视了小葵的眼睛一翻,接着拍了拍手。

餐厅的门应声打开了,两个侍女低着头走了进来,把门帘拉向了两边。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仆走了进来,侧身走到一边,做出了‘请’的手势。

在门那边,我的父亲大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卡拉德的愤怒 10

父亲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被扎依采夫领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面后,他就知道今天接见他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从寺庙里面一路出来,人们纷纷的对他指指点点,人们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了在头一天的决斗中,这个年轻人的惊人举动。

扎依采夫看见父亲时的微笑是内容丰富的,“很高兴你活着”。这是扎依采夫对父亲最大的祝贺,那个时候父亲也已经精疲力竭,在腿上还受了不小的伤。

回到寺庙之后,就有专门的医师给父亲做了简单的包扎。医师嘱咐了父亲这段时间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对扎依采夫表示没什么大问题,安心休养就是。扎依采夫掏出了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丢给了这个医师,医师留下了足够两周用的药膏就退了出去。

扎依采夫没有多待,他让父亲好好养伤。

第二天中午,扎依采夫就找到了我父亲,说晚上就有宴会。父亲觉得伤口非常的不舒服,问能不能推迟几天。扎依采夫说:“这点疼痛你忍不了?选择不去容易,但是选择去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父亲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在下午的时候就跟着扎依采夫乘上了马车,一路奔着城南去了。马车走走停停,隔着窗纱,父亲看见马车经过了层层岗哨,很多武装精良的士兵警惕的检视着这架马车。越到后来,士兵的人数和认真程度就越高,这让父亲感觉,接见他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最后,父亲在几个仆人的引领下走进了饭厅,扎依采夫随后也跟了进来。

当父亲走入饭厅的时候,立马就被这里奢华的装修所震撼了:盛着水果的水晶盘,万点蜡烛,丝绸委地如同幻境。一边的阁台可以看见外面的花园,花园里面有一个明亮的池塘,周围种植着棕榈树和一些父亲不认识的奇异植株。从这里看去,充满了野趣。

当扎依采夫安排父亲坐下来的时候,父亲注意到整个桌子上还有三个人,除了扎依采夫以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用白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萨兰德的女子装束父亲一直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是萨兰德人的习惯,父亲也无意置喙。在南方的某些黑种民族里面,有些妇女以高颈为美,为此那些民族的女人从小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套圈,经过多年的捆绑,这些女人的脖颈往往可以高的惊人,与那些人比起来,萨兰德人的风俗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

但是父亲觉得很奇怪,他感觉到这个白衣女子不同寻常。从他进来开始,这个女子就散发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正在父亲疑惑之间,那个陌生的男子在关注了父亲半天之后,终于开口,

“阿卡迪奥先生?”

父亲一愣,“是的,先生。我叫霍.阿卡迪奥第二。现在是萨兰德苏丹国的俘虏。”

“恩,这个我知道。你昨天的表现很```让人印象深刻。”

“唔```迫不得已罢了,我现在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是扎依采夫先生说您想见我,我还是来见你了。”

“年轻人嘛,一点小伤无所谓的。我曾被人用绳子拴着双手走过沙漠呢,那种感觉你能想象吗?”

“呃,先生,我经历过。那是在苏诺平原上了,我和我的女仆还有一个同伴遇上了劫匪,也被人牵着到处走。”

“哦?这我倒是想不到。手绑着是什么感觉?”

“被绑着到没什么,就是松绑之后手和木头一样。”

“哈哈,对,就像木头一样”。陌生男子点了点头,“好把,你也应该知道,我今天要你来可不是仅仅为了和你讨论一下被俘心得的。”

“我知道,先生。我也对为什么来此满心怀疑,我希望您能告诉我这一点”。

“恩。话说起来,你能来这里见我的面,还得感谢你自己呢?”

“这```我不明白。”

“昨天的那场决斗,是我安排的。其实我是把那当成了你来参加我的晚宴的入场券,如果你能胜利,自然会得到我的接待。如果输掉的话,你就会和我的侍卫哈桑一样,现在还在接受着几个外科医生的抢救呢。”

“哈桑是您的侍卫?”

“是的。”

“哈桑是皇家侍卫,您是```!”

父亲看见对面的这个男人微微的笑了笑,用一个女仆抵过来的毛巾润了润手,“我是萨兰德苏丹、沙漠之主、东疆的帝王,桑卡拉夫.瓦希德七世。”

听着陌生男人的身份,父亲瞪大了眼睛,一边的白衣女子似乎也惊讶万分,扭头看着这个男人。在场的只有扎依采夫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种威严无比的自我介绍在他看来毫无力度一样。的确,过于接近帝王的人总会在最后发现帝王不过是普通人,曾经的敬仰之情会慢慢的淡薄,这种心理落差会让人遐想万分,无数的政变和阴谋大都起源于帝王最亲近的人,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萨兰德苏丹```”,父亲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呵呵,昨天我的主持应该给你讲过为什么你会卷入这场决斗吧”。

“是的,他说这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结下的世仇”。

“对,是因为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当时俘虏了可怜的哈桑,并且割下了他的耳朵,这就是为什么哈桑一定要与你决斗的原因。”

“那您呢?”

“这个嘛,是因为当时你父亲的俘虏里还有我。”

“啊?!这```?”

“恩,我刚刚跟你说过的,双手被拴着,松绑后就感觉手像是木头一样,这可都是在说你父亲的杰作啊。哈桑要报割耳之仇,所以要与你决斗;而你的父亲也曾经让我遭到被俘之辱,所以我必须要让你经过试炼。这很公平,不是吗?”

“```是的,陛下,非常公平。”

“你做的不错,我没有看错人。当然,你风父亲虽然俘虏过我,但是却于我有恩。我曾对他说,‘在他见到他的敌人之前,他的名声就会四处传播’,如果我的消息准确的话,你们家现在的封地在白鸽谷吧。你知道吗,现在在萨兰德的很多城镇里面,人们都知道斯瓦迪亚白鸽领主的威名呢,正因为你父亲的荣誉,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的国土之上,你永远是贵宾,你们家族的人也永远都是。”

“```”。

扎依采夫似乎对这种帝王术感到很乏味,这个时候便耸了耸肩膀,“小子,快点表示一下你的忠心感谢吧”。

“陛下```”。

“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就是你的父亲在获得领地之后没有驱赶原来的领主家人,而是收留了他们。这种做法非常的值得尊重,现在我要给你同样的机会。在都库巴绿洲的南边,有一块水草丰腴,土地肥美的土地。那里的庄稼长势良好,人民温驯勤劳,每年收下的粮食要足足的用上三个打谷场和六十头牛才能在稻米烂掉前把它们处理完。现在,这片土地归你了,不过呢,你要娶下这位女士,她的父亲死于前线。她白皙如同牛奶,可口如同草莓,芬芳如同蔷薇,只要你点头,你就能成为我的领主,并且抱得美人归。你愿意吗?”

父亲觉得自己正在听一个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他皱了皱眉头,“陛下,您在开玩笑吗?”

“开玩笑?”,苏丹一幅认真的表情,然后摇了摇桌子上的手铃,“来人。”

一个白衣仆从低着头走了出来,拿着一份材料。

其实这件事情上面,苏丹没有撒谎。那片领地的领主支持大王子,在政变中已经殒命,他的大儿子逃到了边疆,剩下的四个孩子全部被处决,那天父亲在竞技场看见的脑袋被砸碎的人就是那位领主的小儿子。现在那片领地上的领民人人自危,期待着苏丹不会惩罚他们,给他们尽早派去一位新领主。

苏丹把那份材料递给了父亲,那是用三种语言写成的一份契约,父亲看见中间部分是用卡拉德语写成的:这是一份领地任命书。

在父亲的小时候,他曾经看见过祖父的任命书。经过时间的流逝,那份白鸽谷的任命书已经开始发黄。父亲记得上面的字样:“兹授予霍.阿卡迪奥苏诺平原白鸽谷地为封地,其领地以山谷```命令签署人```”,在签署人的后面,烫着一枚戒指的凝漆烫印,上面是斯瓦迪亚皇帝的名字缩写。

而这一份苏丹的文件与父亲印象里的那份完全相同。只用父亲签署姓名,苏丹再盖上自己的印戳,那么这片封地就会与几千里外的白鸽谷共同归于一个家族的名下了。

“我可不是随便许诺的人,但是这次的附加条件就是你必须迎娶这位女士。我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了把,取一个貌美的妻子,然后得到一片富得流油的庄园,还能得到在苏丹国的贵族地位,有什么比这还强呢?你是什么意见?”

扎依采夫这个时候才来了兴趣,他非常爱看人们在各种交易之中的表现。特别是这种交易涉及忠贞、正义的取舍时,扎依采夫尤其爱看。

父亲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未婚妻,而且自家还是忠于斯瓦迪亚的领主。所以一旦父亲接受了迎娶美人,受封领地的邀请的话,自己的未婚妻和家族都会蒙受耻辱。虽然对有些人来说,这种虚名上的耻辱算不得什么。

其实在大陆上,一个家族的人同时拥有两国领主的情况并不少见。特别在斯瓦迪亚和罗多克,这种情况尤其突出。一个领主往往在接受了别国领地之后就会重组家族,这种新分支即使落户在敌国,也不会对原来家族造成什么影响,在群国林立的时代,人们对这种情况显得比较宽容。所以真的说起来的话,即使父亲接受了萨兰德的领地,除了家族在荣誉上会蒙受一点点损失之外,实质上对整个个家族来说,其实是大有裨益的。

现在的关键是,父亲愿不愿意为了眼前的这位美人放弃自己的未婚妻。

思考了一会,父亲说:“不,陛下,我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个白衣女子微微失望的气馁,她的肩膀明显的缩了下去。

“哦?”

“我是苏诺的贵族,我是亚伦的军官,更重要的是,我在维鲁加有一个美丽贤惠的未婚妻。战争一结束,我就要回去与她结婚。陛下,我无法负她。”

“你```”,白衣女子忍不住哀呼一声。

一开始的怀疑全部迎刃而解,这声音是```

“小葵?!”父亲叫道。

第一百三十章 卡拉德的愤怒 11

萨兰德王宫。

在接受了苏丹的接待之后,父亲就搬到了萨兰德的王宫之中。

在王宫里面,偶尔还能看到不久之前的叛乱留下的痕迹:被火烧焦的树;被血染成褐色的石雕;建筑留下的废墟。不过每天都会有工匠被征召进王宫里面,努力的清理着这些耻辱的痕迹,不久整个王宫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不同于以往的地方了。

王宫被装点一新,但是气氛却越来越紧张。父亲能从扎依采夫和一些萨兰德文官那里知道一些战况。萨兰德分裂之势已经不可避免,双方都自命为正统,指责对方叛乱,这种乱局看起来年内无法改变。这种情况多少让父亲感觉轻松了一些,因为萨兰德的混乱对斯瓦迪亚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现在卡拉德两国需要面对的只是库吉特人了。

罗多克参战时的战略目标是牵制萨兰德人,为北方的斯瓦迪亚人减轻压力。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完成,可是很明显,罗多克人没有轻易撒手的打算。

扎依采夫笑着对父亲说,现在罗多克人爱上萨兰德南国了。

“你知道他们的开战理由有什么吗?”,扎依采夫笑着说,“他们说是要来为我国稳持稳定,并且对我们的反击表示了遗憾,哈哈,外交就是这样。不过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苏丹既然铁了心要与虎谋皮,就要做好打算被虎反咬一口。”

“先生”,父亲说,“站在我这个身份,说实话,我感到挺尴尬的。”

“那到没什么,你应该祈祷罗多克人把战争弄得更大一些”。

“为什么?”

“哼,你知道为什么苏丹会这么优待你么?真的是因为和你父亲的交情以及你在竞技场上的优秀表现?事实上你之所以活着,还能活的这么滋润,就是因为罗多克大军压境呢。要是我是你,倒是会考虑在这里发发战争财什么的,在两边倒卖倒卖重要信息,然后做一辈子的富家翁,这简直太划算了。”

“先生,您不是萨兰德人吗,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个事情”。

“如果作为一个萨兰德人是我的负担,我会在第一时间宣布我不是。我只是对可以给我带来利益的家伙效忠,祖国什么的,与我无关。现在告诉你一些忠告对我没有什么坏处,说不定以后还能带来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冷冰冰的把你拒之门外呢?”

“这```,您难道对于萨兰德和苏丹陛下毫无感情吗?而且您告诉了我这么多事情,您不怕我告诉苏丹吗?”

“告诉苏丹?他可是对我了解的比你清楚,他也知道我的砝码都压在他身上,所以他才不会担心我去胳膊肘往外拐呢。”

“您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小命还很安全吗?”

“也不全是,我是来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如果我帮罗多克人拿下沙瑞兹,我能得到什么呢?这个问题我不是问你,而是问加西亚。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去给加西亚带这个信比较合适。”

“您要出卖萨兰德?!”

“我在帮助罗多克。这对你有利,不是吗?”

“这```”,父亲猛然觉察到扎依采夫的表情古怪,“是苏丹派你来刺探我的吗?”

“你有什么好刺探的,你从离开苏诺到现在做的事情我几乎都知道,苏丹也清楚。你这种人呐,只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多想一想,就能把你想得透透的,所以不需要刺探的。可以这么说吧,你是没有秘密的,当然,这样反而让你充满了秘密。同样是带一句话,别人遮遮掩掩都会惹人怀疑,你到处嚷嚷都不会有人过问。所以你帮我去跟加西亚谈一谈,或许就能收到奇效。”

“我拒绝呢?”

“你有拒绝我的理由吗?”

“我不愿意卷入阴谋。”

扎依采夫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游移不定,他在仔细的思考我父亲所处的环境的利害。扎依采夫想了半天都觉得我父亲无论如何,与他合作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让扎依采夫相信真的有什么人会因为所谓的‘厌恶阴谋’,不去赚取唾手可得的财富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缺少勇气吗?扎依采夫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的父亲做过什么事情扎依采夫知道,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肯定不缺乏勇气,甚至有些时候会表现的勇气过人。

是因为怀疑自己吗?扎依采夫觉得他自己说的话够清楚了,父亲不应该担心来自苏丹的处罚的。

“说实话,你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吧,你今晚给我答复。我会安排你潜出都库巴的”。扎依采夫说着自己的安排。

“我没有答应你”。

“你必须答应我,这不是你可以选择参与或者不参与的事情。我跟你说吧,你晚上不走的话,明早就会有一队士兵冲进的你的卧房把你的脑袋剁下来。”

“怎么会这样?”

“因为我来跟你商量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给苏丹送信说你决议行刺他了,而我在你的床单下面已经藏好了一柄匕首,现在苏丹的侍从估计正在检查你的卧房呢。”

“你```,我要去见苏丹”,父亲叫道。

“去吧”,扎依采夫说,“看看你的脖子够不够坚韧,不光是你,还有你那相好小马瑞恩,统统会死”。

“``````”。

“去准备一下吧,不要回你住的地方了,去坐到车上去把,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在那里了。”

“先生,我们谈话才十多分钟,然后我突然就变成众矢之的了?我又要开始逃亡了?这太滑稽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唔,要是我站在你的处境,可是会随时做好准备逃跑的。去吧,我的马车在那边,你去坐上去吧。我去交代一下文稿就带你离开王宫。”

父亲晕头晕脑的坐上了扎依采夫安排的马车,他觉得不论如何都应该去见一下苏丹,至少告诉苏丹自己是无辜的。但是父亲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苏丹,这些日子以来扎依采夫告诉过他很多故事,这些事情让父亲有一个直观的感觉,那就是帝王们很可能因为百分之一的疑虑就去处决一个百分之百忠诚的人。对于帝王们来说,处死一个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臣子最担心的就是来自帝王的怀疑,因为这种怀疑来的毫无依据,有的时候很可能只是帝王心血来潮的一个想法。这种情况对与领主力量强大的国家来说要轻一些,但是对与苏丹国这种组织严密的国家,权利完全来自于高高在上的苏丹,一旦苏丹决意做某种事情,那么除非出现特殊情况,不然这件事情就会成为定局。

父亲坐上了马车后,扎依采夫来到了苏丹的书房。

“你告诉他了?”

“恩,他吓坏了。”

“哦?说说看?”

“我说他要是敢不逃跑的话,我就告发他想行刺你。”

“他那么耿直的人会受威胁吗?”

“所有的人都会受威胁。”

“恩,这倒挺有意思。你准备让他怎么离开?跑到沙瑞兹然后游泳回去吗?”

“这个无所谓了,反正您既然都决定把他放走了。”

“他可能会死在路上吧”。

“八成都会死,不过他活不活着无所谓了。我们已经在罗多克后方散步消息了。”

“加西亚这些可难办了”。苏丹看着远处的云彩说。

在罗多克的内部,突然传出了一些关于前线战事的消息。人们说加西亚拥军在外已经起了不臣之心,而且派出了他的亲信---海军将领阿卡迪奥第二前往萨兰德谈判。

这种消息传播的很快,而且被人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有些人说在杰尔喀拉港口已经看见了阿卡迪奥第二船上的船员,据这些船员说,船长在一次冲突之中胡乱指挥,然后被萨兰德人逮捕了。这种情况被人想当然的理解成了是加西亚在指示阿卡迪奥第二前往萨兰德。

种种怀疑开始在罗多克内部流传着,不久,关于加西亚已经与萨兰德人做了交易的消息开始传来。罗多克大公最终也开始听到了这种消息:人们说加西亚已经越过了加米奇堡,离开了罗多克腹地,现在谁都不知道加西亚将军到底在做什么了。

伊诺尔将军对此保持了沉默,作为坐镇杰尔喀拉的大将,人们希望听取伊诺尔的看法。但是伊诺尔对这种传言不置一词,似乎乐见这种传闻继续传播。对于伊诺尔来说,加米奇堡垒已经收复,作为参战的将领,伊诺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可以被指摘的了。放任这种谣言的流传,对与伊诺尔来说是没有益处的。

终于,伊诺尔将军不久之后就被命令前往加米奇堡垒,并被告知“便宜行事”。这背后是什么意思伊诺尔明白。在加西亚率领军队离开加米奇堡垒之后,伊诺尔的部队开始进驻加米奇堡垒。

这一切都在罗多克国内慢慢的上演。

而作为源头的父亲则在都库巴的一座清真寺里面焦急的等待着扎依采夫的信号。

在下午,父亲对扎依采夫表示,自己要带着小葵和自己的部下一起走。

扎依采夫说小葵没有问题,但是那些罗多克士兵有些已经被卖做奴隶,无法找寻了。

“不行,我需要你去监狱调查一下。我至少要找到西撒大副,不然我就不走。”

“死也不走?”

“死也不走。”

这些天西撒已经被轮番的审问过,这个大副只知道一些关于海军巡逻调度之类的情报,现在也已经被审讯官阿迪勒像榨油一样榨了出来,西撒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扎依采夫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于是领着我父亲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一座监狱里面。

那是一个潮湿黝黑的地牢,大部分的牢房建在地下,有些牢房被渗出的水浸泡着,里面的人已经出现了下肢溃烂。这些牢房里的人全部如同鬼魅一样在黑暗之中盯着来人。很多健壮的人已经被卖掉了,剩下的要么是不能买卖的要犯,要么就是孱弱的卖不出去的奴隶。

典狱官只有几个重要罪犯的名册,对于剩下的人,典狱官只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有多少还活着。

“上周,从沙瑞兹来的那批罗多克人”。扎依采夫似乎对这里的气味一点都不陌生,一幅亲切的表情。父亲则捂着鼻子,看着周围恶劣的环境。

典狱官翻看了一下,“哦,来了七个,被买走了五个。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子知道要被买走的时候,居然把自己的胳膊咬的血淋淋的,结果本来要买他的雇主也不要了。”

“西撒!”

典狱官瞥了父亲一眼,“管他是谁呢”。

“那另一个呢?”,父亲问道,“还有一个呢?是不是高高的,眼睛是灰绿色的”。父亲在说水手长。

“被买走了”,典狱官带着一幅猥琐的笑容说,“那家伙可是一幅好身板,被一个寡妇看中了,出了两百金第纳尔呢”。

“那剩下的那个是谁?”

“是一个在沙瑞兹逃跑的工匠,好像是个库吉特杂种,肤色没库吉特人深”。

“一头黑发,眼睛也是黑漆漆的那个?”

“对,现在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唔,不对,上午还见喘气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父亲转过身对扎依采夫说,“我都要带走”。

作为一个奴隶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掏钱去帮人买奴隶更可悲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有苏丹这个金库可以为他买单,扎依采夫最终花了三百个第纳尔从监狱以采买劳力的名义买出了西撒和那个东方人。西撒值两百七十个,东方人值三十个。扎依采夫向苏丹上报的时候,说自己花了1000个第纳尔。

“黑,真黑”。这是扎依采夫出监狱之后说的话。

监狱为扎依采夫准备了一架驴车,把两个昏昏死死的奴隶装上了车。

在扎依采夫清真寺边,父亲看见了一架马车停在了那里。扎依采夫把两个奴隶放上了马车,转身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顺着这条路出城,有谁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替苏丹庄园的雇工,我已经打好招呼了,祝你好运啦”。

父亲跳上了马车,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阿卡迪奥```”

黑影里,父亲已经看见小葵坐在了车厢里,抱着膝盖,坐成一团。

在前几天的苏丹宴会上看见小葵之后,父亲已经与小葵聊过了几次。小葵也是今天才突然知道要离开的消息。这个时候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了。父亲摸了摸小葵的脑袋,又看了看车上两个昏死着的人,摇了摇头,钻出了马车。

“先生,再见了”,父亲冲着扎依采夫说。一扬鞭,马车开了出去。

月光银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卡拉德的愤怒 12

(抱歉,昨天寝室11点停电,所以没能更新,这是补齐的昨天的。今天的晚上会发。)

驾车西行。

在萨兰德的沙漠上,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种颜色:天空纯净的苍蓝色和大地斑驳的米黄色。

父亲驾车在刚刚经过了一个绿洲,在那里,西撒和那个东方人被放下来休息了一会。父亲用水清洗他们肮脏的身体。在新鲜的空气和在车厢里整洁的环境下,两个人恢复的很快。不久西撒就已经能够挣扎着坐起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那个东方人情况却有些糟糕,而且还发着高烧。

只有走过了沙漠的人才能知道绿洲的可贵,特别是当水极度缺乏的时候,遇到一个绿洲几乎能让口渴的旅者欣喜若狂。在绿洲上,父亲把所有的皮囊都装足了水,又让马匹饮饱了才山路。

在绿洲上,小葵采集着她熟悉的浆果和一些块茎。马瑞恩曾经亲自教导过小葵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则是有毒的。小葵蹲在草丛里面把草帽装满绿色的植物时,背影看起来如果艾德琳一样孱弱而惹人怜惜。

已经很久没有见小葵了,父亲印象里面上一次见她还是在读军校之前。那之后小葵只是偶尔在马瑞恩的来信末尾只言片语的点几句,这段时间以来,小葵似乎成熟了很多,看起来越来越像是她的姐姐了。在车上的时候,父亲问起了小葵为什么要参军,小葵只是淡淡的笑笑,不说话。

西撒旁观者清,他不久就看出了端倪,但是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所以他的主要精力不是放在调侃我父亲上面,而是放在照顾那个东方人上面。

西撒对那个东方人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从船上一直到都库巴,一路上一直是那个东方人的难友,现在又成了一起亡命天涯的人,不由不不起惺惺相惜的感情。这个东方人在绿洲被清洗之后,显出了眉清目秀的五官,这个人的确不像是库吉特人。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就是那个制造出了丝绸和瓷器的东方人。

如果算起来的话,父亲舍弃了白鸽谷号换来的全部结果就是船员走散,换回了小葵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东方人。

在车上的时候,西撒详细的问了问父亲在与苏丹接触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父亲轻描淡写的说是因为祖父与苏丹有旧,所以承蒙了苏丹的照顾,而在苏丹安排的试炼中,自己又表现出色,所以最终被苏丹奉为座上宾。

小葵这个时候低声的说:“那日你决斗之后,整个王宫里面的宫人都在窃窃私语一个斯瓦迪亚年轻人的奇怪战术呢”,这个时候小葵仍是一脸的担忧,“人们说你几乎不活”。

“这么严重?”西撒不由的被小葵的话所触动。

“恩”,父亲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那个人的剑术精湛,如果不是吉```我的一个朋友的妈妈教授过我投掷术,我肯定会死在那里”。

父亲随后解释了自己那惊人的一掷。

西撒听完苦笑的说,“也只有你能遇上这种事情,总是能够发生奇妙的事情让你逢凶化吉。”,说道这里,西撒表情一悲:“但是别人呢?水手长呢?那些决心陪你去死的士兵呢?他们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没有所谓的冒险,你似乎也总是能够活下来。但是那些追随着你的人,他们可没有你的好运气。阿卡迪奥第二,真的,我一点都没有为我能够活下来感到高兴。我看见我们的士兵像是牲口一样被卖掉。我是决意不做奴隶的,死也不做,为此我咬碎了自己胳膊上的肉。”

西撒抬起了自己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如果你再做这样的事情时,请你想想水手长,请你想想我这支胳膊”。

父亲抿着嘴,回头看着西撒,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车继续沿着萨兰德人修筑在沙漠戈壁上的石道前进,这些路的边上有一些荒废的村庄。在过去,当萨兰德的境内的穆塔河没有改道的时候,这个地区是肥沃的农业区,曾经这里是萨兰德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之一。但是自从穆塔河改道之后,这一块土地就荒废了,因为雪山水形成的绿洲成了唯一能够居住的地方,而沿着穆塔河的所有的居民点渐渐的都被遗弃了,现在只剩下了这条孤零零的道路。虽然如此,萨兰德人的筑路工艺还是无可指摘,被风沙侵蚀了许久也依然功能完备,从道路上行走的时候,马车左右都还空有巨大的空间,可以想象在过去,这个地方货车来往,骡马遍地的胜景。

扎依采夫在车内为父亲准备了一份地图和一本名为《卡拉迪亚地理百科》的书,这两本书内有几页精美的插图,描绘出了整个大陆的概况。父亲通过研究苏诺部分的地图发现这两份地图详实精确,的确是好东西。在军校的时候,学校曾专门的印制过多份地图,其中只有一份是正确的,学员被要求从众多错误的地图中找出正确的一份。经过训练,父亲能够清楚的记得大陆的地形,现在又有了这种制作精良的地图,父亲就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并且制定出了自己的逃脱方案:从都库巴一路西行,沿着废弃的官道直达色库腾绿洲,然后翻过加米耶德绿洲进入库吉特草原,然后南下到阿美拉关口或者继续西行直到斯瓦迪亚人控制的地区。

不论如何,前路都很危险:两支萨兰德人的军队已经库吉特人都是敌非友。

但是由于扎依采夫的威胁在后面,一旦回去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西撒提议是不是找个离都库巴接近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给苏丹秘密的联系揭发扎依采夫欺上瞒下的行为。

父亲摇了摇头:“我认识一个消息灵通的女士,你知道,她提前告诉我的消息往往精准的可怕,相信我,她几乎能知道苏诺城或者整个大陆上的每个城市每天发生的事情。而即使这样的女士,也对我吐露她非常的担心扎依采夫的实力。我可以推测,我们一旦掉头回去,我们遇到的第一批人就是扎依采夫的爪牙。”

西撒默默不语,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得选择了,只得把弄着一小瓶药膏,看着一边的那个东方人。

西撒不是分得清这个人和库吉特人区别,他印象里面这个人和库吉特人差不多:黄色的皮肤,虽然淡一些;细长的眼睛;漆黑的头发和消瘦的脸颊。

不过父亲知道。父亲曾经与两位库吉特人接触过很久,他能从这个人简单的几个动作里面推测出他不是库吉特人。

出发时马车配了三匹马,一匹拉车的时候,另外两匹就会用绳子牵在一边跟着跑,这样能节省体力。

夜幕降临的时候,三匹马和马车就构成了一个小小的营寨,他们在高高隆起的沙丘下面点燃篝火,簇拥在一起睡觉。这样除非是从较近的距离,不然是不会发现火焰的。小葵的脑袋枕着父亲的肩膀,西撒用火焰把毯子烤热,然后盖在东方人的身上。这几天,那个东方人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了,最开始,他疑惑的看着周围的几个人,眼中偶尔闪过极亮的光泽,这种光泽让父亲知道这个人不会是一个愚昧的人。

哥布林曾经教授过父亲简单的算命术,哥布林告诉父亲,算命术绝对不是信口胡说。“你瞧,如果一个人的双手白皙,那么他就不是做重活的人;一个人的眼睛明亮,就说明这个人充满智慧,并且接受过教育;如果一个人形容枯槁,那么就看他的头发,头发枯干的人就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头发光润的就说明这个人心怀算计,时刻提心吊胆。总之,当一个人找你算命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和想听的话,这个时候他不是来征求你的指点的,他是来听你的安慰---或者不如说奉承的。你把他想听的话说出来,你就是一个出色的占卜师了。”

哥布林的话虽然大部分对于父亲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关于人眼睛直接显示着人内心的说法,父亲深表赞成。

即使艾德琳两眼失明,眼中始终蒙着淡淡的一层雾,但是只要你细细的观察艾德琳的眼睛,就能从里面看出贤惠和睿智的影子来,这一点,父亲在很多女孩子眼中是看不见的。

小葵似乎一直在听着父亲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却没有多说一个字,仿佛安静的倾听就已经是让她满意的事情了。

火焰在一堆细碎的柴火间跃动着,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声,一柄吊锅里面煮着着半锅加了野菜的面包粥,里面撒了些小葵采来的香草和蘑菇,西撒偶尔的用一根干净的木棍搅拌一下,让食物的气息浓烈的传出来。

小葵抱着膝盖,蜷缩在父亲身边。西撒咳嗽着拨弄着火焰,把它弄得更旺一些。大漠的夜晚只有呼啸的风声,寒冷无比。漫天的星辰像是撒在黑曜石上的一片灿烂的钻石,闪耀着微弱而宁静的光泽。

父亲翻看着那本地图册,指着一个地方带着微笑说:“你记得吗?温泉镇,我在哪里第一次见你,那一次,呃```”

父亲突然不说了。西撒好奇的问:“那一次怎么了?”

小葵把脸颊缩了缩,在毛毯上蹭了下,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些许的尴尬,“没什么了,我在那里见到哥哥的”。

“恩,那个时候你比现在调皮多了,我当时还一直头疼呢。你知道吗,你让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我可是头疼不已,莱特都发愁”。

“不是吧”,西撒说,“莱特那块石头都会发愁?”

小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被火焰熏得通红,鲜嫩欲滴。

父亲哈哈的笑了一下。接着几个人又聊了一些在罗多克的事情,这些故事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在这种时刻如同温泉镇的流水一样带着温热的感动涌了出来。

小葵看着火焰,在一丝淡淡的笑容里面有些困倦。

父亲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恩”。

“对了,小葵,等我们回罗多克,我就会跟你姐姐结婚,到时候你当她的伴娘吧”。

小葵颤抖了一下,在一阵沉默之后,轻轻的说,“```好”。

父亲把毯子烤热的一头盖在小葵身上,自己睡在了最外围。

星光灿烂,晚风如歌。

大家都睡着了,火焰慢慢的暗淡下去。

安静的呼吸声中,泪水慢慢的从小葵的眼角溢了出来,抑制不住的低落在沙砾上。

小葵捂住了自己的嘴,安静的哭着,鼻尖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宁谧一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卡拉德的愤怒 13

色库腾绿洲。

这里是离开萨兰德的最后一个绿洲了,再往前走不远就是萨兰德的重镇加米耶德堡,只要越过了那里,情况就比现在要安稳的多了。

现在加米耶德控制在大王子的手中,色库腾绿洲周围的大片区域则位于两个阵营相互争夺的模糊地带。周围时常有不明的马队经过,但是那些人似乎没有过多的在意这小小的一架马车。偶尔有落单的骑马的人远远的在沙丘上驻足观望,但是都没有靠近过。

在路上,偶尔也有逃难的萨兰德人在向着前方逃逸。

曾经,萨兰德人视库吉特汗国为贫瘠之地,只有商人和穷苦的脚夫会去那些地方谋生活。但是自从萨兰德人开始出现内乱,得知萨兰德大王子在库吉特汗国成立了新政府后,不少的萨兰德人开始成群结队的涌向边境。在加米耶德堡,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难民越过边境。这些人被大王子安顿在边境上的村镇里面。

曾经的边境小城马兹根现在被大批涌入的军民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决定追随大王子。在心里面,萨兰德人还是认为大王子是一个合法的苏丹。这个时候人们都相信叛乱很快就会被平息下去,如果这个时候不向大王子表示忠心的话,日后会得到什么惩罚就不好说了。大王子每天都会派出使者前往保持中立自治的城镇游说当地的军民加入他的阵营,当然二王子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大王子正在积极的准备军力,希望能够一战收复首都都库巴。

乘着这种混乱,几个人也许能够混过边境。

但是越过了边境之后,几个人环境并不会变得更好:那个时候他们就必须小心翼翼的在大草原上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库吉特人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几个人也没有打算多想什么了。先过了边境再说吧。

从色库腾朝东走四十多里,在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的马车遇上了一支难民队伍。

队伍里面有一无所有的流民,他们全部的财产就是背在背上的毛毯和一些破破烂烂的器皿;也有家境殷实的富人,这些家族有自己的卫队,牛羊成群,所过之处烟尘四起;而难民之中不乏垂头丧气的士兵,这些士兵还穿着老苏丹时期的军服,他们把厚厚的铠甲背在肩膀上,有气无力的拖曳着长矛。这些士兵从各地赶来投奔大王子的,很明显,一路过来他们走的相当不容易。

目前萨兰德在名义上已经退出了与中土二国的战争,但是当父亲出现的时候,萨兰德人还是警戒的看着这一行人。

这个时候,那个东方人坐了出来,坐到了父亲旁边。

父亲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虚弱:这个东方人的肩膀不时的颤抖着,手有些不受控制,但是他还是坚持的坐在车门前面。

当萨兰德人看见这个东方人后,眼睛里面的疑惑就减轻了不少,人们理所当然的把这个人当成库吉特人了。能跟库吉特人混在一起的人,就目前来说,肯定不是萨兰德人的敌人了。

人们知道在前线有很多诺德人和维基亚人正在帮助库吉特士兵。

北海两国乐见战事一直持续。这两年来,两国都在战争上面发了财。维基亚人的毛皮和铠甲,诺德人的小麦和武器都是交战双方最喜欢的东西。

进入了难民队伍之后,在人群之中,似乎大家的情绪好了一些,不再那么紧张了。的确,有一大群和自己境况相似的人能跟自己走在一起,人总是能感到安全的。

父亲小心翼翼的驾驭着前面的那匹驼马,不时的回头看一看马车后面,那被绳子串在一起的另外两匹。

这个时候,那个东方人对我父亲点了点头,“谢```谢你”。

“没事”,父亲摇了摇头,他想起了西撒说的话,损失了那么多人,最后跟着自己逃离的只有这个东方人了,“只是机缘巧合而已```你叫什么?”。

“尤”。

“尤?”

“是的```奇怪吗?”

“是的,这个音节太简单了,而且只有一个音节。”

“恩```这不重要。你```似乎不是大食人```”

“大食人?”

“萨```兰德,萨兰德是大食人里面的一支。”

“恩,我不是萨兰德人。萨兰德人有别的族人,我知道的,似乎在沙漠之南。”、

“恩```沙漠以南,不错```的地方,比这里好。”

沉默了一会,父亲又开口问:“你是那个会制作丝绸的民族的人吧?”

“呵```听你的口气,好像```好像我族人就只是一些纺纱弄泥的匠人似的```”

“我没有恶意”,父亲说道。

“没关系,大食人尚且如此,你们就更加的不清楚了”。

这个时候,南方的天空似乎阴霾的有些不对头。东方人提醒了父亲这一点。

“恩,我注意到了,昨天夜里的星象很奇怪,星星明亮,但是月亮却一点都不显得暗淡”。

尤点了点头,“是的,我十多年前就听人算过。前年有彗星临地,今年则是月亮。”

“月亮?”

“是的,月亮的轨迹出了问题,我族的历法算不出来,我重新计算了一下,今年会出现不同寻常的事情。虽然如此,我族的历法和天文理论却是大食人也比不上的。”

“恩,十几年前月亮出问题的时候,帕拉汶发生了泥石流,半个城市被迫重建了。”

东方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呵呵,我倒是听说帕拉汶的泥石流,几百年来本来已经不再发生了的。但是最近几十年斯瓦迪亚人大建宫室,盲目修缮城镇,大量砍伐了山上的树木。月亮稍微带来了一点变动,帕拉汶山就垮了一半```”,尤靠在车门边,虚弱的说着。

“是的”,父亲有些不自在,“我挺尴尬的。我在苏诺家里的时候,就听长辈说过这个情况,我国近来的确有些喜欢大兴土木”。

“呵呵”,尤笑着说,“没什么尴尬的,我族人来自东方,在那里,这种故事可不少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久,加米耶德堡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堡垒前方有一道木头栅栏,人们在那里拥堵着,每分钟都有数十上百人到达那里,而通过的人却只有少少的几个人。这种拥堵让人们心中有些烦乱,看起来今天通过营寨是有些困难了。

在傍晚的时候,尤爬回了车中,西撒坐了出来。

“我听了你们的谈话”,西撒小声的说,“我听过这个东方人的来历,他是只是一个逃跑的工匠而已。但是听他的口气吧,他简直像是一个官员一样。我虽然一直认为贵族与庶民应该享受一样的待遇,但是对他来说,作为一个奴隶工匠,面对的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却似乎毫无感恩之心”。

父亲抓住缰绳,把它交给西撒,有些疲倦的伸了一下懒腰,“算了吧,东方人想着什么我们又不知道。他不添乱就行了。”

西撒听罢不再多说什么。

萨兰德人的营寨上开始亮起了火焰,有士兵在营寨前面大声的呼喊着,指挥着秩序。父亲看见,在营寨的一些树立着的木杆上面,有不少被吊死的人。据萨兰德人说,那些人是二王子派来的奸细。人群战战兢兢的从这些人身边走过,尸体在风中微微的摇晃着,当它们转过来的时候,借着燃烧的火焰,这些人的表情僵硬的可怕。

父亲打了个冷战,好像感觉到已经有一根绳子在勒着自己的脖子一样。

有些难民见到今晚出关无望,索性就停了下来,归置弄了自己的族人和牲口。这些人在营寨门口建立起了一个个的小小的营地。篝火星星点点的开始在加米耶德前面的山坡和林下亮起,一眼看去,就如同一群蛰伏在池塘边的萤火虫一样。

父亲突然想起,在小时候,自己常常会和吉尔去追捕那些萤火虫。诺德女人告诉过父亲,萤火虫是人的灵魂所化,人死则化为萤火虫,一定要在亲人面前绽放光泽才会离开。因为如此,每当吉尔被我父亲缠着去抓萤火虫之后,诺德女人就会揍吉尔一顿。吉尔稍微长大了一些之后,童心渐收,就不再抓捕萤火虫了,同时也说服了我父亲去尊敬这些小虫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千丛篝火的时候,父亲总是想着小时候。那时,当他跳进池塘,成百上千的飞上天空的萤火虫就会惊起,光点漫天,不知哪些是星辰,哪些是萤火虫。

父亲自己笑了笑,把这个念头扫了出去。

他们和几个都库巴的商人搭伙组成了一个小营地,花了十几个铜板向当地樵夫买了当夜用的干柴。一行人围坐在一起,交换着食物,安静的看着火焰发愣,但是大家的谈兴都不高,似乎前程的阴影压在大家的心头,让人们不愿意多说话。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三点开关,下午的时候,才排到父亲这里。

萨兰德人的检察官疑惑的盯着父亲。

“维基亚人”,父亲用蹩脚的维基亚话说着。

“过去吧”,那个萨兰德人说着,带着亲切的笑容。

父亲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但是马上,西撒悄悄抓住了他的胳膊拧了一下。这个时候父亲才惊觉萨兰德人刚才说的“过去吧”是罗多克话。

一个小小的伎俩,父亲就暴露了。

萨兰德人露出了狡猾的微笑,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部下,几个士兵开始围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大地突然一阵颤抖,所有的牲畜都受惊的不安起来。

营地叫声一片,南边的天空更加阴沉了,萨兰德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动惊呆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尤爬了出来,猛的一挥鞭子。

马车冲过了栅栏,一路的冲过了堡垒前的大道,直奔草原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卡拉德的愤怒 14

库吉特草原。

从加米耶德堡垒冲过来的时候,场面一片会乱。不少的难民见到有人闯关,加之横生变故地面颤抖,以为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也纷纷效法闯过关口去。萨兰德士兵本来也只是把父亲一行人看做是有嫌疑的人,此时见场面失控,也不再对这一行人做过多纠缠。只是派出了一名骑兵从小路赶往下一个关卡,让他们注意失控的人群,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抓捕几个罗多克人。

拯救了父亲一行人的是在萨兰德外海发生的地震。

这场地震尤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过担心,他知道会发生事情,但是却不知道会具体是什么。这场地震在沙瑞兹外海几百里的海底发生,几乎整个大陆都受到了影响。虽然父亲一直张口闭口大陆,但是尤坚持说所谓的卡拉德大陆只是一个小小的半岛而已。

这次地震的影响巨大,在诺德人的港口,新修的一系列的码头受到了考验。

结果不是很令人满意,在诺德人修筑的三座新港口里面,只有一座受损失较轻,基本功能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人们后来在调查这个港口的时候,发现这座港口的参与设计者很多,但是其中一个备受关注,因为这个人是一个斯瓦迪亚人,并且在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就是因为这个人出色建议和修改,诺德人的这个港口经受住了地震的考验。从那个时候起,这个默默无闻的工匠开始声名鹊起,人们说,这个人是一个瘸子。

再后来,父亲才知道,这次地震引发了强烈的海啸。这次海啸对萨兰德人的沿海城镇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但是损失更大的却是罗多克人的舰队。

除了部分停泊在加米奇沿岸的公国船只幸免于难以外,很多的罗多克战船都葬生大海。其实说不上谁的损失更大,因为萨兰德人的新式舰队也遭受了灭顶之灾。海啸退后,很多萨兰德人的船只被卷上了海岸,那之后,萨兰德人的新式武器便很少的出没在与罗多克人的交锋之中。这让罗多克人开始推测这种新式武器是害怕水的。

很快,罗多克人的舰队便逼近了沙瑞兹的泊地,这在遭遇新乱的沙瑞兹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但是后来的事情让萨兰德人知道,罗多克人也已经遭遇重创:罗多克人与其说是在封锁海港不如说在监视海港。以至于后来萨兰德人的商船遇到罗多克战舰之后都敢大摇大摆的编队航行。

这种情况直到一年之后才改变,那个时候,罗多克人强大的生产能力发挥了作用,在其沿海的无数个船坞之中,木料被变成了新的战舰;而它那无与伦比的武官系统迅速的把老兵变成了下级军官;当然,在发现了新式战舰的好处之后,罗多克人彻底的放弃了桨船,全部改用了风帆船。

这一系列的变化在今后的十多年的时间里面确立了罗多克人的海上权威。并且在多年之后,当斯瓦迪亚因为内部革命而被迫放弃对海洋的控制时,罗多克一跃而成了南海的霸主。这种进步的速度是惊人的,在短短的四十年时间里面,罗多克人就完成了从弱小的南部省份联盟到南部地区霸主的飞跃。

地震的影响还有很多,而地震来临的时候,对父亲影响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他得以逃出一劫。

离开了加米耶德堡垒的范围之后,沙漠的景色渐渐的消失了。

官道周围开始出现了干燥的戈壁滩,继而是一些萧条的山丘。

这些山丘在过去肯定不会引起人们任何的关注的,但是对于一个从沙漠里面跋涉而来的人来说,这些山丘上若有若无的青草却是最可爱的东西之一。

父亲驾着马车快速的西行的时候,开始注意到周围的景色正在令人兴奋的变化着。偶尔在路边孤零零的树立着的一两课胡杨树也让父亲兴奋的叫醒车上的人出来观看。

当父亲驾车登上了一个山坡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

他站在那里默默不语,尤走了上来,看了看那令父亲发呆的景色,同时,尤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那是几个小小的毡房。

到草原了!

回头看一看背后的天空,在天地相交的地方有一层淡红色的薄雾一样的东西,那是大风扬起的沙砾,那就是萨兰德了。想着这段时间在萨兰德的经历,父亲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悲哀。倒是在萨兰德的日子里关于过去的一些事情,让父亲感觉到了震撼。

那种感觉如同时间一直停止着一样。

无数的人曾经见过面,发生过各种各样的故事。这些故事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却又冥冥之中互相联系在一起。也许曾经与你有一面之缘的人,就是你父亲的生死之交;也许你满是怒火的处决的敌人,就是你朋友的救命恩人;也许你满心崇拜的老师,在多年之前带领着士兵处决了你的外公。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那些千丝万缕相联系的事情呢?

尤告诉父亲,周围一切的迹象表明在南方发生了地震。

这点上西撒和尤的意见一致。

尤解释说,天上的飞鸟飞起来没头没脑,肯定是大地内部出现了扰动,影响了生灵。

尤说,天地万物都是一体的,一个地方出现了扰动,其他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相应的。

父亲听着尤说着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不由得说道:“呵```你的说法倒是和库吉特人有些相似,看起来你们的族人的确和库吉特人有联系。”

尤没有说话,虽然他非常的不屑于别人把他的族人和库吉特人混为一谈,但是就连尤也承认,在这个“半岛”上,与他最接近的,也许就是库吉特人。

地震来临的时候,三匹马里面跑掉了一匹,这是一个沉重的损失,在草原上面要逃开库吉特人就要靠不断的换马来维持速度。并且不能冒险在白天赶路了,父亲和西撒决定以后再夜间悄悄的南行,在黎明和傍晚的时候生两次获,并且烤制木炭储备火种。白天的时候则找地方休息。

这种决定得到了尤的支持,尤解释说在他的家乡,这种做法很常见。

西撒讽刺到:“似乎一切精明的做法,你的家乡都有人已经做过了呢。”

“可以这样说”,尤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即使尤已经看出了西撒的揶揄,兴致也似乎丝毫不减:“就拿这次地震来说吧,我族一千年前就有一位伟大的工匠制造出了一种器械,能测地震于千里之外,不差毫厘”。

西撒讪笑到继续诘问了几句,但是尤已经不再说话,似乎他不想在这上面多纠缠什么。也许对于尤来说,这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辩解的。

突然,尤皱紧了眉头,然后跳下了马车,把耳朵贴在了地上。

这种敏捷即使是父亲也难以预料。

尤倾听了一会,“有人来了”。

西撒左右看了看,抿了抿嘴,“这周围有什么人?”

尤自顾的左右看着,然后指着一片山脊,“躲到那道山梁后面去,不然的话我们就会被发现了。来者至少有一百骑兵”。

这个说法吓了父亲一条,这么多骑兵。

“不可能,这么多人在这原子上,不出十里就会被人发现,我是一丝灰尘都没有看见”,西撒毫不犹豫的说,但是话说到后面的时候,西撒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看见了远远的山岗间隙里面,稍稍有一丝烟尘淡淡的升起,如果不是专门看,根本就看不见。

“躲起来”,父亲决定道。

把马车拉到了山梁后面后,四个人把马匹卸下,安顿在一边的草丛里面,把车子推进一堆灌木之中,撒了一些碎木叶上去伪装。

小葵从离开了萨兰德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了,这个时候父亲想拉她过来一起藏好,但是小葵轻轻的一挣脱,自己潜伏到一边去了。

不久,尤最先发现的那支队伍就轰轰隆隆的靠近了。万幸的是这支队伍似乎没有发现隐藏起来的人,轰鸣之声渐进又渐远,两个多小时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现在在库吉特,与任何人的接触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不能不小心行事。

一行人在声音完全听不见之后,又过一个小时才慢慢的从隐藏点走出来。

天都已经快黑了。

父亲和西撒把马车组装好,准备套上马车。

就在这时,一阵传入天际的口哨声传了过来,似乎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着,在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库吉特骑马人。

这些人像是黑漆漆的洪水一样席卷而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卡拉德的愤怒 15

响马。

这些一直让库吉特人头疼的劫匪,自从几年前天气逐渐恶化之后,他们的活动能高就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在库吉特人的记录之中,民流失相当严重,有些地区的蓄民量严重下降,以至于“十不存一”的情况在有些草场上一点都不稀奇。这些流失的人口带着自己的牛羊迁徙走了之后,很少有能够找到合适的居住点的。草原上适宜游牧的地区其实也很固定,这些地区遭灾之后,其他的地区就更没有奔头了。

生活环境急剧恶化的游牧民很多都成为了响马。

最开始,这些人只是一些被生活逼的走投无路的普通牧民,在商线上劫掠一些过往游商的财产和食物。食髓知味,一旦习惯了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方式,这些人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辛苦的劳作中去了。他们每天都守候在旅客行商的必经之路,在其经过的时候勒索财物。

这种情况从几年之前就一直存在,并不断恶化,且在最终成为了库吉特人悍然开战的直接诱因。在开战之后,响马们迎来了库吉特王的使者。使者带来了汗王的命令:“只要愿意追随军队前往斯瓦迪亚,那么曾经的罪过就一笔勾销。”

对库吉特人来说,富裕的斯瓦迪亚是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

在诱惑之下,响马纷纷加入了库吉特人的部队。这些人毫无廉耻之心,参战理由也仅仅是为了发一笔横财,虽然如此,却不能否认他们是最优秀的战士。他们在各个战区之间来去如风,在几十里外召唤这些士兵,上午命令到达,下午的时候这些士兵就能准时的出现在战场。这种机动能力和反应速度让以步兵为主的中土国家疲于应付。

虽然这种战士有诸多的优点,但是他们也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们的纪律性完全建立在他们的收益上---如果他们能够得到充足的军饷,并且不时能劫掠一下懦弱而富裕的斯瓦迪亚人,那么他们便是最积极和勇敢的战士;相反,如果他们在很长的时间内得不到金币和女人,又被要求连续的作战,就会消极的拒绝一切命令,敷衍苦活重活。

在最初的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面,这支库吉特人的生力军战果辉煌。除了在伦迪亚堡下面这支军队受挫之外,在其他的几乎所有的战役里面,库吉特人的灵活战术和残暴作风都给人留下的深刻的影响,并且在大多数战役里面,库吉特人都取得了胜利。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过去了,在攻克德赫瑞姆城的战略目标已经被无限的延后之后,库吉特人知道,战争只能到此了。一旦形成了僵持,斯瓦迪亚人那近乎无限的动员能力就开始一点点的把库吉特人吸入沼泽了。库吉特人在前线的各个方面都受到了与日俱增的压力,在与库吉特人作战了数次之后,斯瓦迪亚人也针对库吉特人制定了相应的作战模式,“聚城、聚堡、聚山、聚河”,利用一切地理优势去抵消库吉特人的骑兵优势,然后用无穷无尽的人力优势和科技优势把库吉特人打倒在地。

不久,库吉特内部就出现了逃兵。

逃兵大多就是那些曾有案底的响马们,这些人一见继续留下没有油水,就召集旧部三五成群的逃离前线,然后回到草原或者逃窜到各国重操旧业。

库吉特王对这些人的背叛感到非常愤怒,汗王说:“人不能被原谅两次”。

在库吉特国内,很多卫队开始搜捕那些从前线归来的逃兵。汗国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在之前,汗国的使者会温和的劝说这些人走上前线,但是现在,一旦抓捕了这些人,他们的头目就会被当即处死,其成员也会被发配到各个作坊和牧场里面充作奴隶。

虽然处罚严厉,但是逃兵还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库吉特远征军的崩溃之势已不可避免,现在库吉特人最终退出斯瓦迪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很多的库吉特逃兵在回国之后知道回乡无望,干脆落草为寇。这样的部队最让库吉特人头疼,他们曾经是军队里面的士兵,熟知库吉特人的战术并且对地形非常熟悉。抓捕起这些人来非常困难,他们来去如风,“当你到他们的消息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过时了。”

不久前,有一股响马穿过了哈尔玛草场,来到了萨兰德的边境,这些人主要看中了萨兰德内乱,准备前往萨兰德内部发一笔横财。但是没想到已经被削弱的萨兰德人还是那么强悍,萨兰德马穆鲁克在马兹根戈壁边缘打败了这股响马,把这些几个月前还是盟友的库吉特人撵回了草原。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萨兰德人已经无力东顾,只得向库吉特方面提出了严重交涉,要求库吉特人清理好边境。

这个时候萨兰德人的声势依旧很壮大,如果算上两个萨兰德子国的共同国土,那么萨兰德的疆土比开战的时候还要大,新增的国土包括很多诸如雷恩迪堡的飞地以及斯瓦迪亚东南部的大片国土。但是很明显,萨兰德人无法专注经营这些新土地了,现在这个国家正在被自己内部的分裂折腾的够呛。

当父亲逃离了关卡的时候,遇上的正是这一股响马。

之前一个星期,这股响马刚刚在马兹根被击溃,现在正在草原上不断的流窜,袭击他们发现的一切势单力薄的人。这些人来自则加西山口之北,是老库吉特地区的人,或者称为北原人。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比较传奇的人物,在几年之前,他在他的弟弟的唆使下,跟着村子里的族人袭击了一支斯瓦迪亚商队,那是这位首领的第一次买卖,不幸的是,斯瓦迪亚商队惊人的战斗力让这些剪径新手惨败而归,在那次冲突过后,这位首领和他受重伤的弟弟一路逃到了大草甸子里才逃离了斯瓦迪亚追命鬼的袭击。过了几天,胆战心惊的两兄弟回到了自己的村子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被焚毁了。

那之后,这位首领就没有牵挂了,他正式的落草为寇,并且在几次作战之后成为了一支响马的首领。库吉特人开战之后,这个首领接受了汗王的邀请,一路西进进入了斯瓦迪亚。据说这位首领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在劫掠了斯瓦迪亚人的财物之后,这个首领就会收集小女孩穿戴的新衣裳。在篝火边宿营的时候,这个男人常常会拿着小小的衣裳发呆。人们说,在那次斯瓦迪亚商队的报复行动里,首领失去了他最爱的小女儿。

在前线,首领受到了汗国亲卫部队的歧视,每次出现了需要卖命的危险攻势,首领就会被指派去第一线。首领知道这是汗王有意为之,胜利了汗王得到战果,失败了汗王便借他人之手清理了垃圾。一些原响马的小头目纷纷战死,这位首领通过贿赂得到了那些头目的旧部。在德赫瑞姆城外的一场冲突之中,首领护卫的辎重粮食部队被袭击,一些工程师被斯瓦迪亚人俘虏,这让首领不敢回大营复命,只得带着自己的部队逃离了前线。

在最壮大的时候,首领拥有三百名骑兵和六百多匹马,但是一路被围剿,最终在边境萨兰德立寨安顿下来的时候,这支部队只剩下了一百六十多人和四百多匹马。

这一天,首领正在躲避一支哈尔玛城的巡逻队,他们假装逃向边境,在行进了两天之后,他们料定库吉特人巡逻队已经停止了搜寻,随即原路折回。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路上的乡村和城镇是防备最低的时候,利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差,这些人就能劫掠到大批的牛羊马匹和财货。对自己的同胞下手对这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在前线的时候,他们被自己的同胞从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们都知道,在前线死的最多的都是穷人,在后方享乐的大多是富裕的农场主。一种遏制不住的报复欲望让他们行事起来毫不留情,冷酷冰冷。

当不远处就是萨兰德边境的时候,首领下令折回去。

一百多骑兵在稍事休息了一会之后,便调转马头朝着来路飞奔而去。

不久,这些人发现了落入他们嘴中的几个倒霉蛋---几个站在一架萨兰德马车边上目瞪口呆的家伙。

首领的弟弟领着三十多个响马吹着口哨低呵着号子围住了这架马车。

这几个人未作抵抗,也许他们知道不论是抵抗还是逃跑都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于是干脆站在原地等着被发落。不久,马车上的一行四人被揪了出来。

“哥!有个南原人模样的家伙,剩下的几个都是斯瓦迪亚人。还有一个女娃娃!”,首领的弟弟叫嚷着的时候,听见最后一句话,几个骑兵欢快的呼喊起来,伸出舌头舔着自己唇上刺刺剌剌的胡子茬。

首领听着自己弟弟的话,没有表态。首领最早就是自己的弟弟撺掇自己落草的,但是干起了这生意之后,首领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特别在他的女儿失踪之后,毫无后顾之忧的老实人一旦被推上了不归路,就再也不会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了。这些年里面他的弟弟知道他的规矩,“不准动女娃”,可能是对自己女儿的一种思念吧。

“女娃多大?”

“得有十七八”。

大了些,那就给部下吧。首领看了看这架马车,穷酸的很,那几个人也看起来没什么值得抢劫的东西,估计是些穷的响叮当的维基亚游牧民。

“给这三个男人留一匹马,恩,马车也给他们留着,女娃娃和别的都带走”。

几个骑兵听命下马,用马刀把三个男人逼到一边,然后乐嘻嘻的伸手去拉扯那个小姑娘。还有几个人割断了马的缰绳,把它从马车上解下来,然后跳进马车里面,把铺盖,书籍之类的东西一个一个的丢出来。找了半天,这些人也没有在马车里面找到任何值得留下的东西,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既然已经没有价值,这些人准备按着既定计划朝着哈尔玛前进了,首领的弟弟把女娃拉上了马背,然后用粗糙的手指捂住她的嘴,想让她别再叫喊。

站在地上的几个骑兵用刀指着那三个男人,其中一个蓝眼睛的家伙看起来像是准备要拼命的模样。骑兵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个男人,估计他就是这个女娃的男人吧,这个时候够他好受了。

这个蓝眼睛的家伙冲了过来,被几个人架住,丢在了地上,一顿脚踢,等到他被踢踏实了才停下来,这期间马背上的女孩眼泪涟涟,最后开始比划着央求起了这些库吉特人,“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骑兵们都上了马,首领看着这分离的一幕,在心里面还是稍微起了一点点波澜。但是在这种乱世,没有多余的感情好感慨的。

“走吧”,首领挥了挥马鞭,勒住了马,夹紧了马腹准备离开了。

骑兵们纷纷响应,吼叫起来,开始勒马。

这个时候,在一边哄闹之中,首领听见了几句发音奇怪的库吉特话,“看```看在```长生天,长生天份上,放她```放她!!!”

不光是首领,周围的骑兵都听见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呼叫着的话。

惊讶之余,首领止住了前进的队伍,慢慢策马来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跳了下来,“会说库吉特话?”

“长生天```救她,会来的``不害怕```”,这个男人叫着。

库吉特士兵听见长生天的救赎,都有些惊讶。这些年里面,这些人已经把自己看成了地狱边缘徘徊的游荡者,他们没有想到今天会有一个异族人用长生天的名义召唤他们的良知。

“谁教你的?”,几分钟后,坐在父亲对面的首领递过来了一皮囊水,“长生天?我已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很久了”,首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悯,“我已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很久了”。

“我见过库吉特人”,父亲用斯瓦迪亚话说着,他不知道怎么用库吉特话表达这个意思。但是首领听得懂,在前线的日子里面首领接触过很多斯瓦迪亚人。

“恩”,首领说,“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留下了跟你扯这些,但是我实在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说长生天。你知道,对我们库吉特人来说,长生天的意义如同天空的云,如同胸膛里的血,我不能视而不见”。

“能放了我妹妹吗```”

“给我个理由吧,你既然祈求长生天的帮助,长生天应该已经让你把理由想好了吧”。

“说实话,我没有祸害过你们库吉特人”,父亲说着,有些沮丧,但最终还是坦然的说,“事实上,和我亲近的库吉特人很悲惨”。

“哦?”,首领说着,挥了挥手压制着部下催促上路的呼唤。

“恩”,父亲低着头默默的说,“我的女仆,是个可怜的库吉特人,她是被商队烧了家乡,一路带到斯瓦迪亚的,我救了她”。

“```”,首领的眉毛稍微颤抖了一下,“说```说下去”。

“我准备带着她跟我走,我想保护她。但是在我求学的时候,我遇上了劫匪”,父亲似乎觉得这种场景现在重现了,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个女孩因为我救过她,一直对我不离不弃,一直护着我。后来因为卷入了一次冲突,她受了致命伤,恢复不了了”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呓语一个充满了叹息的梦,“我抱着她,守着她,听她说着长生天回来带她回家,带她去见阿爸。”

“小姑娘说,她爸爸给她找漂亮的衣服去了,去给她找吃的东西了,去给她找十六岁的未婚夫了。她走的时候在我的怀里,我抱着她看着金色的原野,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她走的很安静,走的时候鼻子还软软的动了动,然后就再也没声音了”。

首领的眼睛发出了亮光,过了一会,首领把亮光压了下去。慢慢用手比了比自己额头上一个手掌的高度,“她这么高?”

“恩”。

“头发颜色?是我这种黑色吗?”

“恩,不过有些发灰,很干燥,因为一直吃不上好东西的关系”。

首领似乎有些呼吸难受,然后定了定神。

“她的眼睛是亮黑色吗?”首领定定的望着父亲,最后一次确认着。

“```”,父亲努力的回忆着莱因流泪时亮晶晶的眼睛,回忆着莱因重伤后空茫茫的眼睛,听着这个首领话,似乎他在找一个眼睛是黑色的姑娘,也许说了就能得到首领的庇护吧。但是莱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要撒谎吗?

“不,是浅灰色,像是月亮下的麦子”。

首领的眼睛里面居然开始出现浅浅的一层薄雾,喃喃的低语,“长生天啊```是的,和她阿妈一模一样的眸子```”

父亲问:“什么?”

“孩子”,首领的嘴有些颤抖,“孩子叫什么?”

那个孩子又出现在了父亲的脑海里,‘我知道你最后回来,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

长生天怀抱里,她应该已经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家乡了吧```

父亲轻轻的说出了这个简单的名字

“莱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卡拉德的愤怒 16

乌鲁兹达克森林。

此处是库吉特的最南端,也是罗多克公国的最北端。

这片森林幽深浓密,物产丰富而未经开发,平时只有猎户和樵夫以及采药人会进去。经过一个晚上的赶路,在一天早上,当父亲打开马车的前门时,他发现自己一行人正在一座小小的山坡之上。周围几个库吉特响马骑兵,首领的弟弟,莱因的叔叔向父亲问了早安。

紫色的黎明,鲜艳的朝阳刚刚在天边染出了紫红色的亮边。周围及膝深的杂草上面沾满了露水,几个跳下马来的库吉特人的皮靴很快就变得湿淋淋的了,脚底粘上了泥巴。

莱因的叔叔告诉父亲,这个地方已经离开了汗国的边界了。

一个库吉特人扛着两口袋的羊肉干和几囊果子酒,把这些东西丢进了马车里面,然后对我父亲稍微的点了点头,又爬上了自己马匹。

在几天前,当库吉特士兵听说了父亲的故事之后,纷纷后悔起来,他们后悔自己居然一度怀疑长生天和神明的存在。一个小姑娘受过恩惠,死后化作英灵去报答,这对于一个草原人来说是充满了神迹的报恩行为。可耻啊,自己曾本蒙蔽了双眼,敢于忘记天神一直在看着自己了。

这些草原士兵和他们的首领一致认为,这是莱因的灵魂在冥冥之中把这四个人带来的,要报答对自己有恩的人。为此,士兵们分出了自己的粮食和最好的马匹给这几个人。

最终,在和莱因的恩人交谈了一夜之后,莱因的父亲决定带领着的士兵继续朝着哈尔玛奔去,同时命令他的弟弟带着这四个恩人南下罗多克。因为父亲给首领提起过,他希望返回阿美拉堡,以便找到加西亚将军。

首领在让弟弟护送我父亲知道乌鲁兹达克森林。

匆匆一别,在首领不住的回头致意的目光里,父亲驾着马车在十多个骑兵的护送下开始南下。

经过库吉特南部最后的防区的时候,莱因的叔叔采用了父亲一开始就制定的策略:夜间赶路,白天休息。

在经过了几次行军之后,乌鲁兹达克森林已经近在眼前了。这个时候,父亲还想着这几天莱因的叔叔跟自己的谈话,莱因的叔叔说他很惭愧,“如果不是我拉着囡囡的阿爸去剪径,她也不会那么惨”。

每当莱因的叔叔自责的时候,父亲也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莱因。

莱因的叔叔知道后反而安慰起父亲来,“你不用自责,莱因那么做很对,很多男人可能都没有她那么勇敢,她身上的确流着我们家族的血。这个娃娃太小了,世界上这么多美妙的东西她还没见识过呢。最后她跟你说的话,我听了很难受,我真羡慕你,她在最后的时候一直把你当依靠,那个时候我和他的阿爸却帮不上忙”。

这样的谈话还有几次,每当父亲回忆着莱因那短短的一段快乐时光的时候,莱因的叔叔眼睛就会闪亮起来。就在昨天晚上,这支小队在夜幕里面悄悄的越过了库吉特人的最后一个哨卡,在黎明的时候抵达了乌鲁兹达克森林。

父亲站在一片碎石上面眺望着乌鲁兹达克,在森林的尽头,就是阿美拉山脉的北麓了。

算起来,几个月前,他从阿美拉堡垒出发、在加米奇海湾出海、在沙瑞兹外海被捕、被带到都库巴、然后被扎依采夫算计然后向西逃跑,最后又在莱因的父亲和叔叔的帮助下南行抵达乌鲁兹达克,人生还真是变幻无常啊。绕着东疆山脉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又回到了阿美拉堡垒,就好像一个梦一样,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感觉非常疲惫,他理解了祖父为什么会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选择退回一个与世无争的山谷里去,现在的父亲才离家数年,就已经厌倦羁旅生涯了。

一个人的时候,父亲就会想着自己在书信中和艾德琳的约定,他想在橘子飘香的时候跟艾德琳结婚,他想把祖父和祖母---如果可能的话,都请来,举行盛大的婚礼,在婚后,就在苏诺或者维鲁加找一份安闲的工作养家糊口,老了之后就回白鸽谷颐养天年,就像祖父那样。

这种设想在父亲被捕之后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当他抵达乌鲁兹达克森林边缘的时候,这种想法突然变得极其强烈。那种感觉,就好像穿过了森林,艾德琳就已经穿戴好了婚纱在那里等着自己,而周围是自己熟悉的人正在一边鼓掌一边快乐舞蹈着,父亲仿佛看见宴会已经准备完毕,只等自己穿过森林,迎着光芒走过去,就会拥有这一切。

父亲谈起这些的时候,小葵一直抱着膝盖坐在车里面,对她来说,好像快要回到罗多克了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在昨夜,在星光下沉默的赶路时,小葵突然凑到了驾车的父亲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这十多天的旅程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父亲笑了笑,准备随口应付过去,但是当他发现小葵严肃的表情和眼角的泪光时,父亲知道,小葵的话不是随口就说出来的。父亲最终没有说什么,只得回归了一如既往的沉默,只剩下了马车辘辘的转轮声和周围的库吉特骑兵的咳嗽声。

星辰似海,归途似梦。

当父亲终于站在一堆碎石上面眺望乌鲁兹达克森林的时候,莱因的叔叔走了上来。

“一路往南走,森林里面没有人,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白天赶路,后天早上你们就可以到达阿美拉堡了”,这个库吉特男人对我父亲说。

“谢谢你”,父亲说,“谢谢你,兄弟。”

莱因的叔叔从自己的马鞍上解开了一个包裹,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父亲好奇的看着莱因的叔叔,不解其意。

莱因的叔叔把那图案红色的东西舒展开来:那是一件少女穿的衣裳。在春日的清晨里,这件衣裳如同一团火焰在浓烈的燃烧,这团火焰美丽如同女孩娇羞的脸,圣洁如同月下莱因的眼泪。

“这是囡囡她爸找一个斯瓦迪亚裁缝做的”,莱因的叔叔把这件衣服捧在手里面,“我和她爸为衣服缝上了金边,缀上了宝石,我一直在想莱因穿上她是什么样子,我经常做梦看着莱因穿着这件衣裳跳着舞,像是一只快活的小鸟。不过```看来我是看不见了,怪不得我每次做梦时,莱因都慢慢的不见了,消失了,原来她真的走了”

沉默了几分钟,莱因的叔叔说,

“我和他阿爸谈过,莱因最后的日子因为你所以不是那么悲惨,最后她在你怀里走的,不论怎么说,我家的莱因要谢谢你,我和她爸也必须报答你,莱因冥冥之中也会守护你的”。

父亲突然感觉莱因就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她正在看着自己愉快的微笑着一样。

“阿卡迪奥”,莱因的叔叔说,“库吉特人不喜欢欠人东西,我们知恩图报,库吉特人借了你一头羊,就一定会还你一头牛。对了,这是我和她爸准备的礼物,一个是这件为莱因准备的衣裳;一个是这个”,一个库吉特士兵扛来了一个口袋,莱因的叔叔打开了绑住口袋的绳子,里面是一整袋金币,金光耀眼。

“选一个拿走吧”。莱因的叔叔说。

“莱因的衣服和一袋金币?”

“恩。”莱因的叔叔补充说,“我是你的话,就会带着金币走。你以后可以用这些钱买一个大农庄,或者开一个天鹅绒工厂坐地生财产,做一辈子富家翁。而这件衣裳却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能提醒你有一个小姑娘曾经信着你罢了。”

父亲看着这两件东西,陷入了思索。莱因的叔叔似乎已经知道父亲的决定,示意手下的人把金币装上父亲的马车,毕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一袋金币的吸引力要比一件衣服大得多。

父亲突然走了过去,挡住了那个背着金币的库吉特士兵,转身拿起了那件衣服。

“如果莱因要给我留下什么的话,我要这件衣服,那些金币你们比我需要的多。”

“要衣服?你确定吗?”

“是的”。

莱因的叔叔继续看了几秒钟,突然爆发了大笑,他然后抱住了父亲,拍打着他的背。

“阿卡迪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要金币的!”,笑了一会,莱因的叔叔突然严肃起来。

“你选这件衣服,我就知道,莱因选对了人。一旦有朝一日你需要我和莱因的父亲,请带着莱因的衣服来,你要知道,在草原上,永远有几百个男儿准备为你赴汤蹈火。但是你不要滥用这个机会,你知道吗?”

父亲看着这件衣服,“我救莱因可不是想着她的家人回来报答我,你们现在自顾不暇,怎么来帮我,我如果召唤了你们,又害死了你们,我怎么对得起莱因?”

莱因的叔叔似乎对我父亲的这种反应早就预料到了,不过他显得很满意,“她爸说过,你一定会拒绝的。但是这不是你能拒绝得了的,长生天让你救了莱因,又让你遇到了我们,她的决意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如果我们不遵从她的吩咐,她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好吧,上路把”。莱因的叔叔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那个库吉特士兵把金子丢上了父亲的马车,父亲发愣,“你们怎么把金子```?”

莱因的叔叔骑上了马,周围的库吉特人都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永远不要对库吉特人吝啬,你舍弃了一定会得到更多的”。

说罢,一众骑士再也不顾这几个人,一路向西北跑去。

直到那一小队骑兵已经再也看不见,父亲才回到了马车上,四个人低声的商量了一下,决定上路了。

百鸟啁啾,新春回绿。

父亲驾着马车走入了森林,森林中只能偶尔看见太阳光射下来,道路曲折而泥泞,偶尔还需要人下来推车。

四个人的精神突然恢复了,虽然外面还在打仗,但是这片树林完全是乐园一样的地方。白天,大家听着尤说着他的故事和关于东方的传说,晚上,大家就生起篝火烤制着羊肉和猎获的兔子。经过一天多的行进,在一条小河边,森林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座小山岗,过了那里,就是阿美拉山麓了。

“到了”,父亲在河里面洗了一把脸感慨着。突然父亲看见了小葵,她正瞪着水面发呆。

父亲知道小葵心里有事,没去打搅她。

四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马车推过了小河,慢慢的走上了山坡。

山那边,壮观的阿美拉堡慢慢从崇山峻岭之间露了出来,城堡的尖顶上飘扬着长条旗,盔甲明艳的士兵在城垛上来回巡视,城堡的墙壁如同最结实的峭壁。

不久,这些士兵看见了远远驶来的一架马车,车上有一个男人挥舞着手。

士兵们眉头警惕的看着这架马车,然后慢慢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快开门```我是```阿卡迪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卡拉德的愤怒 17

城门缓缓的在身后关闭。

父亲驾着车跟周围的士兵打着招呼。有一些士兵父亲还有印象,在这里驻扎的一段时间里面,很多人父亲都打过交道。

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些士兵都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父亲,父亲欢快的表情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离开阿美拉堡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了,父亲看着周围的巷落,感到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感,父亲知道在哪里可以洗个澡,在哪里可以吃上美味的食物,当然,还可以找一个窗明几净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这些东西成了父亲最兴奋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走了过来,周围的士兵纷纷让路。父亲看着这一队士兵,发现来者穿的是军法官的制服。这些士官父亲见识过,在军营里面他们权力极大,一旦士兵出现拒绝执行命令的情况,视情况轻重,最严重的时候可以临阵斩杀士兵。

父亲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了其中有他认识的人,父亲笑了,招手去打着招呼。

不想这队士兵突然围了上来,并且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气氛一下凝重了,西撒这时刚刚坐了出来,这种变故让他也莫不着头脑。

“霍.阿卡迪奥第二,系海军军官,白鸽谷号船长,涉嫌叛国,现奉命逮捕该人”。军法官念完了一份文件,“跟我们走吧,阿卡迪奥先生。”

“叛国?!”,父亲大吃一惊。

“是的”,这个军法官还来不及对父亲解释这一段时间里在罗多克军队内部发生的事情。“阿卡迪奥,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让一个人受冤枉的。不要有任何抵触,照我们说的做对你最有利”。

父亲想了一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愿意跟你们走,但是我车上有公国工程师的女儿和我的大副,还有我解救的一个东方人,他们也要被收捕吗?”

军法官彼此商量了一下,“我们会代为看管这些人,您的大副?是白鸽谷号上的那位```”,军法官翻看了一下档案,“西撒先生么?”

西撒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如果我也有嫌疑,我愿意跟你走。”

“不”,军法官说,“西撒先生,您没有嫌疑。不过您还是需要跟我们去说明一下白鸽谷号失踪以来发生的事情。”

“好的,我跟你们走”,西撒说。“那他们两人呢?”

“我们会代为看管,一旦您的案底交接完毕,如果您愿意做担保,这两个人可以交由您处理”。

“好的,先生。好的。”

在刚刚进入阿美拉堡垒,父亲便被以涉嫌叛国的罪名逮捕了。

这个时候父亲并不知道,他现在在罗多克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在开战之前,他是打击海盗、拯救难民的英雄,但是现在,很多罗多克人都认为这个斯瓦迪亚人与加西亚在拿国家利益做赌注。

扎依采夫和二王子的计划比较奏效,间谍散步的谣言在被官方扑灭前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加西亚带兵在外,而他的亲信则莫名其妙的被萨兰德人带走,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每一个平民都很好奇。加之加西亚在过去政敌太多,虽然这些人并不真的认为加西亚会干出叛国的勾当,但是他们在心底却觉得应该让加西亚吃一吃苦头。

那些人担心加西亚目前在军队中的地位已经如日中天,如果继续取得新的进展,那么公国之内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得了加西亚的行动了。人们一直记得古卡拉德共和国是如何被军人一步步的拴在自己的战车上,变成专制残暴的卡拉德帝国的。

公国首先撤换了加西亚在后方的补给部队的军官,这些人被伊诺尔将军的部队或者公国直辖部队的军官所替换。加西亚的数千名士兵在萨兰德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加西亚立马意识到了国内出现了问题。在短短的数月之内,谣言就成了加西亚的负担了,加西亚严令自己的心腹在国内严惩谣言散布者。

情况对将军不利,特别是阿卡迪奥第二的失踪,让加西亚更加值得被怀疑了。

加西亚权衡了利弊之后,果断的向公国提出了调防申请:加西亚愿意率部退回加米奇堡垒以西,但战机宝贵,希望伊诺尔将军的部队能够接替自己,同时,加西亚要求公国尽快的肃清谣言散布者。

加西亚的申请被送到首都的时候,罗多克大公不得不佩服加西亚的精明,议会已经在商讨着解除加西亚的军权,让他退回维鲁加了,现在加西亚以退为进,公国还不得不转而向加西亚解释起事情的始末来。

这次加西亚离开维鲁加,就做好了被人在后方算计的打算,目前的情况加西亚并不是没有准备。对于加西亚来说,现在是他最需要稳定的时期,不能进行任何一次冒险,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他需要时间让自己的部下脱下铠甲,穿上丝袍。加西亚越到后来越知道一个政客的力量有多大,伊诺尔几乎是在毫无实力的情况下,仅仅因为在首都取得一些议员的支持,就一跃而起成为了海军领袖。从那时起,加西亚就开始注意从首都的“书呆子”那里寻求突破了。

加西亚准备花上几年的时间退避风头,专心的巩固自己的势力。收复加米奇战役对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他更清楚的看清了国内的形式,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针对性的打掉最顽固的敌人并且尽可能多的拉拢中立者。多年以来,加西亚希望进入亚伦的愿望开始变得强烈,一旦视角不一样,人的想法就会变化。当加西亚十多年前还是一个普通的下级军官时,他渴望有一片领地就足够;当他成为一个小领主时,他便渴望能统治一个城镇;当自己的辖区已经有了公国最大的城市时,加西亚的眼中只有首都了。

这一次的变故也让加西亚有一个机会看清自己的朋友和敌人,这次开疆之功对于加西亚来说并不是一个那么值得追求的事情:他的支持者并不能因此获利,他的敌人则有可能被惊动,转而更加的团结。

在经过了简单的交接之后,前线的部队开始从驻地轮替,伊诺尔将军则在加西亚的主动示好之下派出了自己的部队。

虽然对于萨兰德人来说,罗多克人只是进行了内部的换防,己方的战略压力还是很大,但是能够避开和罗多克之虎的对决,对于二王子来说,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了。

随着加西亚将军的回撤,谣言开始不攻而破了。

加西亚很快就回到了加米奇堡垒之中,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我的父亲已经归来,并且在阿美拉堡之中被监禁了起来。这个时候随军的萨贝尔,马瑞恩以及爱德华都在打听着父亲的消息,当大家知道了有哪些人跟着父亲一起回来的时候,几乎都开心了起来。

在前线的时候,伊诺尔与加西亚举行了会晤,伊诺尔向加西亚反应白鸽谷号的船员在获救之后都不愿意继续追随父亲了。加西亚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伊诺尔仔细的考虑了一下措辞,“加西亚,这段时间不能说我没有照顾他,但是,他不是将才”。

加西亚点了点头,“恩,他的确有很多东西不懂”。

随着加西亚的归来,对父亲的指控也变成了一纸空文。

那个时候父亲正坐在一间为高级俘虏准备的小房间里眼泪汪汪的看着一本叫做《伟大爱情》的书。

这本书的作者、责任编辑、主角、封面设计、插图作者、开篇序言者都是哥布林,而几封印在书首页的读者来信也是哥布林自己匿名写的。

故事写的很简单:“

哥布林是一个羊倌,苏歌儿是一个牧羊女。从春天到冬天,从天亮到天黑,他们每天都出去快乐的放羊。

有一天,北方的蛮族发动了野蛮的侵略战争。

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哥布林不顾苏歌儿挽留加入了军队。在离开故乡的时候,苏歌儿给哥布林送了一只羊羔做定情信物。

征战四方,哥布林一直带着这只羊羔,那只羊后来在战场上爱上了一只母羊,生下了一堆小羊,繁衍不息。多年之后,战争结束,胜利归来的哥布林赶着一百多只定情信物回到了故乡。这时哥布林发现,土豪劣绅的恶霸村长萨贝尔已经逼迫苏歌儿与他订婚,不日就会结婚。哥布林大怒,大呼“人当为伟大爱情而死”,带领群羊冲击村庄权力机关---萨贝尔宅邸,力战数日之后,哥布林杀死了萨贝尔,自己也受了重伤。

这个时候,苏歌儿泪奔着跑了出来,“哥布林!你这是怎么了!”

“我!怕是活不久了!为了伟大的爱情!”

“快!别这么说!最后一次,你快说呀,‘你爱我吗?’”

哥布林转脸做闭目痛苦装,“呀!这是甚么话!教我怎么不想她!”,转脸对苏歌儿,“我是爱你的呀!”

“哦!我感受的到,哥布林,我也爱你呀!”

“幸福死了!幸福死了!我```啊!我死了”。于是哥布林真的死了。

牧羊女苏歌儿抱着羊倌哥布林,哭着摸着他的脸,周围羊叫声一片,似乎在诉说着已经逝去的伟大爱情。

全文完。”

当看见哥布林最后呼喊着‘幸福死了’的时候,父亲感动了,眼睛不禁湿润了,哥布林老师的文采还是那么斐然。

据说在苏诺地区,这幕舞台剧已经在上映了,号称斯瓦迪亚最伟大演员的霍巴爵爷已经正式决定出演萨贝尔这个角色,具霍巴爵爷透露:这次准备尝试一下不同的角色,去感受一下小人物的悲喜。

这些天前线的局势和后方的舆论越来越明朗,父亲知道,不久之后就能不用被拘禁了。阿美拉堡的法官对西撒进行了调查,西撒的供词对父亲很有利。而这个时候,国内传来的消息也让军法官们知道了加西亚的能量。多管齐下,阿美拉堡垒对父亲的态度越来越好,几乎不再把他当犯人了。

父亲从阿美拉的军医和神甫那里借来了很多书打发时光,但是毫无疑问的,哥布林的书他最爱看。

特别是关于爱情的书籍,总能让父亲感到一丝的温暖。

这天下午,正当父亲被《伟大爱情》所陶醉的时候,木门被敲响了。

父亲开门,是军法官。“阿卡迪奥先生,您已经被撤销了指控,加西亚将军的信使就在楼下,你有什么要带给加西亚将军的吗?将军已经返回了加米奇。”

“给信使说,我准备向将军的女儿正式求婚”。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故事 一

加米奇堡垒。

刚刚听说了使者带来的消息的时候,加西亚瞪大了眼睛,然后吹起了口哨,这个阿卡迪奥第二真是心宽啊。

他周围的几个认识我父亲的参谋已经萨贝尔等人开始干干的笑起来,人们知道,这种消息对于家长来说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如果家长同意了婚事,那么紧随其后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婚礼筹备活动;如果不同意的话,那么如何得体的赶走求婚者又是一个需要艺术手腕的事情了。

“怎么办?”,一个满头银发的参谋笑容满面的走过来说,“有人要打艾德琳的主意了,要我们把这个臭小子收拾一顿吗?”

“哈哈,不用了”。

加西亚知道这个参谋家里面有一个以美貌出名的女儿,为了赶跑那些不安分的小伙子,这个参谋这些年养成了在床边放一根棍子的好习惯,晚上一听见狗叫就抄棍起床去捉人。那些年轻人都笨的很,不是躲在大树后面里面就是蹲在花园里面。有一次参谋把一个小子辇到了一个齐腰深的池塘里面,参谋威胁那个家伙如果敢上岸就把他揍肿一圈,后来参谋的妻子看不下去了,让那个年轻人发誓以后不再来家里骚扰小姐就放他走。

自从参谋威名远播之后,所有的年轻人都不敢像过去那样潇潇洒洒的躲到院子里面了,他们只敢远远的把自己写的或者抄的情诗包在石子上,然后丢到小姐的窗户上。这造成了参谋家周围的玻璃匠生意兴旺,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参谋家换玻璃。

后来这个玻璃匠委托一个落魄的作家写了一篇论文,大意是表达爱情最含蓄和诗意的事情就是丢石子送情书,此论一出,全城的玻璃匠收入倍增,而有美貌女孩的家族则不胜其烦,有时不得不答应婚事以求安宁。此事最后传为美谈,那位玻璃匠人更是被行内人士奉为首领,可惜不久之后,玻璃匠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之后的事情,大家都懂的。

加西亚其实在心中并不反对这门婚事的,所以他断然不会让参谋来‘处理’这件事情的。不过那个参谋在之前雪山奇袭之后已经对我父亲的印象改观不少,现在参谋其实也觉得这门婚事还不错。如果在罗多克国内,加西亚的女儿还真的没有多少人敢娶回家去的。而对于加西亚来说,稍有不慎,这种婚姻就会沦为政治结盟,从而断送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在皇室,这种事情太多了,人们总是津津乐道在北国某位伯爵和他的夫人在结婚之后几乎不曾同房,算来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吧。

这段时间以来出现的风波让加西亚派系的成员都有些低落,这个时候来一场婚礼也许是最好的调剂作用的事儿。对于加西亚来说,为完成女儿的婚礼而回归维鲁加也不失为一个体面的借口。这些天伊诺尔将军已经在很多方面和加西亚完成了驻防交接,现在穿着着不同番号罩衣的士兵开始逆向行进,互相交接着防区。虽然看起来加西亚吃了亏,但是如果有人能预测之后的事情,就会觉得加西亚这个时候退出战争泥潭是件多么划算的事情了。

就在加西亚与伊诺尔将军进行驻区对换的时候,一支萨兰德母国派来的新式军队已经抵达了沙瑞兹,这支军队人数只有三百多人。在外人看来这支军队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称奇的:他们没有像样的武器,每人只有把小手斧,他们的武器也显得奇怪,是一些像是礼杖的圆筒物。人们很怀疑这支军队能够做成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二王子的将军见到这支军队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轻视,在之前的半年多的时间里,萨兰德海军通过母国的帮助改装了自己的战船,结果在海战的时候几乎打得罗多克人还不了手。这次母国继续派来的部队,萨兰德人知道都是最新式的军队,对于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萨兰德人只在心中有一个模糊而高大的印象---据说在沙漠之南,这支军队曾以二比一的人数比例让一支骑兵队伍亡军!这对于步兵来说简直就是神话一样的战绩。

这个时候加西亚还不知道这支军队,整个罗多克军队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伊诺尔将军还在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好运而暗自高兴,现在萨兰德人已经孱弱不堪,军人的机会就在萨兰德,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立下战功,回国之后就不用再像过去那样受尽加西亚的倾轧了。

加西亚在接到了求亲信息的第二天就在加米奇迎来了我父亲,西撒肃穆的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讨论着婚礼。小葵见到马瑞恩的时候哭了,爱德华在一边欲言又止。马瑞恩把小葵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这个时候西撒最清楚,小葵的哭泣除了因为离别之后的重聚,还因为马上就要到来的婚礼。

加西亚没有正面回应我父亲的要求。加西亚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父亲的想法,那个时候父亲没事就会从大学里面写几封肉麻的信到加西亚的府邸来,加西亚每到茶余饭后就喜欢偷偷的看一看,借以怀念一下自己青葱的年少岁月。自从我父亲上军校之后,身材魁梧刚硬了不少,比几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要强很多了,而这次经历了被俘之后,加西亚更是一眼就看出了父亲身上明显的成熟。加西亚唯一遗憾的是,我父亲最终选择了和祖父一样的选择,在接触了战争的可怕之后,就选择逃避它。

如果一个男人能够克服自己的厌恶和恐惧留在战场上,那么迟早是能出人头地的,加西亚一直这样想着。战争是最能够锻炼男人的东西,不过代价就是随时可能失去生命,即使如此,一些极度渴望建功立业的人还是会抛下一切留下来,加西亚就是其中之一。自己兄弟的遭遇和早年的苦难让成了加西亚这些年来的动力之源,并在现在加西亚已经依稀看见了权利的顶峰。

加西亚给了父亲几封信,让他前往前线。

这几封信是加西亚安排父亲从海军转到陆军的调任信,还有就是加西亚感谢从军校以来伊诺尔对父亲的照顾。

父亲拿着信,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够和艾德琳小姐定婚?”

“先把信给你的长官送去吧”,加西亚说。

父亲知道加西亚现在还在思考,于是遵从他的命令,带着自己的信件离开了加米奇堡垒。在官道上,父亲拦下一辆粮车,在车上,父亲告诉西撒,以后就会离开军队。

西撒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父亲的确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在罗多克军队里面,士兵们都承认父亲的勇敢,但是却更多的认为这个年轻的将军太过天真,追随着他的话,很可能没有好下场。士兵们虽然都忠于自己的义务,但是却都有一己之私,希望能够追随一个能领着他们获得财富和胜利的长官。

父亲想了一会,便开始起草一份推荐信,推荐在自己离任之后,由西撒担任前白鸽谷号船员的船长。

“西撒,谢谢你”,父亲说,“我以我的名义推荐你为船长了,我没有做好的事情也许你能做好,白鸽谷号是我的梦想,但是你瞧,它现在躺在海底呢。那些船员对我有怨言我这些天也知道了,我不怪他们,希望你能带着他们,他们都是最棒的船员。还有水手长,他在萨兰德被卖为奴隶了,这是我最遗憾的事情,他是加西亚伯伯的亲兵出生,一直跟着我。如果以后能赎回他,请联系我,赎金由我负责。对了,以后你的船可以自己取名,比如你一直说你严厉的老爹是图书管理员,那就叫‘图书馆号’吧,随你喜欢就好”。

“不”,西撒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真的被任命为船长,那么我的船”,西撒顿了顿,“还是叫‘白鸽谷号’”。

“```谢谢”。

父亲和西撒不久就抵达了新近攻克的卫耶哈堡,在那里,伊诺尔接见了自己的两个学生。对于西撒,伊诺尔向来是很看重的,所以对我父亲的推荐,伊诺尔没有表示反对,这件事情的难度不大。虽然没有先例,但是西撒的资历和背景都足以让他成为新船长。

而加西亚的几封来信里的请求,伊诺尔也悉数应允,把我父亲打发走是伊诺尔求之不得的事情。对于伊诺尔来说,白鸽谷号上面的一伙人总是显得来路不明,充满了阴谋的味道,现在好了,他们的船员离散,船长调入陆军。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走一遍文件交接程序了,在伊诺尔将军的关照下,这件事情以及其快的速度被做完了,第三天下午,父亲就拿到了自己的调任令,而西撒也得到了他的新大副。

这位大副是‘哲学家号’上的大副洛伦兹先生,自从哲学家号船长殉国,战船沉没之后。洛伦兹先生就留在岸上等待调任了,他的堂兄是伊诺尔军中的一支骑兵部队的队长,这个队长便将洛伦兹聘请过去做他的书记官。

那天清晨,父亲跟着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去周围的一个村庄寻找回后方辎重部队。这个时候天刚破晓,骑兵们突然发现了一支萨兰德部队,那支部队人数不多,看起来孱弱不堪,而且这些人竟然没有多少像样的长柄武器,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仪仗棍的东西,对于骑兵来说,这种部队就是送进嘴里的一块肉。

父亲看着周围的骑兵发出了欢呼,他们骄傲的亲吻自己的马刀之后就如同泥石流一样冲下了山坡,那支萨兰德队伍的士兵在他们的长官的嘶哑的吼叫之下排成了奇怪的阵型:那些为数不多的长矛兵和长戟兵迅速的在队伍前结阵,后面的士兵则端平了他们怪异的武器。就在罗多克骑兵涌向战场得另一端的时候,那支萨兰德步兵突然被一阵烟雾淹没了。

父亲大吃一惊,这种烟雾他在萨兰德海上见过,不久之后,如父亲所料,强烈刺耳的轰鸣声传了过来。罗多克骑兵的队形瞬间混乱了,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骑兵和他们的马匹不知所措。不断的有轰鸣声传来,半小时后,当罗多克人的弩箭部队赶来的时候,拥挤在一起的罗多克骑兵已经吃了大亏,萨兰德人徐徐退却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伤残骑兵才开始回归阵地,父亲知道,这支骑兵完了。

洛伦兹先生再次失去了工作,听说白鸽谷号的变动后,洛伦兹提出了加入白鸽谷号。西撒爽快的答应了。

西撒一直把父亲送到了山口,在那里,西撒目送着父亲跟着一支骡队走回加米奇。西撒和父亲都不知道,他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大陆已经被闹得天翻地覆了。

回到了加米奇,加西亚听取了父亲的报告之后就让他去休息。

在晚些时候,加西亚找来我父亲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交谈之中,加西亚表示他不反对婚事,但是我父亲要说服一个人同意才行。

“艾德琳小姐吗?”

“不,小艾德琳的意思你我都清楚。你要说服的是艾德琳的大伯,我的哥哥”。

这时,加西亚的哥哥已经不需要在城门口做辛苦的工作了,他在菲德拉小镇边的山中开垦了一小块土地,默默的种植着新鲜的粮食,偶尔会托人送一些时令水果到加西亚府上给艾德琳。

这个老人的眼睛已经全瞎了,加西亚曾给他派了一个老佣帮忙,但是被他赶了回来。每天这个老人都会到镇子上向人们提醒斯瓦迪亚人的恶毒,让人们不要忘记仇恨。在老人的家中,有一个小箱子,据说装着不少斯瓦迪亚人的东西。

“你,要以一个斯瓦迪亚人的身份去说服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故事 二

菲德纳镇。

小镇并不是特别出名,在几年前,当马瑞恩带着一行人行经此处的时候,小镇就已经显得有些衰败了。毕竟,这个地方如果失去了其军事价值,那么它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了。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几年周围来了一个奇怪的老爹,这个人特别的讨厌斯瓦迪亚。其实,人们在心中已经渐渐不再把斯瓦迪亚人当成首要敌人了,但是对于这个老爹来说,斯瓦迪亚人永远是最可恶的人。人们看了看这个老人凹陷的眼窝就明白了这个老人的身份。对于这种老人,罗多克人总是充满怜悯,在多年之前,这些人为了别人的幸福惨遭凿目。

每当这个老人来到小镇的时候,人们就会主动的去帮他打扫他休息的地方,不时的给他一瓢牛奶或者几把果子。

这个老人成为了小镇里面最让人熟悉的街景。周围的小镇的人都知道,每当你走过菲德拉城中的那座小小的石桥时,桥边就会有一个老头向你提醒道:“警惕北方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新生儿开始询问自己的父母,这个老头是干嘛的?他为什么让大家警惕北方人呢?

对于过去的伤口,人们越来越不想再提起。每当有年轻人津津乐道的说起某位豪杰在战争时期杀人如麻的时候,年龄稍大、经历过战争的人就会在一旁默默的叹息。对他们来说,那段岁月绝对不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那些日子充满了提心吊胆的不眠之夜,每天晚上在远处都会传来喧闹声,然后就会有某个男人被宪兵带走,很多人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最后被带到了哪里。

对于军人和政客来说,乐观而传奇的战争故事能为他们增光不少,但是对于平民来说,这种记忆只能加重自己的心中的痛苦。

人们开始不再喜欢这个老头,也不准自己的孩子去听那个老头讲述北国的残暴。大人们都知道,一旦自己的孩子接触了那个老头,回家之后就会两眼通红的要求父母讲述过去的事情,并且气鼓鼓的要以后去找斯瓦迪亚人报仇。孩子才几岁,就被灌输了无比的仇恨。的确,对于罗多克人来说,说要完全原谅斯瓦迪亚人也许不是一代人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只要是稍有理智的家长,当看着自己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叫骂着最恶毒的字眼时,都会感觉不适。

渐渐地,那个老人自己也感觉到了镇民渐渐的冷淡。

不再有人给他丰厚的饮料和食物了;他摸摸索索的走下山来的时候,也不再有人给他指路了;满心好奇的孩子也不再促膝围坐,听他讲故事了。

这个老人穿着自己旧旧的衣服坐在桥边,每到有人经过的时候,他还是会高声的叫道:“警惕北方人!看看我的眼睛!”

这种做法在短时间内起到了作用,但是人终究是容易习惯的动物,不久,老人不论怎么诅咒北方人都无法为他招来一个听众了。

老头自己在山上侍弄着半亩的闲田。每次下山的时候,这个老头就会带一筐半框的葵花籽、水萝卜等山货下来,他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面前。镇民有想要的,只要拿来食物跟他交换就行,给多给少完全看镇民自己。虽然镇民们不再如同一开始那样的优待他,但是依然默默的照顾着他。在冬天的时候,小镇的检察官把这个老头安排到了仓库里面守夜,不让他回山上去,人们知道,没有柴火,不用三天这个老头就会变成一截冻肉。

在冬天的时候,人们会帮老头把壁炉烧的旺旺的。人们看着这个在炉膛边上被暖火熏得昏昏欲睡的老头,心中又是可怜又是无奈。有些人甚至暗自的期待这个老头最好早些去世,他艰难的活着对自己对别人都是负担。人们把这个老人看成罗多克的痛苦记忆的化身,人们觉得这个老头的去世会结束一个充满战乱和泪水的时代,同时开启一个满是机会和信任的新时代。

开春了,老人回山上呆了一个月,背了一筐蘑菇和一些块茎颤颤巍巍的回了小镇。本来是阳光明媚的季节,小镇的人看见这个老人后,却在心头又慢慢的起了阴影。

旅店的老板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前几天来了一个小伙子,老板还记得他,在几年前,这个小伙子询问过他这周围的战争遗址,老板记得,这个小伙子是个北方人。

这一次,这个小伙子却给老板出了一个难题。

“你想要说服那个老骨头?回你来的地方吧,我亲爱的朋友。你在做一件根本没有盼头的事情,这个老人恨了北方半辈子,你说不动他的。”

父亲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了,小镇上的人听说了父亲的任务之后,都觉得自己遇上了最可怜的人。人们互相回忆着老人的故事,最后父亲断断续续的弄清了这个老人的身世,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压的父亲有些喘不过起来。罗多克人告诉父亲,这样的人现在还有一千多,他们遍布在罗多克各地,至少现在来说,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庭都是最坚定的反斯瓦迪亚者。

父亲不由得开始佩服起加西亚来,父亲不敢想象,如果是吉尔的眼睛别的国家挖去后,自己能不能平心静气的对待那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

“谢谢”,父亲对劝他的镇民说,“但是我还是得去见他,是的,非见不可。我听说这几天他就要下山了,你们知道他平时就在什么地方吗?”

人们带我父亲去了石桥边上,让父亲在这个地方等着,说不久老头就会过来。

父亲每天早上都会在小镇上溜达一下,帮人干些顺手的活,人们都挺喜欢这个北方来的小伙子。不久,一个到镇子上探亲的农民认出了父亲,“哈哈,先生,还记得我吗?”

“你是?”

父亲有些迷糊。不过很快,一个快活的小丫头跑了出来,叫出了父亲的名字。这个小丫头让父亲想起来了,这就是在莱特父亲坟头周围的那个花农一家。那个时候,这个小丫头给父亲送了一多百合,要价是两颗糖。

这个花农这次也是偶尔进小镇上,他也没有料到会碰到这个几年前匆匆别过的小子。

“说来奇怪啊,你们走了之后,我家的花开的特别号,现在别家都从我家买花苗,这又是一笔钱,可是他们不论怎么种,还是我家的花最好。你们带来了好运气嘿嘿”。

那个小姑娘说,“哼,爸爸,我说了你就是不相信:自从那天他们一行人去给坟地送了花之后,那个戴头盔的老爷爷就带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回家,我每天晚上都看见他们在我们花园里面打理花园呢,我们的花能长得不好么”。

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话把父亲弄愣了,农夫摇了摇头,“我的这个姑娘越来越神秘兮兮的了,现在都没有一个男孩子敢喜欢他,不知道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几年前,父亲就听这个小姑娘说过,她常常会看见一个戴着白头盔的老爹在他们家周围晃悠。父亲曾把这个事情告诉过萨贝尔,萨贝尔说这要么是小女孩编的,要么就是小姑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萨贝尔告诉父亲这叫‘通灵术’,偶尔会有人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不过终究当不得真的。

对这个小女孩,父亲向来是很喜欢的,她和莱茵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个时候父亲身上没有糖,只得摸了摸这个小姑娘的头,许诺下次给她带糖来。

“不用了,你的外公总是告诉我山里哪里有最甜的桑葚,我常寻着去,都能寻到,每次都吃得满嘴黑糊糊的”。

“我外公?”,父亲更加的摸不清头脑了。

这个时候花农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胡说了,于是拉走了她,还笑着对父亲说,如果有时间不妨再去他家看看。

花农半开玩笑的说,“我的大女儿已经成熟了,浑身都散发着草莓味哟,她还记得你。”

父亲不解其意,憨笑着说,“好,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小姑娘被她的父亲拉走了,这个时候小姑娘突然满脸严肃的回过头来看着父亲,表情突然满是沧桑,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姑娘,“春天来了,加上春天来了```”。

父亲疑惑的看着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说什么。这个小姑娘突然粲然一笑,又变成了那个精灵古怪的花农家少女,笑嘻嘻被她爸拉走了。

就在父亲惊讶不已的时候,旅店老板派人找到了父亲,“老头回来了”。

父亲第一次看见那个老头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亲切。从面廓来说,这个老人和加西亚很像,就是一个苍老了很多的加西亚,身上的衣服很旧,不久前才洗过,打着一些补丁,有几块暗淡的油斑。

父亲站在桥边,想了一会,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听见有人走近,这个老人睁开了一只眼睛,那眼睛蒙着一层白膜,看起来有些吓人。

“警惕北方人!”

父亲继续走近,这个老人把自己带来的山货推了出去,意思是任父亲自取,然后换些食物就行。父亲坐到了一边,把从旅店拿来的几个面包放在了这个老头的身边。老人摸摸索索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了自己的篮子里。

“谢谢你,名字?”

“阿卡迪奥```阿卡迪奥第二```,呃,也许您听您的弟弟说过```”

父亲还没说完,就看见这个老人浑身颤抖起来,两手摸摸索索的在周围寻找着,最后父亲看见这个老头从自己的背篓里面抽出了一柄手杖。

“斯瓦迪亚人?哈!被我逮到一个斯瓦迪亚人?!”

小镇上的人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场景:老头追打着一个年轻人。老头大声的喝骂,偶尔跟不上了,就大喊一句,‘你站住!’,那个年轻人也真的站住,老头认准了方向再走上来打两棍,年轻人又跑,于是无意义的追逐又开始了。

这种追逐持续了两天。第三天,人们看见满脸阴郁的老头和胳膊吊着绷带的父亲并坐在桥边。

“你到底走不走?”,老头一脸的无奈说,

“我和艾德琳的婚事```”

“闭嘴!我家小艾德琳怎么能嫁给北方佬!”

“那我就不走”。

“你不走,等我缓过劲来了,还得打你。”

“你的棍子都打折了,拿什么打我”。

“你去帮我找一根”。

“```”。

两人僵持着。不久,老头不再理睬这个年轻人,转而把一块写着句子的木板拿了出来。

父亲认出来了,那是盲人们常拿来博取同情的一句话。但这句话由这个老头说出来,不仅是对于自己的身世的怜悯,也是对于国家命运的耿耿于怀。

“我什么都看不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故事 三

艾德琳准备好了行装。

长大之后艾德琳就没有出过门了,但是这些年里面,艾德琳的身体却变得比小时候更加的轻盈优雅,这是格斗训练和舞蹈课的结果。同时艾德琳的感觉极其敏锐,她甚至能够在一群人里面分辨出每一个人来。加西亚这些年来一直为艾德琳寻找着最好的老师和医生,希望能够让艾德琳不会因为自身的疾病而陷入危难。

这一次,艾德琳知道,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必须出门了。

加西亚和我父亲的来信让艾德琳决定了,一定要要去自己的大伯那里一次。我父亲甚至没有来维鲁加就直接去了菲德纳,这让艾德琳心中有些责怪我父亲不事先找她商量。那个商人的女儿现在已经正式的成为了艾德琳的侍女,艾德琳让这个侍女去叫来了加西亚的护院队长,队长听说艾德琳准备出远门之后,自然大加阻拦,但是艾德琳已经把行装都准备好了,她穿着旅行的白色亚麻外衣,戴好了淡黄色的罩衣,用白色的斗篷把自己的脸遮在里面。

护院看着小姐坚决的表情,知道多说无益了,他提出要派人跟随。

“这次不是去旅游,我们的马车只能坐下三个人,您一个人去就行,别的人让他们留在维鲁加就好了”,艾德琳安排到。然后护院队长惊讶的看见艾德琳召集来了家里的管家,加西亚的一个秘书还有其他的几个部下,并向他们指派了任务并且告知了自己的这段时间的去向。艾德琳让他们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各司其职。艾德琳井井有条的安排让这些人大吃一惊,虽然他们都知道将军的这个独女,但是在他们眼里,这个大小姐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艾德琳在不言不语之中其实心如明镜,对人事洞若观火。

艾德琳交代完毕之后,一早出门的老花匠已经招来了将军的马夫在一边等候,这个马夫赶来了一架轻便马车。艾德琳给护院队长一个小时去准备,让后就跟她一起上路。

在稍晚些时候,一辆外形朴素的马车驶出了维鲁加城。

这之前几天,父亲一直坐在加西亚的哥哥身边。

老头又找来了一根桃木杖,不时的打来,父亲只得坐到老头的攻击范围之外,不断的劝说老头。老头后来不理睬他了,任父亲磨破嘴皮也不再多说一句话。对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来说,有时候不理不睬的效果比起坚决反对要好。

父亲没有放弃,从早到晚,他都会去旅馆拿来新的水和面包放在加西亚的哥哥面前,有时候还从过往的农夫那里买点羊奶或者果子。

老爹说:“你拿来的东西我都不会吃的”。

“那您就别吃吧”,父亲说,“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我拿来的,您不吃就没得吃”。

“你在威胁我?我曾经五天只靠喝水活了下来,我不在乎的”。

加西亚的哥哥在撒谎,他把自己的抗饥饿时间的最高记录扩大了一倍,企图吓退威胁者。但是父亲说,“没事,我就等你五天,等你不得不吃的时候我再喂您”。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老头饿的头晕眼花,去问周围的人要吃的,镇民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都笑着对老头说,“你的斯瓦迪亚女婿不是给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吗?去找他要吧。”

“喂,小子”,又过了几个小时,老头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东西都是罗多克产的吧?”

“恩”,父亲说。

还没有说完,老头就抓了一个烤面包送到嘴里,然后拔掉了羊奶皮囊的塞子,倒了两口羊奶把面包浸软,随即大口的嚼了起来。

“不过都是用斯瓦迪亚人的钱买的,而且是用斯瓦迪亚人的手送到您的面前的,现在这个斯瓦迪亚人只求您能答应一件婚事```”

老头的嘴停了一下,但是又马上继续开始吃起来,吃了几口之后,老头停了下来,多年来的经验让老头知道,饿极了之后不能一次吃太多,不然就会出事。

老头在嘴里品味了一下羊奶和面包留下的美妙的香气,“不可能。小子,我不会让自己的侄女儿被一个北方佬带走的”。

“可是加西亚将军已经答应了”,父亲说。

“臭小子答应有什么用?你不知道谁当家吗?十几年前你那叛徒老爹回来的时候,臭小子就和他共事过,这个记录污点差点毁了他,让他不能晋升。一切和斯瓦迪亚沾边的东西都是倒霉的!呸!”,饥饿过久的老头刚刚进食,这个时候说话太猛,不由得一阵虚脱,身体晃了起来。父亲见状屁股蹭着地面挪了过去,揉胸口打背心舞了半日,老头才终于缓过来了。

“谢谢```滚开去!”,老头又开始摸索自己的桃木杖,然后听见我父亲把木棍丢到了远处。

“老爹,我会对艾德琳好的”。

“斯瓦迪亚人会对罗多克人好?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斯瓦迪亚人都做了什么吗?”

“可是那都过去了”。

“哼,斯瓦迪亚人都是畜生。村东头的萨拉老太太年轻时为什么成了寡妇?是因为斯瓦迪亚人!萨拉老太太为什么几年后又成了寡妇?又是因为斯瓦迪亚人!最可气的是,萨拉老太太成为寡妇几年后为什么又生下了一串孩子?上帝呀!还是因为斯瓦迪亚人!”

“```这```,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管你事?你不是斯瓦迪亚人吗?”

“呃```,好吧,就算我是斯瓦迪亚人,我身上也有一半罗多克血脉吧?这一点你不能忽视啊。”

“唔```这倒是。不对,你这另一半斯瓦迪亚人的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发起狂来,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艾德琳才不会答应跟你回去的。”

“老爹,艾德琳已经答应我了”。

“什么?!”

“喏,这是艾德琳给我的回信,我在信里面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了。艾德琳说如果家长不反对,那么她愿意和我走完一生的。”

“我不信,给我看看”。

父亲把信给了老头,老头把信抓到手里,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半天,老头打破了尴尬,“混蛋,我就算认得字我也看不见啊,你念给我听。”

“咳咳```‘亲爱的小阿卡迪奥’,老爹,这是在说我,她总是称我为‘亲爱的’,诶诶,别摸棍子了,我已经丢了,我继续读,我继续读。‘启信平安,已经收到你的来信。这几年的接触和听说的你的事迹,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虽然你并没有完全做好负担一个家庭的准备,但我不希望我们组成家庭之后,依然要依靠我父亲的荫庇。如果你有雄心,能够为我们的家庭以及以后的孩子,建立一个富裕的家庭的话,我就愿意跟着你。这之前,我还是奉劝你继续考虑一下,因为很多女孩子比我健康,比我美丽,我想这样的女孩子你身边就有不少。在考虑好之后,我还希望你能与我的父亲和大伯商量好,我不希望我们的婚礼成为他们的负担。你的艾德琳。’你瞧,她说的是‘你的艾德琳’,哎哟,别打,老爹,别打``”。

“这个真的是小艾德琳写给你的?”

“是的,信封外面的烫漆是将军府邸里的标记,您摸摸这里”,父亲把那团印有加西亚族徽的烫漆伸到了老爹的手边。

“我不摸,你随便找个皮匠烧点蜡膏我也分别不出来。”

“这是真的”。

“```,艾德琳如果嫁给了你,可能就要跟着你回北方,你觉得她会幸福吗?别敷衍我,你好好想一想,一个罗多克姑娘,眼睛和她可怜的大伯一样看不见,去了她完全陌生的地方。你能保证他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吗?”

“```我不知道```”

“你的职务是什么?”

“我是公国海军的军官```我```我已经失去这份工作了”。

“没工作?那你靠什么养活艾德琳?”

“```我在斯瓦迪亚有固定的贵族补助,在罗多克,加西亚将军用我父亲基金给我置办了几个果园,维持中产生活完全不愁的```虽然没有了工资,可能生活不会那么优渥,但是还是过得去的。我以后会雇佣几个仆人,不会让艾德琳结婚后比现在过得苦的”。

“如果斯瓦迪亚人讨厌她呢,一个来自罗多克的瞎丫头,那些人如果欺负了她,以艾德琳的性格,她会告诉你吗?她只能在心里忍着,她不会告诉你的。万一她受了委屈,你怎么办?”

“先生,战争已经过去了,真的已经过去了。我见过最高尚的罗多克人,也见过最肮脏的斯瓦迪亚人。我相信,误会和敌意迟早会过去的,有一天,整个世界的人们都会原谅彼此的。相信我,老爹。我家里的人都是最善良的人,我家里有一些诺德人,现在你简直无法区别他们和其他的农夫的区别,在我家的领地里面,大陆上任何地方的人都可以和平的生活在一起。而且我父亲是一个罗多克人,他会很高兴迎来一个罗多克的儿媳的,我的父亲已经来信告诉我他同意这门婚事,只要我自己愿意,我的父亲就会全力的支持我的。”

“```你说的很动听”,老爹想了我的父亲的话一会,“仇恨会过去么```”

“是的”。

老爹想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十多年了,我一直认定的事情,你现在要我去改变想法```呵呵,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证明给我看”。

“嗯?”

“跟你说吧,从这里向南边走不远,有一个小村子,村子里在十多年前被斯瓦迪亚人劫掠,现在依然非常贫困,村民也变得很吝啬。一个乞丐在别处可以每天得到一囊奶或者一个面包,在那里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这都是斯瓦迪亚人造的孽。现在,我们俩过去,如果你能改变那里的风气,让他们向过去那样乐善好施,给我这个老人送来食物饮料,我就相信,斯瓦迪亚人留下的仇恨种子是可以消除的。你做得到吗?”

父亲想着这个怪异的任务,嘴唇抿紧。

“我试试”,父亲想了想之后坚定的说。

当父亲领着老爹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不禁为这个地方的贫穷而皱眉。牙齿黑黄的村民衣不蔽体,表情古怪的看着这两个人,农妇们在低矮的茅屋里面探出头来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只有孩童们显出一点点生气,在没有打理过的土路上来回奔跑嬉闹。

在村中心一个荒废的花圃边上,老爹坐了下来,往自己面前放了一只空盘子,表示他准备开始乞讨。然后老爹拿出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什么都看不见”。

父亲尴尬的坐在一边。村民们看见着一老一少都不是最孤苦伶仃的人,来来回回有不少的农夫们打量了他们一番之后,觉得不需要帮助他们,甚而有觉得他们是骗子的人,说了些风凉话之后,就摇头走开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哼,看不见怎么了,我们一天到晚饿肚子,谁来可怜我们呢?自己的残疾,管别人什么事情呢?”

这句话很多盲人都用过了,已经不足以打动那些因为贫困而显得麻木冷漠的心了。

从下午一只坐到半夜,都没有人来施舍任何东西。

“看见了吧。战争带来的东西,到现在都难以消弭。我年轻的时候,这个地方可是出了名了乐善好施的地方,乞丐们得到的东西重的背都背不动。但是战争带来了贫困,带来了冷漠,到现在民风都没能逆转过来。这还只是最微小的事情,谁知道在别处,还有什么更可怕的灾难我们没有看见呢?改变这些是几乎不可能的。”

父亲默默不语,这事情他的确解决不了。他知道怎么在战场上赶跑几百个敌人,但是不懂得怎么从一众穷人手里讨来面包。

虫鸣四野,星光闪耀。

风开始变得温和,山岗之变开始变成牛奶色,继而有明媚的光开始唤醒大地。

鸟翔枝头,春野一派温柔,四境花开,如果没有了苦难,这种春色该是多么美好的风景啊。

再看一看一边酣睡的老爹,他的确都看不见啊,不怨他憎恶斯瓦迪亚。

惊动!

父亲突然想起了花农女儿离开前说的话,“加上‘春天来了’```”

想了片刻,父亲扭头看了看那块牌子,又把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烧木柴留下的炭渣。

一天又过去了。

老爹迷惑不已,这一天下来,他的面前堆满了面包和整囊的牛奶;一个小姑娘给他送来了一筐野草莓;一个老头过来给他们送了两双鞋;一个羊倌送了一大盘酸奶酪来。

“怎么回事?小子,怎么回事?”老爹甚至怀疑起是不是阿卡迪奥买通了这些村民。

“没有,我只是改了你牌子上的几个字”,父亲知道原因,那天村民看见了牌子上的字,人们突然发现四野的春色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了。

自己和这个盲人何异呢?

春天来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失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希望就在前面,但是人们在贫穷里面已经忘记了过去的操守和梦想,慢慢的抛弃了太多太多可贵的品质。

这一句话并没有魔法,但是却让村民们心中暗暗一惊,开始想一想春天,开始想一想青青麦田,开始想一想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变好的生活。

终于,第一个人给出了第一块面包,这带来了雪崩式的连代效应。

“我只改了几个字。只要把头抬起来,就能看见春天。只要想着以后的好日子,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的仇恨总会消失的。”

老爹摩挲着木板,喃喃自语的说着一些细碎的词句。

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马车声。

不久,父亲看见了一个穿着白斗篷的人跳下了马车,在黑漆漆的大地上,一袭白衣让她如同山泉尽头的精灵,如果在春野上舞蹈着的仙子。

艾德琳赶到了菲德纳,得知了父亲和老爹的行踪后,又立马赶了过来。

听凭着声音,艾德琳走到了我父亲面前,她拉下了自己的白斗篷,露出了金黄色的秀发和姣好的面容。父亲看着她,如同看着自己一生的幸福。但是老爹在一边,父亲却不敢去抱紧艾德琳。

老爹站了起来,他拉起了艾德琳的手,然后把它送到了我父亲的手中。

父亲握紧了那双手。

我的母亲,霍.阿卡迪奥第二.艾德琳的手。

第一百四十章 战争时期的爱情故事 四

维鲁加城。

加西亚不久前回到了自己的官邸。在维鲁加,很多的下级军官和失意政客每天都会到几个俱乐部等待机会。每当出现了公务调动的时候,这些人就希望工作能够落在自己头上,这些人其实和大街上等活的泥瓦匠没有区别,只是这些人的压力更大。他们背后往往都是巨大的家庭,如果长年累月的不被任用,家人的处境会极其可悲。

这座号称南国之冠的城市掩盖在葱葱郁郁的林木之中,春夏之交的安谧景色只是表面的现象。这段时间以来,加西亚一系的官员都觉察到了自己的派系会有大动作:一些高级官员接到了去首都的调令,而他们的空缺则必然引起一系列的人事任免。有远见的人知道,加西亚已经在维鲁加完成了扎根壮大的任务,现在加西亚要开始他走向首都的道路了。

这是让人繁忙而愉快的时期,前线战火不断,后方出现的人事任免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关注。加西亚利用金币、秘密会议、甚至是刺客在首都制造了很多职务空缺,然后把自己的部下调往首都。不久,加西亚自己也卸去了维鲁加守备长官的职务,同时推荐了一个陆军将军担任此职,罗多克大公象征性的批准了公文,同意了加西亚卸任的请求。

很多人直到,加西亚将有大动作了,他肯定会调往首都。虽然加西亚一直对外宣称,他辞去职务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将要完婚,而且他已经厌恶了无穷无尽的公务,“我是农民的儿子,现在我想回归农庄去,养养花,打理打理庄稼,以后带带自己的孙子孙女,人生就美满了”。

维鲁加街头巷尾的市民们都很敬佩加西亚将军激流勇退的节操,人们都说加西亚不是一个对权力着迷的人,维鲁加省的十二个城镇全部授予了加西亚荣誉市民的称号。

加西亚在一次简单的欢送会之后就回到了家中。

这还是那座宅邸,绿树白墙,花朵飘香。

加西亚暂时卸下了一切重担,他说的也是事实:艾德琳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已经决定了就在维鲁加举行。

这个安排很合适,在很多年前,斯瓦迪亚人就是在维鲁加与罗多克人分道扬镳的,现在,又是在这里,一对新人将重新连接这两个国家。

婚礼的消息在战争的阴霾下传遍了南北两国,不管是苏诺地区的大大小小庄园里,还是在罗多克宁谧的山谷中,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振奋。这是战争时期的爱情,人们开始从战争紧张的气氛下开始稍稍的松弛下来,这次婚礼人们很珍视。

苏诺省的长官已经确定要赴维鲁加参加婚礼,这不仅是受托于帕拉汶政府的委派,要来代表斯瓦迪亚为这对新人送来贺礼;更是由于一个私人原因:在多年之前,还只是镇治安官的省长参加了祖父和苏米的婚礼,当时他被山谷的女主人称为价值500个第纳尔的嘉宾,现在,这位价值500个第纳尔的嘉宾觉得能参加二世的婚礼实在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意义之大已经超越金钱。

省长还邀请了斯瓦迪亚最有名的一个歌剧团一起去维鲁加助兴,歌剧团现在正在巡演一部叫做《伟大爱情》的史诗剧,省长希望能用这部战争题材的剧目去唤醒两国同仇敌忾的热情。这次《伟大爱情》由斯瓦迪亚最著名演员霍巴爵爷参与演出,霍巴爵爷对这次演出表示信心很大,认为可以作为自己的百尺竿头再进百尺的里程碑之作。

作为婚礼客人,祖父和祖母也会来参加婚礼,诺德女人作为父亲的乳母也受邀来访,而管家彼安文老爹则留在白鸽谷打点山谷,一同前来的人还有苏诺的税务官夫妇。

莱特将军无法前往,在得知了婚礼之后,莱特从前线派人送来了三箱礼物和十个从萨兰德人那里解救下来的沙漠黑仆,据说这些奴隶极其能干而且听话,对于解救他们的人更是感恩戴德。莱特的信中送来一个好消息,现在战事进展顺利,有望半年之内收复伦迪亚堡,库吉特方面已经委托了第三方的维基亚来接触帝国军,希望交换一批俘虏。

莱特说,在库吉特人的俘虏名单里面发现有迪米特里的名字。同时,莱特告诉父亲,在他送来的这一批来人里面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布瑞尔,这位老同学在德赫瑞姆城下被斯瓦迪亚骑兵逮捕,那个时候骑兵们刚刚击溃了一群库吉特轻骑兵,那些轻骑兵看起来完全就是响马,一触即溃。莱特让布瑞尔带着冬不拉琴来维鲁加为我父亲庆祝婚礼。

这个消息让父亲很振奋,父亲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就给自己的大姑父寄去了信件,告诉他们迪米特里少爷的安全有着落了。但是依林达哈没有正式的回信,只有迪米特里的老父亲派人寄来了三幅已经很陈旧但是依然美观的击剑服作为礼物,迪米特里的老父亲在附信中尴尬的说,“十多年前我有很多制作精良的好东西,结果被诺德人抢跑了,这些是剩下的最好的几件,祝你们婚礼愉快!”

父亲的税务官姑父告诉他:哈尔车行现在完全破败了。整个苏诺从上到下都厌恶这个不久前还很风光的家伙,哈尔现在已经沦落到了帮人誊写账本维持生计的程度了,他的妻子则要帮人浆洗衣裳补贴家用,曾经那个过着奢华生活的家庭因为战争而破败了。据说哈尔得知了父亲的家族将与罗多克的加西亚家族联姻的时候,无比的后悔起当年阻挠吉尔的婚礼,如果那个时候艾露恩与吉尔完婚,那么现在哈尔在南北两国都将拥有坚实的靠山。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人有时候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做错了决定,就要做好被命运惩罚的准备。如果哈尔想一想被他的恶仆打残的吉尔,也许就不会再抱怨什么了。

苏诺产的布料;帕拉汶产的烛台器皿;维基亚运来的漂亮绒呢;诺德人送来的美味食物。所有能让婚礼变得更加完美一点的东西都从大陆的各个港口被预定,然后装船运向杰尔喀拉港口,在那里,每天都有被标记为‘加西亚将军收’的货品抵达港口。人们有意把这场婚礼装点为最梦幻的婚礼,所有的布料店和饰品店都在积极的推销自己的产品,人们希望能够在婚礼上展示自己的商品,让自己的名气大增。

加西亚官邸的库房被渐渐的填满了,家里的仆人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准备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之家的亲戚开始陆陆续续的抵达维鲁加,将军官邸已经渐渐容纳不下,周围的居民趁机出租自家闲置的房屋,希望能够借着婚礼小赚一笔。加西亚用昂贵的丝绸把整条街装点一新,在空地上树立起了很多旗杆,上面飘扬着前来参加婚礼的各个领主家族的旗帜,无数的彩旗飘扬在空中,如同水中轻盈的游鱼。

维鲁加城变得越来越繁忙,即使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了喧哗都市的市民,此时都能感觉到整个城市正在变得越来越热闹。人们都知道,“将军家要举行婚礼了”。

这些天里面,穿戴将军家罩衣的仆人正在整个城市里面四处采购,人们不禁瞪大了眼睛纷纷转述,“据说面粉足足的准备了六十大桶呐,还只要苏诺的优质小麦面粉,你们知道吗,长那种麦子的地只有小小一块,一年只能出九十多桶面粉,平时都是北国皇室专供的呢!”

种种传言开始流传在城市里面,很多到将军家去过的人纷纷对人们夸耀自己的见闻。这场婚礼让所有人兴奋,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场婚礼是人们自己的婚礼一样。在过去,酒馆里面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关于战争的最新动态,但是现在,人们最愿意打听的是将军家的婚礼已经准备到哪一步了。

在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繁忙的时候,如同飓风的中心,加西亚官邸的里面,父亲与艾德琳却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艾德琳的那片花田中间辟出了一条小路,连接了另一边的一个私家花园,这是加西亚扩充宅邸的时候从一个潦倒的老贵族家买下来了。每天父亲会和艾德琳骑着马去园林里面闲逛,随意的聊一聊以后的生活。

这场婚礼的波及面之广,父亲根本没有宏观的意识,他只知道有很多人会来。其实这么张扬的婚礼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艾德琳,都不是那么让人喜欢的事情。父亲从小就听说过祖父和祖母的婚礼,在他的脑海里面,那种一百多人的参加的婚礼已经足够豪华了,但是与现在这场婚礼比起来,祖父的婚礼简直就像在野外私定终身一样。

“以后跟我回白鸽谷,可能不会有现在这么奢华的生活了:仆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也许只有一个或者两个,有些事情可能还要你自己做。你说过,不希望依靠你父亲,那咱就自力更生。我是这样想的,在白鸽谷先住几年,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那个时候我再去苏诺找点事情做,或者在某个镇子边上买一块地打理庄园。总之,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有些辛苦,希望你能有所准备```”

父亲还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艾德琳已经淡淡笑了,“我是跟着你走的,你老是说那些财产干什么。”

“那```”.

艾德琳听出父亲话中的不解,“我跟着你,这就足够了。再苦都无所谓的。”

父亲感到了沉沉的感动和重重的责任。树影茂密,光影斑驳,这是闹市内难的的幽静场所。在一天的漫游之后,父亲回到了加西亚的宅子。在大厅里面,父亲看见了一脸阴沉的加西亚和萨贝尔,父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哥布林走了出来。

“哥布林老师!”,父亲开心的说。

“哈哈!恭喜你!”哥布林大大咧咧的说,“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来吧,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结婚礼物,我的《伟大爱情》。你一定听说过,主演是我和苏歌儿小姐,当然,还有我们的合作人霍巴爵爷```”

父亲一开始还敷衍几句,不久就明白了加西亚和萨贝尔苦着脸的原因了。哥布林大谈特谈了半天,父亲听得不胜其烦。

这个时候,尤走了进来,说他希望得到50个第纳尔去采购一些东西。

听到要求之后,父亲点了点头,终于能打断哥布林一会了,父亲打开了自己的钱囊,“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买一些碳粉,硫磺,恩还有草木灰什么的,当然了,铜粉和硝石也得弄一些来,对了,还得定制一百多根铁管```”。尤点数着自己手中的钱币低声的嘀咕道。

这些名词一下让哥布林从一个演员变成了一个化学家,“咦,你要做什么?”

尤抬起头,神秘的笑了笑,

“来自东方的魔法礼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礼(第一卷结束)

几个月的筹备工作终于接近尾声了。

离家几年了,父亲一直没有能够回到白鸽谷去看一看。再次见到祖父祖母以及吉尔的妈妈居然是在维鲁加这个地方。苏米祖母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了衰老的模样,在白鸽谷里面,苏米平时的生活很简单,只负责一些重要的文件和账目的处理,身体并不是很好。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苏米此时毕竟不再如多年之前那样了,她变得比过去成熟多了。父亲的离开让苏米祖母能够独自一人把心中的结打开,现在苏米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的生活。不久之后父亲就会重新回到白鸽谷,苏米并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样子。这对于父亲来说已经足够了。

祖父的感情没有表现的很外露,虽然他的欣喜是谁都能看出来的。除了头发白了一些,祖父的变化并不是很大。祖父抵达的那天,加西亚更是亲自在门口等待,一见到祖父,加西亚就笑起来:“你的混蛋儿子把我的宝贝女儿骗跑了。”

祖父一行的抵达标致了婚礼上最重要的人已经就位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可以开始婚礼了。

诺德女人在得知了父亲准备完婚之后,亲自下厨烤制了很多火腿,她不相信别的厨子。诺德人在婚礼上赠送可口的食物一直是一个习惯。诺德女人用最肥厚、香气最浓郁的草叶包裹好了几个火腿,然后慢慢的烤制。

诺德女人在白鸽谷烤肉的时候,彼安文老爹就坐在一边,诺德女人说:“少爷终于要结婚了,听说女方家是南方一个军人家的,但愿不要有危险,以后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好了,可别有什么乱子。对了,这些火腿是哪里买来的?”

“上次在苏诺买的,都是上好的帕拉汶火腿。那些猪我都看过,很健康。”

“就是肉嫌肥,咬起来怕是不好吃。我在北海的时候,猪都是赶出去自己找草吃的,一年长不了多少肉,但是那肉又结实又好吃。小吉尔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他结婚的时候,不知道谁给他烤火腿”。诺德女人说起吉尔的时候总是有些伤感,这个儿子让她一直难以释怀。

“一个人一个命,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老彼安文最近迷上了一种从萨兰德传来的东西,烟叶。最开始的时候,看见老彼安文从嘴里吐出一大口厌恶,诺德女人就会惊奇的瞪大眼睛,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干活的时候老彼安文坐在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烟。

“这次我去南边,你这边忙得过来吗?”

“没事儿,吉尔的两个弟弟虽然没有他那么能独当一面,但是帮衬我没有问题,你们去吧。去了就说我祝少爷新婚快乐”。老彼安文把烟锅在自己的靴子上敲了敲,吐了一口浓痰,然后走出门去了。

不久,祖父祖母就带着十多个仆人去了苏诺。在苏诺城会和了税务官一家,随后便一起南下了。在官道上时常能看见调度的士兵或者补给队,这些士兵知道了这一家人的身份之后,都欢呼着祝福着他们。

一股新生的勇气正在唤醒这个帝国,一股昂扬向上的热情充斥着每个臣民的心。

从乌克斯豪尔省度过蓝水河,就进入了罗多克的维鲁加省,在这里,现在还能看见过去的战场,偶尔一些牧童还能捡到箭簇和铁片,这是多年之前的战争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随着热闹的队伍一路走过,这些悲伤的回忆也将化成风中的歌、远山的云,渐渐的淡出人们的脑海。

进入多年未见的维鲁加,盛装下的城市让父亲大吃一惊,与之相比起来,自己的一行队伍一点都不起眼。城市在欢闹之中等待着最高潮的到来,祖父看见各处彩旗高高的飘扬。一路上,祖父在马车中向税务官和苏米姐妹讲解着维鲁加的风土人情,祖父说维鲁加盛产橘子,每年收获橘子的时候,整个城市就会弥漫在一股橘子馥郁芬芳的气息里。

石板路、旧回廊、老酒店、广告牌,每一个东西背后都有一段祖父少时的故事。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祖父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赤着脚在罗多克大大小小的城市街头游荡,等待着工作,等待着面包。

在欢声笑语里面,祖父把税务官夫妇送到了苏诺省省长下榻的旅店与他们会和。安顿好了税务官之后,祖父祖母就驱车前往了将军家的宅邸。

在将军家的门口,祖父看见了加西亚将军、艾德琳以及穿着帅气礼服的父亲。

维鲁加城街头巷尾都开始热烈的谈论着加西亚将军的亲家已经到达,人们相信,婚礼不久就要开始了。

此时最忙的有两批人,第一就是将军府邸的仆人,他们必须熟悉每一个客人和婚礼上的每一个流程;另一批人就是曾经价值500个第纳尔的苏诺省长带来的那个话剧团了。每一天,这个话剧团都要排练一到两遍《伟大爱情》,罗多克方面配合积极,专门选派了四十多个小孩子扮成羊,力求让剧目中的每一个场景都能够得到充分的体现。

霍巴爵爷扮演恶棍萨贝尔,这个角色霍巴爵爷很喜欢,霍巴爵爷在接受罗多克文化部门官员接见时说,“这个角色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你们看,不管是从开始的听墙根还是到后来的欺男霸女,萨贝尔这个形象总是充满了一种跃动的气质。而到最后,萨贝尔与哥布林决斗,又显出了其自身的局限性,不能结合实际,硬要与身为主角的哥布林决斗,这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其最后悲剧的结局。我第一次读这个剧本的时候,眼睛不禁湿润了,特别是最后两个豪杰双双决斗生死,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咩咩的羊叫声,那种凄清,那种孤独,那种不拘世俗的轻盈,总会让我忍不住想起一些小城旧事。。。”

后来罗多克人印发宣传册子里面简单的概括为:“北国著名演员霍巴爵爷希望两国永远和平相处,并且号召艺人为前线捐款”。

每天哥布林都会叫醒苏歌儿,然后带着她在城中游荡,下午的时候则一起回到剧场里面排练。哥布林发现了,这段时间苏歌儿显得有些沉闷,经常在他说话的时候分神他顾。哥布林以为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排练让苏歌儿太辛苦了,于是跟霍巴爵爷申请把排练的频率降低,“反正剧情早就烂熟于心了”。

霍巴爵爷每天都要去公使馆里面接见自己的戏迷,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这个要求。

苏歌儿自始至终没有去见我父亲一面,只是在婚礼的前三天给我父亲送去了一封信,那封信被父亲忽略了,很多年里一直放在父亲的箱底无人问津。

马瑞恩和他的同事接到了加西亚将军的邀请,这些人都很乐意前往婚礼现场。但是小葵突然生了病,马瑞恩走不开。不过对于我父亲的婚礼,马瑞恩却觉得他必须前往,所以他打听清楚了婚礼举行的具体日期,准备在婚礼当天前往祝福新人,等仪式一结束就返回家中。

马瑞恩家里面住进了一个客人,爱德华。

在萨兰德出现内乱之中,罗多克手中掌握的部分俘虏的身份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亦敌亦友。有些萨兰德人在得知了自己家人已经在政变中离散之后,无奈加入了罗多克的情报部门。不过爱德华不属于此列,他的主人似乎与二王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的上司阿迪勒将军却明确的表示了效忠大王子。爱德华现在的处境尴尬,但是对于罗多克人来说,爱德华这种人却弥足珍贵。如果现在培养出了这种官员的亲罗多克情节,日后萨兰德国内稳定之后,这些人回国就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政治回报。

在马瑞恩的申请下,爱德华被调到了他的身边,负责一些沟通、翻译上的事务。有很多被俘的萨兰德人和库吉特人不懂罗多克语,此时掌握了多门语言的爱德华的优势就表现出来了,他能用萨兰德话去和一个萨兰德铸炮师交流技术,也能用库吉特语去打听草原上的畜牧情况。

这些第一手材料被罗多克情报部门视为珍宝,但是罗多克人有一个疑问,为何爱德华会如此配合?正因为这个疑问,对爱德华的试探一直没有间断过。直到将军的婚礼来到的一天,人们才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眉目。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展示罗多克人对俘虏军官的优待,很多被俘官员都受邀去参加将军的婚礼,其中就包括爱德华。但是爱德华却拒绝了这次邀请,理由很简单,小葵病了,他要留下来照顾她。

罗多克人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有的时候,爱情真的是超越国界的啊。

这些天里面,在维鲁加的大街上,你经常能看见一个东方人被一个家伙缠的不胜其烦。那是尤和哥布林。哥布林在闲暇之余就忍不住去找尤询问他在鼓捣什么。尤买来了一堆瓶瓶罐罐,一架天平,还有很多图纸以及乱七八糟的药物。弄到了这些东西之后,尤就会把自己锁在一个后院仓库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哥布林总是趴在仓库的门板上想听出什么名堂来,偶尔传来的爆鸣声让哥布林的心变得极度兴奋。

“这个东方佬,难道是发明了点金术,不想让我知道?”

哥布林首先买来了很多的蒜味食物,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口的东西,他想用这些交换尤的秘密,结果被尤用火钳赶跑了;第二次,哥布林买来了两匹上好的东方丝绸,想来继续上次的生意,尤拿走了丝绸,表示了感谢,然后又用火钳把哥布林赶跑了;不久,哥布林再一次敲响了尤的门,一脸晦气的尤终于受不了连续的敲门声,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一开门,不禁瞪大了嘴巴:哥布林招来了整个剧团的人。

哥布林威胁说,如果不让他进去一看究竟,以后剧团就在仓库门口的空地上排练,吵得尤坐不了试验。尤觉得这次火钳解决不了问题了,干脆闭门不出。

尤的苦难开始了,他很好奇为什么一天到晚都有羊叫声,好在这些东西并不能有效的妨碍尤继续进行试验。

直到婚礼前两天的晚上,苏歌儿已经回酒店了,哥布林还带着一大群人在那里排练。突然,一脸傲然的尤走了出来,哥布林跳了起来:“哈!你到底让不让我进?我可是不会轻易的放弃的!别用你的火钳了”,哥布林把一个借来的头盔戴在了头上,“来吧,我不会再被你撵跑了!”

尤鄙视的看了哥布林一眼,又看了一眼,“哼,我乃东方贵胄,岂是受你们威胁的!给你们一刻钟,从这里给我走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剧团里有人不愿意横生枝节,毕竟这里是加西亚将军的官邸。有些姑娘劝说哥布林离开,但是哥布林铁了心要看尤的稀罕物,坚决不走。一些剧团的人只得自顾走了,不过有一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听了尤的话,心中都有些不服,纷纷嚷嚷着让尤就范。

尤看见该走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群硬骨头之后,脸上的轻蔑变成了恶意的微笑,“你们自己选的```”

说着尤转身回了仓库,看见尤的动作,哥布林和周围的一群人如临大敌,每个人都找了一个头盔戴上。大家紧张兮兮的等着尤拿着火钳冲出来,但是却听见了吱吱咯咯的声音,随着声音的逼近,紧张气氛到了最高点。

直到尤完全走了出来,哥布林意中人的表情都变成了“咦?”

尤推了一架普普通通的小车出来,车上放了一些铁管类的东西,看起来非常无害。

“喂!你在干什么?!”

尤拿着一枝小小的火把,带着邪恶的微笑,“再见,朋友”。

哥布林等人不明所以,在那里僵持着,过了很久,也不见动静。只看见尤拿着小火把一阵吹,手忙脚乱的一顿摆弄,最后才有些羞愧的说,“不好意思,火灭了,你们在这里等会”。

不久,尤又出来了,这个时候哥布林等人已经放松下来,大家以为是尤故弄玄虚。一群人正在哥布林的带领下嘲笑着尤。突然,人们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五颜六色的彗星一样的火焰四下飞舞,打着漂亮轻盈的曲线,迸发出夺目的光彩,这些漂亮的玩意带着浓烈的气息四下飞舞,爆炸在耳边发出巨大的轰鸣,有些还点燃了哥布林身上的衣裳,

哥布林震惊了,周围的人已经抱头鼠窜。

不久,正在和祖父聊天的加西亚接到了仆人的报告,“将军阁下,刚才后院传来的巨大的响声,持续了一分钟。然后我们看见哥布林先生浑身都是火,带着一帮身上烧的破破烂烂的艺人到处乱窜。”

“哥布林那家伙```哼,什么时候了,居然在我家里胡闹,他现在那里去了?”

“不知道,将军,哥布林喊着‘魔鬼来了,魔鬼来了’,手脚并用爬上了院墙,跳到街上去了”。

第二天,苏歌儿在被子里面看见了瑟瑟发抖的哥布林,“怎么了,亲爱的?”

哥布林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苏歌儿听后发出了近来少有的大笑,笑出了眼泪,“那个叫烟火,是东方人发明的奇妙玩意儿,我听人说过的,我还以为这东西只是传说呢,照你的说法,我真想亲眼去看看了”,说到这里,苏歌儿眉头一皱,心里嘀咕道,“加西亚府上有人已经掌握了这个么?”

除了哥布林在将军府外半裸着上身狂奔造成了一些不好的风评外,婚礼之前一切太平。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从中午起,父亲就和艾德琳呆在房内,说着些关于过去,关于未来的话。每一秒都是幸福的。在一个唱诗班的歌唱中,下午的婚礼开始了,艾德琳被她的小女仆领走了。

在一系列的礼节里面,父亲依次亲吻了所有来此的亲人们。

西撒和一群海军军官四处搭讪着参加婚礼的年轻女子,不过西撒总是觉得这些姑娘比不上海外的某位佳人。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父亲才终于拉起了艾德琳的手,院子里面已经点亮了几百盏灯,把院落照亮如同白昼。乐队一直在演奏着,人声鼎沸。在加西亚府邸周围,仆人们准备了可以招待一千多客人的席地宴会,免费的提供食物饮料。

院内的客人在仆人们的指引下聚集到了一条扑满了鲜花的小径上,父亲牵着艾德琳的手走过了一个鲜花拱门,向前走去。父亲看见了祖母淡淡的微笑;看见了西撒被女伴纠缠时无奈的表情;看见了诺德女人默默的抹着眼泪;马瑞恩则在一边询问着仆人时间。

在他们周围,还有一脸疲倦的头发烧焦的哥布林以及表情恬淡的苏歌儿,父亲看见蓝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萨贝尔正在和霍巴爵爷争论着什么,萨贝尔指责霍巴爵爷根本不懂‘萨贝尔’这个角色;最后是站在祖父身边的加西亚将军,双方家长满含着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暮色四合,父亲和艾德琳相拥于众人之中,在牧师的引导之下完成了誓词。

这个时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铭记一生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天空,突然明亮起来!

最早是几丝若有若无的亮点鸣叫着飞上了天空,就在人们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时候,天空开出了夺目的花朵,如同夜幕被彩虹撕开了缺口。

流光溢彩,不断有各色火焰升上天空,在人群的惊叹声中把天空装扮一新。这是人们在梦里面都没有出现过的模样。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宴会中的客人都禁不住被这中奇妙的东西吸引住,只有哥布林一个人表情有些哀怨,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美,但是真的亲密接触一番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宴会之后,啧啧称奇的人们观赏了由哥布林带来的《伟大爱情》,由于之前烟花给人们的印象太深,以至于这种深刻的剧目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哥布林很失望,霍巴爵爷倒是很看得开,“人生如戏,如同刚才烟花,不必太过在意”。

第二天仆人们报告,在放烟花的时候,食客吓得跑掉了大半,早上一看地上全是脚印,全部脚尖冲外。经过仆人们的劝说,人们才陆陆续续的回来,加西亚府邸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热闹,宴会整整持续了一周。

这一年,战争还在继续,但是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的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父亲终于结婚了,再过些时间,我就会在一个冰冷的冬天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回到了白鸽谷。

整个大陆都在被时间推向前面,人们的命运沿着不同的轨迹奔向着未知的方向。

就在父亲婚后几个月后,他结婚的消息传到了北海。

北海,一个酒馆里面,人们热烈的讨论着那场南国的奢华婚礼。

一个戴着斗篷的人默默的听着,最后,在人们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这个人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酒馆。北方入冬早,现在已经有细碎的雪花漫天飞舞了。

这个人脱下了斗篷,一任雪花落在自己的头上,回想着刚才人们说的幸运的阿卡迪奥小子,这个人露出了少许的微笑。

接着,这个人慢慢的走着,走过了街角,最后消失在了风雪里。

第一章 工匠

时间回溯几年,那时天气正在变冷。

当父亲正在温暖的大学里面思考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时,在北海,吉尔正在思考着一个最严肃的问题:下一顿吃什么。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道一个饥饿的人的绝望。

萧瑟而贫穷的北海不比富裕的中土平原,在斯瓦迪亚的时候,乞丐们总是能在饥饿时得到帮助,在冬天的时候也有专门的机构帮助无家可归的人度过严冬,当然,作为回报这些人需要在开春之后做些工补偿。

但是在北海,你却不能奢求有这种事情,如果冬天来临的时候你没有食物,那么你的下场将极其可悲。很多沼泽地的滩涂里都有一群被北海居民称之为‘鬼民’的流浪者,这些人在天气温暖的时候种植一些亚麻,然后换回一些破衣烂衫,平时,他们就靠一些小鱼或者灌木丛的小动物卫生,这些人面黄肌瘦,腹部水肿。诺德人虽然极度的缺乏劳力,但是这些人却没有人敢于任用,绝大多数盗贼和土匪都来自于这些地方。有人曾好心收留过一两个沼泽居民,结果几周之后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带来了同伙把主人家中洗劫一空。从此之后,就灭有人行善举了。

吉尔在越来越寒冷的天气里面等待着机会。

有很多次,吉尔都在饥饿和寒冷中醒来。有的时候,吉尔真的很想回南方去或者一死了之。不过每一次快要放弃的时候,吉尔都会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在吉尔的脑海里对着他微笑,顷刻间就把吉尔的颓废和绝望一扫而空。

那些日子北海潮湿而寒冷,吉尔躲在桥洞里面瑟瑟发抖。

一个农夫帮助了穷困潦倒的吉尔,吉尔终于能够坦然的面对别人的嘲笑和好意的时候,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而睿智了。吉尔是个聪明人,祖父早就发现了吉尔在智力上极其优秀,这不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式的赞美,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评价。

吉尔的心开始变得坚韧起来,如同北海人的百炼钢一样,经过反复的挫折和击打,剩下的都是最坚固的东西。

但是不论怎么变化,不论吉尔变得多么的潦倒落魄、胡子拉碴,吉尔心中的那抹柔和的月光始终被他埋藏在心底,吉尔永远不会放弃她。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吉尔一直思考着自己的生存问题。直到有一天诺德王决定新建港口,这些工程极大的刺激了北海地区对工匠和劳力的需求。这种需求成就了吉尔,在各地流浪了许久之后,吉尔终于找到了机会。吉尔在一群工匠的簇拥下找到了工头。

要被工头们选中,需要有两种能力:要么是有结实的身体,要么有漂亮的手艺。

当吉尔找到了工头,说自己愿意去北海做工的时候,那个工头满是怀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吉尔,最后看着吉尔的腿,摇着头露出了表示‘无能为力’的微笑。

正当这个人要喊出‘下一个’的时候,吉尔走到了一边,抄起了放在那里的一柄锯子,随后就开始钜了起来。

工头的一个手下叫道,“喂,你这家伙,不要钜坏了木料”。

工头拍了拍手下的肩膀:“看看他的能耐”。

一些木工好奇的走过来看了看,发现吉尔连基本的横平竖直的准横都没有遵守,甚至有一些地方完全弄成了弧形,这些木工以为遇上了新手,彼此相望,会心一笑,他们觉得吉尔就是一个想来混吃骗喝的家伙。

一个小时之后,工头桌子前面围着的一群人已经散去,吉尔也成功的把一块木料切割成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轻人,回去吧,多拉两年锯再来,我认识一个看林人,你去找他吧”,工头准备收摊走人了。

这个时候,吉尔嘀嘀咕咕的开始把这些工件归拢起来,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工头的话。

在工头有些恼火的目光下,吉尔开始把这些东西拼装起来。

《把森林变成你的第纳尔》第一章引言:‘我们要明确一点,没有钉子的家具,才是最上等的家具```”

几个小榫头,一个楔子,几个完美吻合的有弧度的部件,工头的面前出现了一架集合了古典风格和力学原理的小桌子,与这桌子相比,工头用了几天的旧桌子简直就是一推垃圾。

那块木料价值两个第纳尔,现在据保守估计,价格翻了十倍,如果打磨一遍,上好清漆,价格还能上涨不少。

工头吹了下口哨,踢翻了自己的那张小木桌。

然后,吉尔在一张刚出产的小木桌上面签上了一份用工合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大面包和三十个铜币。

吉尔用铜币买了两罐劣质烧酒和一袋青豆,去了那位农夫的家中。

负责招募民夫的小吏看见吉尔的花销如此的奢侈,不禁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不然不会拿着仅有的钱就跑去买酒的。小吏却没有干涉吉尔,反正这是个瘸子,跑不了的,等到开拔的命令下来,不论这个人找什么理由,都把这个人带到北海再说。

那个帮助了吉尔的农夫正坐在家中发愁,他的老婆不久前回娘家去了。吉尔的到来并没有为这个倒霉的男人带来多少活力,听说了吉尔的话,这个农夫勉强的露出了微笑:“祝你好运!我听说在工地上,总会有人雇一些‘鬼民’来做苦力,小心他们,那些人是最可怕的魔鬼,小心你的钱财和食物,一不留神,他们就会像吸血鬼吸血一样把这些东西席卷一空的”。

吉尔用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和这个农夫简单的吃了一顿,然后在农夫家睡了一觉。

那天晚上吉尔和农夫睡在了一起,吉尔不止一次的提醒喝醉的农夫道:“你的手怎么又伸过来了,我说了,我不是你老婆```哦喂,哦喂,我说```”

第二天吉尔一早就走了,什么都忘了的农夫也不知道吉尔为什么要走的这么坚决。在吉尔走之前农夫让吉尔穿走自己仅有的一双鞋。吉尔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农夫一再的要求,吉尔也不再做过多的推辞,穿上农夫鞋就走了。吉尔把自己的鞋挂在了脖子上,现在他有两双鞋换着用了,应该可以走到北海了吧。

农夫赤着脚在家里发呆。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了响动,他透过自家满是破洞的墙,看见了自己的老婆挽着一筐燕麦提着两只鸡嘟嘟囔囔的回来了。

农夫大喜,赤着脚就跑出去抱起了自己的老婆,在她的脸上叭叭的亲了两口。

农夫的老婆也很开心并且很感动:“对不起,我一时气急了就走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的爱我。你看看你,为了出来接我,连鞋就顾不上穿了```”

“呃```那个,我把鞋送给那个瘸腿的可怜人了``````诶?!别走啊!亲爱的,才回来呢!别走啊```”。

吉尔这个时候已经回到了小镇上,一些国王的使者告诉这些人,回去收拾一下行装,第二天启程北上。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去,吉尔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回去吧”,工头记得这个手艺精湛的家伙,“呵呵,听说你一拿到钱就跑去买酒了?去了工地上可别醉酒闹事啊,那些人很多都是士兵和‘鬼民’,喝点酒闹起来可就出事儿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你生活不方便,我以后会特意关照你的”。

“不用收拾了,我什么都没有,我的全部就在这里,如果你们明天才走,我也只能留在这里到明天”。

工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的落魄,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

“你跟我走吧”。工头带走了吉尔。

从这一天起,吉尔正式进入了诺德人的社会体系。从一个工匠起,吉尔的路还有很长。

工头给吉尔买了一身新衣服和腰带,然后给他置办了一些布料让吉尔自己找人裁去,当工头要把吉尔脚下破破烂烂的鞋子换掉的时候,吉尔拒绝了。

“这双鞋我不能丢”。

工头没有理会这个工匠怪异的举动,“随你便吧,反正你身上的东西你以后挣了钱就还我吧,现在你少花一点,以后还的也少”。

吉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东西,“谢谢你,身上的东西”,吉尔想了想,“我会十倍还你”。

工头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这个看起来不言不语的小子,通过这个小子的气质和手艺来看,他是一个能够兑现诺言的人。现在工头非常好奇的是吉尔的腿,工头凭借多年的经验推测,这个小子背后应该藏着什么事情。

“好!”,工头为吉尔欢呼了一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你叫吉尔是吧?”

“是的”。

“呵呵,你的氏族是哪一支?”

“我的父亲不是诺德人,我只知道我母亲是来自维赞高地的吉尔部落”。

“唔```咱的陛下也是从维赞吉尔部落走出来的小领主,那个时候陛下还只是一个每天与鱼贩子和偷猎者打交道的小贵族,但是几十年后却能坐拥北海全境,加冕为帝王。只要努力,人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报负。呵呵,跟你说的多了,只是因为我觉得你挺特殊的,希望你以后的表现能够对得起你今天的诺言”。

吉尔没有说话,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记得一首自己族人的萨迦,是我妈妈教我的,我不会吟唱,叫做《吉尔萨迦》。我的族人是把信用放在正义之上的,一旦我答应了一件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

“《吉尔萨迦》?”

吉尔不会吟唱,只能背诵了起来

“雪片落上岩石,诸神死于黄昏,爱人不知何在```”

吉尔还不会像诺德人那样内敛而浑厚的吟唱,只是慢慢的诉说着```

工头在心中想起了一件事情,在几年前,当自己参加诺德王出席的一次宴会时,诺德王似乎也唱过这首《吉尔萨迦》。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哟```真的只是一个小工匠么```”

第二章 磨刀石

一个月后,吉尔看见了海。

那是入夜之后的事情。连夜的赶路,吉尔一行人终于登上了一个悬崖。北海的月光冷冷在天空中注视着这一行人,月亮看起来极低极大,触手可及。

北海的风撩动着吉尔的斗篷,吉尔的脸隐藏在斗篷下面,人们看不清他的表情。

洁白的月光,干净而发紫的天空,骡车轮子枯燥的响声。

整个世界沉默着,终于,吉尔看见了海。

银亮的大海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潮水涌动,远远的传来细微的轰鸣声。

拉开斗篷,吉尔眯了眯眼睛,看海。

草原上有一首诗歌,“逃吧,逃去北海,在那里,人们驾驭着小船,如同草原人骑着白马;逃吧,逃去北海,只带着你的爱人,谁都不知道你们在那里。”

这就是北海吗?

粼粼波光由远及近,滩头上出现了吉尔此行的终点:工匠营地。

营地里面有几十点篝火,若隐若现的勾勒出了营地的模样,在海滩的尽头,有一条黑漆漆的线,像是一堵墙的模样,吉尔猜想那些东西就是已经修筑一半的码头吧。

工头开始嚷嚷着叫醒周围的人准备进营地了,往前走是一个下坡,人不能坐在骡车上,得自己走下去。吉尔在一片忙碌里面跳下了骡车,他最后一次看了看前面的大海。

“如果有一天”,吉尔想着,“她能和我一起看见海该多好啊”。

吉尔顺从的跟着一大帮人走了下去,看起来不远的距离,让吉尔一行人一直走到了黎明。在天亮的时候,一行人才抵达了营地。这个时候,东方海平线的方向已经露出了乳白色亮光。

工头带着自己的人一路穿过肮脏的营地,地上泥泞不堪。周围除了一些看起来很结实的毡子帐篷之外,还有一些简单的木头棚子。那些棚子里面有一些浑身是泥的人,有些人被新来的工匠惊动,透过栅栏亏看着。

工头正在指引着自己的人继续走,看见了吉尔张望的目光,于是走了过来:“他们是沼泽人,也可以叫他们‘鬼民’”,工头指了指这些人,“他们什么都不懂,没有技术,不会认字,连做饭都不会。他们只会卖力气,给他们吃的,他们就能一直干活,干到死或者工程结束。”

“他们是哪里来的?”,吉尔问。

“有些是因为盗窃被抓住的,有些则是他们村寨长老卖来的。看见那些小孩了吗?只要三壶油和一捆粗布,他们的族长就能把他们一脚踢出村子。别看了,我们走吧”。

吉尔最后一次的看了看这些人,吉尔终于找到了情况比自己还要糟糕的人了,他摇了摇头,向前走去。吉尔感觉到了目光,他回头看去,看见了一个很瘦的小男孩正在透过一个豁口看着自己。

这个小男孩目光锐利,吉尔不禁心中一惊,正准备再看的时候,一个女人把这个小男孩拉走了。

吉尔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个地方真是自己见过的最肮脏的地方,这让吉尔多少有一些沮丧。在吉尔的脑海里面,北海盛宴式的建筑高潮应该伴随着干净的营地、快活的工匠、丰富的食物、浩大的工程,但是目前看来,除了最后一项外,别的这里都不具备。

不过无所谓了,能吃饱饭,对吉尔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作为一个工匠,吉尔对自己的手艺有绝对的信心,但是这个陌生的国度还是让吉尔的心有些黯淡。

吉尔贝带到了一间大屋子。一个老头一边咳嗽着一边往一个炉子塞进新的柴禾。屋子里面充满了一股怪味,不过很温暖。老头子见到了工头,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然后搓了搓他满是灰尘的手,弓着腰走了出去。

“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工头把自己肩膀上的一捆包袱丢了下来,“你们自己找地方睡吧,下午三点的时候我来找你们,给你们分活干”。

工匠们纷纷的抢夺靠近炉膛的地方打地铺,吉尔默默的站在一边,等众人都分配完毕之后,吉尔才在一个角落里面铺下了自己的被褥。吉尔很累了,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一躺下,吉尔就感觉自己在舒服的下沉,整个身子都在随之下坠,渐渐的,吉尔的意识模糊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吉尔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吉尔睁开眼来,迷迷糊糊的看见一群人堵在门口上。早上的那个老头带了个男孩把搬来了两个大桶,开饭了。吉尔凑了过去,发现是一些煮的看不出来材料的粥糊。没有碗,也没有汤勺,工匠们有些自备了餐具,有些就直接用自己的小皮帽去舀粥。温暖的香气撩拨着吉尔空荡荡的胃,吉尔四下的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利用,他拧着自己的手指,尴尬的左顾右盼。

吉尔乞讨的时候就知道一句话,“乞丐怕稀粥”,因为别人愿意给,你却没有办法拿。

有一次吉尔上门乞讨的时候,一个表情阴狠的女人把一碗粥泼到了泥地上,让吉尔随意吃。吉尔愣愣的看着那个女人,没有跪下来吃,周围的乞丐见机走了过来,指着地上的粥说,“可以吗?”

吉尔当时饿极了,但没有阻止这些乞丐,乞丐们就在吉尔面前趴在地上开始喝起来。在那次经历之后,吉尔没想到自己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正在吉尔四顾无措的时候,一个大螺壳被伸到了吉尔面前。吉尔从拿着螺壳的黑漆漆的小手看上去,发现这是早上的那个男孩。吉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这个布满缺口的螺壳,加入了舀粥的人群。

吉尔的腿不方便,被人挤来挤去,等他到了桶边的时候,粥糊已经见底了。吉尔弓下腰,刮擦着桶壁上的粥,然后送到嘴里面,粘稠而温暖的感觉顺着吉尔的食管一路延伸到了他的胃里,食物让吉尔觉得安心。正在吉尔享受着自己可怜巴巴的食物时,吉尔一瞥看见了那个小男孩盯着自己的螺壳出神,不时的舔一舔嘴唇。

送到嘴边的一口粥停了下来,吉尔知道那眼神代表什么,他把手伸了过去,“饿了吧。”

男孩的眼睛亮起了光芒,张嘴去接。突然一只巴掌打了过来,把小男孩打翻在地,“混账东西,这是你吃的吗?”,工头出现在了吉尔的面前。

“我说你”,工头不满的转身对吉尔说,“他们这些人有自己的吃的就老实点吧。不知道他们是群喂不饱的鹰吗?这个小子平时手脚就不干净,你要是被他缠上,你以后就有的麻烦了。先顾好自己吧。”

工头说完,严厉的对老头交代了几句。老头子似乎挺喜欢这个小男孩,但是在上司面前却不敢说一句公道话,只是拉着小男孩向工头道歉,“孩子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吉尔愣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工头要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就是一口粥而已啊”

“一口粥?这些人每人都来一口,我们就都不用活了”,工头说,“听着,我这里可不是救济会,给你那么些行头也不是让你出去行善的。我还等着你还我呢,别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吉尔不再说话了,那个小男孩捂着自己的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是就是忍住不哭出来,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被老头拉走了。

工头开始给几个工匠分配任务了。

这些天伐木工们上山伐木,斧头锯子什么的耗损的特别厉害,伐木进度大大降低了。其实这种情况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但是新来的大人为了加快进度,早见成果,一再的催促工匠们加班加点的工作,很多的工具都已经磨钝或者满是缺口了。

工头把吉尔和其他工匠带进了一个作坊里,里面有旺旺的炉火和成排的铁毡,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工作了。进进出出的人正在把成捆的磨损工具背进来,丢在地上。

工头拉起了地上的一柄斧头,“卷边了”,说着,工头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已经失去威力的斧刃,“开始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谁修复的最多,谁就能当你们几个人的工长”。

看着堆积如山的废弃工具,十多个工匠立马挽起了袖子。当上工长肯定有不少好处的。

在作坊的边上有很多条磨刀石,这些石头都是从山里面采出来的,石质坚硬,表面粗糙。工匠们用两腿夹紧了这些石头,从一边的水槽里面舀出了水倒在磨刀石上,再用手把水摊平,用拿来的工具来回摩擦了几下试一试手感,随后就开始工作了。

作坊里面很快就出现了刺啦刺啦的磨刀声。

“有缺口要加铁的,去找风箱边的这几个师傅,他们会帮你们的忙,铁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就看你们谁的手快了。对了,每修复一件,你们就能得到一条面包干,如果某些人想拿去做善事,那也无所谓,自己看着办吧。”

工头说完就走了出去。

吉尔看了看周围已经迅速进入状态的工匠们,走到了那几个正在拉风箱的铁匠师傅边,“几位大哥,我是新来的。”

“恩”,有一个满头大汗,胡子茬泛青的铁匠沉默的点了点头,“要加铁补缺口么?”

“不是,我是想问问,这些磨刀石的石料还有吗?”

“不知道,这些是镇子上的人送来的,用完了就丢在后院,你去那里看看吧”。

吉尔表示了感谢,一瘸一拐的去了后院。

工头晚上检测了一下今天新人们的成果,一个管理员向工头报告了这些家伙们的成绩,“第一名,修复了11件;第二名,修复了8件```,其他的大多在5、6件左右,只有一个家伙一件都没有修复”。

“谁?”

“我看看”,管理员埋头翻了翻自己的记录,“哦,叫吉尔”。

“吉尔?一件都没修复?”

“恩,铁匠们说他根本没有呆在作坊里面,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去跑到后院去了”。

“去后院干吗?”

“找石头去了”。

“这个家伙想干什么?”

“我也想知道呢。他下午借了几根铁钎和锉刀,然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工头没说什么,这个吉尔做事怪异,早在征工的时候工头就见识过了。“你这次准备干什么呢?”,工头有些不解。

第二天,吉尔继续保持零记录。

工匠们在吉尔一脸疲劳的回到木屋时揶揄道:“石匠师傅来了”,人们爆发出了大笑。

没有成绩就换不来面包,吉尔只能靠每天的粥糊度日,眼见一两天就瘦下去了不少。一个工匠看见吉尔可怜,给了他两条面包干,吉尔吃了一条,把另一条垫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准备第二天饿了吃。

吉尔正在做两个石盘。

为了找到合适的石头,吉尔找了很长时间。选定之后,吉尔就用铁钎和锉刀开始加工这两块石头,日以继夜,这两块石头已经露出弧形的边缘,吉尔知道,就要成功了。

到了第四天,吉尔依旧交了白卷,他的面包干也只剩下半条了,万幸的是,吉尔的工作做完了,两个标准圆形的石盘正摆放在吉尔的脚边。吉尔一阵激动,他饿极了,累极了,掏出了面包条,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这个时候,吉尔又看见了那个前几天被打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坐在一堆木料前面发呆。

吉尔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欲望的想要吃下这小的可怜的面包,但是他还是强压下了疯狂的食欲,“喂!喂!”,吉尔招呼到,那个小男孩看见了吉尔,眼见四下没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吉尔微笑着递出了自己的面包。

小男孩表情有些担心,“我怕```怕打``”

“没事儿,就我在这,吃吧。”

小男孩终于笑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吃着那半条面包。在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时候,吉尔掐着自己的肚子,请小男孩帮自己找几块木料过来,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听着。吉尔一说完,小男孩抹了把鼻涕,像兔子一样窜出去了。

不久,吉尔就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小男孩把这些东西堆在了吉尔面前,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小男孩帮着吉尔把这些东西组装起来。

两个石盘,搭在木架上,通过一个手摇柄转动,转动时可以飞快地打磨一件工件,不仅省力,而且效率提高了十多倍。

第五天晚上,工头照惯例听着的报告。

“昨天的第一名变成第二名了。不过他还是很棒,很有进步,他今天处理了16件工具。后面的人则和昨天做的差不多”。管理员说着,带着满是内涵的微笑。

“哦?第一名呢?”,工头知道,管理员故意卖关子就是等他问这个问题。

“56件”。

第三章 工长的改革

“你叫什么名字?”

工长吉尔躺在炉膛边上,舒服的把身体张开,嘴里咬着一根随手拔来的草。他的身边,那个小男孩正对付着满满的一篮子的面包干。这个时候小男孩已经吃的饱饱的了,但是这种痛快吃东西的机会对男孩来说可是不多见的,所以即使勉强,小男孩还是在努力把面包从喉咙里塞下去。吉尔怕他噎着,用新发的一个铁碗舀了半碗水递过去。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吉尔接着说。

“雷诺”,小男孩含混不清的说。

“哦,雷诺”,吉尔点了点头,“我听工头说起过你,你是沼泽上的人吗?”

“我妈妈是,但是我爸爸不是,我爸是别处来的。”

“哦,工头为什么不喜欢你?我看这周围的小孩子挺多的,但是他唯独一见你就烦,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爸爸。”

“哦?”

“我也不知道啦”,雷诺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把塞在食管里的几口食物咽下去,“我妈妈说我爸爸是个英雄,会骑马。很多年前爸爸去了妈妈的村子,后来就娶了她。妈妈说爸爸这种人一般都是犯了事儿才会逃到沼泽里面来,因为爸爸这种人从来只吃白面包,喝葡萄酒,但是在沼泽地里面只能吃鱼干,喝果子酸酒。”

“恩恩,你妈妈没有说别的?还有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别的了。我到这里是有一次族长跑到我家里来,说是有外面的大人来招工人了。我爸爸会打铁,他们让我爸爸跟着走,但是我爸爸说他要留在沼泽里面不能走。族长收了钱,一定让他走,然后就打起来了,那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我爸爸砍伤了几个人,我从来不知道我爸爸这么能打架。”

“然后呢?”

“他们人多,我爸爸打不过,被赶跑了。我和我妈妈就被带到这边来干活了。”

“你家是哪里的人?”

“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先生,我走了好多好多的路,被揍了很多次就到了这里了。”

“哦,我知道了。你吃点东西就回去吧,然后去告诉一下那边的几个师傅,让他们选好了磨刀石之后就照着我的那架机器的样子加工吧。”

“是的,先生”,雷诺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凉水,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先生,我能带回几块回去给我妈妈吃吗?”雷诺指了指篮子里的面包条。

“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吉尔闭上了眼睛,这几天指导工匠很辛苦,虽然工头对吉尔有求必应,但是为了讲解一些抽象的东西还是很费神费力的。

工头告诉吉尔,在工地上还有七个工头,每周发补贴的时候都是按着工作成果发放的。成绩最优秀的工头可以拿到900多个第纳尔,而最差劲的一组只能得到270个。工头告诉过吉尔,只要不是成绩最差,就能不亏本,不然的话就要自己贴钱。虽然诺德的物价比斯瓦迪亚便宜很多,但是一个工头只能赚这么点钱还是然吉尔没有料到,在斯瓦迪亚白鸽谷的时候,每个月的收入都是成千上万个第纳尔。

工头告诉吉尔,自己就是那个一个月拿900个第纳尔的工头之星。

吉尔怀疑的看着工头。

工头脸红了一下,嚷嚷道:“好吧,我一个月能拿600个第纳尔”

吉尔眨了眨眼睛。

工头在连续几次被吉尔戳穿之后终于承认:吉尔他们的工资都是从那可怜的270个第纳尔里面抠出来的。

“怎么回事?”吉尔好奇的问,“怎么这么惨?”

“没办法,我们这一组的人最少,几乎没有什么人,工匠奇缺。但是看场的大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有这样那样的劣势,他们就看你们这一组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月末结算成果,给你第纳尔。所以说,财大气粗的人可以赚到更多的钱,而资金不雄厚的人就会被排挤”,工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这么残酷。我开的工资少,所以留不下好工匠;没有好工匠,漂亮的活儿就做不出来;没活儿就没钱,你看看,这是个恶性循环”。

吉尔这个时候猜想工头来找自己是另有所图。

“我能做什么呢?”

“你的那个石轮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如果你这种小发明能多一些的话,我想我也许还能翻盘,不然的话我就只能退出这个工地了。但是我不甘心,你知道吗,等到码头建成了,这里就是商旅往来汇聚的地方,那就是不尽的机会和不尽的第纳尔。我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走的”。

吉尔皱了皱眉头,“先生,我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你没有必要把这些都告诉我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合格的商人,但是我知道,您的这些情况是属于商业机密的,如果我泄露了您一直亏本的消息,那么别人很可能横下心来把你挤出这里去。您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的。”

工头左右看了看,然后带上了门,“吉尔,这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的。我这是最后一搏了,我告诉你吧,去南边招募工匠是我最后一搏了,我把希望全部压在了你们身上了。现在我看出来了,我要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能帮我。只要能挤走一个和我情况差不多的工头,我的情况就会好得多。人太多了,钱不够分,挤走几个人,就好多了”。

吉尔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这个人,不然的话工头就会给自己找难堪的,被上司嫉恨的下场一般都很惨。

“好。我想看看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人,给我看看他们的名册好吗?”。

“可以”,得知了吉尔的合作态度之后,工头大喜。

工头让吉尔好好休息,然后走了出去。走出房门的时候,两个喝酒喝得脸通红的打手走了过来。工头大惊失色,赶紧招呼他们离开了房门口,到了一个荒废的仓库后面,“这个家伙已经答应帮我了,你们帮我看好他,一旦他敢和别的工头有什么来往就告诉我。还有,你们别在他面前晃悠,被他看见了不好。”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对工头露出了‘小事儿一桩’的微笑,同时他们伸出了手讨钱。工头有些不乐意的拿出了自己的钱包,捏出了几个钱币放在了打手的手心,突然又抓紧在自己的手里,“我不白给钱,你们最好盯紧点”,交代完毕,工头才最后恋恋不舍的把钱币丢了出去。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去了,工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就去找自己的人去了。

工头离开之后,雷诺悄悄的潜入了吉尔的房子。在那里,雷诺告诉了他刚刚躲在仓库里的时候听见工头说的话。

吉尔半信半疑:“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就造谣吧?”

“没有,绝对没有”,雷诺用手做了一个割自己脖子的动作,“说谎了就叫我去死。他叫了两个酒鬼盯着你,你要是跟别的工头碰面他们就要收拾你,不信的话你就多注意四下的看一看,你一定能看见他们的”。

雷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工头走了进来,看见雷诺在这里,工头愣了一下。这几天工头看出来了:这个吉尔挺喜欢这个小男孩的。虽然这个小男孩的父亲伤了工头的几个兄弟,让他很恼火,但是这个时候还用得上吉尔,所以工头假装的和雷诺亲密了一番,用胡子茬蹭雷诺的脸。雷诺用手推了半天,推开了工头,然后对着吉尔眨了眨眼睛,跑出房门去了。

“嘿嘿,机灵的小鬼头,以后给你留着玩吧。对了,你让我去把匠人的名单找来,我已经找到了,你看看吧”,工头从怀里面抽出来了一本泛黄的花名册,“喏,这个是他们的名单”。

吉尔简单的看了看,发现这个工头有四个工组,吉尔现在是其中一个工组的工长。每个工组都有二十多到三十多人,这些人的名字后面都注明了铁匠、木匠、细木匠、泥瓦匠、漆匠之类的职业说明。

吉尔简单的看了看,“每个组都是各种匠人都有吗?”

“恩,他们这些组各个都是独当一面的队伍。每个队伍里面都有全部工匠,不管他们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应付自如”。

吉尔提出要去看看这些人是怎么工作的,工头让吉尔随时去几个作坊里面就行。吉尔提议现在就去,他担心工头因为要面子会去让手下全力赶工,造成虚假的高效。吉尔想看的就是在平时,这些工队是怎么工作的。

工头领着吉尔去了一个木工房,里面的几个木匠正在加工几段木料,木工房的地面挖了三条作业坑,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打磨木板,光亮的刨花落得到处都是。一个木匠见到工头视察,笑嘻嘻的靠拢了过来,工头让他跟吉尔谈谈。

吉尔问这些人加工木料是什么速度,木匠说,“职业出生的木匠一天可以加工六块,别的人两三块吧,做熟了能多点,不过终究是赶不上职业的”。

吉尔又问了问别的问题。这个木匠是这个小组的工长,这个时候对吉尔的来历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在几天前这个家伙凭借一架稀奇古怪的机器做了工长。这个木匠已经是老油子了,回答问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老惦记着去跟工头套套近乎。

吉尔察觉出来了,也就不再多说了,微微一笑,就对工头说可以去别的地方了。剩下的两个工组一个在加工铁钉,一个在绞绳索。这些地方都和木工房一样,本来就是铁匠或者绳索工的人干的得心应手,业余的只能勉强跟上,差不多算是做学徒。

吉尔花了两个小时看完了工头的全部家当,然后说可以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吉尔左右的看了看,果然在一堆砖头后面看见了两个面容暴戾的家伙,这两个人不时的看吉尔一眼,发现了吉尔的目光后,他们找了个机会溜走了。

吉尔咬了咬嘴唇,停下了脚步。工头从后面跟了上来,“怎么了?”

“没事儿,继续走吧。回去我跟您说说我的看法吧”。

工头和吉尔聊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各个工组收到了工头消息,“工组工长不变,所有的木匠、细木匠、漆匠归于一组;铁匠、制甲师、造斧匠归于一组````”

原有的四个组现在变成了六个组,每个组都不再是过去的那种万金油式的组合队伍,转而都变成了只有一种匠人或者一两种匠人的队伍。

这种改组造成了轩然大波,各个工长一致的反对进行改组。这种改组一旦执行就会让这些工长的利益大受损失,他们是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的。在听说了这个计划是吉尔策划的时候,这些人纷纷威胁工头,“要么他走,要么我们走”。

工头这个时候决心也受了影响,“要不要这样吧,我让他们每个人给你调点人过来,然后你先用这些人试一试?等出成果了我再去劝劝他们”。

“先生。”

“恩?”

“你依然想每月辛辛苦苦的工作,结果最后只赚270个第纳尔吗?”

“``````”。

工长们等着工头的妥协。正当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商量着怎么演一出寻死觅活的委屈戏的时候,工头派人过来通知这些人:“分组马上开始,如果不想干的话,找工头结三个月的工钱回家吧”。

对于重新分组,工匠们倒没有什么意见,不满的只是原来的工长和他们的几个亲信。新被提成了工头的人威信不足,只得向吉尔考虑,希望结盟。

由于工头的绝对支持,吉尔的分组很快就完成了。

在一片怀疑声之中,铁匠们一锤子又一锤子击打着手中的工件,而不再像过去那样生疏的打磨着木板;绳索工像是魔法一样的从上一个人手里面接过绳结,快速的绞好之后又递给下一个人涂上清漆;木匠的刨花还没有落地就被人接走,这些刨花被碾碎之后浇上清胶就成了最好的粘合剂。

工头在不安之中关注着自己队伍的成绩。

一个月后,这支万年垫底的队伍在所有的项目上都完成了增长,最多的精木料更是增产了几乎一倍。

这个月的月底,工地的会计反复的核对着数据,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并不止一次的抬头审视对面这个工头。

最后,会计终于发现账务没有出错,只得把一个装满了第纳尔的钱包递了过去。

这个钱包过去只装270个第纳尔,现在却一下子装了600多个。

“还真是有些装不下啊”,工头一脸微醺的表情飘走了。

第四章 小镇之行

工头告诉吉尔,他准备去镇子上买点东西。

每一周工头都会去镇子上,把自己的钱寄存在几个信誉好的商户里面,然后再采购一些工地上没有的东西回来。一般食物都是直接买的工地仓库中的,这些粮食虽然比亲自去外面买要贵一些,但是量足而且方便,工头便不愿意为了十几个第纳尔而反复计较了。

这次工头非常的开心,吉尔的办法收效显著,短短一个月内就让自己的工匠焕然一新。工头给吉尔奖励了70个第纳尔,这种数额的奖金是别的工匠不曾想象过的,这可以在镇子上雇一个正经家的女仆或者买匹托马了。当然,如果知道行情的话,这些钱可以在一些地下人市上买一些孤儿的。吉尔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十倍奉还了工头买给自己的行头,钱不多,但是工头非常欣赏吉尔的这种守信。

吉尔说自己也想去镇子上转一转,工头想了想同意了。平常工匠是不允许随便出入工地的,但是吉尔这次立了功,也就特别对待了。

工头还告诉吉尔:“在镇子上有一些娘们很够味,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吉尔知道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连连摇头拒绝。工头没有多劝,他认为只要到了镇子上,然后灌吉尔几杯酒就什么都好办了。

工头自己在镇子上也有一个情妇。工头每个月都会给这个女人一笔钱,让她租一间旅馆的房间住下。偶尔工头接到了工程,忙得没有时间去镇子上调剂生活的时候,工头就会派人去把女人接到工地上住几天。女人每次到工地上来的时候,工头就会发现自己工匠的工作效率下降的厉害:他们每天进作坊工作的时候都显得精疲力竭的。

对这种情况工头很惊奇,有一天晚上悄悄的下了床想去一看究竟,结果一开门发现墙根下面黑压压一片黑魁魁的脑袋:工匠们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工头大怒,抽下皮带就开始揍人,第二天工头就忍痛把自己的情妇送回了镇子上。这之后,工匠们的工作效率便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有时候长夜漫漫,工头寂寞之余只能克制再克制,他知道事业为重,不能儿女情长的把情妇接来,不然工匠们晚上又会跑来听墙根的,赶都赶不走。

为了保持产量,工头过上了苦行僧式的生活,每个月都硬撑到最后两天再去镇子上。每个月的最后几天,工匠们都不敢接受工头的单独召见,担心横遭不测。等工头从镇子上喜气洋洋的回来时,工匠们就都送了一口气,又重新拿开始了一个月的幸福生活。

这一天,当吉尔跟着工头去镇子上的时候,所有的工匠都眉头紧锁的来送行,等吉尔跨上车的时候,这些工匠脸上都隐隐的露出了悲壮的神色跟吉尔握了握手。

吉尔有些不明所以,笑了笑就跟着工头一起坐上了去小镇的马车。走之前,吉尔交代了几个工长的工作,这些工长在得知了吉尔与工头要一起去小镇之后,都肃然起敬,心下疑惑顿解:怪不得吉尔这么受工头照顾,原来工头一直坚定的站在吉尔后面啊。从此之后,几个工长再也不敢随意的找吉尔的茬了。

从工地出来,工头给吉尔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个叫做芬拉德的小镇,过去这是最早的诺德人聚居区之一,在北海战争时期被斯瓦迪亚人付之一炬,在战后得到的重建。这个地区的人口组成很复杂,除了诺德人之外还有很多的斯瓦迪亚移民以及库吉特与维基亚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面,这个地方对斯瓦迪亚人的工作限制很多,而且有些限制非常的古怪:比如斯瓦迪亚男人不得从事会计和铁匠两个职业,斯瓦迪亚女人不得从事酒馆女招待。

这种规定都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随着诺德王决意把境内所有的臣民都纳入自己的行政体系,这些歧视性的政策慢慢的都解除了。

不过这种迫害斯瓦迪亚人的巨大惯性依然存在,很少有斯瓦迪亚人能进入诺德人的官僚体系。有时候你甚至能看见一个库吉特征粮官或者一个维基亚巡检,但是你绝对不会看见一个斯瓦迪亚城门官。

在诺德,斯瓦迪亚人依旧在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会成为某一次骚乱的牺牲品---经常有诺德穷人把自己困苦的生活怪罪到斯瓦迪亚头上,然后对其大肆抄掠。对于这种情况,诺德政府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斯瓦迪亚人的商业天赋和储蓄习惯让他们成了人人垂涎的肥羊。

人们都知道,诺德王是非常的不满诺德人对斯瓦迪亚人毫无理由的压迫的,随着诺德王一系列政策的调整,也许几十年后,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还能像过去的那样和平的生活在一起。

吉尔和工头走了很长时间才到了芬拉德,在入夜之后,工头才把吉尔领进了一间叫做“大麦芽”的酒馆,那里的老板认识工头,请工头和吉尔喝了几杯免费的酒。工头兴致很高,伸手取下了酒馆老板的帽子,往里面放了几个钱币,然后又把帽子戴了回去。老板的光头很敏感,稍微的扭动一下就知道工头给了自己多少钱,数目似乎让老板很满意。工头靠近了老板的耳边,带着充满阴谋的微笑看着吉尔对老板耳语了一番,老板红堂堂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意,“没问题,你放心的走吧!”,老板说。

工头这个时候已经有了酒兴,走过来拍了拍吉尔的肩膀,“今晚卖点力气!”,然后就乐呵呵的走出旅店去找他的情妇去了。

吉尔独自的坐在桌子上纳闷,老板走了过来,说:“工头把钱都付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就行,你吃完了之后我再来招呼你”,说完老板就忙着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吉尔环顾了一下这间被壁炉照得发红发亮的小旅馆,然后埋头开始吃一盘烤鱼。过了一会一个小跑堂过来给鱼浇上了浓浓的香喷喷的菜汁,还给吉尔送来了一小截火腿,两根小香肠和一块腌萝卜。

吉尔自己买了一升维基亚产的雪地酒,找跑堂要了一个杯子就开始喝起来。这种酒很辣,从吉尔的舌头一直辣到胃里,让吉尔一阵咳嗽。老板乐呵呵的走了过来,“别喝太多了,这玩意烧力气呢!”

吉尔这个时候却诚心的想喝醉,他第一次喝醉是在白鸽谷和老彼安文喝酒,第二次是在苏诺的一个地窖里。每次喝醉似乎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吉尔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就忍不住的要把酒从嘴里灌进去。

随着吉尔咚的一声把头倒在了桌子上,酒馆老板走了过来,他指挥着两个侍者把吉尔抬到了楼上,然后对一个伶俐的小工交代了两句,那个小工会意的点点头,跑了出去。

混混沌沌之中,吉尔梦到了艾露恩在亲吻自己。这个时候吉尔突然口渴的很,随即猛然醒来。

吉尔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女生正搂着自己。

女人见到吉尔醒来,表情呆滞了一下,好像忍受着什么一样伸嘴过来亲了一下他的眉心。

吉尔推开了女人,把女人推到了床下面。

“你是谁?”

女人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然后带着揶揄的微笑说,“不是你找我来的吗?”

“我没有找你”。

“不过酒馆老板已经付过钱了,让我来招待你”。

“我不知道”。

“我拿了钱来伺候你,你自己不来,也别想把钱拿回去”。女人坐在地上,头发贴在她白白的脸上,吉尔看了一阵反感。

“我不要你钱,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我出去?你当我傻吗?我才进来几分钟,我出去了那卖酒的老头还不把我的钱搜了去?我进来了就要呆到天亮,你动不动我是你自己的事情”。说着,女人大咧咧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躺下。

“你找别的地方睡去,我不想和你躺在一起”。

女人转过脸来看了看吉尔,“想都别想,我不动你,你也别动我。看你这样,你还没尝过女人吧”,这个女人笑着把手伸过来摸吉尔的脸。

吉尔一下打开了女人的手,“你睡床吧”。

说完吉尔跳下了床,拿着自己被褥铺到了壁炉边,等着被褥被烤热了之后,吉尔才睡了过去。

不久,两人的喘息稍定,房间里面只生下来壁炉传来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听你的口音,你也是斯瓦迪亚人吧”,床上传来了声音。

“```”。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儿?”

“```”。

“我拿了钱了```这样,你上来吧,我下去睡”。

“不早点说!”吉尔一跃而起,一幅马上就要上床的架势。

“你你!你就睡那吧!老娘不会下床的!”,说着床上传来了蒙被子的声音。吉尔刚才注意看了一下那个女人,十六七岁的年纪,不是那种已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老妓女,看来是新做这一行的。吉尔知道,如果不激一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能喋喋不休的讲一个晚上。吉尔现在头疼的要命,只想睡去,刚才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也让吉尔莫名的悸动,好不容易,吉尔才压住了心头的杂念,听着木柴燃烧的声音混混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那个女人就用脚摇醒了吉尔,告诉吉尔自己要走了。吉尔不耐烦的摇了摇手,让这个女人快走。

“你回床上去吧,让老板看见你睡在这,他肯定要克扣我的钱的,帮个忙吧!”,吉尔看着这有些傻气的女人,心中一阵烦躁,只得坐了起来,去了床上再趟好。

“我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等会你走前把茶泼到床单上”。

吉尔学着头天晚上女人的样子把床单蒙在了头上,沉默了一会,传来了开关门声。

快中午的时候,眼眶发黑、眼窝深陷的工头找到了吉尔,两人一起去吃午饭。

午饭的时候工头连吃了六只鸡蛋,差点噎着。

吉尔给工头递了一杯水过去,“吃这么急?”

工头有些苦涩的看了看吉尔,“还是年轻好啊,一夜下来跟没事儿人一样,啧啧,长矛打几仗还得回炉呢,我就指着这鸡蛋给长矛回炉了”。

吉尔若有所思的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很理解。

工头说完,突然开怀一笑,连黑眼圈都笑出了三分光彩。工头对吉尔说,他的情妇给他找了一笔大生意。

“什么生意?”,吉尔好奇的问道。

“哈哈,有一对落魄的贵族夫妇来到这个小镇了,他们要变卖一些家具,便宜的跟白送一样。等会你跟我去看货去。我的女人真是好运,能认识他们。”

“好的,先生”。

“老板,再来六只鸡蛋”。

第五章 生意

吉尔跟着工头一路走过了繁忙的小镇。

这个小镇的建筑风格很奇怪,那些看起来结实、厚重的建筑都是斯瓦迪亚人修筑的,而诺德人的房子则大多是用木板拼接而成的,两种建筑特点鲜明,交错矗立。

工头在路上跟吉尔详细了说了说这次生意:在昨天晚上工头终于从情妇身上爬下来的时候,情妇告诉工头,前几天来了两个破落贵族。

“这两个人虽然看起来衣着光鲜,但是其实已经山穷水尽了,我的女人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外衣虽然缀着金线,但是内衣和马车都是破破烂烂的。所以他们现在一定很差钱,我们只管压价就行。”工头盘算着,“现在镇子上没有多少人能吞下这么多家具,不过也说不准,一旦这个风声走漏出去,我们就抢不到这个生意了。所以要尽快。哈哈,我最近真是很走运,你和我娘们儿都是我的幸运星啊。”

工头飘飘然得再前面领着路,过了一会工头突然靠在墙边喘了起来。吉尔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发现是工头鸡蛋吃的太猛,补的太狠,现在有些受不了。

工头靠着墙晕了半天才晃晃悠悠的对吉尔说,“我们走”。

在一条小沟边,工头胃里的劲儿又上来了,趴在沟边吐了半晌,一早上的鸡蛋全部白吃了。

吉尔走走停停,最后憔悴的工头才把他领到了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小旅馆里面。旅馆的后院有一间单独的房子,墙边下面牵了一架葡萄,下面有一方小小的花圃。工头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一个女人过来打开了门。

吉尔坐进小房子的时候,工头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等会要怎么随机应变之类的话。

工头的情妇给两个人端来了饮料,吉尔看了看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头天晚上的那个姑娘,和这个女人比起来,吉尔觉得头天晚上那个简直称得上是良家妇女。

工头这个时候志得意满,刚才吐了半天,这个时候喝不下太多东西,只是象征性的抿了抿饮料。

女人皱着眉头:“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工头大窘,“呃```呃```我这伙计早上贪吃鸡蛋,所以说话一股鸡蛋味,你不要嫌他。”

女人瞄了吉尔一眼,接着打量了一下吉尔的腿,轻轻的哼了一声。

“我说,我那两个朋友晚上就要走了,他们要去提哈了,你要是想做买卖的话就快点。我给你寻这么个生意可不容易。”

“我这不是来了吗?”

“来就来,带个满嘴鸡蛋味的家伙来干嘛”,女人低声的埋怨道,同时皱了皱鼻子。

工头摆了摆手,“我这伙计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他干起账房、会计上的事情来可没的说,这次我得带着他一起嘿嘿。”

女人听说了吉尔的来历之后,表情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是这种变化如同露出水面的鱼,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是会计师吗?”

工头尽量的远离自己的女人,把饮料在嘴里涮来涮去,然后一口吐在了门外,“那倒不是,他是我手下的一个工长,最近才帮我做事,很有头脑。他叫吉尔,以后码头修完了,我给你开个铺子,让他来帮忙打理,你就什么都不用干,每天跟我在一起就行”,说着工头作势要把女人搂过来。

女人嫌恶的推开了工头,“哼!说给我开家铺子,到最后还是让你的人来经营。我反正就是个乞丐一样的人物,你每个月给点钱,我就只用做三件事:第一吃饭、第二睡觉、第三陪你睡觉!我真是下贱!”

工头脸一红,“有人在呢,你这话说的。好啦好啦,以后给你开家小店铺,全部交给你打点好吧!”

女人表情没有什么好转,到隐隐有了借题发挥的趋势,“你就是不相信我!这次明明是我找来的生意,你偏偏要带这么个毛头小子来。你去找那两个人吧,我不管你了”,说着女人的眼睛居然开始红了。

吉尔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的排斥。

“不会啊,我要是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来找你呢?我只是怕等会有些合同交易之类的事情会很繁琐,所以找个人来帮忙总是轻松一点嘛!”

“我不是人吗?你不会找我吗?你要是相信我,你就不应该带他去!”

工头劝了半天都没有用,只好对吉尔眨了眨眼睛,“这样吧,我去跟我娘们走一趟,你自己找地方玩玩吧。在镇子中间有个俱乐部,里面可以赌钱。别玩大了,玩多少我付。”

吉尔不会赌钱,但是工头已经说了这个话,那个女人又恨恨的盯着自己,吉尔只得点了点头。

工头和女人收拾了收拾就走了。吉尔跟着出了门,听见女人低声的抱怨道:“你那个手下真是的,自己吃鸡蛋,还熏得你一身的鸡蛋味”。

工头‘呵呵,呵呵’的傻笑了几声,回头严厉的训斥了吉尔一顿,让吉尔以后不准随便吃鸡蛋,然后就和女人一前一后的去了。

吉尔没有事情做,就在街上游逛起来。他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口挺多,但是流动人口占了其中很一大部分。这个可能是周围有巨大工程的缘故,各地的商人都看重了马上就要修好的港口,纷纷提前过来做好准备。而周围的农民也看准了商机,他们知道现在码头上对粮食的需求惊人,而且收购价格极高。当然,目光更加长远的农人则不会被眼前的高粮价迷惑了双眼,他们知道,几年之后随着港口的建成,粮价就会随之大跌,那个时候,诸如亚麻、葡萄、棉花之类的经济作物才是赚钱的作物,届时这些东西都是一出地头就可以换成金币,而且还可以长时间的保值,与之相比,粮价实在是不值一提。

吉尔默默的记下了城镇里面的商铺数量以及生意种类,在心中盘算着港口建成之后这个地方会如何发展下去。不知不觉,吉尔走到了城镇中心,看见了工头告诉他的那个俱乐部。

反正没事,吉尔便走了进去。一个打瞌睡的老头子见到吉尔进来之后伸了一下懒腰,大叫了一声‘欢迎’。

赌场里随即走出来了几个女人,这些女人都等在门口。有人进来赌钱时,她们就围上来让人领着自己进去,在赌桌上这些女人就会谈好晚上的生意。一般小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女人都是知道的,因为她们出入的场所诸如酒店、旅馆、赌场都是人来人往之所,消息聚散之处。有些商人甚至会专门花钱拜托几个这样的女人帮他们摸清生意对象的底细,或者近期物价的变化。工头的情妇就是这样被他从赌场门口开发出来的。

吉尔一时有些晕头转向,连忙摆手支开了这些人。这些女人看见吉尔穿着有些寒酸,而且腿上还有残疾,纷纷一脸鄙视的散去了。吉尔在老头的指引下去柜台上面换了5个第纳尔的筹码,一些本来好奇的盯着吉尔的人看见吉尔出手谨慎,一下子失去的兴趣,不再关注他了。

吉尔拿到了筹码,发现自己完全不会赌钱。他四下看了半天,发现了一个地方的围满了人。人群里面有一个把袖子挽了起来的人,正在摆弄三个碗。那个人飞快的挪动着这些碗,把一颗橄榄在碗下摆来摆去,最后让人们猜橄榄在哪只碗的下面。

在人群里面看了半天,吉尔试着玩了两把,输了半个第纳尔的筹码。这让吉尔有些扫兴,抽身走了。他来这里是想听一听有什么新闻的,他发现有必要找一个刚才的女人来了。

吉尔回到了门口,这才发现昨晚那个女孩也在里面,不过刚才那群女人围过去的时候,这个女孩没有过来。吉尔想了想,走了过去,走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你能陪我去玩玩吗?”,吉尔毫不做作的问道。

周围的妓女嗤嗤的笑起来。女孩没有表情,没有搭理周围的人,默默的站起来跟着吉尔走了。

有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咯咯的笑了半天,“公主被王子带走了”。

吉尔没有再去赌,只是找了一个角落跟女孩并排坐在了一起,要了点吃的东西。

“哦?昨天的绅士今天想通了,又来找我了?”,女孩没有看吉尔,自顾自的说。

吉尔发现女孩的脸上有一大块淤血,手上也破了皮。

“你的脸怎么了?”

“跟你有关吗?你的腿怎么了,跟我有关吗?”,女孩恶狠狠的说着,似乎还是不忘晚上吉尔的冷漠。

吉尔对那个女孩说了半天话,但是那个女孩却一言不发。吉尔后来都没有办法了。

“唔```,你不说我也没有办法”,吉尔靠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我可以付你钱,也许帮不上太多忙,但是至少可以让你的处境强一些”。

“```没用的”,女孩沉默了一会,脸上的倦怠慢慢的露了出来,“告诉你吧,有人控制着我,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用不了,转眼就会被搜刮了去。告诉你吧,我这种人活不到四十岁就会得病死的,不得病到了那个年纪也会被人抛弃,然后变成老乞婆。你知道昨天晚上街上死了的那个女乞丐吗?她二十多年前是这里最红的姑娘,现在却饿死在街上。我可怜她,所以去买了个布袋装她,结果就是这几个铜板的事情,我就被一顿毒打。你给我钱有什么用```”。

“这样```”,吉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歉昨晚那样对你```因为我不那样的话,我对一个人无法交代。今天打搅你了,你每次陪人赌钱要多少钱,我会给你的,以后我不来麻烦你了”。

气氛很尴尬,吉尔有些想走了,这个女孩很可怜,但是吉尔现在却无力帮她。吉尔留下了一个第纳尔,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背后传来了声音,

“等等```你```你想知道什么呢?”

这天下午,吉尔不断的问,女孩不断的回答。

吉尔尽量不去触及女孩的身世,害怕让她难过。吉尔弄清了这个小镇更具体的一些东西,也知道了小镇里明明暗暗的势力交错情况。

过了一会儿,吉尔听见女孩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前两周,木匠行的那个老板突然很高兴来找姑娘了,你知道,他的生意很惨淡,家里老婆管得很紧,平时不敢出来的。但是这次突然出来了,是我去```我去接待的他。他说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把他积压了多年的破烂家具都买走了,还嘱咐他给家具上好新漆,铺上绒布。但是没用的,你知道吗?这样只是让家具看起来好看一些,但是用不了几天就垮了。木匠不敢这样做的,因为会砸招牌的,那两个人一定是骗子```要把这些东西买到远处去害人。木匠老板还嘱咐我不要四处乱说呢,他说过几天还回来```光顾我```”

吉尔越听越惊。“一男一女```骗人的家具```”,吉尔在心中默念着。

听完之后,吉尔突然问了一句,“从这里去下一个城镇怎么走?”

“从小镇南头出城就行了,晚上七点后关门,要出城的话现在就要准备动身了”。

“你认不认识什么趟子手?我昨天在酒馆里看见几个在那里喝酒,似乎没有生意。”

“你要干什么?”

“帮我找些人,我一人给2个第纳尔,管两顿饭。今天晚上陪我出城去收点货就行”。

“哦,你要去收货啊,我认识几个大哥,不用给这么多钱。我帮你联系吧,十个人够吗?”

“恩,够的”。

“好,总共15个第纳尔就够了,如果只是出城接一趟货的话。我在哪里找你?我一个小时就能把人凑齐”。

趟子手常常会接到这种委托,一般都是商人走私布匹或者工具,白天不敢进城门,留到晚上由本地人带进来。趟子手一般会保护顾客秘密,只管押货,不管生意。

“直接去南门吧,我先给你五个第纳尔,你去找人。找来了,我再给一部分钱。明天早上我把钱补齐。对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雇的人,完事之后我单独给你五个第纳尔”。

女孩点了点头,吉尔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喂!”,女孩叫吉尔。

“恩?”

“你还没问我名字呢,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哦”。

吉尔拿了拐杖走向柜台,把砝码换了去。

走出了俱乐部后,吉尔背后传来了一阵清脆女声:

“混蛋!我叫若娜!”

第六章 谈判

芬德拉镇南。

这里是丘陵地带,森林茂密而无道路。离开芬德拉平原只有一条小路,加瓦河的一条支流将小路阶段,支流上修有一座石桥,叫做瑟伽桥。

北海战争时期芬德拉人非常的机灵,他们不轻易的向任何一方效忠。他们截断了瑟伽桥,然后默默的等待战争结束。芬德拉人抱定了一个信念:只跟着胜利者走。当诺德王最终取得了北海的绝对权力之后,芬德拉人修复了瑟伽桥,在桥上挂上了诺德人的战盔旗帜。

战争年代过去之后,瑟伽桥重新发挥了其交通枢纽的作用。以瑟伽桥为中心,周围出现了很多免费加工小麦的水利磨坊,渐渐有旅行商人和手艺人来往于此,芬德拉镇开始因为瑟伽桥的输血而变得繁荣起来。瑟伽桥不宽,只能一回通过一辆马车。随着芬德拉港口的完成,瑟伽桥必然无法满足日益增加的运力需求,重建瑟伽桥的任务已经被下达到了芬德拉镇长头上。芬德拉镇长依然本着芬德拉人务实的态度把工期一拖再拖:只要诺德政府不拨款,这座桥就不会得到重建。要重建也可以,等到港口建成,芬德拉人真的赚到钱了再说。

所以现在,瑟伽桥还是那副模样。

吉尔和十个趟子手刚刚抵达了这里。

若娜知道吉尔不能骑马,于是租了一架轻型马车。幸好是这架马车,才让吉尔在两个小时内赶到了瑟伽桥。趟子手们只是简单的和吉尔交流,绝不多说一个字。这些人都很懂规矩,对顾客的生意不闻不问是最好的品德,知道的太多往往会坏事。吉尔已经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第纳尔,而且在杂货铺买了半筐白面包,两筐黑面包以及三囊烈酒。

伙食很不错,趟子手们很满意。

到达了瑟伽桥之后,吉尔下了马车,仔细的检查起了地面的尘土来。老彼安文曾经教过吉尔怎么辨别地上的车辙,这些东西有时候很有用。由于老彼安文的言传身教,吉尔对趟子手的规矩习惯知道的很清楚,这让吉尔在举手投足之间不像是第一次跟趟子手打交道的人。

吉尔很高兴,地面上没有马车走过的痕迹。

吉尔赌的是那伙骗子会连夜逃跑,失败了大不了损失几十个第纳尔,成功了吉尔就会得到一大笔前。自从雷诺告诉了吉尔工头的提防之心后,吉尔在流浪里养成的冷漠就告诉吉尔,“对付工头,不用心软”。

吉尔让趟子手们把马鞍卸下,然后将马车横着放在瑟伽桥上。

夜已深沉,一群人守在瑟伽桥的阴影里耐心的等待着。月光如银,石桥在月光下显得坚固而沧桑。明亮的夜里只剩下了趟子手们偶尔的清喉咙声和啧啧的咂酒声。

吉尔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不错的天气,但愿也有不错的运气。

就在吉尔心中默念的时候,远远的马蹄声开始响了起来。吉尔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把斗篷戴在了自己头上。

远道而至的马车车夫走近了瑟伽桥把马停下,他发现桥上横着一架马车。这让这个秀气的车夫有些摸不着头脑。

新来的这架马车看起来有些破旧了,但却是一架中规中矩的四轮马车,比起吉尔租来的轻型马车要值钱得多。

马夫正在四下的寻找着马车主人时,只见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我的朋友”,来人面带着微笑,“我等了你们很长时间了,来吧,让我看看货!”

马夫被这个人吓了一跳,等看清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这个车夫回头给车里的人通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随后,马夫就呵斥道,“我家主人说了,我们在这里没有生意,别过来!不然我抽你了!”

“没生意?”吉尔继续靠近马车,一边走一边说,“我订的那些家具呢?你们带来了吗?没带来也行,跟我回城一趟吧”,说到这里,吉尔站住了,刚好站在了马夫的皮鞭能够打击到的范围之外。

吉尔再次提醒马夫道,“把鞭子放下,先生。然后问问你主人,问问她记起来没有”。

马夫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更加苍白了,低头跟车厢里有嘀咕了几句,然后对吉尔说,“抱歉,我唐突了。先生,您上车吧”。

吉尔走近的时候,马夫四下的观望,似乎在找寻吉尔的同伙。吉尔拍了拍马夫的肩膀,拉开的车门,爬进了车厢里。

还没有适应黑暗,吉尔就感觉到有一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自己来找死”,黑暗里一个声音低吼道。

吉尔听出了说话的这人是谁,“夫人,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讨厌呢?我这次可没吃鸡蛋”。

“```”。

“夫人,把匕首放下,我是来谈生意的”,吉尔说着,往车厢里面看了看,发现除了工头的情妇之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正紧张兮兮的透过车帘看着门外。

“别看了,我带了十多个人来,你们如果真的愿意鱼死网破的话,我一个残废死了也不吃亏,倒是你们到手的鸭子可就飞了”。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么```他怎么能这么耍我”,那个拿匕首的女人手有些抖,“他一直在骗我```”。

“他没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

“恩,他没来,工头对你可是不薄呢。到是你骗他的钱让我觉得,他其实对你坏一点也没什么”。

“哼!你懂什么!我们这行如果赚不到钱迟早就会死,他看准了这一点,所以用一点点钱让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把我控制的死死的!等我老了他就再去找个年轻的。有一天我就会像昨天的那个老乞婆一样死在街上!”

“夫人,你的悲剧我不想听。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吧”。

“这个混蛋带了几个人来?”,工头的情妇询问着马夫,这个马夫几个小时之前还是一副贵族派头,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最普通的赶马人了。

“他没撒谎”,马夫回答道,“周围影影绰绰都是人,这架马车也是他们放下的,我们冲不过去的”。

那个女人似乎还在震惊于自己遭遇的变故。

吉尔慢慢的但却不容抵抗的握住了女人的手,然后把手拉开。

女人回过神来,想了想之后问道:“你要多少。”

“他给了您多少?”

“一千个第纳尔”。

“我要一千个第纳尔”。

“混蛋!我跟你拼了!”

“夫人,我给了你说实话的机会,但是你却还想着来骗我。现在的形势是什么样子的你也看见了,我真诚的提醒您,您和我拖的时间久了,等巡检们赶过来,您准备在牢里过下半辈子?”

“```,我给你九百个第纳尔,你让你的人把马车挪开。”

“不用挪开了,等会你们坐那架马车走,你们的马和马车我帮你们收着。对了,我现在要的是一千五百个第纳尔了,不用讲价了,您知道,您讲价只会逼得我不断提价,这个游戏对您可没好处”。

“你```!”

“夫人,做决定吧。”

这个时候,外面的趟子手按照事先的约定叫道,“先生!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我们一听见声音就会过来”。

吉尔在黑暗里带着歉意的微笑说,“女士们,看吧,你们让我很为难,我的手下也很为难”。

“你不怕我把钱都给外面这些人,让他们来对付你吗?”

吉尔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您疯了吗,女士?在荒郊野外你让一群舞刀弄棍的人知道您有一大笔钱,这不是赤裸裸的引诱他们杀人劫财么?您以为我看上了您的马车吗?不是,我只是让他们看见,我开走了您的马车,他们就会觉得我来做的生意就是换马车,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心,我都是为您着想的。”

“哼```哼```,那个蠢货,身边有一条毒蛇还不自知```”,女人阴狠的笑了起来。

吉尔摆了摆手,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彼此彼此了,女士。如果没什么问题,请你们把钱留下,然后去那架马车上吧。别声张,悄悄的过去。”

那三个人低声的恨恨的交流了一阵,似乎根本不当吉尔存在一样,吉尔没有说话,只是听。

不久之后,在十个趟子手的监督之下,三个人挪到了另一架马车上。

在女人下车的时候,吉尔叫住了这个工头的情妇。

“女士?”

“又怎么了?”,女生一脸晦气的回头问。

“早上吃鸡蛋的不是我”。

“```”。

不久,那个年轻的马夫套上了吉尔带来的那匹驽马,驾着轻型马车去了。

趟子手们看在眼里,知道这架马车估计来路有些不正。

一个趟子手过来敲了敲吉尔的马车门,“先生,现在怎么办?他们已经走了。”

吉尔坐在黑暗里面,右手边是他刚刚赚得的一千五百个第纳尔,而他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四轮马车之中。

潮水一样涌起的激动让吉尔的手有些颤抖。

“回芬德拉”。

芬德拉的城门官记得这一群趟子手,他清楚,这次马车上估计又是一百多匹来路不明的布料或者几箱走私来的铁具。趟子手的头目得到了吉尔的额外奖赏,见到城门官便笑容可掬的走了过去,跟城门官来了一个拥抱,城门官的腰间就挂上了一个小钱囊。

城门官掂了掂腰间,笑了笑,“进去吧”。

马车进城的时候,城门官有些疑惑,觉得这架马车似乎不是趟子手们弄出去的那架车行的马车。

“谁知道这些人又在弄什么花样呢”,城门官打了一个哈欠,回值班室去了。

吉尔交代趟子手首领,“把马车处理掉,把车行摆平,让所有人忘记这件事情。做好这三件事情之后,来酒馆找我。处理马车得到的钱我要七分,你明白了吗?”

“给你六分”,首领说道。

“呵呵,有头脑,懂得什么时候谈价。”吉尔笑了,“这样,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意,六分你自己留着吧。”

趟子手的老大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出手这么大方。

“先生,谢谢您!您去酒馆等我就是了!”

“对了”,吉尔掏出了十多个第纳尔,“带着兄弟们去赌场吧,然后告诉别人,我和你们一直在一起。还有,完事儿了让若娜姑娘去酒馆找我。”

“先生,您太慷慨了!这个不需要您再给钱了,我们自己等会就会去的!”说完首领带着趟子手们对吉尔鞠了一躬,纷纷去了。

吉尔回到了酒馆,找老板要了一份和昨天一样的晚餐,开始吃了起来。

酒馆老板站在柜台的那一面,用毛巾挑剔的擦着手中的玻璃杯问道,“今天手气怎么样?”

“嘿!输了一大笔钱!那群该死的趟子手现在看起来都富极了!”

“年轻人,怪我没提醒你了,趟子手都狡猾头顶的,下次和他们打交道注意些!”

“谢谢您```谢谢”。

一个小时后,趟子手头领来到了酒馆里面,和吉尔擦肩而过的时候,碰了吉尔一下。随后头领就开开心心的要了一杯酒,心情极好的开始喝了起来。老板把趟子手首领的动作理解为了赢钱后的财大气粗。

若娜过了一会也赶到了,她没有料到吉尔当晚就能回来。

“忙完了呀,找我有什么事?”

吉尔把身上多出来的一个小钱囊放到了桌面上,“把这钱拿走,把自己赎出来。然后去买间房子住下。”

“你要赎我?”

“不光赎你。而且以后你是我的情妇了,不过先保密着吧。现在你可以知道我的名字了。”

吉尔转过去直视若娜的眼睛。“你记住,我来自山的那边。”

“我叫吉尔.彼安文”。

第七章 情妇

吉尔跟着若娜走了。

酒馆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念叨道:“毕竟是年轻人,果然是好身板。腿有残疾还这般英武倒当真少见,的确是身残志坚的好男儿。下次卖他酒再也不能掺水了。”

在大街上游荡了一会,吉尔去了赌场赌了几把。在赌场里面吉尔通过一个正在赌钱的趟子手联系到了若娜的主人。

若娜的主人听说有人会出钱买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破丫头的时候,态度突然出现了巨大变化,就好像若娜一下子成了他的账上明珠一样。

妓院老板漫天要价,谈判在陷入了僵持。吉尔开始收捡起自己钱币,然后把若娜推向她的主人:“你的女儿这么宝贝,我不忍夺爱,你自己留着她吧”。

说着吉尔起身准备离去,那个男人从来没有见到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于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见老大的暗号,几个年轻精干的混混走过来围住了吉尔。

这个老板轻蔑的拍了拍吉尔的脸:“你要买我的女儿,可以,我满怀着诚意坐到了你的对面。但是你却这样对我,说好的生意又不做了,我感到很难堪。你知道吗?在诺德人心中,契约比什么都重要。你让我很难堪啊小子。”

吉尔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个男人,询问的看了看一边的趟子手。

那个趟子手今天押车得了不少的钱。后半夜来赌钱运气也不错,连连赢钱,他认为是吉尔带来的好运气。此时吉尔有难,趟子手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好给顾客留下好印象。还有就是趟子手早就看不惯这些把持姑娘赚钱的“烂人”了,一直想找机会和他们来点摩擦。

那个趟子手回头招呼了一下他的同伴:“这位先生遇到了点麻烦”。

十多个趟子手闻声彼此忘了一眼,然后围了过来。

下午的时候有些趟子手贪恋着赌钱,没有参加头半夜的押车。他们在听说了丰厚的回报后都后悔不迭,这时见又有生意上门,无不走过来凑热闹。

妓院老板见势不妙,对身边的一个人使了一下眼色,那个人马上窜开想跑出去报信,但是还没有跑出几步,那个人就被一个高大的趟子手抓了衣襟提了回来。

吉尔坐回了桌子前,态度显得很谦恭,“阁下,我也是满怀着诚意的。今天我在这里赌了一天钱,您瞧,我的运气不是很好,输了不少钱。不过我赌钱和喝闷酒的时候,这个姑娘一直在我的身边,就在刚刚,我连续着赢了不少钱,刚刚够一个姑娘的价。她把我侍候的很好,而且她长得很像我的一个初恋情人。我打听到了行价,但是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硬要我再加上二十个额外的第纳尔。但是我还是愿意跟您做这笔生意,还是按照行价,您看行吗?”

老板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趟子手,随即笑容可掬的走到了吉尔身边,拉起了吉尔的手,“朋友,我们只是讨论价格而已,你却找了这么多人来做见证人,你的排场太大啦。这个女人不错,虽然有一股洋葱味儿,现在她是你的了。我喜欢你,小伙子”,妓院老板拍了拍吉尔的脸,“我喜欢你,所以我决定再便宜你十个第纳尔,作为我祝福你们结合的礼物。”

妓院老板把若娜拉了过来,把鼻子压到若娜浓密的头发里面猛吸了一口气,表情刹那间变得阴云不定,然后马上又变化做了一副慈父的形象,“恭喜你,女儿!祝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几个趟子手笑嘻嘻的看着吉尔数出了一堆钱币给老板,然后带走了若娜。

吉尔给了那个叫人帮忙的趟子手几个金币:“为每个人买杯酒,算在我头上”。

在赌场里面招摇了一番之后,吉尔用着若娜走到了小镇上。

一上街,吉尔就推开了若娜。恢复了自由身的若娜有些不知所措,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吉尔。

吉尔回头,“你回家去吧,我现在没地方安置你。那些钱还剩多少你先留着用吧。”

“我没地方去”。

吉尔说,“你回原来住的地方去。你以前睡哪今天就睡那。”

但是若娜还是跟着吉尔。

“以前谁买我一夜,我就睡在谁那。现在你把我一辈子都买了,你还让我去哪里?”

没有办法,吉尔只好带着若娜回了酒馆。

若娜有些笑意,吉尔皱着眉头问她笑什么。

若娜说:“你先还信誓旦旦的让我保密做你的情妇,现在又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我赎出来,这些可保密不了了。不过```当时你瞪着那贼老头表情英俊极了!”

吉尔正在为这个事情犯愁,他不希望花钱赎女人的事情被工头知道,一旦工头知道了之后对吉尔比较不利。但是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趟子手们来压场,可能吉尔就会身陷囵圄。

即使如此,吉尔却一点不后悔刚才毫不犹豫的拒绝老板的讹诈。

老彼安文告诉过吉尔,“任何人讹诈你,不管这讹诈看起来多么小,多么微不足道,你都应该拒绝!即使代价再大也要拒绝!你妥协第一次,就得准备好妥协一万次,人就是这样一点点便得懦弱的!”

不知不觉,吉尔和若娜一起回到了酒馆,一进酒馆,吉尔就看见了工头。

工头正心满意足的喝着酒。

吉尔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确信工头目前还没有起疑心。于是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哦!是吉尔啊!”,工头笑眯眯的看着吉尔,“我要发财了。真的!”

“恭喜你,先生”。

“是的,明天早上,我就去仓库提货。你先回工地吧,让那些人照常工作,我在这里联系一下提哈和萨哥斯的商行,过几天再回去”。

“我想我留下来陪您几天吧!我不回去,工地上的人也不会出错的,您调度有方,他们照章办理就可以了。”

“恩恩,也行”,工头把一口酒泼进了自己的喉咙里面,“今天要不是我女人说她不舒服,我倒不会回这个地方来,呵呵,呵呵”。

工头醉的不轻,看起来心情极好。

这时工头看见了吉尔身边的若娜,“咦?这个```女人是你找来的?”

“是的,先生。昨天她让我很愉快。今天我一直输钱,后来晚上又去赌了一把,幸亏这个女人在身边帮我,我赚了一点,于是我把她买下来了。”

工头睁大的眼睛,“嚯!怪不得我那娘们儿骂你,你还真是不会当家,才有几个钱,就学着我包女人了。”

“是的,先生,我记下您的话了。”

“今天下午到现在我在镇子上来回的走,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一直在赌场,先生。”

“看不出来,你的生活还真是颓废啊,居然和我差不多了,又是包女人,又是赌钱的。诶!现在的年轻人啊!你这条腿和你这爱好有关系吧。”

听到这里,若娜也好奇的看着吉尔,吉尔淡淡的说,“是因为别的事儿。小孩不懂事,跟人争抢的时候被人伤着了”。

“哈哈,你就别掩饰了。算了,我也不问了,你明天跟我去验货吧”,说着,工头的眼睛突然亮出了光芒,“我说吉尔啊,我那娘们儿今晚不能来,你这新买的姑娘借我凑合一晚上吧。反正她早一天晚一天回归自由身都是一回事儿”。

不顾吉尔在场,工头托住了若娜的下巴,“哟,摸样还挺漂亮”。

工头说着就准备搂着若娜离开。

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工头的肩膀。

“别做傻事儿”,工头看清了吉尔的表情后,盯着吉尔的眼睛说,“真的,你以后是从我这里拿钱,做事情的时候要掂量掂量后果”。

“先生,我可以再帮您找一个姑娘```”。

“我就要她了,你懂吗?还有,你就那么点钱,你已经把这个婊子买回来了,你哪里还来的钱给我找姑娘?!”

说完,工头就抱着若娜向楼上走去,边走边亲着若娜,若娜只得回头眼巴巴的望着吉尔,不住的想掀开工头的手。

就在工头马上就要登上楼梯的时候,吉尔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工头的胳膊,然后抓着若娜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外面走去。

工头的酒劲顶上了头,站在原地晕晕乎乎的走不动,只得扶着栏杆大声的叫着,“你这笨蛋,疯了吗?”

吉尔不理睬他,继续向外面走去。

酒馆老板见状只得过来扶着工头,“年轻人色性一起很可怕的。我年轻的时候在山里面砍木头,有天下大雪,我实在按耐不住,踩着大雪走了几十里路跑到了镇子上找女孩子。算了,这个年轻人很本分的,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了,让他疯一回吧,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么。”

工头继续的叫骂着。

等到吉尔要消失在门那边的时候,工头才提醒道,“你这混蛋!明天早上八点来这里等我!别忘了!”

酒馆老板好不容易在劝下了激动的老板,然后给他灌了点醒酒汤,等他安生一点儿之后就把他送到楼上去了。

吉尔在大街上拉着若娜的手漫无目的的走着。

现在他的脑袋里一片乱麻,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若娜这个麻烦卷入了吉尔的生活,这让吉尔有些恼火:若娜很可能会坏掉吉尔的计划的。

“吉```吉尔,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其实你不用和你的老板闹僵的,我```我回去陪他一晚没什么。不要因为我的原因```”

“闭嘴!”

“没事的```,你帮不了我,还会害了自己```”

吉尔毫无征兆的回头按住了若娜的肩膀,把自己的拐杖都丢到了一边,然后摸摸索索的按住了若娜的脸颊,把她的嘴合拢。

“听着!”,吉尔的声音有些发抖,用额头抵住了若娜的额头,眼睛逼视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我不会再让人随便带走我的女人的!不管哪里!只要她不愿意去,那么她就不会去!只要她不愿意去,那么我就不会让她去!”

“从今天起记住这句话。我既然赎出了你,你是我的女人了,你不愿意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第八章 返回工地

一周后。

吉尔默默的注视着闷声喝酒的工头,只在他发出嘟囔声四下找酒的时候才给他递过去一杯兑水烧酒或者奶酒。

这两天来,工头喝酒越发的疯了。

侥幸的心理正一点点的从工头的心中消失。

在交易完成的那个晚上,工头达到了意气风发的顶点,那时他觉得这一笔生意将让自己的退休计划提前五年,现在的情况却刚好相反。工头一想到肮脏的办公室、潮湿的工地、各怀心思的部下就觉得这工作实在让人讨厌透顶。

酒馆老板不住的过来细细的和吉尔交谈,说是工头的酒喝得太凶,再这样喝怕要出事,酒馆不敢再买酒给工头了。吉尔点了点头感谢了酒馆老板的好意。

在吉尔的搀扶下,工头艰难的离开了桌子,伸出麻木的舌头说着语无伦次的话。两个酒馆小工在吉尔的帮助下把工头扶到了后院子里面,吉尔把两根手指猛的伸进了工头的喉咙,把工头胃里面的酒全部呕了出来。工头胃里已经没有食物了,吐出来的都是清凌凌的酒,酒吐完了就只剩下了黏答答的胃液顺着工头面如死灰的脸淌下来。

工头的意识一直在游离,这是这些年工头喝得最多的一次。工头的幻觉里,脑袋一次又一次的爆炸着,他感到自己在火山和海浪之间疯狂的飞翔。

不久,意识归于寂灭,再复苏的时候,工头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鸟鸣声。

这个时候工头尝试思考了一些事情,并悄悄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然后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

工头闭着眼睛,谁都不知道他已经从醉酒的谷底爬了上来。

现在工头正在思考着前因后果,毕竟是多年混在工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稍一考虑,工头就开始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可能的话,要尽可能多的追回损失。工头还是对自己的女人有温情,不然不至于等那么长时间才勉强的相信自己被骗。当时的打击太大,让工头一时失去了理智,错过了抓捕骗子的最佳时间。

现在要执行报复计划,首先,他得确定自己的身边的人是否可靠。

工头在记忆里面搜索着吉尔那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吉尔么```”。

一直安静的坐在床边的吉尔听见了呼唤,连忙走过去照顾工头。

已经快两天了,但是工头还是一身的酒味。这个时候工头的话听起来还是一副没有醒酒的样子。

吉尔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工头的话的时候,突然在心中警觉起来:工头的话看起来有些乱七八糟,但是却都是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的问题。

吉尔迅速的在心中估计着最坏的情况:工头已经清醒过来,正在试探着自己的忠诚度。

吉尔知道,一旦工头对自己有了怀疑,以工头那不黑不白的背景,要整治自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况且吉尔利用时间差勒索骗子的时候接触的人太多,破绽也太大,只要工头真的怀疑到了自己,那么被工头查出蛛丝马迹是迟早的事情。

“```唔,吉尔啊!```呃```,这次我很丢人吧```”,工头带着戏谑的声音说,“仓库里那堆成小山的漂亮家具都是一堆渣滓,是烧壁炉都嫌烟大的破烂```花了我好几年的收入啊```我在工地上连续赔钱一年多了,砸进去的都是以前的老本啊```我很丢人吧```”

“您还没醒酒呢,别说了,休息吧。”

“我没醉,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清新```呃```,我跟你说啊,这次损失的都是小钱,我剩下的钱都藏在```那个```”

“先生!不要说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唔```,这样```,这次你看了我的笑话,我平时骂你什么的```你这次很开心吧```”

吉尔在心中思考着说什么,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工头在试探自己了。

“先生,你真的醉了。”

“胡说!我现在都记得乘法口诀,还会背《太祖语录》```嘘```现在是《诺德王语录》了```,我,我是个笨蛋吧```”

沉默。突然,吉尔开始念念叨叨的说话了。

“是的!”,吉尔用一种低低的,似乎正按耐着兴奋的声音说着,“你这个笨蛋!你只会相信那个情妇,要是你带着我去的话,你怎么能被她骗去那么多钱?这些天我帮你费心费力的整理队伍,到头来你什么都顾,一见到你的女人就把部下抛弃了!你这个笨蛋!呵呵,你看看你,醉成这样了,现在都没有醒,不过真是可怜,也只有你这种太宽厚的人才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还有,你更不该动我的女人!你猜的没错,我的腿就是因为女人被人打断的,所以我最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女人。不过你这个人为人倒是很仗义,以后```恩```你这个老板还是很不错的,可是你要是再敢调戏我的女人,我就跟你翻脸```”

工头默默的听着吉尔的话。

工头假装还在醉酒,把这个时候吉尔说的话都当成了心里话。工头听在心里面,越听心中越放心,到最后只把吉尔当成了一个自恃有才,气量狭小的本分年轻人。而吉尔那几句抱怨里包含的奉承更是让工头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吉尔度过了工头怀疑这一关。

吉尔还在念念叨叨的时候,工头突然睁开了红通通的眼睛:“别说了,我累了,要休息一会”。

当天晚上工头找来了吉尔。

“我认识这个地方的几个混混头还有商会里的几个人。那几个骗子的来路应该都留有痕迹,我要一路查回去,即使一个第纳尔都追不回来,我也要出了自己这口气。”

这是吉尔最担心的事情,一旦工头决意一查到底,自己露出水面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老板”,吉尔问道,“你真的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骗了吗?”

“我本来还犹豫的,但是我一想到那三个混账的脸,我就气得睡不着,不行,我一定要剥了他们的皮。”

“老板,我记得您给我说过,您的货都是交给镇子上的商会帮您处理,出现资金周转的时候也是他们给您担保和贷款。他们愿意与您合作就是因为相信您的实力。这次您为了收购那批货物,更是找商会的人借了不少钱。现在一旦这些人知道您血本无归的话,您的信誉可就大受打击了。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知道您短期内无力偿还,一定会起哄的调高您的偿还利息,到时候您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我考虑过的。你知道,要做出这种决定来的确是一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但是我一想到这几个混账正在一起庆祝聚餐,我就恨的眼睛滴血。不行,我必须惩罚他们。”

“老板!”,吉尔满眼真诚的说,“您这次把您的情况都告诉我,我觉得非常感动。因为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我可以告诉您,我曾因为不喜欢您的做事风格对您多有怨言。但是这次您遭遇灾难的时候,完全没有怀疑我,完全的信任我,让我很感动。所以我必须劝阻您陷入下一个灾难!先生,我们快有十天没有回工地去了,那里四五天运行的估计还行,但是时间一久就谁都不保准出乱子了啊。而且您看见了,那里有那么多的‘鬼民’,您在的时候他们不敢造次,您离开的时间久了,那些各怀鬼胎的工长们谁愿意冒着危险去弹压、对抗鬼民呢?”

吉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回去吧!我见过骗子的,他们绝对不会停手的,只要一次成功,就一定会进行下一次的。况且这些骗子大都不治产业,他们有再多的钱都会花光的,到时候他们还会浮出水面的。相信我!等到芬德拉港建设完毕,这里就会成为消息最灵通的地区。而那些骗子非常显眼,如您所说,是极俊美的一对男女,现在还要加上您看走眼的那个婊子了,这么奇怪的三个人走在一起,我真的不相信会没有人发现他们。”

“老板,您现在一定要冷静,先回港口去吧,去把您的产业闹闹的把握在手里面。不要舍本逐末,现在埋头赚钱,然后把事业推向一个新高峰。复仇的机会一定会来的!”

“当然,如果您执意要复仇,那么我也将一直跟着您。但是,我恳请您,即使要复仇,您能拖延一周吗?我们先回工地吧,呆上一周,如果到时候您还继续想着复仇,我们再去找他们,现在我们先不要声张好吗?”

工头闭着眼睛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工头回来了,工长们的灾难开始了。

工头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性情古怪,稍有不满就会连打带骂。过去因为工头随和就和他接触的人现在也只得离得远远的。

甚至吉尔也常常被他辱骂。一周过去了,工头也被手头上的事情闹闹的套在了工地上面,再也不提去找人报仇的事情了。工头非常的想忘记这件丢人的事情,但是吉尔让他总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是个笨蛋。

每当吉尔跟比尔交谈,或者微微一笑的时候,工头就会在心中反复思索是不是吉尔在嘲弄自己。

工头捡起了酗酒的老毛病,不时的带着鞭子进作坊。

一般工头都会抽打‘鬼民’,等这些人被打得一股脑逃跑的时候,工头就会抽打身边的雇佣工匠。不久就有工匠纷纷要求预支三个月的工钱走人,工头摊开手,“要滚就滚,没有钱给你”。

工长和工匠们本来以为是吉尔在工头耳边告状所致,但是当人们看见吉尔也被工头责打辱骂的时候,便又纷纷猜测是吉尔拒绝了工头什么要求让工头不满。

不久之后,工匠们对工头的反感已经到了一个高潮了。

有一天,当工头抽打着一个工长的时候,突然被人拿住了手腕。

工头一看,发现是吉尔。

被打的工长一直和吉尔是死敌,但是这次吉尔却帮他说起了情,当然,工头没有买账,吉尔和工长被一起抽打了一顿。

等到工头骂骂咧咧的推开围观的人群离去的时候,雷诺跑了过来,扶起了吉尔。

吉尔拍了拍雷诺的肩膀,然后走到了那个工长身边,伸出了手

“兄弟,还好吧!”

第九章 罢工

早餐的浓汤,取消了。

中午的两个小时午睡,取消了。

一直供应的免费热水,取消了。

工匠们一条一条的忍受着工头破坏以前的合约。那些条件都是工头吸引工匠们来这里的重要因素,但是从现在起,都取消了。

工匠们找到工头申诉,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大家只有走人了。

工头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走?去哪里?那些东西本来就是额外给你们的补贴,现在物价涨的厉害,我有什么办法。况且对你们优待你们做出什么来了?”

工头其实说的也不错,在工地上其他的工匠都没有他的手下过的这般自在。但是情况是工头的手下已经享受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旦回到常态,他们反而都不习惯了。

阿卡迪奥老爷曾对吉尔说过,“不要随便的对别人好,不然到最后你会难以为继,别人习惯了之后却感觉理所当然,一点都不感谢你。”

吉尔到现在常常能记起阿卡迪奥老爷的教诲,他很感谢老爷对自己的教育。但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却始终打不开:在当年,阿卡迪奥老爷为什么就不出手帮自己呢?

思绪回到现在,吉尔心底雪亮:工头的威信正在日渐降低。

过去工头对手下的优厚待遇一旦被取消,必然会遭到强烈的反弹。于此同时,工地上别的几支工匠队伍却是一开始就过着这种苛刻的生活,所以现在继续过下去也毫不在意。

其实吉尔知道,工头真的到了难以为继的紧要关头了:工头正在利用手中的金钱做着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把这里的债务转嫁到哪里,把这里的存货底价卖掉然后去偿还亏空,延期发放工匠的工资等等。

吉尔有些纳闷,按理说对于一个工头来说,不至于因为一次诈骗就这么惨的。后来吉尔才知道,工头的钱大部分花在了码头上面。作为码头的投资人之一,以后码头修建完毕,工头必然可以时来运转,日进斗金。但是现在这两年里面,工头却无能为力了,未来的利益虽然巨大,但是如何度过现下的难关却是一件非常愁人的事情。

每当吉尔到工头的办公室送订货单和回报工程进度的时候,就能看见工头似乎淹没在账单和合同之中。在那些泛黄的厚纸张甚至是羊皮卷里面,工头紧张兮兮的处理着一个又一个交易,拼了命的榨取着每一个第纳尔。

“老板?”,吉尔敲了敲门,在工头吭了一声之后吉尔走了进来。现在工头的手下已经不那么注意礼貌了,反正不管多礼貌的人工头都一概的随意打骂,所以大家都无所谓了,不过吉尔却一直很谨慎。

“这是今天完成的工作”,吉尔把一张誊写完的清单交给工头,“我们今天加工了三千块石材,损坏了三十七块;处理了两百多根木料,现在已经被人检收完毕,两天后就能拿到佣金;明天要处理的一些破损工具已经运到了,我去看了下,坏的很厉害,得去仓库提五十斤铁,不然不够用。”

工头拿着吉尔的报告单喃喃自语的念着什么,过了很久才才点了点头。他打开的自己的抽屉,把一方漆块取出来放在蜡烛焰上烤化,然后滴了一大滴烤漆在纸上,最后用自己的一个印记按在了上面,过了十秒钟左后才慢慢的揭开。工头用嘴巴吹了吹还是发烫的印漆,把报告放进了一个专门的小匣子里。

工头长处了一口气,又继续先前的工作了。

这个时候,工头发现吉尔没有走。

“还有什么事?”

“先生,这个月的工资如果再不发下去的话,工匠们决定从明天起就不上工了。他们说如果您能恢复之前的待遇,那么他们可以再给您一些时间,不然的话他们就真的不干了”。

雷诺跟着吉尔一起来的,正无聊的等在门口,这时突然听见里面人突然出了大声的喝骂,随后吉尔变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一同来的工头们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吉尔,吉尔摇了摇头,“他不让步,你们真的准备抵制他吗?”

“当然!我们都准备好,吉尔,你的人不会背着我们单干吧!”

“等明天吧!我会和大家一起的。你们的人不进作坊,我的人也不会。”

吉尔走了,嘱咐雷诺盯着工头的一举一动。雷诺当晚报告吉尔,说先前被工头派去监视吉尔的两个流氓被工头召见了,而且这两个混蛋现在已经离开了工地。

吉尔听着雷诺的话,默不作声。

吉尔手下的几十名工匠得到了命令,“从明天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白天不得呆在宿舍”。

第二天,罢工开始了。

工地上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的几个工头春风得意的在这片宿舍前走来走去,看着笑话。

工头却照常办公,似乎毫不在意。

罢工的第一天平静的度过了,当晚就有工长找到了工头,希望工头能让步一些,好让大家都好下台。但是工头却毫无让步的意思,“我给的最大让步是你们回去工作就能免于惩罚,别的免谈。”

第二天,按照吉尔的吩咐,他的工匠一早就离开了自己的宿舍,全部溜达去了海边。

当工地上的人正为了工钱而热火朝天的时候,吉尔的手下却在他的带领下四下闲逛。

吉尔告诉自己的工匠们,“以后这里会越来越热闹,比现在修筑工地时还要热闹。芬德拉背后的内陆就是诺德人的产粮区,但是在过去那么多的小麦、燕麦、亚麻、葡萄都运不出去,多的东西只能贱价卖掉甚至是拿来喂牲口。一年到头的辛苦往往赚不到钱。”

“但是以后不会了。过去农夫淌下汗水,最后只能变成发酸的自酿酒或者味道不纯的奶酪,但是马上,你们会看见,汗水还没有落地就变成了金币。这不仅仅是一个码头,更是连接外面世界的窗口,大家不要觉得现在的工作辛苦,要知道,等码头修建完毕,整个大陆的金币就会向你们飞来。”

吉尔指了指远远的海面,大家看着周围那宽阔而壮观的工地,在心中都有些激动。

这些工匠在家里都有一些小生意或者农庄,每年能产多少粮食,赚多少钱自己都有数。这个时候都纷纷的询问吉尔如果以后来这周围做生意或者买地是不是划得来。吉尔把自己的经验和一些关于土地利用的知识告诉这些人,一些工匠或多或少的见过世面,听见吉尔说的话非常在理,纷纷附和他。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听喜欢这个满脑子奇怪点子的工长,这个时候又见他为以后的生计提供建议,对吉尔便又多了一些尊重。

这些人在外面闲逛的时候,雷诺跑了过来。

“吉尔先生,不好了!工头找了很多打手,现在吧别的工匠都堵在宿舍里面毒打。工头说了,愿意回去工作的就放去上工,不然就继续打。”

周围的一些工匠听说了之后,先是诧异,接着就是气愤。大家没想到工头会用这么狠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的手下。

吉尔知道昨天码头上的管理者去找到工头了,通告工匠如果不能尽快的恢复工人上工,就要撵他走,还要处罚他违约金。

工头保证会尽快的恢复生产,吉尔料到这两天工头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一些工匠纷纷把手边的钢钎和其他的称手的工具抓在手里,要去找工头麻烦。

吉尔出面安抚大家,“大家不要吵闹了!我带大家出来就是不愿意大家卷入与麻烦里。现在到了这一步,工头是聪明人,他也知道如果不做出让步就会完全失去支持,所以之后工头一定会给大家一些看得着的好处的。大家现在带着家伙回去械斗,那就是和工头彻底决裂了。以后大家还要帮他工作的,如果这次把他得罪尽了,以后大家不好办。”

“哼!这次他能找人来打我们的兄弟,下次不一定干出什么事情呢!我们是手艺人,在哪里都有饭吃,不稀罕他这一家。别处工资低点是低点,但是比在这里受气强!”

雷诺这个时候大声的说,“工头说了,谁要是离开了工地,谁就是孬种,是怕他才走的。在这个工地上,只有他能给大家饭吃,别的谁都没有这个能力!”

“呸!那个蠢货。”

“混蛋!”

“他才是孬种!”

吉尔看见大家的情绪更加激动的,便开口了,“大家要是不愿意跟着他干了,就去其他的几个工头手下做事吧。反正工头自己算是先违约的,大家离开他也不会被追究,不愿意受气大家就走吧”,说道这里,吉尔的语气变得伤感起来,“和大家相处的几个月,我感到很开心,谢谢大家!但是大家现在也看见了,我帮工头做事,但是工头却着实对不起大家,我也不愿意再拖累大家了。大家想走的话,我不会阻拦的。”

“喂!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会抛下你的。”

“这些天你做过什么,工头那个混账做过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们要走也跟你走!”

雷诺难过的说,“吉尔先生当工头就好了。吉尔先生做工头的话,我们家的人也能过的好一些,这些天工头克扣我们的吃的,都是吉尔先生给我们送吃的。可是你们都走了,吉尔先生就没有人可以用了,也当不了工头了。”

“我们不走!我们就跟着吉尔!”

“吉尔先生,我们联名保举你给工地吧!你有头脑,对我们也好!”

“恩,我的弟弟是另一个工队的,我可以拉他来!”

吉尔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大家的要求,“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是我们先把这个放一放,我们的兄弟还在被人欺负,我们先去帮帮他们吧!这件事以后再谈。”

说完吉尔开始向回宿舍的路走去,这些工匠大多有兄弟朋友在宿舍,这个时候都急急忙忙的三五成群跑回去了。

杀气腾腾的人群消失在远方,烟尘弥漫。

吉尔和雷诺一高一矮在喊杀声渐远之中严肃的站立着。

最后,雷诺伸出了手,眼睛闪烁着光芒,“我演的还不错吧,我的十个铜板!”

吉尔掏出钱袋,守约的把钱币一个一个的数了出来,最后指导道:“有待加强,下次自然点,别太忧伤,有点假。”

这次械斗终于超出了“工头的家务事”的范畴,械斗里面有一人死亡,六个人重伤,数十人轻伤。

其实本来伤亡没有这么多的,打手们一上来打伤了几个挑头的工匠,剩下的工匠就不敢造次了。但是却突然冲回来了一大群拿着锤子镰刀的阿伯大叔们,现场一下子就混乱不堪了。

接着就出现了重大伤亡,这让正好路过的钦差大臣马尔将军大为光火,下令严查带头闹事的家伙。

工地上的官员告诉工头:“工地你呆不下去了”。

工头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本来安排的好好的突袭行动已经把工匠们都堵在了宿舍里了,怎么还是有几十个人跑出去拿到了家伙呢。

别的工头纷纷来看望这个倒霉蛋,并且安慰工头,“你手下的工匠可以来自己的队伍里面工作,也省的你给他们开遣散费了,呵呵,你要走了,我们真是太伤心了”。

工头招来了吉尔,说工地上的生意已经完全失败了,自己准备回去经营原来的店铺去,工地这边就放弃了。

几个月下来工头显得憔悴不堪,“你跟我走吧,我有七八个铺面,给你一间帮我打点。这段时间太糟糕了,麻烦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考虑考虑,先生。”

“去吧!”

工头开始整理自己手中的一百多份契约,看着这些两年多的心血,工头一阵的无奈。

最后的收尾工作比较顺利,主要是因为工头自己去意已定,没有闹事---他不愿意再留在这个伤心地了。工头来这里主要是看中码头建成之后的第一时间抢进的机会,但是现在看来,为了这个遥远的计划而留在工地上实在让人心力交瘁。好在工头在码头上已经有投资,以后虽然赚的会少一些,但是码头修好之后,工头的财政状况还是会大为改观的。

让人想不到的是,工头的手下除了少数投奔到了别的工头手下,其余的均拒绝为其他的工头服务,同时他们也没有来找工头要遣散费,他们似乎希望能继续的留在原来的队伍里面。

工地上的官员找过工头,“你手下的工匠是怎么是怎么回事?他们想干什么?免费为我们服务吗?”

“不知道,他们可能在等着什么人能全部接收他们吧。”

“有这种人吗?”

“估计没有,有这种实力的人对这里不知根知底;对这里知根知底的人,唔```我想想```恩,对这里知根知底的人却没有实力拿下整支队伍。”

“恩,这样”,官员又和工头聊了几句就走了,走前催促工头尽快处理好这个烂摊子。

吉尔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天晚上,吉尔站在了官员的对面,给官员递过去了一个盒子。

官员疑惑的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张写满了工匠名字的请愿单。

官员疑惑的拿起了请愿单,发现上面是工匠们推荐吉尔当新的工头。官员发现请愿书后面还有一张纸,他疑惑拿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价值一百个第纳尔的商票。官员四下的看了看,迅捷的把商票重新放回了请愿单下面。

“这是什么意思?”,官员想知道这张商票烫不烫手。

“有实力又知根知底的人正站在您的面前。我的大人。”

第十章 新工头

这是周末,到了工头离开的时候。

在往常,这是工头们聚餐的时间。

每到这一天,工地上的八位工头就会到工地中间的办公室去参加一场简单的宴会。

工地的监察官员会命令仆人们布置一下餐厅:在桌子上铺上浆洗干净的桌布,摆上白面包、牛奶、松子糖、黄油等食物。酒类饮料在工地上是被禁止饮用的,只有少数人可以利用去小镇的机会偷偷的弄一些回来,不过在工头的聚餐上面,酒类却是供应充足的,这些都是从维基亚进口的包装考究的葡萄酒。监察官还秉承了诺德人的习惯,对肉类情有独钟,每次都会招待工头们大量的牛肉或者羊羔肉。

不过工头们每次来赴宴却都不是很愉快,因为这位监察官的脾气比较的暴躁,说话刻薄异常。在招待宴会上,监察官总会一边的总结这周的施工进度,一边安排下周的工作。工头们只能硬着头皮吃着自己眼前的食物,尽量埋头猛吃不去触霉头。

但是这次工头们来赴宴的时候却显得很轻松,他们知道,这次被训斥的家伙不是自己。人们都期待着一场打在别人头上的狂风暴雨。

这次吉尔的工头的确倒霉,一场简单的弹压却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但是那家伙倒霉就倒霉在选错了时候:巡查北海诸省工地的马尔将军恰好路过附近。

诺德王正致力于创造一个和平的、文明的诺德,在这个名义下修筑的北海码头却出了这样的暴力冲突,这个问题就大了,大到让工头完全无法在工地上容身了。

工地上面的负责人不少都收受过工头的好处,在这个时候都暗地里安慰这位工头:等到码头修筑完成的时候,还是会为他创造优厚的条件,欢迎他回来投资的。

工头准备走了。

在往常,这位工头会提心吊胆的去参加宴会,但是这一天他却比较的淡然。反正自己以后也不干了,以后在码头做生意也不是监察官负责,没必要再像过去那样处处讨好监察官了。工头决定坦然赴宴,监察官的态度好就罢了,如果不好,工头积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时候要爆发一下了。

工头走过了自己的工棚。工匠们见到他,有些人的表情很微妙,有些则不屑一顾,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头一低就走了过去。

工头对这些人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目光直视前方,一路的走到了工地中间。

进入了餐厅之后,工头变了一脸笑嘻嘻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热情的叫着每个人的外号,这些外号常常招来别人的怨恨,在出现了几次冲突之后,工头本来已经有所收敛了的,但是这个时候,工头又恶态复萌了。

他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也不顾周围的谈话声因为他的到来而结束,径自取了一大块肉到自己的盘子里面,毫不客气的开始割起肉来。

工头把餐具弄得乒乓直响,一幅吃的津津有味的表情。

他告诉对面的一个胖子说自己已经讨厌他很久了,因为胖子总是爱多想。

“你看,我上次说长得胖的人都有些傻,你就在背后怨我。你这个人就是爱想太多,我说你了吗?没有吧!你做事儿就是做不明白,你知道吗?爱多想的人没什么大出息!”

然后工头又转过头对另一个人说,“你和我说话,总是不爱看我的眼睛。你这是没自信,你懂吗?别人看你第一眼就会觉得你好欺负,这样你会吃亏的”。

一群人本来还笑嘻嘻的回应着他,但是到了后来,人们发现,这个白痴就是最后来嚣张一下的,也就都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看了。

过了一会,监察官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翻阅着一本记录册。到了餐桌边上,监察官抬头看了正在大吃大喝的那个惹祸的家伙,不由得眉头打皱。

“就是这个混账!让马尔将军给我好一顿训斥”。正想到这个时候,工头却主动的叫起监察官的名字来,直呼其名,没有任何表示尊重的前后缀。

这种近乎无理的举动让在座的工头都有些兴奋,大家期待着一场好戏,唯恐这场戏不激烈、不精彩。

“大家都到了”,监察官点了点头,“多的我也不说,这一周大家做得一般,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监察官看了看笑眯眯的工头,那个样子就好像他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样,看到这里,监察官心中怒火直冒。

“但是有些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一周工地上出现了极其恶劣的事故,我本来不准备再说了,因为我觉得对某些人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工地管理层没必要让人在离开之后还骂自己。但是今天某些人的表现却让我很吃惊”,监察官看了看工头,“先生,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这个牛肉真够味!这是你老家产的吗?啧啧,我就知道,虽然你一直自诩只爱吃鲸鱼肉,喝酒的时候只喝七年酿的维基亚葡萄酒,只穿斯瓦迪亚产的细亚麻和东方来的丝绸---但是大伙谁不知道啊,当年吾王起义的时候,您还只是一个在家养牛的农场主呢。您知道吗,我总能闻到您身上的牛臊味呢,不过这牛肉真棒,等我下次去您老家,我一定要去买上几大桶牛肉回家慢慢的享用。”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周围的七个工头激动的脸都红了,大家的鼻孔喷张,脸色发红,聚精会神的等待着监察官的反击。

监察官表情却丝毫没有出现变化,人们不禁有些失望。监察官甚至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挑剔以及刻薄。在听到了嘲讽之后,监察官的表情甚至有了一丝微笑。

“哈哈,没错没错,这肉的确很棒。不过先生,这个可不是牛肉,这就是鲸鱼肉呢。你不知道鲸鱼肉和牛肉口感上的区别吗?哦,对,你应该不会常吃鲸鱼肉的。”

周围传来的嗤嗤的笑声。

“对了,这位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呢?”

“```哼,这是我的位置,我为什么不能坐在这里?鲸鱼肉?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鲸鱼肉?凭你空口说了。”

监察官善意的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一盏小碟推了过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酱汁,这是用海底的一种海草的嫩芽秘制的酱汁,牛肉抹上它没有什么变化,鲸鱼肉蘸着吃却口齿留香,还会有一顾奇特的味道。不过你吃羊肉都不觉得膻,想必这种微妙的口感变化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想我昨天就已经收到了你的解约签字,现在你和工地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呢?”

“养牛的家伙!在我走之前,这都是我的位置,我解约了又怎么样!我不走,谁敢坐在这里!”

“啧啧,先生,这些凳子不认人,只认身份。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每周到最后,工头来我这里小聚一下。我说的是工头,但是现在你是什么?你坐在这里只会占着别人的地方。”

“占着别人的地方?呵!我倒想看看,我这位置我走了谁能坐?”

工头带着调笑的表情依次去看周围的工头们,希望得到回应,结果无人搭理他。

“先生”,监察官慢条斯理的说,“你的确占了别人的位置”。

监察官说完回头看了下站在侧门边的仆人,那个仆人一鞠躬开门出去了。随后监察官拍了拍手集中大家的注意力到自己的身上。

“先生们,注意了!让我们欢迎新的工匠头目,吉尔.彼安文先生。”

在周围工头们兴奋的鼓掌欢呼声中,吉尔的老上司目瞪口呆的看着吉尔走了出来。

吉尔带着谦恭的微笑,穿着朴素整洁的粗布罩衫。

吉尔带着淡淡的微笑走到了工头的身边。监察官替吉尔说:“先生,你不觉得在坐在这里很多余吗?”

“这```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家伙有什么资格?!”

监察官冷冷的说,“有没有资格是工地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吉尔先生几个月以来的工作情况大家有目共睹的”。

说完监察官拿出了一张文件,“九成你的工匠自愿为吉尔先生服务,你知道吗?”

“这是假的!”

“真的假的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个穷鬼没有资金维持这支队伍的!这后面有阴谋!凭什么他上!”

“送客。”

两个虎背熊腰的监工走了进来,客客气气的请工头出去。

工头死死的盯着吉尔看,死死地盯住。

然后,在大家的目光催促中,工头缓慢的站了起来,人们细心一点,还能看得出工头激动的有些颤抖。

就在工头与吉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工头狠狠的说,“我会查清你的!”

在场的人快意的看着工头气鼓鼓离去的背影,只有吉尔收敛了微笑,敛神看着眼前的餐巾,目光沉静得如冬天里看不透的湖水。

宴会不久就结束了,这个时候,一百多名工匠正聚在一间大屋子里面彼此交谈、争论着。

人们大都在为以后的前途担心。

吉尔的能力如何大家都心中有数,而且从吉尔的交际能力以及理财能力上,人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汉。人们纷纷猜测吉尔是某个贵族家庭离家出走的少爷,或者就是一身才能但是暂遭落魄的商人。

评论纷纷,现在人们最大的疑惑就是吉尔能不能说动管理层。如果吉尔都成不了工头,那么大家不管合计的多好都是白搭。

雷诺帮着那个干杂活的老头往炉子里面填着柴火,从炉子上面提下铁皮水壶,给工匠们续水。

这时,屋门打开了,吉尔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寒气。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紧张不安的看着吉尔,人们无法从吉尔的表情看出此行的成败。

“大家”,吉尔冲人们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

“从今以后,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吉尔终于露出了笑容,工匠们沸腾起来。

芬德拉镇。

一个趟子手找到了他们的首领。

“老大,若娜姑娘带来了吉尔先生的信件。”

首领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身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走进了内间。

过了一会,围着正在读信的首领,趟子手们问道:“老大,吉尔先生有什么活吗?能为他服务可是太好啦。”

“恩”,首领表情有些严肃,想了一会之后,首领说,“把兄弟们召集来吧”。

这次吉尔要来和趟子手们合作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夜就有一些精干的兄弟离开了芬德拉镇。

此时在工地上,吉尔每天都在超负荷的工作着。

吉尔仔细的研究了一些以前的规定,大刀阔斧的删减了其中无用的部分。同时,他又不厌其烦的跑到工地中心去找那些工程师聊天。这些工程师都是了不起的学者,向来眼高于顶,但是吉尔的态度极其谦卑,又对他们打点得当。工程师们渐渐对吉尔改变了态度,耐心的为吉尔讲解起工程的设计以及整体规划起来。

但是雷诺发现吉尔的眼睛总是飘渺不定,似乎心中有事情,在等待着什么事情。

谁都不知道吉尔在等什么。

直到有一天,漆黑的夜空里面燃起了猩红的火焰。

工地失火!

就在人们纷纷的爬起来救火的时候,在混乱嘈杂的人群里面,吉尔的眼睛映着火光,剧烈的燃烧着。

不久大火扑灭,起火的源头也被找到:木工房那满是胶漆和刨花的储藏室。

储藏室在木工房的最里头,平时木工房不准点明灯,不可能出现意外失火,一定是有人纵火。

工地的监察官第二天来视察了一下。

他找到了吉尔。

监察官问:“是他吗?”

吉尔回答:“应该是他。”

第二天下午,一队自称是芬德拉周围农民的人来到了工地。据这些人声称,他们在工地附近抓捕了一群鬼头鬼脑的家伙,他们看起来绝非善类,从他们的行李中发现了燧石、油、火绒火镰。工地上的人感谢了这些人的好意,把这些人带走了。

这些‘农民’看见了吉尔,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他们多天之前就接到了吉尔的邀请,到工地周围等待破坏工地的人自投罗网。

监察官脸色苍白,“被马尔将军知道自己的工地又出了事情怎么得了!”,随即下令,“吊起来打,问问是谁派他们来的!”

第三天早上,监察官通知吉尔,“他们招了”。

吉尔问:“是他吗?”

监察官说:“的确是他。”

一个‘农民’找到了吉尔,带来了一份回信:首领约吉尔去芬德拉镇细谈吉尔说的那项生意。

吉尔给了‘农民’一笔佣金,‘农民’掂量了一下,咧嘴笑道,“吉尔先生还是这么大方!对了,先生,您怎么知道这些家伙会在工地周围搞破坏啊?”

吉尔拍了拍‘农民’的肩膀,“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个时候,吉尔心中想的是那个来信提醒他注意安全的女人。

就在工头愤然离去的几天后,若娜来信,“你老板在芬德拉镇乱窜,打探着你的消息。而且他还去找了妓院的那个老混蛋,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

从这一天起,吉尔就知道,工地上迟早还会出事。

好在现在化险为夷。工头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让吉尔的地位更加稳固。

想着那个叫做若娜的姑娘,吉尔心中不禁有些温暖。

第十一章 黄金商线

吉尔目前遇到的最大困难是资金。

他的全部资金只有手头的不足一千个第纳尔了。每天工地上都有不小的花销,一百多人的生活费用以及上工需要的材料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钱。

吉尔找到了监察官,希望能够预支一下工钱。吉尔许诺,对于工地上的帮助,自己会做到借四还五。

监察官听完眉毛一挑,“当月结清?”

吉尔点了点头,“当月结清。可以直接从月底的工钱里面扣除。您看见了,我手下的工匠每个月都能从工地上面拿到六七百个第纳尔,我们加工出的材料卖给镇子上的人还可以赚到不少钱。现在我也不瞒您,我有资金困难,但是我有把握在半年之内逆转这个情况。”

监察官笑了笑,“你先试一个月吧”。

吉尔预提了500个第纳尔。

得到了这些钱之后,吉尔安排了一下工地上的事情,接着就去了芬德拉镇。在那里,趟子手们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趟子手首领在酒馆里面与吉尔会面。

吉尔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酒馆的老板看吉尔的表情有些奇怪。吉尔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只是冷淡的回应了一下。

径直往里面走,吉尔看见了那些趟子手。

趟子手们非常的尊敬吉尔,尤其是前段时间的那次伏击行动,让人们几乎以为吉尔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吉尔的大方和从容则给趟子手们留下的深刻的印象。

趟子手的首领支开了其余的人,单独和吉尔坐到了一起。

“我手下说,他们帮你捉住了那些人。”

“是的”,吉尔点了点头,“你的人很棒,我们两次合作都很愉快。”

“没错,他们都是好小伙。只是你上次来信里面说的那些话,我有些看不明白。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是要我过来为你打工吗?”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不是你的老板。”

“但是我没有钱给你,资金这一块恐怕我无能为力。”

“资金我负责,朋友。”

“说说你的计划吧。”

“好的。你知道,商业在与流动。我一路向北的时候,密切的关注过路上的物价,在鲁达堡周围的地区,酒类和亚麻非常便宜,但是到了这边来,它们的价格就涨了许多。还有就是工具,在南方几乎没有什么作坊,那里的商人往往要从斯瓦迪亚进口现成的工具,价格昂贵。但是在北方,你看见了,这里工匠如云,我自己就能指导他们制造工具。”

“你的意思是把北方的工具运到南方,然后买了亚麻再带回来?”

“恩,是这样,但不仅如此。你知道吗?在维基亚,那些雪地人利用奴隶和高明的采矿术,把他们的铁块降得便宜如石头,如果我们能够从维基亚弄来铁,然后在诺德进行加工,最后买到南方去,那么我们就能赚的更多的钱。”

“很复杂。”

“事实是,我想要做的更复杂。一车亚麻运到北方来,我们可以赚一百六十个第纳尔。当然,如果我们把这些亚麻运到更南的地方,让那里手艺精良的女工们把这些亚麻缝成衬衣和帆布,那么这一车亚麻就能为我们赚到超过四百个第纳尔。”

“恩,是的。是这个价。”

“的确如此。当然,如果你带着这些用诺德优质亚麻做出的衬衣再往南走,你瞧,你就会进入罗多克。罗多克现在拥有最蓬勃的新兴城市,无数新城镇正在罗多克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这些地方的居民们手头有钱,但是却买不到造型新奇的漂亮衣裳。如果这个时候有充足的斯瓦迪亚衣服被送到他们眼前,他们一定会毫不犹的打开钱囊,把第纳尔一个一个的塞到你的手中。”

“唔,的确如此,我在码头上看见过不少罗多克人,他们对布料很着迷。”

“是的,罗多克人每年要消耗惊人的丝绸,为漂亮而昂贵的东西掏钱,罗多克的新贵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是说,到了罗多克之后就回来吗?”

“不,还要往南走。”

“还要往南!”

“是的。你知道吗?罗多克人在亚伦盛产天鹅绒---这种唯一可以与丝绸媲美的豪华布料。那里的天鹅绒数量充足,每一匹都比别处便宜六十到七十个第纳尔。你应该在那里把第纳尔换成天鹅绒。”

“呃```终于到终点了吗?”

“快了”,吉尔笑了,“在亚伦,我知道罗多克人正在大力的吸引商业,发展航运。为了刺激商人们去罗多克做生意,罗多克政府愿意免费为商人们看管货物。所以你可以在登记之后把天鹅绒运进仓库里面。然后你就能在码头上找一个国家的人---包着头巾的人。”

“萨兰德人?”

“萨兰德人。萨兰德的乡间有无数对宗教无比虔诚的人,他们的头巾、圣旗、绣金经卷、仪式长袍等等,都需要一种最珍贵的布料---丝绸往往显得有些浮夸,但是另一种布料却近乎完美的符合萨兰德人的要求。”

“天```天鹅绒?”

“对。一旦你在码头上找到一个萨兰德人---这些被罗多克人怀疑的人,你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他,你能源源不断的搞到上等的天鹅绒。你知道吗?罗多克人不允许萨兰德人深入乡间做生意,并且罗多克人总是对萨兰德人征收重税。这个时候,如果你能用公道的价格和充足的货源表示一下你的诚意,那么萨兰德人一定会拉着你的手说,‘真主作证,我们是兄弟!’”。

“吉尔先生,我终于可以坐船回家了是吧。”

“不,还不能。你得坐船跟着萨兰德人去沙瑞兹。”

“买沙子吗?”

“呵呵,如果你喜欢,你可以带点回来。不过你应该深入绿洲去,你知道吗,在那些气候干燥但是日照充足的地方,你能找到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丁香、肉蔻、胡椒、檀木、沉香等等。你知道这些香料的价格是吧,你知道它们被称为‘天平草’吗?”

“天平草?”

“是的,这是因为,商人们要买走你手里的香料,不得不拿出一架天平。你往一边放入香料,他们就要往另一边放上第纳尔。当天平平衡的时候,你们就能握一握手,彼此拥抱着说,‘合作愉快’。然后```”

“然后我应该在地上画个神符,把上帝叫下来,然后跟他说,我下一个找的就是你!”

“呵,很有趣。不过现在你倒是真的可以回来的,带着你的香料,从沙瑞兹一路回来。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生性嗜肉,对于有些男贵族来说,没有香料的日子是无法想象的,只有香料能把他们的肉类变得可口而鲜嫩,变得辛辣或者芬芳;而对于那些女人来说,为了讨好她们的丈夫或者情人,没有什么比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更合适了。”

“好吧好吧,还有什么吗?”

“没有什么了。你现在就能坐在家里温暖的壁炉钱数着自己的金币了。”

“这是天方夜谭,如果您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去专门为你跑商,那么你就想错了。我会做梦,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一路按你的说法,我需要跑遍整个大陆,然后才能赚到一些钱。你知道吗?我几乎不可能跑下来,这一路凶险重重,如果没有人为我联系货商或者指引道路的话,这漫长的道路是不可能完成的。”

“当然,我知道。但是你没有发现一点吗?这条商线有一个特点。”

“特点?”

“恩,想一想吧,我为什么唯独没有考虑库吉特人。”

“这些国家有什么相同的吗?”

“它们都靠海。”

“靠海```恩,是的,是的。”

“在过去,你们需要翻山越岭,历尽风险才能得到货物,现在只需你要在这些国家的港口停留,出一个高价,这些国家的国民就会因为利益的驱使去为你赴汤蹈火,弄来货物的。趟子手的工作有多辛苦,我有深刻的了解,我的一位亲人,就是一名趟子手。他被坏天气弄伤了腿,天上又巴掌大的一朵乌云,他都会疼的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趟子手的辛苦。”

吉尔接着说,“你至少应该为你的部下想一想,你们坐着最苦的差事,但是却收入微薄。为什么不自己去买卖货物呢?没有资金?我提供;没有货物?我联系;担心风险?我完全承担。”

“有得必有失,你得让我知道,我凭什么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当然,因为你做了一项最贵的投资。”

“什么投资?”

“绝对的信任我!”,吉尔的目光坚决起来。趟子手的首领很少看过如此有力量的眼神。

“就这么简单?这简直不值一提。”

“简单?这可一点都不简单。当我开不出工钱时、当我计划失策时、当我被人挤兑的时候,你们如果对我的信任有一丝的动摇,那么结果就是你们失去了赚钱的机会,而我失去了我的事业。你说‘不值一提’,我想你是没有仔细的考虑‘绝对的信任’一个人是多么大的投资。你知道吗?如果你们不支持我,那么我只敢在工地上带着一百多工匠混生活,而如果你们信任我,支持我,我就敢把整个大陆当成我的工地!我就敢带着你们,带着更多的人过上更加丰富多彩的生活!这信任不值一提吗?我真的不觉得。”

吉尔的语气严厉而带着批评,趟子手首领歉意的点了点头,“抱歉,我随口一说,有些欠考虑。”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考虑一下”,吉尔指了指远处互相打闹着的趟子手们,“这些小伙子辛辛苦苦的干着走刀尖的买卖,水里来火里去,为他们考虑,我们应该合作。带着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是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事情。”

“先生```吉尔先生”,趟子手首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没有你那么志向远大,也没有你那么有头脑。我最感兴趣的一点就是你承诺会给我们更好的生活。那么很现实的一点就是,这个月的月底之前,我们怎么能够拿到更多的钱回家?诺德的冬天很冷,我们每天都在这里等着生意。不管你的设想多么的美好,如果在月底,小伙子们还是没钱给家里买去充足的柴火,新鲜的肉、蛋还有温暖的衣服被褥,那么说的再好听也是没用的。”

吉尔笑着敲了敲桌面,“我最喜欢你这种干实事的态度!”,吉尔说,“好吧,眼下就有一笔生意。这是我给你描述的那条商线中最简单的一环。”

“哦?什么生意?”

“现在一艘维基亚人的商船刚刚在芬德拉还没有建成的码头边下锚,它送来了一些维基亚货物。我给你们付船钱,你们去跟着这艘船去维基亚。我还会给你们开一张北海通用的商票,你们用这票去给我尽可能多的买来铁块。记住,越往上游,铁越便宜。我月底的时候等在这里收铁,你们带来多少,我收多少。”

“我们自己掏钱买的铁块,你也收吗?”

“当然收,我按照工地上的价格收。按现在的价格,每方铁胚你可以赚一个第纳尔。如果你月底带回来一千方铁胚,你就能赚两百个第纳尔;如果你带回来一万方铁胚,你就能赚两千个第纳尔。”

“你有这么多钱收铁?”

“你有这么多钱买铁?”

“好!月底如果这宗生意成功的话,我们再谈其他的合作计划!”

“没问题。”

聊了一个下午,吉尔终于送走了趟子手们。

这个时候,吉尔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酒馆老板旁边。

“老爹”,吉尔问道,“我发现你今天有些奇怪。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酒馆老板看了看酒馆内并没有别人,“是这样,我听说你和你老板出了过节?你知道,最近这些天,你的名声在镇上很臭。”

吉尔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吉尔询问酒馆老板传言的内容。然后针对传言,吉尔向老板解释着每一件事情,除了自己讹诈三个骗子的那一部分以外。

那个老板速来对与老工头没有好感,这个时候见到吉尔能够自圆其说,对吉尔的态度便渐渐的出现了好转。

“我说,小子。这些天里面你那情人可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呢,那些闹哄哄的趟子手们也在帮你说话。看来你还是有盟友的啊。”

吉尔淡淡的笑了笑,最后问了问,“老爹,老工头现在还在镇子上吗?”

“没看见他。但是他和妓院的那个老头子关系很好,两人平时就亲密的很。估计你刚进小镇,他们就已经知道你来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

“谢谢你,老爹,我那里也不去。明天我就回工地去。”

“你敢!你来芬德拉都不告诉我?!”

一个熟悉的清脆的声音传来。

吉尔大惊失色,一回头,看见若娜气鼓鼓的站在门口。

第十二章 伊万

吉尔无奈的在芬德拉街头游荡,胳膊被若娜挽着。

“你一去这么久,唯一一次给我来信还是让我去帮你联系帮手”,若娜低声的抱怨道。

“我有给你寄钱过来吧,你的那所宅子我也已经给你租赁下来了,已经付了半年的钱了。你这段时间可以一直住在里面”。

街道显得有些破败,几只狗在游荡。冬日的阳光有气无力,将干冷的地面稍稍的烤的松软了一些。不多的几棵干枯的树点缀在街角,地面凌乱的铺着一些石砖。

吉尔看着前面,凭着余光,吉尔知道若娜正在仔细的端详着自己。

“我要的不是钱”。若娜把吉尔挽得更紧一些了。

吉尔感到了窘迫。

“我```我给不了你别的”。

“你嫌弃我吗?”

吉尔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无视若娜的注视了,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若娜。

若娜仰望着吉尔,在冰冷潮湿的北海平原上,这两个人除了彼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依靠了。

“看看我的腿”,吉尔努了努自己的嘴,“它坏掉了,它承担不起你。”

“你说这干吗?我如果在乎你的腿话,还会来缠你吗```”。若娜的皮肤白皙,被风吹的有些干燥,她的眼眶润出了一道红边。

吉尔定定的看着若娜,把右手攥紧,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这是我的心”,吉尔说,“它差不多已经碎掉了,现在它只装得下一个人```它装不下你了```”

若娜抿紧了嘴唇,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来来回回的市民带着兴致盎然的微笑看着这一对男女。吉尔叹了一口气,把若娜拥进了自己的怀中,任若娜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衣。

一个小时之后,若娜和吉尔回到了酒馆。

酒馆老板发现若娜姑娘一脸快乐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那湿润发红的眼眶暴露了一切。

老板假装没有看见,自己擦着柜台。

吉尔和若娜在这里吃了一顿饭。

“说说你过去的老板吧”,吉尔吃饭时询问道,“这次他派人烧我的工地,听说他有些背景。”

若娜想了想,“他很可怕的。他在我们这里一直为非作歹,但是没有人动他,镇上的老爷们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给了这些老爷们很多好处。这里的赌场和妓院都是他的势力。”

“哦,他似乎和趟子手们不和”,吉尔轻描淡写的说。

“是的”,若娜回应道,“趟子手们是一些穷苦的农民或者是破产手艺人,如果不是苦的没法活了,没有人会去当趟子手的。趟子手大都是些外来人,在镇子上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妓院老板对他们一直很敌视。只是趟子手们很团结,有能力,和平民的关系又很好。所以妓院老板一直撵不走他们。芬德拉有两个世界,白天的世界和晚上的世界。这里的水很深,你一定要注意。我听说你在工地上面扣了几个人,那些人都是妓院老板派过去的,好像是那个工头找去帮忙的。你最好能放掉他们,不然会有麻烦的。”

“麻烦”,吉尔带着调皮的表情,“我倒想知道是什么麻烦。”

“嘘!”,若娜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别这样说,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妓院的老板已经放出话来了,他说这次派人去也只是冲着生意去的,不是冲着你。只要你放人,那么一切好商量。”

“呵呵,好啦,好啦”,吉尔安慰着若娜,“我有分寸的。倒是你自己,你的安全有保障吗?他们应该知道你一直在给我通风报信吧。”

“你还关心我的危险吗?”

吉尔看着若娜,不说话。

“算了”,若娜放弃了质问吉尔,“我没事儿的。以前的一些姐妹总是为我打照应,他们那边的一些手下以前也和我熟识,不至于难为我的”。

吉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若娜说了一些话。

最后吉尔说,“好了,今天到这里吧,我明天就回工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不”,听闻吉尔赶自己走,若娜鼓着嘴,“今天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我留在这里。”

吉尔赶了半天,若娜都赖在那里不走。

酒馆的老板走了过来,“先生,若娜姑娘等了你这么久了,你就这样赶走她不好吧”,说着酒馆老板俯下身对吉尔悄悄的说,“放心的玩吧,床单我们有的是”。

吉尔瞪大了迷茫的眼睛,“什么床单?”

若娜腾地红了脸,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吉尔过夜后的那杯茶。

酒馆老板心中直骂吉尔假正经,挥一挥手,“行啦,行啦,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嘿嘿```”

最终,禁不住若娜的软磨硬蹭,吉尔同意若娜留下来。

若娜开心的笑了,她拿出了自己的小皮包,里面的睡衣等寝具一应俱全,“哈哈,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赶我走的”。

吉尔看着欢呼雀跃的若娜有些发呆,然后把若娜打发上楼去了。

若娜走后,吉尔找酒馆老板讨了一叠纸和墨水,然后让老板帮他削几枝鹅毛笔来。

在酒馆那有些油渍的酒桌上,吉尔给南方的几个大商行写了几封信。吉尔在信中告诉那些商家,在芬德拉有一批质量上乘的铁质工具,可供各个农场和种植园使用。由于工具过多,所以无力运货到南方,只要商家愿意自己派人来提货,吉尔这边将以优惠的价格为他们提供工具。

写完了这几封信之后,吉尔委托酒馆老板帮他把这几封信寄出去。

酒馆老板笑着把信揣进了自己衣服里,“你的事,我的事”。在揣好了信后,老板对吉尔说,“对了,吉尔先生,我能给你商量一个事情吗?”

“什么?”

“我看那些趟子手和你的关系挺好,他们在我这里欠下了不少的酒钱,你看是不是```”

吉尔想了想,“他们欠你多少?”

“三十七个第纳尔,先生,我知道这很难堪。您不必全部给我,但是```”

吉尔带着轻松的表情许诺酒馆老板,“月底他们会给你把一切账务就结清的,而且会买光你这里所有的酒。”

酒馆老板以为吉尔在搪塞自己,挑了挑眉毛,“唔```好吧好吧”。

吉尔看出了酒馆老板的心思,“老爹,不信的话我们就等到月末吧。如果趟子手们不还清账务,我替他们把屁股擦干净。说一不二。”

“好的,先生。好的,先生”。酒馆老板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退走了,他根本不相信吉尔的话,不过既然吉尔这么说了,那就拭目以待吧。

吉尔到了楼上,若娜已经睡下了。吉尔悄声的坐到了床的另一侧,开始脱下自己的衣裳。

这个时候,若娜的声音传来,“你睡这边来吧,我已经把这里睡暖了,那边凉”。

第二天,吉尔回到了工地。

吉尔的工长们过来报告了一些吉尔离开后的情况,一切如常。吉尔在确认无误后打发走了这些人。一个工长留了下来。

吉尔问道,“还有事儿?”

“是的,我手下有一个家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那个工长抱怨道,“那个‘刺头’,我恨他。您把他弄走吧,我看着他就烦!”

吉尔很好奇,“他怎么了?”

“您跟我来吧”。

吉尔跟着这个工长去了铁匠铺。这一组工队是吉尔改组过的,里面的成员都是手艺精良的铁匠。在那个工长的指点下,吉尔看见了那个‘刺头’。

一个不吭声的拉着风箱的家伙。

这个人身材壮实,但是皮肤却没有那种常年干铁匠活留下的痕迹,在铁匠里面,这个人算得上细皮嫩肉了。

“这个人叫做伊万”,工长说,“是个石头一样倔强的维基亚佬!”

“他怎么了?”

“怎么了?吉尔,您把他硬塞给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个家伙眼高于顶!他瞧不起所有人,就好像他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一样。别人生一炉火要拉风箱一百下,用十块木料,他非得拉风箱一百二十下,放十三块木料。他说这样一天下来木料和力气都会省很多,省他娘!而且他还说不那样做的人都是笨蛋!连我他都敢骂!”

吉尔似乎没听工长的打断抱怨,只是回头盯着工长,“你叫我什么?”

“吉尔```吉尔先生```”

“我不是想刁难你,我没有权利刁难你。但是你要记得,我有权利选择把工钱发给谁。你懂吗?”

“是的,吉尔先生”,工长不耐烦的鞠了一躬,“不过,先生,看看那个家伙,看看他那样子!”

“你先走吧”,吉尔摆了摆手,让那个工长离开,“我自己来看”。

等工长讪讪的离开后,吉尔站到了伊万后面。

只见伊万绷紧了肌肉,拉动了几下风箱。

鼓进了风之后,整只炉子腾地红通起来,火苗夹杂着四溅的火星飞舞。

伊万走到了炉子边,抓起一柄锤子敲打着一快铁器。

在伊万的敲打下,那块铁器很快就延展开来,在伊万的重锤下,那块铁如同小孩子玩耍的泥巴一样渐渐的显出外型。吉尔注意观察了一下,和伊万一同开始制作一件工具的人还没有做到伊万的七成,伊万就已经把工具猝然伸进了一只水缸,一只粗糙的铁铲出炉了。

“好细的手艺”,吉尔拍着手赞美道。

伊万听闻声音之后,回头看了吉尔一眼,用自己的围裙擦了擦手,然后伸出了手来。

一个工匠居然伸出脏兮兮、汗腻腻的手想和工头握手,这明显有些不合规矩。

吉尔看见伊万的手伸出来,略有迟疑,露出了笑容,握紧了伊万的手。

“和我出来一下,伊万先生”。

吉尔把伊万带进了一个休息室,让雷诺去把水暖上,叫打杂的老头弄些吃的来。

“你不是铁匠”。

“呼```”。

“你的手,还有你的眼睛:太细腻了,这不是常年干铁匠的人应该有的。”

“终于有个识货的了。”

“伊万,其实我听到你不止一次了。我还是工匠的时候就观察到你了。你最早想吸引老工头的注意力,结果他把你忽略了,而且还挺讨厌你。等我坐到他的位置的时候,你一下子没有动作了,我猜你是在暗中观察我是吧。怎么了,怎么又吸引起我的注意力来了,我在你的考察里合格了?”

“唔```基本合格。”

“呃,基本合格```好吧”,吉尔切入正题,“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的。想让我重用你,是吗?你有什么能力?”

伊万沉默了一会,“你能让我发挥多少能力?”

“说说看。”

“如果你让我一个人,那么我可以每个月帮你省下一百多块木料,多造九十多件农具;如果你让我带上一支队伍,我可以把其他的工队远远的甩在后面;如果你让我总领你全部的工匠,我可以让你从此不再操心文件账单,并且在半年内挤垮大部分工头!”

“好大的口气。”

伊万露出了笑容,维基亚式的粗犷的笑容,“我敢说,你敢信吗?”

雷诺过来给两人上了水,吉尔注意到雷诺的表情有些失落。

吉尔回过神来。

“敢。但是我得听听你的故事。”

伊万的眼睛迸发出了火焰,但是又马上的熄灭,涩声说,“好。”

两个小时的交谈很快过去了,吉尔听着伊万的故事,默默不语。

伊万说完之后,吉尔似乎还是有些发呆。不久,吉尔沉思醒来,说道,“我带的那支工队,你是新工长了。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在送走了伊万之后,吉尔来不及多想,立马去找到了工地监察官。

“我要铁”。

“你前几天才预支了钱,现在又想来弄铁?手头有钱了?”

“没有,我手里的钱都花出去了,我想继续打白条。”

“你```?!”

“先生,如果你愿意让我从工地仓库提铁的话”,吉尔靠近了监察官,“上次我许诺您的借四还五的那点钱简直就是打发乞丐用的。”

“我已经有些怀疑我看错人了你知道吗?”,监察官不满的说,“我最讨厌别人在没有回报他人之前就不住的索取!”

吉尔露出了单纯的微笑,微笑里面隐隐的透出一股不容辩解的力量,“先生,这件事情我无意多解释,我相信并尊重您的判断。我只能保证,如果您能继续增加对我的投资的话,我会让您受益的。”

“让我受益?怎么受益?我听说你在芬德拉养了情妇,跟一群不三不四的趟子手打得火热,还惹得一群拉皮条的跑来烧你的木工房。你的麻烦不断,还想着让我受益?”

“先生,这些情况我都承认。但是您想过吗,如果我像其他的工头一样按部就班的话,除了每个月本本分分的给你缴纳一些月供之外,还能给你带来什么额外的利益吗?”

监察官扬了扬眉毛,“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凭什么相信你?给我理由。”

“先生,几个月前,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工匠,还瘸了一条腿。但是现在,我却成了如您所说的能够包养情妇的工头了。几个月前,您能想到这些吗?”

“唔```”,监察官有些沉默,过了一会,监察官露出了有些棘手的表情,“手续会很难办,而且从仓库里面提铁出来要经过很多人。”

“您能办到的。”

“混蛋,你在激我吗?”

“哦,好吧,您没对我保证一定能办到,但我相信您能办到。”

“``````”

“先生?”

“好吧,你要多少铁?”

入夜。

开晚饭的时候,吉尔找到了伊万。

“从今天起,从你这一队开始,全速生产铁器工具。如果十天内你能把产量提高一倍,我就让你带着所有人疯一回,随你怎么调度都行。”

“所有人?原料够吗?”

“恩,你这一队人,只要你能让他们不造你的反,你爱怎么驱遣就怎么驱遣。铁原料嘛,你直接去仓库提货就行,用多少提多少。”

“什么时候开始?”

“吃完饭吧。”

“吃什么饭!?现在就带我去见我的那队人,我布置他们今晚的任务!”

第十三章 联络员

很快,工地上的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吉尔上任了之后,他的工匠们似乎毫无起色。吉尔的业绩甚至跌到了工地开建以来的最低点。人们纷纷互相传递着一个说法:吉尔不过徒有其表而已,成为工头只是他十足的运气。

这个时候,真正在处理工地工作的只有吉尔带领的一支小小的工队。吉尔手中的其余工队现在都交给了他的一个叫做伊万的部署带领。

吉尔最开始的时候几乎动摇:铺天盖地的投诉和指责迎面扑来---工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工作狂和虐待狂伊万是何方神圣,为什么突然就跑出来要大家像奴隶一样的干活。

最初吉尔解释这是工队为了度过难关,不得已的开始施行的特殊计划。到了后来,吉尔已经没办法解释了,所有的工匠一波又一波的赖在吉尔的办公室,根本不愿意离去。

不得已,吉尔只好去找伊万,这个时候离吉尔任命伊万只过了不到两天。

吉尔到了热火连天的铁匠铺,只看见无数的工匠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有的人拉着风箱,有的人敲打着铁毡,有的人则在最后打磨工具。

看见吉尔来视察,大部分工匠都停止了工作:这些人的目光里面充满了可怜的神情。

一声喝骂传来,带着浓重的维基亚腔调:“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工作!”

工匠们看一看伊万,又看一看吉尔,用眼神祈求吉尔站出来说句话。

吉尔回应着大家的目光说:“照着伊万先生说的做。伊万先生,你过来一下。”

伊万用一条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来到了吉尔身边。

“伊万”,吉尔低声的说,“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你把计划给我。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让我怎么支持你。”

伊万还在微微的喘着气,“先生,跟我过来一下”,说着他走到了一只大箱子边上,扯着上面盖着的一大块毛毡,“您看吧!”

伊万截开了那块毡子,吉尔探过头去一看,发现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无数的工件:镰刀、锄头、鹤嘴锄、锤子。这些东西闪烁着银亮的光芒,显示出极其细腻的打磨、抛光处理。

吉尔满意的点了点头,“伊万,这两天你的工作很出色。这些东西的成色很好,但是你把工匠们逼得太苦了,适当的放松一下,对产量也许更有好处”。

“你说这点工具是我们‘两天的工作’?!”,伊万瞪大了眼睛,“吉尔先生,你在侮辱我。”

说完,伊万走到了一张帘幕前,这张帘幕把铁匠铺和它的储存室隔开。伊万一手拽下了帘幕,帘幕如同一块巨人的手帕一样飘零触地。

吉尔瞪大了眼睛:整整半间屋子,工具堆得满满当当,归类完好,三十件一捆。在黑暗里,这些工具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伊万皱着眉头:“吉尔先生,你显然低估了我们的能力,那支大箱子里面只是我们早上的工作”。

吉尔惊讶不已。

随后吉尔宣布了两条命令。

第一,除了选出一支工队由吉尔负责外,剩余的工队全部交由伊万指挥。

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工匠们的不满和惊恐到达了顶峰。工匠们纷纷的申请为吉尔服务。

接着,吉尔宣布了第二条命令,由伊万负责的工队,这个月拿双倍工资,产量最高的工队拿三倍工资。

工匠们惊呆了,除了部分实在无法适应伊万那种极快节奏的工匠,大部分工匠都默默的在伊万的签到单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在第十天上,吉尔面对的情况不是工具产能翻番的问题了:吉尔面对的情况是铁料用尽的瓶颈。要知道,吉尔在料到了产能会提高的时候,已经预见性的提走了三个月于以往的存铁量。在投入了大部分人力、物力的情况下,吉尔的工具以近乎奇迹的速度增产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南方的庄园主看见吉尔满屋满屋的工具,一定会羡慕的直流口水。

吉尔一边提前写信询问酒馆老板关于南方商行的回音,一边找到了监察官,要求完全的放开铁料供应。

监察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能再给你提铁料了,你们这一组这短时间以来已经用了工地上一个月的存量了。你哪里要用那么多的铁?”

吉尔带着监察官到自己的仓库里走了一番。

监察官的表情比吉尔第一次见识到伊万的疯狂生产时还要夸张,“这个维基亚人会魔法吗?”

“应该不会”,吉尔和监察官一起大量着忙忙碌碌的伊万,“但是这个人自己就是一个魔法。”

“这么多工具你能吞得下?”

“先生”,吉尔说道,“即使我一件都吞不下,把不值钱的铁疙瘩变成精妙的工具,它们也已经坐地升值了,您担心什么呢。”

“你是笨蛋吗?”监察官说,“每过一段时间,国王的监工就会核查物料,那个时候他们一旦发现我们擅自把铁料挪作他用,不管你是不是把铁变得更加值钱了,你都会前途不保甚至脑袋搬家的。你知道吗?这些东西都是用皇室的钱买来的,那些人可不在乎你认为是巨款的几万个第纳尔,他们只想稳稳当当的把码头建好。一旦出现了投机取巧的事情,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处罚你的!”

“监察官先生”,吉尔说,“如果现在监工们来检查仓库,你有把握瞒过去吗?”

“没有,我只能尽量的拖到月底。你许诺过的,到时候你能料理一切。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到时候出了任何问题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有一百种办法把责任撇清的,你要弄清这一点。”

“是的,先生”,吉尔点了点头,“反正既然现在已经瞒不过去了,那就索性让我任意提货吧,大人。现在我们的风险已经背起来了,不妨再赚的多一些。试想一下,监工要么发现铁料丢了一个月的存量,要么丢了三个月的存量,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就是赚一万个第纳尔,或者赚三万个第纳尔的事情了。您看呢?”

“你是个疯子”。

“一个可以为您赚钱的疯子,阁下”。

一个小时之后,吉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让雷诺把伊万叫过来。

“伊万先生”,吉尔把一份文件推了出去,“我帮你把原料问题解决了”。

伊万甚至一句话没有说,把那张许可证扫描了一番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吉尔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和无奈,“这个家伙,怪不得会一直不出头了”。

过了几天,酒馆老板就给吉尔带来了口信:南方商行的联络员来了。

吉尔知道,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在点齐了十多个工匠后,吉尔在工地上面借来了六架大货车。光往车上装铁器工具就装了四个小时,货车的车轮被重重压住,紧贴地面,在货车开动的时候给路面留下一道道车辙。

六架气势惊人的货车离开了工地,直奔芬德拉而去。

酒馆老板已经把自己的空酒窖出租给吉尔充作临时的存货处。

在酒馆中,吉尔见到了那个联络员。

这个联络员很年轻干练,细心整理过的胡子如同少女的头发一样油亮。

吉尔开心的和这个联络员来了一个拥抱,这个南方来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排斥,看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社交方式。

“你是‘柳木商行’的办事员是吗?”吉尔询问道。

“是的,吉尔先生。我负责这次的生意。我们的老板说,如果我们能够合作愉快的话,那么如果能建立长期关系将是我们的荣幸!”

“呵呵,好说好说。”

“先生,您告诉我们您有大量的工具。我们将首付您部分的货款,等到这批工具运抵了南方之后,我们就会把余款付清。”

“好的,是用皇室商票,还是北海商票?”

“北海商票。这样您去维基亚也可以随时兑换。”

“很好,很周到。对了,你们老板的父亲,维多阁下的身体还好吧。他托我给他带一些北海鱼油,我这段时间忙,没有人手派过去,这次你帮我捎回去吧。”

“维多老爷?```唔,是的,我会帮您带到的。老爷子会很高兴。”

“真是年轻有为啊!不过这次这么大的生意,你能做主吗?”

“先生也很年轻!年龄不是问题,带我去看看您的货吧,先生。”

吉尔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直接,于是便安排这个办事员去自己的货仓看货。

在两天的洽谈之后,这个办事员签好了和吉尔的合同。

当天,办事员给吉尔签好了一张九百个第纳尔的北海商票,以及一张四百个金卢布的维基亚商票。

芬德拉商会的中间人过来检查后,告诉吉尔,这两张商票的信用没有任何问题。

吉尔把这两张商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轻轻的挥了挥手。

两个工匠见状就迅速的把前面的这个年轻人一把抓住。

这个年轻人惊呆了,“吉尔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吉尔用懒懒的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仔细的盯着这个办事员。

然后,吉尔伸出收取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一把扯下了他的胡子。不光胡子,这个人的头发也是假的。

吉尔笑着看着这个曾为自己提供了第一笔资金的家伙,看着这个冒险女扮男装回来的那位“女贵族”。

“我知道你们不会罢休,但是你的勇气我还是很佩服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能你们觉得我现在对你们的防备最低是吧”。

这个惯骗在心中努力的压制着被吉尔两次耍弄的耻辱。尴尬的气氛被打破了,女骗子抬起头来,露出得意的微笑:“吉尔!这次你还是失算了!你交给我的第一批货物已经出城了!你至少损失了五千个第纳尔!”

“哦”,吉尔好像在听着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话,又注视了这个女骗子几秒钟后,吉尔觉得没必要再僵持下去了,于是冲着酒馆外面呼叫了一个人名。

闻声,三个趟子手走了进来。女骗子见到这些人,不由得眼睛瞪大了。

吉尔慢条斯理的说,“我来到芬德拉的那天起,你就已经露陷了。说实话,你的计谋还不错,通过商行来摸清我的计划,然后用一小定金骗走我的货物。应该来说,你们的计划虽然没有什么创意,但是报上次的仇还是足够的。只可惜啊```”

“```”,女骗子还在无言以对之中。

吉尔继续说,“你故意的从远处请来了趟子手,这一点的确做的很好。不过你不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趟子手都是一家人的。我的趟子手朋友们告诉我新来的那些商队护卫,都是他们在各地酒馆里面鬼混的同伴。呵呵,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见了面之后,你简直错误百出,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太急躁了,骗人这种工作,应该慢慢来。我现在都好奇你们是怎么骗走工头的钱的。”

一个趟子手快活的过来捏了捏这个女骗子的脸蛋,然后得意洋洋的告诉吉尔先前出城了货物已经被押运回来了。

“谢谢你”,吉尔笑着看了看那个趟子手,“带着兄弟们去喝酒去吧,全部算在我账上。”

趟子手们欢天喜地的去了。

“混```蛋”,第二次失手的女骗子咬着自己的嘴唇,恨的眼睛通红。

“别这么看着我”,吉尔挥了挥手,“别流露感情,这弄得我感觉在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样,虽然你也的确太单纯了。你们三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能够有力量回来骗我,想必活的不是太糟糕。我奉劝你们一句,收手吧。这条路不好走,而且走不到头。”

“你```你想怎么样”,女骗子问吉尔道。

“你走吧”,吉尔说,然后把那张四百个金卢布的商票还给了女骗子,“告诉你的同伙,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两清了。如果有一天,你们觉得生活无以为继了,或者想换个活路,可以来这里找我。”

“我```我可以走了?”,女骗子涩声问道。这些年的行骗生涯里,每一次被人识破抓住时,她都会付出很多很多,多到让她麻木。也正是一次次的失手中,她变得越来越熟练起来。不过对于这个吉尔,她第一次没有防备,第二次因为复仇心切太过草率,都被吉尔轻松的击败。想到这里,这个女骗子感到了强烈的挫败感。而吉尔风轻云淡的大度,更让这个女骗子更加的无地自容。

“走吧”,吉尔闭上了眼睛,“别等我后悔。我马上要去和真的商行代表洽谈了。记住我的话:有什么难处了,可以来找我。”

女人哭了,咬着牙走了。

这时,一个趟子手来报告,真正的联络员来了。

第十四章 交易所

听闻商行代表已经到了城镇中心,吉尔示意他知道了。

吉尔略作了一下休息,起身跟着趟子手走了。

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吉尔跟三个商行的代表签订了合同。这些人在验货后,给吉尔开出了各种各样的商票:诺德金币券,维基亚金卢布,甚至还有斯瓦迪亚支票。

吉尔成为工头后,取得了财务上的首胜。

往返了几次工地与芬德拉,吉尔忙着与各种南方商行代表会面,提出货物,签收货款。同时,吉尔焦急的等待着趟子手首领的回归,他等着首领的铁料能够早日的补充进工地上那空空如也的仓库里。

南方来的商行告诉吉尔,现在库吉特那边闹腾的厉害,不断有饥民越过边界跑到诺德和维基亚来。库吉特似乎出现了巨大的粮食危机,很多库吉特的留学生也开始回国了,估计库吉特要开始有大动作了---目标很可能是安逸富庶的斯瓦迪亚。

听闻这些消息,吉尔出奇的平静,仿佛这些消息与他无关。

吉尔手头变得宽裕,他不慌不忙的邀请南方的商行在此建立长期的贸易站;用金币和丰厚的布匹、粮食笼络趟子手们和他们的家人;给工地监察官送去了丰厚的钱财和一小桶新鲜鲸鱼肉以及两大桶用盐和胡椒腌制的猪肉。

终于有一天黎明,一艘来自维基亚的货船泊到了浮着碎冰的大河边上。

这天下午的时候,吉尔就见到了变得有些憔悴的趟子手首领。

“一路辛苦了”,吉尔抱紧了趟子手首领。

首领满眼的疲惫,但是却又带着燃烧的希望,“先生!我带来了满船的铁料。你真的全部都收下吗?我自己也投资了不少,买了不少铁。”

吉尔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首领说,“先生,我知道,这会给您带来压力。但是您瞧,您当时就是这样答应我的:我带回来多少铁料,你就收多少。我自己和兄弟们确实顺带捎回来了不少的铁料,希望你能履行诺言。”

吉尔表情严肃,看着首领。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把你们欠下的三十七个第纳尔的酒钱还清,然后买光那个酒馆老爹的酒。等你做完这个,我就履行我的诺言。”

说到这里,吉尔的轻松的笑了起来,“我说到做到:你有多少铁,我收多少”。

趟子手们义务的帮吉尔把维基亚运来的铁料带回了工地。

监察官检查了一下这些铁料,发现这些铁料都是维基亚产的质量上乘的雪地铁:杂质少,延展性强。

当这些铁料被最终存放进了工地的仓库时,吉尔的第一次尝试取得了圆满的成功:伊万帮助吉尔把工地里的存铁变成了制作考究的工具;南方来的商行帮吉尔把工具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金币;而利用这些金币,吉尔又收购了趟子手从维基亚带来的铁料,补清了工地仓库里的亏空。

兵行险招,吉尔不是不知道,在上面的几个环节里面,任何一环出了问题,自己的下场就会万劫不复。

诺德现在是新兴之国,上升之国,它的官僚体系现在还显得高效而相对廉洁,对于吉尔这种投机的做法,诺德人虽然不至于野蛮的处死他,但是流放他到外国去却是不可避免的。诺德人已经跟维基亚人达成了协议,每年都会把一批犯人流放到维基亚那冰天雪地的东部平原去,维基亚人在那片地区的力量薄弱,极度的渴望人口,即使是犯人维基亚也照收不误。通过流放,诺德清除了垃圾,维基亚得到了垦荒民,皆大欢喜。

这次商业上的成功让吉尔在趟子手们的心中的位置再一次上升了。趟子手在心中现在有一个直观的感受,那就是为吉尔先生工作,就一定能得到优厚的回报。

每个趟子手都得到了大量的佣金,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趟子手们小半年的工钱了。拿到了这些钱,有些趟子手马上回家去交给老婆,有些人则在城里面四处寻找着合适的住所,有些人则拿去找姑娘去了。

看着趟子手们乱哄哄的散去,吉尔和趟子手首领在酒馆里面满是感慨的交谈着。

“先生”,吉尔问道,“你看见了吧,为别人工作,即使再辛苦,也只能在最后得到一笔酒钱。但是如果咱能为自己工作,辛苦之后的回报有多大已经不用我多说了。这次的生意就只是一个开始。那么多商人都是苦出身,你们干的不比他们少,你们就甘心他们老了之后颐养天年,你们自己却衣不蔽体吗?”

首领没有说话,闷声的喝着酒,一言不发。

吉尔催促首领表态。

首领叹了口气,“吉尔先生,虽然我比你大,但是我的确需要称呼你为先生。你的脑子比我好使,在做生意这一块上,我比不上你,我手下带的小伙子们也一样。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最多也只是在格斗学校学过一两年就出徒了,很多甚至就是农夫和手艺人出生,只有一身的力气,干不了脑子活。你上次说的我想过,那种周游商线的云游的确很吸引人,但是吉尔先生,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渐渐的就适应不了这种折腾了。”

酒馆的一个跑堂走过来,用毛巾擦了擦两只烧酒酒瓶,低声说,“老板送的”。

吉尔和首领感谢的点了点头,回头示意老板他的好意已经收到。

看着跑堂的走开,趟子手首领接着说,“现在我和小伙子们在自家周围押货,钱赚的少一些,但是离家近,随时有个照应。以后要是每天都在全大陆四处跑的话,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不说遇到难事家中的老弱找不到依靠,万一我们中有谁断送在路上了,留下的一家人怎么办?吉尔先生,不是我不愿意跟着你,只是做行商,我们牵挂太多,怕是做不了。”

吉尔等着首领说完,清了清嗓子。

“先生,我想告诉你,行商只是一个开始,黄金商线也只是一个点缀。”

“多跑几次商后,我准备去收购一个庄园和铺面,以后我们自己做生意,不用再为了货源四处奔波。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在南方买一些河滩地种亚麻,在维基亚开贸易站收铁和毛皮。总有一天,我会派人常驻各地的,我还要让大陆上所有的码头都有我的生意。”

“人是根本”,吉尔说,“那么多行会和兄弟会都垮了,不是因为他们的经营不到位,而是他们把人的作用看的太低贱。我知道有个人辛辛苦苦的为自己的行会卖力,却因为与会长不合而落得妻离子散的。这种行会看起来外表光鲜,但是却已经不堪一击。”

“先生,我势单力薄”,吉尔谦卑的说,“势单力薄!我告诉你把,我只有手头的一百多号工匠,余钱也只能让我在半年之内调度自如---只要进行一次大投资,我就又要回到背水一战的地步。我需要盟友,我需要你们。”

“我保证,我们结为行会之后,你们的家人不会没有保障。而且你们相当一部分人会留在芬德拉本地,不会调到别处。先生,我准备在这里先开一个贸易站,然后像我们这次做的这样,以芬德拉为基地,四处的收购低价的货物,再把它们高价卖出去。做这一行的人很多,你要知道,等码头修筑完成之后,大行会就会蜂拥而至,在它们来到这里把一切机会抢走之前,我们要在这里扎下根来。说实话,如果没有合作者,凭借我手上的人,我实在难以维持。”

首领听罢苦笑道:“吉尔先生,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除了有力气,会点格斗术外,做起生意来可都是白痴呢。这次我们完全是遵照您的调遣才做完了这笔生意,你要在这里设贸易站,我的人能做的很少。”

吉尔笑了,“先生,你这么说的话,我真是无地自容了,你太谦虚啦!趟子手们几乎深入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有谁知道最便宜得货物在哪里?有谁能最快的知道新信息?有谁能选择最便捷最快速的交通方式?趟子手,趟子手,还是趟子手!这是你们无与伦比的优势。至于坐在在柜台后面处理账单、讨价还价,我会派一个人来帮助你们的。”

“派人来帮助我们?”

“是的,这两天我就准备在周围找合适的商铺了,我不能总是困在小小的工地里面”,吉尔慢慢的走到了窗边,抬头看了看极蓝极高的天空,“我们合作吧。要有埋头拉车的勤劳,但也要有抬头看路的意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我的行会里最得力的助手。”

首领饮尽了自己的酒,又咬开了烧酒的瓶塞咕噜咕噜的连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似乎在下着决心。

两周后,芬德拉白鸽交易所成立。

交易所负责人是一个维基亚管事和一个诺德趟子手首领,这让它显得与众不同。同时,那些穿着光鲜的办事员制服的年轻人,如果你仔细的看一看,就会发现他们就是前些天还在酒馆里面愁眉苦脸等着工作的趟子手们。

吉尔最终定下白鸽交易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名字自己还是无法释怀,虽然月亮走了,但是吉尔还是无法忘记白鸽。

白鸽交易所全权代理吉尔从工地额外产出的工具。在监察官的支持之下,吉尔不断的利用工地上的人力物力进行着贸易。一段时间之后,吉尔便告诉监察官,不需要再使用工地上的原料了,那样太不安全。从现在起,吉尔已经有了充足的物力资源自己独吃这块蛋糕---白鸽交易所的商队每个月都会从上游的维基亚稳定的送来大量的原料。

监察官指责吉尔在赚钱了之后就急着收手,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

吉尔告诉监察官,过河拆桥说不上,一开始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不过吉尔还许诺监察官,只要监察官能够挤出足够的人,吉尔愿意培训他们。并且只要这些人的货物合格,吉尔将一视同仁的收购。

“你的生意越来越大了,吉尔。你不担心我有一天捅出去吗?”

“先生,您舍得吗?”,吉尔反问道,“我们没有给国家造成损失,只是借着国家的时势为自己的谋取一些利益,我们用双手赚钱。您不必总是来敲打我,您知道触犯您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干;能够共赢的事情,我会来请您一起加入。等到码头修筑完毕,我们就各奔前程,这样不是更好吗?”

监察官说自己不担心被调查,但是事实上监察官知道,一旦此事曝光,吉尔为他发掘出的财路就会被切断。监察官不会傻到跟自己过不去。

在仔细的思考了吉尔的建议之后,监察官觉得吉尔说的没错。利用一系列人员调度和威逼利诱,工地上的工头们不得不为监察官招募了一批新的工匠,这些工匠的工资由工头们负责,名义上是在为诺德王服务,实际上是在为工头自己服务。

吉尔将一整套流程教授给了这些人。等这些人刚刚出徒,监察官就迫不及待的要求他们上工了,监察官自己没有稳定的货源,一直从吉尔那里买来材料,然后生产完成后再把成品卖给吉尔。

监察官做着无本生利的买卖,这招致了极大的不满,如果不是吉尔一次又一次的遏制住监察官的野心,不知道监察官还会把不满的扩大到什么范围。

吉尔拉拢的一个仓库管理员偷偷告诉吉尔:监察官挪用工料的情况已经极其严重。

吉尔打听了监察官挪用的工料数目后不禁恻然:人是可以这么贪婪的。

但是看在眼里,吉尔并不点破。

正在吉尔渐渐的把事业重心从工地一刀芬德拉镇的时候,芬德拉那边传来了消息:白鸽交易所遭到了当地旧派系的排挤。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吉尔在保证工地工程进度的情况下,不断的把自己得力的工匠调往芬德拉。白鸽交易所现在只是一个货品中转站,但是看一看交易所里面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任谁都能看出来,吉尔的目标可不只是做一些倒买倒卖的小生意。

镇上纷纷传言吉尔准备收购两个铁匠铺和一个木工房,沿街的几个店面也不时有白鸽交易所的职员前去洽谈业务。

这造成了芬德拉固有势力的深刻担忧。

若娜说过,芬德拉有两个世界,白天的世界和夜晚的世界。

白天的世界是商贩、手艺人、市民、官员构成的文明社会;夜晚的社会则是打手、妓女、走私者构成的地下世界。

有一个人却横跨了这两个世界:若娜的前主人,那个妓院老板。

这个老板在白天是商界领袖、是市民消费的引导者、是政府官员的座上宾。在晚上,这个老板则是黑帮头目、妓院老板以及走私贸易的保护人。

妓院老板出生军旅,因为倒卖军粮被迫退伍之后纠结了一帮芬德拉游民白手起家,十多年间建立了一个完全笼罩芬德拉的世界。

白鸽交易所的崛起让这个老板深为惊恐。白鸽交易所背后的那个瘸子似乎不是易于之辈:这个家伙赶走了他的上司并成了新工头;雷厉风行的联合了与自己不合的趟子手;在不多的几次交锋中老板几乎占不到上风。

如果任这个瘸子做大,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一系列针对白鸽交易所的麻烦开始了。

白天有市民举报白鸽交易所违法占地;有妇女团体去交易所门口举牌抗议交易所职员调戏民妇;官员们则经常来交易所检查经营执照和安全内务。

这一切弄得交易所颜面尽失,无法正常经营。

在晚上,交易所周围的草料堆常常无端失火,玻璃被人砸碎,无数花枝招展的妓女堵在门口揽客。

吉尔接到消息的时候,伊万正在头皮发麻的处理着这些此起彼伏的麻烦。

白鸽交易所根基不稳,如果继续被这样骚扰的话,最后只能关门歇业了。一些本来谈好的铺面收购业务也无端终止了,那些商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愿意,似乎受了威胁。

若娜焦急不已,给吉尔写了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件,“芬德拉一团乱麻”。

深思熟虑之下,吉尔找到了监察官,要求引荐他去见芬德拉镇的镇长。

第十五章 代理人

监察官的马车停在门外。

“你确定要去芬德拉找镇长吗?我奉劝你,别去了,你没有机会的”,监察官劝说着吉尔,“你要对付的人是扎根在芬德拉十多年的人。他们在当地盘根错节,盘踞着市面上的所有的角落。”

监察官说的事情吉尔都知道,这些天来若娜告诉过吉尔不少这种情况,吉尔说,“我清楚,但是我真的需要去小镇一趟。我听说你们有交情,请您帮我引荐一下就好了。”

“你还没有明白吗?在小镇上,镇长先生没有作用的!那个妓院老板就是芬德拉的国王!芬德拉几乎是一个自治的小王国,在战争时期,即使两个大帝国在镇外打得不可开交,在小镇里面也都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地方的宗族势力强大,诺德王也只能象征性的委派一下官员。你知道吗?我的那位镇长朋友受了多少气?”,监察官忍不住埋怨道。

“我知道”,吉尔还是一副不变的表情,“芬德拉这种自治的小王国在各地都有,不止是这一处。”

“那你还要去吗?”,监察官说,“那些当地的豪强把持那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去硬碰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知道你前一段时间还与那个头目有冲突,你让我怎么说你呢。奉劝你一句,找镇长没用的。”

“没用?”,吉尔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诺德王不是说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北海大陆吗?诺德的士兵不是连斯瓦迪亚的铁马强弓都不怕吗?诺德人的官员不是号称清廉和效率是大陆第一吗?怎么在这个小镇上你却要完全颠覆我对诺德的认识?”

监察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要清楚,太阳下面也有阴影的。在斯瓦迪亚王权都没有你说的那么大,何况在诺德这种草创之国呢。算了,你这不识趣的家伙,要不是看在你的帮了我不少忙,我才不会搭理你呢。走吧,我也不劝你了,你去见了我那倒霉镇长朋友你就知道厉害了。”

吉尔读过关于帕拉汶城的历史,在小时候,吉尔吃着樱桃遐想着帕拉汶的时候,就从人们口中听说了一系列的关于帕拉汶城的故事。

帕拉汶诸省本来是一个桀骜不驯的西部省份联盟,在卡拉德帝国前期一直维持着自治的状态。但是随着卡拉德帝国的崛起和重心的西移,越来越强大的王权势力开始渗透进入帕拉汶,这种趋势不可逆转,无数的当地贵族因为逆行时代的脚步而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现在,在诺德,诺德王锐利的目光绝对不会比古卡拉德的帝王们来得温和。

诺德王在全力对抗斯瓦迪亚的时候,不得不对各种各样的本土势力保持克制,那个时候,为了抵抗斯瓦迪亚,诺德王甚至会默默的忍耐一些不知名的小贵族的当面辱骂。那个时候的诺德王总是以一副仁慈温和的态度对待世人,为了几车粮食、为了几十名志愿军、为了几个村庄的效忠,诺德王每每都会如履薄冰的维护着各方的利益,‘团结大多数’一直是诺德王在战争时期叫的最响亮的口号。

诺德王隐忍的那些岁月里,只有少数如马尔将军的人会发现:诺德王面对那些喋喋不休的贵族们时,偶尔会露出阴狠的目光。这种目光马尔记忆犹新,当年诺德王被困在酒桶里面的时候,露出的就是这种目光。

如今,战乱已经过去了。

诺德迎来了至少会维持三十年的和平时期:在东方,先前的敌人维基亚人已经成了它的准盟友;在南方,罗多克和萨兰德一直和诺德增进着友谊;草原上的库吉特人则与诺德人井水不犯河水。

诺德王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外患既然已经消弭,国内的那些聒噪的家伙们也该敲打敲打了。

比如芬德拉小镇,这个左右摇摆的小镇就是典型。

在战争时期,当斯瓦迪亚人经过的时候,芬德拉人就急急忙忙的交出了他们许诺保护的诺德伤兵;而在诺德士兵抵达的时候,这些人又一副谦逊的态度送来丰厚的补给。

战争结束,尘埃落地,芬德拉人发现局势已经被诺德王完全控制,当即便热热闹闹的修好了通往外界的桥梁,并在诺德王加冕为国王的时候送去了真心的祝福。

芬德拉周围还有一些小镇,他们建立的地方很考究:背靠群山,关隘难行。遇到变故的时候只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这里就会变成一个谁都管不着的独立地区了。而这些地方的地形遍布沼泽和丘陵,军队难以大量快速的机动,对于这些小镇,诺德王的权威向来显得有心无力。

但是诺德王不会甘心的!

当年在橡木桶里的时候,诺德王尚且不对一切羁绊妥协,现在他又怎么会长时间纵容土著贵族们继续掣肘自己呢?

诺德要变革。

诺德王心中有一个崭新的诺德,那是一个政令畅达、吏治清明、商业发达、农产富足的朝气蓬勃的国家,只有建立了这样的根基,诺德王才有信心去面对来自大陆各国的挑战,甚至有朝一日挥军南下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作威作福的贵族豪强们不会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面对号令不通的地区,诺德人要收缰绳了。

关于这一点,诺德王很清楚,吉尔,也看出来了。

大势所趋,如果芬德拉的土著豪强不愿意妥协,让出部分自治权力,诺德王的打击迟早会到来。诺德王修建码头可不仅仅是为了繁荣商业的!

码头一旦建成,成百上千的士兵就能旦夕之内涌入芬德拉镇,过去‘关门做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但是那些盯着自己脚下土地的豪强贵族们又怎么会知道,如果自己继续这样跋扈下去,码头上的建筑声便是在为他们敲响丧钟。

吉尔很欣慰:芬德拉的那位豪绅首领、黑帮头目似乎没有关注到外面的变化,那个人还以为依然能够继续过去的生活。

这是机会,如果能够激化诺德政府与芬德拉土著权贵的矛盾,那么诺德士兵铲平这里的土著势力是迟早的事情,但是铲平这里容易,铲平之后怎么办?

诺德王在这里需要一位代理人。

去拜访镇长,吉尔是想表态:一旦他日出现了争端,自己会怎么站队。

一直畏畏缩缩的芬德拉镇长不会不清楚国家的意志,他是外派来此的官员,对于蛮横跋扈的当地大族,他向来敢怒不敢言。镇长的前几任同事都是因为得罪了土著大族们被轰出去的,最惨的一个被灌了烈酒丢在雪地里活活冻死。

不过对于诺德王国的变动,这位镇长却有相当优秀的敏感。

随着码头的建成,镇长的底气越来越足。可笑的是那些当地的大户,还是一副主人对奴仆的蛮横态度要求镇长为他们在码头上争取更多的利益。镇长知道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对待土著权贵们,镇长还是表现的很谦和的,时间没到,但有朝一日风起云涌,小镇一朝变色不是不可能的。

每每想到这时,镇长就会憧憬到时镇上的这些豪强们哭丧的脸,然后感觉到一阵阵的满足,同时在自己敦厚的脸上露出微笑。

镇长也在考虑以后怎么办,把小镇上的不合作者完全清空不划算,也不可能。

在清洗芬德拉土著势力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为了以后能够跟有效的控制芬德拉镇,政府需要一位新的代理人,这个人要听国家的话,也要能和镇上的势力打成一片。

说实话,要找这么个人还是挺不容易得。

镇长坐在办公室里面安安心心的处理着自己的任务,不时的关注一下码头的修筑进度,同时细细的考虑一下谁可以主持大局。

这一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那些公务,还是那些报告,还是那些烦心事。

在下午的时候,与往日不同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仆人轻悄的走了进来,低声对正在办公的镇长说:“大人,工地上的监察官先生来拜访您了。”

“恩?他来干吗```,请他在大厅里等我。我过一会就来。”

在半个小时后,镇长热情的走出了内厅,跟监察官打着招呼。

监察官送来了一些礼物,包括两箱细木家具,一提马奶酒和一桶腌鱼。

这些对于监察官来说不是什么大花销,但是却显得很用心,镇长也不多客套就收下了这些东西。

两人交谈着,镇长注意到了一边的一个瘸腿的年轻人。

话题轻松的一转换,吉尔被介绍给了镇长。

三个人气氛融洽的交谈了快一个小时,吉尔邀请镇长来参加一个在自家举办的晚宴。

在平时,镇长并没有什么多的应酬,在刚刚的谈话里面,镇长发现这个叫做吉尔的人挺明白事,听闻邀请,镇长欣然应允。

吉尔与监察官起身告辞。

傍晚,吉尔派出了马车去迎接镇长,镇长明白,这是秘密邀请的意思。无妨,去会一会这个吉尔也好。镇长看了看天空,钻进了马车。

镇长抵达后,吉尔在门口迎接了他,这里是一家酒馆的后院,房舍显得安静而别致。

监察官去镇上放松身心去了,吉尔单独接待镇长。

作为诚意,吉尔送了镇长一些他无法拒绝的东西,这些东西多到镇长都不得不假意推却一番以示清廉了。

吉尔的慷慨让镇长更加的好奇起来,“这个家伙想干嘛?”

看到镇长已经起了好奇之心,吉尔决定直切主题。

“阁下,我们谈谈码头修建好之后的事情吧。”

第十六章 忍耐

走出酒馆,镇长登上了马车。

在回去的路上,镇长的心情似乎很舒畅。这么长时间了,自己隐藏了这么长时间的心事,居然被一个小伙子说了出来。那个叫做吉尔的家伙见识不一般,几乎准确的预测了诺德在接下来几年的发展方向。

对于压制豪强,镇长是很期待的,打击那些气焰熏天的贵族是镇长一直以来的梦想,但是目前镇长却不能表露一丝一毫关于这些的想法。而当吉尔目光恳切的希望能够为镇长效力的时候,那种久违的尊重和诚恳让镇长如沐春风。

镇长并没有许诺吉尔什么,但是却给了吉尔一个暗示:“放手去做吧。”

这些话镇长终究没有说破,如果吉尔真的是聪明人,他就能够明白并且会行动;而如果吉尔是个草包,那么镇长的这些话也不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吉尔当然理解了镇长的话:面对芬德拉的那些豪强,镇长是自己的盟友。

既然得到了政府方面的默许,吉尔便转而思考怎么对付那位芬德拉的‘国王’了。

实力对比悬殊,这是吉尔的劣势,不论是人力、物力、财力,吉尔都输对手一大截。但是吉尔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对时局的把握。

这种把握让吉尔如同撑满了风帆的快船,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也能够自信满满的破浪而行。

吉尔抵达白鸽交易所的时候,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交易所门口那乱糟糟的模样震撼了。

为了进入交易所,吉尔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绕过一堆堆的垃圾,挣脱了几个揽客的姑娘,穿过一群吃垃圾的猪才最后抵达了目的地。

见到吉尔到达,伊万和几个职员迎接了上来。

“先生,这里```”,伊万张口准备向吉尔解释这个情况。

吉尔摆了摆手,打断了伊万。

然后吉尔指挥几个职员关了交易所的大门,在门口挂出了‘暂时歇业’的公告牌。吉尔清晰的听到,当木牌挂出去的时候,外面乱糟糟的传来的口哨声和嘲笑声。

这些职员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被人这么排挤,小伙子们心头都憋着火。如果不是伊万这些天遵照吉尔的要求,严令禁止职员与外人冲突的的话,交易所门口的那些人早就要付出代价了。

吉尔在支开了旁人之后,就召集了交易所中的部下们到一起来。

愤怒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恶狠狠的诅咒那个黑帮头目。伊万告诉吉尔,这段时间趟子手的首领---现在的商队队长已经去了南方,并且大部分精干的人员也都带了过去。正是因为交易所现在人单力薄,镇子上的那些势力才敢跃跃欲试上门挑衅。

吉尔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大家的话,不时的引导性的询问几句。随着发言的人越来越多,小伙子们显得越来越激动。

伊万处理起人员调度和工作进度来得心应手,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吉尔帮他出主意应该怎么办。这是吉尔看出来了的事情,伊万是个多面手,交给他的工作他都能做的很好,但是如果不告诉他去做什么时,他就显得有些茫然了。

伊万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吉尔让他尽可能的保证生产,他就会严格的约束部下,让他们无视侮辱和嘲笑,安安心心的整理货物,熟悉工作。

如果吉尔让他准备好大干一场,他也有信心在几周之内把小伙子们训练成可以一战的男子汉,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小伙子就能在某个晚上用匕首解决掉所有的敌人。

伊万和小伙子们都看着吉尔,等待着吉尔的命令。

不过吉尔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以后会很辛苦,希望大家努力。”

这句话不光让普通的小伙子,甚至让伊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能张扬,吉尔知道,不能张扬。

第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次把那些顽固的家伙打击干净,等这些人反应过来开始反击的话,新生的白鸽交易所是没有机会的。

现在还要忍耐,好在时间对自己有利。

吉尔知道,在码头修建结束之前,自己与对手冲突时,政府最多只能保持中立。

如果这之前与芬德拉土著们发生冲突的话,那么吉尔自己就会承担全部的压力。这是在牺牲自己为诺德人分忧,吉尔不会莽莽撞撞的去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因为这样不仅代价过大,而且等到诺德人的势力介入进来的时候,自己很可能已经没有力量去接手芬德拉了。

为了保护自己,吉尔只能暂且稳住跃跃欲试的小伙子们。

伊万摸清了吉尔的意思之后,一声不吭的收起了所有的爪牙,从这个时候开始,芬德拉镇的白鸽交易所成了一个小镇上最不起眼、最与世无争的货栈。

与此同时,芬德拉的‘国王’正在密切的注视着吉尔的一举一动。

情况似乎不错,吉尔那个小子看起来害怕了:他的收购计划停止了;他的白鸽交易所也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商业往来;他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准备反抗的样子。

这位豪强领袖很满意。特别是当吉尔亲自登门拜访,卑贱的表达了歉意并且释放了前一段时间的被扣押的几个混混时,豪强领袖显得尤其满意。

“吉尔,年轻人不懂事我不怪罪你。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跟一帮趟子手掺和在一起我很失望,而且你还强买走了我最心疼的一个女儿。不过这都过去了,你能认清你自己的位置我很高兴,这是聪明人的做法”,领袖老气横陈的坐在躺椅上,教训着一边默默肃立的吉尔道。

“你也别怪我欺负年轻人”,领袖说,“我不是管好了自己就行了,我背后是无数张嘴等着吃饭。你们不一样,你们自己吃饱了就开始惦记着更多的东西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的。这样,我很大度的,我允许你留在芬德拉上,你那个什么交易所也可以办下去。先别谢我,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不准在城里扩大生意,表现好的话,码头修好之后可以准你开几个铺子;第二,你要交两份税:一份给镇上,一份给我。做不到这两点,对不起,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说的够明白吗?”

“够明白”,吉尔咬着嘴唇,“很明白了,先生。”

“恩”,那个老家伙站了起来,“听着,吉尔,要是你不按规矩来”

领袖对着吉尔阴惨惨的笑了一下,“你的另一只腿估计也得坏掉”。

吉尔的眼中闪动了一下愤怒的光芒,但这光芒很快被一种麻木的淡然掩盖下去了。

“我懂的,先生。为了我的另一条腿,我一定会按‘规矩’来的。”

妓院老板、市民代表、豪强领袖拍了拍吉尔的脸,带着一帮趾高气昂的手下离开了。

吉尔回来之后,手下的人知道了吉尔答应的条款之后几乎炸锅。

门口的挑衅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很放肆。

以前的那位工头也开始蠢蠢欲动的想回来给吉尔使绊子。

吉尔安抚大家,让大家暂且安心的工作。

“我说过,大家会很辛苦的,这段困难时期,希望大家能够挺过去”,吉尔沉默了一会,对大家吩咐道,“从明天起,你们开始格斗训练。训练由伊万先生指导,在晚上进行。这件事情事关你们大家的生计,必须保密,如果有人走漏消息造成大家一起遭殃,我就必须代替大家严惩他。”

大家听闻有格斗训练,便知道了吉尔骨子里没有妥协,这样就好,大家都有个盼头。

到吉尔要求保密的时候,众人都齐齐的表示:“一个字母都不会走漏出去的”。

伊万计算了一下,按照这种苛刻的税务和商业限制,白鸽交易所每个月的盈利很少,根本不能为以后的商业扩张奠定基础。现在盈利只能靠商队把货物远销了,这种远销利润虽大,但风险却也大。

吉尔写信告诉了商队队长芬德拉发生的事情,在信中吉尔让队长注意物色有能力的年轻人,暗示以后会有大动作的。

在芬德拉小镇上吉尔被暂时的压制住了。

在料理完了芬德拉的事物之后,吉尔返回了工地。

在工地之上,吉尔开始更加殷勤的帮助监察官敛财,帮助工地上出工、出力。

时光流逝,码头渐渐初具规模了。

一位诺德的特派员不久之后到了工地视察。在监察官和吉尔的导演下,特派员看见了一个无比高尚的吉尔,而吉尔的礼物也让特派员眉开眼笑。

在与特派员接触了之后,吉尔告诉了特派员自己的困境,希望特派员能够帮自己一下。

特派员权衡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吉尔的利益是与国家捆绑在一起的,提拔吉尔一把是一件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情。

特派员很赞赏的把吉尔的事迹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司马尔将军:

“在工地上,可能心系诺德国家利益的只有一个叫做吉尔的工头。这位先生每个月都会主动的为工地义务工作,我观察过,为了码头的工程,不算人力,这位吉尔先生到目前为止已经付出了超过三千个金币和同等价值的工料了。”

“我的一位工程师同事笑着给我介绍了一下这个吉尔先生,他说这个吉尔似乎对工程学很感兴趣,应该是受过基本的教育的。特别是在码头的设计上,这个吉尔大胆的参与了讨论,而且贡献出了一套斯瓦迪亚的建筑设计图,这些材料很珍贵,据说吉尔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这个正直的人毫不犹豫的把它交给了工地。”

“最有意思的事情是吉尔通过自己的研究发现:码头的灯塔和港口的承重结构有问题。吉尔认为这些承重结构在设计上有些草率,一旦发生了地震,码头很可能就会失去功用。这种悲观的论调让一些工程师很愤怒,他们虽然对吉尔有好感,但是却难以容忍吉尔的指手画脚。但是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吉尔居然自己掏钱去加固码头了,工程师们去旁观了一番,在确定了吉尔没有损毁自己的工作而只是加固它们的时候,工程师们也只是嘟嘟囔囔的感叹着走开了。”

“马尔将军阁下!码头快要建成了,我觉得,如果这个码头以后要奖励什么人的话,这个吉尔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询问过工地上的监察官,这个以清正廉洁著称的铁面官员告诉我:吉尔是很本分的一个人,他兢兢业业,按部就班的完成着国家交给他的工作,几年如一日的工作着。以工地为家,生活作风良好,无不良嗜好。将军阁下,如果您需要一位忠实的部下的话,我想这个吉尔是个值得考虑的对象。”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腿有残疾。而且他在芬德拉小镇上有一个经营惨淡的交易所,监察官告诉我,这是吉尔为了解决芬德拉当地失业人口问题而兴办的实业。他真是一心扑在了为国家奋斗上面。不过芬德拉的某些土著豪强不喜欢吉尔,也许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您忠诚的仆人,诺德北海工程验收特派员。”

第十七章 冲突

春天再次来到的时候,芬德拉人正在关注着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让所有的人震惊不已:库吉特士兵在不久前大举越过了斯瓦迪亚边境,斯瓦迪亚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现在的消息还不是很明朗,人们只是传言斯瓦迪亚东部的堡垒陆陆续续的陷入了包围之中。对于斯瓦迪亚遭受侵略,诺德人普遍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奇妙的是在芬德拉小镇上,那占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斯瓦迪亚侨民的态度:除了少数老人以外,大部分人虽然不至于像诺德人那样开心,却也没有因为故国被侵略而过多的感到心痛。

的确,在战争时期芬德拉人尚且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斯瓦迪亚,现在在诺德的治下十多年,生活水平在渐渐恢复,本来就单薄的情感更加的稀薄了。

第二件事情则是近在身边的事情:芬德拉港已经修筑完毕。

在码头修筑完毕的时候,镇子上的人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普通居民们知道码头修筑完成之后生活会变得不同,但是具体会怎么不同,大家心中没有什么概念。绝大多数人觉得生活还是会和过去一样,一成不变;

少数的商人和土著豪强们则有些野心,这些人在修建码头的时候从来不曾露面,对于摊派的税款和劳役,这些人向来也是能躲就躲。现在,他们却不可一世的出现在码头上,指指点点的划分以后各自的商铺位置;

而那位芬德拉的‘国王’,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调停着与部下之间矛盾:这些人建议在码头上给政府留下百分之二十的土地就已经足够,而‘国王’则建议还是留下百分之三十比较稳妥。‘国王’的追随者们都温和的批评他太持重了。

整个芬德拉都盯着自己脚下的东西,码头的建成,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是自己活动空间更大了一些。就好像他们自己的住房又多出了一间房间,他们要做的只是如何把这间房间分配掉。

如果说芬德拉小镇中没有一个人理解码头建成的意义,那也是不对的。

至少有一个人是明白的。他在码头建成之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吉尔站在码头的高处,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面吹来的风。

对于吉尔来说,码头的建成可不是房子里多出了一间,那是整间房子要被推倒再重建的开始!

一年多了,当吉尔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还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月光下的海面让吉尔感伤,当时的海滩上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吉尔穿着风衣,戴着斗篷眯着眼看着未知的远方。

现在,朝阳里的海面让吉尔心生感慨,这种感觉如同登山回望时的感叹。吉尔杵着拐杖,身后是自己的商队队长马汀以及十多个精神抖擞的交易所成员。

自从在芬德拉受挫以来,吉尔没有闲着,白鸽交易所在被打压中艰难的成长着。

最让吉尔欣慰的是在马汀以及伊万的训练下,白鸽交易所已经利用跑商这种艰苦的社会课堂锻炼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小伙子,这些新鲜的力量不畏惧困哪,对交易所忠诚度极高。

吉尔有意无意的向这些小伙子灌输着这样的意识:忠于交易所并不是单纯的效忠吉尔,而是效忠自己的事业。

这些人知道,只有交易所兴旺发达,自己才能有个好前程,自己的家人也才能不惧饥寒。这些小伙子从十六七岁上就开始接触吉尔,帮着吉尔干活,在最容易崇拜领袖的年纪里,他们对吉尔的拥戴已经潜移默化的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面。

而现在,吉尔赋予他们的使命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命运捆绑到了吉尔的事业和命运上了。

吉尔带着这些人来看日出的码头,不仅仅是让他们来观赏这个壮观的大工程的,吉尔想让他们知道:这个码头背后,是整整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就如同海面上初生的那轮太阳一般。

监察官这个时候已经升职去了首都,临走前监察官许诺会继续的关照吉尔。

吉尔送别监察官的时候对监察官保证,监察官留下的窟窿自己会补上,而以后监察官如果需要政治活动金的话,吉尔会资助他的。

监察官最后拥抱了一下吉尔,对吉尔说,“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小的芬德拉不够容纳你的。我会关注你的消息。”

镇长已经几次和吉尔密谈过了,有一次来自北海行省的几位官员还旁听了会议。

在诺德新政策对芬德拉人公布之前,吉尔就已经在为条款的一字一句的跟政府官员们斟酌了。

诺德北海行省的人也在暗自的考察吉尔,他们不知道这个吉尔有没有能力接手芬德拉。不过到目前为止,对吉尔的考核对吉尔很有利:多名政府官员保举吉尔;吉尔在工地上的又证明了其对国家的忠心;并且吉尔手头拥有大批的工匠和商业人才。

这一切都让吉尔看起来能够做好接收工作。

但是持重起见,诺德政府方面的意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与土著豪强们合作。

吉尔以及马汀、伊万几个人在心中是极力的排斥政府的这种政策的:如果政府取得了和豪强们的合作,白鸽交易所是没有机会谋求最大发展的。

吉尔已经隐忍了这么久了,他不会让豪强们与政府和解的。现在吉尔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整个行会的要求。

为此,吉尔把各种条款定的极其苛刻。

所有的大家族不再享有免税土地;

豪族不再享有执行私刑的权利,诺德政府官员收回全部司法权;

政府将对豪杰家族进行财产评估,产业大的家族将被征收重税。

这种条款还有很多,吉尔的这种做法就是为了挑起不可弥合的矛盾。

只有矛盾才会造成冲突,只有冲突才会让板结的社会阶层出现裂痕,只有裂痕才能让新生的力量上升。

白鸽谷的老管家告诉过吉尔,每隔许多年,苏诺森林中就会燃起火来,但是人们从不插手。吉尔很好奇,他问老管家那些树不是可惜了吗?老管家眯着眼睛说,老树如果不倒下,新鲜的树苗是没有机会成长起来的。

面对这样的条款,镇长和一些诺德官员一眼就看出了吉尔的打算。这些人其实对豪强素无好感,但是吉尔这样的挑衅也有些过头了。不过既然吉尔的后台看起来还挺硬,他想挑起风浪就由他去吧,大不了他玩砸了政府再出面与芬德拉豪强们重新谈。

镇长直截了当的告知了吉尔政府的打算:一旦有变,为了防止事态不可收拾,在冲突中政府不会直接出面帮助吉尔,但是会暗地里给吉尔支持。

当然,政府只认最后胜利的人:如果吉尔成功,那么他将成为芬德拉的无冕之王;而如果吉尔失败,那么政府也没有损失,它只需要面对一个已经被削弱的土著豪强就行了。

吉尔知道,最后的时刻要到来了。

若娜被接走了,离开了芬德拉。

与若娜一起离开的,还有白鸽交易所职员们的家眷。

这些人本来就住的不是很集中,他们分批离开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家眷们被送到了码头周围的一个安置点,这个地方是以前工匠们留下的。他们在这里很安全,能够避开将要到来的大漩涡。

这些日子里面白鸽交易所被压制的很惨,现在随着部分职员雇工的离开,白鸽交易所显得更加的冷清了。

就在芬德拉的大户头目们商议着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的时候,政府的新政策由码头传达了。

这些条款被张贴在了芬德拉镇的所有的公告牌上。

豪强们带着走过场的心态去看了看这些公文,在过去,这样的文件只是一些有气无力的号召罢了。但是这一次,豪强们觉察出了政府磨刀霍霍的意图。

被惊动的豪强们很快就聚头了,那位妓院老板、芬德拉领袖也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出大事了。

这个老头子骂骂咧咧的从一个小姑娘身上爬了下来,提起裤子就去了议事大厅。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几个家丁把镇长那个小子请来谈话。

在过去,老头子传唤镇长的时候,镇长一定会惊慌不已的赶来聆听垂训的,但是这次,几个家丁吃了闭门羹:镇长不见客。

豪强们吵吵嚷嚷的骂作一团,混乱的状况惹怒了领袖。

领袖低吼一声让这群笨蛋闭嘴。

“给我看看条款”。

几个族长连忙的拿来了一份公告,领袖开始读了起来:

“诺德王陛下如太阳一样明亮!”

“公告芬德拉的公民:诺德王自从平定北海之后,一直殚精竭虑的为人民生计考虑。耗费巨资修筑的芬德拉港口便是为了改善民生,发展城镇。”

“国家对人民如此,人民亦须回报国家。然而十多年来,芬德拉政令不通,每每置国家命令如儿戏!大户豪族逃税漏税严重,豪绅勾结匪类,压制正派商人,影响人民正常生活。”

“然而诺德王如阳光一样仁慈。从即日起,豪杰如遵守以下条款```”,这之后便是吉尔想出来的套在豪杰脖子上的绳索。

这份怪模怪样的公文显得很不正规,根本不像是一份公文,到更像是一种嘲弄和挑衅。

看着公文最后的数项极其苛刻的条款,领袖打发雷霆。

“混蛋!”

周围的豪族族长们纷纷支持、助长着领袖的愤怒。

当领袖已经完全的被怒火控制之后,这些人询问怎么办。

领袖想了想,“哼!那帮在省城的文员居然想插手老头的生意!让他们知道知道在芬德拉谁说了算!从明天起,芬德拉所有商铺停业,对港口停止供应补给,不得收购农夫送进城内的食物。城内有饿毙之人就抬到镇中心去!让那些人看看他们的新政有什么下场!”

第二天到来了,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小镇一下子陷入了阴霾当中,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但是有一家却照常营业。

白鸽交易所。

领袖的使者找到了吉尔,“你为何不一起参与罢市!难道你想站到我们对面吗?你这狗东西,如果不是我家老爷允许你留在这里,你早就去工地上吃泥巴去了!”

听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责难,吉尔客客气气的说:“朋友,告诉你家老爷,以后我是芬德拉商界的会长了。如果他愿意来为我工作,我既往不咎,如果他继续罢市,我就把他从商会里除名。你去告诉所有的豪强们,我说的话对他们同样适用。”

吉尔的公开决裂在芬德拉豪强之间造成了巨大的动荡。

每天,进入城市的商旅们在周游了小镇之后,发现只有白鸽交易所正常营业。本来商人们以为白鸽交易所独此一家,也许会在价格上抬杠,但是让人们意外的是白鸽交易所对所有的货物均按照正常价格收购,这让周边的商人们全部跑到了吉尔这里做生意。

吉尔亮出了自己的潜力:在白鸽交易所门口,吉尔在一天之内搭建了整条街的临时摊点,出售各类货物。

这几个月训练出来的商人、书记员、会计、调货员全部涌出了白鸽交易所,这些人在芬德拉的商人们资源或者罢市之后,独自撑起了整个芬德拉的贸易往来。

马汀队长从各地源源不断的把货物输入到了交易所中。这些货物在近几个月来一直准备着,芬德拉周围的几个大仓库已经装满了货物,足够维持吉尔支撑到局面改善---即使吉尔货物售完,码头上的强硬派们是不会坐视吉尔失败而不管的。

很快,领袖的罢市活动就开始出现了松动。商家眼见罢市失效,只得开始渐渐的恢复的营业。

不久,吉尔期待的事情发生了:白鸽交易所的交易街遭到了打砸,货物被抢,摊点被毁。一时之间,芬德拉似乎又陷入了死寂。

但是吉尔便魔术一样的很快又恢复了市场。

来来回回的几次冲突之后,双方的冲突激化到了顶点。

渐渐地,领袖聚拢的一大批人开始出现的摇摆,现在这些人都不自觉的站到了一个观望的位置上来。

芬德拉人一贯的务实精神再次体现出来:他们不管追随谁都行,只要那个人是胜利者就好。

终于,吉尔接到了领袖希望和谈的请柬。

这份请柬领袖本来是绕过吉尔直接送到镇长那里的,镇长说商业上的往来,政府不方便插手,直接和吉尔谈吧。

面对这份请柬,马汀和伊万觉得不要轻易出面,不然的话太容易出事了。反正再过一段时间,旧体系就会垮掉,到时候拉拢一批人过来不难的。

吉尔却下定了决心一样执意前往。

最后,吉尔自言自语道:“小伙子们```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第十八章 会面

当吉尔带着一个老仆前往议事大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几个望风的手下跑来告诉领袖,议事大厅周围没有一个人。

“这个笨蛋一个人来的吗?”,领袖在心中嘀咕着。

吉尔慢慢的走过来,带着微笑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这些人疑惑不解的看着吉尔,人们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把握敢于去挑战所有人。

看着周围或是挑衅或是焦虑的表情,吉尔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已经过了人生中最进取的年纪,他们只想守着自己手中的特权和产业,希望有朝一日把这些东西继承给子孙就足够了。任何可能会危及他们既得利益的改变都是无法容忍的。

一个众所周知的寓言是一只小船上有一个卖胶水的商人、一个卖刨花的商人、一个卖草梗的商人,在航行中,船底破了一个洞,如果三个人通力合作,用胶水粘合刨花和草梗,就能堵住船底的漏洞。但是三个人彼此推诿责任,直到船沉没三人无一幸免。

这个寓言在芬德拉重现了。

但是情况更加的严重,因为小镇上的人还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危机的关头:如果不改变的话,一旦各地商人介入,芬德拉小小的产业是不足以与之抗衡的。

吉尔继续向前走去,那名从工地上就一直跟着吉尔的老仆帮他拉开了一只椅子,等吉尔坐定之后,老人就侍立在后面。

与吉尔的冷静不同,这个老人显得很紧张,拧着手指,不安的看着周围的人。

说是公平的谈判,但是只要在现场,旁观者就能看见:领袖的身边站着数十个各行领袖,而吉尔后面只站着一个老仆。

对比是强烈的,这种对比几乎完美的对应了芬德拉小镇上的实力对比。

“吉尔”,领袖冷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你第二次让我失望了”。

“先生,如果我准备让你失望的话就不会来与您谈判了”,吉尔不卑不亢的说。

领袖后面的人群嗡嗡的议论起来,领袖清了清嗓子压住了噪音。

“你以为就凭你能够扳动我们所有人吗?”,领袖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们都是一群糟老头子,只要你打通了上面的关节,就能像宰杀绵羊一样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收拾了是吧。”

“先生,我绝无此意。”

“哼,你说什么有用吗?我只看你做了什么就足够了,你也不用为自己辩解了,这没有意义”,领袖沉吟了一下,“也算你厉害,听说你在省城有不少死党是吗?”

“先生,这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公文里面都说了,你是‘被打压的正直商人’,是什么人这么保举你?”

“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在国家需要我的时候出了力罢了”,吉尔不动声色的讽刺起在修建码头时芬德拉人的不作为来。

“为国家出力?”,领袖笑了起来,“为国家出力!多么高尚的品格啊,吉尔,我应该找几个吟游诗人帮你写一首萨迦,等你有时间的时候就练练嗓子,说不定以后被你的亲爱的诺德王看上,收进皇宫里去做伶官也不错啊哈哈”。

领袖说完,周围的乡绅们也符合的笑了起来。

听闻众人的笑声,吉尔也跟着微笑的点了点头,但是这微笑如同燕尾滑过的池塘时留下的波纹,倏忽即逝。

笑声渐止,吉尔正色道:“先生,玩笑开完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说吧。”

“先生,您是芬德拉人的领袖,省里想知道您的意见,您先说吧。”

“哼,诺德王在这里都什么都不算!马尔将军路过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让他进城!省里的那帮小白脸算个什么杂种,还想知道我的意见,他们配吗?”

周围哄闹起来,喝骂吉尔,诅咒新政的声音此起彼伏。

吉尔等众人闹完,问领袖道:“先生,我是否可以向省里汇报您的意见就是‘他们是群杂种’呢?”

“你想去告状?去吧。”

“不是告状,先生,只是您显然没有认真的和我谈判。所以我最后一次问您,我们的谈判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我现在就起草一份报告上缴省内;如果没有结束,我希望您和您身边的人能够给我起码的尊重,这样我们就能心平气和的把问题谈清楚了。”

吉尔说完,对面的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领袖拿出了一份地图,让人拿给吉尔看。

吉尔看出了,这是码头的地形图。在码头周围方圆几里的地方,已经被人圈出了各种地名,仓库、货栈、酒馆、作坊等等,似乎如何开发码头周围的土地已经被商量妥了。

“看见了吗?”,领袖耷拉着眼皮问道。

“看见了,先生,这里是码头的示意图。您对码头以后的开发设计让人印象深刻。”

“恩。这不用说了”,领袖说,“我们芬德拉为了诺德的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我们牺牲了大量的土地和材料去帮助诺德王修建码头,喂!小子!你笑什么!我说到哪里了,哦,现在码头修建好了,诺德王高兴,我们也高兴。这块地方芬德拉人一定会善加利用,不会辜负诺德王的期待的,这一点请诺德王放心就是了。当然,作为对诺德王的感谢,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看见那块打了阴影的土地了么?”

“看见了,先生,在东南边的一片小角落里面。我在工地上的时候那块土地时常塌方,估计修建了房子的话三年内就要滑到海里面去”。

领袖的脸尴尬了一下,“咳咳,这个我想办法总比困难多。那块地方也不差,算作我们士绅们的一点心意吧,以后省里可以自由开发那里。那块土地,你拿去告诉你的主子: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管是在上面修妓院还是建教堂,镇上绝对不插手。那块土地占码头周围土地的四分之一了,不小了。”

吉尔感激的点了点头,“政府会了解先生的心意的。”

吉尔的话让领袖有些摸不着头脑,吉尔却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终于,领袖打破了沉默,“这么优厚的条件你们满意了吗?”

“恩,对于这一块土地的使用权来说,政府相当满意”,吉尔笑着说,“政府会善加考虑您的规划的。对了,这些没有打阴影的地方,您对政府的开发是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

“这些地方也是和那一块土地一样,政府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吗?还是说您有什么高见?”

“混蛋!你在耍我们吗?这一块土地是芬德拉人的!谁都别想拿走!”

吉尔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谁告诉您的?诺德王的码头什么时候变成芬德拉人的了?诺德王向芬德拉征用的人力物力资源,芬德拉人的完成率不足两成,现在却一下子要求得到大半的码头开发权?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先生”。

“你是来谈判的吗?臭小子?”

“是的,我满怀着诚意来的。”

“哦?诚意?”,领袖讽刺的问,“什么诚意,拿来我看看!”

“其实和您的设想差不多”,吉尔恢复了先前宁静的表情,“政府决定与您按三比一划分开发范围。”

“鬼扯!你们当我们是叫花子吗?你们想用四分之一的码头土地就打发我们吗?”

“不不”,吉尔摇了摇手指,“不是码头的土地,是镇子上的土地---芬德拉的土地:政府决定回收芬德拉四分之三的土地,当然如果您愿意出钱的话,诺德王同意你们用首都的地价赎回土地。这只是土地部分。还有权利部分,我想那张告示上说的有,比如回收司法权等等,这些都是细目了,我们可以慢慢谈,不久之后省里就会派两名法官来芬德拉镇协助您完成交接的```”

吉尔话音刚落,周围的豪绅们就跳了起来,大叫‘住嘴’,‘混账’,‘杀了他!’之类的话。

领袖这个时候却显得不动声色,吉尔的话没有说完他就听出味道来了:吉尔在把他们往绝路上赶,现在的情况不是冲突会不会发生的问题了,而是冲突会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领袖有些纳闷:镇上这么多士绅,盘根错节的势力,吉尔就这么有把握连根拔起?

“你不是来谈判的”,领袖用手势静了场,“你是来下战书的”,领袖指出。

吉尔看着领袖的眼睛,“哦,您也不是来谈判的,您根本就没有让我离开这里的意思不是吗?”

“呵呵,何以见得”,领袖看着吉尔,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

吉尔突然站了起来,猛的推倒了自己的凳子。

板凳碰地啪嗒的一声响,让领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此时,在议事大厅左右的墙壁后面出现了骚动,几个紧张兮兮人从一边的暗门里跑了出来,手里的匕首和短刀明晃晃的闪烁着。

吉尔讽刺的看着领袖,“先生,看吧,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可能被扎一身的窟窿不是吗?”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领袖也不再隐瞒自己埋伏有杀手的举动了。

看了吉尔一会后,领袖慢慢的说,“我本来无意与任何人作对的,芬德拉人守着自己的生意就足够了,我们不想去插手别人的,别人也别想着来插手我们的。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背后的那群官僚也是,你们真的以为能够碾压过所有挡路的人?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想给你解释什么了,你把你自己送上了绝路。想要踏平芬德拉?没有满街的鲜血是做不到的,很不幸,你是第一个流血的人。”

领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几个杀手,“动手吧”。

周围豪绅们眼睛里面射出了快意的火焰,全部目光炯炯的看着吉尔,似乎在等待着吉尔被割开喉咙的场面,吉尔的老仆瘫软在地。

紧张的几秒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领袖和豪绅不解的看着周围的几个雇佣过来的杀手,在门板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事先安排好的家仆们提着武器走了出来。

“喂,动手处理掉这个家伙,要我再说一遍吗?”,领袖不满的冲仆役们嚷嚷道。

场面继续僵持着,地上的老头也恢复了部分勇气,不解的看着这奇怪的场面。

吉尔眼中带着怜悯,这怜悯过后,吉尔的眼光变得坚定起来。

吉尔学着领袖的样子挥了挥手,“动手吧”。

匕首出鞘,短刀离腰,每柄武器都吻上一个喉咙。

芬德拉的豪绅头目们一举成擒。

第十九章 打击

“为什么?”

看着身边的这几名手下,首领有些不解,“我对你们不够好吗?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不是我当时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能活到今天?”

首领徒劳的想挽回自己已经失去的权威。

“为什么?!”,首领怒吼道。

那些控制住了豪绅们的杀手都低着头,在他们骨子里面,劫持豪绅已经是重罪了。

“走上了这条路,已经没有退路了”,吉尔不动声色的对绑着首领的人说说,“把他带出去吧,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首领被人反剪着手送出去了,看着吉尔淡如止水的表情,这个老头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随着首领被越押越远,骂声也越来越小。

豪绅们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吉尔轻轻的扶起了刚刚被自己推到的凳子,然后如同进来时那样,走上了前去,坐到了首领的位置上。

“‘除凶去首恶’已经足够”,吉尔说,借着他命令那些杀手和仆役,“放开这些先生们”。

虽然被放开了,但是豪绅们的压丝毫没有减轻。只有个别最勇敢的大族首领才敢吆喝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吉尔说道,他感觉自己坐的凳子还留有首领的余温,“我不会为难大家的。如果愿意和我合作,我们可以继续谈判,刚才那些条款都可以商量;如果不同意,那么大家自行走出去就行,我不会阻拦。但是以后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你们决定吧。”

豪绅们低声的交流着,不久,就有人试探着往外走。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又见无人阻拦,大受鼓舞,纷纷离开了这里。

最后剩下的只有几个豪绅了---这几个要么素来与首领不合;要么就是地位无足轻重因而渴望变革的;或者是相信吉尔能最后胜利的。

情况并不比吉尔设想的更糟:即使一个留下人也没有,也是不亏也不赚的。

“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吉尔让留下的豪绅在一份文件上签字。

有些人思前顾后还是下不了笔,他们知道,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以后就要与吉尔捆绑在一起了,一旦失败,下场会很惨。但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自己了,不久,留下的人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吉尔安慰着周围的一些人说,“各位能留下我很感激,我会在心中记下了各位的好意。现在请大家快点回去吧。我不会张扬你们已经与我合作,以免让你们被离开的人嫉恨。我会另找合适的时间与大家会晤的。”

这些豪绅如蒙大赦,纷纷道谢了之后离去了。

吉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议事大厅,这个作为芬德拉中枢的地方,现在瞬息之间已经分崩离析。

“你们也下去吧”,吉尔对周围的人说。

这些打手们的头目犹犹豫豫的前来询问吉尔,“先生,我们的家人```”

“都很好”,吉尔带着温和的微笑说,“你们可以找几个人出来,我派人带他们去看望一下你们的家人吧,好让你们放心。”

这些话让这些表情阴云不定的人好受了一些:他们的心中正进行着最大的冲突。

“不必再有疑虑了”,吉尔说,“你们抛弃的是一个族长,换来的是一个王,我看不出有什么好担心的。”

几个年轻人发出了哀叹,“先生,您不知道这些乡里之间的事情!他们在这里厉害着呢!城内他们尚且可以横行霸道,在乡野里面,他们就是帝王!在那里我们无依无托,他们如果想要整治我们简直太容易了,随便的一次食物中毒、一次火灾、一次陷害,就足以让我们家破人亡```”

“哦,我知道了。换个角度看吧,你们的家人现在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以后我们会继续保护你们的家人,我们会划出专门的土地供他们居住,归置专门的产业去养活他们。你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被人威胁了。况且你们说的那些大人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就不会让我们连夜带走了百十多人却毫无察觉了”。

这些精于世故的人在心中默默的感叹:自己的家人不过是被另一批人威胁监视罢了,能有什么不同呢。他们最后一次对吉尔鞠了一躬,如同退潮一样从房子的几处房门退了出去。

就在码头快要修建完成之前,镇长就从省里申请调来部队了。

省里派来了两船士兵---包括三十名士兵和两名军官。

吉尔和镇长秘密的接待了这些人,两名军官在分析了镇上的形式之后断言“豪族是不会妥协的!与其等他们出手,不如我们先动手”。

在决定了计划之后,军官带着自己的士兵悄悄的离开了码头,化装成普通的工匠潜入了芬德拉镇。摸清了领袖身边的仆役、打手们的底细之后,士兵们便逐渐的开始了渗透行动。拉拢过来的几个年轻人主动的把自己伙伴的家属们暴露给了军官,那几个年轻人同时透露:领袖有绑架吉尔的计划。

在吉尔准备去谈判之前的几天,他就知道了领袖将要安排杀手绑架甚至刺杀自己。

那些人的家属很快就被军官带走了,当这些人惊异不定的发现家中人去楼空的时候,吉尔的人便趁机把他们发展了过来。

看起来很有效果,至少吉尔的这次大逆转来的很漂亮。

“你们的家人很安全”,吉尔再一次保证,“我会给你们一个明朗的未来的。”

与为豪绅们保密不同,对于这些投奔到自己身边的打手、仆役们,吉尔大肆的宣扬了一番。这样做能够让那些豪绅们心中惊惧,让他们不敢再信任身边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吉尔的目的就达成了。

押走首领的人按照吉尔的指示带着这个老头子绕镇一周。同时,省里来的几十名士兵也穿戴整齐之后去议事大厅迎接了吉尔。

吉尔慢慢的走着,身边站着镇长,身后是几十名士兵以及交易所里最精干的数十名趟子手。

对于这一天,镇长期待已久,他路过豪绅的家门前时,窗户后的窗帘边露出了豪绅们焦虑不安的面容,这些紧张兮兮的人让镇长感到快慰不已。

这场突如其来的游街,让镇子上的人第一次对生活里将要出现的变化有了直观的感受。

人们说,“那个老首领算是把脸丢到他老娘那里去了。”

老首领被送去了码头,在码头上,这个人被塞进了一艘货船,一路送去了省城。

豪绅们群龙无首,成了乌合之众,罢市行动名存实亡。

随着诺德王的势力高调的进入芬德拉镇,盘踞这里多年的豪绅统治出现了裂痕,至少在第一时间里面,吉尔取得了胜利。

曾在白鸽交易所门口示威的妇女团体找到了吉尔,说她们被形势所逼,不得已才这样的。吉尔打听了她们的来历,发现都是一些修道院派出来的职业示威团体。

吉尔给了她们一笔佣金,让她们去豪绅门口示威去,过去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

这些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不久,各大族门口都出现了示威抗议行动,密密麻麻的牌子上面写着“有伤风化”、“亵渎上帝”、“猥亵男童”等不一而足而抗议标语;

而在另一边,在交易所门口揽客的妓女们被职员一股脑轰走了,在以上帝为名义的示威队伍旁边,这些女人寻找着世俗的救赎;

还有那些把牲口带到交易所门口的猪倌、羊倌们也被抓起来一顿胖揍。这些日子以来,交易所的小伙子们憋足了恶气,女人打不得,这些臭小子还是可以打一打的。打完之后,交易所的小伙子把这些人的猪羊也扣下来算作处罚了。那些人坐在交易所门口哭了半晌,眼见无人问津,想来讨回牲口无望了,不由得又流了几捧泪,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路出城去了。

小镇上变得乌烟瘴气,这一点吉尔都没有料到,他知道权利交接时会出现冲突,但是没有料到冲突会来的这么滑稽。

好在能让豪绅们出丑,这对吉尔是好事情。不过吉尔不是很喜欢这种做法,点到为止就足够了,不久吉尔便把在小镇上乱窜的人遣走了。

在晚些时候,吉尔派人秘密的召集了那些有意合作的豪绅,与他们谈论了之后的政策。

与之前那份咄咄逼人的公告相比,吉尔给出的条件相当的宽松:除了码头的开发权被政府死死的抓在手中,在芬德拉镇,政府的态度就是只要豪绅合作,一切与过去相同。

虽然豪绅们并没有实在的好处,但比起之前那种把人往绝路上逼的条款,这待遇已经好得很多了。

这些豪绅都表示感谢和愿意合作。

从这些人的闪闪烁烁的眼睛里面,吉尔知道他们还是没有彻底的死心:只要有机会,他们还要拿回他们自己的东西的。

在最开始吃了闷亏之后,豪绅们都收敛了不少,吉尔很快也把那些乌烟瘴气的人都赶走了,小镇上看起来恢复了安静。

但是很快,吉尔就发现了问题,豪绅们采取了灵活的态度去抵制外来者。

他们对什么都不积极,反正小额损失他们不在乎,全部整天呆在自己的家里面。商铺不忙着进货,作坊不着急开工,整个小镇都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慵懒之中。

镇长招来豪绅询问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些态度良好的人都一脸无辜的茫然,“一切都好啊”。

随即这些人就会热情的邀请镇长去出席家宴,要么就是带镇长去观赏子女们排练的歌剧。

镇长着急了,他找到吉尔,“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现在码头上连充足的粮食供应都没有,外来的商人来到芬德拉连个像样的合作人都找不到,你那白鸽交易所要是不能把整个担子跳起来,你就想出办法来找人来恢复市场吧!”

吉尔找豪绅们商谈过几次。

除了已经签订了契约的豪绅在认真的工作,剩下几乎所有的豪绅都在敷衍吉尔。这些人每次都态度良好、亲近温和,但就是不合作,这让吉尔感到事态远比自己想的棘手。

商家在镇长的要求下恢复经营了,但却没有货物可以出售,这和罢市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几个南方的商家来芬德拉考察了一番,得出结论这个地方商业凋敝,不适合做生意。这种负面的消息传的很快,连去联系货源的马汀队长都有所耳闻。

“既然吉尔这么能干,就让他去干吧!”,豪绅们计划好了,即使合作,也不能让吉尔牵着自己鼻子走,先让吉尔碰一鼻子灰再说。

随着南国战争的打响,参战国家对各种货物的需求量激增,订单雪片一样的飞向各个码头。诺德王的远见卓识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利润: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皮货、铁料、粮食甚至武器从各个新建的港口装船运走,为诺德赚来了大笔大笔的佣金。

但是与外面的大环境不同,芬德拉港口显得冷冷清清。

这让注重政绩的官员们头疼不已,质疑吉尔的声音已经出现。

吉尔在建成工地之后没有遣散自己那一百多工匠,这些人就地进入了吉尔的作坊之中,由伊万负责带领他们应付那无数的订单:现在已经不是生产几百柄工具就能交差了的。

若娜在芬德拉环境稍好之后,就带着雷诺回到了这里---吉尔照顾不过来雷诺,就让若娜管他吃住。

多一个人吃饭若娜无所谓,不过若娜自己不认识太多的字,担心自己带不好雷诺。

若娜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这个告诉了吉尔。

吉尔很忙,但还是安排到,“每天晚上六点钟你把他送来,我教他一个小时。一年后他差不多就能勉强读写了,到时候我再让他跟着伊万记账,等他十四岁了再叫他跟着马汀去历练一番```恩,那个时候小伙子就该长大了```”

这些日子里面,吉尔忙得焦头烂额。那些豪绅们抱定了‘大不了大家都不赚钱,也绝不能让吉尔一家独大’的思想和吉尔周旋着。

若娜主动的承担起了服饰吉尔起居的人物,但若娜有些笨手笨脚的,每次帮吉尔做的食物不是糊了就是没熟。

吉尔不堪其苦,就让老仆去教授若娜厨艺。

不过若娜还是学的很慢,最惨的是雷诺了,自从若娜负责起饮食后,雷诺三天两头的腹泻。不过雷诺顽强的适应了若娜的厨艺,这直接造成了雷诺锻炼出了一个极其坚强的胃。后来雷诺跟着马汀翻山越岭吃草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拉过肚子,这种惊人的适应能力被趟子手们传为佳话。

不久,小镇上虚假的平静也被打破了。

伊万带人去小镇上的一间杂货铺进药水的时候,那家主人明明有货却不拿出来,伊万的手下着急了就与店家冲突起来,冲突中打伤了几个店员。

这冲突本来不是太严重,但是蛰伏已久的豪绅们突然一起行动起来。

一时间吉尔纵容手下凌虐市民的消息不胫而走,豪绅们向吉尔集中的展示了一下他们的能量。

第二天,被鼓动的愤怒的市民全部上街了。

黑压压的人群向城镇中心涌去。

第二十章 以牙还牙

城镇中心被包围了。

城镇大厅内,吉尔坐在一架木椅上,看着镇长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

镇长不时的撩开窗帘去看一看外面喧闹的人群。

愤怒的市民向城镇中心抛掷着他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现在院子里的东西包括有两只被摔死的猫,一只被摔得半死的狗以及几百斤的垃圾和石块。

在早些时候,镇长的仆人惊慌失措的跑来找到了吉尔,说是有人已经在用油料淋湿火把,威胁如果镇长再不出去的话就要烧毁大厅。

镇长准备出去先劝说市民们回家,但被吉尔劝阻了下来。

“先让他们回家,有什么事以后再谈!”

吉尔安安静静的坐在阴影里面。

“‘以后再谈’?”,吉尔声音里面蕴含着讽刺,“阁下,外面的那些人绝对不敢进来一步,而且放火什么的都是胡扯,这一点我对您保证。我一路流浪过来见过的人很多,但即使最胆大包天的土匪,也不敢冲击官署,除非这些人已经做好了暴动的打算,不然您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们”,说完吉尔话音一转,变得温和了起来,“先生,想一想,在战争时期,芬德拉人是什么表现,然后您就会安心的:一个懦弱不堪,投机取巧的城镇在和平时期怎么可能做出大动作来。”

“阁下”,吉尔规劝道,“这些市民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们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利用他们的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敌人,那只是群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镇长出去也不是,留下来也不安心,“你想个办法把外面的这群混蛋请回家去,我们什么都好商量!”

“就只用这些么?”,吉尔坐在阴影里面,音调平静的出奇。

镇长看不见他的脸,不由的感到一阵恼火。

“‘只用这些’?!”,镇长近乎咆哮道,“你觉得这是小事情吗?你觉得这跟叫一群妓女去唱圣诗一样简单吗?去啊,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你去把这群人弄走。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我可以做到。但我要指挥码头的那支卫戍部队,还要开启武备仓库```”。

吉尔还没有说完,镇长的眼睛瞪得如同牛蛋,如同被针扎了一样弹了起来,“你要军队?!你疯了吗?那群家伙我看着都怕,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恶鬼,你让他们出去的确能把外面的人都清理走,但是估计脑袋都不在肩膀上面了。我是让你解决麻烦,不是让你把小镇上的反对派杀空!”

“阁下,冷静点,我们就事论事。有人说,‘用剑的人死于剑下,不用剑的人死于欺凌’。芬德拉变成今天这样,人心浮动、豪绅猖狂,您觉得几次会议他们就会记得痛了?不会的。据我所知,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如果不处理好,就会有第二次和第无数次。如果这次您妥协了,按着外面的人的意思办,那么以后只要有人不满您的政策,就会怂恿市民涌上街头,往您身上丢死猫死狗。您觉得做出让步后获得这样的前景值得吗?”

镇长听着吉尔说完,想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给你兵。那些市民们我能忍,那群当兵的见到这种架势能忍?只要芬德拉一流血,我的一切都完了”。

镇长说的没错,现在诺德的大环境是平静的,虽然暗潮汹涌,但是谁都不敢挑动社会的混乱。如同芬德拉的这种城镇还有很多,如果一个地方出现了流血,那么各地的反弹一定会一起出现。到时候所有的罪过都会被第一个爆发点承担,诺德王为了转移压力,一定会牺牲一批下级官员的。芬德拉镇的镇长不会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开玩笑。

“阁下”,吉尔对镇长的想法心知肚明,“我清楚您的想法。所以这次调兵由我出面,出现的责任由我全权负责。在修筑码头之后,我在省城有了不少合作者和保护者,万一出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我绝对不会牵扯您的。但是您一定要全力的配合我,因为这次行动很棘手,有一处破绽,我俩没有配合默契,我就会失败。”

吉尔站了起来,走向了窗边,窗户透下的阳光把吉尔有些苍白的脸映了出来。

“阁下”,吉尔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人群说,“我保证不流一滴市民的血。”

“那给你兵你要干什么”。

吉尔沉默了一会,“我保证的是:不流市民的血。”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镇中心。

前些天丢了猪羊的农人听说城中大乱,此时也背了草筐,探头探脑的摸进城来,想趁机打打秋风挽回损失;

一些小贩则拿出了各自的货物,在人群里面兜售小鱼干、酸果、奶酪,有些人还以一天一个铜板的价格出租小板凳供市民休息;

有些市民太无聊了,就花钱雇了几个歌女在那里唱歌,每每唱到高潮处,无不反响良好、掌声雷动。

本来冷清的芬德拉镇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据说在古卡拉德时代,公民们有很高的议政素质。在那个时候,常常会有数百个家庭的代表聚在一起,轮流有人上前演说,最后公决出最后的结果。那时候场面安静而有秩序,人群散去之后会场毫不混乱。

但是看一看芬德拉人的议政才华,看一看他们热热闹闹的街头表现,就不得不承认:卡拉德时代的优秀传统,很多已经丧失殆尽了。

虽然豪强领袖被请到省城去了,但是豪强们长久以来抱团的习惯让他们迅速的团结了起来。很快他们就会有一个新的圈子出现,也会有一个新首领。

正是这些人在背后默默的推动着轰轰烈烈的抗议行动,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家中,紧张的气氛一点都没有出现:这些人只是每天都去看看歌剧、在家中写几首情诗、关注着几千里意外的战争、彼此交流着学来的新知识、深入的探讨如何用斯瓦迪亚语打招呼更加文雅。

这一切在芬德拉割裂出了两个世界。

虽然它们看起来毫无联系,但是实际上却是剑之两刃,币之两面。

吉尔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隐藏的漩涡中心揪出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广场上的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乱,人们听说城内戒严了。

几个市民试探性的往家中走去,走过几个街口后,果然发现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来回巡逻,并且用木头栅栏封锁了街道。

传言的确认让得意洋洋的市民们大吃一惊,他们之前得到了豪绅们的保证:镇长绝对不敢用兵的。

市民们很快选出了几个代表要求进入城镇中心去交涉。

镇长客客气气的把他们关在的门外,顺便派人把那些垃圾还到了代表们的头上。

市民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浑身臭气的代表们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市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镇长的态度。

一个代表表情凝重,他把自己身上挂着的一条脏裤衩拉了下来,丢到了一边:“镇长没有发表意见,他派人冲我们丢垃圾”。

另一个代表符合着说,“没错,我们没有打听到镇长为什么敢调兵过来。”

人们互相的探讨着:“镇长疯了吗?!当年马尔将军都不敢把军队调进城内,他一个小小的镇长不怕被人流放到维基亚去吗!”

“要是他真的傻呢?买看见上次他把城里的大首领绑成一团游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顾忌啊!听老爷们说,那次大首领可是好说好话的宴请镇长和他的走狗吉尔,但是却被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绑架了!”

“真的啊!”

“是啊!千真万确,我的情妇莉拉告诉我的!”

“莉拉是你情妇?”

“是啊,很够味的娘们,嘿嘿!”

“狗东西!莉拉是我老婆!”

```

“哎呀,两位,别打了!要打也行,我的出租板凳先还给我吧!”

```

市民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广场前乱作一团。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些市民想要回家去,但是却被封锁街口的士兵客客气气的拦了回来。

市民们威胁要上省城去告状,镇长派人传话,“先出了街口再说省城的事”。

在晚上,市民们又闹哄哄的冲击了几次城镇中心,但是显得底气不足,而且大家都在等待别人先上,几番没有秩序的冲击之后,市民们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地上。

八点多的时候,开始刮风,北海的夜晚冰冷而潮湿,市民们瑟瑟发抖的挤成一堆。

人们没有注意到,有上百人悄悄的混入了市民之间。

当那些新来的人乘着夜幕混入市民之中的时候,在城镇广场周围数十个柴火堆突然一齐点起火来。这些柴火堆都淋足了燃油,旺旺的火焰腾空而起,广场上被照的如同白昼。

这温暖的亮光丝毫没有让市民们觉得好受一些,冰冷的恐惧笼罩着他们。

新来的市民开始活动了。

那些疲惫不堪的市民突然发现来了一批带有被褥、大衣的人,这些人自称是刚刚从戒严区外面进来的,是为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带防寒衣物来的。

这些人的到来让市民们安心了不少,他们勇敢的进入戒严区的行为被认为高尚无比,一时之间广场上充满的称赞之声。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兄弟,没见过你啊,你是住在城南吗?”

“没有什么乱子,我们一路进来没有人阻拦。对,我在南河磨坊里面做长工,前些天刚来。”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一些市民们开始围过来向新来的人打听道。

“满街都是士兵呢,不过各位的家里面很安全。这些士兵们都在没有人的街区里面巡逻,我听说他们接到命令,如果发现有敢趁着市民出门入室盗窃的人,可以就地处决的。”

“啊!这么严啊!”

“是啊,这次很多市民家里面都没留人,万一有偷儿进去了,大家可不损失大了吗?”

“哎呀!我家里还有四十匹```啊不,二十匹布料呢!”

“没事的,兄弟,那些兵挺尽忠职守的,他们帮咱守着呢。”

“按着你说的到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呢?我们回家了也省的他们夜巡啊!”

“可能是镇长觉得大家已经聚在一起了,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大家反反复复的来,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诶呀,我们有什么事情嘛!主要是我家老板说镇长苛扣镇上人的工钱,还纵容仆人打人,我们气不过就跟着过来了。”

“胡说!我们南河磨坊以前赚不到钱,如果不是镇长建了码头,让别处的人都来找我们加工小麦,我现在还没有工作呢!”

“啊,也是!我自己其实没有被扣过工钱,只是听说以后会扣。”

“诶,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哈,我是听人说的,这次是豪绅们故意让大家出门的。”

“此话怎讲啊?”

“听说以后码头修完了之后,城里面的地价会涨。大户们准备收地来着,但是大家都在的时候,就不方便去各处查看,现在大家都走了,他们就一家家的看。你想啊,你家里是什么虚实他们平时不知道,现在一下子就看得明明白白的了,以后他们出什么价格你们还不是得认么。”

“他们是体面人,不至于这么下贱吧?”

“下贱?诶呀!我还听说一件事情呢!”

“啊,什么啊?”

“你别告诉别人哟!”

“一定一定。”

“听说那些豪绅们平时在家里泡药酒,要用人身上的毛发来泡,据说喝完了那种酒浑身都是劲儿!这次如果没来示威留在家里的人,他们就派人去强行剃了毛发来,留在后面的人都是老弱妇孺,被人剃了毛发也反抗不得啊!而且啊,他们下作就下作在专门剃人私毛,据说一方面是私毛泡酒了效果好,一方面是被剃的人也不好意思声张出去!”

“岂有此理!什么世道,连毛也要抢了去!真是天良丧尽!像我有这样一把好胡子,以后竟是不敢在街上走了!亏我还帮他们出来示威,示威个屁啊!”

很快,这场示威的原因就被上百人的小道消息解释的面目全非:广场上充斥着各种荒诞不经的故事,简直可以开一个故事会了。

市民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诶呀,我们莫不是被豪绅耍了吧。

看到市民们嗡嗡的议论着,伊万在人群里面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微笑:那帮走南闯北的工匠们果然都是老泥鳅了,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一个人尚且如此,一百多人有组织有预谋的欺骗,这舆论导向可就是黑白颠倒了。

不久,镇长和吉尔又派人送来了热腾腾的浓汤和面包,这让市民感动不已:果然冤枉他们了!

特别是当前些天被抢走了牲口的猪倌、羊倌们也得到了食物的时候,市民们的感动变成了愧疚,继而又变成了对豪绅们的愤怒。

最后,高潮到来了。

一个据说被抓了现行的小偷让几个士兵牵了出来。

这是吉尔从地牢提出来的一个死刑犯,这个人是个土匪,曾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面杀害了很多旅行商人,被关进地牢里面也已经六年了,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听觉、视觉、嗅觉、味觉早已消失,对他来说,死真的是一种赎罪和解脱。

现在,这个人被洗的干干净净,穿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马上准备为吉尔的计划死去。

吉尔站在广场对面房间的玻璃后面看着这个人。

很奇怪的是,虽然处决的是一个本就该死的人,但是吉尔还是有种深深的厌恶感。不管一个人是多么的该死,从死人身上获利还是让大多数人厌恶的。

一名士兵宣布:在巡逻市民住宅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小偷正在窃取市民财务,这个人罪大恶极,这个人罪无可恕。

为了警告犯罪者,士兵们决定对这个人处以绞刑。

不久,在市民们有些惊悚和快意的围观之中,这个人成了挂在柱子上微微摇晃的尸体。

在一片低低的议论之中,有市民‘突然发现’,

“呀!这个人穿的是豪绅家仆的号衣啊!”

不久,听闻消息的市民眼睛红了起来,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残酷的光芒。

一顿鼓噪和咒骂之后,吉尔命令解除戒严。在伊万和马汀安排的人的带领下,愤怒的市民被沿着街道领向了豪绅聚居的地方。

那里的人正排练着歌剧;那里的人正享用着精美的食物;那里的人正在等待着又一个普通的黎明的到来。

夜色里,开始出现了喧闹声和晃动的火光光影。

平静的夜晚颤抖起来。

第二十一章 疑惑

在中午时分,芬德拉的喧嚣已经渐渐平息。

后半夜开始的骚乱一直持续到黎明,几处地方燃起了大火。

市民们自发的冲击最后演变成了骚乱,如同所有的骚乱一样,这次暴行以劫掠收场。

一旦市民被同伴的劫掠行为所启发和鼓舞,哄抢就开始了。

镇长和吉尔留在城镇中心里面。镇长心惊胆战的看着被大火点亮的天空,吉尔这个时候也有些颤抖。吉尔非常清楚,当平民的愤怒被允许尽情宣泄的时候会迸发出多么大的威力。

陆陆续续的有豪绅派人来到城镇中心求助,这些人惊慌失措,被头天晚上的打击吓得六神无主。由于豪绅居住集中,所以在头天夜里普遍都受到了打击。

突然涌入的市民让这些豪绅们措手不及,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些口头谩骂和抗议,不久之后局面就失控了。不少豪绅家里的仆役并没有发挥出看家护院的作用,因为涌进来的市民大多就是他们的邻里甚至亲友,这种情况谁都没有处理过。据豪绅的家属们回忆,甚至有些仆役眼见诱惑在前,自己也加入了抢劫的队伍之中。

在黎明的时候,士兵们和巡防队员开始进入富人区。这些士兵们在接到求救信号三个小时之后才抵达现场,那个时候大部分的劫掠行为已经结束。有几家豪绅家庭死死的抵住大门,并且派家庭成员爬上院墙抵抗市民才得以免于被洗劫,但是愤怒的市民们作为报复烧毁了这些家庭的大门,那就是镇长和吉尔看见的火焰。

据说有七人死于头夜的暴行,但是豪绅们坚持有各家有超过十人罹难,并声称伤亡总数不会低于三十人。

比起人员伤亡财产损失,豪绅们最心疼的是财产损失。

除了少数死亡人员是豪绅家族成员之外,大部分死去的人都是市民们在混乱中自行踩踏死去的。市民们并没有抱着处死豪强的心态,所以除非是遭到了顽强抵抗,否则市民们往往搬光了值钱的财物就四下散去。

当士兵们出现的时候,市民们不敢逗留,在一个多小时内就大部分撤离了富人区,在中午的时候,几处住宅的大火也被扑灭了。

据有些市民们后来回忆:其实涌入富人区的时候并没有想着抢劫的,但是突然之间就有人带头这样做了,械斗也开始出现,在大环境的影响下,不由自主的就会跟着别人做一样的事情起来。

这场混乱让整个芬德拉颜面尽失。

虽然有些市民家庭连夜把抢来的财物送回了主人家门口的,但是不管如何,现在市民和豪绅彼此之间的怀疑和敌视已经短期内无法消除了。

下午的时候,镇长和吉尔带着十多名士兵前往富人区去善后。

一行人穿过了头天夜里还是人满为患的城镇广场。广场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地面到处是人们留下的垃圾。街道上偶尔出现的市民则行色匆匆在,看见镇长这队人的时候大都窘迫的一低头就消失在了巷落里面。

在富人区的入口处,那扇漂亮的桃木大门已经被人卸下了一边,另一边则被火熏得漆黑一片。大门周围弥漫着灰烬的气息,这提醒着人们劫掠还没有过去多久。再往里面走的时候,有几个腿受伤的人呻吟着躺在墙边,一个端着开水的女人疑惑的看着镇长。

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哭声了,前面豪绅的家庭聚集在一起:男人站在外面,女人和小孩留在中间。

镇长走过来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不一:有愤怒的、有疑惑的、有祈求原谅的、有怨恨的。

等靠近的时候,镇长才看见,这些人的中间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布。

一个面容委顿的老头呆滞的坐在这两个人前面。

镇长认出这个人来了:这是皮货店的老板,生意很大。前几天冲突的源头那家杂货铺,也是这个人名下的生意。在豪绅首领被逮捕后,这个人隐隐约约已经成了新首领了。

看着这个老头,镇长走了上去,不顾周围人鄙夷的表情,镇长拉起了这个老头的手:“我们来晚了”。

这个老头猛的抬头看着镇长,似乎要把他看穿。

随后,当他把眼光看向吉尔的时候,吉尔感到背上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凉意。那种表情根本谈不上仇视,甚至谈不上强硬,就好像只是一个老人不解的询问:你干了什么?看看你干了什么?

“这两个是```?”,镇长小心翼翼的询问到。

镇长注意到周围的男人眼中喷出了火焰,这种眼神让镇长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士兵,当他看见那些体格强壮、披盔带甲的士兵后,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我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这个老头一字一顿的说,“哈!我的女儿去年刚嫁人,镇长先生,你可还去婚礼了呢。”

“呃```是的,我记得,很英俊的小伙子```”,镇长有些尴尬的说。

“恩,是的,还很能干,是我从学徒一步步的提拔起来的。喏,他躺在左边,镇长先生,他去年给你敬过酒呢”,老头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说。

吉尔看见镇长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唔```”,镇长说不出话来。

老人接着说,“对了,还有我的儿子。他明年就要去提哈城上大学了,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法学院的教师负责教他呢,说不定,几年之后我的儿子就能帮你处理公务了,镇长先生。对了,今年春上的时候,我给您准备的那支火腿可是我儿子亲手送去的呢。”

“恩,我记得```”.

老人掀开了盖住尸体的白布,“看看吧,我的儿子躺在这里呢,你看,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他看着你呢。”

镇长感到了巨大的恐惧:这个男孩的脸已经洗干净了,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像。他的左边太阳穴血肉模糊,血块缠在头发上面。这个男孩的眼睛还睁着,似乎还惊愕在昨夜的骚乱之中。

“我```我很遗憾,先生”,镇长声音有些凌乱。

“恩,很遗憾,啧啧,感激不尽呀```”。

这个老头把有些干枯的双手在水盆里润湿,然后轻轻的抹去自己儿子头上的血块,细心的慢慢擦拭,似乎已经忘记了镇长的存在。

“先生”,镇长开口道,“发生了这件悲剧,我一定会彻查的,我会换您一个公道,还有您的女儿```请转告她,我会还她丈夫和弟弟一个公道的。”

“哦,镇长先生还惦记着我的女儿呐```”,老人捧着儿子的脸头也不回,“一个失去的丈夫和弟弟的可怜女人真是幸运啊,居然还被人惦记着呢```”。

“她```”。

“呵呵,你们不是抓住了一个被我们指示去偷东西的仆人吗,我听说那个人现在被挂在广场上呢”,老人笑了笑,“看来我们的人都该被挂起来绞死了,不过不劳你们操心了,我的女儿今天早上已经用一根腰带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你想去看看她吗,镇长阁下?”

镇长惊恐的摇了摇头,这个老头遭受的苦难已经让镇长都有了切肤之痛。

“那么”,老头理解的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吉尔,“吉尔先生呢?你要去看看我的女儿吗?前几天她还给我说她做了一罐子的奶糖,不知道吉尔先生的夫人爱不爱吃呢。”

吉尔看着老头子的目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看着很多年前白鸽谷的老管家,这两个老人有一样深邃的眼睛,这种重叠感让吉尔喘不过起来,不尽的负罪感接踵而至。

吉尔低下了头,“抱歉```先生”。

人们看着这个瘸子,把他围在中间。

吉尔带来的士兵紧张的看着周围的豪绅子弟,准备一有变故就刀剑出鞘保护吉尔。

但是人群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被什么缓和了:人们看见,吉尔闭着眼睛抽泣着,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吉尔的哭泣没有声音,但是却似乎比哭天抢地还要让人印象深刻。眼泪顺着吉尔的脸滑了下来,从下巴淌下,溽湿了衣领,他的鼻子颤抖着,短促的喘着气。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时候的吉尔似乎又变成了几年前的那个安安静静的小伙子,因为做错了一件事情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吉尔在想着艾露恩。

吉尔做了这么多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艾露恩。

“如果有一天还能够见到艾露恩,那个时候,自己怎么才能重新拥抱她,怎么样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呢?”吉尔一直这样想着。

为此,吉尔拼了命的奋斗再奋斗。

随着自己的事业渐渐的有了起色,吉尔常常在梦里梦见艾露恩。

梦里的艾露恩还是那么的温和,还是那么的美好。

但是艾露恩会开始对吉尔说:吉尔,你变了。

然后吉尔就会被艾露恩眼里的冷漠所惊醒。

“胁迫了骗子,欺骗了工头,利用了监察官,倒买倒卖投机取巧,养情妇```我还是我吗```”,痛苦的怀疑让吉尔不断的失眠。

当市民们被煽动,狂热的去冲击着豪绅的时候,吉尔突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还是我吗?”

当这个老人看着吉尔,说着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吉尔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老人的话让终于让吉尔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是做了这之后,我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这眼泪满是怀疑和愧疚。

老人仔细的看着吉尔,一辈子的阅历告诉他:吉尔的感情不是虚假的。

老人叹了一口气,对吉尔说:“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原谅你```吉尔,你过来```”

吉尔止住了哭泣,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老人旁边。老人摈开了周围的族人。

“```吉尔```给他们条路```”,老人虚弱的说。

“```”,吉尔看着自己的脚边说,“我无意为难他们```”

“别跟老头子说这种没用的话了,给他们条路```我们,我们认输了```”。

吉尔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头。

吉尔知道这个老头有这个底气说这句话。如果在几天之前,吉尔会因为这句话兴奋,但是这个时候,吉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先生```你们何苦一开始```”。

老头露出的回忆的表情,眼睛里面闪出了睿智的光芒,“吉尔,诺德王修这个码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这些老东西都瞎了眼,看不出来么```有些事情我们明明知道,却不能去做,以后你也会知道这一点的,身不由己啊```我们早已经输了```算了,多说无益```吉尔,这次事件之后,你在芬德拉就没什么阻力了,老头子我会看人,不会错的。你要听老头子一句话```”

吉尔点了点头,低声的说,“是的,先生。”

“以后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请你想想我的儿子```想想我的女儿、女婿```再想想我这老头子```希望你做的事情要对得起你的良心```”

吉尔默默不语,片刻之后,

“我答应你,先生”。

吉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那一天吉尔恍恍惚惚的,吉尔发现有些事情自己终究是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雷诺走过来祝贺吉尔成功,雷诺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些天来,雷诺常常会露出让吉尔不解的表情出来。

吉尔觉得雷诺在批评、讽刺自己,吉尔表情阴郁重重,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打了雷诺一巴掌,打得雷诺直退了几步。

雷诺咬着下唇看着吉尔,这表情让吉尔的心中一下子就后悔了。

“我今天到底怎么了```”,吉尔想着。

若娜走了过来,气鼓鼓的对吉尔大叫道,“你疯了!打孩子干吗?”

“雷诺,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吉尔等若娜骂完自己,涩声的问着雷诺,“码头还没有修建结束,你就一直阴沉着脸,你到底怎么了。”

“你还知道关心小雷诺吗?!”,若娜说,“小雷诺的妈妈感染的肺病,快要不行了!你这个混蛋!你还打我们小雷诺!”。

若娜的消息让吉尔惊愕不已,吉尔知道雷诺是那些沼泽‘鬼民’的孩子。修筑码头的时候,吉尔去看过那些‘鬼民’:他们的生活环境潮湿肮脏,各种疾病在他们之间滋生。吉尔对雷诺的妈妈有些印象,那是一个文弱的皮肤苍白的女人。那个时候,雷诺的妈妈还很有精神,直感谢吉尔对雷诺的照顾。

“带我去看她”。

刚刚还在咕咕叨叨的数落吉尔的若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这```肺病会传染的,吉尔,这个,你``”

“带我去”,吉尔铁了心。

晚上吉尔回来的时候,还在想着雷诺的妈妈的事。

那个女人得知吉尔来看自己后,流了好多泪,拉着雷诺的手放在吉尔的手中,吩咐雷诺以后一直跟着吉尔;

接着,女人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甩开了雷诺和吉尔的手,‘诶呀,不要碰我,你们走,你们走```’;

最后,那个女人又失去的意识,胡乱的呓语着。

吉尔叹了口气,回头问医师‘日期’,医师摇了摇头,‘没几天了’。

一系列的混乱让吉尔回来后就躺下了。

芬德拉的混乱看起来就要结束了,吉尔仿佛看见了一个渐渐繁荣起来的新码头和新城镇;

在芬德拉周围,吉尔准备购置一片荒废的农庄去安置那些无处可去的‘鬼民’,让他们有所依托;

最后,吉尔梦到了艾露恩,吉尔看着艾露恩,却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超负荷的工作让吉尔已经很虚弱,整夜整夜狂热的思绪则让吉尔精疲力竭了。

第二天一早,吉尔听见了若娜模模糊糊的声音,带着惊恐的语气

“呀,发烧了”。

不久,吉尔被确诊染上了肺病。

第二十二章 病中计划

吉尔被隔离了。

在那个时代,得了肺病的人慢慢都会被亲友遗弃。而且乡镇的医师们大抵不区分病情,一旦发现了有人换了肺病,就会告知其家人尽量远离病人,等待病人好起来来或者慢慢的死掉。

这件事情很残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吉尔的计划被摧毁了。不过所幸的是芬德拉的情况已经变得明朗,镇长已经能够应付芬德拉的局面了。

吉尔让马汀和伊万按照既定的方针,开始在芬德拉收购货铺,在码头周围划分开发区域,并且派人去南方招揽商人北上。吉尔在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衰弱之前,已经着手安排好了之后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吉尔拒绝所有的人来见自己。他留在一间小房子里面,感到虚弱一阵一阵的袭来,他的贴身单衣常常浸透了冷汗。稍微移动一下,吉尔都会觉得一阵恍惚,就如同劳累了一天一样。吉尔的脸变得浮肿,苍白的像白纸一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若娜每天会准时去看吉尔,从中午到傍晚。

别的人都被吉尔挡在了门外,最开始吉尔也是让若娜把食物放下就回去,但是若娜赖着不走,吉尔最后才不得已的让若娜进来。若娜进来的时候,吉尔嘱咐她不要碰屋里的任何东西,坐在门口通风的地方就好。

“那张凳子我不坐,一直放在那里,你以后进来只准坐在那里”,吉尔告诫若娜,“别的地方你不要乱动。我秋天的时候就能好,你也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若娜抿着嘴,抹着眼泪,“夏天好不了等到秋天了就麻烦了,我听人说,得肺病的人最怕病后的第一个冬天了。如果不能在冬天前治好的话,冬天时四门紧闭的闷在房子里面,春上再晴雨不定一阵,病情就恶化了```,小雷诺的妈妈就是去年染得病```”

“我没事儿的,若娜。对了,雷诺的妈妈怎么样了?”,吉尔打断了若娜问道。

“诶```就在这一两天了吧”,若娜看着吉尔深陷的眼窝又是一阵心疼,“我已经托马汀大哥去找镇长了,等雷诺的妈妈去了,我就把雷诺的户籍从‘沼泽流民’的那里提出来,以后我带他。”

吉尔点了点头,“雷诺还小,这些天多看着点他,还有,只要他妈妈还在一天,用药用钱都不用省,尽全力治她。”

“我知道的”,若娜突然苦涩的笑了笑,“你这个病鬼,自己都去了半条命了,还关心着别人。”

吉尔盯着若娜,听完若娜的话之后,吉尔没有生气,反倒赞成的点了点头,“恩,这个问题我会考虑的。我万一去了```你别急,听我说完```你可以自行嫁人,你的卖身契约我放在马汀那里,你去拿来销毁掉吧,以后你是自由人了,不属于任何人了。”

“你这个混蛋”,若娜从一只小汤罐里面出舀鸡蛋油来,盛在碗里递到她和吉尔间的一个小桌上,“什么时候都不忘赶我走。喏,趁热吃了吧。”。

鸡蛋油是若娜从药剂师那里打听到的治肺病的配方。根据配方,若娜这些天跑遍了市场去收集材料,最后调出了这种粘稠的鸡蛋油,据说这东西吃了之后可以保护病人的心肺和喉咙。

“若娜,我看着鸡蛋就会想起很多事情”,吉尔突然病怏怏的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绝顶好玩的事情,刚刚一笑,就连带着咳嗽起来。若娜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准备过去帮吉尔拍拍背,吉尔用袖子捂了嘴,用另一只手警告若娜离远点。

“不说了,不说了”,吉尔摇了摇头,“对了,这些天叫雷诺多去看看他妈妈,不过做好防护,别让他也感染了。读书写字这一块你也不要放下,你告诉伊万好好的管教他,我好之后,如果雷诺还认不全账单上的简单单词,我就扣伊万的工钱,你如实转告伊万。”

“好的”,若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既然你以后只是准备让雷诺帮你搭把手,他认那么多的字有用吗?我认识很多机灵的小伙子,虽然都不认得什么字,但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以后要用到什么的时候再去学不就好了吗?”

“现学可来不及”,吉尔感到有些冷,往背后的垫子上靠了靠,“你看,在码头上的商行会计,很多都是罗多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罗多克人现在正在做着了不得的事情呢:他们想在一百年内让所有的孩子都能读书写字。他们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了,现在罗多克的学校几乎和大陆其他国家加起来一样多,这太了不起了,当大部分地区的匠人和文员们还在口口相传他们良莠不齐的职业经验的时候,罗多克人已经在成批成批的训练他们的孩子了”。

“我不懂```”,若娜呆呆的笑着说,吉尔说什么她不在乎,吉尔把她辛辛苦苦调制的药膏吃下去她就满足了。

“哦,我的老师```我的老师就是一位罗多克人```他曾经是罗多克杰尔喀拉大学的一个旁听生,但是他学到的知识让他做成了几乎奇迹一样的事情。你知道吗,若娜,他身边整整一代人因为他的带动,彻底的改变了各自的命运---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我让小雷诺去学习认字,也是为了他以后好,当然,这个好处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来的```”,吉尔解释道。

在吉尔说起‘那位罗多克人’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疼痛。

“那都是好远的事情啊```”,若娜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好远?一点都不远”,吉尔说,“就拿最简单的例子吧,我是那个罗多克人的学生,没有他的话,我就不会做成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救下你和小雷诺,当然我也无法规划以后的生活了```”。

“哦,是罗多克人的知识让你最后不远千里的来找到我了?哈哈,这样说来的话,罗多克人的知识棒极了!好吧,我会好好的督导雷诺的```”,若娜笑眯眯的看着吉尔,“别愣着啊,把鸡蛋油吞了呀”。

吉尔:“```”。

在吉尔的心中,正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吉尔准备在芬德拉港口边上建立一座学校。

这件事情吉尔跟镇长说过。当时镇长立马拒绝了,理由是建学校根本赚不到钱,不如开辟商铺、规划作坊、设立市场那样能带动地区的繁荣。

“建学校干什么?”,镇长有些诧异,“谁像要看书的话让他到镇中心来,那里有几百册书呢,任谁想看让他看够便是。要上学的话,让他报考提哈城的学校吧,犯不着在这里建学校,现在芬德拉周围的土地马上就会变得非常值钱,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办学校哦。”

但是吉尔心中却不这么想。

当吉尔刚刚起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远远的不够的。手艺人、工匠、农夫都可以雇来,只要安排得到,就能温饱不愁。但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却难以找到,没有一批人的努力,是不可能彻底的改变命运的。如果要推动事业的进一步发展,就必须让一批人和自己的观念相同,至少让这些人能够理解自己的观念。

罗多克人的例子就很能说明问题。

罗多克素来以重视教育出名,民众的觉醒决定了在后来的那场独立战争中,罗多克必胜。

那战争看起来是罗多克人在武装斗争上渐渐的壮大,最后赶走的斯瓦迪亚人,好像只是十几年的抗争历史。但事实上罗多克人的胜利早在半个世纪前,当无数诸如拓荒者成员的知识分子们在罗多克普及教育的时候就决定了。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比如那位自命不凡的斯瓦迪亚先王。

但是一群觉醒的人却是不可小视的,如同罗多克那些前仆后继,死不旋踵的公民们。

大的来说,教育罗多克这个国家取得了胜利;小的来说,则是罗多克的每一位公民都受了教育的恩惠。

在罗多克,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没有,但是潜移默化的变革却足以让有识之士兴奋不已。在罗多克可以轻松的推行的政策,如果放在了别处就可能变质;在罗多克,人民可以自发解决的事情,在别处就很可能要运用暴力才能完成;在罗多克,每一样新知识能够迅速的转化为推动社会进步,改善人民生活的新工具,但是在别处,人们只是把这些当成了神奇的魔术。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当萨兰德人带来了新武器的时候,大陆上三个国的反应。

斯瓦迪亚,库吉特和罗多克同时见识了这种武器的威力。

斯瓦迪亚不屑一顾,在摸清了新武器的特性后后及时的改变了战术,从而削弱了新武器的效果;

库吉特人则一再要求盟友提供更多的武器,并且训练了一批懂得操作新武器的工匠;

至于罗多克人:这些人第一时间千里迢迢的把俘获的这种武器运回了杰尔喀拉大学,各种学者和工匠开始彻夜的研究关于武器的一切,并且把得出的数据和猜想告诉了工程师和铁匠,要求他们仿制。

在几年后,战争要结束的时候,罗多克人已经试验了无数次,虽然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是罗多克人彻底掌握新武器似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罗多克人的这种全民性的探索意识便是教育带来的,有了这种意识,罗多克虽然任然不了偶尔失败,但是罗多克人却注定不会长时间的连续失败。

不论如何,教育是极其重要的:没有几十上百年的教育积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成为强国。

对吉尔个人来说,推广新式教育并不是一拍脑门就想出来的事情。

在小的时候,吉尔就知道,知识可以让几个金币变成镀金玩具,从而换回来更多的金币;

稍大了一些之后,吉尔在与三教九流的打交道中发现,只有知识才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从流浪汉到成为一个小镇幕后的主宰后,知识带来的眼界和观念的改变,已经把教育的重要性深深的刻在了吉尔的心中。

不论如何,即使一年损失数千个第纳尔,吉尔都要决意把学校建起来。

这是为接下来十多年乃至几十年的大战略布局。

吉尔想着在未来:无数的学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理想和抱负,大家一起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建设的如同斯瓦迪亚一样富有,建设的如同罗多克一样的开明。那从学校走出来的一批批的数学家、哲学家、天文学家、医学家将把诺德这个被视为蛮族的国家建设成为最好的地方!

对艾露恩的思念将吉尔推上了人生的跑道,当吉尔开始艰难而蹒跚的前行的时候,他才发现在路上,在生命里,值得追求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把艾露恩藏在心中,吉尔摸了摸怀中的那只有些蜕皮的镀金玩具。

看着门外,吉尔正在思索着。

要活出一个伟大的人生!要创造一个伟大的时代!

突如其来的思绪让吉尔精神焕发起来,眼中一时迸发出来夺目的光彩,但是紧接着,吉尔眼中的光芒就被自己凄厉的咳嗽声打破了。

若娜一直陪着吉尔直到太阳落山,然后把吉尔写的一封信交给了马汀,委托马汀把这封信抄成布告在各处港口张贴。

战争已经开始很久了。

罗多克人的采购一下子打了很多:优质的风帆、绳索、格斗斧、标枪等武器被大批的订购着。

不久前,芬德拉港口驻军的一个士官接到了命令:作为陆军武官南下帮助罗多克人训练海军学员。

吉尔认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着手制定了一系列的打击芬德拉豪绅的方案,如果不是豪绅妥协,连续的打击还会接踵而至的。

在病中,吉尔写了一封信感谢这个人,并且祝他能够教出优秀的学生。

“先生,我将致力于启发诺德年轻人的心智,让他们变得像罗多克人一样开明而聪敏;您的工作则是将罗多克人的战士训练的和诺德人一样英武而坚韧不拔。这是让人兴奋不已的交流,希望我们都能够成功!”

此时在南方,一位叫做基姆的校长正在等待着来自北海的武官教员的到来。

基姆的办事员过来交了一份表。

“校长先生,这是今年入学学员的名单”。

“唔```我看看```见鬼!怎么还有斯瓦迪亚人!”

第二十三章 梨子蜜饯

那年的夏天,吉尔都在病中调养。

这时整个大陆都在发生着变化。

罗多克人的海军计划终于和盘托出,即使号称大海之子的诺德人也不由得被罗多克人的野心所震撼:人们传说罗多克人的船采用了全新的设计,竟然可以只凭借风帆就能在水面灵活的移动。

罗多克人同时组建了专门的海军部,在过去,海军要么是皇室直辖的禁卫军,要么就是陆军的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但是现在,罗多克人似乎准备把海军上升到和陆军一样的地位了。

在斯瓦迪亚和库吉特的战争中,人们发现战况几乎是一边倒的。斯瓦迪亚东南部的堡垒陆陆续续的被攻克了,现在东北部还有几个城堡在坚持,但是这些堡垒的陷落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了。人们怀疑库吉特人有可能年内就会越过德赫瑞姆高地,甚至明年春上观兵苏诺也不是不可能的。

库吉特人前些年的举动现在显得非常合理了。这个国家为了准备战争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并且预支了其之后十多年的人才储备---无数的学生和旅行学者被征召回国参战。虽然在短期内,库吉特人的做法是将他们的力量扩大了很多,但是在长期来看,库吉特人这是在玩火,一旦库吉特失败,她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改革就会付诸东流。

普通的诺德人在街市酒馆间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战争里的趣事。诺德人带着羡慕的口吻说,一名库吉特士兵只用打劫两户斯瓦迪亚居民,就能得到骡马、布匹、女人甚至是金币!斯瓦迪亚是那么的富有,只要想一想她那延绵千里的沃野和遍布大地的矿脉,就能知道这无数个世纪以来,这片土地上贮存了多少的财富!

而在南方的鲁达堡,每天都有无数的斯瓦迪亚难民越过边境跑到诺德来。这些人希望能在中立的诺德港口乘船,经由北海绕开已经被库吉特人封锁的国土,最后从帕拉汶回到斯瓦迪亚。对于这些人,诺德人给出的条件就是要么在诺德无偿工作五年,要么就请掉头回战火纷飞的前线去。

斯瓦迪亚的难民们千辛万苦的才逃到诺德边境,现在正密密麻麻的拥挤在诺德人临时安置他们的几个据点周围。斯瓦迪亚难民没有选择,虽然前方是一个冷漠的趁火打劫的国家,但是后方却是弥漫死亡气息的草原骑兵。

据后来统计,战争时期有超过四万斯瓦迪亚人在诺德南部的农庄和城镇里面工作过,这些人提供了新工艺和免费的劳动力,这为南诺德的发展提供了强劲的助力。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些流民的代表曾经接触过斯瓦迪亚当局:他们希望斯瓦迪亚政府能够与诺德政府交涉,迎回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当时距离难民契约的约束的时间还有一年,诺德王的态度很强硬,不愿意让这批人归国。而急于创造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的哈劳斯公爵决定对诺德人妥协。

流民代表满怀信心的等待了半个月,等来了帕拉汶首都的回信:“逃到别的国家去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国家不对你们的行为负责任。按诺德人的意思办,一年后再回家乡吧。”

消息传回诺德,斯瓦迪亚流民大哗。那个时候,胜利的斯瓦迪亚人的凝聚力和自豪感已经到达了顶点,但是在胜利后,斯瓦迪亚却忘记了他们流离在北方的同胞。

那四万人中的大部分在一年以后默默的回了斯瓦迪亚,但是还是有超过五千人却因为失望或者其他的原因留在了诺德。对于这些人,诺德王安抚有加,除了允许这些人与诺德人自由婚配之外,还给予了他们各种优厚的照顾。

诺德人吸引移民的政策是一如既往的,这也是诺德人为什么能在战争中一下子就容纳下这么多突然涌入的难民。有的时候,接纳难民的根本不是诺德人,而是早几年移民诺德的斯瓦迪亚人。

在战争中值得称道的就是一位叫做萨格隆的移民首领。

这个人在几年前带领着数十名族人从遥远的苏诺平原来到了鲁达堡,诺德人用一亩一第纳尔的近乎白送的价格给萨格隆提供了一大片未开垦的土地。

萨格隆在战争开始之后便积极的在城镇里面接纳北上的难民,为自己的种植园和作坊吸收劳力。诺德政府告诉萨格隆,这些难民可以不用付工资,因为他们接受了诺德王国的保护,已经签订了无偿工作的契约。但是萨格隆却坚持按照当地的生活标准去接济这些难民,给他们付足工钱。

付出就有回报。战争结束后,当别的种植园和作坊因为斯瓦迪亚的熟练农民和工匠的离开而陷入困顿的时候,萨格隆招募的农夫和工人们几乎都留了下来,有些人甚至还回到了斯瓦迪亚,带回来了各自的兄弟亲友。

当许多年以后我第一次路过诺德鲁达堡的时候,萨格隆已经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庄园主。

人们传言萨格隆以前干过不光彩的事情,所以被斯瓦迪亚人赶到北方来了。但是在这里,没人在乎这一点。诺德作为一片新生的土地,她的一切都是新的,不管在旧的世界里面有多少罪孽和遗憾,来到新世界,只要以一个新的姿态去融入世界,那么所有人都会被赦免的。这个地方不相信虚无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只要有勤劳的双手和不愚昧的心灵,就一定能过上美好的生活---这,才是新世界的魅力所在。

在更南方,萨兰德人又在进口小麦了。从维基亚运来的优质小麦被打包,由诺德的港口装船运到南方。这些粮食最后都被运到了沙瑞兹港。据说萨兰德人把这些小麦加价之后就转手给了库吉特人,库吉特人没有港口,在陆路上他们也没有固定的贸易点,只在几个中心城市才会有大规模的市场,这种孱弱的商业很快就被精明的萨兰德人轻而易举的垄断了。

萨兰德人还带来的新的理念---银行。

这种东西在大陆上本来也有和它类似的东西,但是萨兰德人这样成系统的银行机构却是不多见的。这是萨兰德人多年重视的商业所凝结成的精华。毫无疑问,在沙漠之南,萨兰德人的母国的确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地区,古代的经文里面就说过,那个地方的土地‘流淌着牛奶与蜂蜜,葡萄大如牛羊’。

对于普通的大陆居民来说,萨兰德人总是开风气先河的领军者,人们对东方的向往也与日俱增。在东方,还有很多国家和大陆主流国家的信仰一样,同时,和萨兰德人同宗教的国家也比比皆是。在那里,宗教上的冲突很严重,据说有一些信仰上帝的国家已经被萨兰德的族人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虽然对于教内的兄弟国家,大陆诸国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那比斯瓦迪亚还要富庶的东方却让人心中无限的向往。如果有一天能够去东方大干一笔就好了!

总得来说,当大陆中南部乱作一团的时候,北方两国却因为是中立国而显得相对的平静。

战争对诺德和维基亚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情。

南方几乎所有国家都需要粮食、武器、布匹以及各种原料。这些东西本来不至于成为大宗贸易的,毕竟各个国家自给自足还是做得很好的,但是随着战争到来了之后,参战国家对物资的渴求如同干重活的人对水的渴求一样变得无穷无尽了。

这是北海商人们的盛宴:这些人只要骑着骡子带着商队深入作坊、走进村舍,收购走一切值得收购的东西,然后送到码头,就自然有南下的船队花钱买下来。就这么简单,利润还高的惊人。

芬德拉的商业慢慢的恢复了,镇长听从了吉尔的建议,没有把豪绅们完全的挤出码头去。镇长其实希望的是把码头上的生意完全收归国有,这样的话大部分收入都可以归镇上和码头了。吉尔告诉镇长,在芬德拉取得领导权就足够了,把豪绅们那业已成熟的商业、生产体系打垮再重建是很浪费的,效果还不一定好。

“不要总想着一家独大,先生”,吉尔写信道,“如果不能与身边的伙伴共赢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失去一切支持的,而我从没有看见过失去支持的人能成功。我们与他们之间最强大的纽带就是利益,你不能什么利益都不给他们还要求他们对你言听计从,这不可能。我们要当他们是自己人,让他们简单的认识到‘不与我们合作就会损失’就足够了。彼此算计小小的得失,最后我们的眼光就会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港口城镇里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成功。希望您能听从我的话。”

镇长被吉尔半是劝诫、半是教育了一番,不禁自嘲着跟几个同事和幕僚属下说起了吉尔的来信。

镇长的一帮幕僚在过去都和豪绅们打得火热,芬德拉出现变故之后又忙不迭的跑来媚事镇长。

这些人对吉尔这封措辞严厉的信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他们含着因为过度愤怒而涌出的眼泪找到了镇长:“阁下!吉尔这个人太可恶啦!对于那些土豪劣绅们,他明显就是有拉拢之心!阁下,您来到芬德拉之后解民倒悬,打击豪绅,用东方的一句话来说,我等小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这个吉尔对您这么不敬,诶呀!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说着,一个文员因为过度激动撅了过去,剩下的几个人眼泪哗哗的勉力互相扶持。

“阁下!做点什么吧!不然吉尔以后就敢任意的欺凌我们,欺凌您了!”

镇长目光炯炯的看了看这批人。

“恩,谢谢你们的好意。看来您们对我是一片赤诚咯?”

“阁下,我们日日夜夜不敢忘了您的教诲和恩泽呀!以后您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们,我们万死不辞的!”

“哦,呵呵,好。眼下我就有一件事。是这样,吉尔先生准备开办学校了,但是他的身体有恙,有些事情他不能出来具体细谈”,说着镇长从自己的皮包里掏出了几页文件,“这是我给他选好的建校地址和招聘教师的方案,你们拿去找他吧,跟他好好的谈、细细的谈。我听说在东方,人们还有一句话叫‘促膝长谈到天明’的。我想你们这次去吉尔那里,吉尔会很乐意跟你们亲密接触一番的,没什么事就去吧,促膝长谈去吧”,镇长挥挥手说。

“可是吉尔```他```他有肺病```”,这些人心中大惊:镇长这是要把自己往火里推啊。

镇长的表情严厉起来:“刚说为我赴汤蹈火,现在怎么都蔫了?”

那些文员、书记什么的悲壮的互相看了看,然后大都露出了决然的表情,“镇长的话!我们听。”

那天晚上,这些人带了小板凳坐在吉尔病房的门口探着脑袋跟吉尔聊了一夜,吉尔谈兴很浓,似乎不急于结束谈话。

早晨若娜来送饭的时候看见这群人还没走,于是叉着腰斥责道:“你们这群人,知道我家先生身体虚弱,还缠他一个晚上,都给我走!”,说完若娜就用一柄扫帚把这些马屁精都撵走了。

吉尔坐在房子里面哈哈大笑。

若娜有点抱怨的走了进来,“你也是,跟他们这群人有什么好说的。还笑得这么开心,咦?不咳嗽了?”

“恩。感觉好多了,就是一嘴的鸡蛋味。”

“那是为你好。现在还流冷汗吗?”

“不流了。”

“哦,把药吃了,看来这药不错。过些时间,等梨子上市后,我再去找家果农订上一百斤新梨,我学会做梨子蜜饯了,润肺的,我做来给你吃```”

“若娜```”

“恩?”

“谢谢你”。

第二十四章中立的北海

第二十四章中立的北海

秋天来临的时候,库吉特人登上了德赫瑞姆高地。

战局发展与人们预料到的差不多:库吉特是有备而来,斯瓦迪亚则没有任何防备。

在这种情况下面,库吉特人捷报频传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凛冬降至,这对库吉特人和斯瓦迪亚人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但是人们在心中却偏向于认为库吉特人受的影响会比较小,毕竟在草原上冷酷恶劣的气候可不是斯瓦迪亚那温暖的平原能比得上的。

每天,码头上的水手都会从南部沼泽甚至是南海的码头上带来新消息。

库吉特人王据说已经率领可汗卫队的精锐骑兵进入了斯瓦迪亚。同时,库吉特人征召的附属部落也陆陆续续的越过了边界。

这些中立部落绝对不会去参与攻坚行动的,在库吉特人开始进攻的时候,这些部落消极的躲避着一切征召---他们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局势。现在,眼看库吉特人做的很不错,这些中立部落一下子就变成了库吉特人的坚强后盾了。

库吉特王的西进被认为是库吉特进攻的最:库吉特王带来了超过四千名骑兵和几乎同样多的仆从军,这支军队裹挟着侍从、民夫、骡马、牛羊进入斯瓦迪亚的时候,很少有人会质疑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当局势一边倒的时候,有一个地方却让人们意外,那是一个叫做伦迪亚堡的斯瓦迪亚要塞。这个小小的据点一直没有放弃。

一开始,诺德人津津乐道的说一旦这个堡垒被库吉特人攻陷,那里面的居民一定会被全部处死的;

不久,诺德人没有了笑容,只是有些关切的讨论这个要塞什么时候就会沦陷;

到了最后,当秋风开始逼迫人们换上厚墩墩的衣服之后,人们对这个要塞已经有了肃然起敬的情感。

与此同时,吉尔的病正在一天天的好转,若娜每天都会来告诉吉尔外面的事情。

“昨天那个医生说了,你恢复的很好。你的脸色好了很多,这是好兆头。一定要多吃饭,按时服药”,若娜把散乱在额头的头发捋到耳朵上,然后用一个汤匙把她新煮的浓汤舀出来,“医生说你很幸运,得的不是最严重的那种肺病,啧啧,不过也够呛,看你现在瘦的这样,比得病之前瘦了不知道多少了。来,把汤喝了```”。

“对了,若娜”,吉尔端着碗、吹着上面冒着的热气问道,“伦迪亚堡垒是谁在里面守卫来着?我让你去问问,你打听了吗?”

“我问了马汀大哥”,他说他也不知道”,若娜歪着头想了一会,“不过一个领航员知道,他当时在和马汀大哥喝酒呢。他说是一个叫做克莱德将军的人。”

“克莱德?”

“恩,那个领航员说这个克莱德在十多年前还在咱这里打过仗呢”。

“哦,是北海战争。”

“你知道那场战争?”

若娜的话让吉尔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家史。

“哦,知道一些的```战争来了之后总会有人受苦的,谁都一样```谁都得不到好处,身份越是低微处境就越糟糕。”

“是的,这个事情我知道。我小时候听我哥哥说,那些年的光景坏极了---本来是邻里的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突然就变成仇人了。战争还没有来呢,诺德人的村子就和斯瓦迪亚人的村子打起来了,我小时常听人说那时路边的树上常常挂满了人,一路挂过去,可怕极了```”

“恩,我听过一些```对了,当年你怎么没有选择回南方呢?那时有很多斯瓦迪亚人回南方的吧。”

“那个时候我们家已经衰败了。本来听说在维基亚有一家亲戚挺有钱,本来准备去投奔的,结果后来维基亚也乱了,我们就没有去了。我在那里还有一个表姐呢,她的眼睛蓝汪汪的,可漂亮了,现在也多年没有下落了。”

“哦,维基亚那边我倒是没有什么了解,下次等马汀先生去的时候让他帮你打听一下。”

看见吉尔好转,若娜很开心,她告诉吉尔,现在很多豪绅家都和白鸽交易所合作了,这些人把生产出来的货物交给白鸽交易所,让交易所负责运送到码头、联系货源销到南方去。,

白鸽交易所的收购价格很合理,并没有压低收购价格,豪绅们现在只需要把货物生产出来就有交易所的人上门收走,虽然依然有少数豪绅在觊觎着在码头上做生意的厚利,但是已经形不成集中的挑战力量了。

现在在码头上,诺德商人名义上是中立的,但是这些人在行动上还是偏向库吉特人一些的。

库吉特或者萨兰德的商人看上的物资很容易就能买到,而斯瓦迪亚人的物资采购员却时常被百般刁难。

诺德人也大都很乐意看斯瓦迪亚人被库吉特人狠狠的教训,所以库吉特人采购的药品、武器,粮食一路顺风,而斯瓦迪亚却只能拿到质量差、价格贵的东西。

如果斯瓦迪亚人想要粮食,那么诺德人就会把仓库里面已经陈了很久的粮食拿出来敷衍斯瓦迪亚人;

如果斯瓦迪亚人要药物,那么诺德人会让斯瓦迪亚人缴纳定金,然后把交货时间一再的拖延;

当斯瓦迪亚人希望购买诺德人精良的战斧或者锁子甲的时候,诺德人就会摊摊手:“不好意思,卖给库吉特人了”。

偏见如此之强,以至于镇长对这些消息向来都是低调处理,不让吉尔知道。因为镇长隐隐约约的知道,吉尔似乎与斯瓦迪亚关系不浅,在话语间吉尔也对库吉特相当的冷漠。

豪绅的那位新首领---那位在前些时遭了厄运的老头已经没有精力处理商业上的事情了。这个可怜的老头把生意处理了一下,然后招来了几个子侄帮忙接手。

伊万告诉吉尔,那几个年轻人都是浪荡公子哥,做起生意来一塌糊涂,不出几年那个老头的产业就会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

吉尔只是说,“知道了”。

现在在小镇上做毛料生意很赚钱。

诺德在北海附近的草场很适合畜牧业,这里出产的羊毛也是大陆上最优质的,每年诺德人都会出口大量的羊毛、羊绒制品。受这种产物的影响,诺德人的纺织业也是一枝独秀,几乎可以比肩斯瓦迪亚苏诺地区的同行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北海地区的纺织业本来就有斯瓦迪亚人建立的基础;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这个地方的气候得天独厚,在卡拉德时代,北海还被称为羊毛海岸过的。

在芬德拉,一个优秀的工匠一天可以缝制一件皮质铠甲,这些皮料在需要消耗七整张羊皮。

这种铠甲的成本大概是三十个银币,但是转手卖给斯瓦迪亚人的时候,诺德人往往索价超过一百个银币。

对于卖给库吉特人的铠甲,诺德人会在里面加一层羊毛毡子内衬。而给斯瓦迪亚人的则只是用破布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这种诺德铠甲的设计很优秀的,据说是南方的一个斯瓦迪亚领主的设计---这是那个领主在多年前的北海战争中发明的。

那位领主在当年相应了国家的号召,积极的备战了大半年。在那个过程中,那位领主和自己的工匠仔细的分析的大陆各国的皮质铠甲,从而总结出了一整套制作铠甲的工艺,最后生产出了上百套制作精湛的铠甲。

后来由于机缘巧合,这批铠甲最后被一群幸运的诺德士兵和平接收了,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正是这批铠甲让诺德人的造甲师大受启发。经过改良,诺德人的工匠现在生产出的铠甲已经可以与当年那些斯瓦迪亚铠甲一较高低了。

其实抛开偏见,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的交流还是很有意义的,一位诺德人的专家就曾说过,“通过研究斯瓦迪亚人的造甲技术,我们的工艺至少进步了十年”。

这种学习精神在诺德蔚然成风,诺德人高明的学习技巧和仿造工艺让斯瓦迪亚人大为头疼,“见鬼,我们的士兵只要和诺德人打过几仗,那群诺德人就会穿着一样的铠甲卷土重来了”

若娜走后不久,马汀来了。

“先生”,马汀在门外通报吉尔,“您要见得那些斯瓦迪亚人我给您带来了。”

“恩,让他们过来吧。”

马汀在外面招呼着几个人,那些人疑惑的左右看着这间小小的房舍,然后坐到了摆放在门口的几个凳子上。,

“几位先生远来辛苦”,吉尔在里面说着,“不是我怠慢各位,只是我身上还患着病,不好出来见你们”。

“这个不妨事”,一个斯瓦迪亚人说着,他的面容有些担忧,“只是我听说您可以为我们提供足够的东西,是吗?”

“恩,你们要什么我们都能提供。我的人观察你们好多天了,你们已经在码头一个多月了,但是似乎没有进展,如果我没有估计错,你们还没有进到货吧```”。

几个斯瓦迪亚人互相看了看,心想这个人估计早就盯上自己了,现在要价肯定也特别凶。

“也不能这么说”,一个斯瓦迪亚人谨慎的说,“我们其实已经有了足够的货物,但是还希望能够继续留在这里促进一下和贵港的贸易,这样也方便日后我们长期合作。我在这里观察到了一个令人遗憾的现象,就是诺德人似乎非常的原意帮助库吉特人,对于一个合格的商人来说,我认为这是没有道理的,商人应该只关注金币,别的东西都是干扰。”

“唔```商人要是只关心金币的话”,吉尔淡淡说,“那会酿成悲剧的。”

“呵呵,先生,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想法,您说的也一点都没错”,那个斯瓦迪亚人干笑了两声,“好吧,先生,我明白的告诉您吧,我们现在需要的东西主要就是粮食和武器以及尽可能多的铠甲。这些东西如果你们能够弄到,我们就能大批的收购,而且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仅仅是这一次。”

“粮食?我们听说苏诺地区可是大陆上最大的粮仓,那里没有遭受战祸,就算是整个东斯瓦迪亚都沦陷了,斯瓦迪亚也不应该缺少粮食吧?”

“先生”,那个斯瓦迪亚人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采购员,只负责把货物运回斯瓦迪亚,至于为什么要收购这些东西,我是不知道的。”

这位采购员说的没错,他只是执行着上级交给他的任务。

在战争之中,哈劳斯公爵一直在紧张的忙碌着。

公爵通过几次贵族会议获得了皇室的采购权,这个权利让哈劳斯每年都能拨出巨额款项去为国家购进所需的一切。在平时,这笔款项使用起来相当的困难,要通过层层的审核,并且有额度限制。但是战争时期就不一样了。哈劳斯公爵雷厉风行的简化了审核条件,同时大举的拨出款项去收购战备资源---包括斯瓦迪亚不缺少的粮食、纺织品、药品等等。

有一个海关检查员曾经上书给皇室。那位正直的年轻人声称哈劳斯公爵常常提出一百个金币,但是最后买回来的东西只价值八十多个金币,而且很多采购计划是很无谓的。

皇室没有回复这位海关检查员,因为皇室的内外交通已经被哈劳斯的部下闹闹的把持住了。

不久,这位检查员就调任了。有人后来发现他被调去山区当看林员去了。

吉尔当然无从得知这些事情,他只是看出了写蹊跷,有些疑惑斯瓦迪亚人的采购计划。

吉尔最后打发走了这些斯瓦迪亚人,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送走了这些客人,马汀好奇的过来问道,“先生,我不明白,反正有钱赚,卖给斯瓦迪亚人又能怎么样?我看这仗打不了多久了,据说苏诺城能一下子动员出数万的男人呢,库吉特人啃不动这么硬的骨头的。”

“嗯嗯”,吉尔赞赏的点了点头,“我的预期和您一样,马汀先生。不过卖不卖斯瓦迪亚人东西倒真的不是商人愿不愿意的事情。你没听到那个商人说吗?对优秀的商人来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但是现在和斯瓦迪亚人做生意是要担风险的,诺德王看起来是中立的,但是谁都知道诺德王心里想着什么,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当然也会这样想。现在真正弱小的是库吉特一方,只有大力的支持库吉特,这场战争才会继续的打下去。而给斯瓦迪亚的每一柄武器、每一袋粮食、每一件铠甲都在缩短战争的时间,诺德王是不会容忍战争因为自己的帮助而提前结束的,这就决定了我们与斯瓦迪亚人的生意可以有,但是绝对不可能像和库吉特人的那样大规模。”,

“商人们怎么知道诺德王怎么想?”

“哈哈,镇长这些天开了那么多的商业会议,那些鱼一样狡猾的商人能听不出镇长的意思吗?”

“那我们怎么办?”

“斯瓦迪亚人要什么就给什么。”

“啊?那```”

“唔,马汀先生,镇长也是商人呢,他只是不准别人和斯瓦迪亚人做生意嘛```”

“明白”。

“去吧”。

在芬德拉喧闹的码头上面,无数被打包的货物开始被堆砌在岸边,被码头工人们一点点的打包装船。

这个时候,秋意渐浓,气温渐渐的降低了,但是码头似乎不受影响。

每天晚上,下工的码头工人们都会在码头上新建的酒馆里面欢聚一番。在芬德拉港口周围,越来越多的建筑工人、泥瓦匠、木工开始出现了,这里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大片大片的商铺、仓库、居民区开始被规划和修建,码头成了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它正在一下下的把充满活力的血液泵入整片大地。

斯瓦迪亚人从吉尔这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货物,他们大腹便便的商船的吃水线渐渐的下降。终于有一天,斯瓦迪亚商人乐嘻嘻的告诉吉尔,“可以回国了”。

“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了。您的价格很合理,我想我回去之后还会给您带来新的生意的。”

吉尔的病差不多已经全好了。

这么久以来,吉尔第一次走出了房间。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干爽,吉尔深深的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看着明媚在阳光里的小院子,感到一阵阵的舒适从周身传来。

吉尔笑着对斯瓦迪亚商人说,

“这些货物是我的心意,不光是对你的”。

吉尔顿了顿,

“更是对斯瓦迪亚的”。

第二十五章 秋日将尽

第二十五章

秋日将尽

随着码头的完工,芬德拉镇不再如同过去那样宁静了。

这座港口的建立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一地区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比如在过去,农夫们要把粮食运到南方去,就不得不把粮食用马车一点点的拉走,遇上雨天道路泥泞的时候,这条运粮线就会中断。芬德拉作为一个半封闭的小镇,它起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只是为周围的农夫和手艺人提供了一个可供交易的大市场而已。

这里土地肥沃,农民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春种秋收就能活得不错:开垦几亩土地,把存好的种子播撒下去,一年到头就能吃上面包,当然,白面包也不是天天可以吃的;孩子多的家庭就可以去市集上牵几蹄羊羔回来让小孩去放养,这样家中就能吃上奶制品和少量肉类了;在家里蓄养肉猪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手头宽松还可以养头驴,平时自己骑,庄稼收获的时候借给别人去推两天磨还能赚点小钱。

城镇人口不会很多,因为城镇的功能不足以供养巨大的人口。在长久的安谧之中,居民们大多都有闲情在家里种一圃花或者牵几架瓜秧,农夫们脸上盖着草帽睡在草垛里,耕牛耕马在周围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这都是秋野上常见的景象。

现在这种牧歌式的生活已经要渐渐的结束了。

诺德王已经下定了决定,要开发整个北海。

为了做到这一点,诺德王首先要加强对北海地区的控制,过去的那种号令不行的时代必须被终结了,这是一个决意成就大业的帝王必须要着手去做的事情。

虽然阻力重重,但是诺德王却毫无退意。无数的小领主在背地里都在担心诺德王的行动:诺德王正在一步步的加强王权,几乎每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城镇都有诺德王派驻的文官,这些人表面上是在帮助城镇领袖们处理公务,但是谁都知道,这些都是诺德王派来监视、架空领主们的。

如果以王权为标准的话,那么斯瓦迪亚和罗多克是两个极端。

斯瓦迪亚人在卡拉德帝国崩溃之后,原有的护民官纷纷改头换面成为一方领主,然后以松散的邦联形式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几个联盟,直到那个时候,斯瓦迪亚和罗多克都还残留着卡拉德时代的遗风---在它的土地上遍布自由城市和自治地区。

但是随着以斯瓦迪亚太祖为首的贵族集团的崛起,这种松散的政体在存在短短十多年后即告崩溃。

斯瓦迪亚太祖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以极大的领袖魅力推动了权利的集中,在太祖逝世的时候,北斯瓦迪亚已经把大大小小的领主们挤到了穷乡僻壤之中了。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面,太祖建立了一整套完善的官僚体系希望去从上至下的抓紧整个国家,可惜他还没有最后成功就溘然长逝,对斯瓦迪亚南部的改造一点都还没有开始。这为日后斯瓦迪亚的分裂埋下了隐患。

太祖留下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他‘改良’过的北斯瓦迪亚成为了其他君王们无比羡慕的国度---这个国家的王权如此的发达,发达到了甚至可以恣意的任免某些乡村的领主。

而在之后的几十年间,没有经历变革的南斯瓦迪亚则良好的保存的了卡拉德时代的遗风---大量关于那个时代的报告、制度、私人笔记都被保留了下来,通过对这些文件的解读,罗多克那些掌握着实权的领主们不断的为自己的合法性辩护着。

大斯瓦迪亚早在‘税务战争’之前,在政体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可弥合的裂痕。后来的那场战争过后,罗多克人选择退出大斯瓦迪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罗多克开始走向了对古卡拉德时代的探索之中,而与此同时,斯瓦迪亚则在加强王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以这样说,大陆上的国王们都很羡慕斯瓦迪亚的君王,而其领主们则对罗多克人的政体羡慕不已。不过这些年罗多克人也开始有动作了,比如在军队上面,罗多克的议会就剥夺了不少属于领主们的特权。其实议会里面很多人也都是领主出身,但是由于罗多克没有斯瓦迪亚人的那样的强大王权来总领一切,为了防止少数领主通过掌握兵权操纵国家,领主们只得妥协出了这种共识。,

诺德王的官僚体系就很大程度上的借鉴了斯瓦迪亚的体系。诺德王的这种动作让人震惊,人们甚至推测,按照这种速度下去,不久之后诺德就会变成第二个斯瓦迪亚的。

看看芬德拉就知道了:一个毫无根基的空头镇长和一群士兵以及野心家,一夜之间就把本土的豪绅和行会领袖们治理的服服帖帖。

这完全就是一种背叛当年诺德王起兵号召众人帮助他时曾经许诺,要回报支持者们以完全的自治权。但是现在,诺德王却在用行动把自己立下的契约撕毁,对于大多数诺德领主们来说,现在到了一个人人自危的时候了。

但是对于普通的诺德居民来说,现在除了人来人往多了一些,街市杂乱吵闹了一些,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过去吃什么,现在还是吃什么;过去怎么修房子,还在还是怎么修房子;过去怎么喝酒闹事,现在该闹还得闹。

芬德拉距离港口有十二里的距离,居民们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以后这片地区的中心会渐渐转移到码头上去了。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居民们还是感觉到了芬德拉港口那灼人的热度了。

人们纷纷的传言,每天都有很多船只载满了工具、原料在码头卸货,然后再装上芬德拉的羊毛、皮货、粮食离开。

围着港口周围一圈,最平整的土地已经打好了大大小小的木桩,很多帐篷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边,那些住帐篷的人白天的时候就在一边加工木料、挖掘地基、平整土地;很多耳朵上夹着鹅毛笔的办事员在周围跑来跑去,记录着土地使用人和面积;不时有大员模样的官员过来视察施工进度。

现在港口比以前修筑它的时候还要热闹,人们不禁惊讶到,“到底哪里要修这么多的房子呢?”

被港口周围正在进行大建设带动,芬德拉镇上很多居民都开始寻找港口周围的农人商量着买地的事情。在计划修建码头之前,这一片土地只是一些遍布沼泽的滩涂,土地不值钱而未经开发。现在那些农人却都看准了新建的港口,不愿意卖出土地了。

不过在周围,据说有人出高价收购了一整片土地,既没有修做种植园也没有建成商铺仓库的意思。

去过那片土地的人回来都不禁咋舌,那块土体占地如此之广,看着那些人钉下的木桩和运来的砖料来看,似乎这片土地的主人并没有打算像码头周围的人那样,用薄薄的木板就搭成一间屋子,看起来很花哨,但是几年之后就会显出颓势。这种准备用上好的砖料修成的建筑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有味道。这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主教要在这个地方新建一座教堂。

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种建筑居然是用来做学校的。

当然,这些年以来,北海的变化太大,即使有什么不合理的,也渐渐的都在人们心中变得合理了。反倒是一些一心坚守过去习惯的人开始被人认为是异类了,现在的北海不断的变化着,停止不动都已经成了一种不可原谅的退步了。

就在人们啧啧称奇的时候,天气更冷了。

北海湿冷的空气再度来临了,不过人们火热的生活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巨大的工程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没有一个商人愿意错过。芬德拉小镇上自己生产的钉子、铁链已经远远不够了,无数的建筑材料被人整船整船的运来,就好像港口是一只饥饿的嘴,怎么喂食都无法满足它。

偶尔会下雨,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感到冬天的步伐越来越近。不久之后,冰冷的雨就会变成翩跹的雪花落满大地。当门外越潮湿,越冰冷的时候,户内温暖的炉膛和食物就越发的能让人感到幸福和满足。

吉尔不久就走出了自己住了很久的屋子。

马汀从南边的一个果园里面带来了一些熟透的石榴,石榴皮上冻着一层霜,轻轻的一拍就咔的一声裂开,露出了里面饱满的红彤彤的果粒。

这些红色的果实让吉尔禁不住的一阵恍惚。吉尔想到了红的发亮的樱桃。在片刻的错觉里面,吉尔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些下午,那些日子里面,在苏诺城高大的城墙的阴影里面,管家会为吉尔买上一碗樱桃,樱桃树淋着一层亮晶晶的冰水,显得鲜艳透明。

在回忆里面,一个小女孩要走了属于自己的樱桃,小女孩的嘴唇比樱桃还要红了。

在北海的冰冷的风里,吉尔想象着那个女孩。

吉尔捻起了一粒石榴籽,轻轻的放进了嘴中。味道不一样,但是这鲜艳的红色却是那么熟悉。吉尔又想起了老管家亲切慈祥的笑容。

老管家笑着说:这些樱桃,像极了帕拉汶帝王皇冠上的宝石啊。

第二十六章 贝壳

第二十六章贝壳

吉尔的病在秋天的时候已经全好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让若娜最开心的事情若娜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吉尔的病被拖延到了冬天,从而加重

当吉尔重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时,他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小镇的中心完全退出去了人们常常整天的看不见吉尔芬德拉人只看见镇长意气风发的在小镇上大宴宾客,四处视察,却看不见吉尔一瘸一拐的去处理生意现在吉尔在芬德拉留下的痕迹只剩下了白鸽交易所了,看着交易所繁忙的景象,不由得让人莫不着头脑,这个吉尔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吉尔正住在那片学校的工地上面吉尔帮助镇长做了很多事情,现在他有了一个交易所,并且在港口最好的地段有两家货铺,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吉尔还有一个装的满满的仓库

与镇长的合作到了这一步,吉尔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镇长是代表诺德王的,在前段时间的短时间的冲突之后,已经渐渐的掌握了芬德拉的军、政权镇长在小镇上只需要稳持稳定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了吉尔知道,现在是镇长最为膨胀的时刻,在小镇上,作为一名镇长,他已经走到了顶峰现在吉尔要离开镇长一段时间,在小镇上太快的崛起不是一件好事情,吉尔清楚自己的处境完全就是无本之木,而没有根基话是不足以应付未来的风险的

现在镇长也只需要别人的奉承和吹捧就足够了,他的政绩已经做足吉尔利用镇长对他的态度还很谦和的时候主动申请去办学,这让镇长有些意外,当然,镇长多的是一种满意这个吉尔做起事情来很有头脑,但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让人有些不自在的,他是盟友还好,要是有一天变着法的给自己使坏就不好了

对吉尔的要求,镇长惯例性的挽留了一番,然后就放任吉尔自己去办了他本来以为吉尔只是想做一个富家翁,然后办个学校来沽名钓誉的,所以还好意的提醒吉尔去办商铺、开市场,但是见到吉尔铁了心要开学校,镇长纳闷了半天,虽然摸不清吉尔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横竖来看吉尔的做法对自己都没有坏处,那就任他去

镇长给省城写了一封信件,有一位年轻有为的人愿意为诺德王国的教育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每年愿意为学校贡献自己一半的收入用于助学,希望省城给予支持

很快,省城就回函了,省城说最近这个小伙子很出名:建筑工地上的监察官和特派员都说为这个小伙子说了不少的保举之辞,这样看来这个小伙子是一心想着皇室,想着诺德王的

省城的官员给予镇长特权,让他帮吉尔选择土地用于办学,涉及的一切费用都予以优惠

镇长在秋天之前就开始着手做这件事情了,在吉尔病愈后,土地已经圈定完毕

在学校周围,还附带着大片的耕地吉尔请求把那些沼泽流民留下,让他们作为学校的佃农,一方面是让这些人有条生路,不然他们还要到处流浪;二方面也是为学校节省了一笔开销

镇长对于着上百号脏兮兮、病怏怏的人一直不甚在意,听说吉尔愿意帮他处理垃圾,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镇长告诉吉尔只要花点钱给这些人申请一下户籍,让他们在芬德拉落户成为正式的居民就好

吉尔当天下午就差伊万去办好了这件事情,当然,镇长也收到了吉尔用以感谢的‘礼物’

从一片工地上离开,在小镇上闹腾了一阵,又回到了一片工地

这些日子对吉尔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这片土地背靠一片低矮的山岗,土地平坦而干燥这一点在这片沼泽里很难得

周围满是杂草和灌木,在靠山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一直延伸到了平原上,如同一层厚厚的绿呢毡毯在森林的边缘有几蓬樵夫修的茅屋,里面放着些破烂家具和几料没加工的木材森林里面暗淡而潮湿,倒地腐烂的松树、山毛榉上斑斓的附着着青苔,农户家的姑娘时常来这里采集浆果、木耳和蘑菇,

在数年之前,港口开建的时候,这片树林里面还能看见不少的野物,常常有猎户打了野鹿和野猪背到港口去卖给工匠们,但是现在这里的野物已经很少了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啮齿类的小动物极快的从道路一端窜到另一端去

每天早上,森林里都会蓄满了雾气,北海平原的起伏很柔和,站在隆起的山梁之上就能看见这些雾气淡淡的在平原上弥散开来,远方的海面在黎明后的某一瞬间会发出闪闪的亮光来,直到傍晚的时候海面变成血红色为止

吉尔决定出去走一走,若娜随即跟了出来

两人并排着穿过了忙忙碌碌的工地,这里就是未来的学校了在设计方案上,吉尔告诉工程师,学校里要首先建立一个礼堂和一大间图书馆,然后以这两座建筑为依托,附属的修建出教室、宿舍等房舍吉尔考虑过,一开始会很少有学生来这里念书,所以供学生居住的建筑不需要很多

工地这边主要是吉尔在这里张罗,伊万和马汀偶尔会过来带来外面的消息

吉尔走在森林边上,若娜跟在一边

“雷诺的母亲是一个月前时候走的?”,吉尔嗅着森林里特殊的潮湿的气息询问着

“恩,一个月前”,若娜踢开了一颗松果,“夜里睡觉时去的,没受什么苦我们葬下了她之后才告诉雷诺”

“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吉尔在若娜的帮助下跨过了一洼水坑,“他还好”

“哭了几天,我们一直盯着,没什么事儿,就是看着揪心”

“最后一段时间雷诺的妈妈不想住在芬德拉了,非得要到海边来是为什么?”

“这是诺德人的习惯,死的时候要么走入森林,要么走向海边我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说的”

“啊,我的母亲就是诺德人,她没有跟我提过这个”

“谁会和自己的孩子提‘死’呢”

“恩,也是”,一只快飞过的小鸟吸引了吉尔的注意力,那支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不过既然是他妈要求这样的话,那也算了结了她的心愿了可惜那段时间我在芬德拉,没能照看一下雷诺”

“没事,有我呢喏,看前面,雷诺妈妈她就葬在那边,在树林里面医师说了,病人的遗体要么火化要么深埋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们就把她安葬在这里了”

“哦,也好,这里在森林里,也能靠近大海,倒很像是诺德人的归宿”

“恩雷诺的妈妈去世前还挣扎着去了海边一趟,捡了两个贝壳,说一个送给雷诺,一个送给他爸爸”

“啊,你们还让她去海边?”

“她就这么点心愿了,我们就由着她了那天夜里她就走了,不久雷诺知道了死讯后就一手抓了一个贝壳坐在地上哭第二天雷诺就去海边了,他要每天都会捡些贝壳送给他妈”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沿着猎人们踩出的小径到了森林里了,天气很好,有斑驳的阳光点缀在

“那个”,吉尔好像看见了什么,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那个就是雷诺妈坟冢了”

若娜抬眼看去,眼睛慢慢的红了,“恩,就是这里”

在两人前方,有一方小小的土堆,上面放满了漂亮的小贝壳

与此同时,在维基亚的日瓦车则港边

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垂头丧气的感叹着人生无常这两个人几个月前遭遇了命运的巨大变故,从那时起,他们决定去世界上历练一番,所以在罗多克的港口上跳上了一条驶向远方船,最后辗转来到了维基亚

两个人下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所带不多的钱也被人偷走了大半两个人因此闹到了码头上,要求索凶,结果被人揍了一顿,丢出了大门来以前一直听说维基亚人蛮横无理,现在两人才真的理解到了维基亚人的拳头的厉害

夕阳向晚,两个人坐在潮声轰鸣的岸边,一任苦涩的回忆涌上心头

本来两人都是罗多克海军里的天之骄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结业考试的时候数学都没有及格,最终失去了为国效力的机会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

“泰勒”,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说,“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没错,柯西我们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两碗维基亚碎面包,虽然里面加了很多树皮,但是想一想,也还是很美味啊”

“没想到啊,在罗多克的时候,我以为我们站在世界中心了那个时候我偷偷的去看过那些大帆船,非常的壮观结果现在我俩沦落至此,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别想了,我们今天晚上吃饭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只好去码头上背货包了”,泰勒说道,“没想到在军校的时候我们练过的负重跑今天到派上用场了”

“恩,上帝自有他的安排的嘛咦?那边闹哄哄的是什么?”

“诶还能是什么,肯定又是找人去干苦力的想想真是奇耻大辱啊,身为文化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场我听哥布林老师说过,他曾帮一个蹩脚的作家修订过文章,那个作家现在每天都躺在大街上没有个去处,我们的处境竟也差不多了”

“可不是”,柯西叹息道,“算了,泰勒,就算是卖苦力的活我们也做了,再不吃东西,我俩就要饿死了”

太阳已经渐渐的沉入了海面,整个世界一片悲壮的血红两个人如同几个月前一样,默默的对望了一眼,走向了人群哄闹的地方去了之后,两人着一份告示,结果发现那是一份教师招聘两人越读越惊,当两人读到‘诚招在数学,工程学,哲有见地的有识之士来我校任教,提供住宿和一年九十四金币以及三百斤小麦、一百七十斤燕麦,时令果蔬择时供应’时,两人眼睛瞪大到了极致

“泰勒我看错了吗?我在做梦吗?我们的数学才华居然有用武之地了?我本来以为学数学毫无用处呢”

“没有,柯西”,泰勒激动的躺下了男儿泪,“上帝听到我们的祈祷了”

在与张贴告示的人联系了之后,那个人让柯西和泰勒过几天到这里来接受一个学者的测试以确定他们的确有数学才能见到柯西和泰勒饿的皮包骨头,那个人送了一只硬邦邦的长条面包和半瓶甜酒给他们

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招聘者,泰勒和柯西两个男人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哭泣着

“柯西,好事多磨呀我我有一个梦想”

“是什么?泰勒?先把甜酒给我喝口”

“给你我啊,我想有一天,能让所有的学生都要学习数学,让他们参加严格的测试,只有这样,人们才能理解数学之美,才能从数学里面感悟到宇宙的美丽与神奇我们还要让他们知道不学习数学是行不通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自己的尊严”,泰勒看着远方神往的说

“没错数学被人忽视很久了从最西方的国度到最东方的城邦,人们都以为学好了数学不过是在修房子的时候能够算出面积,在修筑道路的时候能够统计长度这简直就是对数学的侮辱嘛”,柯西有些义愤填膺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泰勒点了点头,“我们要让我们的工作被人们知道我要让人们用我的名字去命名伟大的数学发现,‘泰勒公式’,‘柯西定理’,这听起来是多么美妙的东西”

“恩,泰勒,你的构想我听得热血沸腾还有我们可怜的洛必达号,我们也要让人们记住它”

“任重而道远啊柯西”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在两人壮怀不已的时候,一阵北海呼啸的风中让两人一齐缩了缩自己的脖子随后两人草草的吃完自己的食物,一滴不剩的喝完了酒,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前一后的找桥洞过夜去了

皇甫奇新作:大周皇族

第二十七章 北海往事

第二十七章

北海往事

疲惫的人群,肮脏的马匹,泥泞的大地。

灰蓝色的天空沉闷而压抑,傍晚就会下雨了。现在天空只剩下了海天尽头的地方还有一抹鲜艳的亮色。空气中湿度大的惊人,似乎拧得出水来,里面充满了的气息。黑色的柔软的大地绵延到了视野的尽头,几只乌鸦警惕的瞥了瞥来往的人,一张翅膀扑腾上了枝头。

这样的风景总会勾起马汀的回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还很年轻的马汀背着一根长矛就离开了家乡,乱世里面的少年是无法抑制自己不安分的心的。

走过了第二片沼泽的时候,马汀的鞋就穿坏了,他舍不得丢掉那双东家给他的羊皮靴子,于是把这两双鞋用一根绳子挂在了脖子上。马汀在周围割了一大捆干湿合适的草,花了一天时间给自己搓了一双还过得去的草鞋。

经过沼泽地的时候,马汀靠着野浆果、小鱼和一只陷在泥巴里的狍子熬过了一个月的饥饿。这一个月里马汀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他的胡子从自己的嘴唇冒了出来、头发板结得像是皮匠的坐垫、身上脏的掉灰。

在春天就要结束的那几天,马汀遇上了诺德人的部队。

一个老兵把马汀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在检查了马汀少的可怜的几件行李之后,马汀被确定不会是斯瓦迪亚人的间谍。

这个老兵提了一大桶水倾在马汀的头上,然后用刷马的鬃毛刷子在马汀的身上刮掉了一层泥,在马汀的皮肤终于重见天日之后,老兵用一口大木碗扣在马汀的头上,然后用一柄生锈的匕首沿着碗缘层次不齐的割断了马汀的长发。

最后,野小子马汀摇身一变成了愣头兵马汀。

那些日子对诺德人来说不是什么好光景。这让马汀有些后悔没有遇上斯瓦迪亚人。

其实对于马汀这样的没见过市面的乡下青年来说,找一支军队加入,然后拿饷吃饭就行了,至于对谁效忠,到没有太多的讲究。很多的斯瓦迪亚居民跟着诺德王走了,也有很多的诺德青年死心塌地的跑去向哈劳斯爵士效忠了。

对于马汀来说,诺德军队描述的那种斯瓦迪亚人对诺德人的压迫并没有那么直观。在马汀的小村子里面,领主家雇诺德人干一天活给一斤盐、半袋面粉,他要雇斯瓦迪亚人干一天活还是得给一斤盐和半袋面粉。

马汀觉得这很公平,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突然有一天,外面传来消息说斯瓦迪亚人在一个大港口屠杀了很多诺德人的领主,据说那些领主的脑袋被整整齐齐的挂在城门上,被飞来飞去的小鸟啄食着眼睛。

和别的村民一样,诺德人首先就跑到斯瓦迪亚人那里询问:“这些领主们犯了什么罪?”

但是斯瓦迪亚人似乎觉得自己同胞做了什么亏心事,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清楚。不久,流言蜚语就在村子之间传递起来,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也互相指指点点的不再亲密如昔。

外来的陌生人开始一个两个、五个十个的带走村中的年轻人,人们大都说不清这些人去了那里,只是传言这一家的三个儿子被马尔将军吊在了树上,那一家的丈夫被哈劳斯爵士开了膛。

村中开始出现械斗和冲突,村长不得不在调和两族人的矛盾之中耗尽了精力。

常常会有人连夜在村中心的墙壁上涂上‘杀光诺德人’,‘撵走斯瓦迪亚人’之类的字样。

人们在阡陌之间窃窃细语,据说现在北海是最好的时代,只要凭借勇气和智慧,最低贱的平民都能成为诺德人的领主或者斯瓦迪亚人的将军。现在哈劳斯爵士和诺德反抗军正在外面打的热火朝天,村东头的老杰克的儿子上次回家探亲,一口气就给家里留下了一小袋的金沙,像面粉一样沉甸甸的压手

马汀在自己的斯瓦迪亚主人家心不在焉的干着活。

每天他把羊赶到坡里吃草;帮做奶酪的姑娘劈柴、喂马、听她环游世界的梦想;提着一根没有矛头的长矛杆夜里睡在地里面看青。,

这天晚上,马汀正在地里睡觉,突然就躁动起来。

他想到了村中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看他;他想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孤儿从来没被人疼爱过;他想到了自己已经快二十岁了却连村子都没有出过。

马汀再也睡不着了,坐起来又睡下。

春夜清亮的虫鸣和凝重的露水让马汀烦躁不安。终于,马汀在黑暗里摸索着站了起来,他有些轻轻的喘息,不久之后,他便安静的像是黑暗里的一块石头了---他下定了决心了。

马汀连夜回了东家的院子,在后院里熟练的从房角爬上了房顶,然后从房顶一路折下来,跳进了仓库里。在仓库里面,马汀从一堆锈迹斑斑的矛头里挑了一个看起来还有救的装在了自己的木杆上。随后,马汀从老长工的晾衣杆上扯下了一条裤子,把两个裤腿打结做了一个口袋,然后撬开了上锁的装粮食的内仓门,往自己新制的口袋里装满了干果和麦饼。

最后,借着暗淡的月光,马汀把长工的裤子改装的口袋绑在了自己腰上,把长矛背在了肩上,蹑手蹑脚的跳出了院门。

马汀一直走啊,一直走,在春天结束的时候,马汀终于加入了诺德人的军队。

进入军队之后,马汀就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了:诺德人在那些日子里面吃着一个又一个败仗。

斯瓦迪亚人那严明的军纪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术弄得诺德人的草莽将军们疲于奔命:常常出现几百斯瓦迪亚士兵撵着上千诺德人满山跑,最后的结果莫不是诺德人留下了十几具尸体和上百的俘虏后灰溜溜的逃走。

新兵马汀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中茁壮的成长为了一个老兵,不久后,当罗多克人依托着地形开始教训起斯瓦迪亚人来时,马汀也开始用一个木碗扣住新兵的脑袋,然后把这些家伙收拾成傻愣愣的新兵。

那些日子就这样清晰的印在了马汀的脑海里:漆黑潮湿的沼泽平原、低沉沉的将要下雨的天空、疲惫不已的士兵和脏兮兮的沾满烂泥的战马。

渐渐的,一再失败的诺德人开始摸索出了斯瓦迪亚人的进攻规律,用鲜血和耻辱换来的战斗经验和战争艺术孕育出了一大批的诺德将军。这些人无力单独匹敌斯瓦迪亚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但是他们如同弱小的豺狗一样围攻着久战的雄狮,不断的偷袭和骚扰让斯瓦迪亚人疲于应付。

不久,诺德人终于开始在斯瓦迪亚人薄弱的环节上取得了局部胜利:开始有偏远的据点被趁夜拔掉,守卫的几十名斯瓦迪亚士兵被诺德人剃了光头游街;很多诺德军队的同情者则帮助在斯瓦迪亚人的营地放火烧粮;当然,马汀最大的成功则是一次成功的伏击战。

那天早上,马汀正坐在一堆篝火边用匕首割着一块烤得半熟的羊腿吃,喝着从斯瓦迪亚人那里抢来的杜松子酒。

突然,紧急集合的海螺声传来。马汀咒骂了一声,用一块草席草草的包好了羊腿,把酒瓶塞到了一堆杂物中间,戴上了自己的牛皮头盔,拖着一柄没有刀把的阔口刀跑了出去。

马汀所属的那个大队正在集结,穿着破烂装备的士兵们很快在几个小队长的吆喝下站成了密密麻麻的队列。马汀手下有七名士兵,这几个人向马汀投来询问的目光,不过马汀也很疑惑,只得看向了自己的长官。

那名长官大声的传达着命令,据说从南方来了一只奇奇怪怪的队伍,战斗力怎么样不确定,但是肯定富得流油,据说光骡马就有四十多头,装满了货物的大车也有十多车。那支队伍有几百人,慢吞吞的逶迤而行,嚣张得紧。

马汀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但是长官下了命令,自己也只得执行。不久,马汀的长官带着他们从驻地出发,在三名骑马斥候的带领下,这队诺德士兵以急行军的速度追赶着那支队伍。

这是马汀人生的顶点,马汀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不久,那些斯瓦迪亚人都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穿着精良的装备,但是这些人似乎都是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农夫。,

这些天真的新兵让诺德人在心中又是鄙视又是同情。当诺德人定神一看这些斯瓦迪亚人身上的帅气的装备的时候,诺德人上百双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

在下午的时候,换了一身英气逼人的精致铠甲的马汀队长载誉归来。诺德第一支完整武装的部队诞生了。

时来运转的不仅仅是马汀,而是整个诺德反抗军。

战争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哈劳斯爵士被诺德精锐部队在一片沼泽地里击溃,撅着屁股经海路跑回了帕拉汶,诺德人的幸福时代似乎就要开始了。

诺德军队的领袖在提哈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所有的教堂都叮叮当当的敲击着礼钟声,士兵们整装完毕在城内游行,接受着市民的欢呼喝彩。

马汀带着爽朗的笑容摆脱着男人们的拥抱和女人的亲吻、努力的喝干一杯又一杯递过来的美酒,快要走进内城城门的时候,马汀抬头看见城楼上倾倒下了缤纷的花瓣。

时局变化的飞快,似乎那些花朵还没有落地,就变成了漫天的凌厉的箭雨。

马汀戴好了头盔,又回到了战场上。

斯瓦迪亚人整齐的方阵刚刚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维基亚人剽悍的骑兵就越过了大山直扑而来。

无休止的战争又开始了,在沼泽地里、在大山中、在森林之间,诺德士兵和维基亚士兵的血液浇灌着冷漠的大地,将它变得更加的肥沃,让它来年春天能开出更加鲜艳的花朵。

诺德人没有完整的骑兵部队,为了对抗维基亚人,诺德王派出了使臣前往了一座号称游侠之城的自由城。

诺德王很看重这座拥有七百名精锐游侠骑兵的城市。

这座游侠之城在战争时期护卫者周围一大片土地:他们恪守骑士之道,坚决的保持着中立。他们知道,只有中立才能让他们尽可能的保护这一大片地区的居民的安全。

游侠之城拒绝了哈劳斯爵士的征调;回避了诺德王的邀请;对维基亚人的善意毫无反应。

他们的城主知道,一旦选择了某只军队,如果遭到失败,那么游侠之城和周围的地区都会生灵涂炭。

这一次,当诺德人再次诚恳的前来寻求帮助的时候,游侠城的主人准备继续用过去的方式打发走他们。

但是这次诺德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打发走了的,毕竟诺德人已经被维基亚人逼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而且外界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在过去,北海上的战争发生在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之间,这两个民族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很久了,在作战中一般不会彻底的摧毁占领的敌方城市---因为这些城市很可能就是自己某些士兵的家乡。

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之间的战争界限很模糊。在刚开战时,诺德王一再的强调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的分歧以让诺德人支持自己,但是当战争进行到后来,诺德王发现在北海如果忽视了斯瓦迪亚人的存在就不可能成功,于是诺德王又转而宣传自己是诺德和平和繁荣的守护者了。

但是维基亚人不同,维基亚人翻山越岭远道而至,人们只在遥远的记忆里面记得维基亚人。

维基亚人也信仰上帝,这与斯瓦迪亚人相同。

但是他们的教义却有所不同,这让维基亚人与斯瓦迪亚人常常出现信仰上的冲突。这种冲突甚至比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的还要大。诺德人的文化根基很薄弱,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面受斯瓦迪亚人的影响很深,斯瓦迪亚的宗教领袖也聪明的把诺德人信仰的神解释成为了上帝的另一个化身。

诺德人的宗教观很早就与斯瓦迪亚人的不那么冲突了。

但是现在,维基亚人作为外来者,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了完全的异类。

而且,维基亚人迁徙而来的主要是士兵和他们的仆役,人们见到他们的时候往往在战场之上,久而久之,人们对维基亚人的印象就完全停留在了野蛮好战之上了。

随着一个个的城市被焚毁,一个个的乡村被掠夺,诺德人终于看见了转机:游侠之城不再认为维基亚人与诺德人的战争是不同阵营之间的摩擦,而是外来民族屠戮土著民族的战争了。

就在马汀被维基亚人的骑兵围追堵截的四处逃窜时,游侠之城的骑兵加入了诺德人的阵营。

马汀一直记得,游侠骑兵们从自己侧翼结队冲锋而出的时候,那种地动山摇、血脉喷张的震撼。

游侠骑兵从那时起被马汀当成了最好的盟友。

这也是诺德后来背叛游侠时,马汀愤然离开军队的原因。

第二十八章 游侠之城

第二十八章

游侠之城

如果你走进一个落日余晖里的北海小镇,轻轻的摇醒一个打着瞌睡的老人,然后在他面前坐下,表示你愿意听他讲个故事,那么他一定会告诉你有关那座传奇要塞的故事---那个地方号称游侠之城,那里叫做禅达。

早在马汀参军之前、早在哈劳斯爵士北伐之前、早在斯瓦迪亚太祖兴致勃勃的信口胡诌语录之前,禅达就屹立在了卡拉德帝国的北海平原上。

这座城市是如此的古老,甚至比古树的记忆还要古老。

人们相信,卡拉德人的祖先和禅达人的祖先不是一批人,禅达人来自于海外,是上古时代到大陆上来拓荒开垦的殖民者。

据说在大海的尽头,有一个比卡拉德还要优雅和先进的文明---那才是禅达人的亲戚。那个文明盛产诗人、美酒和传说。

人们至今传颂着那个文明中的某个盲人撰写的史诗,那首诗歌歌颂着英雄不屈的抗争。据说与那个文明比起来,当时的卡拉德文明顶多只算是一个蛮族---虽然卡拉德人自己向来把自己当成文明的中心。

比较通行的说法是:在很久之前,大海彼岸的那个文明由于农业的进步造成了人口的激增,这迫使当地居民不得不寻找更合适的地方移民。人口压力和商业需求让那个文明生机勃勃的向外殖民开来,也许在一千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吧,一支殖民船队在如今的北海登陆了,那些人命名这个大陆为卡拉迪亚大陆---新土地,并且他们在入海口建立了数个殖民点,禅达便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殖民城镇。

不久,新的殖民点就遭到了大陆土著---卡拉德人的祖先的迅猛进攻。在几百年的冲突里,凭借着文明的优势,禅达人逐渐把卡拉德人同化了。禅达人的贵族军队率领着以归化的卡拉德人为主力的仆从军,外来文明的殖民者们很快把自己的势力拓展到了整个大陆上。

大陆成为了外来文明的殖民地,并且确立了公民共和的政体。又过去了几百年后,大陆摆脱了外来文明---那个时候她已经衰落了,新生的大陆文明自豪的称自己为卡拉德人---新生的人。卡拉德帝国占据着今天所知的大陆的每一片土地。几乎所有的角落上都有那个时代的建筑,即使那些现在看起来完全无法施工的地方也都有卡拉德人留下的壮观华美的建筑---雪山上废弃的要塞、海中小岛上的矿脉、大山之中连绵数里的地堡。

那个时代的卡拉德人是新生的、包容的---他们赶走了那个外来文明的军队,但是却允许他们留下的几座城市维持自治,比如禅达就是其中之一。

禅达人的血统如此古老,以至于当人们在雪山里面发现了卡拉德时代无法解读的文件时,只要交给禅达,禅达人的学者就可以轻松的阅读起来---禅达的学者会告诉发掘者这几页材料是一份护民官竞选单、那张羊皮卷则是一个面包商的账务薄。

时光流逝,卡拉德帝国在叹息中崩溃了,古老的共和政体一去不复返了。

坚持保持着自治的禅达城渐渐的成了异类,它那容易让卡拉德人怀念起过去政治生活的政体遭到了将军们的憎恶。禅达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大海尽头的母国已经衰弱不堪,自顾不暇,禅达人只能靠自己。

通过先进的商业和温和清廉的统治,禅达人维持着自己小小的一片土地的自治---当然,历代的禅达城护民官都努力的保持低调,不随意的掺和大陆外界的事物。恢复光荣的共和时代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任务,禅达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古典时代留下来的希望的火种---并且期待它有朝一日还能够重放异彩。

禅达人为了自保建立了完整的军队体系---在很长的时间内,禅达舰队的舰队数量都是远远的领先于它的一切对手的,虽然后来禅达人的舰队还是因为商业的萎缩而消失了。

发达的商业交流和科技水平让禅达成了大陆上最富有的地区。利用手中的财富,禅达人始终维持着可观的军力,尤其以禅达人的游侠骑士最为出色。,

那些骑士从禅达所有的公民里面选拔---不论贵族还是普通的公民,只要品德高尚,武艺优良,都能够进入骑士团。而且禅达人规定每个男性公民在十二岁到十四岁的时候必须到军营中接受三年的训练,训练的课程包括骑术、射箭、基本战术格斗。这种全民皆兵的传统来自于殖民时期,那时人口薄弱的殖民地为了对抗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土著,不得不严格的要求自己的公民提升战斗素质。

禅达人做的很棒,在卡拉德时代崩溃之后几百的时间里面都一直安稳而成功的守护着自己的城市。

如果北海没有像后来那样乱作一团的话,也许今天学者们还是会去禅达听听演讲、瞧瞧公民的竞选造势、在图书馆里阅读绝版的古籍的,但是禅达再也不存在了,这座游侠之城遭到了背叛和焚毁。

禅达人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代价。

当诺德人最终劝说禅达出兵的时候,禅达人通过议会的支持最终同意了出兵。

禅达人的主力部队---游侠骑士团和他们的侍从,共计一千三百名士兵分两路东进狙击维基亚人。诺德人凭借地形的依托与骑士团并肩作战,很快,维基亚人的骑兵就遇上了劲敌。在维基亚人受挫的时候,大山东面的维基亚本土也对远征军感到了担忧,毫无疑问的,维基亚人进攻的节奏就慢了下来。在经过了锱铢必较的外交斡旋之后,维基亚远征军与诺德人和解了。

两头挨打的诺德人迫切的需要与维基亚人保持长期和平。

维基亚人的要求很简单:把禅达地区划归维基亚人的势力范围。维基亚人需要战争赔款,如果诺德人不愿支付的话就有两条选择,第一,让禅达人来赔偿,第二,继续与维基亚人作战。

当时斯瓦迪亚军队正在其北部边境集结,随时有再次进入北海的可能,诺德人不敢冒险两线作战,在强烈抗议了一番之后,诺德人把部队撤到了禅达以西一百里开外的地方。

禅达人突然发现,他们与之并肩作战的诺德盟友已经一夜之间跑得干干净净,把自己孤零零的暴露在了凶残的维基亚大军面前。

在东部雪山,维基亚人的士兵进入了不久前斯瓦迪亚人交给自己的要塞,封锁了大山东面来这里得道路。在确定了自己的安全后,维基亚人向西开拔,准备找禅达人算总账了。

禅达人收到了通牒:赔款七十万北海金币、三千匹马、一千七百副全身盔甲和四千六百副半身盔甲、一千四百根紫杉弓料和二十万枝箭料以及一百捆弓弦。

禅达的议院被维基亚人的巨款敲诈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般得讹诈。禅达人拒绝了,虽然它的议员们在感到事态危急的时候希望能够妥协,因为他们认为对于禅达来说,这笔赔款如果能够换来长治久安的话,那么过十多年的困难生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议会知道,他们不可能选择妥协,妥协带来的民意反弹不是他们压制的住的。

愤怒的禅达人斩杀了维基亚人傲慢的侍者,下令全体公民入城护卫,然后把维基亚人的勒索公文交给了诺德人---禅达人希望这个背信弃义的盟友能够做点什么。

诺德王只是回信:“知道了”。

孤城禅达被围困了,诺德王下令军官勒兵驻守,有放一兵一卒东援禅达的将军将面临降至的危险。

马汀在得知禅达被围困的时候就命令自己的士兵整理包裹准备出发。他满以为马上就要追随诺德王去拯救自己的盟友了。马汀的战友们大都这么认为:禅达人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帮助了自己,现在是报答他们的时候了。所以在诺德王的命令下达的时候,马汀被惊呆了,周围很多和马汀一样的中下级军官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能够做这么不是东西的事情?”

不久,就有军官带领着士兵自行离队前往禅达做志愿军。

维基亚人发现不断有西边来的士兵渗透进禅达城去,于是便向诺德王发出了威胁:“如果贵国再不停止援助禅达,我们将考虑与斯瓦迪亚重新结盟。”,

诺德王严令抓捕同情禅达的军士,马汀的一个战友就被从东去的路上抓了回来,绑在军营门口打了一顿鞭子。

马汀失望了。

马汀向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家乡让他觉得憋闷,他就离开家乡,军队让他觉得失望,他就离开军队

很快,马汀留下了自己的作为军官的一根节杖和一套漂亮的铠甲连夜逃走了。

禅达城在半个月后迎来了志愿者马汀。

马汀参与了禅达最后的守卫战,他亲眼看见禅达的公民们前仆后继的死在城墙上、死在街巷中、死在议会大厅里。马汀躺在了死人堆里,不久又被禅达熊熊的火焰惊醒:千年古城在马汀痛心疾首之中化为了灰烬,成千上万的公民和士兵被维基亚人俘虏,迁往了遥远的东部冰原去填补那里的人口空虚。

但是人们说禅达并没有灭亡,禅达的很多骑士和护民官都不知所踪了,据说在禅达被焚毁的时候,有拓荒者的战船冒险靠近了海岸,救走了很多禅达的学者和将军。还有一些禅达士兵逃走了,这些士兵对诺德人好感丧尽,对维基亚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无处可去,人们说他们一路逃进了沼泽之中,与当地的‘沼泽鬼民’为伍。

马汀失望之余,回到了家乡,然后在几年后草草的拉了一批流民干起了趟子手的生意。一干就是很多年。

那批东迁的禅达人据说命运极其悲惨,他们在冰天雪地里面被维基亚人肆意的欺凌---其实说欺凌算不上,只是因为那里的环境太艰苦,维基亚人草草的把禅达人领进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土地,却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在第一个冬天里面死去的人非常多。

对于这些人来说,维基亚人的态度也不一样。

有些维基亚人主张接纳吸收这批人,把他们完全当做自己的公民来对待,只要禅达人放弃他们华而不实的政治习惯就好了。

还有一部分维基亚人则认为应该尽一切可能的压榨这些禅达人,让禅达人为维基亚人的幸福多牺牲一点。这种冲突在底层显得尤为激烈。

在维基亚东部的某座小镇上,一个小镇上就被分摊来了一群书记员、一些卡拉德语教师以及一帮熟练工人。对于这些人,剽悍的维基亚垦荒民非常的看不上他们。

维基亚人喜欢气味浓烈的酸菜熏肉;喜欢让他们昏头涨脑的烈性酒;希望奔驰的健壮的骏马。

但是看看禅达人吧这群人喜欢淡的没味道的切得细细的肉条;喜欢喝和水一样温和的葡萄酒;出门的时候见到烈马就吓得躲在一边。

这群人简直找不出男人来

最让维基亚的小伙子受不了的是,维基亚人的少女常常会隐藏不住的喜欢禅达人那些彬彬有礼的小白脸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维基亚人在战场上打败了禅达人,到头来却被禅达人抢走了情人这让维基亚的失意小伙不得不用烈酒把自己灌醉,然后去找某个禅达人打一架。

伊万是小镇上的一个货铺的管事,他出徒的时候恰逢禅达人迁来,于是被老板指派跟着几个禅达人帮忙,名义上是帮禅达人习惯这里,实际上是监视禅达人防止他们逃跑。

伊万一开始不会怎么和这些禅达人接触,因为这些禅达人总是阴沉着脸,这让不善交际的伊万无从下手,好在伊万也乐得和不说话的人呆在一块。

渐渐的,伊万发现了禅达人的不同之处:他们的工作极其有序而高效,往往一个禅达工匠一个下午的工作就能抵得上一个维基亚工匠两天的工作量。

而且禅达人对于原料的利用和节约已经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一桶水禅达人可以用上一天,用在不同的几十项工艺上;一整块材料禅达人可以用的干干净净,边角料还可以做成小榫头、楔子;一块破损的方巾禅达人可以把丝线一丝一缕的抽下来,然后织成更美的一块

伊万对禅达人的提防很快就变成了好奇和佩服,很快就从一个监视者变成了学生。一些禅达学者和工匠在无聊之余,对于好学的伊万也是倾囊相授。,

不久,伊万就对小镇上歧视压迫禅达人的情况难以忍受了,他找到了行会的会长要求平等的对待禅达人。维基亚人的率直把伊万的前途葬送了。伊万所在的商铺害怕会长的压力而不敢重用他,和伊万定了婚约的家长也嫌弃他,最后伊万又卷入了一起诉讼,在折腾光了财产之后,伊万只得离开了小镇。

在听说了诺德正在大兴土木之后,伊万觉得应该去试一试机会,于是孤零零的走上了前往诺德的道路。

“游侠之城就这样消失了”,马汀对吉尔回忆道。

“恩”,伊万补充说,“现在来看的话,我们维基亚人和诺德人真的是一起干了件不光彩的事情。要是有一天能够重建禅达就好了。”

“呵呵”,马汀笑了笑,“也许还有这一天吧,在沼泽地里还有几百个禅达士兵蛰伏着呢,听说他们一旦有机会,就会回来的。”

“不过禅达人的光辉是他们的文明,没有学者和大量的信徒,几个士兵是复兴不了的”,伊万摇了摇头。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吉尔这几天听马汀和伊万回忆着他们之前的历史,不由得对这个游侠之城越来越感兴趣,“那些士兵现在还在沼泽里吗?”

“是的”,马汀说。“里面有一些还是我以前和维基亚人干仗时的战友,伊万,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恩,我有一次押货```那是,七年前了吧,我在沼泽里见到那些士兵了,他们还在那里,我知道的。他们的标志还没变,‘海燕’”,马汀笑着说,然后用手蘸了蘸杯中的水,在桌子上花了一个纹章图案。

“喏,这就是禅达贵族士兵们的纹章了,自由的‘海燕’。他们把它漆在盾牌上、锈在战旗上、织在战袍上,你要是看到有人带着绣着这种东西的人,那么他就是禅达人无疑了”。

吉尔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事情,然后回头看了看,“若娜,把雷诺带来。”

“怎么了,先生?”,马汀好奇的问道。

“雷诺的手心上```好像有一个海燕纹身,我本来还以为是诺德人的传统呢```”

第二十九章 沼泽

第二十九章

沼泽

泥泞的沼泽边缘,吉尔眯着眼睛望着远方。

马汀正在从一边的马车上搬下一些杂物来,这些都是准备用来送给沼泽地里面的主人的礼物:包括一大箱铁钉、三桶面粉、四对火腿以及一百磅盐。

这些东西是诺德人在走访亲友的时候常常携带的礼物。现在吉尔希望通过马汀的帮助去找到那些流亡在沼泽里面的禅达士兵。

不久前,马汀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雷诺手上的细细的一枚刺青。

马汀当时的表情一定严肃的有些吓人,以至于后来雷诺几乎要被吓哭了:马汀盯着雷诺的眼睛,翻来覆去的问着一些问题。

这是马汀在军队里面学习来的审问技巧,把问题快速的翻来覆去的问,这样能够在重复的问过几次问题之后把虚假的和无用的答案剔除掉。这种方式很有效果,马汀不久就大致的从雷诺不是那么清晰的记忆里面摸出了线索:雷诺的母亲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留下的。

雷诺断断续续的回忆道,自己的母亲说过父亲是一个骑着黑马的骑兵,那匹黑马的耳朵如同新锻的匕首一样笔直而锋利。雷诺的父亲是外来者,在很久之前落魄到了沼泽之中,最后与沼泽流民的女儿结了婚,生下了雷诺。

雷诺此前只是含混不清的对吉尔说过他的父亲闯过祸,被人赶走了,还连累了雷诺母子。

别的事情吉尔知道的并不是太多。

雷诺记不得他的父亲的名字,他的父亲似乎比较的忌讳别人知道那个名字。

不管怎么样,吉尔决定来沼泽里试试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那些散落在沼泽的士兵。

马汀当年从军队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听说那支禅达部队人数不超过一千,里面不少还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孺。在几年之后,趟子手马汀再见到那些士兵的时候,他们的装备已经破损不堪,人数更加的少了。现在马汀对那批人还有没有三百都没有信心,沼泽里面充斥着疾病、野兽、饥荒,潮湿的气候助长了一切不利的因素。

同时,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向来视那些沼泽里的流亡者为不稳定因素,一旦发现,向来都是强行的迁走甚至剿灭的。

在吉尔提起了要去寻找那些人的心愿之后,马汀当即表示了赞同。马汀心中一直有一个结:十多年前诺德人欠禅达人太多了,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马汀可能一辈子都睡不安稳的。

而伊万的态度就不那么积极了,伊万素来对士兵没有什么好感。他虽然喜欢禅达人的科技文化,但是对于禅达士兵,伊万并没有另眼相看:伊万甚至认为士兵是一切骚乱的源头。

所以这次吉尔决定前往维基亚和诺德的边界沼泽地时,马汀选择了跟随,而伊万则以新建的学校以及码头上的事物过于繁忙为由推辞了。吉尔于是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了伊万一部分,然后带着雷诺和马汀以及几个随从去了边境。

芬德拉与苏诺比起来还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地区,但是从芬德拉一路沿着河道前往上游维基亚的土地时,沿途的村落与芬德拉比起来则又是赤贫一片了。

这条路马汀很久之前走过,那时候马汀常常往维基亚运草药和蜂蜡赚钱。草药用来治疗士兵,蜂蜡用来保养长弓,随着战争的结束,这两样东西都不值钱了,于是马汀的生意也就结束了,在那之后,马汀就不再经常的走这条商路了。

这片土地是一个块地势比较低的盆地,由于水流无法畅通的从河道排出,这片地区便成为了一片沼泽地,滩涂遍布、水道复杂。马汀在进入沼泽之后也是每走三里路就用几块石头摆成一个三角形,用来确认方向。

“这周围的河道这些年变了”,马汀四下看了看,吐了一口痰,“那时我从这个方向看见前面那座山的时候,这里还有一条小路的,那条小路通向一个小村子,现在那条路好像整个沉入沼泽里面去了,啧啧,估计那个村子也被沼泽吞了吧”

这些地方对与马汀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地方,即使没有没有路马汀也毫不在乎,但是吉尔不行,如果没有过得去的道路,吉尔就几乎寸步难行了。,

吉尔四下的看着周围的地形,努力的把这些地方记在脑海里面。

“我们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的”,马汀舔了舔自己微微流汗的上嘴唇,看了看这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沼泽,“维基亚人挺狠毒的,我记得有一次维基亚发洪水的时候,那些人毫不犹豫的掘开了河道,让洪水倾斜到了这里,然后让诺德人替他们遭殃。”

吉尔没有接马汀的话茬,“马汀先生”,吉尔仔细的看了看山峰,“你确定在过去这周围的道路是畅通的吗?”

“没错”,马汀回忆着,“在过去,卡拉德帝国在这周围有专门的治理河道的官员。那个时候的河流经过疏通之后,这片沼泽还开发出了不少的田亩。后来卡拉德人衰落了之后,无力治理此处,水患连年,这周围的居民也就渐渐的离散了,他们当年修筑的道路也荒废了。”

“那你怎么还确定那些士兵就在这片大泽里面呢?”

“他们没有地方去的,一旦他们离开沼泽,我一定是第一批知道的人”,马汀继续回忆着,“我那年来这里得时候,这片土地已经注定要淹没在洪水里面了。那个时候我见到了那些士兵的时候,他们正在沼泽里面寻找着安身立命的地方准备开田定居。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都怀疑有一天这片低地会变成一个小小的湖泊的。”

马汀夸张的话吉尔到不至于相信。吉尔学过一些地理常识,他发现这片地区也许并不是如马汀所说的那样变得荒凉了,这片土地的地形注定了这里要成为一片沼泽,但绝不会成为湖泊。

卡拉德时代通过人工疏通水道,排干了多余的水用来造田其实是一件违逆自然的事情,现在人的作用减弱之后,这片土地正在朝着自然的轨道恢复着---变得更加的自然了,对自然来说,可没有什么荒凉和繁荣之分。

“他们又能去哪里呢”,马汀摇着头说道,“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只能留在这片沼泽地里。我一直记得我的那位禅达学者朋友对我说过的话,‘一旦他们离开了这里,作为一支自由的军队,诺德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禅达人,维基亚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共和制度的护卫者,斯瓦迪亚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上帝的信仰者,萨兰德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古典文明的捍卫者,罗多克人容忍不了他们;作为与谷物打交道的农业者,库吉特人容忍不了他们。’他们从所有的地方来,但是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他们只能栖身沼泽之中,等待最终的灭绝。”

“唔”,吉尔第一次听见禅达遗脉的悲惨命运,“那总结真是精妙,悲伤极了。”

“恩,是的,是的”,马汀点了点头,然后推了一大块石头填入吉尔前面的一个小水坑里面,把吉尔拉了过来,“不想他们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和他们一样,我们还是好好的考虑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办吧。”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夜幕来临之前,马汀找到了一片干燥的高地。在那里他们找到了让人振奋的东西:一圈被烤黑的石块。

很明显,不久前有人在这里宿营过。

几个随从在马汀的指示下去周围寻找干柴了,马汀则开始把大箱子和牲口聚拢,然后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地。

一个小时之后,几个随从带来了一些木柴,这些木柴干的不好,烧起来就冒很大的烟,还有一些完全点不着。马汀只得把这些湿的木柴用刀劈开,然后均匀的码放在火堆周围,预备烤干它们以供以后使用。

随从们用铁钎搭了一个铁架,然后用从岸上拔的草滤了半锅水,在架起了火之后煮起了豆子。

这些豆子都是从南方的庄园买来的,颗粒饱满。据说这些是从某个斯瓦迪亚移民者的庄园出产的,这种豆子叫做苏诺豆,本来只在苏诺平原一带出产,但是现在已经被移民带到了诺德来,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东西被北国的居民享用的。

马汀用指尖试了试水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往里面倒了些面粉和调料,把豆子汤煮的粘稠一些,等汤上翻卷的气泡也开始显得浑浊而沉重的时候,马汀点了点头,“可以了。”,

一个随从见机拿了几个木碗递了过来,马汀用一个铁勺去舀着。给吉尔的那一份马汀尽量的掏了掏底,用趟子手的话,‘把最硬的吃食留给最尊贵的人’。

马汀笑着说,“在军队的时候,我们常常吃不到东西,把树皮、块茎、兔子肉放在一起煮,煮烂了之后也不看是什么,闭着眼睛就灌下去,千万别让那东西停在喉咙上面,不然你就能吃出来莫名其妙的味道。后来情况好了些,我们才吃上了干净的面粉和香喷喷的豆子,喏```”

马汀抬起了一勺子混杂着面糊和豆渣的食物,准备对众人解释他最喜欢的豆子面汤的组成。

这个时候空气冲突然传来了尖锐的鸣响声,多年从军的经验让马汀有了一种本能,在危机情况来临的时候他知道怎么做。

马汀一跃扑在了吉尔身上,把他压倒。在几个随从还在惊讶的时候,一枝标枪扎进了火堆,扎得火苗纷飞。铁架垮塌,豆汤四溢浇灭了篝火,散发出了白色的雾气。

在躲过了第一时间的打击之后,马汀拉着吉尔飞快的挪到了一棵树的后面。这个时候,几个随从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抄了武器向四下窜开寻找着遮蔽的地方。

“混账”,马汀的声音像是惊雷,冲着未知的敌人叫骂道,“诺德人最讨厌比尔搅黄自己用餐了”

“不管你是谁你惹怒我了”

第三十章 袭击者

第三十章

袭击者

黎明到来了。

也许是惊讶于这支小队惊人的反应速度,夜幕下的敌人并没有露面。只是偶尔射过来几支箭,弹过来几颗石子。在遇袭两个小时之后,宿营地就已经恢复的平静,但是马汀一行人还不确定外面是不是还有人,于是继续的蛰伏在藏身之处不敢动弹。随着那从篝火渐渐的暗淡下去,马汀等人不再处于可以被随意攻击的不利环境了。

双方的僵持还在持续,吉尔听见有人吹着口哨去yin着自己的坐骑,而马汀则尽最大的努力稳定着几个牲口的情绪,但是第二天早上,还是有一头骡子和一匹马的缰绳被割断了,剩下的几头牲口茫然的等着马汀,不知道昨夜乱糟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汀提着剑四下的检查了一番,他发现在头天夜里有十五人袭击了自己。

“有些人还是赤脚”,马汀仔细的盯着一堆乱糟糟的脚印,“还有这里,你看,他们的箭尾非常粗糙。这队人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估计是沼泽里面的流民。”

“这些人和我们要找的那些什么禅达士兵有瓜葛吗?”,一个随从不解的问道。

“雷诺就是他们的结晶”,马汀呵呵的笑了一声,转身用手掌罩住雷诺的脑袋,“小伙子,你对他们应该挺了解吧”。

雷诺摇了摇头,“我妈妈说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磨刀抢东西,我们织网捕鱼。在沼泽地里面居住的人不一定都是盗贼,但是那些巡逻队每次被盗贼偷袭之后,找不到他们报仇,就都闯进我们的村子里面抓人冒功”。

“不管怎么说”,马汀等雷诺说完,然后放缓了语气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一些吧?昨天晚上你大叫了两声之后,他们明显就没有再放冷箭过来了。”

“我能听懂他们的话”,雷诺看着马汀手中的一支折断在树上的箭说,“但是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起的,他们在沼泽更深的地方,在沼泽的东边。妈妈教他们‘花面人’,因为他们总是在自己的脸上涂上颜料。以前他们住在一起,但是后来维基亚人去烧了他们的村子,他们就住的分散了,妈妈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那族的人最容易当盗贼。”

几个随从的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也许是昨天晚上的遭遇让他们觉得很糟糕。这片沼泽显得陌生而危险,据说商队常常在沼泽里面消失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留下。这些年轻人可不愿意自己步后尘,好在进入沼泽的时间还不是很长,现在转身回去还来得及。

马汀看出了几个手下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愿意毫无头绪的乱闯了,这主要是担心吉尔出现什么三长两短。

“吉尔”,马汀把手里的断箭递给一直好奇的盯着看的雷诺,然后把剑收紧了剑鞘里面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的比较好。我们这次来什么准备都没有,虽然在进入沼泽之前我们在周围的村庄里露过面,但是谁能确定那些禅达人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来呢?而且我担心的是禅达人没有发现我们要来,反倒是那些亡命之徒已经做好了准备等我们自投罗网。”

“就这样回去吗?”,虽然在树丛里面紧张兮兮的蜷缩了一夜,吉尔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不,我们必须找到那些人。而且我有种感觉,昨夜的那批人会和禅达士兵有瓜葛”。

“哈”,马汀开始指挥手下把地上散落的袋子收拾起来,“要说瓜葛的话,估计是他们常常干仗吧。就我认识的禅达士兵来说,他们自杀可能,但是参与打劫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唔```牲口少了,太多的东西我们带不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把这大桶面粉埋起来,不然它们会拖累自己的。”

“不用了”,吉尔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把面粉放在这里吧。就当我们送给昨夜那些人的礼物。我估计他们现在就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所以不管在哪里埋好面粉,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能挖出来。还不如我们主动的送给他们”。,

马汀没有反对,但是还是用行军锤把面粉桶的下端敲出了一个小洞,任面粉倾洒出来。

“在那群混账来捡便宜之前”,马汀把行军锤收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周围低低的飞着的一些沼泽雀,“先让鸟儿们吃个饱吧”。

小队很快又上路了,在吉尔的坚持要求之下,小队继续的朝着沼泽的中心地带走去。举目四望,除了远远的有一朵暗淡的云,现在的蓝天空明而开阔,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不过马汀像一只野狼一样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然后断定今天晚上一定有大雨。据说马汀有这种本领的原因是他的腿有风湿,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云他都能感觉到。

湿润的气息在沼泽之间弥漫,偶尔有死去的小动物半烂杂泥里,平原的景色显得空阔而单调。几个随从把长矛背在肩膀上面,无精打采的看着周围。

偶尔有一两株野橘树点缀在黑沉沉的大地上,显出了种暗淡的绿色,这里的橘树不像罗多克的那样生长的到处都是,它们产的橘子也一点都不美味。

吉尔一直记得罗多克金橘的味道。每当他想起橘子的味道的时候,嘴唇里面就会自然的涌出唾液。那是很久之前了,阿卡迪奥老爷去城里回来的时候,就会用纸袋包回来几十颗金灿灿的橘子,然后倾倒在一个木盆里面,吉尔的妈妈会把它们洗得无可挑剔后一个个的擦亮,看起来漂亮极了。

吉尔微微的笑了笑,任由记忆被一株橘树牵引开来。

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吉尔不得不承认马汀的推测是正确的,那朵小小的乌云已经遮蔽了小半边的天空,看起来还在迅速的扩大着,不时有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早春的昆虫低低的贴近水面飞翔,“那些虫子的翅膀沾了太多的水啦”,老管家曾这样说过雨前的虫子,“就像人贪图的太多,就飞不高啦”。

吉尔的记忆被马汀的问话打断了。

“吉尔先生”,马汀在和一个随从合计了一下线路之后对吉尔说道,“如果不想在雨中被浇透,恐怕我们得快点了,你收点委屈吧。”

在几个随从的帮助下,吉尔艰难的爬上了一头骡子的背,然后被随从牵着向前走去。

放弃了步行的小队行径速度明显加快。当雨点终于开始落向大地的时候,小队已经找到了一处岩石的裂缝,这里还不错,只是刮风的时候会飘进来一点雨,但是已经比在外面淋雨强多了。

在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彼此取暖。不久,几个随从就开始闭着眼睛打盹了,只有一个人被派到几十步外面去做哨探,马汀答应他在半夜去接替他。

吉尔裹紧了毯子,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在吉尔再次醒来的时候,马汀和几个随从已经醒来了,他们的刀剑全部拿在了手上。

看见吉尔醒来,正在把头盔绑在头上的马汀提醒了一句,“呆在这里,哪都别去”,在马汀的带领下,几个随从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勇敢的冲了雨幕里面。

雷雨之声传来,隐隐约约的有喧闹的声音。吉尔没有显得很惊讶,他知道,昨晚那批人和自己肯定还会有接触,不是今天夜里就是明天。

吉尔估计的没错,在今夜被袭击的可能最大,因为某些商队在被袭击了一次之后短时间内会放松警惕,这个时候精明的袭击者就会组织第二次进攻。

声音渐渐的降低了下去,吉尔安坐石头边。

醒来的雷诺得知了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害怕的有些颤抖。

“出来吧”,沉默的吉尔突然说道,声音充满了力量,“如果你们听见了,出来吧”。

雨幕里面似乎有黑暗的精灵在窃窃私语,吉尔等着那些人的回应。

雷诺靠在吉尔身边瑟瑟发抖。

最后,一个声音含混不清的穿了过来,说着吉尔听不懂的话。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吉尔盯着雨帘头也不回的问着雷诺。

“先生,我听不清”,雷诺摇了摇头,恐惧的看着外面,“‘马’,‘粮食’,‘把人还过来’之类的。他们说的话带口音,还下着雨,我听不清```”,

“哦,他们是让我们把马和粮食交给他们,然后就会把人换回来。”

“先生,我们怎么办。”

“你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我要跟他谈谈。”

“我不敢让他们过来```”

“那你告诉他们我要过去。”

“先生下着雨,你出去会淋着的。”

“我总得和他们见上一面不是吗?”,吉尔笑了笑,然后摸了摸雷诺的头,“说吧”,吉尔作势就要站起来。

这个时候,雷诺咬了咬牙,然后冲着雨帘里面高声的叫出了几句话。听得出来,雷诺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有几句话还重复的说了几次。

“先生,我让他们过来了,但是他们没有回话```”,雷诺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鬼魅一样的人从雨帘里面突然出现在了石缝周围。

这个人头发长而凌乱,湿嗒嗒的搭在他穿着的那套锁子甲上,这个人被护甲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脚的皮靴上还帮着兽毛,几根粗壮的皮索把这个人的装备牢牢的绑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很精干而强壮。

这个人看了看两个人,然后冲着雷诺咕噜了几句话。

“先生,他问你是不是管事的。”

“是的。”

雷诺又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先生”,雷诺沮丧的说,“他说要面粉,一桶面粉换一个人,一个月内筹齐,过期之后每个星期杀一个俘虏。”

“告诉他,我很生气。”

“先生```?”

“告诉他。”

随着雷诺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个男人露出了阴狠的表情,然后说了几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

“他怎么说?”,吉尔问着雷诺。

“他说```他说他不跟你讨价还价,而且还要加价,现在得一个人两桶面粉了,不然得话就把他们的耳朵都割掉。”

“你告诉他,我生气可不是因为心疼面粉,是因为他把我们看的这么低贱。你给他说,我的随从我要给他十桶面粉换一个人;马汀我给他一百桶面粉换回来;至于我自己,你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一辈子躲在沼泽里面吃面粉的话,就趁早把我赶走好了,全世界的面粉也也比不上我对他们珍贵。如果他们想得到个机会走出沼泽就带我见见他的头目。”

这么复杂的话让雷诺翻译起来无从下手,只能捡着自己会说的几个词说。倒是那个人似乎一听就懂,哈哈大笑了几声,看吉尔的表情明显多了好奇而不是凶横。随后,那个人敲了敲自己的胸膛,对着吉尔吼出了几句字节铿锵的话来,好像在表达着什么不容置疑的事情一样。

“先生”,雷诺说,“他说这里他就是头目。”

“你告诉他,我不和眼里只有面粉的人做生意,我要见他真正的头目。”

雷诺如实的转达了吉尔的话。

那个人似乎没被激怒,反而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帘里面。不久,那个人带着一队人回来了,还从夜幕里带来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群人。

周围一些衣衫褴褛,带着斗篷的男人好奇的看着吉尔。吉尔刚才的话让这些人都很惊讶。

吉尔看着这些人,仔细的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铁靴,背着长弓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们的首领了”。

那个人也在打量着吉尔,见吉尔注视到了自己,那个人嘟哝了一句,“这个诺德倒挺有趣”

这句话是用古卡拉德话说的---也就是那种只在古老的天文或者哲学文献里面出现的语言。

吉尔笑了,这些语法阿卡迪奥老爷亲自教授过他。

“您也挺有趣”。

吉尔用标准的古卡拉德话回应道。

第三十一章 被诅咒的宝藏

第三十一章

被诅咒的宝藏

被诅咒的宝藏,又称为禅达贡金。

这批宝藏本来是不应该存在的,它们就是当年维基亚人勒索禅达的时候,禅达人的议会悄悄筹集出来。这些物资的数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禅达人的领袖不得不把多年积聚的国库抽调一空,在维基亚人的铁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禅达议会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如果当时维基亚人收到了这批贡金,那么之后的禅达保卫战就不会发生。也许禅达会沦为维基亚阴影下的一个衰落的港口,但是它很可能不会如同我们知道的那样被烧成了瓦砾。

禅达议会对内需要面的巨大的战争请愿压力:每天都有男性公民把全部财产堆在议会广场之上资助军队,女人们缝制好了裹尸布和丧衣,工匠们加固着城墙、修缮着武器,整个禅达城都怀着与维基亚人抗争到底的心态准备着;

而对外,议会的首领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庞然大物:这是久战之余的维基亚人,他们每一个士兵都骑术精湛。他们吃苦耐劳,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即使是不输斯瓦迪亚人的诺德精锐士兵面对剽悍的维基亚人也纷纷败北。

最终,禅达议会作出了一个屈辱而无奈的决定:对内开始动员公民进入军队以稳定民意,对维基亚则悄悄的接触,秘密的会谈。

在这种夹缝里面,禅达的精英们在只得不引起过多注意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凑足了维基亚人要求的东西。

当然,那笔贡金并没有达到维基亚人要求的那么多,但是却已经相当丰厚了。

维基亚人的穷苦士兵们一定无法想象那么多枚金币被堆砌在一起是什么模样;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那么多根紫杉木或者桑木的弓料是多么的让人炫目;

而那些从斯瓦迪亚购入的健壮的平原马则能让一切骑兵为之倾心不已。

维基亚人很快就得到了他们要求的马匹,当然,只有六百多匹。这批马是一些受委托的萨兰德商人送至维基亚人军营的。维基亚人用这些精良的马匹把自己的骑兵变得更加的精锐,然后更加跋扈的要求禅达人尽快把剩余的贡金送来。

禅达人很快便履行了密谈里面屈辱的另一部分:在一片沼泽边缘,一队禅达士兵奉命运送物资给接洽的维基亚人。

这队士兵被要求对他们的任务绝对保密:禅达精英们知道,一旦消息走漏,不等维基亚人杀到,自己首先就会被愤怒的平民们挂到广场里的行刑柱上去。

议会卫队被授予了这个任务。

这些对禅达忠心耿耿的年轻士兵是通过了层层选拔的部队精英。但也许是禅达军队的失败吧,在这些精锐士兵被灌输的思想里,对理想的重视大过了对命令的重视。所以当这些士兵得知了自己的任务后,反弹激烈,数个士官即使辞职加入民兵城防卫队也不愿意留在光荣的议会卫队里面。

任由禅达精英们如何解释,这些对禅达忠心耿耿的小伙子都含着眼泪不愿意去完成这项屈辱的任务。这些人知道,此行虽然可以换来禅达几十年的苟延残喘,但是他们自己却要背负一辈子的耻辱,甚至是身后几代人的耻辱。

但是最终,一部分士兵还是同意了去向维基亚人交付这批贡金。

这些人立马被自己的同伴唾弃了。这批人忍受着战友的责骂和鄙视,默默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维基亚人的使者带着空船和马车在一片沼泽的尽头等待着禅达人。

禅达人的士兵很快就到达了。

看着这些威风凛凛的士兵,维基亚人充满的不屑:在维基亚,男人的耻辱不是被打倒,而是被吓倒。在维基亚人标准里,禅达人的士兵们以及精英们和娘们差不多。

当禅达士兵沉默的靠近的时候,维基亚人快乐的喝着自己的酒、弹奏着三弦琴、跳着愉快的舞蹈。

被自己的家乡抛弃了,维基亚人必须凭着力量才能在这片陌生的大陆生活下去。懦弱的禅达人给了维基亚人一个很美的遐想,这是写在维基亚人骨子里的东西:征服弱者、征服强者、征服所有人,

“禅达的女孩子们来了”,维基亚人欢呼着。

但是欢呼声很快就变成了惨叫声。

禅达人带来的马车里藏得都是装备精良、满腔愤怒的士兵。这些士兵人数少于维基亚人,但是他们的训练素质以及出其不意的进攻让维基亚人损失惨重。短短的一阵冲突过后,维基亚人的使者逃跑了,留下了数十个不知所措的民夫和一些被俘的士兵。

那些士兵即使深陷囵圄依然不改维基亚人剽悍的性格,他们高声的叫骂禅达人是‘贼’,是‘混账’。

在禅达士兵的心中,被叫成‘贼’可能比被叫成‘女孩子’更能接受吧。

维基亚人的大部队闻讯赶来那里的时候,只看见了胳膊被绑在一起的数十个维基亚人溺死在水里面,皮肤苍白、眼神空洞,在水里面随着水波缓缓的起伏。

禅达的年轻英雄们一个不留的处死了维基亚人的使者。

这些人欢天喜地的回到了禅达城,他们把自己胜利的消息告诉了周围的战友。这些人忍辱负重,最终赚得了自己的荣耀,他们立马被战友们原谅了。

维基亚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面对士兵们不可遏制的愤怒和对财富的渴望,维基亚王下令围攻禅达城。

禅达城破之后,维基亚王允许士兵们自由劫掠十天。这十天过得很快,如果是相对于禅达千百年的发展来说的话---禅达被整个从大地上抹去了。

当初的那些士兵们在禅达陷落之后各自苦战着。

无数的死亡在身边发生着,这些士兵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动来:他们保护了国家的财富和尊严,但是却换来了一片瓦砾。这么做到底值得吗?

值得吗?

夺回贡金的那批部队并没有把财富交回给国库,这些人担心这些资金会被精英们再次出卖。据说这些人把宝藏埋藏在了北海的某处地方。

这宝藏最终带来了禅达的覆亡,它被称为“被诅咒的宝藏”。

那支处死了维基亚人使者的议会卫队在禅达灭亡后就不知所踪了。它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城破的时候殉难了,但是还是有不少士兵逃出了城市。

这些士兵坚决不同意向维基亚人投降,同时也无法原谅诺德人的背叛,更加凄惨的是,由于他们的冲动导致了国家的覆亡,很多禅达人自己的官员和学者都无法接受他们。

这些年轻人因为自己的理想而失去的所有的支持。

他们逃向了大泽。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把宝藏弄到了什么地方。

有人说这批宝藏已经被送给了拓荒者去开拓新的土地,用来为禅达人日后的复国做准备;

有人说这批宝藏被那些士兵瓜分了,现在他们正在大陆的各个角落隐姓埋名的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

更多的人则相信这批宝藏根本没有丢失,他们被那支军队护卫着,依然长眠地下。

其实这个秘密即使那支军队内部的士兵也知道的不多,这只是几位军官脑袋里的秘密。

多年前,身为队长的贡金护卫者安德烈便是下令处决维基亚士兵的人。

少年意气,当禅达的年轻人把绑缚在一起的维基亚人逼入水中的时候,安德烈感觉自己能够战胜一切。

带领着自己的士兵,安德烈返回了禅达。到现在为止,安德烈依然记得当这些少壮士兵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的一个老年将军的时候,那人眼窝里面流露出的绝望。

安德烈觉得自己没有错,他是禅达人的孤儿,通过世代从武,安德烈家虽然贫寒但是地位极高。这种军队世家的子弟是不会容忍国家被置于任意欺凌的地步的。

要进入议会卫队必须祖上都是有记载的正直公民,当然,最好是那些为国家战死的人。

安德烈就满足这一条件。

四十年前,安德烈的祖父被野蛮人用木棒活活的打死,那个时候安德烈的父亲躲在一边的草丛里面瑟瑟发抖,等野蛮人割走了安德烈祖父的脑袋之后才走出来哭着埋葬了他。

二十年前,安德烈的父亲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野蛮人屠杀者,有人说他下令杀过一百个野蛮人,也有人说五百个。这个安德烈不知道,他没机会问自己的父亲。在安德烈很小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副铠甲,告诉他,他父亲在一个小岛上巡逻时被敌人用箭射穿了脑袋,这副铠甲就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从那天起,安德烈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了一名士官,最后他以士官的身份申请调入议会卫队的请求也被允许了。

这就是安德烈早年的命运。

维基亚人来了,带着不尽的怨念来了。

站在城楼上,安德烈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千上万人连绵十余里的战阵是什么模样。在这场风暴之中,禅达只是一片小小的枯叶,而安德烈亲手把枯叶留在枝头的最后机会断送了。

当时安德烈的右边的一段城墙是一群诺德人的志愿军负责防卫,他们做的无可挑剔,最后在安德烈被维基亚人逼向议会大厅的路上,安德烈看见,这些诺德人全死了。

议会大厅里的议员们等候着命运的裁决,出席的人神情矍铄,用卡拉德语互相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安德烈和三百多残余士兵进入这里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老将军。

老将军认出了安德烈就是之前的那位杀死了维基亚使者的青年军官,他走了过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绝望之色,有的只是淡然,“孩子,很多事情与你想的不同啊。”

久战疲倦的安德烈低垂着眼帘,手中短剑的末端还有凝成紫黑色的血块。

“离开这里吧”,老将军对安德烈说,“禅达不会灭亡的,准备追随她一起死去的的殉道者还有很多,不缺一个两个。”

说到这里,老将军漠然的看了看坐席后面的一个哭笑不休、神智失常的法官,接着对安德烈说,

“禅达需要的是复国者”

从那天起,安德烈第二次背上了逃兵的名声。

第一次安德烈用行动为自己抹除了污点,但却换来了禅达的加速灭亡。

第二次,安德烈知道,他要做的难得多,复杂的得多。

安德烈一直记得禅达城的大火,图书馆里无数珍贵的史籍顷刻间化为乌有;

禅达的女人被奸污,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禅达女人们生下了孩子就会送给异族人甚至溺死;

而士兵们被赶进燃烧的仓库,他们惨痛的呼号声这些年来一直萦绕在安德烈的耳朵里;

议员们被用铁锤砸死,鲜血染红了白袍,大陆共和时代最后的乐章至此划上了终结符合。

不过也许还是有希望的吧,秉持了禅达人理念的拓荒者似乎取得了进展,就在禅达陷落的时候,多艘拓荒者的船只参与了救护禅达遗民的责任。

安德烈本来可以去海外的,但是他选择了留下。安德烈一直记得老将军用匕首扎进了自己的心口时,一再强调的一句话。

“禅达需要复国者”

安德烈在禅达境内活动了一段时间,召集旧部,拉拢流民。

当安德烈觉得这里已经没有潜力可以挖掘的时候,他带着人离开了禅达故地。

这支流亡军民逃窜的路上不断遇到维基亚人骚扰,但是在维基亚人的正规部队赶到之前,安德烈带领着军民逃入了大泽。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面,安德烈迅速的摧毁在盘踞在此地方武装,把他们赶出了沼泽。

那个时候,流亡的禅达人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这些年里,禅达人在沼泽里面默默的蛰伏着,他们唯一相信的外人就是拓荒者。偶尔会有拓荒者到这里来带走学者和年轻人,送来武器等补给。

拓荒者们一再劝说安德烈离开这里,然后去海外建立新禅达。

“在那里,花果遍地、土地广袤、人民驯良。纵马驰骋之处皆是无主之地,打下地基就能拥土建国。比起旧大陆,那里简直是天堂”

但是安德烈却不为所动,他一定要让禅达之光在北海大陆上重新闪耀。

虽然禅达人的武装力量在不断的衰弱,但是在沼泽里面,禅达人却是毫无疑问的主人。

只有对禅达人臣服并送去了人质的土著部落被允许留下,作为同盟,禅达人则传授这些沼泽人先进的渔耕技术。很多在禅达人身边长大的沼泽人的子嗣已经完全禅达化,并且视自己为禅达人了。

这些部落出于义务则需要时时的巡查沼泽边缘,把第一手防务信息传给禅达人,以防禅达人在偷袭里遭遇惨重损失。

十多年了,安德烈已经步入中年了。

他的亲卫队里有一个小伙子前几天患病死去了,那家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

但是那个小伙子死前却在高烧中呓语道:“我的孩子来了,手上带着海燕,飞翔而来```”

但是海燕没有飞来,倒是抓住一队来历不明的人,据说有个叫吉尔的人想和自己谈谈。现在他们已经被带到了村外。

“让他们进来吧”,安德烈吩咐道,“记住蒙上他们的眼睛。”

第三十二章 北海的盛宴

第三十二章

北海的盛宴

一周后,吉尔回到了芬德拉。

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之后,吉尔就立即起程去了正在建设之中的学校工地,似乎吉尔一刻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小镇。

马汀后来一直询问着吉尔到底与那个叫做安德烈的家伙谈过什么,但是却没有得到吉尔准确的答复。其实虽然吉尔和安德烈谈了很长时间,但是他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到最后也没有变化。

吉尔希望安德烈能够走出沼泽,并表示在以后的发展中自己也许能够助安德烈一臂之力。对于吉尔的说法,安德烈只是报以了怀疑和略带疲倦的微笑:“先生,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通过几次交谈之后,安德烈下令解除了吉尔随从的监禁,但却依然没有给他们自由。

在继续谈话之前,吉尔向安德烈介绍了马汀。马汀作为一个当年的志愿士兵,为禅达城献出了自己的前途,甚至险些是生命,吉尔希望马汀的能够让自己与安德烈的交谈更加的亲密一些。

对于吉尔的介绍,马汀还是一如既往的表示了怀疑,在吉尔的坚持之下,安德烈询问而来马汀一些关于当时城防的问题。

“诺德人驻守着哪里?”

“东边的城墙的第二座高台到兵器室之间。我们后面的空地上有一架投石机,但是被维基亚人的火油弹烧毁了。同时我们还有七十个弟兄负责城外的一个仓库,在维基亚人包围那里的时候,他们没有来得及撤回城里。”

“恩,这些诺德人可以知道```维基亚人也可以知道”,安德烈带着礼貌的笑容盯着马汀的眼睛,“我说的没错吧,先生。”

“是的”,马汀点了点头,“因为我们诺德人去禅达城就是为了踢维基亚人的屁股。”

“诺德人有多少人?”

“三百七十人,有一百三十人是你们的雇佣军,剩下的是我们自己来的。”

“你是哪个部分的呢?”

“我负责在护卫城墙,但是我们没有抵抗住,在撤退途中被包围。”

“你是第二中队的?”

“第一中队。”

“不可能第一中队在执政官大道上全死了,我最后一次去议会大厅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

“我```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马汀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安德烈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就连吉尔也沉默了。这个时候,马汀瞬间读懂了安德烈的眼神:“谁能证明呢?”

马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够给自记辩护,自愿为禅达人作战,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禅达人用来感谢他们的凭据。当时他入城时禅达已经陷入了混乱,只有几个禅达士兵过来对他表示了感谢,他就上城去了。

在一片沉默里面,马汀回忆道他在多年前做行商的时候,曾经在沼泽边缘看到过自己在禅达保卫战时的战友。然后马汀慢慢的回忆起了几个人名,这里的每个兄弟安德烈都认识。

但是安德烈却告诉了马汀一个坏消息:马汀认识的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战死了,少数几个学者则去了拓荒者们的小岛,现在根本无法为马汀作证。

提起了学者,马汀的眼神一亮。

“安德烈先生”,马汀说,“有一个叫做帕斯克的学者跟我说起过他写的一首诗。他当时正在和几个士兵记录沼泽地里的生物---他说在那是个实验---我不是很明白。我想说的是,那天晚上他给我念了他写的一首诗。”

“帕斯克师傅?他的什么诗?哈哈,我倒是知道他的不少诗歌,要是你都能答上来也不稀奇,他可是很出名的吟游诗人。你要是见过早些年禅达那繁华的港口,就会知道那里最有名的歌者都愿意吟唱帕斯克师傅的诗歌。”

“不,不是那些出名的诗歌。是一首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歌者的诗,我甚至怀疑是当天他现场写的。叫做《我们何处去》。”

“唔```”,安德烈似乎想到了什么。

“内容我无法完全的复述了,已经过去太久了。但是那首诗主要写的就是当年的一批宝藏守卫者的故事:这些人似乎做了一些让人不解的事情。那首小诗里说,‘我们不知何处去,我们保护了自己的亲人,又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我们处死了自己的敌人,却又满足了自己的敌人’```”,

随着马汀的诉说,安德烈的脸色越来越差。

“够了”安德烈突然恼怒的挥了挥手,“你可以下去了。”

“您还认为我不是诺德人吗?”

“不```我至少不怀疑你是维基亚人了。你先走吧”,安德烈似乎对自己刚才打断马汀感到有些抱歉,“你和你的人都自由了。现在我希望能和吉尔先生多聊一聊。”

安德烈眼神里面一闪而过的无助和愤怒让吉尔捕捉住了,看来刚才马汀念的那首诗对安德烈的触动很大。吉尔暗自盘算等和马汀单独相处的时候,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这首诗歌。

安德里虽然赶走了马汀,但是在心中,他已经认定马汀的确就是当年的那些最后的时刻和自己站在一起的盟友。现在对于吉尔的提议,安德烈已经开始用一种认真的态度去对待了。

“我们要有自己的身份”,面对吉尔的邀请,安德烈说着自己的条件,“我们是禅达的军队,永远都是。所以不论什么样的人,如果他要与我们结盟,这是他应该知道第一件事情。我们不会为任何人卖命---多年前我们曾经帮过诺德人,但是诺德人面对维基亚人却毫不犹豫的把我们抛弃了。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所以对于您说的让我们回到北海的世界去的提议,我们不是不想。”

安德烈把一杯加了苦艾的果酒递给吉尔,“说实话,我x日夜夜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我们不能投奔别人,成为别人的家奴。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是为了重建禅达出去的。这个目标我们早就对所有人说过了,即使遭到了所有人的嫉恨我也不在乎。”

“其实你们可以先隐藏自己的想法”,吉尔谨慎的说道,“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公布自己的计划,那样的话会容易许多”。

安德烈眼中的疲惫更明显了,“十多年前,我们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走入大泽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被世界背叛了,于是轻易的对世界宣了战,公布了自己的计划。现在想一想,我们真是最彻底的傻蛋,估计比我们还要糟糕的就只剩下了那些躲在酒馆里面的称王者了。如果是你是维基亚王或者诺德王,你知道如果一群在沼泽地里的人一出沼泽就会建邦立城,你会怎么做?现在我们再改口的话,谁又会这么傻相信呢?我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当年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自己的路封死了。”

安德烈说的没错,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对于沼泽里的禅达人也许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是一旦一个组织严密的禅达城矗立在北海上,对于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统治权威都必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换句话说,北海二王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中间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共和国的。

一个沼泽人端进来了一盆烤鱼,在烤鱼上淋上了辣酱,然后一鞠躬退了出去。

安德烈招了招手邀请吉尔一起来享用,然后便自顾的开始吃起鱼来,“吃吧,我最喜欢的就是烤鱼的边角了,香喷喷的又焦又脆,蘸着酱吃起来有劲头极了,比起这来,那肥嘟嘟的肚皮到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吉尔却似乎对眼前的美味毫不在意,“先生,如果让您选择为某位君王效力,然后换得一个自治的自由城,您愿意走出去吗?”

安德烈停止了往嘴里塞入鱼块,似乎在仔细的思考着吉尔的话。

“效力?你开玩笑吗?”

“我一点都不开玩笑。”

“怎么效力?当雇佣兵?且不说北海现在没有战事,就算打得一团糟,我们能够信任谁呢?诺德人当年怎么样对我们的,你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至于做农场主、工头或者商人去帮忙两位贤明的君王开发大地,那么就更没有盼头了,我听说诺德王和维基亚王正在为招揽整个大陆的人才而绞尽脑汁呢”,安德烈有些酸溜溜的说,“我们可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喜欢的。”

“不,你们既不是当雇佣兵,也不是做什么农场主---你们是以一群骑士的身份去赶走侵略者,然后用鲜血和荣誉换得自治。”,

“侵略者?谁?”

吉尔咬了咬牙,似乎不愿意承认,但是还是最终说了出来,“斯瓦迪亚”。

“斯瓦迪亚?哈,我听说斯瓦迪亚人现在可是吃够了库吉特人的苦头,要说斯瓦迪亚这个时候还想着进攻北海这地方,我是真的不会相信的。况且,我们禅达人在大陆上最亲近的就是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他们与我们最像,即使是参战,我们也会考虑加入那些人,而不是诺德人或者维基亚人。”

“信不信是您的事情,安德烈将军”,吉尔的语气正式起来,目光诚恳的看着安德烈,直到安德烈主动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然后用果酒把嘴里的东西涮干净,吉尔才接着说,“并且相信我,第二次北海战争不会太远了,而且和上次一样,斯瓦迪亚不会在北海呆太久”。

“您可能没有我了解斯瓦迪亚的多。据我所知,斯瓦迪亚人已经觉醒了,这一点您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您看一看斯瓦迪亚最近二十年的战争史,您可能就会生出鄙夷之心,的确,从斯瓦迪亚先王开始到现在,这个号称卡拉德帝国正统继承人的国家屡遭败绩,但是您考虑过吗?在这之前,斯瓦迪亚已经多年没有作战了。他们最近的一次作战,还是一个世纪以前。那个时候斯瓦迪亚人在东南沙漠上赶走了萨兰德人的先头部队,让萨兰德人五十年不敢北迁,也就是斯瓦迪亚衰落之后,整个东部沙漠才渐渐被萨兰德人侵蚀的。”

“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永远只能通过战争得到提升。您在北海一定知道,诺德人在北海战争前后变化有多么大---在开战的时候,几百人的斯瓦迪亚部队就敢横穿诺德人的腹地,或者戒严一座上万人的大城。而到了战争的后期,斯瓦迪亚人已经无法击溃人数超过自己三倍的诺德人了。诺德人的进步不是他们的武器,不是他们的铠甲,而是他们的人是那些经过了战争洗礼的老兵,是那些吃尽了战争苦头的将军。”

“同理,斯瓦迪亚人经过二十年的战争,他们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了。您看,现在库吉特人如秋风一样肆虐着斯瓦迪亚,但是您没有注意到吗?最近半年以来,库吉特人已经没有什么重大胜利了。斯瓦迪亚以仅仅一个东部大省的动员力量就牵制住了库吉特人,而您要知道,斯瓦迪亚的力量是很多个这种省份的总和。”

“这些年的战争里面,忘记了如何作战的斯瓦迪亚士兵已经学到了足够的技巧;忘记了如何补给的粮官已经对一切后勤工作都轻车熟路;将军们在一次次的失利里面找到了最行之有效的战术,熟悉了各种各样的作战环境。现在,斯瓦迪亚人的愤怒已经积聚的够多的了,迸发出来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德烈将军,两年之内,库吉特人如果不与斯瓦迪亚议和的话必定惨败。现在萨兰德人和罗多克人似乎也要掺和进来了,这让战场显得扑朔迷离。但是将军,这一切表象之下,是一个重新武装了起来的,已经准备好了要教训任何敌人的斯瓦迪亚。”

“斯瓦迪亚最后的胜利会带来和平吗?不会斯瓦迪亚的军事膨胀不会止步于库吉特的。库吉特人的财富不足以让斯瓦迪亚人越过草原去攻击他们,但是拥兵自重的斯瓦迪亚将军们是不会轻易的脱去铠甲,回乡去经营领地的。现在您想一想,为了维持军队的权利和财富,这些斯瓦迪亚的新胜之军会把矛头指向哪里?”

安德烈听着吉尔的话,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不会是罗多克”,安德烈附和着吉尔,似乎在做一道有意思的推理题目,“现在罗多克人与斯瓦迪亚人打得火热,我听说罗多克人已经启用了对萨兰德的商业禁运来帮助斯瓦迪亚;也不会是萨兰德,萨兰德的骨头太硬,而且它沙漠尽头的三十个兄弟之国力量太惊人,没有人愿意与它们一起开战;那么```”

“那么就是诺德和维基亚了”,吉尔还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语气,“十多年前是谁让斯瓦迪亚人颜面尽失?在斯瓦迪亚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是谁在不断的帮着库吉特人拖斯瓦迪亚人的后退?经过十多年的发展里,是谁积聚了可观的财富?是诺德和维基亚况且在诺德和维基亚的南部省份,至今还有很多斯瓦迪亚城镇,不管是处于道义上还是利益上的考虑```”,

吉尔顿了顿,“斯瓦迪亚的将军都有理由挥军北上。”

安德烈的眼神中跳跃着光芒。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吗?”安德烈问吉尔,“等斯瓦迪亚人到来了,我们就走出沼泽么?那你又怎么知道斯瓦迪亚人会再次失败?”

吉尔笑了,“这是我的想法。在斯瓦迪亚真的北上之前,您有充分的考虑时间。”

说着,吉尔站了起来,“如果有一天,事态与我描述的一致。我希望我能在沼泽的边缘迎接你们,那个时候我将为你们提供你们所需的一切,你们则将得到一次用荣誉和鲜血改变命运的机会。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这将是北海的盛宴。”

“你呢?”安德烈问道,“你能得到什么?”

“不会很多”,吉尔摊了摊手,“也不会很少”。

吉尔回到了芬德拉,又去了工地。

之后几年的局势已经被吉尔洞彻于胸,他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艾露恩```”,吉尔掏出了怀里的那支已经有些掉皮的镀金玩具,“如果我能再见到你```”

这么长时间了,吉尔第一次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通向艾露恩的一条道路,这条路也许会很难走,也许最终也没有结果,但是,吉尔已经能够在依稀之中,看见艾露恩在黑暗的尽头发出的晨曦之光了。

聪明人看得见几个月内的事情,战略家能够估测出几年的事情。

吉尔现在似乎正在做着不合事宜的蠢事,但是只有吉尔自己知道他在干什么。

“斯瓦迪亚逆转库吉特之后,大陆不会和平的”。

吉尔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并开始思考起那以后的事态了。

时间快速的流淌而过,吉尔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梦想,并且决心把它抓紧。

萨兰德人参战了,罗多克人参战了,莱特将军成了北线的雄鹰,罗多克人在南海上狠狠的收拾了萨兰德人。

对于这些事情,吉尔似乎充耳不闻。

英雄辈出的乱世,最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只有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沉得住气的人,才是真正的豪杰。

很快,芬德拉小镇上的人听说,吉尔正式的收到了政务大臣的批准单,同意吉尔成立大学,并且皇室将每年资助吉尔一笔四百个北海金币的巨款用以建设。

“该赚钱的时候却跑去建学校?”

“傻瓜。”

“吉尔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人们嘀嘀咕咕的议论着吉尔。

但是吉尔却不在意,吉尔只是会在静谧的夜里站在窗边。

轻轻地着月亮。

第三十三章 白鸽续嗣

第三十三章

白鸽续嗣

冬泉大学成立了。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吉尔选定的校址周围有一股泉水,在冬天的时候水温也保持着温热,上面冒着热气,而且这水尝起来很清甜,周围的居民非常喜欢这里。

学校开始建立的时候,周围的居民由于担心学校会毁坏这口泉,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查看。吉尔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表示以后这泉会保留下来,而且吉尔会出资修缮一下这口泉泉眼周围的池塘,让水能够积聚起来,方便人们取用。至于这所大学的名称,本来是叫芬德拉大学或者北海大学的,但是周围的居民都自然而然的称呼这所大学为冬泉大学,吉尔也就不多做反对了。

“就冬泉大学吧”,吉尔在听完了伊万的报告后,提笔在自己的一摞材料上写了几笔,然后示意校名就定为这个了。

伊万在与吉尔的交流之中,已经大致的理解了吉尔心中的目标。

“吉尔先生”,伊万问道,“您是不是在罗多克上过大学?您所描述的大学和罗多克人的很相似。我以前在日瓦丁的时候,听过学者们在广场上的演讲,他们说的罗多克人就是这样建立大学的。”

吉尔有些遗憾的笑了笑,“没呢,我没有读过大学。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愿意去读一读,可是现在太忙了。”

“人不会忙到没有时间学习的”,伊万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的一个禅达老师告诉我的。如果能从维基亚的禅达人里面招募一批学者来,我想他们对于教书是很在行的。有一句谚语是‘你揍了一个禅达人,你就揍了一个学者’。”

“恩,我已经在一些港口上面写了招募告示了,不过那些禅达人现在名义上还是维基亚人的奴仆,要经过维基亚人这一道程序,你认为我们要做什么呢?”,吉尔询问着。

伊万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其实这并不难,除了在主要城镇里面,领主们会给禅达人提供一些教师或者图书管理员之类的职务,而在愚昧贫困的地方,我看到的情况是大家都严重低估了禅达人。比如我以前住的小镇上,那个酿酒师曾是一个卡拉德语教授,而另一个邮差则是禅达学院毕业的学生。”

“要让他们解除和维基亚主人的主仆关系容易吗?”

“我不知道”,伊万如实的说,“不过我觉得可以去试一试,我可以回一趟维基亚。现在我在这里有了长期的工作,我也可以顺便把我的家人接过来。”

“啊”,吉尔点了点头,“我让马汀安排一下你的行程吧。抱歉,我还没有询问过你家里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家人呢?”

“我的妈妈和妹妹。她们过的很苦,以前我做管事的时候还好一点,但是后来我惹了官司家里就穷了。我走前把她们留在我的一个亲戚家,这次正好把她们接过来”。

“恩,好,带我向她们问好!”,吉尔差点没有忍住去问伊万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但是既然伊万没有说,吉尔也就没有多问。

伊万不久就离开了。

随着伊万的离开,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看见了招聘告示来到吉尔这里。

由于吉尔的学校没有名气,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很多人只是看中了吉尔给出的优厚的报酬所以想来试一试。但是等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刚刚修建完成了码头,一个衰败的小镇和一个乱糟糟的大工地,很多人当即掉头回去了。

对于这种情况,吉尔也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

关于要把学校建立成什么样子,吉尔在招募告示里面写的很清楚。不像其他的学院要把所教授的知识和形式定的很死,吉尔的做法完全是尊重了学者的意见,换句话说,吉尔在做的事情就是:您来到这里,有什么就教什么,希望怎么教就怎么教。

这种宽松的形式很容易让人们想到禅达学院的风格,无数的学者会在一个学堂里面争得面红耳赤。这对于一个禅达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上至耄耋老朽,下至青年后进,只要观点能够自圆其说,就都能放到讲堂之中供人参考。,

这种形式的大学已经消失很久了,因为不断恶化的生活环境逼迫人们去放弃很多东西。

现在吉尔正准备重建这个体系,虽然他能做的不是很多:即使冠以大学的名称,吉尔现在也只开设了一个会计学院和一个法律学院。

这两种班级才能迅速的培养出可以找到工作的年轻人:前者可以吸收商人家的小孩,然后把他们培养成为很好的行会帮手;后者则能够让年轻人进入各个城堡里面去为领主们或者国王的大臣们效力。

在仅有两个学院里面,会计学院尤其显得寒酸:它里面只来报到了两个教师。

两个教师几乎是一路讨饭过来的,他们在维基亚申请了面试机会,并且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核。于是马汀派去那里的一个助手给了两人一笔钱和一张证明,就打发两人上了一条货船。

那艘货船在碎冰海上遇上了漂浮冰山,只得折回了海边等待了两周,这耽搁的两周把两个有壮志雄心的年轻人再一次逼到了绝境,他们的路费有告罄了。在下船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饿红了。

据那艘上传的船主回忆,这一趟船跑完之后,船上老鼠绝迹了半年,以至于迷信的水手一直以为船快要沉没了,要求彻底更换船底的木板---这是一个通用的说法,如果一艘船上的老鼠逃离了船仓,就表示这艘船的运气已经耗尽。

后来船主没办法,只得找来了一群神棍在船上蹦跶了一番,然后以天神的口吻说已经驱除了厄运,船主又请了几只老鼠上传,水手们才同意出海。

两个罗多克人讨了两根拐杖,胡子拉碴的跋涉到了冬泉大学的门口,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醒了看门人。

那之后,吉尔不得不花了半年的时间去劝说这两个人不要再私藏食物,“先生们,你们放心,再也不会挨饿了,我会好好的让你们吃饱穿暖的。”

但是这种劝说似乎不是很奏效,泰勒和柯西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储满了粮食。

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准备在森林里过冬的维基亚护林猎人,正在秋末的时候把粮食一袋袋的存进谷仓,把一桶桶的腌肉处理好,然后把木柴劈好了码放在墙边,在大雪来临之前把自己的房间烤的暖暖的,最后舒舒服服的躲进去呆上一个冬天。当然,作为消遣的话也是很容易解决的,如果认识字就可以在房子里面放上一堆神话故事和骑士小说,不认字就放一个女人吧,当然,不排除有些护林猎人会在屋里放男人。

这两个可怜人让人们不由得想起了那些艰难的岁月---每一个诺德人都记得那些用腥膻的小鱼和发苦的野菜度日的日子。所以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诺德的工匠和校工们都很同情,常常会有人给两人半只火腿或者一篮子的鸡蛋。作为回报,两个人则负责辅导这些工匠的工作或者帮他们厘清一年的账目。

很多来到吉尔这里的人都是在城里读过法律的学生或者失意的职员,这些人一股脑的要求加入冬泉大学的法学院,至于那看起来古里古怪的会计学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数学才能,况且为了那些与钱打交道的家伙培养人才对于这些学者来说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

最后吉尔无奈的告诉泰勒和柯西,数学学院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暂时分任院长和副院长。

“对了,考虑到你们建立学院付出的艰辛劳动,你们可以命名这个学院。考虑好了之后可以告诉我。”

吉尔本来准备给两个人充足的时间去考虑的,但是只见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然后毅然的对吉尔郑重的说:“不用了我俩早就商量好了我们的学院,叫做洛必达学院”

吉尔看见两人的眼神里饱含着热切与赤诚、蕴藏着温柔与感慨,突然觉得身上一寒,似乎鸡皮疙瘩都挤出来了,“呃,要是两位先生已经定下来了,这个嘛```就洛必达吧。你们这两天把学院的理念和你们准备传授的东西做一个小结给我,我下午让人给你们送一份《账务大纲》给你们,请你们务必研究一下。”,

两个人表示没有问题。

等吉尔草草的结束了谈话落荒而逃之后,泰勒和柯西的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

“泰勒我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伟大友谊’吧”

“是啊”,泰勒望着远方,“我们历尽了磨难,终于走到了今天,我们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洛必达我们要加油呀”

“是啊”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铜盆落地的声音。

若娜端着一盆刚买来的草莓准备送来给新老师尝鲜,看见泰勒和柯西双手缠绵,不由得手一送,掉了满地的草莓,只张着嘴茫然的看着两个人。

“咦?这不是校长的夫人么```?”

若娜手忙脚乱的抓起了铜盆,捋了捋头发,然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转身东倒西歪的走了,还差点撞到了门上。

然后若娜也夺路而逃了,雷诺探头探脑的想进来捡两颗草莓尝鲜,被若娜回身揪着耳朵拎走了。

“柯西啊,为什么吉尔校长和他的夫人都跑得这么快,好像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许他们是被我们的伟大友谊所感动吧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为‘洛必达学院’献出自己的青春了,可不能松懈啊泰勒”

两个人深深的缓缓的握了握手,目光炯炯的看向了远处的夕阳,满地通红的草莓映着光,在两人的感染下,似乎也显出了悲壮决然的血红。

法学院的一众教授因为教科用书的问题喋喋不休的争吵着,而洛必达学院的两位院长则在两票赞成、全票通过的情况下很快敲定了教学计划和教科用书。

吉尔很快收到了一份书单。

“洛必达学院新生一年级用书。

《论金币》,作者:禅达帕斯克;

《天文学里的经济学》,作者:斯瓦迪亚哥布林;

《论天文学里的经济学的荒谬性》,作者:斯瓦迪亚萨贝尔;

《团队管理统筹法》,作者:罗多克基姆:

《论商业》,作者:萨兰德赛义德阿訇;

《账务大纲》,作者:诺德财务大臣贝格尔;

《高等数学问题讨论》,作者:罗多克泰勒;

《高等数学问题讨论课后习题答案详解》,作者:罗多克柯西(注:选购,不过应提醒学员的是,本书为期末考试题目的唯一参考书);

```”

吉尔仔细的审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就把这份货单交给了一名职员,让他带去白鸽交易所,然后向各国的印书所订书。

“最后两本怎么办,这些似乎订不到,因为是你们两位自己编订的。我可以招来印书匠先印一批出来,不过学院里面只负责一半的费用,而且排版需要二位自行努力了。”

“这个好说”,泰勒点了点头,“我明天就把样稿整理出来,下周就可以开始印书了。在有学生之前,我们俩也很闲,这两部巨著我们还是有时间来完成的。”

柯西正在翻开着手里面的书单,同时思考着还需要哪些书籍。

“恩,这样就好”,吉尔疲倦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挤了挤自己的眼窝,“再有半年,学院就开始招收新生了,在这之前,还希望两位多加努力啊。”

“恩,这是自然”,泰勒说,“不过洛必达学院要发展下去,单靠我们两人是不行的,我们需要帮手。”

吉尔表示他理解,“前几天伊万给我来信说在维基亚他已经找到了一些愿意来这里工作的禅达人,到时候你们自己在他们之中挑选吧。不过我先告诉你们的是,学院的院长不会是固定的,如果以后二位在教学业绩和管理能力上面不理想的话,我会考虑调换新人的。”

泰勒和柯西对笑了一下,“校长先生,数学上面我们可是闭着眼睛都能上讲台的,您放心好了”

吉尔笑了笑,然后送了客。

学院经过长时间的努力,终于有了起色了,虽然规模还很小,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地区教会学校,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斯瓦迪亚人的反攻终于开始了,萨兰德内部发生了让人大吃一惊的政变,库吉特人连连败退。,

而且,听水手们说,在南方,一个叫做阿卡迪奥的小子似乎很出名。

“阿卡迪奥么”,吉尔笑了笑,那种笑容是哥哥听见弟弟的消息的时候不自觉的露出来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随即收敛了起来,吉尔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最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随着吉尔办学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开,吉尔的声望也在逐渐的提升,人们已经忘了这个‘满腹心机的工匠’是如何起家的过去了。

而让吉尔的声望升到顶点的事情是一场突然袭来的地震,虽然诺德人在内陆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但是诺德人精心维护的码头却一片狼藉。

这时让人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绝大多数北海港口需要被迫返工重建的时候,芬德拉港口却几乎毫发无损。

人们发现芬德拉港口的几处不计成本的承重结构在这次灾难里面救了芬德拉港一命,人们的记忆还没有淡薄:人们清楚的记得,是一个叫吉尔的人坚持自费加固的码头。

很快,吉尔被授予了芬德拉荣誉市民的称号---这让吉尔作为芬德拉代表能够在每年一度的国王晚宴上去见诺德王一面。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吉尔继续忙碌着自己大学的事情。开学的日子已经渐渐的来到了,吉尔的工作也快要告一段落了。每到闲暇的时刻,吉尔就会戴着斗篷,悄悄的去酒馆里面找个角落坐下来,听听人们谈谈各自的故事,这让吉尔感到非常的惬意,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生活显得多么的美好啊。

有一天,吉尔听见一群水手绘声绘色的说着南方的一个幸运小子的婚礼。

吉尔在斗篷下面默默的听着,这一天,吉尔喝掉了平时两倍的醇酒,在走的时候还付给了酒馆老板更多的打赏钱。

北海雪落,寒风呼啸。

但是吉尔却在心中觉得很温暖,吉尔看了看天空,露出了这些天里少许的微笑。

他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在吉尔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年,吉尔的妈妈用一块热毛巾把我包裹了起来,然后激动的朝产房外面叫道,

“老爷,少爷是个男孩儿”

第三十四章 白鸽谷

第三十四章

白鸽谷

白鸽谷。

多年后当我再一次回忆起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发现我一直看着城堡前的一片麦田。

麦野青青,小虫翻飞,麦穗连缀在一起,如同绿色的萨兰德毛毯的一样。我最自豪的事情是在夏天的时候帮着彼安文爷爷做了一个草人,草人穿着一件旧旧的衣服,彼安文爷爷说,这个家伙可以吓得鸟儿们不敢啄食正在抽穗的庄稼。

不过我觉得那个草人不是很管用,因为我常常看见有鸟儿安然的站在草人的肩膀上,等饿了之后就飞下来到田里啄食着麦穗。

我告诉彼安文爷爷,“好多鸟儿在吃麦子”。

彼安文爷爷坐在田边靠在马车车轮边打着盹,听见我的惊叫后,他只是眼睛眯着说,“让它们吃吧,它们吃不了多少的,我们怎么都够的。”

但是我觉得那些庄稼汉下了大力气种出的庄稼,被鸟儿吃了很可惜,所以我总会在麦田里面来回大叫着去吓唬鸟儿。

彼安文爷爷只是呵呵的笑,然后远远的告诉我,“你跑不过鸟儿的”。

那些日子我好像一直在青青的麦田里面奔跑,追逐着翻飞的鸟儿,累了我就会就地躺下。

躺在麦田之间,我可以听见飞鸟的鸣叫和牧童的吆喝,我看着天空的时候,能够看见云彩慢慢的挪动着,麦穗摇曳,把天空割裂。

下午的时光很漫长,如果我慢慢的去想,我总能想起很多东西。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白鸽谷里面还有一群绵羊,如同织着一面白色的诺德亚麻手帕,聚集在一起在山谷里缓缓起伏的山坡上漂浮。我知道绵羊是什么,它们是吉尔的妈妈为我顿的小羊排汤;它们是母亲为我裁剪的羊绒背心;它们是父亲帮我做的羊角号角,每当我吹得腮帮子生疼都发不出声音的时候,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还不晚,总会学会的”。

后来我学会了吹号角,但是却没有机会给父亲吹了。

还有一些别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离开那里的时候还太小,只是依稀的记得一些事情。等我多年之后再次回到白鸽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房间是那个我一直住到十岁的石头屋子,那座屋子在城堡的南边,每天早上阳光就会照进来。

祖父告诉我,这里的石头是从苏诺城的南面采集来的。

“阳光晒了这些石头一万年”,祖父对我说,“你仔细的闻一闻,总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于是我当真在城堡里面闻了一个下午,碰了满鼻子的灰。这件事情让苏米祖母很不满,她一边用一条毛巾帮我擦干净鼻子一边数落祖父。

祖父那时候一边点着头接受者批评,一边听彼安文爷爷给他讲着田亩里的事情。那些事情太平常啦。

“老爷,庄稼都种下了,要安排小伙子看青啦。”

“老爷,牛生病了,得请牧师的助手来看看,那个家伙喜欢喝蜂蜜酒,我得给他准备一壶。”

“老爷,工具都钝了,木工师傅们干不了了,要上城去一趟了。”

我总觉得在城堡的前面坐着,看着前面的农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夏天的傍晚,暑气退去,我就会靠在母亲的旁边,坐在一张毯子上。

她问我前面有什么,我告诉她。

我说左边有一大片麦田,是青黄色的,右边也是一大片麦田,但是是金黄色的。

母亲很好奇,“为什么不一样呢?”

我说,右边那片麦田有太阳照在上面。

母亲就笑了,“哦。”

我又说,“妈妈,你种的那些向日葵现在长得已经很高了,尤走进去已经看不见头了。”

我就一直坐在她旁边,用我新学会的每一个词去描述她看不见的世界。

当后来我知道了那些关于颜色的描述对于母亲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时,我总是会觉得很难过,记得那时每当母亲问我这种颜色和那种颜色的区别的时候,我还会有些不耐烦。

“苹果在夏天的时候是绿色的,到秋天就变红啦”

“喏,葡萄是紫色的,但是橘子是黄色的。”,

“彼安文大娘的脸是红色的,其实刚才还是白的,但是彼安文爷爷亲了她一口,就变红色了”

除了我的母亲之外,我第一个熟悉的人可能就是我的彼安文大娘。

那个时候是她一直照顾着我,而我的母亲艾德琳在生下我之后有一段时间变得非常虚弱,常常只能在吉尔的妈怀里逗弄我一阵。那是我总是挥舞着胳膊想从彼安文大娘的怀里逃出来,彼安文大娘咯咯直笑,“他认识妈妈呐”

关于父亲,似乎我最开始是陌生的。

我听彼安文爷爷说,有一次我的父亲出了远门,回来之后我已经不认识他了。那个时候父亲在祖父的安排下在苏诺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周只能回来一次。对于新生的小孩,父亲满心的好奇,但是他却明显不知道应该怎么照顾我。

彼安文大娘后来抹着眼泪对我说,我的父亲总是笨手笨脚的为我带回玩具。

“但是少爷带回来的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子玩得玩具了,他不知道给你什么。你当时就睁着大眼睛看他,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少爷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哈哈,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啦可怜的少爷”

彼安文大娘那是已经很老了,但是却是帮我找回最初记忆的人。多年后老态龙锺的彼安文大娘看见我的时候,竟然能够马上叫出我的名字,能够回忆起我穿的第一件衣裳和学会的第一句话。

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第二个词是‘吃’。

据说这让我的父亲很伤心,他本来满怀希望的想听我的最里面吐出软软的‘爸爸’两个字的。但是当时我左顾右盼之后,对着母亲伸出了双臂,‘妈妈,吃’。

母亲会准确的伸出手从彼安文大娘的怀中接过我来,我一直不知道母亲是看不见的。后来我知道了母亲早年是看不见的是时候,我一直以为当时母亲照顾我会很困难,但是彼安文大娘对我说,母亲在帮我换衣服的时候,“从来不出错,每一个结都打得细细的,就好像她什么都看得见一样。”

暗淡的阳光,温暖的午后。

我好像在罗多克还有一个外公,他一直很忙,只是过节的时候会差人给我送来一些礼物,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南方人给我带来了一双用小羊皮做的靴子,看起来漂亮极了,但是我穿的第二天就不小心把左脚伸进了火盆,等我慌忙的抽出脚的时候,靴子已经不成样了。

而我还有一个小姨,在我六岁或者七岁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架玩具弩,松松的上了弦,以确保不伤人,还附带有几根粗粗短短的弩箭。这件礼物让苏米祖母很生气,她让彼安文爷爷把箭头磨的圆滑的如同卵石后才交给我。

我在那些箭的末梢看见一个奇怪的图案,我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拿去问母亲。

母亲稍微的摸了一些,就对我说,“是葵花啊”。

彼安文大娘的两个孙子比我大,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年轻农夫,长得很像彼安文爷爷。

那两个小孩总是和我一起嬉戏,我们坐在牛背上慢慢的走过山谷。走过麦田时,如果牛把头伸过去嚼麦子,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就会用脚踢一下牛的脑袋,那头牛就委屈的哞一声,然后回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

男孩会叫:“不准吃麦”

那头牛就会再叫一声,然后步履稳健的继续前行。

后来我们三个不能一起坐在牛背上了,那个最大的孩子就在前面牵着牛缰绳领着我们走。我一直很羡慕他,说我想牵一回牛,但是他说彼安文爷爷不让我牵。

不过我一直缠着他,最后他终于答应我让我牵一回牛,我很高兴的接了缰绳,走到了牛前面。那头牛最不怕我,一直用湿乎乎的鼻子顶我的屁股,吓得我左右躲闪,他们两兄弟在牛背上乐得哈哈直笑。

这个场景被彼安文爷爷看见了,他们两人当晚就挨了打。

我不知道彼安文爷爷为什么要打他们,他们俩也不知道。他俩只是说彼安文爷爷打他们的时候骂着他们的一个没见过面的叔叔,让他俩‘别把自己当少爷’。,

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日子过的这么的快,以至于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会有种错觉:在白鸽谷的一切回忆都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完成的。

这种错觉让我总是觉得白鸽谷的那些下午是漫长以至于永恒的。

那些日子里面,祖父似乎总在夏天的下午没完没了的誊写着文件;彼安文爷爷坐在田埂边打盹,彼安文大娘则守在一口煮着羊肉汤的罐子边念念叨叨;母亲会坐在房间里面和苏米祖母聊天,苏米祖母告诉母亲一些过去的事情;最让人激动的则是尤在夜晚时燃放的烟火,这是整个苏诺平原上都没有的景观,常常会有人专门走远路来看新鲜。

在城堡的边上,我看见有几个墓碑。

父亲带我去过一次墓园,他告诉我,最左边的那个是苏米祖母的妈妈,中间那个是祖父的师母,后面那个则是家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



我问父亲,“老管家是谁啊,咱的管家不是彼安文爷爷吗?”

父亲会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以后你会知道的。”

至于老管家是谁,父亲终究没有告诉我,这些都是彼安文大娘很久之后才告诉我的。

那时家里过的很自在,我最喜欢秋天,因为那个时候总能吃到很多东西:酸甜的蜜桔、清脆的苹果、香软的梨子、带霜的李子、肥嫩的沙柚、宝石一样的石榴,所有的东西我都喜欢。

彼安文大娘总是让我随意吃,但是她很不喜欢我不洗手就去拿水果,“先洗手,小东西,手伸过来我看”

这就是白鸽谷。

冬天的时候这里会下雪,常常一个晚上醒来,整个世界就变得一片银白,只能听见彼安文爷爷在吆喝仆人们清理庭院的声音。

从我的卧房,可以看见整个世界银亮一片,但是我看着雪地的时候,总是会觉那只是一片晨曦里的麦子。外面下雪的时候,祖父会在厅堂里面准备宴会,父亲和母亲、祖父和苏米祖母、彼安文爷爷和彼安文大娘还有尤都会参加,还有家中的一些仆人或者庄园里的佃农也偶尔会接到邀请。我喜欢坐在凳子后面看见这些人被堆得高高的食物遮挡住。

母亲从她老家带来了一个侍女,那是个小商人家的女儿。她教我怎么折纸,拼出一只小鸟;或者教我怎么用绳子指挥一个玩偶;她还教我怎么帮女孩子扎辫子。我总是乘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的头发弄乱,然后开开心心的跑掉,等她醒来假装很生气的找我时我就躲起来。

有次我躲在衣橱里面睡着了。一个下午不见我,大家都着急的四处寻找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母亲指了指衣橱对他们说,“他躲在衣橱里,我听见他了。”

然后我还在睡梦中被人揪了出来,屁股上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顿巴掌。我很生那个侍女的气,后来她做了南方的金桔糖给我,我赌气摔在地上然后掉头就走了。母亲告诉我,那个侍女哭了一个晚上,我自感很愧疚,但是道歉的话却总也没有说出口来。我四五岁的时候,父亲应这个侍女家人的要求,在西撒叔叔的帮助下给她在罗多克找了一户人家,就把她嫁回罗多克了。

她之走前哭着亲着我和母亲的脸,她说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一直不曾料到,她居然说中了事实。

那时我刚刚会写字,我照着祖父教的方法,生疏的用鹅毛笔管沾了墨水,在纸上拼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爷爷,这是什么?”,我问祖父。

“白鸽谷,提米。”

我叫提米,据说是为了纪念白鸽谷的一位领主。

第三十五章 黛拉

第三十五章

黛拉

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黛拉。

黛拉小我一岁,她来白鸽谷的时候才刚刚五岁。

那一年,生活和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我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在城堡里面无所事事的乱窜,祖父开始和父亲商量起了我的学业问题,他们想等我大一些后就把我送到苏诺城里的一个学者家里去。

那个时候,苏米祖母的姐姐派人来我家告诉我们我随时可以去,他们说我可以提前去住在流苏街他们的家里,需要学习的时候再去学者家里不迟,这样的话我以后离开白鸽谷的时候不会认生。况且这个时候我的父亲也在苏诺城里面有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记得他那个时候很忙,一周也回不来一次白鸽谷。

父亲往往会在下午骑马抵达城堡,第二天一早又离开奔赴苏诺城。

在祖父的资助下,白鸽谷修建了一条平整的石路,直通山谷外的小城和更远处的苏诺。这条路替代了过去由人们踩出来的土路,这让从白鸽谷旅行去苏诺的时间大大降低了。如果快马加鞭的话,父亲在白鸽谷吃完午饭之后还可以在苏诺赶上晚饭。

也许是我三岁或者我两岁的时候,东方的一个野蛮汗国被帝国击溃了。

从我记事开始起,我就一直听着人们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战场上面的新闻。人们说那个野蛮国家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马上面,他们吃马肉、喝马奶、饮马酒。

那些佃农在我晃悠到他们的茅屋中的时候,总会拿出他们存的水果或者糖给我吃,那些东西自然比不上城堡里的好吃,但是母亲告诉我,如果别人自愿送给你东西,那么最好收下,以后加倍还给别人就是。我谨记这个教诲,所以每次离开城堡的时候,我都会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揣满糖和其他好吃的东西,以备送给别人。有一次我闲逛到了彼安文爷爷家里,准备跟他的孙子分享罗多克的小姨送来的奶糖的时候,我发现奶糖已经融化在了口袋里面,手伸进去的时候感觉满手都是黏答答的糖汁。

彼安文爷爷的大媳妇帮我脱了上衣,然后打了盆水坐在门口洗着上面的糖渍。那时我就光着上身坐在地上听着佃农讲述着东边的故事。

那些脸庞晒得黑红的佃农就带着神秘的表情坐在我的边上,他们说那些野蛮人是怪物和马后生下来的,他们一出生不会走路就会骑马,也一辈子都呆在马上面。

佃农们总是在低声的传播着这种故事,不过我的父亲似乎很不喜欢人们说库吉特人的坏话,父亲一直跟我说,“斯瓦迪亚人也有邪恶和无耻的恶棍,库吉特人也有善良和高尚的人。我不希望你只凭听到的故事就去传播败坏别人名声的故事。”

我只得点点头,因为父亲说起库吉特人的时候总会显出让我有些陌生的严肃表情来。人们悄悄的告诉我,父亲和库吉特人有恩怨。对于这种说法,我非常的愤怒,我不相信我的父亲会和蛮人有什么往来,我会对着告诉我这些消息的人吐口水,让他们闭嘴。

但是那些仆人家的小孩子总是对我赌咒,说他们的家人看见我父亲在衣柜里面珍藏了一件库吉特的小姑娘穿的那种红绣衣。

我警告他们再说一个字我就揍他们,他们知道和我打架到最后总会被彼安文爷爷训斥,所以他们只能恨恨的看我一眼,然后不理睬我的离开。

虽然如此,我还是很喜欢去找那些佃农那里去打听前线的故事。

有一个佃农说他的一个哥哥就去了前线,在那里他哥哥帮骑兵们找草料:“我哥哥他们总是赶着嗅觉最敏锐的马去找草场,这样还偶尔找不着,但是那群库吉特人”,说着佃农吐了一口口水到旁边的瓜田里,“那群库吉特人自己就能闻到草场在哪里。不光如此,他们还能闻到小孩,然后一刀割开小孩的喉咙;他们也能闻到女人,然后就跳到她们身上。”

“跳到她们身上干吗?”,

“这样就能生小孩了啊”

“跳上去就能生小孩了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哥哥这样说的就是啦。现在他在苏诺城给马喂草料,赚的钱可比我多多了。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以后给我找个老婆,让我也跳一跳。”

那个年轻佃农的哥哥的形象在我的心中蓦然高大起来,“啊,有个哥哥真好啊。这样吧,我认你当哥哥,你以后找到了老婆,让我也去跳一跳可好?”

他仔细的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啦,呃,就是彼安文老爹好像不喜欢我们跟你走的太近,我们还是不要称兄道弟了```以后我有老婆了你只管来跳就好。”

慷慨的佃农让我心生感激。后来在我明白了如何跳到女人身上之后,一直很想再去找当年的那个佃农聊聊当年的事,但是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那时帝国的居民总该议论纷纷,我听着人们的语气就是帝国可以战胜一切。

我能感受到周围的农夫、皮匠、木工都有些按捺不住,他们都想离开白鸽谷跑到前线去,据说在那里人们能够找到自己需要的一切,前提是有足够的勇气。

说起勇气,在我这个观众面前,那些人向来不缺勇气的,他们总是告诉我他们徒手杀死饿狼或者单手打死棕熊的故事。

我一直对这种故事深信不疑,这种信赖在后来崩溃之后对我打击过大以至于我很长时间什么都不信。

在侵略帝国的人里面,除了那个东方的蛮族之外,还有一群人他们的同伙,说是叫做萨兰迪人或者萨兰都人,反正周围的小伙子给我说起那些人的时候,发音总是变来变去的,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叫什么。

据说那些萨兰迪人是在库吉特蛮族人侵略帝国边疆的时候跑来趁火打劫的,现在他们的一个首领又和自己的弟弟打了起来。那时萨兰迪人自己的土地已经被那个头领的弟弟弄到手了,而这个首领现在只占领着库吉特人送给他的一座帝国的堡垒。

人们说这个首领是大陆上最有钱的人,因为这个首领的家乡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他本来是那个地方的王子的,所以也一定满身都是金币。

我一直觉得那场战争一定是就在我家附近打的,因为家里的人对战争的细节知道的如此清楚,而且据说帝国东部的一个将军还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以为世界就是白鸽谷,在山的那边,就是世界的终点。

以至于有一天父亲走来告诉我说,那个叫做莱特的东部将军要来白鸽谷做客的时候,我对于他到我家来要走上二十天感觉非常惊讶。

“爸爸,他不是就是山那边的一个将军吗?怎么要走这么久?你去苏诺不是只要半天吗?”

这时,父亲就会蹲下来笑着搓乱我的头发,然后对我说,“山那边的世界很大啊,你以后会发现的。和这个世界比起来,咱的白鸽谷就是一只摇篮啊。”

“那个莱特伯伯也是在白鸽谷长大的吗?”

“呃```不是,但是现在白鸽谷倒是最像他家的地方了。对了,这些天把自己收拾的干净点,别没事老往牛棚羊圈里钻。”

“我很干净啊,我每次玩回来,彼安文大娘都会用刷子刷我的背,还有胳膊。你看,都是红的。刷的好疼。”

“是我让她刷的,要是她一天不给你洗澡,你就浑身掉泥了。”

“诶```我不喜欢洗澡。而且为什么这些天要洗澡啊?”

“因为莱特伯伯的女儿要来啊。”

“啊?”

“恩,她叫黛拉,小你一岁。你要是在她面前臭烘烘得,那多丢人啊,以后小姑娘都不理你了,你就找不到妻子啦。”

“那就生不了宝宝啦?”

“呃```是吧,没有妻子就生不了宝宝了```”

“哈哈没事的阿奇说以后我可以跳他的老婆,这样我就也能有宝宝了。”

“?”

那天晚上,我看见彼安文爷爷指着阿奇训斥。阿奇抱着胳膊蹲在侧门边,侧着脸眼泪哗哗的流,似乎受了什么委屈。我很好奇他犯了什么错,想过去掺和掺和。

不过彼安文大娘把我拽走了,她说阿奇不正经,以后不准我和他说话。,

那天我睡觉的时候,阿奇悄悄的爬到了我的窗户下面,在他丢进第二个石子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我在窗外看见了阿奇。

阿奇眼中闪烁着泪痕,他告诉我,他要离开这里了,要去外面闯荡闯荡。

“我要去找库吉特人打仗,要去帮我哥哥养马,还要找老婆生宝宝。这里的人都讨厌我,我还是走了好了,在这里一辈子种地也不是个事情。”

我当时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幸福和兴奋都涌了上来:阿奇要去冒险了,而且他走之前来看的最后一个人是我

阿奇让我保重,然后让我给他找点东西。他说他没有鞋子,这个情况最严重,怕出了白鸽谷被人打劫。

“要是打不赢别人,没有鞋子我跑不掉;要是打得赢别人,没有鞋子我又撵不上。”

阿奇充满逻辑哲理的话一下子打动了我,他和他哥哥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中变得一样的高大了。

我趁黑摸到了彼安文大娘在城堡里过夜的那个小屋子,然后在地上摸到了彼安文大娘的花扎羊毛鞋和一只大皮靴。

我把这不配套的两只鞋丢出了窗外,阿奇悲壮的点了点头,然后穿上鞋一高一低的走掉了。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做着阿奇大战库吉特人的梦时,被城堡里的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我爬起来自己穿好了衣服,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见了彼安文爷爷,他左脚穿着皮靴,光着右脚;

我还看见了彼安文大娘,她右脚穿着花扎羊毛写,光着左脚。

彼安文爷爷满脸的愤怒,“这个阿奇,这么下作,自己跑了不说,还偷走我和老伴的鞋子。偷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他还一人只偷一只,真是可恶至极”

祖父疑问的看了看彼安文爷爷两人,“你昨天没出去值夜啊,怎么一个孩子偷走了你的鞋你都没发觉。昨晚你们俩干嘛呢?”

这个时候,我开心的冲一边走出来的母亲大叫道,“妈妈妈妈现在彼安文爷爷和彼安文大娘的脸是大红色呀比早上的太阳还红的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那种大红色”

那之后‘大红色’成了白鸽谷里面一个充满的内涵的惹人发笑的词语。这造成了彼安文爷爷非常讨厌仆人们穿红色,他总觉得这些穿红色的家伙是在偷偷笑他。

彼安文爷爷有些不快,山谷里偷偷跑掉了佃农的孩子,事情虽然不大,但是也不小。我看见阿奇的父母哭哭啼啼的找到祖父道歉,祖父倒是很豁达,“年轻人总是向往外面的,他成功了,我比你们还高兴;他要是碰了壁,你们让他只管回来就是。”

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被遗忘了。

因为莱特将军马上就要造访白鸽谷了。

人们说莱特伯伯在东线的时候像战神一样把库吉特人赶回了他们的老家。

“莱特将军会变魔术呢我听说他在德赫瑞姆城做了一次游街祈祷,然后上帝就派下了上万名装备精良的骑士,这些人和莱特将军长得一模一样,他们都是天神的后代。这些人一次冲锋,库吉特人的城堡就碎城了石头渣滓。后来莱特将军把那些人都赶跑的时候,这些天神就被上帝召唤回去了”,一个木匠对我这样说。

我好奇的说,“为什么上帝不让这些士兵多留一会啊,帝国现在不是还在和萨兰都人打仗吗?让天神的士兵们把萨兰都人赶跑了再消失不好吗?”

“是萨兰德人,小少爷”,木匠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只要有了莱特将军,他想变出军队的时候直接就能变出来的,不需要一直留着。你知道,魔法师要变一个精灵出来也是很累的,要召唤一支军队就更累了,莱特将军也不能长时间的维持吧。”

“哦”,我恍然大悟。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期盼着父亲最好的朋友,莱特将军的到来。

等待的日子过去的很快,莱特将军很快如同一轮灿烂的太阳一样照亮了白鸽谷地。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很久之后我已经大抵忘记了。

如果我现在再好好的想一想的话,我马上想到的不是那旗帜鲜亮的骑士,不是那色彩华丽的仆人的礼服,不是那盔甲闪耀的长戟卫队,甚至不是英姿飒爽的莱特将军。

我马上想到了那个小小的姑娘---她美得像晨曦。

那年我六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斯洛因.黛拉。

第三十六章 莱特来访

第三十六章

莱特来访

这一年,库吉特汗王的使臣终于与帝国的将军签订了合约,然后退出了边境。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份平等的合约,因为库吉特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帝国要求库吉特人每年赔偿数万蹄的牛羊以及一千匹以上的战马及耕马,连续赔偿十年以上。对于库吉特来说,这也许算不得什么,这种处罚完全是象征性的,而枯竭已久的边境贸易马上就会恢复,库吉特人将从中大大获利。

就在前年冬天的时候,帝国的骑兵在伦迪亚堡前击溃了可汗卫队。那场战役的主角就是来白鸽谷做客的莱特将军,当然,莱特在军队里面并不是一个负责具体调服的将军,他更像是一个图腾,或者说一面旗帜。

在开战之前,如果士兵们看见莱特将军的铠甲和他的二十名骑士扈从挺着龙旗横奔而过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就会极度高涨。

莱特将军的魅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敌军也难免被他的光辉所慑服。曾经有这种事情,莱特将军带着一队轻骑兵劝降了上千的敌军士兵。

在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边境,有一些斯瓦迪亚裔或者禅达裔的族人,这些人被当地的领主视为下等人。在战争到来的时候,北海两国不方便直接出兵帮助库吉特人,所以他们告诉那些斯瓦迪亚人:只要去前线服役一段时间,就可以获得国民地位以及国王赠与的田产。

虽然维基亚和诺德本来就已经开始大力推行平等对待斯瓦迪亚人的政策了,但是政策是一回事,现实则往往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北海两国,斯瓦迪亚人与北海人的待遇差别一目了然。在这种条件的诱惑下,很快就有成建制的斯瓦迪亚人的长矛兵和弓箭手组成的胁从军南下,加入了库吉特王的阵营。

这些人抵达战场后对斯瓦迪亚-罗多克联盟的士兵士气打击极大,士兵们在进攻那些人的时候往往不忍拼死杀伤。因为亲手杀死一个同胞---即使他在敌人的阵营里面,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没有人真的会在这种战斗里面得到荣誉的。

莱特的身边就有一个号称‘英雄’的人。他在一次袭击库吉特的斯瓦迪亚仆从军的时候,杀死了七名斯瓦迪亚裔的役夫和两名士兵,这种惊人的战绩让他开心不已。在庆功的宴会上,斯瓦迪亚的军士们默默不语,只有这个战斗英雄兴致盎然,夸夸其谈他怎么扭断一个娘娘腔的脖子,又怎么砸碎了一个傻蛋的脑袋。

人们对这个人的忍耐是有闲,那个家伙会在任何场合下突然开始吹嘘自己的勇敢起来。在战时,士兵们不会做什么事情,毕竟这是战争。但是战争结束之后,士兵们知道他们要做点什么事情了。

行动是在库吉特王最终被赶出斯瓦迪亚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那个战斗英雄失踪了,后来人们发现他溺死在厕所里面。这件事情很离奇,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细究,毕竟想杀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他把同胞的血当葡萄酒饮用,他把同胞的骨头当成奏乐的笛子,不杀他,我们无法入睡。”这是士兵们比较一致的口径。

得到了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支援之后,库吉特人改变了战术,开始采用骑兵配合仆从步兵作战的方式了。这是库吉特人的最后一搏,但是这也证明库吉特人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了---一个游牧民族已经窘迫到需要临时学习配合步兵作战了,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但是不论如何,以斯瓦迪亚裔的仆从军为前导的库吉特人在一段时间里面成功了,前线陷入了僵持。斯瓦迪亚士兵本来毫无压力的要塞作战和堡垒反击作战也面临着挑战,毕竟自己的战术对面的人也同样具备。

这个时候,莱特将军做了一件让人们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天莱特卸下了自己的重甲,他在身上绑上了斯瓦迪亚的雄狮战旗,在莱特的身后,是他那些视死如归的骑士扈从。

这些骑士扈从的长矛上绑着长条的三角旗,每一面旗帜背后都有一个用鲜血写成的故事。,

那故事是伦迪亚堡垒不灭的胜利火焰;

那故事是加米奇湾难眠的逃难的夜晚;

那故事是德赫瑞姆高地那个让人热泪盈眶的黎明。

这些故事串成了一条线,这条线把所有的人拴在了一起,那让人们无比清晰的感到:我是斯瓦迪亚人。

那是一个薄雾的早晨,莱特将军轻甲出寨,带着十几名竖着长矛的骑士扈从直奔敌营而去。

他们离去的马蹄声让大地颤抖,士兵们不知道莱特将军为何要单独离开,据说莱特将军是希望前去劝说敌营的同胞投奔回来。

没有人会觉得对面的斯瓦迪亚人会倒戈,虽然那些人是在和祖国作战,可能会有异心,但是更现实的是那些士兵在维基亚和诺德都有家人,如果他们叛变的话,他们的家人会非常的危险。

人们开着莱特前去,只感觉到这是一种浪漫的英雄诗歌。

在古代的传说里面,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但是在现实之中,人们却不能期待奇迹。

但是那天下午,奇迹却发生了。

莱特将军接连说服了两座营寨的士兵,又领着这些士兵鼓舞了剩下的三座营寨的斯瓦迪亚步兵叛变。在晚间的时候,斯瓦迪亚人的营寨在欢呼的海洋里面迎来了一千九百多名异国归来的士兵,几十年了口音已经变化,但是有时只需要一两个音节,就能让战场上的人知道谁是无法改变的兄弟,谁又是无法共存在敌人。

这些新老斯瓦迪亚的士兵被一个纽带联结了起来,那个纽带就是莱特将军。

士兵们拔出了武器和战旗,燃烧着火把,向着天空呼喊着,“莱特万岁吾王万岁斯瓦迪亚万岁”

库吉特人在得知了斯瓦迪亚仆从军的反叛之后立马做出了反应,他们对还没与可能叛变的仆从步兵开始了大清洗,任何有嫌疑投敌的士兵被纷纷处决。斯瓦迪亚东部军游荡在下游的斥候经常发现被剥光的士兵延河流下,尸体曝露,天空飞满了秃鹫。

库吉特人的做法让他们本来就人心浮动的胁从军更加的脆弱,逃兵不断并对友军满腹怀疑---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在一番交涉之后,维基亚人和诺德人低调的敞开了国门,让这些士兵回了国。那些士兵回到维基亚和诺德之后,两位国王还是不同程度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很多士兵得到了他们的土地和国民地位---前提是以后这些斯瓦迪亚人要自称为维基亚人或者诺德人,不得以自己是斯瓦迪亚人为荣。

但是那些投奔了斯瓦迪亚祖国的士兵们的家庭就糟糕了,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对这些人疑虑重重,北海的人们认为这些人只要有机会,就还会想着斯瓦迪亚的,这群人对于北海两国来说绝对不是值得依靠的人。

话说回来,莱特将军的行动很快让他的名字再次响彻的战场。

伦迪亚的火焰让莱特成了斯瓦迪亚冉冉升起的少年将星,而那支异国归军则让莱特成了不折不扣的军神。

很多前线的居民都开始传颂着莱特将军的神勇,人们甚至相信那些士兵是莱特将军用神力召唤出来的,人说莱特是天神的使者。

伦迪亚城下的一战已经奠定了整个战局的基调,在那之后,库吉特人再也没有能力组织新的战役了。双方打打停停,有些边境市集甚至已经偷偷恢复了贸易。虽然双方正式的签署和平协议是在去年,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好几年了。

就在东部军队重整完毕、绿色的田野里开始恢复生产、地平线上不再燃烧着烽火、整个东斯瓦迪亚朝气蓬勃的恢复起来时,莱特将军获得去首都的机会,谁都知道,莱特要晋升了。

早在莱特将军成为北线雄鹰的时候,菲德烈亲王就开始了对莱特的拉拢行动。在莱特将军参加德赫瑞姆游行后不久,大概一年多后吧,一个皇室的女子就为莱特生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这个女子是菲德烈亲王的一个远房族妹,家道已落,但是血统高贵无可指摘。当菲德烈告诉那个女孩的父亲,希望他同意女儿和莱特的婚事的时候,那个落魄的老贵族居然希望皇室去仔细的调查一下莱特家族的背景,“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生一个平民的儿子”,

但是这个皇室女子的眼光却明显优于她父亲,她知道,嫁给莱特将军可能是自己家族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不能错过。由于她的表态,她的父亲陷入了被动,最后在皇室的恩威并施之下,他把女儿裹入了羊毛毯,送进了莱特将军的帐篷。

那个女人生下的男孩死于肺热,而女孩活了下来---她就是黛拉。

莱特迎娶皇室女子的婚礼很简单。毕竟这是在战争时期,又是在前线,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哈劳斯爵士对这门婚事很不满意。因为哈劳斯本来有意把自己的一个侄女嫁给莱特的,但是菲德烈亲王已经做出了安排,哈劳斯就只得迁就了。

所以莱特成婚的时候,面对部将们希望给莱特将军庆祝的请求,哈劳斯只是许以国家大义,“先生们,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我等应该完事以国家为重,心意到了就好,战士的宴会只在战场上”

莱特作为一个奇特的存在,在东军重建的过程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只要莱特出面,那么粮食、武器、人员的调度就会变得非常轻松。而莱特招募来的那支士兵更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那些士兵没有背景,没有派系,只忠于斯瓦迪亚或者说只忠于莱特。这让莱特始终能留在东军的权力核心里面。

战争结束了,莱特在东线又呆了两年,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去首都的机会。

这是一个好兆头,莱特将军必定会得到首都人士的大家拉拢的,在经过首都的路上,莱特特意选择了走一条绕开了苏诺城的路线,这让莱特将军可以路过白鸽谷。

在莱特将军慢慢的日程上,他将在白鸽谷呆上一周。

我对于莱特将军的印象远不及对黛拉的印象深,纵使如此,我还是很惊异于莱特将军那连绵不绝的卫队和奢华的马车。

这支小小的队伍一下子塞满了白鸽城堡空余的房间,有些士兵不得不到木工房和仓库那边临时安歇。据说自从祖父婚礼之后,白鸽谷就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祖父拿出了最饱满的麦粒、最鲜嫩的肉品、最甜美的果物和最香醇的美酒去招待着父亲最好的朋友。

那时我惊呆了,我从来没有想象到一百多形态各异的人欢声笑语的欢歌、醉酒后杯盘狼藉是什么样子。似乎每个人都是从神话故事的插图上走下来的,有荷戟肃立的士兵、有快乐娇媚的女仆,当然,还有一个小姑娘。

我当时呆头呆脑的给黛拉递过去了一颗石榴,黛拉的妈妈从背后搂住她,亲吻着她嫩嫩的脸,催促她接下礼物。

我一定显得很傻,因为黛拉的妈妈和几个侍女露出意味深长但是亲切的笑容,黛拉安静的看着我,她的眼睛和莱特将军一样,蓝的如同冬天里的湖水,然后她伸出了手来,我看见她胖胖软软的手指根部胖出了一个个可爱的小坑,她小心翼翼捧走了那颗石榴,“谢谢你。”

我开心的大喊大叫着走了,一转身撞到了莱特伯伯的肚子上。

我不由得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在阴翳里如同一位英武的天使骑士。

他穿着亮的晃眼的铠甲---这是出席正式场合时他的正装。他的腰间挂着一柄轻巧的萨兰德铁剑,脚下是一双做工精美的靴子,一看就是斯瓦迪亚人的手艺。

我愣愣的看着他,背后黛拉的妈妈笑着说,“小家伙给黛拉送了一颗石榴,用他自己的衣服擦得发亮”

那一刻,我有种被人脱光了衣服丢在人群里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了。

莱特伯伯笑了笑,把我从腋窝夹住,然后轻巧的托了起来。

他的胳膊如此有力,我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感觉不到丝毫的颤抖,我低头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看着他和黛拉一样蓝如天空的眼睛。

莱特伯伯笑着用胡子蹭了蹭我的脸说:

“嘿,白鸽谷的未来主人,山那边的领主小子,你可是我家小黛拉的第一个猎物呐。”

第三十七章 邀请

第三十七章

邀请

“去帕拉汶吧”。

莱特这样邀请父亲。

“整个世界摆在我们面前”,莱特意气风发的说着,“斯瓦迪亚必将重新回到世界的中心,过去几十年的失败阴霾将会被帝国的士兵一扫而空,这是年轻人的世界,老头子们就要退出舞台了。现在斯瓦迪亚就是大陆的中心,而帕拉汶则是斯瓦迪亚的中心。阿卡迪奥,跟我去帕拉汶吧”

在会客厅里面,我坐在黛拉的对面,背后是父亲和莱特将军,他们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们,自己却在谈着几千里以外的事情。

他们的谈话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还显得过于深奥晦涩,不过现在想起来话,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还真是充满了梦想啊。

“去帕拉汶吗?”,父亲沉吟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

我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的确,那时的父亲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无所牵挂的单身汉了,他已经肩负起了一个家庭---这个家庭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妻子和一个需要教育的小孩。

莱特注视到了父亲的目光。

“阿卡迪奥”,莱特的语气里面充满了耐心,“看看我的女儿吧。你记得多年前,我们还在苏诺的时候,你曾经有过一个库吉特小女仆。”

“是的”,父亲看着黛拉,但是明显目光看得更远。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女孩儿对你的影响这么大”,莱特叹了口气,“直到我有了黛拉。你知道吗,黛拉从嘴里吐出第一个小气泡;她用小手第一次捏住我的鼻尖;她看着我呵呵直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知道了你当时的感受。”

说到这里,莱特继续着,他的声音充满的温暖的回忆,“那时你知道吗?如果有人要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来换我的黛拉,我的答案都一样,不换。黛拉就是我的一切。她的妈妈有一次还有些抱怨,说我只喜欢黛拉,把她冷落了呢。”

“哈哈”,父亲笑道,“艾德琳倒老是觉得我陪她的时间多了,跟提米在一起的时间反而不足。”

莱特不动声色擦拭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那胡子经过精心的修剪,漂亮的勾勒出了他的脸颊,让他显得英气逼人。

“恩”,莱特附和道,“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面对这样的孩子,我们男人应该做什么。”

“保护他们”,莱特不等父亲说话,就说出了这句话。

“对孩子和女人的爱必须转化成为男人成功的动力才行”,莱特看了看父亲,眼睛里面甚至有了一丝批评,但是这眼神一晃而过,“你知道吗?你在南线做的事情我一直都有所耳闻,我听说你解救了很多的俘虏,还因为帮助一艘已经注定沉没的战舰而被萨兰德人抓住。我知道你是一个愿意为了保护别人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在本质上,你和我是一样的。”

莱特继续说,“但是我觉得有些时候,你滥用了你的仁慈。哈哈,也只有对你,我才敢这么直白的指出你的问题,你知道,在军部的那些日子,我的天,太可怕了,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人记仇,但是对你,我不需要别别扭扭的隐藏什么。阿卡迪奥,你在滥用你的仁慈。”

“想要保护别人的情感没有变成你的铠甲,没有变成你成功的动力:那些东西成了伤害你的匕首,成了你事业上的泥沼。看看吧,我很感谢老伯的招待,但是你真的愿意在这个地方留一辈子吗?等老伯不愿意继续工作的时候,你就接替他的位置,每个月为了小麦的收成、为了农奴的伙食、为了领地的虫害而绞尽脑汁,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莱特将军说前面的话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到他说这里,我意识到他在批评我的家族时,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愤怒。

“跟我去帕拉汶吧”。莱特再次邀请道。

这次谈话里面,莱特完全主导了发言,父亲只是听着莱特的话。我看得出,父亲并不好受,在很多环节上面他似乎不同意莱特的观念。,

说实话,莱特的话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他似乎在说父亲正在‘逆流而上’,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一点都不明白。

那天晚上,我呆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彼安文大娘帮我盖好了被子,然后把鼻子探过来,“吐口气让我闻闻,小东西。”

我哈了一口气,彼安文大娘的脸上假装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又没有把嘴漱干净吧我问到一股子薄荷糖的气味啦”

我哈哈直笑,“我故意想要熏你的黛拉说啦,她有一次用薄荷糖的气味把一个从来没有闻过这种东西的修女吓了一跳”

“恩,你们两个小东西都不是什么好孩子早晚要被狼叼走的哟诶呀少爷,老看见你和黛拉小姐在一起,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恩,我已经求过三次婚了。”

“什```什么?”

“求婚啊。我用青草编了一个戒指,然后从你的花园里抓了一大束蔷薇,就像一个骑士那样跪在她的面前求婚啦,不过都失败了。”

彼安文大娘抿着嘴把窗帘拉好,然后把我的皮拖鞋码放整齐,再从衣柜里面取出明天我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前的一只小凳子上,“怪不得我早上看见花园被弄得乱七八糟呢,原来是你干的。这是谁教你的?还学得有板有眼的```不可能是阿奇,那个小混蛋不能知道这么多东西。恩```,话说回来,少爷怎么会失败了呢,咱的提米少爷长得这么英俊不是吗?”

“第一次她说我还小,第二次她说她还小,第三次她说莱特伯伯不让。”

“当然啦,莱特将军年轻有为,家教估计也很严格的,不会让你们胡来的,你就死心吧”彼安文大娘说完对我笑了笑,准备端着蜡烛架走出去了。

“莱特伯伯不同意不是因为家教严,黛拉说是因为莱特伯伯不喜欢你们。”

彼安文大娘愣住了,“不喜欢我们?”

“恩。黛拉说她爸爸看见白鸽谷里面的下人在领主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完全当自己是主人了一样。莱特伯伯还说他受不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个下人在一旁陪坐着进餐,莱特伯伯说这在帕拉汶甚至是哥斯莫镇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啊```,这个```,我们让老爷难堪了吗?”

“没有”我在床上跪了起来,“我才不要听莱特伯伯的话呢我爸爸说过,一个领主如果不能知道他的仆人和领民在想什么,并且试着去响应他们,帮助他们,满足他们,那这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好领主。爸爸还说在过去,领主们和领民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在一起生活,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彼此信任和帮助,所有人才能获益。”

彼安文大娘默默的听着,“提米少爷,这些我不懂。睡吧。”

我看出彼安文大娘脸上露出些感激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她听说了莱特将军的批评后的惊讶。不过她更多的露出了一些难堪和失落。

我觉得我做了什么坏事情,父亲教育过我,不要在背后说人长短,传人口舌。

“对不起”,我想跟彼安文大娘解释一下。

但是彼安文大娘脸上露出了平时的那种快活的表情,“没事儿啦,睡吧孩子。”

说着,彼安文大娘和烛火一起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我第一次发现要在大人之间选一个去相信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在无法入睡之余,我悄悄的遛下了床,悄悄的打开的房门。经过走廊,我看见彼安文爷爷的屋子露出暖暖的光线,我经过的时候悄悄的看了一眼,看见彼安文爷爷正在用小刀削着鹅毛笔管,一边的小桌上已经堆了一小推了,而彼安文爷爷的旁边,彼安文大娘则在绣着什么东西,我看见了,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似乎是父亲的一种旧衬衣。

他们俩得表情似乎有些悲伤,彼安文大娘看着那件衬衣的时候甚至还抹了眼泪,我当然的就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让彼安文大娘伤心了。

我不敢去惊动他们俩,只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我径直的走过了窗边,从一扇木门边走进一个侧厅,然后再从一个充作书房的暖房穿过去,在暖房的尽头,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卧房了。,

我轻轻的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我小声的说,害怕惊动彼安文爷爷他们。

“提米?”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进来吧。”

我进去后发现父亲没有睡,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母亲靠在床上朝着我进来的方向笑着。

房间里面点了一盏维基亚的小烛灯,显得光线朦胧。

“怎么了”,父亲好奇的问道,“又害怕一个人睡觉了?提米可不是胆小鬼啊,你和奶奶的父亲同名哦,应该有他的勇气呀”

“提米没有害怕”,我急于撇清自己,“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莱特将军的话,我把他的话告诉彼安文大娘后,大娘很伤心的样子。”

“恩?怎么了?”父亲不解,于是我对他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父亲越听到后来越摇头,“提米,没事的。我认识你莱特伯伯已经很久了,从小又是被彼安文大娘带大的,他们怎么想的我很清楚,明天我去跟他们说说。你就不要操心啦。”

父亲的话没有让我满意,但是他似乎无意再说,没有问到我想要的结果,我就赖着不走了。

母亲很高兴,她招了招手,我就开开心心的跳上的床,睡到了她的旁边,把头埋进她的胳膊下。

“帮他把被子盖上,别让他把背露在外面”,父亲对母亲说。

“你还说孩子乱操心呢”,母亲把被子拉了上来,“你自己还不是在想这想哪呐。”

“这不一样”,父亲温和的说,“如果莱特说的是真的话,我就真的需要去首都了。最让我吃惊的是前几天萨贝尔老师给我来信,信里面萨贝尔老师居然和莱特说的如出一辙。”

“什么事啊?”我好奇的抬头看。

“小孩子别乱问”,父亲挥了挥手让我不要打断他的话,但是父亲并没有让我回房去,似乎他觉得一个小孩子听到了这些也不太要紧,我不禁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维基亚人吗?”母亲突然说了一句。

“维基亚人?”,我在心里盘算着,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吗?我知道维基亚人,家里的铁匠师傅就是维基亚人,哦,不对,那是个诺德人。不要紧啦,反正都是北方人,他们是被祖父救回来的,和彼安文大娘被一起救回来的。忘了说一句,彼安文大娘也是诺德人的。

“恩”,父亲显得有些疲倦,“哈劳斯爵士到现在都记得维基亚人十几年前是怎么背信弃义对他不管不顾的,哈劳斯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话,维基亚人现在还在大山东面的森林里光着屁股剥熊皮呢。而诺德人,哈劳斯就更没有好感了,当年就是诺德人把他从北海一路撵了回来,如果不是在后来在杰尔博格附近狠狠的教训了诺德人一把,哈劳斯估计都没有脸活下去了。”

“现在哈劳斯准备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了,”父亲叹了口气,“萨贝尔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是很相信,但是那个时候我姑父却也偷偷的告诉我了,他说苏诺未来的三分之一的税收以后将直接运往德赫瑞姆城而不是帕拉汶,他猜想帝国要在德赫瑞姆附近有大动作了。这次莱特来了,好像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帝国准备北上。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你准备怎么办呢。”母亲轻轻的挠着我的背,他们说的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慢慢的开始睡去。

我听见父亲说,“如果真的有战争的话,我就必须加入进去,这是我的责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遭殃了。对了,我还得去一趟依林达哈,迪米特里的左眼已经看不见了,他的哥哥又对他不管不顾,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的右眼很快也会看不见的```”,父亲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猛然惊醒自己不敢谈关于眼睛的事情。

但是母亲没有介意,“迪米特里啊,他的父亲是去年冬天去世的吧。”

“恩,他的大哥继承了领地,但是却只花了不到三百个第纳尔来操办丧礼,简直比萨兰德商人还要吝啬”

“你要带他来白鸽谷吗?”

“恩,他在依林达哈根本没有人照顾,我希望你不要反对。”

“你决定了我就支持,没什么反对不反对的。但是他来了之后,要是知道你要去战场,他一定会跟过去的。”

“不会,他已经负了伤,帝国不会让他再出征的。”

“问题不是帝国让不让,而是他自己想不想。通过你说的话,迪米特里是一定会去的。而且你要清楚,一旦你决定了要去首都,要参加未来的那场战争,那么跟你走的还有很多人。家里的精壮的仆人,那个诺德铁匠师傅,乌克斯豪尔来的皮匠师和维基亚木匠等等,你带他们离开白鸽谷容易,你想过没有你要怎么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没?”

那时我已经渐渐的有些意识模糊了。

“你想过没有,我和提米要怎么办。”

ps:感谢各位的月票和打赏,本章为上周五章节,今晚继续更新。

第三十八章 手链

第三十八章

手链

黛拉最开心的事情是去看烟火。

一开始的时候,黛拉很害怕尤,因为尤长得很像是库吉特人。莱特伯伯从小就告诉黛拉,库吉特人是敌人,库吉特人是恶魔。

但是我告诉黛拉,尤不是恶魔,也不是敌人,尤只是我家的一个药剂师。

“有人说我出生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镇子上的医生要给我放血,还要找人用油抹遍我全身,他们说是我触怒了上帝,所以要受到惩罚。当时和我一起得病还有一个小孩,但是他比我的病要轻。但是尤说什么也不让镇子上的医生给我放血”,我把食指伸到黛拉面前,“喏,医生就想把我的这个指头割开,让血一直流啊流,然后我身体里的毒素就越来越少,我也就好了。”

黛拉的眼睛瞪得如同闪亮的琥珀,“那不疼啊?”

“人们说疼了才有效---当然,除了尤。尤说他们是神棍”,我告诉黛拉,“后来尤用一根棍子撵走了那个医生,那个医生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来白鸽谷了,从那之后尤就成了我家的药剂师。不过从那一天起我们家的人再没有得过病了。而那一次,尤亲自料理我的食物,给我喝一种又黑又苦的汤汁,我出生几个月后就好了。彼安文大娘现在都不相信尤的汤,大娘说那些东西闻起来像是巫师门殉葬前用的东西。”

“哦,”黛拉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孩子呢?就是那个和你一起生病的?”

“那个孩子是镇子上的医生治的”,我摇了摇头,“总也不见起效,那家的人听说我病情在好转,于是跑来找尤去试一试。尤去的时候那个孩子的血都要被放光了,嘴唇都泛白了。尤也没有办法,就给了那个家的家长一瓶宁神药剂,说可以让孩子走的轻松些。之后小孩子就死掉了,黛拉啊,以后如果有人给你治病,千万不要让他们给你放血,这么做的人都是不会医术的骗子,尤这么说的。”

“他死了啊?”黛拉惊愕的叫道。

“是她”,我点点头,“恩,后来就死了,听说是挺可爱的一个小丫头,额头像奶油一样,不过没有你的漂亮啦,你的额头像新月。”

“喔”,黛拉眼睛向上看了看自己的额头,然后用手摸了摸,“我倒觉得像奶油要好一些。”

“这样啊,那你的额头就像奶油好啦”我郑重其事的说,“以后我只对你说你额头像奶油,对别人都说像新月。”

“谢谢你”黛拉笑了笑,但是又马上显得有些难过,“诶,那个小姑娘好可怜啊”

“恩,不过尤说这都是命运注定的事情,也许小姑娘现在已经‘转世’了,我不知道尤说的‘转世’是什么意思,但是可能去天堂了活的很好吧说起尤,你想不想看稀奇啊?”

黛拉嘟着嘴看着自己的指头,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挤到了中间,显出了一种严肃的可爱,听到我的话,她抬头看着我,“什么稀奇呀?”

“焰火啊,就是你来的时候看的那种焰火。就是那种漫天飞舞的彩虹,哈哈,那天你家的车夫全部躲到马车下面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都脸色苍白,好丢人啊。”

“爸爸说那是魔法,让我不要去靠近。”

“不是魔法,尤说只是一种燃烧药剂加上一些金属粉末罢了。”

“虽然不明白,但是听起来好厉害啊”

“走吧,我们去看看。”

那是我最成功的一次,也是我最自豪的一次和女孩子打交道。

小时候我似乎对于和女孩打交道很有天赋,但是这天赋似乎在时间的磨砺下消失无踪了。多年后我见到女孩子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只是对特定的人说出充满爱意的话,但是爱情之路却相当坎坷。

人们说我小时候可以随意的亲吻一个刚认识几分钟的小姑娘的时候,我一直感到很纳闷小时候的勇气。因为在长大之后别说是亲吻了,就是站在女孩的面前,如果女孩显得稍微有些冷漠或者不屑一顾,我就不知所措了,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天我拉着黛拉的手,一路走过了白鸽谷里旺盛生长的麦田,田野的花开在我们周围,黛拉的米色亚麻裙拂过青草丛杂的草地,像是白云舔舐着远处的山峦。那时有一股南风吹了过来,黛拉压了压头上的那顶麦黄色的草帽,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我拉着她,就好像拉着满世界的宝藏一样。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尤的家,或者说是有的窝棚,他在里面储存了很多东西。

尤单独的住在白鸽谷一件废弃的屋子里面,过去据说彼安文大娘的一个儿子在里面住过。尤很喜欢里面的布置,所以也没有做什么改变。他在这周围种上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花草,种子都是他一路从别的国家搜集来的。

尤有一次告诉我,救我小命的一种药草就是那种开白花的植物的根,而那种让我额头上的伤疤快速愈合的药膏则是用另一种植物的熬成。我仔细的记忆了很久,但是还是记不住各种植物之间的区别。直到现在,除了几种很普通的树以外,我对于树木的了解还是很缺乏,这主要是因为尤一直在身边,有什么事情问他就好了。

我拉着黛拉的手敲了敲尤的门,过了一会,铁匠的女儿红着脸跑了出去。

我们俩目送着女个女孩捂着脸一路跑上山坡,我给黛拉介绍:“这是我家铁匠的小女儿。她爸爸就是昨天吃饭的时候老是呵呵傻笑的那个男人。”

黛拉点了点头,“哦,我记得,那个人还用餐巾擦额头,真是粗鲁死了。”

我正准备为铁匠师傅分辨几句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清了清嗓子。

这时尤在里面高声的说道,“进来吧”。

“咦?尤伯伯,你又在给女孩子讲身体养护知识了啊?”我一边进去一边问候道。

“胡说,我```咦?这不是那个将军的小女儿吗?你带她来干什么?”

尤正襟危坐在一个高高的椅子上,在看到黛拉之后,他露出了很好奇的表情。

“尤伯伯,黛拉想看看你的魔法烟火,你给她看看吧。”

“现在还没有啊,材料得现配呢。而且大白天的放什么烟火啊,放了又看不见。这些东西很贵哟,还很危险,不要看了吧。”

黛拉四下的看着这间奇奇怪怪的屋子:各种沙盘、药材、粉末、煮沸的锅子、甚至还挂了几串大蒜头,墙上有慢慢两墙的书和一墙放在篮子里的草药。

听到尤的话,黛拉责备的看了看我,我期待的看了看尤。

“尤,让我俩看看吧黛拉再过几天就要走了”

“恩,这个么```”,尤仔细的想着什么事情,“真的很为难啊。”

“好啦,尤伯伯。铁匠问我他女儿最近在哪里溜达的时候,我就说她在城堡和彼安文大娘学女红啦”

尤皱了皱眉头,“你这话说的好像什么似的,恩,不过这样说也不错,难得你脑袋转的挺快。”

“那你就给黛拉看看烟火啊”

“白天看不了,等晚上吧。我现在把药粉配出来好了。”尤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拿出了一架小天平,借着从一个角落里面找着什么东西。“你们先走吧,这里有些危险,你这小家伙笨手笨脚的,小心烧着自己哟,还记得你上次烧掉了阿奇那个蠢货一半的头发么,那让他看起来像个‘胡虏鬼’一样。”

“什么是‘胡虏鬼’啊”,黛拉小声的问我。

我说,“那是尤家乡的敌人,和库吉特人一样,骑在马上跑来跑去,把头发剃掉一半的人。”

“哦,这样子”,黛拉点了点头,然后怯生生的对尤说,“尤```伯伯,我想看看你的那些东西,能让我看看吗,我不乱动,提米也不乱动的。”

尤冷哼了一声,“你我不知道,提米这个小傻蛋老是偷偷喝我的墨水。有一次还把我从萨兰德人那里买的水银泼了一地,小姑娘见过水银吗?就是那种珍珠一样的美妙东西,那东西厉害着呢,一点点就能毒死一头牛,那天我一回来就看见提米在地上用手指按着那些洒在地上的水银珠,嘴里还兴奋的叫喊着,我可是给吓坏了。我才不相信提米,是不是啊,臭小子?”,

我对尤揭我底的事情有些愤怒,“喂,那是你说之前好不好,那之后我就不玩水银啦。”

“是啊,你不玩水银,你玩我的硫磺,结果把半间屋子点燃了。那个彼安文大娘到现在都说那天地狱之门打开了,嘿,不过你们的故事里面地狱里的确是硫磺遍地。啧啧,要是被我家乡的那些商人听说你们的地狱都是硫磺的话,估计几年的时间就把你们的地狱开发成矿场啦”

“呃```那你到底留不留我们看你做烟火啊”,我听了半天之后回到了主题上。

“坐在椅子后面,要是超过一步,你们俩就回城堡里面亲热去吧。唔,真倒霉,多么美好的下午就被两个小东西给破坏掉了。”尤开始用手指捻起一点点淡黄色的粉末,然后细密的洒在天平上。

我和黛拉觉得挺无聊的,就四下的看。

接着我看见了一堆小木棍子,我知道尤正在做一种新奇的点火药剂,蘸一点在木棍上,轻轻的一划就能着火。

我巧巧的拿了过来,“黛拉”我小声的对一边安安静静的坐着的黛拉说,“你看,这种东西很好玩的,可以当成小焰火,只要你轻轻刮擦一下木头、石头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这小木棍就会自己燃烧起来,可有意思了”

“真的啊”黛拉笑眯眯的捏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刮一下墙就知道了啊。”

“怎么刮啊?”

“用那头,就是又黑色颗粒的那头,对,就是那里,擦墙就好啦,哎呀”

我看见黛拉一下子刮出了一大团火焰,这火焰把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点着了,火苗不大,但是我把它按熄的时候,黛拉的那缕头发已经焦枯了一半了。

黛拉无辜看了看手中熄灭的木棍,又看了看我,再瞥了瞥自己还散发着焦臭的头发,然后她的嘴巴一点点的抿开,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尤回头看见我们,一下子他就从我们俩得动作和黛拉的哭声里面明白发生了什么。尤的愤怒几乎不可遏制的涌出了他的胸膛,“提米叫你不要乱动东西的呢”

接着他走过来,嘴里嘀咕着‘不哭啊不哭’,然后假装敲了一下我的脑壳。

十几分钟后,我和尤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抽抽噎噎的黛拉。

“我的头发,呜呜,难看死了”。

“不要告诉莱特伯伯和伯母啊,黛拉,不然他们就不会让我领你出来玩了”

“我才不想和你出来了,我的头发就是被你烧掉的,好难看丑死了”

“黛拉,是你自己烧的呀```”

“是这样没错,但是```不行,还是要怪你,还有这混蛋木棒,讨厌死了```”

“别哭了。今天晚上给你放烟火,用五彩的”

“```哼```”。

“我把我小姨给我寄来的弩箭给你一枝,那个后面刻得有漂亮的葵花哟,女孩子拿在手里面可以免除危险的。”

“不要```女孩子才不会玩这些东西呢```”。

“呃,那你要什么```”

“我上次看见你的贝壳手链了```我才没有说想要呢```”

“我就有四条啊”,我有些为难,那些是我拜托彼安文爷爷从城里带回来的罗多克小花贝壳,我自己一点点的凿孔后穿起来的,“给你```一条?”

“我的头发啊```”,黛拉继续哭泣着。

“两条```!”我下了决心。

黛拉撇了撇嘴,“妈妈说男孩太小气了以后没有出息的```”

尤悲伤的看着我,一副‘我理解你’的样子。

“三条不能再多了”我有些生气了。

黛拉突然就笑了起来,就好像晨风吹散了田野的雾气一样。她噗的一声把眼窝里蓄满的眼泪都笑掉了,从她的脸蛋上骨碌一下的留下来,“那条丑丑的灰色的手链你就自己留着吧,剩下的给我哟,你等会悄悄的给我吧,不然妈妈又要笑我了,烦死她了”。

“好”,我想了半天之后挤出了这个字。虽然很心疼,但是能够让黛拉不哭,这其实也值得。

那天晚上,黛拉坐在我旁边,头发齐整的剪出了一个小豁口,这让黛拉的头发像是小孩子掉了一颗牙齿模样,可爱极了。

尤在远处放着焰火,黛拉看着天空出神。我盯着黛拉,她的脸圆乎乎的,有一个漂亮的弧度。,

轰鸣的响声现在似乎都在我耳边炸响,那晚的夜空明亮璀璨,但是我觉得最璀璨的还是那个看着天空,手上戴着三条手链的傻乎乎的黛拉。当时我多么希望那一刻就这样永远下去,在白鸽谷的城堡前,我们看着焰火,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面,就一直这样下去。

三天后,莱特一行人就离开了这里。

我一直追着车队走到了谷中,黛拉频频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我招手,很多莱特家的骑士和奴仆都在回头冲我喝彩。不过他们一行人终究是走了。

黛拉离开后,整个山谷好像空了一样,我以前觉得这是世界的中心,是世界上最值得留恋的地方,但是从那天起,我觉得白鸽谷是一个充满了悲伤的地方。我想走出去,想去找黛拉。

山谷空旷极了,就好像我第一次在树立里面迷路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样,就好像这个世界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城堡里面,看见父亲正在把一套铁甲拿出来,他在上面擦拭着。

苏米祖母拿出了一顶头盔,上面缀着白色的缨络,祖母和祖父看这个头盔的表情很复杂,父亲到没有什么顾忌,他把头盔拿了过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很合适啊。我去帕拉汶的时候就带这一套去吧,不用担心我的。”

那时我知道父亲答应了莱特的邀请,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去帕拉汶就能去莱特将军的家里,就能找到我的黛拉了。

我想起了骑士故事里面,骑士们想念自己的女士或者在大战恶龙之前都会把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于是我也照做了。

我看着远处的天空,露出了悲壮的神色,我幻想着去找寻黛拉的路途艰辛而又漫长。

“你在干什么,提米?”正在试着一件链甲大小的父亲好奇的问着我,彼安文爷爷帮父亲从后面把链甲系上,那件还是嫌大,彼安文爷爷说可以改小一点,但是要十天时间。

“我正在‘按着心脏,怀念我的爱人’”,我念着故事里骑士念叨的诗句。

“提米?”

“恩?”

“心脏在左边啦。”

第三十九章 集结

第三十九章

集结

父亲准备离开白鸽谷了。

帝国将有新的战事,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每天都有国王使者前往各个领主的领地,要求各个家族们贡献力量去面对即将开始的战役。我家接到了命令,要求派出十名役夫去南苏诺大道上看守几处粮仓三个月,然后再上缴七百个第纳尔金币以及一百袋小麦。

现在是一个人心思定的时候,因而对于这次集结,领主们大都显得有些疑惑。近年来,随着东部战局的稳定,摊派下来的税金或者劳役越来越轻,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这是战争时期了。除了在一些主要城镇里,你可以看见流亡过来的东部领主以及国王的官员们,不然的话你会以为战争早已结束了。

哈劳斯爵士在几年之前以帝国摄政的名义解散了很多领主部队,因为那个时候战事趋于稳定,后方的恢复生产已经开始,哈劳斯并没有违背领主们的意愿。那次解散让哈劳斯的声望到达了顶点,归心似箭的领主们对哈劳斯的慷慨表示出了极大的感谢---特别是在哈劳斯默许那些领主在回归的途中可以带走他们看中并且拿的走的任何东西的时候。

库吉特人的军队已经完全退出了边境,在战争时期建立起来的几座转运粮食的要塞也被斯瓦迪亚的士兵们付之一炬。

库吉特人完全显露出了草原民族的灵活,在承认失败之后,库吉特王把开战的罪过推给了他的几个老臣。这些臣子的部落被平分给了其他的部落---这为库吉特王赢得了一个良好的国内舆论,所有分到了人民和牲口的部落都大力支持库吉特王处决国贼的正义之举。在雷厉风行的除掉了几个积极主战又喜欢指手画脚的老头子之后,库吉特王派出了他的使臣希望与斯瓦迪亚人取得和平。

哈劳斯优待了那些使臣,然后带着他们游街了一番,这种华丽的举动让人们情不自禁的大声欢呼“胜利归哈劳斯”,但是那些欢呼的人却忽略了一边脸色阴沉的菲德烈亲王。近来老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谁都知道国内即将换一个皇帝了,但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哈劳斯,却对这个帝国未来君主冷落的过分。尤其是库吉特人的使臣,在进入军营后对哈劳斯行了草原人的服罪礼仪,而对于菲德烈亲王,这些库吉特人交头接耳的一番,然后勉强给了他与哈劳斯同样的待遇。

这种差别还体会在其他的方方面面上面,这些细微的差别让越来越敏感的菲特烈无法接受。再过几年甚至几个月,菲德烈就是帝国的新皇帝了,但是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菲特烈与哈劳斯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在几年前,萨兰德的二王子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让人眼花缭乱的战役过后,萨兰德的大王子和他的支持者们被迫逃到了雷恩迪堡。那之后萨兰德的大王子彻底成了流亡之军,除了手下的数百忠心耿耿的马穆鲁克部队和一大批杂牌军之外,大王子已经失去了他作为王子的一切。而且那支不足千人的部队还在持续的减少中。

人们清楚的记得几年之前,大王子从容的调度数万大军在各个战区碾压二王子时的那种不可一世,那时人们猜想的是战役会在一年之内结束还是在两年之年结束。人们普遍相信拥有正统优势的大王子到后来一定会把二王子绞死在首都的某棵树上。

但是现在,大王子正坐在雷恩迪堡的领主大厅里面唉声叹气。据说他终日饮酒,对于城外的斯瓦迪亚人,大王子再也没有了那种君临天下的气概,他颁布赦令,对王国内,也就是雷恩迪境内的军民一视同仁,只要有愿意帮助他从事恢复王业行动的人,不管是萨兰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不论信仰上帝还是真主,不论高贵与低贱---都将是他的客人。

周围的斯瓦迪亚农夫们默默的聆听着大王子的使者声嘶力竭的宣传,但是却不为所动。他们知道,这个苏丹不会长久了。,

在过去,马穆鲁克们如果与斯瓦迪亚仆从一起作战,他们会视这为极大的侮辱。

渐渐地,军队中萨兰德人的比例越来越少了,现在参加夜巡的精锐部队中都不得不混杂一些斯瓦迪亚人了。

萨兰德大王子早早的宣布了与斯瓦迪亚人结束战争,所有被俘的斯瓦迪亚人可以自由回归故国,被迫流离外敌的斯瓦迪亚人也可以回到雷恩迪堡垒来认领产业。除此之外,大王子还告知斯瓦迪亚人他‘允许’两国自由贸易、互派留学生和使者、并且愿意共同勘定边界。

菲德烈亲王冷冷的把使者打发了回来:“呆在那里,不要乱动。”

这种侮辱让大王子暴跳如雷但却毫无办法,因为除了雷恩迪堡,他无处可去。

向东走,那里到处是二王子手下的爪牙,那些人可不会在乎大王子是不是他们的正统苏丹,他们只在乎那几万枚金币的奖励;

向北走则是还在零星战斗的战场,过去蹚浑水,手里面的这点士兵连发动场像样的偷袭战役都不够;

先西走则是斯瓦迪亚严阵以待的堡垒防线和堡垒里装备精良的铁甲士兵;

向南走也好不了哪里去,罗多克人对萨兰德人速来没有好感。收复了加米奇盆地的罗多克人对于萨兰德人的蔑视达到了极点,对于这个流亡之君会有什么动作谁都无法保证。

哪里都不能去,大王子只能垂头丧气的留在雷恩迪堡垒,像菲德烈亲王说的那样,“不要乱动”。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王子的控制区域从雷恩迪边境缩回了村庄,又从城堡的下属村庄缩回了城堡,现在大王子的统治地区已经缩回了城门之内了。

城外的农夫和市民们对于城墙上孱弱的大王子毫不在意,这些人的领袖自己跑到德赫瑞姆城去取得了与斯瓦迪亚的联系。不久,流亡的领主和农夫们开始返回这里。这里甚至恢复了与斯瓦迪亚内陆的通邮,并且在行政上接受德赫瑞姆的差遣。城墙上常常张贴两张政府公文,斯瓦迪亚的那份被人们认真的阅读着,萨兰德的那份被人毫不犹豫的忽略了。

萨兰德大王子很快就发现即使是食物都来之不易了:斯瓦迪亚人要大王子掏钱来买,虽然价格还蛮公道的,只比卖给斯瓦迪亚人自己贵三倍。

大王子发怒了,他带着士兵走出了城门,在雷恩迪堡垒周围巡视了一下他的王国。但是一个村庄长老拉住了大王子坐骑的缰绳,“陛下,如果您继续这样张扬的话,恐怕很快菲特烈亲王就会给您送一瓶毒酒来让您开胃了。”

这个老头说的一点都没错,大王子身边的智者和阿訇们也都默默不语,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刻。

大王子对然在政务上面一窍不通,但是这不妨碍他是一个忠厚的苏丹。每次有将军阵亡,这位苏丹就会在葬礼上默默的坐在一边,像兄弟一样回忆着这个人的生平。大王子对金币和女人没有特别的爱好,除了爱喝酒常常招致阿訇的批评之外,他做的其实挺不错。

如果他只是一个领主的话,那么他会是一个人缘很好的家伙,但是可惜的是,他是苏丹的儿子,而且他本来是要做苏丹和苏丹的父亲的。

人们戏称雷恩迪堡为西萨兰德,现在西萨兰德整个被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的势力包裹了进去。

有一天,一队罗多克的轻骑兵驻扎在了城外,这些人满是好奇的绕城了一周,然后当他们突然发现城上飘扬着红艳的新月旗帜的时候,这些罗多克人大吃一惊,并且立马组成了掩护队形迅速的撤离。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在罗多克骑兵充满戒心的退到城堡外的一座小山包上打量着这座古里古怪的城堡的时候,西萨兰德的苏丹闻讯派出了使者邀请远方的客人入城小聚。

那支罗多克骑兵的将领回忆:“```入城后```那个男人坐在卧榻上,当我知道他的身份后,就对他行了礼。周围有四个女人服饰着他,她们穿着东方人放荡的薄纱,头上戴着孔雀的羽毛。当我的部下也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几年前的萨兰德储君的时候,所有的小伙子都忍不住从门口向他张望,想来看看他的样子。我一直以为斯瓦迪亚人已经把他幽静到帕拉汶去了,斯瓦迪亚人的驻防长官告诉我这一块很安全,我还以为是指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苏丹亲切的问候了我的身体和前途,当他得知我的父亲害怕雨天的时候,这位苏丹显得有些伤心,他说他的父亲也有这种病痛。他让他的御医给我写了一张药方,天啦,就是那种异教徒的草药```我们喝到了葡萄酒和龙舌兰酒,苏丹祝我们身体健康```我的父亲用了那种药方之后,果然病情有所缓解,我父亲还念叨说让我什么时候再去看望下苏丹,顺便问问老人在夜里盗汗是怎么回事```”,

菲特烈亲王的意思是想要正式的要求大王子投降,这样的话就能给国民宣传在自己的努力下战争已经正式结束了。但是哈劳斯亲王却认为让萨兰德大王子呆在那里对斯瓦迪亚更加有利。

“亲王阁下”,哈劳斯说,“老头子又要惹你不开心了。但是这是为了国家着想。萨兰德永远是一个大国,对于这种国家,对于我们最有利的情况就是他们一直内乱下去。您知道吗,每年在萨兰德境内打着那位可怜的大王子殿下的名号起义的人数十上百,那些人这里焚烧一个村庄,那里打劫一个城镇,让萨兰德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一切去各地平叛。对敌国不利的事情就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现在您为了名誉上的满足,硬要把大王子头上本来已经不存在的王冠扯下来。看起来您战胜了一个大国,但是事实上那个大国还在山那头控制着和帝国同样大小的疆域。而在此之后,萨兰德内部支持大王子的叛军很多就会失去信心和继续作战的理由,不再进行破坏活动。一个稳定的萨兰德对帝国是没有好处的。还是留着大王子吧,我亲爱的腓特烈亲王。必要的时候您还可以迎娶他的女儿。”

“什么?迎娶那个窝囊废的女儿?你疯了吗?”

“唔,不要这么说。您想一想,苏丹只有三个孩子,你娶了其中一个,然后我们想想办法把这个孩子变成他唯一的孩子。十几年后,我们再让大王子得病去世,那么会发生什么美妙的事情?天啦,我们的君王同时也是萨兰德的合法苏丹继承人了。那么以后进攻萨兰德的时候,我们的阻力会小很多,不过这最快都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因为他的大女儿还才九岁。”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您在拿皇室的血脉做赌注”,菲德烈亲王摇了摇头,“况且萨兰德人向来是允许他们的男人取我们的女人,但是却不允许他们的女人嫁给我们的男人---除非这个男人改信他们的宗教。这是背叛。”

“血统?我只知道斯瓦迪亚最纯真的皇室血统源自一位卡拉德帝国的下级军官,至于信仰嘛,姑且信一信吧,等到把萨兰德的土地全部抢走之后再改回来不就好了吗。当然,千万告诉别人你已经参加过割礼了,不然那滋味可不好受。”

“哈劳斯阁下注意您的措辞”

“唔,对不起,我亲爱的亲王。这是您的国家,您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实话,哈劳斯说的话没有错,斯瓦迪亚应该保留大王子在东部的一座城堡的。失去这座城堡,斯瓦迪亚损失不大,但是得到的却是萨兰德无穷无尽的内乱。当得知了菲德烈的举动之后,出了一些单纯的青年人欢呼雀跃之外,大多数人都摇头叹息,在政治上,菲德烈还很稚嫩啊。特别是尤,他对于菲德烈的不屑显而易见,“本来让敌国内部互相流血的美事,以后变得要用自己的士兵的血去代替,亲王还沾沾自喜,真是一团烂泥。”

菲德烈亲王的最后通牒下达之后,萨兰德的大王子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令打开了雷恩迪堡垒的大门,迎接亲王的骑士入城。

“我们要去哪里?”苏丹默默的问道。

“您可以留下一百名随从---包括亲人在内,亲王在首都给你们安排了住宅。剩下的士兵如果宣誓为我们服务,我们很乐意欢迎这些勇士。如果不愿意为我们服务,他们可以自由遣散,回萨兰德可以,去港口当雇佣兵也行,但是从这天起,斯瓦迪亚的法律对他们生效。如果他们敢做任何违背帝国法律的事情。我们会毫不犹豫的处死他们。”

“这很慷慨”,大王子嘟囔着,“很慷慨。”

那时大王子还掌管着一百多忠心耿耿的马穆鲁克可三百多追随者,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追随着大王子去任何地方。不论是像拓荒者那样渡海寻找机会还是回到萨兰德打游击,他们都毫无怨言。但是大王子已经失去了野心,过量的饮酒让他胖了整整一圈,他皮肤油腻,头发撒乱,他坐在荒草堆里面枕着膝盖哭了一场,然后对手下说,“把金币都分了吧。”,

此话一出,即使最忠诚的追随者也不免失望。人们纷纷散去。

一周之后,西萨兰德的全体军民只剩下了一个苏丹、苏丹的三个妃子和一个儿子以及两个女儿、一位阿訇、一个医生、三个仆人、四名马穆鲁克士兵。

苏丹回头看了看东方的故国,然后在两队骑士夹道的护送下默默的走向了帕拉汶。

在苏丹启程后不久,各地的领主开始收到了征召命令。

哈劳斯做的很漂亮。他利用菲德烈亲王反对他的心态,故意的在一开始不赞同进攻北地,果然,菲德烈亲王当即作出反应---绝对支持进攻。在假意的劝说了几番之后,哈劳斯知道,菲德烈决意已定,一定要进攻北海两国了。

的确,现在维基亚的主力在东山防线防备母国的入侵,而诺德人已经成了生意人。北海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力量了,而相反斯瓦迪亚则在近年的战争里越战越强,到了该发战争财的时候了。况且罗多克人也支持进攻北海,因为那样可以打击北海两国的商业基地,让罗多克国内的商业变得更加有利。当然,这种支持罗多克不敢摆在明面上的,毕竟名义上罗多克与北海两国要保持亲密的伙伴关系。

“进攻谁?”,这个疑惑充斥在所有人的心中。现在帝国团结一心,常年的战争以及近来的胜利已经让整个帝国从上至下弥漫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乃至自负。但是要在德赫瑞姆集结,到底要去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总不能越过草原去进攻库吉特王的王庭吧?甚至有人说是要越过沙漠去帮大王子复国,众说纷纭,谁都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只有哈劳斯清楚。

北海的风,已经很久不闻了吧。

第四十章 迪米特里

第四十章

迪米特里

父亲准备带我一起离开白鸽谷。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准备把我带到流苏街的税务官家中去。我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去过那里,但是听人说我在三岁的时候被带到那里去过。由于我的名字和税务官夫人的父亲一样,所以她非常的喜欢我。

父亲的安排是让我在流苏街住上熟悉环境,一个月让彼安文爷爷接我回白鸽谷一次。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安排,我本来以为父亲要去首都的,但是现在他却只是去苏诺城。我去苏诺干什么呢,那里又没有黛拉。

父亲准备在苏诺呆上一段时间,在那里父亲准备拜访他的天文学老师夫妇,随后他还要去走访一下自己的同事,去告诉他们他准备相应帝国的号召去东线了。最后,父亲准备去一个叫做依林达哈的村庄去找他的朋友迪米特里。

当莱特将军还在白鸽谷的时候,父亲曾经提议和莱特一起去拜访一下迪米特里。但是莱特推辞掉了,据说莱特与迪米特里之间有一些误会。具体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莱特给迪米特里留下了一箱子的礼物,不过父亲在去拜访完迪米特里之后,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回了流苏街,据说迪米特里听说这是莱特的心意之后立马拒绝了。

听说迪米特里曾在东线和莱特将军是战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职务,但是看莱特是一个将军,而迪米特里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退伍士官,可能迪米特里当年只是莱特将军手下的普通军官吧。

呆在流苏街得时候,我感觉很无聊。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税务官爷爷是一个精神矍铄的有趣的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看上去却显得很年轻,虽然没有我祖父的身体那么硬朗,但是还是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

他总是带我去他的官邸去,我坐在他的马车上一路的走过苏诺城繁华的街市。有那么几天我对那些市集感觉非常的好奇,那里人来人往,进城的农夫贩卖着蔬菜或者熟食,烤肉和樱桃馅饼的香气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闻到,各种杂耍和把戏让人目不暇接。

但是除此之外,我感觉苏诺并不比白鸽谷好。苏诺没有白鸽谷清凉的泉水,没有白鸽谷活蹦乱跳的牛羊和小虫,更没有生机勃勃的葱茏的麦田。

苏诺只是一个陌生喧闹的城市,虽然热闹,但是却不是我的。我无比的向往帕拉汶,在我的脑海里面,帕拉汶是另一个白鸽谷,有同样的森林和同样的溪流,在溪流的尽头是黛拉在那里酣睡。

我对帕拉汶的这个印象保留了很久,以至于在多年后我从海面上看见帕拉汶的时候,总会感觉怪怪的,那感觉就好像看见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突然变了样子之后的错愕,虽然我提醒自己,帕拉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它只是与我设想的不同罢了。

税务官爷爷偶尔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比如他说我的父亲不应该和一些不该接触的人在一起。

“有两年了”,税务官会在我在身旁的时候和他的妻子谈论到,“阿卡迪奥第二那孩子已经和那些人接触两年了。这真是让人揪心。看来当年让他去罗多克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看到那个天文学家写的东西了吗?什么自由啊自由,他居然想要斯瓦迪亚变得和罗多克一样没有秩序,而且带着阿卡迪奥第二也这样。”

这个时候税务官就会夸张的对我做一个鬼脸,“两年啦,你的父亲已经做了两年的梦了,已经病了两年啦”

那时我不懂为什么父亲和天文学家一行人接触会是做梦,会是生病。

好像那段时间里面苏诺城里面总是有一些人会被很多人关注,比如那个天文学家。

他叫做哥布林,他写了一部爱情史诗,在整个大陆都很出名。但是在平时,他会做一些天文研究,然后负责给苏诺城的市民们提供天气预报,据说还很准确。

这个哥布林似乎不简单,他的妻子是苏诺城数一数二的女演员,每次哥布林灵感大显写出了动人的剧目之后,他的妻子就会把这些东西搬上舞台。帝国出名的男演员霍巴爵爷就是哥布林最喜欢的男演员之一,那个男演员对于舞台站位和人物理解都相当到位,刻画了一系列猥琐不堪的‘萨贝尔’形象---忘了说一句,哥布林先生所有的剧目中的大反派都叫做萨贝尔。这种艺术手法相当的厉害,以至于在小孩子之间,‘萨贝尔’几乎成了‘混蛋’,‘傻蛋’的代名词。我常常听见有苏诺的小孩子骂人的时候说,“你这个萨贝尔”,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税务官爷爷告诉我,这个哥布林正在把父亲引向一个危险的境地。

在苏诺城里面,哥布林加入了一个半公开的兄弟会。这个兄弟会背后是有拓荒者支持的大行会,这个兄弟会在战争时期重新获得了进入斯瓦迪亚传道的权利。就如同拓荒者在罗多克几十年前做的那样,现在他们正在把卡拉德时代的政体重新阐述给人民。

首先是知识分子和青年,这些人是拓荒者最喜欢拉拢的对象。哥布林在罗多克的时候就与这些人有了接触,现在回到了斯瓦迪亚,哥布林当然继续他的事业了。

这种宣传活动在库吉特入侵之后就已经开始了,到现在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而父亲在两年前就加入了他们。

几乎每天在苏诺城的各个酒馆里面,都会有人来进行演讲,这些人要么是医生,要么是工程师,或者就是一些在大学里面的学者或者修道院里面的神甫。

他们演讲的内容都是谈论着大陆上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卡拉德时代的社会模式。神甫们告诉人们,在修道院的图书室里面有关卡拉德人法庭的详细记录;而学者们则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过去的科学成果;工程师们则谈论着探索新事物的科学精神;艺术家们则努力的让人们相信,上帝是同意人们享乐的,而且通过科学去发掘自然的美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

人们的意见也许不一样,酒馆里面常常吵得不可开交。但是不变的却是这种讨论,人人都有各自的观点,这些观点也许互相抵触,但是它们都是人们反思过去的时代所得出的心得。

这些意见在碰撞之中渐渐的得出了共识,在这些共识的基础之上更多的共识被达成了。

这些商人、艺术家、学者们大都希望现在的这个社会能有所改变,能够恢复到古老的卡拉德时代的那种模式。

这些模式里面最让商人和工会领袖心动的是,卡拉德时代似乎允许人们自由的参政议政。

罗多克人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斯瓦迪亚人羡慕不已,据说在罗多克,行会领袖们可以团结起来共同的要求大公做出让步。这在斯瓦迪亚是不可想象的。

包括这些关于生活、关于政治的讨论在斯瓦迪亚本来也是不允许的,现在能够有这种环境供他们交流已经难能可贵的。

不过他们应该知道,苏诺城有相当多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特别是皇帝的官僚们,比如我的税务官爷爷。

他和他的同事们就对哥布林那些人相当的排斥,他们觉得这些人除了会空谈把国家弄乱之外毫无用处。

“他们蛊惑年轻人去鄙视传统,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税务官摇摇头,“一切皆有定法。我自己最清楚,提米,你可不能学着你父亲那样啊,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我要做的和别人不一样,那样我才能证明自己、才能成功。可是呢,我吃够了苦头,这份苦可不好受啊。而你父亲做的事情更是惊世骇俗,他和他的朋友们想要把整个世界掉个个儿,这太离谱了。”

皇帝也不喜欢拓荒者。

在皇帝和改革者之间最大的中立者们就是那数量庞大的领主们。

国王告诉这些人,那些夸耀卡拉德时代的家伙一旦得逞,领主和国王就会一起沦落成为乞丐;而拓荒者则告诉领主们,如果时代可以改变的话,大家将不再会被王权压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对于我父亲的举动税务官相当不满,但是他却对我很是喜爱。可能他自己没有小孙子在身边吧,他的儿子一家远在帕拉汶,平时难得回苏诺。所以税务官在工作的时候就会带我一起去,然后他处理公务的时候就找了一个年轻人带着我在税务局周围闲逛。

这个年轻人似乎很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机会,他无时无刻不在我耳朵边说他如何如何崇拜税务官大人。

他百般讨好我,只要被我看中的玩具和水果、零食,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掏钱买下来。在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坐在马车上,税务官爷爷问我今天玩得怎么样。,

“别的都还好,就是那个家伙太黏人了,真烦人”,我虽然吃着那个年轻人给我买的苹果馅饼,但是还是忍不住抱怨,“他说他非常崇拜您,一次又一次的说,说了一个下午,不知道他在您面前会不会这样。”

税务官扬了扬眉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唔,他可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呐”

“他聪明吗?我没看出来。不过这馅饼是真好吃。”

“提米呀,以后你就明白啦。”税务官摸了摸我的头。

那之后我也不愿意跟着税务官出门了,我宁愿留在他的官邸里面玩耍。

我喜欢在院子西边绿树掩映的一幢房子里面玩耍。我在房子里面乱转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厨娘在一边煮着奶油,她看见了我之后,亲了亲我的脸,然后把我抱了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随后她就忘了我,自己忙着准备晚饭了。

过了一会,她问我爱吃什么,我说什么都行。

“谁都说‘什么都行’,可是这道菜最难做啊,少爷。”

她念念叨叨的把一只烤乳猪从烤箱中拉出来,然后用小铁钩去试了一下猪皮的硬度,觉得满意后她就用一把小刷子往上面抹奶油。她给我看猪嘴里面衔着的苹果,“这是你们白鸽谷的苹果哟,香喷喷的呢”

我看见周围还有鲤鱼、鸡脯肉、肉松、蒜肠以及几大罐的蜜饯,这些东西勾的人食欲大增。

厨娘忙忙碌碌的把切成块的萝卜和蘑菇倾倒进一锅煮沸的浓汤里面,“少爷啊,这就是开胃汤啦,每次吃饭前你们抿一口就招呼我们把这些汤点撤走了,可是我却要忙半天啦。”

“辛苦了,女士”我点点头。

“哈哈”,厨娘笑了起来,然后从一个篮子里面找了一个最漂亮的苹果递给我,“果然是领主家的孩子,说的一板一眼的。我可不是什么‘女士’,配不上呢。你嘴这么甜,以后一定会让女孩子神魂颠倒的。说起女孩子,这幢房子里曾经来过一个女孩子呢。”

“啊?”

“恩,是你父亲带来的。一个挺可爱的小丫头,好像是库吉特人呢,真不知道库吉特人里面会有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呢。那个小姑娘眼睛朦朦胧胧的,像是没睡醒一样,皮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当时就在这里休息,你的父亲还来看过她。我可喜欢她了,一直给她做好吃的,她不挑食,给什么都吃。可惜啊,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听说小姑娘死掉了。”

“也是治病的时候放血死的吗?”

“不是啦,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们下人也不好问。好啦,我要做饭了,你上别处玩吧,院子里面有个水塘,别靠太近。留在人们的视线内知道吗,小家伙?”

“恩”,我含着苹果跳下了椅子,然后一路跑了出去。

当我去大厅的时候,发现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似乎他正在和税务官争执着什么,旁边放着一箱子礼物,我记得这是莱特托父亲送给迪米特里的那些。

我去的时候,税务官爷爷说:

“迪米特里也被你们拉拢了?我的天,你们这些人去了军队会出什么乱子啊。我得告诉你父亲,一定不能让你去。迪米特里,你也真是的,你应该更懂事一些的该死的拓荒者,到处都是”

旁边站着一个清瘦的男人,穿戴着简单的盔甲,他的包裹背在背后,一柄细长的剑歇歇的挂在腰上,一枚眼罩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的脸上有些发白的伤疤。他并不英俊,但是确是我目前为止看过的最英姿勃发的人---他简直是我心目中的帝人的标准形象。

他发现了我,然后转过头来,对我爽朗的笑了出来。

他就是迪米特里。

第四十一章 出征

第四十一章

出征

迪米特里没有在流苏街住多久就和父亲一起走了。

但是这段时间我对于他却印象深刻,而且我知道他还和我是亲戚。就是在流苏街的时候,第一次有人教我怎么使用短剑:迪米特里在后花园里面捏着我的手,然后把我身体扭动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在杂草葱茏的园子里面,我第一次被告知要怎么击打敌人和保护自己。

迪米特里在教我这些格斗技巧的时候,我看见父亲和税务官大人就在走廊下面走来走去。迪米特里偶尔会向他们投去一眼,那时他就会对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父亲似乎在争取税务官大人的推荐名额。税务官作为皇帝的官员可以举荐一些年轻人进入军队的。虽然即使凭借世家子的身份以及从军的经历,父亲进入军队后就会从军官坐起,但是有人保举的话,在军队之中便能够得到诸多便利。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没有保举的话,父亲恐怕都不能成行,他有可能被委派去南苏诺平原负责转运谷物,虽然在名义上,这也是为战争尽力。

迪米特里就不一样了,他是东军的军官,现在名义上只是在家中休养,一旦皇帝命令下达,他是可以随时恢复官职。而且还不论迪米特里还是一名正式册封的骑士。

在册封仪式这一点上,迪米特里就与莱特不同。

莱特册封的时候主教以及东部的数十名教区长老都参加了仪式,菲特烈亲王用剑轻拍了莱特的两肩和额头,周围两百多名孩童唱着圣诗完成了他的册封仪式,无数人在教堂里面见证了这一时刻,整个城市的士兵都举起了武器向他们的战友欢呼。

而迪米特里却是和一群士官一起被册封的。在前线的一个简单的营帐里面,刚刚被赎回来的迪米特里和一些各有战功、被认为有功于皇帝及国家的人拥挤在一起,被逐个册封了骑士,在场的只有一个随军教士和胡子拉茬的菲德烈亲王。

但是这并不妨碍迪米特里是一个骑士。

“他是骑士”,我在心中这样想着。父亲还不是一名骑士,虽然他可以从祖父的身上继承骑士的身份甚至是领主的殊荣。但是我还是很崇拜现在已经是骑士的人。

我问过祖父,莱特和迪米特里在战争中变成骑士的时候,父亲在干什么的时候。

祖父笑着说,“那时爸爸在爷爷的家乡作战呢。”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现在大家都知道莱特甚至迪米特里是国家英雄,但是父亲的名声却远远的没有他们大。况且这两年来父亲还和拓荒者的人混迹在一起,这让父亲的名声更加的暗淡了。

在白鸽谷的时候,偶尔会有苏诺平原的农夫会给我家捎来一些特产:一网兜的鲜鲤鱼或者两框子的苹果,一匹粗布或者几蹄羊羔。这些礼物农民都是以感谢父亲的名义送这些到我家来的,他们很多都是迪米特里家的领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迪米特里家的领民会跑来感谢我家,但是父亲却一点没有吃惊的意思,他总是客客气气的感谢了那些人,然后给他们一些丰厚的回赠之后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苏米祖母的二姐不喜欢这件事情,她觉得她家的领民老惦记着跑到白鸽谷来不成体统。对于这种想法祖父有些无奈,他告诉了父亲,不过父亲却对这个姑母素无好感,在她冷漠的对待迪米特里之后父亲已经完全的无视她的意见了。

现在帝国又要开战了。父亲当即找到了迪米特里,那个时候迪米特里也接到征召了。在依林达哈,迪米特里的领主哥哥百般暗示只要迪米特里愿意去前线,他什么都愿意帮他置办:武器、马匹、罩衣、骑具、侍从---只要迪米特里离开依林达哈。但是迪米特里什么都不要,他只是收拾了自己从前线带回来的东西,就跟着父亲走了。依林达哈对于迪米特里已经不再是家乡了。

父亲和迪米特里虽然对于战争显得有些错愕,但是参战既然是荣誉的号召又是国家的需要,那么年轻人上战场便是一件没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

特别是迪米特里,当他知道哈劳斯爵士在德赫瑞姆开始召集军队之后,便马上写信通知了父亲。迪米特里因为眼疾离开了东军,但是他却没有正式的退伍,东军保留了迪米特里的职位。只要迪米特里回到军队,他就会被迅速的安排进军队中去。

但是父亲却不一样,在战争时期,他一直是作为罗多克军人作战的。虽然属于盟军,但是对于一个在罗多克有服役经验的年轻军官要求加入帝队,帝国明显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斯瓦迪亚人没有处置这些人的先例的。

在这种情况下面,税务官的推荐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如果税务官认为父亲家境、受教育程度、忠诚度、以及作战经验都证明他是一个优秀的贵族子弟的话,父亲在军中是会受到重用的。不然父亲即使去了前线,也可能在德赫瑞姆的某个旅馆里面无所事事的等待空缺职位---直到某位军官阵亡,或者某支新组建的毫无战力的部队需要军官的时候,父亲才会被调派去填补缺额。

税务官推荐父亲---本来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现在却遇到了极大的问题。

最开始税务官了解到了父亲会和迪米特里一起先去首都,然后会随着菲德烈亲王一起前往德赫瑞姆时,表现的相当赞成。税务官觉得迪米特里在父亲身边会多多少少的照看父亲,让父亲的处境能好一些。

但是在交谈中,当税务官得知迪米特里也是拓荒者的支持者之一的时候,税务官气得脸都绿了。

“你们这些鲁莽的年轻人”,税务官向来很喜欢迪米特里,他知道迪米特里在东线受了委屈但却顾全大局的选择了沉默,这种持重他很欣赏,“特别是你,迪米特里,按理你应该是长辈,怎么能够跟小孩子一起掺和了。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迪米特里有些后悔自己轻易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因为现在在斯瓦迪亚承认自己是拓荒者不会再如同多年前那样显得格格不入了,这让迪米特里对自己的身份少了警惕性。

对于这种传统的官僚来说,他们对于拓荒者的态度确实一如既往的排斥甚至更加厌恶的,迪米特里知道自己无法劝说税务官,所以只是默默的听着他的唠叨,并不多做反驳。

不久之后,迪米特里便找了个理由要教我几招剑术离开了屋子,留下了父亲和税务官在屋里争吵不休。

争吵的结果是让我祖父来仲裁。如果祖父同意,税务官就推荐父亲去前线;如果祖父的想法和税务官一样,税务官就决定让父亲进税务局历练几年。“把身上的杂质磨砺干净,不然这些危险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让你吃亏的。”

税务官到现在都觉得年轻人被拓荒者是遭人蛊惑,盲目求变。他忽略了如果不是时局让年轻人如此困惑,拓荒者怎么能有机会让这些年轻人改变各自的信仰和人生目标的呢?

迪米特里和父亲一点都没有做好万一不能参军的准备。迪米特里和父亲在苏诺城里面订购装备,熟悉马匹的特性,购买药膏和皮靴。

我则无所事事的呆在流苏街,我很喜欢求他们家的管家教我骑马,在白鸽谷的时候,祖父总是觉得我不应该太早骑马,他说要等我九岁的时候再教我。

税务官的夫人偶尔会检查我的写作技巧,当她看见我能够熟练的写出‘提米’的时候,总会开心的哭起来。那时我就知道,眼泪也可以为了开心而流淌。

税务官看着父亲带回来的两匹骏马和一些锁甲、护膝之类的小装备的时候,就会默默的叹口气,“你们就真的要去军队吗?”

其实对于迪米特里和父亲同情拓荒者这件事情,税务官早有耳闻,而事实上税务官并不觉得作为拓荒者的同情者,父亲和迪米特里去了军队会真的有什么危险。他在心中其实不相信年轻人有了新思想就敢付诸实施,因为成百上千年以来年轻人最后都会服从他们的长辈,然后走上同样的道路。,

税务官之所以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归根结底还是不愿意两人上战场。

战场凶险,看看迪米特里的眼睛就知道了。能够混出前程的人很少,莱特那样的人是极少数,少到人们不敢相信自己也会那么幸运。战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贫困、恐惧和死亡。

税务官渐渐老了,已经有了十几年前他父亲的影子了,他现在想的事情就是自己家族的后辈能够拥有安逸的领地或者稳定的职务,然后娶妻生子壮大家族。别的太渺远的事情,他并不太感兴趣。

自由议政?公平法律?自由言论?无所谓啦,年轻人折腾折腾就会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虚的---他们总会幡然醒悟的。到时候他们就会觉得安安稳稳的拿着第纳尔、找个姑娘给自己暖床是最现实的事情。

只要等年轻人变得成熟了就好了,问题是作为一个长辈,税务官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年轻人能够平安的活到成熟的那一天,要是在这之前让他们为了理想这种东西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税务官通知了我祖父,希望他能够来帮忙劝一劝这两个年轻人,不要再上战场了。

“你们已经上过战场了”,税务官在晚餐上对两个人说,“与大多数贵族子弟比起来,你们俩的经历已经很丰富了。你们在最凶险的环境下面历练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上战场呢?你们的统御才能足以胜任一个地区的吏治;你们的组织才能足以维系一个地区的治安;你们的生产才能足以应对一片平原的农务。不论把你们放在帝国的什么地方,不出十年你们都能在那里做的出类拔萃,为什么一定要去战场呢?在那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夫随便射出的一枝弩箭就能把你们十多年的武艺训练和道德修养打得粉碎,这是对国家资源的一种极大浪费。我不同意你们上战场。”

但是两个人只是安抚着税务官,对于上战场的事情,他们却一丝一毫没有动摇。既然战鼓已经鸣响,年轻人就应该磨利自己的长剑,跨上自己的战马奔赴前线。

如果说去创造一种新生活,去构筑一个新世界是父亲最近两年以来开始养成的理想,那么为国家效力,作为一名军官在前线效力则是父亲从小的以来的梦想了。这梦想如此的强烈,当父亲看着自己的同胞因为战争而流利失所的时候,他就难以抑制自己为国而战的梦想了。

加米奇平原的那些难民至今都被父亲记在心里面,他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记得他们面临异族屠刀时的恐惧。如果有朝一日祖国需要的话,那么就一定要上战场。

而且这次哈劳斯和菲德烈亲王的理由非常充分,足以让每一个斯瓦迪亚年轻人充满愤怒和复仇的心态:在库吉特人入侵的时候,北海二国从始至终一直在背地里支持库吉特人,两国甚至还威逼斯瓦迪亚侨民转头进攻同胞。即使现在,在库吉特人被包围到边境的时候,他们往往都会选择向北逃跑到北海两国,然后伺机辗转回国或是留在当地从事长期的破坏工作。

北海两国的这种阴损的做法让斯瓦迪亚人愤怒不已。哈劳斯和菲德烈亲王一再强调,斯瓦迪亚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但是鉴于库吉特人在北海建立了太多基地,北海两国也纵容斯瓦迪亚的敌对势力借用边境庄园从事破坏活动,所以帝国有必要要求北海两国尽快停止敌对行为,必要的时候可以去帮助他们加快这一进度。

既然此行拥有道义上的优势,那么对于战争的怀疑终究会慢慢的淡忘去,建功立业的心态会成为年轻人走下一步路的直接引导。年轻人总会有这种浪漫的想法:去为国效力。但他们却没有看见自己的背后长辈们担忧的眼神。

祖父的马车在一个中午抵达了。

税务官带着焦急的心情去迎接了他,希望他能够努力做点什么,好打消两个小伙子的任性。祖父听完了税务官的意见,又了解了父亲和迪米特里的态度。

祖父突然打断了税务官的话,然后拥抱了一下他:“抱歉,我只能支持我的孩子。”

税务官瞪大了眼睛看着祖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祖父对迪米特里和父亲说,“上战场吧。”

一周之后父亲离开的苏诺,他说他很久都不会回来了,他带走了尤还有几个家仆。我要他带我走,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当他再次回到苏诺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

第四十二章 七年

第四十二章七年

北海

恍然七年了

吉尔已经长出了胡须,他修剪的很干净渐渐平淡下来的生活让人们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种生活会永远的持续下去

但是吉尔知道不会这样,他一直关注着南国的每一件事情在几年前库吉特人被彻底击溃的时候,吉尔就有了一种紧迫感,北海的和平估计很快就会被打破了吉尔从来都感觉自己准备的不够好,战争的时间推后一年,一个月,甚至一天对吉尔来说都是珍贵的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

养子雷诺已经十二岁了,在上个月雷诺生日也就是青年礼上的时候,吉尔送给了雷诺一匹马

不过雷诺终究不是很开心,因为不久前若娜嫁给了沼泽里的安德烈虽然那个男人的确很优秀,但是雷诺知道若娜并不爱他若娜自己提议嫁给安德烈也是看见吉尔一直以来拉拢安德烈的努力后做出的牺牲若娜走后,吉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关了好些天,再出来的时候瘦了不少,雷诺看了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怪吉尔不挽留若娜

对于吉尔养子的青年礼,安德烈夫妇派人过来表示了庆贺雷诺的父亲已经被证实是一个禅达士兵,而加关键的是,在与吉尔的接触中,安德烈觉得自己如果有朝一日想要走出沼泽的话,就必须寻求与吉尔的合作现在,安德烈与吉尔的同盟关系加紧密了

吉尔一直让安德烈做好准备,七年如一日这种长时间的紧绷状态让安德烈有的时候都不得不佩服吉尔,即使在时局看起来极其乐观的时候,吉尔都坚定不移的盯着隐藏的危险

这危险吉尔已经关注了太长时间了:一个胜利的强大的斯瓦迪亚,一群信心膨胀的将军,面对两个有旧怨而又开始变得富裕的邻国,种种矛盾都预示着和平即将终止

冬泉大学成立七年了

这七年的时间吉尔在高负荷的工作中投入在学校的发展之中

愿意来冬泉大学的学生一般都是诺德人和维基亚人,至于其他的国家,萨兰德有自己引以为豪的讲经师和学者,而且他们的科学体系与别人不同,自成一体无求于他人;

斯瓦迪亚和罗多克共享了他们的教育体系,他们那些历史悠久的学院和藏书馆让其足以无视蛮族的学校;

库吉特人则战火连连,年轻的贵族们必须留在各自的封地或者部落,谁都不知道家族什么时候需要他们

所以虽然在冬泉大学执教的教师要么是卡拉德国家的精英,要么就是禅达遗留下来的学者,但是它却不是很出名

不过萨贝尔在这些年里面却关注到了北海两国的革愿望,他在给哥布林的信中声称:

“现在北海两国建了很多学院,他们的教学方式全部照搬斯瓦迪亚和罗多克的模式,我怀疑这应该是当年那些留学生的功劳但是有一所大学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诺德有一所大学他并没有拘泥于斯瓦迪亚的模式我研究过他们的学者写的记录以及出版的一些书籍,我发现他们在做的事情居然和消失的禅达学院非常相似”

“你有去关注过吗?不要告诉我你又在写剧本,你的剧本模式我已经看透了,反正哥布林总也不会死,要死也要拿萨贝尔做垫背我说,你这么写虽然人们很喜闻乐见,但是在艺术上面却值得商榷悲剧才能让人记忆犹不是吗?我支持你写哥布林被萨贝尔击败,女主角被萨贝尔抢走,这应该很有艺术成果,期待你的成功转型诶,我好像跑题了,我想说的是,那所学院真的不寻常”

“首先,他们明智的采用了各国学者的教材比如其下属的一个洛必达数学学院的参考用书,居然和我们在罗多克执教的时候选定的教科书如出一辙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们选了你的那本《天文学里的经济学》,这让我一度对他们的办学理念产生了怀疑,不过好在他们能够悬崖勒马的选择了我的那本《论天文学里的经济学的荒谬性》,这让我觉得他们还是有一点点可取之处的”,

“你知道吗,这种情况不止这一两处他们似乎愿意包容一切思想,就好像他们完全不考虑这些思想会带来的后果一样他们背后的支持者如果是诺德国王的话,那么我们就要承认,这个国王对于教育可是很在行,至少比咱这皇帝要强得多我看见一个旅行学者记录的卷宗里面,他们已经恢复了辩论制度,在我们的课堂上直接告诉学生的知识,他们往往会在公示之后让学生自行决定支持或反对,然后就自己的观点开展辩论,而他们中立的同学和教师就会在一边旁听这完全就是禅达的自由学院啊,这个模式扩大到了市政里面,那就是百人议会审议政务了难道诺德国王是个禅达共和国的支持者?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看这个冬泉大学”

“这个学校如此年轻,你知道吗,在我们的学生阿卡迪奥第二结婚前一年,这所大学才建立但是这所学校所表现的气势和观念却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北海人都有了这种思想的话,我想斯瓦迪亚不得不考虑的一件事情就是:如果它继续像现在这样对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的话,不用多少年就会被先进的文明视为野蛮了”

“还有我听说你正在苏诺宣扬古典时代的精神?得了,我知道你就是在帮拓荒者说话这个事情我支持你,但是一定要注意周围的变化,年轻人最中意这种看起来能够拯救世界,改变命运的事情一定要引导他们成为成熟的变革者,不然他们很可能会陪上性命现在不是卡拉德时代了,古典时代的情操已经被遗忘的干干净净,一定要当心”

“最后一点,我想说的是,现在斯瓦迪亚看起来躁动不安,觉得自己不可一世你还记得多年前的南征时代吗?帝国一败涂地现在帝国自然不是往日可比的了,但是要看到的是在帝国变化的时候,周围的王国哪一个又没有在跟着变呢?不过好在库吉特人这次轻易的葬送了他们二十多年的改革成果,萨兰德人也被自己折腾的够呛,罗多克人已经把目光抛向海外了所以现在最容易成为帝国攻击对象的就是北海两国目前看来这种情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维基亚的日瓦丁平原到诺德的鲁达堡之间,庄园密布,水泽富饶,那里的黑土地出产的小麦、燕麦在大路上铺展开来能够没过人的脚脖子,维基亚人的矿工像是变魔术一样把大地的财富上百箱上百箱的挖掘出来,诺德人一年出产的麦酒和葡萄酒倾倒在大海里面能够醉翻一千万条鱼面对这种诱惑,帝国那些苦于军旅的军人们会怎么做,我真的很担心”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记住,艺术不能总是主角的神话,适当的让宿敌成成神也是不错的哟

启信平安,萨贝尔”

萨贝尔冗长的来信让哥布林坚定了继续妖魔化萨贝尔的决心

不过萨贝尔信中说的两件主要的事情哥布林却是一直有关注、第一就是这个冬泉大学,哥布林从一部在天文学家内部流传的冬泉大学学者著作的《星象手札》上曾一窥冬泉大学的实力这部书让哥布林大吃一惊,它旗帜鲜明的支持太阳是宇宙的中心,并且认为天体接近完美球形但是却又不那么完美在书中它还提出了一系列的星系模型,而在运算星系运动的方程中,哥布林看到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些算法,这些用于描述天体运动的算法让哥布林心中的数学世界一下子扩充了不少,用哥布林的原话来说,“好像一切都可以用数学来描述了”

而关于后面的斯瓦迪亚将要爆发战争的预言,哥布林却是知道比较多因为在苏诺这个地方,很多消息传播的并不比在首都慢,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苏歌儿苏歌儿总能给哥布林一些他想要的信息,这些信息如此的准确而又及时,以至于哥布林一直想知道苏歌儿是从哪些地方得知这些消息的

“用你的眼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心去想,用你的第纳尔去换那么每一个人都是你的眼线,亲爱的”苏歌儿每次都这样敷衍哥布林后来哥布林也就渐渐不问了,他本来就不是内心敏感又容易多想的人,

哥布林隐隐约约的知道苏歌儿背后有一个家族,这个家族并不是她在维基亚时沦落的那个,而是苏歌儿后来落魄时吸收她加入的一个组织苏歌儿就是在那个家族的帮助之下变成了苏诺最红的歌女这只是表面上那个行会对于各种消息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因为它有无数的消息源,苏歌儿便是其中的一环,她必须去反馈自己得知的东西,作为回报,她可以知道别人弄到的资料

这一次,苏歌儿带回的消息让哥布林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下沉

“帕拉汶马场接到了命令,每个月向德赫瑞姆地区输送一百匹骏马和两百匹驮马;苏诺地区的农夫将出产的小麦、燕麦、大豆、亚麻直接运往大道,然后交付帝国的运输队东运;去年遭灾的西南地区出现了流民,其中精壮的两千四百人已经被招募,分经南苏诺大道和蓝水河两路抵达了乌克斯豪尔,那些人将在乌克斯豪尔被简单的武装和训练后北上德赫瑞姆”

一切的消息都告诉哥布林,帝国正在向德赫瑞姆输送难以计数人力物力资源召集的士兵选择从南方迂回北上可能是为了减少外界的关注但是这一切都被哥布林知道的一清二楚

加上在德赫瑞姆的东军以及帝国各部助战的军队,现在德赫瑞姆城的军队已经过了一万人,在城外还有数量多的士兵在各处驻扎与此同时,各地武装的士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调运过来

帝国想干什么?哥布林不禁想到:当年帝国就是因为一万人的远征军失去了整个南方现在战事稍定,帝国却一点没有解散军队归田生产的意思,反而在继续的增兵德城,难道帝国真的忘记了那二十年的窘迫时期了?

哥布林和其他的拓荒者们也商量过这件事情,拓荒者们与哥布林的意思差不多他们觉得对斯瓦迪亚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修养十多年,把战争凝练成的热情转化到建设国家的行动上去,斯瓦迪亚本来就是最富有的国家,再经过多年的发展,整个国家就会变成人们从来无法想象的模样,人们期待着那个富裕的世界

但是另一面,纯正的拓荒者们却又有些暗地里的激动,他们觉得斯瓦迪亚的战争将会加剧人们的贫困,并且动摇人们心中对于传统势力的信任如果能够让人的信仰出现波澜的话,那么对于拓荒者来说就再好不过了拓荒者们需要人们迷茫,只有迷茫的人们才会试着去寻找的精神寄托

那些人还是与哥布林不同,哥布林是一个斯瓦迪亚人,虽然他无比的热爱拓荒者的理想但是如果这种理想要以斯瓦迪亚人的鲜血哺育的话,哥布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和抵制的

哥布林不禁想到自己的学生阿卡迪奥第二也又要上战场了

早年在南国的时候,即使是哥布林也觉得阿卡迪奥第二有些事情做的很欠考虑,希望他现在能够好一些了最早就是哥布林把阿卡迪奥第二带进那些拓荒者们聚会的小旅馆里面去的,哥布林记得阿卡迪奥第二在第一次发表看法之前默默的听了大半年,这些知识和观念涉及各个方面:从宗教信仰到艺术创作,从政治生活到士兵应该为谁而战

现在想来哥布林甚至有一些后怕,不知道这些思想会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做出什么事情来

据哥布林所知,很多贵族子弟和财阀家族的后人都很热心于拓荒者的事业包括这次去东线的迪米特里,就是和阿卡迪奥一样接受了拓荒者思想的人

这种年轻的军人还有很多,不久的将来还有多的年轻军人会被吸收进拓荒者的行列来

“建立世界”

拓荒者的口号可不仅仅的宣言

北海,恍然七年了

吉尔这七年来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处理公务,既有学校里的,也有码头上的,偶尔还有沼泽地里的

这几天吉尔总是觉得有些恍惚和躁动,就好像要变天前的那种感觉

在早上,雷诺给吉尔送来了一封短信,是马汀一个月前从南方发回来的,这封信晚到了十多天,可能在路上被阻塞了马汀似乎感觉时局已经不可避免,让吉尔尽快做准备,把南方的一些产业尽快北撤,

这时,门响了,吉尔放下了手中的信,清了清嗓子:“进来”

伊万走了进来,“校长先生”

“恩”吉尔点了点头,示意伊万继续

“消息坏消息”伊万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在鼻尖聚成水珠他的手里捏了一份快信,捏的哗哗直响

“南贼北上了”

第四十三章 第二次北海战争

第四十三章

第二次北海战争

吉尔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芬德拉镇长是什么时候了。

芬德拉的发展不可限量,港口带来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芬德拉和港口之间的荒地越来越少,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出五年芬德拉镇就会和港口完全连接起来。小镇的人口开始激增,过去的城镇已经不足以满足不断涌入的新居民的要求,周围的农夫们也乐于把部分土地高价变卖给外地的商人,然后自己进城去购买一块土地建立新房,成为城市居民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芬德拉的镇长总是会满怀豪情的看着那些沼泽地和树林,他想象着有朝一日这些地方变成居民的住宅区,变成连城片得作坊,变成货铺密布的商业区,然后用上好的石料铺成道路和桥梁,再拆除芬德拉的城墙,重新规划一个连接港口的新城墙。

如果芬德拉的能够发展到哪一步的话,那么它完全可以与北海主要的海港相匹敌了。不知道镇长大刀阔斧的开垦荒地的时候想到过没有,要这些地区真的被改造成适合人居住的成熟的市镇区域,需要的时间绝对不止一代人的长度。

不过即使镇长偶尔的想到过这一节,可能还是无法抑制那种引领时代的渴望吧。的确,人们会记得各个城镇的筑城者以及各个国家的缔造者---即使在城市刚刚修建的时候只是围墙圈起来的一片荒地,即使国家刚刚建立的时候只是一个贫穷的战乱区。

这些都不妨碍芬德拉镇的镇长一直大力的推动芬德拉的建设。对于吉尔要求用来建设大学的财政支持,镇长也是尽量的满足他。虽然他并不真的相信大学的意义有吉尔说的那么大,但是资助教育这项美名对于他来说还是值得去争取的,况且花的又不是自己钱。

如果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就好了,但是偏偏从几年前开始,斯瓦迪亚人似乎又开始不老实了。

种种传言声称:斯瓦迪亚人对于战争时期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表现非常不满。在赶走了库吉特战争之后,斯瓦迪亚人就会着手惩罚那些大发战争财的中立国家。

对于这种传言,在战时人们并不是太过于担心,因为即使斯瓦迪亚真的有这种打算,那也是多年后的事情了。而且人们猜测斯瓦迪亚绝对不至于刚刚赶走了强敌就又进攻北海的。

人们高估了库吉特人的作战决心,草原人的观念让他们绝对不会等到彻底失败的时候才收手。库吉特王一俟战争转向对自己不利之后就停止了进攻,然后按照既定的计划,库吉特王把几个不服调遣的部落安排在战斗最惨烈的几个战区断后,在消耗掉了这些部族的有生力量之后,库吉特王已经从容的退回了草原。

这些部族归来后并没有得到英雄一样的待遇,那些战场上的老英雄、部族顽固的老酋长刚刚回国就被库吉特王的亲兵逮捕。然后这些人被告知他们要对斯瓦迪亚的战争负责。

在极短的时间里面,草原人就拍屁股走了个干净。北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斯瓦迪亚人滚滚而来。

现在轮到维基亚人和诺德人发愁了。

镇长接到了的命令,“募集至少两百名士兵,武装后由镇上的治安官负责训练完毕,三个月内南下。”

这个时候,距离吉尔接到马汀来信已经过去了几周了,南线已经开战,芬德拉却只是隐隐约约有了战时的意思。

吉尔回到芬德拉的时候,几乎已经认不出来这个地方了,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在变化,刚刚一年多不来就已经翻天覆地,镇长真的买了大力气了。

“吉尔,我知道你不喜欢杂务,但是这次真得你来办,我知道你有门路。你不是有那么些‘鬼民’佃农吗?让他们去南方,让镇上南下两百个男人?我的天,我家里一定会天天被人放火。”

“先生,那些‘鬼民’已经落籍芬德拉了,他们现在也是市民,和别的市民没有任何不同,为什么要他们去?”,

“吉尔,你懂我的意思,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

“先生,我明白。但是我有更好的人选,不需要动用镇子上的人---包括您保护的您和不保护的所有市民---都不用去南方。”

“你在别的地方还能给我弄两百人出来?”

“可以。或许还不止,而且训练有素。”

“你要什么,说吧维基亚盔甲、马匹、武器、粮食,要什么我给什么。哈哈,吉尔,你几年前说的没错,码头就是一个万能包裹,你想要什么,只要花钱就一定能弄到”

“维基亚盔甲?我想这批人可不愿意穿维基亚人的东西;马匹么,我想您要是能每人给一匹的话倒还有意义;武器的话您就不用操心了;粮食我会负责解决。”

“那```那你要什么?”

“您的‘国王信’。我记得您每年有一次机会可以直接写信给诺德王吧。”

“对,但是那是我在国王生日的时候庆生用的,你要它干嘛?”

“我要见国王。”

时间回溯两年,库吉特人开始撤退。

就是那时,菲德烈亲王在哈劳斯爵士的诱导之下坚信进攻北海是一件极具政治价值的事情。

如果说帝国的子民对于南国的失败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对于多年前在北海的失败,人们却难以忘怀:帝国精锐的士兵被一群叫花子一样的野蛮人打得丢盔弃甲,这怎么都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而且菲德烈亲王知道,第一次北海战争的指挥官就是哈劳斯爵士,谁都知道那回哈劳斯回来的多么狼狈---在一条小舢板上被冻得半死,一身渔夫的打扮哆哆嗦嗦的下了船,几个月后身上都一股鱼腥味。

如果这一次菲德烈能够狠狠的教训一下北海人,那么人们在心里面自然就会做一个对比:菲德烈击溃了那些哈劳斯无法战胜的敌人。

“超越哈劳斯,让这个老东西无话可说”一直都是菲德烈亲王梦寐以求的东西。

帝国的皇帝就要去世了,但是偏偏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刻又缓过劲来,现在皇帝的宫殿周围全是哈劳斯的卫士,菲德烈亲王想要去问候一下父亲都无法轻易成行。

“这个老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菲德烈亲王的不满不仅仅是他内心的想法了,他的话已经通过他的内侍和宴会上的朋友传了出来。人们都相信,菲德烈亲王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主政了。

所以这一次的北海之战,人们都把它视为一次政治上的的抉择:哈劳斯爵士准备与菲德烈亲王分兵北上。追随谁?这考验一个人的政治判断力。

不久前,最终的部署终于敲定了。

哈劳斯爵士将率领士兵清剿鲁达堡东侧的麦肯森林---据说有超过一千名库吉特人依然躲藏在森林里的几个据点。哈劳斯要保证这片森林里不再有一个敌人,因为从麦肯森林南下不远处就是帝国的提尔堡,多年前库吉特人就是从森林里面迂回前进,一下子就出现在提尔堡面前,让帝国士兵都来不及准备就陷入了包围。

同时麦肯森林还是诺德人与维基亚人之间的重要通道,如果诺德人想要支援维基亚人的话,那么这条森林是他们的捷径甚至是唯一通道:在森林的北面是一大片沼泽,难以通行;在沼泽的尽头就是终年积雪的群山,那些地方没有任何一条道路常年畅通。

而在哈劳斯爵士的东侧一百多里的地方,菲德烈亲王将以提尔堡和伦迪亚堡为出发点北上。菲德烈亲王的战略目标是收复沦陷区日瓦丁---那座斯瓦迪亚人占绝大多数的城市,苏歌儿就是日瓦丁人。

看起来哈劳斯爵士的任务相当无趣,只不过是清剿一些不一定存在的游击队,然后防止敌人增援罢了。而菲德烈亲王的的计划却显得无比浪漫:恢复帝国的疆域;解救沦陷地区的侨民;赶走那些忘恩负义的维基亚雇佣军。

人们也许不知道,哈劳斯爵士最早提出的计划中两人的工作是相反的,即由哈劳斯北上日瓦丁而年轻的菲德烈亲王则负责侧面掩护。这份计划一出来就遭到了亲王的反对,在一番争吵之中亲王顺利的拿到了主攻的机会,这种顺利让亲王自己有隐隐的觉得不正常,因为按照哈劳斯往常的性格,这种安排调度不拖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会有眉目的。,

当一切准备停顿之后,哈劳斯和菲德烈亲王接连召集所有的高级将领召开了一系列的战争会议,以确定每一个将军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帝国的东军绝大部分将服从菲德烈亲王的调度,那包括各地领主贡献的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部队和两倍于他们的骑兵侍从,一支三百人的直属于菲德烈亲王的骑兵卫队,三个人数各位一千三百人的步兵军团,当然,还有隶属于各个部队的散兵部队,他们的人数无法确定,战斗力也不能指望。

这支庞大的武装中,骑士部队来自于帝国的各地---他们直接由各地的领主调派,绝对忠诚于菲德烈亲王。剩下的士兵大都是德赫瑞姆省份的军队以及新归附的斯瓦迪亚军团。

那支军团的领袖就是莱特将军,但是莱特将军在战役里面并没有单独指挥步兵军团的权利。他与另外一个将军共同指挥第二军团,直属莱特的部队有六百人的归附军。这种安排的用意人们心知肚明:那些投降过来的军队的忠诚度是一个疑问,即使莱特都不敢保证当这些人与他们自己的亲人作战的时候,还会不会视死如归的站在自己的身边。

父亲和迪米特里在几个月前就来到了德赫瑞姆。

迪米特里花了足足一周去找自己手下的官兵---那些人现在被零散的安排在各个军团以及骑兵卫队里面。迪米特里要去和他们的新指挥官交涉归还部下的事情。

有些军官买迪米特里的账,在迪米特里要求恢复自己的指挥权的时候,就归还了他的部分士兵,并且还提供了装备;

而有些军官则以种种理由搪塞迪米特里,比如官兵磨合不易不能随意调动啦,士兵们自己不愿意啦等等。

对于这些人,迪米特里只得去找军团将军抗议,在磕磕绊绊的讨价还价中,迪米特里终于以一个缩水一半的百夫长的身份加入了第一军团。

父亲的遭遇则惨的多,他在提尔堡拿着推荐信找到了那里的军官,要求士兵、马匹和装备。那个军官给父亲指定了一个负责巡逻粮道的任务。父亲拒绝了。那个军官当即把这个机会给了另一个一直等待工作机会的士官,然后他告诉父亲可以回去了。

父亲又找了几个人,但是纷纷碰壁。后来父亲才知道,税务官的使者早就来打好了招呼:“即使上战场,他也不能去一线”。

这种安排让父亲不得已去找了莱特---背着迪米特里的时候。父亲知道迪米特里与莱特在多年前的某些事情上有误会,但是他现在却顾不得迪米特里的感受了。父亲来请求莱特的帮助。

莱特比父亲还要晚到,但是他一来就直接去了新附军的驻地,即使经过裁撤,新附军依然有接近一千人的军力。这让父亲羡慕不已。父亲自己最多的时候也只是暂时的指挥过三百人的军队,而且最后用上了只有一百多人。莱特询问父亲愿不愿意为他指挥一支百人小队,父亲说这恐怕会恶化他与迪米特里的关系。

莱特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迪米特里的事情我很清楚。我理解你的处境。这样吧,你去第三团吧,我的一个军校同学在那里。”

最终在莱特的保举下,父亲成为了三十多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青年农夫的首领。这些农夫甚至都没有记入编制内,他们被含糊不清的统称为散兵部队,准备随时去补充各个部队的伤亡的。

这些农夫从头到脚都是自家带来的东西:脏兮兮的布鞋、裹头绑带、用柳条编制的盾牌、桑木或者柳木的长棍。然后莱特给了父亲三头牲口,包括一匹少了只耳朵的战马和两头呆头呆脑的骡子。

父亲美滋滋的检视着自己的部队,然后不厌其烦的去军需官那里要来了十多个铁枪头去装备到农夫们的长棍上,讨来了一大推左右不分的落满灰尘的皮靴、缀着硬木条的软甲、镰刀、行军锄等等。

从白鸽谷带来的几匹马和十几只头盔成了最好的东西,这些东西父亲还匀了一部分给迪米特里,迪米特里那里的情况也不乐观。,

第二天,迪米特里给父亲送了四根扁长的长弓料、三百枝箭杆以及一百多颗箭簇。这些是已经加工好的柳木料,但是弓弦得自己去弄。父亲只得再去求莱特,最后要来了十七根长弦和一小桶蜂蜡。

父亲手下的一个农夫以前做过木匠,父亲便让他负责处理这些弓料。这个农夫做的很漂亮,他用粗毛毡子蘸好蜂蜡,然后一点点的把长弓料擦拭的光亮。

“头儿”,这个一口德赫瑞姆口音的农夫自豪的对父亲说,“就是天上下他娘的十年的雨,萨姆处理好的弓料都不会受潮了”

父亲看着这些光亮的长弓很满意,这些弓料已经训完,可以直接上弦。

德赫瑞姆地区的居民素来有射箭的传统,在父亲的小小队伍里面就有十多个人能够拉开七十斤的弓,父亲让他们射艺最好的几个人拿着弓。

看着周围整齐列阵的士兵,父亲还是有些羡慕,指挥上百名士兵齐头并进的感觉当然不是带着几十个什么都不懂的武装农夫能比的。

还有很多父亲这样的轻步兵小队,他们主要负责机动到敌军侧翼进行骚扰,配合重步兵以及骑兵把敌人的阵型撕烂,然后在敌军溃逃的时候尽可能多的杀伤和俘虏就好了。

在北上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面,父亲尽可能的调高他们的伙食待遇,然后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在亚伦带来的《步兵训练手册》付诸实践。

“单个士兵的勇猛在敌人溃败后的追杀或者偶尔的决斗中也许有效,但是在战场上,如果你想早点被人扎穿肚子或者割掉脑袋,那就只管抛开你的战友自己猛冲吧如果想活下去,那就一定要与自己的战友站在一起,‘他们是你的矛,他们是你的盾’,丢开了矛和盾去和人打架,你们说这算什么”

萨姆呵呵傻笑:“那就是露出那话儿叫人踢呀”

周围的农夫都笑了起来。

父亲皱了皱眉头,“真的上了战场可不只是这样啊。不过他说的没错,抛弃了队友就是露出了那话儿叫人来踢你。好了,来分组搏击。萨姆,不要用蛮力,按我说的,侧着身子弓下腰,不然我还是会像昨天那样打得你肿上一圈。”

“照你说的做”,萨姆点点头,然后架起了盾牌,“萨姆听头儿的”

此时,就在父亲几里开外的一家旅馆里面,化妆成旅行商人的马汀正在忧心忡忡的写着一封寄到芬德拉去的信件。

“阁下,时局已经难以挽回。德赫瑞姆满城都是准备北上的士兵。”

第四十四章 遇袭

第四十四章

遇袭

提尔河。

河滩边是广阔而平坦的土地。有一些乱糟糟的篝火堆,周围散落着菜梗、骨头等食物残渣,在一边的小树林子里面还有人畜的粪便。

父亲的小队跟在第三团的后面,他们已经非常靠后了,在他们身后只有一百多辎重兵了。菲德烈亲王明显没有看中这支散兵部队。亲王一路快速的北上,他似乎只在乎和第一第二军团保持安全距离,对于战力不行的第三团和他们的附属部队,亲王没有一点倚重的意思。

在离开提尔堡几天之后,在洛萨森林的边上,尤和几个家仆骑马赶了上来。

父亲把头盔的面罩掀了起来,有些生气,“尤,我在提尔等了一个星期,你上哪里去了?”

父亲那支小队的士兵停了下来。有些人长矛横在肩膀,有些人则把头盔或者遮住脸的链甲衫解开,不论如何,现在都太热了。

河滩上被烤的热烘烘的,如果不是不断有骑马的督察队用皮鞭警告士兵不得靠近河流,那些披盔带甲汗流浃背的士兵一定会跳进水里面去凉快凉快。提尔河看起来如此诱人,在金色的阳光下仿佛蒙着一层闪亮的金粉,河流的哗哗声不断的yin着士兵们去看它,河流的中部是深蓝的,靠近岸边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透明的亮色。

“继续前进”,父亲看着周围停下来的部下,下令让他们快点走,“被辎重队的人看见了,那些家伙会笑话你们一辈子的。”

这句话让父亲的那匹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响鼻之后不再搭理周围的人。它四下的嗅着地面,很希望能够找到一块青苔或者一朵小花,但是很不幸,它不是菲德烈亲王手下骑兵的坐骑,那些马匹在一天前路过这里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东西啃了个干净。

“很多东西很难弄的”,尤一点没有觉得难堪的样子,眼睛里面反而多了一些兴奋,他指了指两辆大车上面垒得高高的一些口袋说,“这些东西我可费了大力气才弄到的,市面上面根本买不到。有十罐子的燃烧油还是我找炼金师行会的人好说歹说才搞到的,如果不是我用了一本草药学配方去换得话,他们还不愿意给我呢。”

父亲皱了皱眉头,“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写一张申请让辎重兵去弄不久好了么?”

“唔不不不”,尤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些笨头笨脑的大兵可做不了这些事情。为了把一些危险的药粉装好,我专门找了一个地下室一点点的打包,不然你以为我这一周上哪里去了。让那些笨手笨脚的大兵来?我的天,他们能骑在炮仗上把自己炸上天。”

经过几天的训练,萨姆已经成为了三名长弓手的头领。

听到尤的话,萨姆有些生气,“什么炮仗?你这个库吉特佬,以为自己会一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就了不起了?萨姆当年用拳头揍死了一个库吉特人,那时候也没见库吉特人有多厉害。”

尤冷冷的看了看萨姆,一勒转马头,然后回头对父亲说道,“我迟到是有原因的,但是相信我,过段时间我一定让你大吃一惊的”

父亲还想说什么,尤已经策马跳到河里去了。看着一个库吉特人模样的人跳进河里面洗澡,后面跟上来的士兵都很诧异而羡慕的看着他,一个骑兵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呵斥尤的时候,尤就马上跳上了岸,然后指挥着几个白鸽谷的家仆押着几车的药品向前走去。

在天黑之前,小队已经可以看见第二团的人扎好的营帐了,那些人在一片碎石滩边上扎下了营帐,在他们更前方的一片麦田边是第一团的人。第三团的人必须向左穿过一个村庄扎营到一片果园的边上。

村庄里面是菲德烈亲王的骑兵们。

第三团的人向来被人鄙视。包括哪些骑兵侍从看着这支部队有隐隐的有轻视之色。的确,这支部队的历史确实有些暗淡---几年之前,第三军团的士兵负责驻守雷恩迪堡垒。雷恩迪堡垒就是那座抵抗了几天就投降的要塞,这是整个东军对外刻意回避的一件丑闻,但是对内,东军从士兵到将军都对这个军团充满的轻视。,

第三团的长官是一个从南部山地军团里面调来的人,这个人胖乎乎的老头一看就不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他对于手下的人也是宽和有加,只要不是做的过于出格,他一般都对手下不闻不问。这个和善的老头放在别处也许是一个老好人,但是把他配给战场上的部队就是一场灾难了。

第三团的战力虽然是有目共睹的差劲,但是他们吹牛的本领却是一流了,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第三团会一再吹嘘自己的本领。

关于这次行军走在最后的原因,父亲都听到有人说:“知道我们为什么走在骑兵团、第一团还有第二团的后面吗?是因为我们背后凶险重重呀听说库吉特王时刻准备卷土重来,他手下有三万多骑兵精锐随时可能倾巢而出,到时候谁能力挽狂澜?还不是咱第三团所以我们就时时刻刻的走在后,牢记自己的使命好了,如果整个部队能够安全的抵达日瓦丁城下,那么咱第三团的功劳可是排在第一的呢”

父亲一开始的时候就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他清楚的知道莱特的部下和迪米特里的战友是如何描述第三团的。父亲在加米奇战役的时候就结识过一些逃到罗多克的远雷恩迪堡的官兵,那些人给父亲留下了一个很勇敢的印象。但是很遗憾的是那些人在东军重组的时候并没有加入第三团来,他们被调派到别的精锐部队里面去了。

父亲现在才知道,在加米奇遇到的那些人在雷恩迪堡垒里面原来是异数,而身边的这群人才是雷恩迪守军的本来模样---看来开城出降并不能完全怪一个将军,一般一支军队的风气是从上到下保持一致的。

话虽如此,第三团的人还是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每天扎营出哨的时候,父亲都会要求自己的士兵轮班出哨。这对于第三团的士官来说是不可理解的,“咦?阿卡迪奥第二呀,昨天你的人不是已经去值过夜班了吗?这次换别人去了,何苦这么拼命呢我说,把小伙子叫来,咱这里有蜜酒和香草烤的火腿呢,一起来解解馋。”

这种邀请还有很多,这些士官除了爱吹牛、有些胆小意外,其实都很好相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想到正在厉声呵斥属下的莱特将军和严肃的视察军务的迪米特里,自己就会有些沮丧。周围的这些士兵全都一副懒洋洋的踏青模样,他们左瞅瞅右看看,然后彼此传递着关于王公贵族的绯闻,父亲甚至听说菲德烈亲王是哈劳斯爵士的私生子。

第三团的人不喜欢骑兵团,因为骑兵团的人最看不起第三团。

有一天,一个精瘦的士官策马走到了父亲身边,然后做了自我介绍,“我听说过你”,这个人一上来就拉着关系,“当时我受了重伤,在雷恩迪血战了三天三夜之后我被自己的部下押到了乌克斯豪尔去养伤,我的上帝,我只要一清醒过来就立马想着回到前线去是不是,小伙子们”这个人问着自己的手下。

那些把头盔解下来背在背后、把长矛拖在地面上、把锁子甲松松垮垮的解开的士兵们大声的回应道:“没错拉格朗日队长我们和上帝的老妈一起为你作证”

“唔,你好”父亲礼貌的表示了挥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头盔。

“我听说你和咱的部队在加米奇狠狠的揍了萨兰德人最让我欣赏你的是你救了那么多的平民,天啦,这可是咱第三团的人的作风。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定还会见到你的阿卡迪奥你是好样的,如果在战场上我死了,我的手下就归你指挥。我在德赫瑞姆有一个情妇,在乌克斯豪尔不记得了,反正养伤的时候处了不少,该死,这害得我晚恢复了至少半年,我的力量都跑到她们的肚子里去啦恩,我要是死了,你帮我去告诉她们,就说我爱她们---记得分开告诉”

接着,父亲满脸阴沉的和拉格朗日并排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他连拉格朗日有几个私生子都弄清楚了。,

“我的天军队里面最放荡的就是骑兵团菲德烈亲王和他们在一起厮混真是愁人啊跑那么快干什么呢?没必要啊对吧,我亲爱的阿卡迪奥”

“呃,有时候速度决定了生死```”

“哈哈,说起来骑兵们那帮咋种到真的很有速度啊你知道吗,乌克斯豪尔有一个驴村,那里的驴子是整个南方最棒的有一天,骑兵团的一帮人在那里驻扎,就一个晚上啊上帝第二年春天每头母驴都生了一头活蹦乱跳的小骡子出来我的第二个私生子就降临在那个小村子里,我的女人还给我写信,说我的小宝贝生下来就有十几个玩伴---那都是那些骑兵留下的野种,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了”

“这个```骑兵么```”

“伤风败俗我都不屑与与他们为伍,呸好了我去找宿营地去了,今天晚上来我这里,我的人昨天打了三只野鸡,滋味不错哟”

说完,拉格朗日不顾父亲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友好的挥了挥手就策马前去了。

尤有一茬没一茬的听了半天,这个时候有些无奈的走过来,“这个拉格朗日真是个臭不要脸的。”

背着长弓走在一边的萨姆回头嘿嘿一笑:“库吉特人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共识的。”

尤用我父亲的语调一本正经的说,“我的荣幸,先生”

周围的农兵们哈哈大笑,父亲却笑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左边树林子的侧面刺啦刺啦的响起了空气撕裂的声音。

父亲向左看去,在一瞬间父亲还以为是飞鸟飞出了树丛,但是很快就有一个拉格朗日的士兵大腿中箭倒地。周围的士兵都惊讶的看着这个倒地的士兵,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父亲不一样,在加米奇一战里面养成的敏锐让他几乎弹了起来,“有人偷袭有人偷袭列队列队”

在一阵催促之下,终于有几个士兵乱糟糟的聚拢在了一起,他们面朝树林勉强的依托周围的大树和马车列成了橄榄形的队形,这些人把盾牌架在最前面,然后心惊胆战的看着树林子里晃动的身影。

这些本来觉得头盔太重,铠甲太沉的士兵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爱过它们。

这段时间来的不定时集合以及每晚的值夜训练出了成果:父亲的士兵迅速的集结成队列了,而周围拉格朗日的士兵则乱糟糟的奔走着,不断的被飞来的箭矢扎中。

“低下腰”父亲拉扯着马缰绳在士兵周围跳动着,马蹄把泥土踩得翻飞。

父亲命令身边的一个侍从去看看林子里有多少人,那个男孩勇敢的策马从右边斜插进林子里,在树林之中可以若隐若现的看见他的衣服和胯下的黑马快速的掠过。不久后这个男孩毫发无损的跑了回来,“不多,三十多人,我看见了三十多人,估计人数只会更多”

父亲把刀抽了出来,示意周围的几个骑着驮马的士兵跟来,有一些是拉格朗日的部下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去,父亲催促道,“你们的长官说了,他不在了我指挥你们,跟我来”

然后父亲让尤和萨姆领着步兵们跟上,周围不断的有拉格朗日的士兵也定下心来各自结成队列,跟着父亲的小队一起进入了树林。

很快,父亲就发现了那些偷袭者,看起来根本不是士兵:那些人衣衫褴褛,握着长弓,腰间绑着劈柴的长斧和半空的箭囊。

一个老头领着一个男孩哆哆嗦嗦的瞄准着父亲。父亲举着剑策马强突过去。那个男孩首先丢下自己的弓跑掉了,老头子勉强放了一箭,那支箭从父亲头上五六尺的地方扎入了树林,老头在把第二支箭搭到弓弦上的时候失去了勇气,他也逃跑了。

在几个骑兵的吆喝声中,越来越多的偷袭者从草丛里面被赶了出来,父亲亲眼看见几个慌不择路的偷袭者撞到了刚进入树林的列队的士兵中间,然后被砍断了脖子。

一个小时之后,在树林外,父亲看着一个军医处理好了几个受伤的士兵,听着一个斥候的报告:“树林已经安全。”

这次被偷袭的损失就是几个士兵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偷袭者被杀死了十一人、活捉了二十多人,几个态度恶劣,暴躁的骂人的家伙被吊在了树上。剩下的一些则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起。

在父亲指挥自己的小队和拉格朗日的士兵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拉格朗日出现了,他带着骑士的愤怒和怜悯,策马扬踢而来,“阿卡迪奥痛哉痛哉我又失去了与你并肩作战的机会”

那个被父亲训斥了半天‘巡查不力’的斥候无奈的打量着拉格朗日,一脸的表情都在说,“行啦,都是知根知底的,就别再丢人啦”

萨姆的肩膀被一个木棍子狠狠的来了一下,现在他的左臂完全用不上力,他走过来对父亲说,“头儿出问题了”

“怎么了?”

“他们大都是斯瓦迪亚人,和我一样是个庄稼人”

“胡说”,拉格朗日叫道,“我们是来解救斯瓦迪亚同胞的斯瓦迪亚人见到我们会载歌载舞的为我们带路的,又怎么会来偷袭我们?”

“先生”,萨姆嘴笨,有些说不明白,“所以我才说‘出问题了’嘛”

第四十五章 新战役

第四十五章

新战役

遇袭之后,第三军团的士兵停了下来。

不久之后,走在队列前面的军官就派出了传令兵过来查看究竟。这次偷袭那些人估计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有可能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埋伏在远处的树林之中,等到斯瓦迪亚军队快要完全通过的时候才靠近偷袭。

不过这些农夫的战力太差,几乎没有对军队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无论如何,辎重兵遭遇攻击还是让军团长官们有些诧异。

不久之后,那个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军团长骑马走了过来。父亲一看见他就忍不住为他的坐骑伤心,他简直是一座肉山,那匹马也一点没有步履轻快的样子,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

军团长没有穿铠甲,他穿着做工精良的亚麻罩衫,背后披着一条皮制披风。在父亲和拉格朗日的带领下,这个军团长走了过来,他掏出毛巾擦了擦闪亮的额头,瓮声瓮气的问:“俘虏呢?”

几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把那些垂头丧气的人带了过来,这些人见到提刀带剑的士兵都没有害怕,但是当他们知道军队长官过来瞧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堆,似乎他们就要遭到什么处罚似的。

“该死”,军团长一边走一边问父亲道,“听说是斯瓦迪亚人?呃```我不记得你,你是谁?”

“将军阁下,我是阿卡迪奥第二,前些天跟你报道过。没错,大人,这些人是斯瓦迪亚人,北海战争后他们一直住在维基亚人的地盘上。”

“阿卡迪奥,是加米奇那个阿卡迪奥吗?”

“是的。”

“我以为你是个罗多克人。”

“家父是罗多克人。”

事情的复杂性超出了军团长的预期,本来简单的几句寒暄看起来一下子结束不了。军团长便当机立断的改变了谈话内容:“那些斯瓦迪亚人为什么要来偷袭我们,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是斯瓦迪亚人吗?”

“将军阁下,”父亲用手拨开挤成一团看热闹的士兵,“我还没有审问他们。”

“哦”,军团长朝父亲点了点头,“听说你很勇敢。”

父亲道了谢,军团长便在几个属下的簇拥下走到了那些俘虏的面前。

辎重兵们这个时候已经全部通过这片河滩,刚刚遇袭留下的痕迹让这些士兵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们急急的用鞭子抽打着拉车的牛和骡子,只想着尽快的赶到宿营地去。

已经过了正午,还有四个小时才能进入前面的小村子宿营,在夜幕降临之后,没有人想在平原上行军。听说那些诺德人能在黑夜里面看见蚂蚁,如果要和他们打夜战的话,第三团的人估计会晕头转向的自己人互相的打起来。

拉格朗日正在一边跟几个队长吹嘘着自己的勇猛,父亲发现拉格朗日把自己策马入林追击偷袭者的功绩全部照搬了过去,只是改了个名字。

拉格朗日正在唾沫横飞的时候,父亲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这个时候父亲发现拉格朗日的战友们一脸的怀疑,他们明显对拉格朗日的话充满了质疑。

“喂,我说”,一个穿着链甲罩衫的大胖子惦着大肚子问道,“刚才你明明跑到我的队伍旁边,说是要跟我的亲兵赛马。你怎么可能一下子又跑到队伍最后去追击那些袭击者了来着?”

“是啊,拉格朗日”,一个秃顶的老头把口水吐到了一边,“我发现队伍乱糟糟的开始回头的时候,你还赖在我那里不走,说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贸然回去不好’什么的。”

拉格朗日的情势急转直下,父亲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第三团的内部也还是可以互相怀疑勇气的。

父亲走上了前去,拉格朗日非但没有尴尬,反而好像看见了什么救星一样:“嘿,瞧瞧谁来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在加米奇配合咱雷恩迪的战士狠狠的教训了萨兰德人的硬汉,阿卡迪奥阁下”

周围的几个人似乎都知道父亲,于是都谨慎的对父亲表示了礼貌,父亲心里有些古怪,被人尊敬是好事,但是被第三团的人尊敬似乎就有些变味了。,

“阿卡迪奥”拉格朗日直入主题,“告诉这群胆小鬼,我的士兵是不是和你一起赶走了那些袭击者?我是不是对你说,如果我死了我的士兵就归你指挥?”

拉格朗日巧妙的把两件不同时间发生的事情连接到一起,然后烘托出了一个大义凛然的英雄形象出来。

父亲皱了皱眉头,“是的确是这样啦,但是```”

拉格朗日不会让父亲把话说完,“先生们先生们上帝的老妈在上阿卡迪奥会撒谎吗?你们难道在怀疑我们的战友吗?你们难道在怀疑在加米奇的那些浴血奋战的英雄吗我为你们害臊啊”

父亲心中猛然一惊,发现这个拉格朗日的逻辑性极强,极其擅长选择性的强调一件事情的某些属性,然后让整个事情听起来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同时你还不能说他在胡扯。这种人居然没有当上法官去玩文字游戏简直就是可惜了。

那几个队长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对父亲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去整理队伍去了。

从遇袭停下到重新出发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这些时间第三团与大部队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不过这个时候联络官们应该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前面的部队,让前面的人有所提防了。

军团长带着十几个骑兵顺着队伍朝前赶去,士兵们在骚动结束之后继续沉默的行进着。从队伍的后面向前看去,士兵们如同紧密排列的松林,他们丛丛树立的长矛有一种峻拔的美感,加上每隔几十步迎风飘扬着的军旗,整只军队看起来充满了雄浑的力量。

父亲从沉思中回过头来,突然发现了拉格朗日左手叉腰,右手做眉檐,怅然远眺,恍然是油画里意气风发的太祖眺望原野时的伟人模样。如果不考虑之前发生的事情,父亲几乎要被拉格朗日的气势所慑服,以为这就是和迪米特里或者西撒一样刚毅的军官。

“这个```拉格朗日```”,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恩,我在听。”

父亲在努力的思考怎么告诉拉格朗日,以后不要拉自己给他做伪证。这时两个骑兵策马走了过去,在马上掀开了自己的面罩,对父亲和拉格朗日行了礼。在他们的身后,俘虏们双手被绑着栓成串,徒步的跟着。

看着这些人的时候,父亲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也是被人这样拴着一路走过原野了。

想到这里,父亲不自觉的说,“这些斯瓦迪亚人```”

拉格朗日这个时候停止了怅惘的远眺,也开始注意到这些人起来,“该死,真的都是咱斯瓦迪亚人。你说他们受了什么蛊惑,怎么会跑来偷袭我们呢?”

“这个不好说。”

“我怀疑是维基亚人收买了他们,我听说那个不可一世的莱特就带着一群被维基亚人收买的斯瓦迪亚人,不过好在那些人开了窍,知道弃暗投明,但是这些人```”

这些俘虏低着头,有几个人开负着伤,鲜血滴滴答答的淌下了衣服。

父亲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在俘虏中放发出了一阵惨叫。

一个老头子回头不住的哀求,希望士兵们能让他带着他儿子的尸体,但是士兵们对他的哀求不管不顾。刚才就是这些人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即使他们是斯瓦迪亚人,士兵们也不会有丝毫的仁慈。

“快走老东西”一个士兵踢了这个老头小腿一脚,踢得他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父亲走过去问道。

“先生”,一个士兵看见了父亲胸前的对飞白鸽纹章之后,知道这是一个贵族子弟,于是低头行了礼,“这老东西儿子的头被人开了瓢。那些死人我们准备一把火烧掉,但是他想背着他的儿子走,我可不想带个死人上路。”

“行行好”,跪在地上的老头祈求到。

父亲听出来了,这个老头的口音和德赫瑞姆人的口音很像。的确,日瓦丁和德赫瑞姆本来就是兄弟之城,如果不是北海战争把这两个城市分开两国的话,现在日瓦丁人和德赫瑞姆人几乎都是亲戚。

拿刀的人和被捆绑的人操着一样的口音,这场景让父亲突然有些触动。,

“放了这老头吧”,父亲想了想说,“这些尸体留给这个老头,他总不能带着这些亡灵来追击我们吧。”

几个士兵彼此看了看,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军官会下这种命令,“先生,军团长让我们好好的看护住这些人,说是晚上交由菲德烈亲王亲自过问的。”

“少一个人没有关系的。他是斯瓦迪亚人,让他回去告诉路上的斯瓦迪亚侨民,我们没有恶意。放了他,出了问题我背着。”

听到父亲说出最后一句话,拉格朗日的豪情放心的燃烧了起来,“没错,照着阿卡迪奥先生的话做老头听着,我们都是斯瓦迪亚人,如果不是你们主动来偷袭我们,你的儿子现在还在村子里面活蹦乱跳的勾搭女人呢记下这个教训,然后告诉这条路上的人,谁再从贼,这就是下场”

老头子哭哭啼啼的跪着,爬过来想亲两人的靴子。

一个士兵用刀割开了这个老头手上绑着的绳子,对他喝骂道,“那些死人归你了我们对你够好了,你要是回头就领着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一定送你去见你的儿子”

老头子一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抱着那个死去的年轻人又是亲吻又是说话。那些俘虏们看见有人被释放去处理尸体,都大叫起来,

“老爹,我的弟弟拜托你了去告诉他老婆”

“兄弟,我的儿子帮我收拾一下。我们没有家人了,找个好地方埋了吧。”

“那是我爸爸,带他回村子,求你了”

这些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周围的斯瓦迪亚士兵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理解了二十年前的时候,他们的前辈在罗多克山区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压力,有些人更是宁当逃兵也不愿意上战场。钢刀斩下,每一声惨叫依稀都是乡音,就好像那些就是自己的邻里,如果对他们还能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的话,那么人心非得和钢铁一样坚硬。

“别看了”,拉格朗日也觉得在让士兵们围观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于是下令让士兵们继续前进。

等士兵们都走了,父亲走在最后一个,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囊,丢给这个老人。

“让他们好好走”。

这个老头泪眼模糊的看着父亲,“谢谢你,大人。”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父亲不愿意再看,夹马前去。

当父亲赶到队列的时候,发现士兵们正在慌乱的看着前方。父亲注意到地平线尘土飞扬,看来那里有不少的人,但是不知道那是敌军还是第一二团的人。

几个斥候逆着队列跑了回来,父亲听见了他们大声的叫喊着命令:“战斗队列前进辎重兵在前方石桥处渡河,其余的人战斗队列前进”

过了一会父亲才知道,一支一千五百人到两千人的不明队伍在中午的时候迅速的穿过了树林,算起来就是父亲一行遇袭的时候,那支队伍开始从东面横插过来,他们的意图很明显:从中切断第三团和前面部队的联系。

在提尔河河滩到前方部队宿营的村庄之间,诺德人希望将整个斯瓦迪亚人的队伍拦腰截断。这种大胆的出击让父亲不由的警觉起来,那支诺德部队敢把自己作为一个楔子打进斯瓦迪亚人的部队里面来,这么有恃无恐要么是因为他们是傻蛋,要么就是那些诺德人有所倚仗。

想到这里的时候,父亲不仅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前方的包围部队、这支袭击小队```难道周围还有诺德人的接应部队?

“斥候斥候”父亲大叫道。

几个斥候听到父亲的召唤,跑过来准备回答父亲的问题。

“这周围有什么情况?”

“我们昨天下午搜索了树林,没有发现情况”

“今天呢?”

“今天遇袭后我们已经加大的搜索范围,搜索了周围五里的范围,但是没有发现敌人”

“该死你们是饭桶吗?五里?诺德人跑过五里地的时间,估计你的剑还留在鞘里增加搜索范围到十里”

“是的,将军”

几个斥候飞奔而去。

这周围对父亲来说一刻都不能呆了,父亲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拉格朗日,一听说了可能的危险之后,拉格朗日极为重视。军团长估计也考虑到了可能的危险,于是再次传达了急行军的命令,在前方石桥的对岸是大片的平原,目光所示尽头没有敌军,辎重兵可以从那里抄近路去村庄。有五十个骑兵已经接到了命令来接应辎重兵。

现在第三团的主力必须尽快的赶到战场。

一经过石桥,士兵们开始小跑起来。

远方的喊杀之声越来越响亮。

父亲把剑收入鞘中,扯着缰绳把马勒的白沫翻飞,然后他盖下了自己的面罩,一纵马朝着一面军旗跑去。

第四十六章 冲锋

第四十六章

冲锋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急行军后,第三团的士兵赶到了战场。

看起来维基亚人的队伍选择穿越森林的路线太过于靠北,从而过早的引起了第一团的人的警觉,以至于它没能太好的去截住第三团的人,反而把村庄周围驻扎的斯瓦迪亚士兵全吸引了过来。

在一个小山坡上面,父亲看见了第一团的士兵,而在他们的右后方,第二团的士兵正在从侧面缓缓的前进着,骑兵们没有出现在战场周围。

被斯瓦迪亚人的士兵吸引住之后,这支维基亚人的部队只得转头应对着北方的斯瓦迪亚人。这种战术上的重大失误让维基亚人现在处境非常的危险,因为第三团的人出现在了它的前侧,随时可能攻击它的侧翼。

如果放在别处,一、二军团的斯瓦迪亚人看见自己的盟友赶到战场,就应该趁机向北机动,以对维基亚人形成合围之势;而第三团的人也应该果断的发起冲击。

这样的夹击之下,并且还辅助有人数上的优势,敌军很难不崩溃。但是现在斯瓦迪亚第一、二军团的士兵似乎根本不把第三团的到来视为一个机会,他们还是如同一开始一样,按部就班的准备正面展开,好与维基亚人东西相对。

很明显,第一、二团的士兵正在等待着骑兵,他们在潜意识里面把从侧面击溃敌军的任务留给了骑兵们。

前面有一片生长茂密的森林,如果不出错的话,骑兵们正在森林的后面快速的向西北移动,准备从侧面甚至是后方给维基亚人致命一击。一支部队如果从背后遭到骑兵的冲击的话,那么崩溃起来几乎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这支维基亚人怎么会选择了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与斯瓦迪亚人开战,父亲有些想不通。

远远的看上去维基亚人的军队大多由轻步兵组成,这些维基亚士兵父亲早在提尔堡驻地的时候就和军官们一起研究过。这些士兵一般会配备着铁质头盔,当然也有用皮革头盔的新兵,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使用标枪,这是维基亚人轻步兵的作战特色,在与异族作战的时候,维基亚人往往会在交战之前的最后几十步的距离上投出密如飞蝗的标枪,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往往都会被这种阵势惊骇住,在一开始交手上就被人抢占先机。

那支维基亚人部队发现了第三团从南方进入战场之后也开始作出了调整:面对南北两股斯瓦迪亚人,维基亚人开始有序的超西北方退去,以确保斯瓦迪亚人始终在他们的前方。

照这个情势下去的话,第三团急行军得来的战机可能丧失掉:维基亚人的侧翼正在缓缓的离开第三团的打击范围。而如果真的有骑兵正在机动的话,维基亚人其实是在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他们。

父亲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战机,但是他好奇为什么军团长还没有下令吹响进攻的长号声。当父亲在左右看了一下之后,就发现了第三团的企图:军团士兵们非但没有遗憾于机会的逐渐丧失,他们反而准备向东北方移动,似乎准备去增厚第一、二团的战线。

“军团长是傻瓜吗?”尤这个时候也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局势,“再有半个小时,维基亚人就能把侧翼安安心心的收回去,一旦他们发现了骑兵部队,也能从容不迫的退入树林。到那个时候,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尤撇了撇嘴,“果然懦夫营里出懦夫。”

尤的话让父亲有些难堪,因为现在他名义上也是第三团的一名下级军官。

第三团的士兵们如果说是在服从命令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那些军官们居然放任这种行为的出现而不劝谏一下,那就是失职了。

父亲知道,如果没有骑兵们的配合,用没怎么训练过的散兵甚至农兵去冲击敌军的侧翼,很可能没有冲垮敌人的阵型反而自己被击溃,那样的话对士气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明显不是这样,现在有接近一千名训练有素的军团士兵,其中接近一百人拥有战马,敌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强悍而且已经明显的露出了退却的意思,这个时候不把握机会的话,第三团的臭名估计还会继续臭下去。,

但是父亲遗憾的发现,包括第三团在内的所有斯瓦迪亚人,都已经认定了第三团不足以发动进攻,所以一切的部署都是以第三团作为局外人的前提制定的。这让父亲想起了加米奇海岸边上,那些雷恩迪堡垒的士兵们,是如何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击溃步骑协同的萨兰德人的。第三团的士兵并不缺少训练和勇气,但是他们却在积弱之下从来不曾意识到这一点。

非得等到背水一战的时候,他们才能激发出自己的力量吗?

这个时候,军团长的传令官开始沿着长长的战线驰突而来,并且大声的唱出行动命令,“向东北移动,保持距离保持警惕”

果然,第三团的将军和参谋们选择了最稳妥的战术。如果现在第三团后面有维基亚人的预备队威胁的话还情有可原,但是据斥候们调查,现在只在三个小时以外的河边有一支维基亚人的骑兵中队,约有三百余骑兵,这些人根本不足以对第三团构成实质威胁,第三团的官兵大可以放心无误的挺矛而进的。

父亲远远的看见了军团长和他的卫队们,于是便骑马赶了过去。

“将军”父亲远远的就开始招呼到。

军团长还记得父亲,“是你,小伙子。”

“我们准备冲锋了吗?”

“你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进入本阵,与一、二团的士兵会合。”

“我听到命令了,但是,为什么```”

军团长不打算听一个下级军官发表什么言论,从父亲的记录上面,军团长发现这是一个不是那么遵守纪律的家伙,看来得找个时间把他打发到别的团里去。

军团长草草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军法官一眼,随后便不再理睬父亲。

军法官心领神会,“士官,执行命令”

军法官的语气可没有将军那么好,他周围有几个表情阴狠的执法兵也虎视眈眈的看着父亲。父亲只得扬鞭跑了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火。

拉格朗日走了过来,他家族的族徽是一个正在冲锋的骑兵,这个骑兵被用蓝色颜料漆在他的筝型盾和罩衫上面。

如此的讽刺,一个畏畏缩缩的士官居然以冲锋者为自己的家族徽记。

“怎么啦,阿卡迪奥,我看见你去找老头子了”

“啊,我想去问他为什么不立刻发起进攻。”

拉格朗日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阿卡迪奥,别告诉我罗多克的军校没跟你说过,阵前质疑将军的决意是要被砍掉手脚的。”

“事实上,罗多克人的军法是砍掉脑袋。”

“唔,那你怎么还跑去找老头子。老头子好说话,但是军法官那一票人是菲德烈的人,他们较真起来老头子也没办法啊。”

“恩,我都知道”,父亲看着稳稳当当移动的第三团正在拱手让出机会,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但是如果现在我们发起冲击的话,维基亚人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崩溃的。如果我们退到一边去的话,维基亚人就不那么容易崩溃了。”

拉格朗日哈哈大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事情啊,没事儿的,维基亚人会垮掉的。我跟你说过那些浪荡子骑兵吧,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是结阵欺负欺负步兵还是很在行的。在德赫瑞姆城下的时候,一支维基亚来的斯瓦迪亚步兵团就被那帮骑兵们冲得七零八落的。如果不是骑兵把那些人打怕了,莱特要空手劝降那些人估计也是空谈。”

往日拉格朗日这种自我解脱的心态父亲甚至有些羡慕,但是现在,父亲只是觉得非常的恼火。在加米奇的时候,如果不是勇敢的作战的来父亲就会觉得有些不够,现在根本就是畏战,父亲当然无法接受了。

“拉格朗日”,父亲打断了拉格朗日喋喋不休的话语,“这种机会不要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维基亚人的侧翼就暴露在我们面前。我来第三团没有几天,但是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第三团的人要被人这样轻视了。”

拉格朗日丝毫没有受了伤害的感觉,他掀开了头盔的面罩,“啊呀呀,让我看看我们的阿卡迪奥第二怪不得我的老部下说你在加米奇湾不按套路出牌呢,果然有这种倾向啊。你会习惯的,阿卡迪奥。”,

拉格朗日也不再多说,只是策马绕过了士兵,绕到了线列的前面。拉格朗日远远的眺望着维基亚人,也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父亲真的很好奇,对于拉格朗日这种人来说,是不是主动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勇气真的那么难。

在雷恩迪堡垒,他们的将军已经让他们成为了整个帝队的笑柄,他们就真的没有洗清耻辱的想法吗?

父亲正在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拉格朗日突然抬起了手,父亲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这架势,父亲几乎以为拉格朗日要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骑兵向前冲锋了。父亲不由得喉咙一涩,想说着什么,难道看错了拉格朗日了么?

只听拉格朗日大义凛然的说,“弓手,给我射维基亚人,射不中不要紧,吓吓他们”

父亲:“```”。

几名拉格朗日的长弓手把手中的盾牌和短剑挂在了腰上,然后从背上取下了长弓,两个役夫抱着两壶箭走到了长弓手前面,把箭斜斜地扎入土中方便弓手们取用。几个弓手开始向上抛射弓箭,拉格朗日策马向前,站在弓手面前方不远处,听凭利箭从头上直刺云霄而去。

父亲眯着眼睛,发现这些箭大抵软哒哒的落在了维基亚人的斜前方,父亲不由得苦笑:“连吓吓维基亚人都有些勉强呐。”

不过朝维基亚人射击一番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萨姆”父亲吼叫道。

萨姆闻声走了出来,“头儿萨姆在这”

“让你的小队照着拉格朗日大人的命令那样做。”父亲命令到。

“行”,说完,萨姆就喊了几个绰号,从队伍里面喊出来另外三个人,他们一边解下长弓,一边向前面走去。

父亲突然想起了萨姆在伏击中被人打伤,好像胳膊有些不好使,“萨姆,你能拉开弓吗?”

萨姆皱了皱眉头,“头儿,你这话说的让我感觉是在问我还能不能睡女人要是我连这晾衣杆一样软的弓都拉不开的话,我那玩意露出来给马踢”

“没人老想着踢你,萨姆”

萨姆故意的舒张了一下双臂,显示自己的健康,但是父亲看出来了,当萨姆把肩膀完全张开的时候,不由得还是在冒冷汗。

尤走了过来,“你这村夫,刚才还问我要膏药,现在又逞起能了?站在这里射箭本来就是意思意思就好了,别傻到用蛮劲,要是给伤口整恶化了,我可不管你”

萨姆很不屑,“呸,你这库吉特佬,好好的看看萨姆的胳膊吧”

说完萨姆走到了前面,从地上抽出一支白羽箭,然后干练的搭上弦,在续足了力气之后,腰骤然挺直继而后仰,把弓几乎张满。

“维基亚小子们萨姆老爷的礼物”说完萨姆松开了弓弦,那支箭带着清锐的声音迅速的变成了空中远远的一枚黑针。脸拉格朗日都不禁回头看了看这支箭是谁射出来的。

“好臂力”,拉格朗日看见那支箭虽然飞到维基亚人头上时已经没有了力道,但还是比别的人射的要远,“再来一家伙你吓到维基亚人了再来一家伙”

周围的几个士兵为萨姆喝彩起来。几个弓手也表情复杂的看着萨姆,有羡慕的,有钦佩的,有不屑的。

萨姆大受鼓舞,“听您的,大人。”然后他回头看了看尤,“库吉特人萨姆是不是很厉害!”

尤面无表情的对父亲说,“我告诉过他我不是库吉特人,看来不起作用。”

“我会告诉他的”,父亲对尤说,“要是你不愿意他再叫你库吉特人的话。”

“哈哈,我跟萨姆打了个赌。”

“哦?赌什么?你就是个穷光蛋,他比你还穷。”

“不是赌钱,只是无聊罢了。我见他那么喜欢叫我‘库吉特人’,就跟他说,如果这仗打完之前他能割下十把维基亚人的那种大胡子辫子,我就让他随意叫我‘库吉特人’”。

“哦,要是他输了呢?”

“那他就要露出那话儿让十个人狠狠的踢一下。”

“呃```”

“这是他自己提议的,比我绞尽脑汁想到的任何折磨手段都要强,我就答应了。”,

父亲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去看萨姆。

这时萨姆正在拉开第二支箭,但是明显,那种一股脑的用足劲然后放箭的感觉他没有找到。不知道是瞄准上出了问题,还是张弓上出了纰漏,总之萨姆没有放箭,只是摇了摇头的松了箭弦。

尤一语道破了重点,“这个傻蛋的胳膊本来已经使不上劲了,他在强撑呢。”

萨姆的确很吃力,但是拉格朗日不住的鼓励,他只好再次张满了弓,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萨姆有些控制不住这弓了,他抖了两下,准备松弦的时候,手指滑了出去,那支没有运满的箭直直的飞了出去,几乎要射中前面的几个士兵。

一瞬间之后,士兵们才发现了刚才的危险,刚准备大骂,他们就长大了嘴巴:拉格朗日已经窜到了士兵们前面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他的坐骑的屁股上扎着一支箭。

这,是怎么样一个男人。

面对上千的敌军,他,无所畏惧;他,一骑当先。

这,是怎么样一个男人。

第三团的士兵们在默默的逃避着火与剑的历练时,只有这个男人冲了出去。

他,就这样冲了出去。

第三团的男人们已经被人轻视很久了,他们早就习惯了在敌人面前退却,也习惯了依靠盟友的进攻。

但是今天,一个军官、一个骑士、一个男人,向一阵一心赴死的风一样吹向了维基亚人。

拉格朗日的亲兵还有闯了祸了萨姆第一时间跟着冲了出去。周围更多的士兵不知道是出于勇气还是出于误以为已经下达了冲锋的命令,神情紧张的他们一见有人冲锋,纷纷跟着周围的人狂奔而前。几名掌旗官都被人裹挟着向前冲去,看着旗帜前进,更多的士兵们加入了冲锋的行列。

拉格朗日在风口浪尖上,他的背后是一整个第三团的士兵,这些人像一群疯子一样排成了最狂妄的针尖型进攻阵型。

父亲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拔出了自己的剑,像骑士那样吻了吻剑身,跟着冲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激战

第四十七章

激战

维基亚人已经难以维持了。

饶是如此,父亲还是惊讶于维基亚人的坚韧.在斯瓦迪亚优势兵力的压制下,维基亚人依然能够维持基本的阵型,并且丝毫没有在气势上输给潮水一样涌来的斯瓦迪亚人。

第三团的冲击在一开始就决定了维基亚人的溃败,维基亚人现在正在准备做最后一搏,已经隐隐约约的有向西边的树林中退去的意思。

在冲锋时,父亲秉着长剑乘着风前进着,最开始他还看见尤跟在身边,但是不久之后尤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扈从牢牢的跟着他。当时拉格朗日已经带领着上百名士兵结结实实的撞到了维基亚人的军阵里面。在前方,两阵彼此撕咬的声音尖锐的传了过来,铠甲的撞击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每分钟都有人死去。

在步兵的拥堵下,骑兵无法施展开来,父亲带领着几个士兵开始绕过步兵,一直盯着维基亚人的阵线。不久,就有一两股十几人的维基亚人被从他们的阵列中切割了出来,父亲当即率领着士兵去截断他们回归本阵的企图。被骑兵冲散的步兵是悲惨的,他们慌不择路的想要逃避着杀戮,但是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一群斯瓦迪亚步兵一拥而上之后,这些维基亚人就此消失在了人的洪流之中。

不久之后,父亲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的长号声,父亲知道,第一二团的人也开始行动了。后来父亲才知道,只有第一团的人在见到第三团的人冲锋后随即便发起的冲锋,第二团的人则选择了想西机动,希望把维基亚人完全的包围起来以扩大战果,如果第二团的人真的成功了的话,那么今天这场战役就会变成一场歼灭战。

不过维基亚人在战场上的斥候很快就把斯瓦迪亚人的意图报告给了他们的将军,从那个时候开始,维基亚人便开始撤退,无论如何他们难以维持了。

为了更好的向西撤退,维基亚人开始收缩战线,把兵力全力的向南压制在了第三团的身上。就在那一刻起,父亲感觉到了周围士兵的惊恐---袭击侧面和被人正面对抗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身边的维基亚人杀伤一个就会再涌出三个出来,父亲极目四顾之下,似乎都是维基亚人。

一些维基亚的士官嚷嚷着他们的语言,吆喝着他们的士兵尽全力的击退斯瓦迪亚人的第三团。

父亲亲眼看见一个斯瓦迪亚士兵被用长矛贯穿了胸膛却在密集的人群里面难以到下,他被人挤来挤去,等到人群稍微散开之后才轰然倒地,然后被人踩成了肉泥。

当父亲在空中挥舞着长剑告诉周围的士兵维基亚人的动向的时候,父亲似乎看见了拉格朗日---那个倒霉的家伙被人挤到了最前列,现在只能大吼大叫的鼓励周围士兵的勇气,但是过了一会拉格朗日就被人遮挡住了,父亲看不清他的具体位置,只能祈祷他没事。

父亲的小队在这个时候,显出了没有经过长时间训练以及缺乏实战经验的劣势,他们没有紧紧的跟随着父亲。不过现在想不得这么多了,父亲从拥挤的士兵中退出了阵地,加入了步兵后面的一路纵马而过的骑兵,这些骑兵的扈从看见父亲加入进来之后,便给父亲送来了一枝冲锋用的长矛。

这些骑兵由一个小队队长带领,隔着盔甲,父亲还是认出了这就是在河滩遇袭的时候质疑拉格朗日的那个队长。这个胖墩墩的家伙也认出了父亲,他哈哈的大笑了两声:“痛快啊,阿卡迪奥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拉格朗日果然是个豪杰,我没有想到他敢带领冲锋”

说完这个人示意周围的骑兵把盾牌架起来,然后朝着维基亚人士兵的边缘跑过去。他们很快就看见了需要他们的地方---一股超过一百五十人的维基亚士兵准备利用人数优势包围一群斯瓦迪亚士兵。

骑兵没有犹豫,马上发起了冲锋。二十多个骑士和他们的扈从开始勒马慢慢加速,在快要接近那些维基亚士兵的时候,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可观的程度,这时骑兵们把长矛端平,如同一排死亡之牙向维基亚士兵冲撞而去。,

外围的维基亚士兵看见斯瓦迪亚的骑兵想自己发起冲锋之后,立马做出了向里收缩的反应,有一些士兵则试图在骑兵重上来之前把特制的长矛斜立好以阻挡骑兵。但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父亲和周围的骑兵在下一刻已经冲到了跟前,父亲瞅准了几个维基亚士兵冲了过去,在一阵迅猛的突进后,父亲感觉整条胳膊和腋窝下均是一震,然后就听见了长矛折裂的声音。

父亲的坐骑撞倒了两三名士兵,长矛的前半截则可怕的戳碎了一个士兵的脊背:父亲看见木头的碎屑和那个士兵血肉模糊的铠甲一起从他背后的一个伤口里面向外流淌。这个士兵背朝着父亲,明显是在父亲冲到跟前的时候希望回头躲避,但是却被直接扎透。这个士兵跪下来,如同一架失线的木偶,倒地毙命。

几个维基亚士兵按着长矛冲了过来,惊得父亲的坐骑高高的后脚直立起来。父亲勒转马头,准备伺机脱离与维基亚步兵的接触。一个勇敢的维基亚士兵抓住了父亲的披风,另一只手抄着一柄斧头准备砍下来,父亲反手用剑砍伤了那只拽着披风的手。

受惊的马匹开始折走着向外窜去。这头可怜的畜生还没有逃开,就被两个维基亚人拦了下来,一个维基亚士兵弓身斩断了马腿,父亲在马坠地的一刻甩开了马镫,从马头越过,摔在了地上。

在本能之中,父亲反身用盾牌挡住了一记重锤,父亲看没有看清楚那个挥锤的人的脸,就挨了第二下。

父亲架着盾牌的胳膊生疼,他用剑挥舞了一下。在把周围的维基亚人逼退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周围的形势:这里本来聚成堆的维基亚士兵已经被冲散,正和斯瓦迪亚士兵纠缠在一起。但是运气不好的是,父亲周围有十来个维基亚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父亲瞥了一下身后,不远处就有一组斯瓦迪亚人的士兵正在赶来。父亲用盾牌遮住自己的上身,尽可能的低下身后退,那个挥舞着大锤的维基亚士兵已经战斗到了癫狂的程度:头盔下露出来的下半脸因为激动而红通通的;香肠一样的大胡子上沾满了唾液和血液;而他的锤子上则红红白白的滴落着浆液---不知道他已经敲碎了多少斯瓦迪亚人的脑袋了。

这个人用大锤挥舞过来,父亲托盾挡住,但是被砸得小腿跪地。当父亲勉励站起来的时候,被大锤击中了盾牌的边缘和自己的左肩,这一下让父亲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盾牌脱手被打飞了,父亲把长剑扎在地下勉强恢复了平衡。

那柄大锤又扬了起来,父亲恍惚的抬起头,在耀眼的天空背景下,那柄锤的边缘似乎显得有些模糊,周围的喊杀声突然停止了。父亲在大锤落地的一刻本能的向左边跳开了去,那柄大锤砸到了地面上。再来一次攻击,父亲就会死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父亲听见了一个声音,“萨姆来了狗东西”

那些本来都用长矛在自己身边戳来戳去的维基亚士兵一下子扬起了矛,去对付新来之人。那个拎着大锤的人也暂时被几个士兵遮挡住。在人群的缝隙里面,萨姆带着几个头上绑着红丝带的斯瓦迪亚士兵冲了过来,不久,父亲感觉到了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盔甲的护肩,把自己从无数条腿之间拉了过去。

一只手拍了拍父亲的脸,“你还活着!”,父亲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带领冲锋的骑兵队长,他看见父亲落马之后就领了数十名士兵向这里赶来,“看来我没有来晚,你还能站起来吗?”

“行”父亲站了起来,出了左肩膀生疼之外,父亲感觉自己还可以作战。

“狗东西维基亚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一定在向南调头,不然我们这里不会有这么多维基亚人”那个骑士骂了一句,然后转身上了马,去命令一队愣头愣脑的士兵补充到这边来。

骑兵们刚才的冲锋暂时的遏制住了维基亚的包围,但是随着更多的维基亚士兵向南压迫过来,第三团随时有可能落成被三面包围的境地。,

一个满身是血的扈从给父亲牵来了一匹马,“大人,上我的马吧。”

“我的扈从呢?”

“死了,在那边,被人开了膛。”

父亲胃里一阵翻卷,他想起了这个他从白鸽谷带来的小伙子,为人老实,见到女人就会脸红,父亲知道他喜欢铁匠的女儿,所以他不喜欢尤。不过对于尤的手艺他却很欣赏,每次尤放烟火的时候,这个小伙子就会把自己的镰刀和草帽放在一起,然后乐呵呵的盯着天空看。

“虽然尤的魔术可能是魔鬼教的,但是真漂亮啊老爷”那个小伙子常常对父亲这样说。

父亲离开白鸽谷的时候,祖父亲自挑选了这个人作为父亲的扈从。现在他死了?

父亲皱了皱眉头,然后上了马,“你怎么办?”

“大人,我家少爷也死了,我现在不需要骑马陪着他了。我只想多杀几个维基亚人,然后带少爷的遗体回家见老爷。”这个伤心欲绝的扈从抽出了自己的短剑,然后从地上捡了一面维基亚人的盾牌,像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样加入了一队长矛兵。

父亲抬眼看去,不由得一阵惊恐,维基亚人越来越多,看来他们真的打算向南击溃第三团,然后再西行撤退。

数百人或死或伤的倒在了地上,战斗却还在进行着。

斯瓦迪亚士兵们已经抵抗不住开始缓缓的后退了,几个队长挥舞着长剑鼓舞着士兵们也不起作用。维基亚人太多了,现在这片地方每一个斯瓦迪亚士兵都不得不面对几名维基亚士兵的围攻。

士兵一个两个的倒在了地上,有些士兵被砍伤了大腿,有些被砸碎了手指。

一个斯瓦迪亚士兵看见父亲,准备靠过来掩护父亲的时候,被标枪扎穿了脖子,那个士兵咔咔的咳出了一团血块,最后死在了父亲的马前。父亲绕过了他,然后看见了那个把马匹让给自己的扈从被人砍翻在地,父亲策马撞开了那几个维基亚人,然后侧开马匹击退任何企图靠近的维基亚士兵。但是即使这让,父亲还是不能阻止一个维基亚斧兵大吼大叫的剁碎了那个扈从的脖子,每剁一下,那个斧兵都挑衅的大吼一声。父亲用剑砍伤了这个斧兵,这个家伙疼得大叫,然后父亲挥剑斩掉了他的头盔,连带着割开了他一大块头皮和耳朵。

那个斧兵捂着脑袋痛苦到底,父亲策马过去,锋利的马蹄铁像餐刀切开黄油一样扎进了这个家伙的肚皮。

一个掌旗官被射穿了脑袋,父亲见状过去抄起他的战旗,一路小跑之后把战旗锋利的末梢扎进了维基亚士兵的人堆里面,他听见有人发出了惨叫。

“维基亚人都他是地底下长出来的吗?把裤子脱下来,萨姆老爷要踢你们的那话儿”萨姆咆哮着。父亲看见萨姆和周围的数名士兵马上就要陷入包围,于是过去把他们引了出来,在合并了后面的二十多名配备着短剑和盾牌的轻步兵后,父亲领着他们再次与维基亚人接触在了一起。

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父亲一晃而过的看见维基亚人还在如潮水一样涌过来。

一千多名士兵对于有些大人来说也许只是数字,但是在一片战场上,对于一个士兵来说,那几乎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维基亚人冲破了左边的士兵阵线,右边的士兵也难以支撑---维基亚人也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了,他们在孤注一掷的想要击溃南来之敌然后退走。

维基亚人的叫骂声近在耳边,他们嘴中的臭气似乎已经可以闻到,萨姆被击倒了,那一队士兵已经被维基亚人包围了起来。

“一切都完了吗”,父亲这样想着。

这个时候,大地开始颤抖,维基亚人的惊恐从远处传了过来,他们纷纷回头看着远处的情况,满脸都是绝望。

菲德烈亲王的骑兵团到了。

第四十八章 青铜面具

第四十八章

青铜面具

维基亚人溃散了。

他们开始沿着一道缓坡缓缓的后退,企图减少骑兵的冲击带来的损失,不过由于人数上的绝对劣势,维基亚人最终没有免于被击溃的命运。步兵们失去了阵型之后就会变得非常脆弱,这些人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在彻底的被包围之前逃往森林之中,那样的话斯瓦迪亚人由于骑兵带来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维基亚人甚至可以组织起几次反攻来化解斯瓦迪亚人的追击。

不过很明显,斯瓦迪亚人不会给维基亚人这个机会,骑兵们之所以迟到战场,就是因为把行进路线选择的更北、更西了一些,以期在维基亚人撤退之前尽可能的把他们合围起来,所以维基亚人要在重重的包围之下退入森林之中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骑兵们的冲击让维基亚士兵们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沉得住气了,不久,就有几队数十人的长矛兵脱离了主阵,急急忙忙的奔着森林跑去。

周围一些游走的斯瓦迪亚游斥候并没有招来骑兵们去兜杀这些溃散之敌,因为斥候们知道,这个时候要让维基亚人看到希望,要yin每一个维基亚士兵做出逃离的打算,那样的话维基亚人的阵型就会彻底的裂解,从而变成真正的溃败。

到了那个时候,骑兵们和散兵们大展身手的机会就到来了。一场战役里面的主要伤亡就是出在这种溃败的时候,逃散的军队完全无法阻止起像样的抵抗,只能混乱的组成上百人甚至数十人的阵型,借着就会被敌人在各个方向分割包围,最后被潮水一样的铠甲和钢刀所淹没。

第一股维基亚人逃入了森林。

连父亲都看出来了,维基亚人的阵型里已经出现了一丝骚动。但是维基亚的一些骑马的军官依然在声嘶力竭的喝令着士兵慢慢的向森林移动过去。与士兵们不同,军官们清楚的知道,一旦溃散之势形成,除了少数人有机会逃出生天以外,大多数人都免不了悲惨的下场---这对于士兵来说或许还值得一试,但是对于军官来说却与死没有区别。

又一股维基亚士兵在斯瓦迪亚人的缺口中间逃了出去。斯瓦迪亚人似乎正在做最后调整,那个缺口也分分合合的撩拨着维基亚的士兵的耐心。斯瓦迪亚人正在用死亡的刀剑以及生还的希望,双管齐下,一点点的摧垮维基亚人坚守阵线的意志。

维基亚人被压迫的越来越被动,斯瓦迪亚的骑兵们分成两百人的几队,轮流的冲击着维基亚人。这些骑兵们山崩一样的倾泻而至,每次冲击都会有十多名维基亚人受伤乃至直接殒命,同时有更多人陷入混乱,这些人留下的缺口刚刚被军官带领的士兵填补起来,下一波骑兵又接踵而至。

维基亚人在近战上也称得上经验丰富,六十多人的标枪手迅速的排成了阵型,然后向一堆聚集起来的斯瓦迪亚人投去了标枪。这些标枪手一般随身携带六到七根轻质标枪,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但是短时间的密集标枪投射还是给斯瓦迪亚人造成了混乱,这些标枪投掷的极其凶悍,稍微单薄一点的铠甲就能破甲见肉。

一堆斯瓦迪亚长矛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准备逼近这些护甲薄弱的标枪手时,他们悄无声息的后退,消失在了维基亚人的主阵里面。

菲德烈亲王的骑兵训练有素,他们灵活的在彼此之间穿梭而过,然后令人眼花缭乱的组成充满了力量的冲锋阵型直奔维基亚人而去。分成几组的骑兵队伍如同几只铁拳,毫不停歇的击中维基亚士兵组成的大阵。

终于,几个维基亚军官开始高声的吆喝起来,维基亚士兵们如同一群闪闪发亮的鱼脱离了渔网一样,朝着西面的缺口奔去。

缺口附近的斯瓦迪亚人稍作阻拦,就放出了这些杀气腾腾的维基亚人---在逃命的时刻,维基亚人已经接近狂热。

维基亚士兵分成了几队,互相掩护着奔西边而去。

一些维基亚重装士兵开始丢弃自己沉重的铠甲和头盔:虽然斯瓦迪亚人的铠甲很精良,但是维基亚人的铠甲依然具有吸引力。维基亚人的铠甲直接继承了卡拉德时代的遗风,采用鳞片层层叠叠的拼接而成,有一些做工考究的铠甲更是在一间甲衣之上连缀上上千片闪闪发亮的金属片,这种铠甲穿戴简单,只需要一个侍从就能从容的穿戴完毕,而且身体移动相当灵活。,

而维基亚人的武器也是抢手的东西,维基亚的雪地铁是整个大陆最优秀的材料,萨兰德马穆鲁克里面最精锐的近卫军,就是选用维基亚铁来为自己制作专门的武器的。

现在地面上这些东西被丢弃的到处都是,维基亚人也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好,但是万一拖累了自己被人斩杀,那么这些东西就失去了一切价值了,毕竟小命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普通的部队,见到这些稀罕的东西也许会一拥而上,但是这些斯瓦迪亚士兵却是刚刚击败了库吉特人的精锐部队。虽然在这支部队里面依然有优劣之分,但是作为一整支军队,这支斯瓦迪亚人却拥有可怕的装备水平以及作战素质。斯瓦迪亚人最自豪的事情就是他们可以在果园边驻扎,换防之时,枝头水果一枚不缺。这种纪律正是斯瓦迪亚人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现在面对维基亚人小小的诱惑,斯瓦迪亚人丝毫没有出现哄抢的混乱。斯瓦迪亚人谨慎的调整着自己的战线,如同猎犬驱赶羊群一样把维基亚人逼向了西边。

菲德烈亲王的骑兵们抽出了自己灵活的马刀,这些骑兵不断的给维基亚人制造着恐怖。骑兵们呼啸而至的冲击力往往能让最勇敢的战士失去勇气。

经过冲击,有些维基亚士兵脱离了本阵。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回归本阵才有最大的几率活下去,但是那片安全的森林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有诱惑力,不断有士兵虽然知道在战场上脱离本阵九死一生,但是依然会为了活命的机会而选择孤注一掷。

终于,有一股维基亚人的纪律紧绷到了极限,然后崩溃了。

这股三百多人的维基亚士兵开始没命的向西边狂奔而去,他们大部分是长枪手和长斧兵,他们的武器只在方阵里能发挥优势---现在已经成为了沉重的累赘。他们沿路抛下了长柄武器,转而只抽出小手斧或者短刀期以保命。

森林就在不远处,野花满岗,杀戮四野。

天上偶尔有斯瓦迪亚人的箭阵抛射下来的箭雨,这些弓箭手经过了长时间的严酷训练,能够把几十枝箭整齐划一的投射到方圆几十米的范围里面,对于扎堆在一起的维基亚士兵来说,这种劈头盖脑的箭雨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那些维基亚士兵击溃了企图阻拦他们的一队斯瓦迪亚戟兵,然后如同园丁水壶的水一样从出口撒开,他们完全失去的阵型。

斯瓦迪亚骑兵知道盛宴已经开始,他们自行的分成数十人一股的小队呼啸而去,维基亚步兵经常被背后的骑兵撞翻在地,然后要么被踏成血泥,要么被马刀斩断首级。

剩下的维基亚人受到刺激之后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部分维基亚士兵认定了第一波士兵已经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于是选择了逃跑;另一部分维基亚士兵则认定必须稳固阵型才能逃离。这个时候维基亚人已经渐渐的把第三团甩在了东面,且战且退,一路的留下尸体和重伤的士兵。

在军阵过后,就有斯瓦迪亚的役夫第一时间跟上来,把看起来还有救的士兵救走,然后给没死的维基亚人补上一刀。有一些失主的马匹惊慌失措的横冲直撞,在被人类的血液和内脏润滑的土地上打滑并摔倒。

骑兵们又一次发起了冲击,这最后的一击彻底的摧垮了维基亚人的信念。维基亚人已经完全顾不得侧翼和背面的安全了,向西,向西,向西。

父亲在领着几个轻骑兵抄杀维基亚落单的士兵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骑兵们并不急于追赶,似乎他们早有安排一般。

“放任维基亚人逃跑?”父亲疑惑着,然后策马绕到了三个维基亚长矛手面前,父亲伸出了长剑指着这三个人,在马上俯视着他们。

这三个维基亚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丢下了长矛,跪在了地上,示意投降。

几名斯瓦迪亚士兵走了上来,掀下了三人的头盔,一个怒极了的斯瓦迪亚士兵一剑斩断了左边那个维基亚人的左臂。,

“士兵,他们已经投降”,父亲提醒道。

那个士兵用混浊的眼睛看了看父亲,然后点了点头。剩下的几个斯瓦迪亚士兵一拥而上,把这几个维基亚人制服。

那么多维基亚人,如果放他们逃开,他们在森林里面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又能重新的组织起几百人了。

这时,父亲才理解了骑兵们心安的原因,在森林之中,数十面战旗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

随着清亮的号角声传来,森林之中出现了耀人眼目的铠甲的潮水,无数明盔亮甲的骑兵从森林里面出现。

菲德烈亲王的骑士团从正西面的森林之中列阵冲出。

对维基亚人来说,这一定是悲惨的一天。

菲德烈亲王的骑兵如同一把尖刀切开了肥厚的脂肪那样,把维基亚人已经松散的队伍割得七零八落。

维基亚人被分割之后已经难以顾及彼此,他们在战场上晕头转脑,有些被斯瓦迪亚人杀掉,但是还是不断有数十上百人的维基亚小队逃入了树林。

主战场逐渐由这片平原挪到了树林里面,在林木渐深的地方,战斗渐渐的平息了。

在夕阳之光洒向战场时,维基亚人已经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了。

战斗中,斯瓦迪亚人损失了三百四十多人,其中一百四十人死亡,剩下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重伤者即使不死掉,在短期内也无法作战了。这些人里面有一百六十多人来自第三军团,这个数字极其出众,让第三团的名声一夜之间变得非常响亮。

而维基亚人的损失则大得多,有超过两百七十人被杀死,另有四百人被俘。也就是说那支一千多人的维基亚人队伍经过一战就损失了三分之一还多,这对于整支队伍来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俘虏中受重伤的四十多人被允许向牧师忏悔过之后被处死了,斯瓦迪亚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这些人。剩下的俘虏则被各个军团瓜分掉了,士兵们会在俘虏的身上刻字,比如第三团的士兵就会在俘虏的手背上割出数字三,在数字后面再割下他们能够分辨的记号。

这些俘虏会被役夫们押回后方的城堡严加看管起来,这些俘虏会在征得了士兵的同意之后被卖掉或者被送往士兵指定的庄园服劳役。

有些士兵来自某些乡村的大家族,家族中的广袤的田产正需要充足的劳力,每次作战之后,俘获的敌人都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只有少数的士兵会选择把自己抓住的俘虏卖掉,因为卖掉了俘虏虽然可以得一笔不菲的钱,但是把这些人送回老家却能得到一个一辈子的免费劳力。

第三团的士兵分得的俘虏几乎和菲德烈亲王留下的一样多,这次菲德烈亲王非常的开心,因为向来表现平平的第三团这次却表现非常出色。

菲德烈亲王在战后发表了演说中声称:“这次第三团的士兵们向我们展示了最勇敢的品质。他们出于敏锐的判断和惊人的勇气,率先出击,这为骑兵团的部署赢得了时间,这次巨大的胜利让我们相信,收复日瓦丁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且我听说,第三团的士兵是追随着一名叫做拉格朗日的青年军官前进的。第三团的军团长说,那位青年军官是在他的英明指示下完成了这项光荣的任务。第三团可谓是上下一心的楷模让我们为拉格朗日喝彩,让我们为第三团的军团长喝彩,让我们为第三团的勇敢战士们喝彩”

军队中的吟游诗人很快的写出了一首动人的长诗《拉格朗日在行动》,菲德烈亲王带来的几个歌手当天就把这首长诗谱成了最流行曲调。在士兵之间这首歌广为流传,第三团的士兵甚至隐隐的有把这首歌换成他们的军歌,以取代以前的那首《我们热爱和平》。

父亲的左肩受了不轻的伤,他发现尤却毫发无伤,尤检查了一下父亲的伤口,然后抹上了一种刺鼻的药膏,再给父亲缠上了粗布绷带:“一个月左右就好了,不过正常的活动十多天就能恢复的差不多,养伤的时候别乱动弹,手别乱碰。”,

处理完父亲的伤口,尤便再去治疗父亲小队中的士兵。那些士兵死伤惨重,萨姆的长弓小队更是除了他全军覆没---他们在维基亚人突然掉头的时候被一群维基亚长矛兵围在了中心,萨姆杀出之后带着几十个士兵回来救这几个战友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

父亲三十多人的小队中死去了十一人,重伤了三人,轻伤六人,父亲的小队元气大伤。

尤面无表情,“我的故国有一句话,‘驱赶着不会打仗的人上战场,是残害人民啊’,这些人死得冤枉。”

对于尤的批评,父亲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点了点头,“我会着手教他们的,但是时间太紧了,随时可能打仗”。

虽然伤亡率极高,但是父亲小队的战果却很辉煌,根据小队士兵彼此回忆以及别的军官作证,父亲的小队总共杀死了十七个维基亚人,击伤了同样多的人,父亲自己则至少杀死了两名维基亚人,一些被父亲重创的士兵则不知道该算给谁。

分配战利品的时候,第三团的同仁们对父亲的勇气表示了相当的慷慨,父亲得到了最好的一副维基亚铠甲---号称‘千叶甲’的维基亚将军重铠。同时划归父亲的还有九副做工相对粗糙的维基亚铁甲以及十一枝长矛和大锤大斧各两幅。

这些铠甲、武器虽然对于正规步兵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父亲手下的这些散兵,却是非常精良的武器了,如果一直靠父亲自己带来的那些铠甲,以后遇到耗损更换起来会很麻烦而且昂贵。

拉格朗日成为战斗豪杰后,父亲因为萨姆的问题一直有些尴尬,没有主动的接触他。

萨姆这次伤了胳膊和脑袋,比起伤,即将升迁的拉格朗日大人会怎么对自己,萨姆更加的惴惴不安。

在庆功结束之后,拉格朗日派人给父亲送来了一副做工极优的维基亚遮面盔,这是菲德烈亲王亲自送给拉格朗日的几份礼物之一。那幅头盔带上之后,可以拉下一副青铜面具,那面具没有表情,但是却隐隐的透出了一股冰凉的肃杀之气。

父亲很喜欢这副头盔,视为珍宝。

但是拉格朗日的使者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让萨姆愁眉不展:

“亲爱的阿卡迪奥,如果您没有别的差遣,今晚我想和萨姆先生谈一谈。”

第四十九章 北进

第四十九章

北进

欢庆没有持续多久。

士兵们很快就用井水冲洗掉了铠甲上的酒污,把骨头碎片和食物残渣抛洒在了一边,最后把营帐打包装车。在低首肃立之中短暂的为阵亡战友默哀之后,军队再次上路了。

离日瓦丁越近,周围地面上的异变就越来越多:很多村庄都被荒废了,粮食被一粒不剩的带走了,一些树被烧得焦黑,冒着黑烟。据被抓捕的几个农夫说,在几个月前,感到事态危急的维基亚人就已经命令居民北撤。

菲德烈亲王希望知道有多少斯瓦迪亚人‘被迫’去了北方。

那些人彼此对视一眼:“殿下,都是自己走的,听说要打仗,就都跑啦!没有人是被迫的。”

这显然不是菲德烈亲王希望听到的消息,“我的使者在半年前就已经通告过这里的村庄,只要投奔到我军下就能够获得保护,为什么你们还要逃跑呢?”

那些跪在地上的农夫胆怯的左顾右盼,希望从自己的伙伴那里得到启发,但是这些人却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们说不好。几十年前城里接连换了将军,不过跟咱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照旧种粮食,然后挑出最好的一部分送到城里去过秤入库,您知道的,我一年下来除了这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将军换了不少,我倒是没有记住几个,只记得有斯瓦迪亚人的、有诺德人的、有维基亚人的。不过我们庄稼汉负责种田就好了,种好了粮食送到城里,然后就完事了```要说这二十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另一个人说,“不对,我家不是这样。我家放羊,每年给村里提供两百磅奶酪和九只羊就好了,对了,大人家要收麦子的时候我得去帮十天忙。”

一群农夫经过这两人的提醒,立马开始争相描述起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这里面有一个磨坊主,一个猪倌,还有几个帮领主看果园的佃农。

菲德烈亲王被这些人吵得头疼不已,只得抬手阻止他们继续吵吵下去:“喂喂,你们都是斯瓦迪亚人啊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拯救你们,你们难道就只关注地头产多少粮食吗?你们没有一点廉耻之心,没有一点勇气去回到祖国去吗?”

一个农夫带着讨好的笑容说,“咱出生就在这,这里自然就是祖国了```不过殿下,要是您做了城里的将军,我们也会把粮食送到您的仓库里去,一磅都不少,每逢节日的时候,我们还会带着时令的蔬菜水果去看望您。别的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太多。”

“对将军,我会把上好的奶酪切成块,用雪纸包好送到府上,保证三年不坏”

“殿下可以随时使用我家的磨坊,殿下只要把小麦送来,我就帮您磨成最细腻的面粉,绝对不惜工,不惜时尽心尽力而已”

菲德烈和这些俘虏谈到最后,发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一个没有问到。谈话最后变成了这些人的请愿:他们希望能够早点回到家里---有些人的家中的田地没有除草,有些人的马匹没有人看管,有几个人的羊寄在邻家的小孩那里有些不放心。

场面又混乱了,菲德烈亲王设想的那种农夫们被他感化,然后毅然回乡说服父老过来投奔的情景压根就没有影子。无奈之下,菲德烈亲王下令让士兵把这些人带了出去。

更让菲德烈亲王震惊的是,那支袭击了自己的维基亚军队里面,有超过八百的斯瓦迪亚人。也就是那些生死相搏的人很多并非异族,而是在异族军队里面的血脉同胞。

菲德烈亲王一直以为在击溃库吉特人的光环之下,只要挥军北上,那么北方斯瓦迪亚遗民一定会积极响应的,但是等到菲德烈亲王真的接触了这些被自己视为子民的人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远远的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那些农夫、市民还有士兵似乎把斯瓦迪亚人这个身份看得很轻,他们更加的关注的是自己的生活会受到什么影响。如果战争在眼下会让农夫的土地荒芜,让市民的作坊被焚毁,让士兵的生命受到威胁,那么对于这些人来说,成为一个斯瓦迪亚人就毫无吸引力。,

相反,亘古不变的对忠诚的赞美让这些斯瓦迪亚人对自己的领主们更加的信赖,在最开始几年的磨合之后,这些人就会聚拢在自己领地的主人周围,除非这个主人残暴不堪,那个时候领民们才会想起来和领主们作对。但是他们想到最后目标也不过是更换领主,他们只看着自己领地上的事情,至于国家层面上的意识,与他们无关。

菲德烈亲王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种巨大的恐惧:从此地到日瓦丁城下几百里的路,很可能不是重反故土的荣誉大道,而是充满冷漠甚至是敌视的崎岖小径。

上次的那支维基亚人的军队是一支杂牌军,由地方上的民兵和附近的艾依科城堡派出的三百名士兵组成。那些士兵在这周围还得到了南下的一些领主的支援,他们最终拼凑成了一支数量庞大的武装。这些人接到的命令是分成小股部队骚扰斯瓦迪亚人的补给线,但是一个年老冲动的维基亚将军却希望一战溃敌。

那个老将军在得知走在最后的这个军团,就是数年前的雷恩迪堡垒的士兵之后,一下子热情高涨,他觉得手头接近两千名的士兵已经足够击溃第三团了。

早点开战对于老将军来说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因为这支军队只是临时征召而来,那些民兵一旦在军队里面的服役时间超过一个月,就会吵吵嚷嚷的要求回家。那个时候军队就会自行瓦解,整只军队就会迅速的缩水成为几百人的小部队。

所以那支部队在从集结到投入战场,训练时间总共只有十五天。这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维基亚军队的部队经过短时间的训练也已经让斯瓦迪亚人吃够了苦头。这主要还是因为在平时,维基亚王就要求全国的男人必须时常接受训练,即使耽误农时也在所不惜。

每一个维基亚男人从七岁起,他的父亲就要给他制作一把小弓和三支箭。维基亚男孩唯一被允许的游戏就是射箭,不停的射箭。每一个男孩子在十六岁的时候都被要求能拉开六十斤以上的弓,并且在十八岁的时候要把一支箭射到一百八十码开外。这些数字也许并不显得特别出众,因为在别的国家,能拉卡六十斤的弓,射出一百八十码的箭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要明确的是,维基亚人是要求‘每一个男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虽然维基亚几乎是大陆上最贫穷和偏远的国家,她的常备军数量甚至低于斯瓦迪亚人的某些省份,但是维基亚人却一直没有在战斗中吃过亏。一旦开战,维基亚王一声令下,就能从全国各地的茅屋、酒馆、作坊里面揪出成千上万的熟练弓手出来,这些人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就能成为可怕的武装。

维基亚的男人们除了被强制的要求训练射箭以外,还和斯瓦迪亚人一样拥有训练民兵的制度。每个农夫以及市民在闲暇的时候都要去军队里接受训练,常年不去报到的人将会受到惩罚。

维基亚人这些年来坚持做的这些事情,终于让菲德烈见识到了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的可怕:一支七拼八凑的部队,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就敢于袭击敌国的正规部队。

如果维基亚人有朝一日决意举国一战,动员全国的力量去准备一场战争,最后会打成什么样,菲德烈亲王心里没有底。

最让菲德烈亲王担心的一点是,维基亚部队中最剽悍的“自由人”骑兵还没有出现。

这些‘自由人’是维基亚军团中最让人胆寒的骑兵。在大山的那边,维基亚人的故国那里,从几百年前开始,‘自由人’就与维基亚人组成了联盟。

这些‘自由人’最开始只是一些穷苦的农夫、破产的手艺人、流亡的犯人以及失去工作的铁匠组成的流浪汉大军。他们为了逃避草原帝国的压迫倾轧,沿着覆盾河一路迁徙到了下游,在那里这些人组成了自己的部族,开始繁衍生息。这些人与维基亚人同出一源,在发展的过程中虽然屡屡为了生存而充当各国的雇佣兵,但是自始自终只与维基亚人血脉相通。,

在几百年前,维基亚人在草原上与游牧民作战的时候,‘自由人’当即加入了维基亚人的队伍。从此之后维基亚人的军队里面总会有‘自由人’组成的骑兵,而在‘自由人’遭到冒犯的时候,维基亚人也总是他们坚实的后盾。总有一天,‘自由人’会正式的成为维基亚人的一部分的。许多年前,就是‘自由人’的骑兵击溃了禅达人引以为豪骑兵军团的。

现在,菲德烈亲王已经进入了维基亚人的腹地,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有看见一个‘自由人’的骑兵,这种空白并不寻常,只是让菲德烈亲王显得更加的疑惑,敌人如果出现了,还可以想出应对的措施,但是敌人完全隐蔽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就只能带来不尽的恐惧了。

那时父亲的小队已经重新的整编过,一些新兵被补充了进来。这些新兵有些是从提尔堡来的,有些是俘虏中的斯瓦迪亚裔的士兵投降过来的。对父亲这些军官来说,只要有愿意投奔自己的斯瓦迪亚士兵,一般都会招揽过来,只要不把这些士兵单独的编制成单位就好了。

父亲的小队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在战斗力上却变得更强了。士兵成熟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变得沉默和冷静。活下来的那些士兵一想到几十天前还和自己的在一起的战友,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的时候,那种冲击力比任何的训练都能加快他们的成长速度。

在过去,父亲可能要用大声的喝令已经威严的气势去维持的纪律,而现在士兵们会自行遵守,对于那些新来的活泼的士兵,老兵们会用沉默予以回应,渐渐的把那些人也同化掉。士兵们对于严酷的训练不再显得排斥,他们已经有了教训,在战场上如果不能迅速的运动并且灵活的找准自己的位置,就很可能被敌人用长矛扎穿肚皮、用短剑斩断脖子。

父亲的队伍又扩大了,在作战后第三团给他补充了三十七名士兵,不过武器和盔甲得父亲自己去弄。

父亲一直好奇那天拉格朗日去找萨姆谈什么了,萨姆自己却一直不说。对于那天射箭失误的事情,萨姆更是绝口不提,父亲于是不再逼问。拉格朗日倒是时常差人送来一些礼物,虽然升职了,但是拉格朗日还是喜欢骑着马在行军队伍里前后乱窜,与下级军官为伍。

萨姆的长弓手小队没了,他只好从剩下的人里面挑选。有三个投降的斯瓦迪亚裔的维基亚士兵被选入了长弓手小队,这些人带来了自己的武器---两张长弓和十多根维基亚产的优质长弓弓料。

新兵们的武器不是很精良,而且父亲已经发现了近战会带来严重的伤亡。

尤告诉父亲,对于那些没有格斗经验又没有射箭技艺的士兵,可以让他们做投掷兵。

“投掷兵?”

“对”,尤点了点头。

他找来了一根布条,在布条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皮囊,父亲看出来这个皮囊其实是一副盔甲的肩甲。尤拿出了一块打磨的很好的砾石,把这块石头放进这个皮囊里面,然后示意周围的士兵让开。

说完,就见到尤开始转动手中的布条,在旋转了几圈之后,已经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了。到最后,尤松开了布条的一端,布条在空中展开,中间皮囊包裹着的那块石头腾的飞了出去。

一群人肩并肩,皱着眉头目光严肃地向远处望着,不久就听见了惊叫呼痛的声音。

父亲和周围的士兵一边乱糟糟的转身,装出毫不知情状,一边按耐不住的低呼:“看起来挺好用啊。”

“恩”,尤说,“不过这种东西上了战场要一起使用才有效果,一两块石头飞出去吓不到人的,最多只能把自己的马吓跑”,说完尤看了萨姆一眼,然后继续说,“好在这东西很好制作,一个下午就能做到人手一个,石头也好弄,不过最好在使用前把石头打磨圆滑,这样能飞的更远一些。”

父亲的小队当即分头行动,有些去找合适的布条和皮囊,有些去找大小称手的石头。等军队再次开拔,直扑日瓦丁的时候,父亲的士兵每个人都在腰上绑了一条奇怪的腰带。别的小队的士兵一帮都背一个背囊,里面装着干粮被褥,父亲的士兵除此之外还背着一个小背囊,里面装着六七块石头。,

在行军的时候,迪米特里找到了父亲。迪米特里告诉父亲原来军队里面的牧师是拓荒者的会员,还有一大群士官都是听过拓荒者演讲的学员。

父亲很好奇,笑着说:“拓荒者都涌来东军了吗?找机会我要去见见他们。”

“呵呵”迪米特里笑了笑,似乎笑得有些复杂,“东军被打垮了,重建起来的时候,对于军士审查没有那么严格,不然有了和拓荒者接触的案底,想做军官会很难的```好在菲德烈亲王不是很排斥拓荒者。”

“哦,是这样。”

“对了,那个拉格朗日是你们第三团的英雄人物吧?”

“恩,是啊。怎么了?我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哦,他几天前被天上飞下来的石头砸破了脑袋,现在正躲在菲德烈的亲王那里疗伤呢,我去拜访亲王的时候看见他了。拉格朗日说估计是军中有刺客,专门来行刺我军战斗英雄的,所以拉格朗日受伤一事还得对外保密呢。”

说到这里,迪米特里停了下来,“咦,阿卡迪奥,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啊?”

第五十章 拉格朗日在行动

第五十章

拉格朗日在行动

一名斥候走出了树林,身边是他的伙伴。

树林子里面充满了湿润的气息,腐朽的树木倾倒在地面上面,蘑菇已经长得有手掌般大小,很明显,最近几天已经没有人去收集这些食物了。

这名斥候在黎明之前出发,在树林里面找到了他值夜班的战友。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再向北巡视几里地,然后回来。林子里面偶尔有狼群留下的痕迹,一匹死马已经被吃空,只剩下了一些骸骨残渣冒着臭气,蚊虫嗡嗡的飞舞着。

斥候早上吃了用温水泡开的饼干,还吃了一头腌制的大蒜。现在他感觉胃里面很充实,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肉食。

不久他看见前面的树林边的稀疏,他走出了树林。

然后他呆住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整支默默肃立的骑兵部队,这些人的盔甲似乎不甚精良,最好的盔甲也只是用甲片连缀而成的草原甲。虽然天气很热,但是他们的头盔和铠甲的边缘还是连缀有动物的茸毛,这让这些骑兵看起来有些落魄但是充满了野性的气息。

斥候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这支骑兵至少有一千人上下,他们只是缓慢的移动,地面就有了轰隆之声。

斥候的嘴还没有闭上的时候,一枝短箭就扎穿了他的喉咙,接连几枝箭则贴着他已经死去但还没有到下的身体周围擦过。

斥候的伙伴们大吃一惊,勒马回头,钻进了树林子里面。

那些骑兵似乎不急于追捕,只是静静的看着夺路而逃的斯瓦迪亚骑兵消失在树林里面。

那两个斯瓦迪亚侦察兵斥候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奔去,树林显得危险重重,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冷箭杀死,只能俯下身子贴近马脖子,然后加快策马回奔的速度。他们要把这里的军情报告给自己的长官,让军队能有两到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那么多骑兵不可能从树林里面通过的,他们只能绕开树林从河滩那边走过来。但是谁说的准呢,这些维基亚人到底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昨天晚上居然悄无声息的就接近了树林,这是斥候的失职了,但是斥候明明记得夜里毫无动静的,除非这支军队是飞过来的,或者他们能整支军队行进而不发出任何声音。

两个斥候突然摔倒在地,周围同时响起了呼喊的声音,一时之间,维基亚人几乎从每棵树后面冒了出来。这些维基亚人和前些天在村庄被击溃了的维基亚人穿戴一样。四五个士兵满意的笑着,收拾起了拌马索,向这两个人走了过来。

周围至少有二十个维基亚人,这些人装备精良,远比林子外面的那些骑兵要强。有几个士兵甚至戴着那种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的覆面盔。斥候面记得这种士兵,他们是维基亚人里面最精锐的近卫军,一般都由阵亡军人的子弟组成,他们自小接受严酷的军事训练,训练之残酷,在大陆上也只是比马穆鲁克要轻一些。

这种士兵一直是维基亚王的近卫军啊,两个斥候惊愕着,维基亚王来了吗?

他们的马匹一匹已经折断了前腿,另一匹被两个维基亚人捉住了缰绳,此时正在左右摆着马头挣扎着。

两个斯瓦迪亚人窥看着这些维基亚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逃跑。

维基亚人笑骂了几声,然后丢过来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斥候细眼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同伴,那几个人负责侦查的地区是西北林区,那边也有维基亚人吗?天啊,维基亚人到底来了多少

“跪下”,一个带着覆面盔的维基亚人下令,他的斯瓦迪亚话并不流利,“跪下来。”

两个斯瓦迪亚人对视一眼,然后抛下了自己的短剑,跪了下来,“我俩已经投降,希望你们```”

两人的话没有说完,身后的两个维基亚刀斧手已经剁掉了他们的脖子。

林子南面三十里开外的营帐里面。

菲德烈亲王正在和几个将军讨论前往日瓦丁的最后一段路应该怎么走。有几个将军认为应该从河滩走,那样虽然绕一些弯路,但是比较好走,而且遇到突发况的时候容易应对;有些则认为应该在树林里面找机会,树林里面总会有道路的,即使是现行开路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反正又不要求道路条件有多好,能走过去就是。,

支持走河滩的人讽刺道:“哦?你走过去就好了是吧?后面那些补给车队走不过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军队在前面作战,后面一颗粮食都运不过来,不出一周军队就会瓦解掉。”

“日瓦丁可是粮区,占领几个要塞补给问题就可以就地解决。要是从河滩绕过去的话,被维基亚人提前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我们就会损失机会。”

两方的人开始争吵起来。这是菲德烈亲王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况,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哈劳斯爵士宁愿自己带领的士兵少一些,也不愿意军中有领主们的部队。因为每到战前会议的时候,那些领主就会跑来发表意见,即使是头一天已经定下来的章程,第二天也还是会有几个领主反悔,因为他们发现了章程里面有些不妥的地方,接下来就又要召开新的会议。

现在几个皇帝直接委派的将军都已经争成了这样,再加上来几个自视甚高的领主,会吵成什么样,菲德烈亲王心中实在没底。

在亲王的心中,他是不愿意就地取得补给的。

他知道,士兵们说的以战养战是什么意思。按照那种模式的话,补给压力的确会小很多,但是带来的后果就是所有的当地人都会无比的怨恨起军队来。想一想当年在罗多克的时候,就是因为一开始与罗多克人把关系降到了冰点,结果在战争里面几乎没有罗多克人愿意帮助斯瓦迪亚人。

“我觉得持重一些的话,还是走河滩吧”,亲王终于发话了,“有必要的话留下一些士兵控制河滩大道上面的几个哨塔,以保卫我们的补给线。从树林里面穿过的话虽然可能收到战略奇效,但是我们不能保证下一步会怎么样。对了,北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离日瓦丁已经不足一百里了吧。”

“斥候还没有回来,亲王殿下。也许他们发现什么了,现在派往林北的七名斥候都没有回来。”

“这寻常吗?”

“有时候会这样,比如他们发现了某支部队,但是不清楚其的动向的时候,他们就会多跟一段时间。”

“重新派出斥候,我不能当瞎子。现在我们要做的决定和北面的情况息息相关。”

“是的,殿下。”

此时,父亲正在看着尤和萨姆训练士兵。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训练他们在战场上面保住性命,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逼他们长跑了。这是父亲在罗多克的时候受过的训练,每天跑十里地,三个月后身体的耐力和灵活性会明显的变强。那个时候至少在战场上逃命就有机会了。

那些参加过上次作战的士兵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老兵的架势,但是父亲知道,这还远远的不够。士兵不可能通过一场战役就变成熟悉作战技艺的老兵,真正的老兵只能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从一次又一次的战役里面生存下来的人。

萨姆参加过两次战役。一次是从阿密尔退回德赫瑞姆高地的时候,他和一群民兵扼住了一个关口狙击着来犯的库吉特人,那一次,守关的民兵十不存一。

第二次则是从德赫瑞姆城出发去袭击一支库吉特人的辎重队,那是对抗库吉特战争里面的转折点。从那一天起,胜利女神就开始对着斯瓦迪亚人微笑了。

饶是如此,萨姆身上的素质更多的是一名优秀的士兵所具有的技巧,而不是一个士官所具备的领袖素养。现在父亲正在把萨姆变成一个能够带领小队的队长,在上次作战中,萨姆就不止一次的丢开了自己的小队,一个人勇猛的作战,结果就是他的小队全军覆没,这种情况不能再发生。

冲着没有人的地方,萨姆摆好了几个箭靶,让手下的几名长弓手射箭。那几个降兵的射箭技艺无疑是除了萨姆最好的。这让萨姆很恼火,他嘟嘟囔囔的骂着几个斯瓦迪亚新兵说:“射箭居然比不过维基亚佬”

那几个降兵本来也是斯瓦迪亚人,听到这句话,只得噤若寒蝉的假装射偏,生怕萨姆来找茬。这被父亲看在了眼里,却有些无能为力,对于维基亚的斯瓦迪亚人,远征军的浪漫幻想已经结束。在一开始,他们都把这些人想成是着急的等待救援的亲戚,但是现在看来,却是越来越陌生了。,

这里估计是去日瓦丁的路上倒数第二个宿营地了,再一次留下来的宿营,就要准备进攻日瓦丁了。

那座美丽的北境城市,再往北就是雪原。

诗人说,“春天在此结束,冬天在此开始”,一点都没有说错。日瓦丁平原的地理环境决定了她的夏天极其炎热,到了冬天又非常的寒冷,加之她的土质是最肥沃的黑土地,周围水脉充沛,这周围一直是天然的粮仓。

在卡拉德时代,日瓦丁与苏诺是从共和国时期到帝国时期一直不让彼此的两处产粮区。只是卡拉德帝国崩溃之后,蛮族接踵而至,日瓦丁的农夫再也不能像苏诺地区的农夫那样安心的务农,在粮食的贡献上,日瓦丁才渐渐的输给了苏诺。直到北海战争时期,日瓦丁先被诺德人占领,继而又被维基亚人抢走,这个北地粮仓至此与中土国家彻底的割裂。

现在,菲德烈亲王准备恢复这里了。

这只是第一步,菲德烈亲王有朝一日希望要恢复卡拉德帝国全盛时期的模样,东至群山,西至大海,北尽雪原,南抵沙漠,全部要囊括在大斯瓦迪亚的光辉之下,只有那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值得开心的事情。

父亲这个时候已经接到了收拾行装准备出发的命令。

他远远的看见拉格朗日正在和一大群骑兵在一起游荡,在军中接受者士兵的庆贺。

拉格朗日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他对别人说这是上次冲锋的时候留下的光荣的伤口,但是父亲知道,这是尤丢出的石头留下的倒霉的痕迹。

父亲准备去和他打招呼,骑马走到了他那边,父亲的新扈从也跨马跟了上来。

周围六十多个骑士是菲德烈骑兵团的骨干,拉格朗日在菲德烈亲王面前表现出了对骑兵勇气的担忧:“亲王殿下,那次我为了国家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冲锋,为了激励我的战马克服勇气,我亲手把一枝箭扎入了战马的屁股。但是骑兵们在战场上的表现我却认为没有多勇敢,我希望和他们谈谈。”

对于这种要求,菲德烈亲王没有拒绝,虽然菲德烈就是骑兵的领导者,但是适当的敲打一下部下还是应该的。所以他安排了几十名骑兵跟着拉格朗日一起在军队里面游行,一方面这是对拉格朗日勇敢的奖赏,一方面则是让各个军种之间熟悉彼此。

“骑兵先生们,你们似乎向来对我们有成见,但是这次是谁首先发起了冲锋?是我们第三团。是谁最后一个抵达战场?是你们骑兵团。不过我们既然都是战友,那我也就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大家以后还要并肩作战,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我们的胜利,我提议大家一起跟我唱《拉格朗日在行动》来鼓舞士气可好?”

周围的一种骑兵本来就脸色阴沉,听见拉格朗提不住的喋喋不休,还要带着大家唱小曲,这个时候都不是滋味。

父亲走了过来,拉格朗日喜气洋洋的对周围的骑士介绍到:“骑士们这位就是我们第三团的阿卡迪奥先生了,虽然没有我出名,也不及我勇敢,但是大家应该都记得他在加米奇时候的表现,他就是那个```”

拉格朗日又开始吹嘘了起来,甚至把加米奇战役里面的斯瓦迪亚士兵的功绩算在了自己的头上,父亲觉得有些脸红,因为拉格朗日说父亲可以徒手夺刀,劈手断枪。那些骑兵已经不屑的打着响鼻,如果不是菲德烈亲王要求大家陪着这个聒噪的战斗英雄,现在骑兵们肯定会揍他一顿然后一哄而散的。

“骑士们,我是一个勇敢而忠贞的人,如果陛下有需要,我一定会冲在第一个,毫不犹豫,毫无恐惧,心怀圣洁```”

远处的士兵突然渐次站了起来,不安的看着北边,那边,从树林那边的河沟边,几个浑身是血的骑兵引起了骚乱。

“维基亚骑兵````维基亚骑兵````”

远远的警报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拉格朗日正在比划着,这个时候听见有维基亚人来进攻,正要说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

周围静默无声,骑兵们都静静的看着拉格朗日。

父亲本来准本帮拉格朗日打圆场的,但是现在这情况则是拉格朗日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骑兵们的传令兵跑了过来:“骑兵集合亲王有令,骑兵列队迎击维基亚人”

骑兵们还是没有动,只是盯着拉格朗日。拉格朗日挥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一个老年骑士微笑道:“勇敢的、圣洁的、忠贞的拉格朗日先生,我等胆怯之辈是否有荣幸与君并肩一战呢?您愿意带领我们直奔沙场吗?”

父亲甚至有些忍不住要笑出来,虽然是这种万般危机的情况下。

拉格朗日的声音有些嘶哑:

“如此```且往一战”

瞬间,在所有人的眼里都闪过了一丝疑惑,人们似乎觉得错怪了拉格朗日,原来这真的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

拉格朗日在行动拉格朗日的形象高大起来

第五十一章 投掷兵

第五十一章

投掷兵

步兵们紧张兮兮的看着远处的维基亚人。

那些维基亚人聚集的越来越多,让人害怕的是,那些人大多数都是骑兵。而且,这些人就是开战以来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铁盾河的骑兵了,这些人的出现让士兵们知道硬仗就要开始了。

前一次的战斗让士兵或多或少的生出了对维基亚人的轻视,他们以为维基亚人可能都是那种冒进的角色,完全不顾战场形势就断然发动进攻。

如果说对阵骑兵的话,在对抗库吉特人的时候斯瓦迪亚士兵们不缺乏经验,但是库吉特人的骑兵在装备和纪律上明显不及眼前的这支骑兵---虽然库吉特人的人数要多得多。

只见维基亚的骑兵部队在快速的进入了战场之后,就各自站好了位置,他们的站位似乎很复杂,看起来层层叠叠的。但是行军起来却一点都不紊乱,骑兵们在前进的时候,就仿佛是一整堵墙在向斯瓦迪亚人这边压过来一样。

斯瓦迪亚人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军阵,在周围是两个用以掩护侧翼的小军阵。虽然在上一次的战斗中表现勇猛,这次第三军团还是心照不宣的站在了方阵的靠后的位置。只有一百多名弓手被调到了军阵的前面,与其他的军团的弓箭手会和。

一些最勇敢的长矛手现在正在忙忙碌碌的把一些简易的拒马拉到方阵的前面,每当有一小股几十人的骑兵呼喊着装作要冲锋的时候,这些长矛手就会紧张的挤成一团,把手中的长矛的末端用脚顶住,把矛头对准来犯的骑兵。

那些维基亚人的骑兵们只在缓缓的变换着位置,他们似乎看出来了斯瓦迪亚人准备不足。于是等待着斯瓦迪亚人站定了位置之后,维基亚骑兵便开始绕着斯瓦迪亚的军团运到,似乎想要移动到侧翼去。

对结成了军阵的步兵发起冲锋是一件愚蠢的事情,难道维基亚人就打算这么耗下去?

维基亚的骑兵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他们站在弓手的射程之外,不断的移动着位置。维基亚人的斥候很更是单骑绕着战场游走,一边避开着斯瓦迪亚人的射击,一边观测着战场各处的动向。

维基亚人已经从战场的西北部移动到了斯瓦迪亚人的正西面,斯瓦迪亚人也随之把主力部队面向了西面,侧翼的两个散兵团也已经相应的南北就位。

这个时候,几个斯瓦迪亚的斥候出现了,这些人惊慌失措的大声的吼叫着。

斯瓦迪亚人很快就发现了维基亚人的后手---在树林里面,影影绰绰的有维基亚的士兵踩着鼓点走了出来,他们苍白的战旗开始从长达数百米的树林里面出现,整条线上面都是维基亚人的士兵。

维基亚骑兵把斯瓦迪亚军队吸引了面朝西面,而这个时候维基亚步兵出现在了战场。现在的情形几乎就是几天前维基亚人的那个处境,只是两军的位置对换了一下。

维基亚人的步兵开始出现了,如果让他们列阵完毕,那么对斯瓦迪亚人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了。

侧翼的散兵部队现在还不知道维基亚人的步兵有多少人,立马进攻的话的确可以在维基亚人没有组成阵型之前将其击溃,但是也可能被维基亚数量占优势的士兵压制回来,不过如果侧翼被击溃的话,对斯瓦迪亚人来说,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了。

父亲此时正领着士兵在侧翼,在发现了维基亚人的企图之后,父亲焦急的等待着侧翼指挥官的命令。这一次情况危急,必须迅速的做出应对措施。

此时在侧翼的有第二团的九十名弓弩手,第一团的一百一十名长矛手,第三团的一百六十名长矛手以及散兵和役夫两百余人。

指挥官是第二团的一名将军。

不久,侧翼的军团接到了命令:转向北面,弓弩手站在前列,长矛手在后,散兵队伍站在两侧随时支援。

维基亚人的步兵方阵正在组成,一排人,两排人,他们开始列阵,他们的后面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涌出森林,维基亚士兵们在走出了森林之后就急急的观察着自己队伍的旗帜,然后赶过去站好。,

不能再等了,侧翼的指挥官下令,“前进,把维基亚人推回去。”

看维基亚人的样子似乎不止六百人,森林的边缘已经薄薄的起了一阵灰尘。在维基亚人的后方还有多少人,现在是在说不准。

父亲命令自己的士兵跟上,却四下里看不见尤。

“萨姆”

“大人”

“尤上哪里去了?”

“不知道,那个库吉特人就爱到处跑。刚才军中紧急集合的时候,我看见尤带着几个人跑到辎重营那里去了,库吉特人一定胆小的不敢来了”

“胡说”父亲当即反驳萨姆的话,这几年的接触然父亲知道尤不是一个临阵脱逃的人。但是尤现在去辎重营那里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无暇顾及这件事情了,他牢牢的盯着维基亚人,越来越多的维基亚人正在从树林里面走出来。似乎无穷无尽的模样,一个斥候从前面跑了回来:“九百步维基亚人继续列阵发现近卫军”

这个消息普通的士兵也许没有感受,但是对于军官级别的斯瓦迪亚人来说,这却不啻一个晴天霹雳。维基亚近卫军吗?

那些铁盔覆面,手持宽刃巨斧的战士```任何人在战场上面遇到他们都是一个噩梦。

有人说过大陆上最优秀的战士是:“斯瓦迪亚的骑士,萨兰德的马穆鲁克,罗多克的弩手,诺德人的狂战士,库吉特的可汗卫队,以及,维基亚的近卫军。”

如果马穆鲁克没有他们的精良的沙漠马的话,站在地上与一名近卫军士兵对决,结果会怎么样还很难说。

“七百步”

弓弩手们已经站成了两列,一些人弯下腰去,脚踩着弩蹬,然后手搭上弦,挺直身子,用腰部的力量拉开那上百斤的重弩。

“六百步”

远处维基亚人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了,他们的铠甲发出着闪亮的光芒,无数的锁子甲和鳞片铠甲汇聚成了金属的海浪。

“五百步”

斯瓦迪亚人继续前进着,弩手把手中的武器端平,长弓手们也开始取出一根箭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射击。

继续前进,斥候不断的汇报着距离。

在三百步后,斥候开始每五十步一报。

在两百步上,有一些紧张的士兵扣动了弩弦,那些弩箭斜抛了出去,虽然弩能够把弩箭抛出足够远的距离,但是弩箭如果不能平射的话,威力会减小很多。

部队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这是弓弩手们能够静下心来射箭的最近距离了,他们不断的拉弦射击。对面的维基亚人顶起了盾牌,但是每轮齐射下来,都会有三三两两的维基亚人中箭倒地。

维基亚人的号角声开始响起,几队维基亚人小队已经列好了阵线,开始向斯瓦迪亚人逼近过来。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弓手,这个时候一定会心如止水的搭弓射箭,丝毫不在乎敌人的动向。他们只等待自己军官的命令,在命令他们后退之前,弓手们都会继续的射下去,直到敌军冲到了面前也毫不动摇。一直要做到“你砍你的头,我射我的箭”才是最优秀的弓弩手,当然,对于拥有这种纪律的弓弩手,没有人会舍得浪费的。

但是眼下的这些弓弩手却明显有些胆怯,在维基亚人整齐的步伐声传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士兵开始左顾右盼,甚至有一个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长矛手。在看见长矛手和散兵们纹丝不动的时候,那几个弓弩手才继续的射击。

维基亚人抛出了几根标枪,这些标枪力道十足的扎在了弓弩手们前方十几步的距离上,虽然没有伤着自己,弓弩手们有几个已经惊得后退了一步。

维基亚人开始小跑着前进了,命令依然没有下达,弓弩手们继续的射击着。维基亚人由于在运动中,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拉大,加之距离变得更近,现在每一轮射击都会有人倒地。

终于,将军命令急促的吹响了三声号角,弓弩手们如蒙大赦,在齐射了最后一轮箭之后,开始缓缓的退后。长矛手们则挺直了长矛,在弓弩手们退后的同时,长矛手们整齐划一的向前走去。散兵们和弓手们迅速的在长矛手后面和两侧站好了位置,役夫们赶过来给每个弓弩手分发肉搏用的武器以及盾牌。,

弩手们很多都把自己的弩交给了役夫们,长弓手们则大多把弓背在了背上。

前后不到一分钟得时间里,长矛手和维基亚人已经呐喊着冲撞到了一起。

对冲之时,伤亡只与纪律有关。

一直军队的长矛手如果能够做到万矛当前毫不动摇,继续坚守站位,挺直长矛对准敌人的话,那么这支队伍就不可战胜。反之,如果队伍出现了动摇,那么只要有一个人率先逃跑,那么很快阵线就会出现各种缺口,军队就会瓦解。

这是丛丛的长矛的森林,两只军队像是两只庞大的刺猬,正在互相的冲撞,用自己的尖刺扎伤着敌人,希望敌人退却,然后在逃跑中露出柔软的腹部。

散兵们一伙伙的移动到维基亚人的侧面,去挤压着维基亚人的队形。但是维基亚人侧面的士兵牢牢的坚守着自己的位置,用长矛刺向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斯瓦迪亚人。

父亲指挥着自己的散兵移动到了左边。

“投囊准备”

在周围散兵的疑惑的注视下,父亲小队的士兵从腰上解下来了一条奇怪的腰带,然后这些人又从肩膀上面解下一个布袋,把里面的一些东西倒在自己的脚前,那是---石头?

如果这里面有牧羊人的话,他们应该很熟悉这些东西。在放羊的时候,牧羊人从小就会练习用绳索投掷石子,在小时候,他们的石子可以打下野果,在长大一些了时候,他们的石子可以打瞎落单的狼。

只见这些士兵把石头包裹进了皮囊之中,然后快速的挥舞起来,几十个人的侧面都闪出了一个圆盘的光影。

“放”

几十块石头以几乎同样的轨迹直奔维基亚人而去,几个维基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打得晕头转向,一些原本靠近不得的散兵趁机冲上前去,把短剑扎进了这几个人的脖子。

在维基亚人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出更好的应对措施时,又有漫天石头飞来,砸伤了更多的人。

维基亚人的左侧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斯瓦迪亚人灵活的散兵部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多个人勇敢的冲进了缺口,制造出了更大的混乱。逼着维基亚人互相践踏着。

由于侧面的迅速失控,维基亚人的这支部队开始后退,期望退出几十步后能重新结阵。

长矛手不断的把突出线列来的维基亚士兵捅翻在地,然后毫不相让的逼向维基亚人,把他们推向后面。

父亲眼看自己的士兵的石头快要用尽,准备下令让他们加入袭击侧翼的行列。

这个时候,尤赶了过来。

萨姆一看见尤,就大声的叫道,“库吉特人哈哈你的玩意真不错萨姆打破了一个维基亚人的头”

“你再叫我维基亚人,我就趁你睡觉的时候打破你的头,再把你那话儿踢一脚,我说到做到”

父亲没有管两个部下的互相揶揄,只是问尤:“你上哪里去了?”

“带大家伙来了”尤兴奋的说。

“什么东西?”

尤指了指后面,之间三个役夫压着一个大车,大车上面装着几只布口袋。

“那是什么东西?”父亲再一次问道,“你拿这些来干什么?”

尤从布口袋里面掏出了其中的一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只酒囊,但是却缝制成了浑圆的模样。

尤也不管父亲疑惑的眼神,他从身边的一个农兵的手中接过了一条投掷索,然后把这个圆球伸出来的一条又圆又断的绳子点着,尤大声的说,“这些绳子是从提尔堡的蜡烛匠那里弄来的已经泡了一年的油,只要见了火星,洪水都扑不灭,暴风都吹不熄”

说完,尤像丢着一个普通的投掷石块一样,快速的摇动着手中的皮球。

“送给维基亚人”

尤抛出了他的宝贝。

那是一些装着从地底采集的黑油的皮球,这些黑油是沙漠上的穷苦农夫从自己家里面采来,然后卖到码头,最后运往大陆各地的。没有人知道这些黑油的价值,人们只知道这些东西会剧烈的燃烧---经过处理之后。

这些和父亲在海军的时候用过的那些燃烧油是一回事,但是尤的配方似乎更好,因为它不仅燃烧,使用安全,而且还会像烟花那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在维基亚人的脑袋上炸开,剧烈的光芒让战场上其他的动静变得不值一提。

在人们还在惊讶的时候,尤带来的役夫已经扛着几个口袋,给父亲的投掷兵散发着这些皮囊了。

“烧掉树林,烤熟维基亚人”萨姆在惊愕过后,突然叫道。

第五十二章 火焰

第五十二章

火焰

当森林开始着火的时候,包括维基亚人都大吃一惊。

现在虽然天气炎热,但是树木远没有到秋冬枯干的时候,想要森林这么烧起来,至少需要几百名士兵有意的去点火才有可能。

但是从战场上看去,那景象却相当的吓人,在几处地方上明旺旺的燃起了冲天的火焰。这些火焰最早只是一些火点,但是不就之后,这些火焰就开始连成了片,火光冲天而起。

维基亚人要想继续在森林周围列阵是不可能了,一两组维基亚近卫军在发现着火之后,勇敢的冲回了树林,看起来是在前去通知树林里面的人。已经走出树林子的几百个维基亚人在思忖片刻之后,果断的发起了对眼前这支斯瓦迪亚侧翼军队的进攻。

维基亚人被背后突然燃气的大火惊得目瞪口呆。似乎只在短短的十多分钟里面,整个战场的形式就发生了根本的逆转。

首先是那支被派去拖延斯瓦迪亚人的部队被突然燃烧起来的火焰击溃,这些人在逃回树林子边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斯瓦迪亚人就快速的推进过来。维基亚人被迫在地形不利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列阵对抗斯瓦迪亚人。

这个时候,让之后幸存下来的维基亚人牢记一辈子的事情发生了:几十个斯瓦迪亚投掷兵丢出了一些黑色的弹丸。

最开始维基亚人以为这是石头或者别的东西,但是很快,维基亚人就听见自己的周围响起了可怕的爆鸣声。刚才出现的那些恶魔的火焰又出现了,而这些火焰似乎被施加了魔法,一旦沾染在身上,就算滚在沙堆里面都无法将之扑灭。

维基亚人惊慌失措的躲避着着火的战友,斯瓦迪亚人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们只是谨慎的站稳了阵型,把那些投掷兵掩护起来,如果维基亚士兵企图靠近,斯瓦迪亚人就推进几步把他们击溃,等维基亚人退走之后,斯瓦迪亚人又回到原来的阵线。

在双方僵持的情况下,那些投掷兵开始着手焚烧树林。

很快,如同父亲小时候看着管家用刨花点燃了炉子一样,树林的边缘被火焰点亮了。

尤继续催促着士兵们投掷那些油弹。

在发现火势已经稳定之后,尤不再让投掷兵们小心的点燃那些油绳,他让投掷兵们直接投掷那些油弹。这让投掷速度大大的加快了,而且变得更加安全。几大口袋火油弹被抛入了燃烧的树林,不久树林里面就间或的响起轰隆的声音,不断有巨大的火球在树林之中腾空而起。

这些火球不像是那些加了硫磺的柴车被点燃后的火势迅猛而短暂,这些被油弹激发出来火势似乎烧起来就没有止境---只要树木延伸到的地方,这些火焰就会如同贪婪的舌头一样的来回舔舐,把一切生命吸入腹内。

随着火势变得更加的旺盛,士兵们看见了很奇怪的现象。

在树林的边上突然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风,这股风如此的强,以至于士兵们亲眼看见一个骑马的维基亚士兵被连人带马吸入了林间。那感觉就好像时一只看不见的手把那个士兵生生的抓走了一样,每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股奇怪的风挂起来。

维基亚士兵只有最开始走出树林列阵的几百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斯瓦迪亚人则利用这个机会攒射着那些维基亚人。几个维基亚近卫军军官几次试图的组织起阵线开始冲锋,但是这些军官要么被弓手集中射死,要么就被身后的大火阻挠。

站在大火的对面,纵火者也不由的感到畏惧:火焰燃起之后似乎没有人能从它之中逃走,火焰引起了呼啸的大风,把周围的所有东西攫取进去。在树林很远的两端,有一些动物开始窜出来,似乎它们都预感到了这里的危险。

父亲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他转过头去看着尤,尤盯着眼前的树林,眼中闪烁着光芒。萨姆看着几个维基亚人拼命的扑打着彼此身上的火焰却最终免不了被呛死时,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尤,他看尤的表情出了变化,已经从一种亲近的戏谑变成了带着恐惧的敬畏。,

随着火势的迅猛扩大,那些维基亚人知道继续留在树林边上只有死路一条,他们被火势驱赶,各自为战,几十人几十人的冲着西面逃去---他们似乎想去和骑兵会和。

几个斯瓦迪亚斥候发现了这些溃散的维基亚士兵的动向之后,立马驱马奔南面而去,很显然,斥候去召唤骑兵去了。对于这些士兵的下场,父亲心中非常的清楚,除非是那些维基亚骑兵放弃自己灵活机动的优势,转而被动的掩护这些溃不成军的步兵。

维基亚人最大的一股三百人的部队似乎知道单独逃跑的危险,于是结阵奔着父亲而来。

斯瓦迪亚士兵严阵以待,丝毫不敢轻视维基亚人,人们看见,在火焰的威逼之下,这些维基亚人已经在恐惧和悲伤里面变得极其的恐怖,几乎每个人都双眼通红: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的看见自己的战友甚至兄弟被活活的烧死,而这些斯瓦迪亚人似乎看戏一样的站在树林外。

现在那些维基亚人已经不再注意成败了,在恼羞成怒之下,他们都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打算。

这种敌人最难对付,因为他们很难被击溃,虽然这种自杀式的冲锋会让他们损失惨重,但是如果斯瓦迪亚人没有强有力的纪律去站稳阵脚的话,被他们冲散也不是不可能。

狂暴的维基亚人很快三三两两的冲到了斯瓦迪亚人的前面,有士兵在密集的长矛的刺击之下,用短刀拨开矛头,呐喊着想要冲进来。有几个维基亚人被扎穿了胸口,却在死前拼命把周围的长矛挡开,给后面的战友开辟出一条道路。

维基亚的这种进攻看的父亲悚然心惊,背后幽幽的升起了一股凉气。

特别是那火焰给维基亚人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背影,火焰兜起来的飓风还在呼啸着,很快,一大团火焰在树林最茂密的深处爆响。父亲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团火焰裹着燃烧着的枝叶飞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那种剧烈的爆炸即使尤最拿手的焰火也相形见拙,如同微渺的蜡烛之光。

在维基亚人的攻击之下,父亲周围的士兵不由的缩紧了身子,以求和战友靠的跟紧一些。这种恐惧的行为在开战之后还没有怎么出现过,这些维基亚人的攻击方式的确大大的超出了士兵们对战争的认识。特别在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士兵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已经处于劣势的敌人还保持着这么强烈的攻击精神。

库吉特人只要遭遇了损失,而且他们发现没有便宜可占的时候,就会毫不犹的退走。

但是维基亚人这样作战,不由得让斯瓦迪亚人想起了几十年前,在南国的时候,罗多克人叫喊出的那句话:“战斗至最后一根竹矛”。

在瞬息之间,父亲甚至有了一种恍惚:“如果每个维基亚人都这么抵抗的话,斯瓦迪亚人再作战几次恐怕就要退回去了”。

维基亚人的攻势越来越凶悍了,一个维基亚人冲到了长矛手的前面,他的大腿被扎穿了,在他的胸膛被连续贯穿之前,他用自己的双手斧劈开了一个长矛手的头盔,把那个倒霉的士兵的脑袋一分为二。

斯瓦迪亚人退却了。

以超过二比一的人数优势,甚至还处于结阵状态,却被一群疯子一样的维基亚人逼退了。

好在这个时候士兵都知道背后很安全,而且来犯之敌没有太大的能量,都还能够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位置,握紧自己的武器。

森林里已经烟尘四起,父亲突然想起来,那些近卫军在着火之后,立马返回了林间,竟是毫不在意林外的几百名士兵---难道林外的士兵只占一小部分吗?

这种可怕的想法让父亲看着森林里的时候,甚至有了一丝怜悯。

这时,从树林里面居然冲出了不少维基亚人,这些人有些浑身焦黑冒着烟气,有些干脆就冒着火焰。

有少数人刚刚窜出了树林,就被那种怪异的飓风吸了回去,但还是有几人,十几人的维基亚人不断的从火焰里冲出来。那种恐怖而残酷的景象,如同神话故事里面地狱之门打开的时候,无数受苦的灵魂企图逃离火海的样子。,

那些维基亚人在冲出了火海之后,有些当即四散逃去,有些在看见了自己的部队后就果断的跑来,加入了进攻斯瓦迪亚人行列。

父亲看见了一个半边脸几乎被烧焦的维基亚人,他不顾融化的头发粘在皮肤上,生生的把头发揭了下来,连带着撕下了一大片面皮。这个维基亚人取下了他被烧得发烫的头盔,徒手把一个斯瓦迪亚弓手拽出了行列,然后把自己的头盔戴在了这个弓手头上,烫的弓手大叫,借着维基亚人几乎扼死了这个弓手。在这个怪物快要杀死那名弓手的时候,萨姆用行军锄在那个维基亚的后脑勺上开了一个三角形的深口。

正当士兵们感到有些无法支持的时候,在南方传来了一阵轰鸣声,一大队骑兵轰隆隆的直奔过来。

父亲一回头,看见了一面战旗,那上面绣着一个冲锋的骑士。

“拉格朗日?”父亲叫了出来,他头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脑袋上面结结实实的被猛击了一下,他恍恍惚惚的回头,看着一个大吼大叫的维基亚人手拿着一柄手锤,虽然已经被扎穿了肚子,但还是冲着父亲嘶吼着,仿佛要把父亲锤碎一样。

父亲毫不犹豫的把长剑扎了过去,第一下扎空了。不过这个维基亚人已经被两柄长矛刺穿,跪在了地上,父亲第二下准确的贯穿了维基亚人的胸膛。

父亲感觉血冲头发里流淌了下来,不一会,他两眼看出去都是血的颜色。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下面,他看见了斯瓦迪亚骑士们驱赶着维基亚人,用马蹄践踏、用长矛刺、用马刀砍,不一会,维基亚人终于连最后的疯狂也没有了,他们四散而去```

坠入黑暗```

父亲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

他睁眼后,发现萨姆就走在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丧气话。

萨姆的长弓被一个维基亚人砍伤了弓身,再也不能用了,这是萨姆最喜欢的一根柳木长弓,结实,质地细密,手感稳重。但是一个冒失的维基亚佬用一把小手斧在长弓的弓背上留下了一个小缺口。第三团最优秀的造弓匠告诉萨姆,除非他能找到一根合适的鹿角,不然的话这长弓无法修复。

“那个傻蛋居然让我换一张弓”,萨姆吐了一口痰,还没有发现父亲已经醒来,“这把弓萨姆调了真正三天,用蜂蜡擦亮,亮得像镜子那个傻蛋居然让我换一张弓。萨姆用这把弓射穿了三个维基亚人的腿脖子”

“萨姆```”,父亲发现头疼的厉害,但是说话没有问题。

萨姆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回头大叫,“库吉特人头儿醒了”

接着,尤策马走了过来,他跳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一边的一个士兵。尤翻了翻父亲的眼睑,然后舒了一口气:“恩,没有伤着脑子,以后不会变成弱智的。”

“什么```”,父亲有些虚弱。

“哦,那一下在你脑袋上敲破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那里一辈子长不出头发了,你以后可得把头发留长,不然别人说你癞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你会不会被打傻了。那天拉格朗日带着骑兵逼退了维基亚人的铁盾骑兵---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拉格朗日的确带着骑兵不要命的撵走了维基亚人,然后又耀武扬威的过来这边一看究竟”

尤解下了父亲头上的绷带,“他说他过来看焰火,然后又鬼使神差的当了‘拯救侧翼的英雄’。啧啧,现在亲王都准备给拉格朗日颁发勋章了,你知道,那种花哨的新玩意,用金子做的,还要给他一把护民官佩剑呢”

“哦```”父亲甚至有些想笑,“护民官拉格朗日么```”

“恩,”萨姆点了点头,“昨天迪米特里大人和莱特大人过来看您的时候,说起了这个事情,结果两个大人吵起来了,莱特大人说护民官不应该给一个小贵族家的继承权都没有的次子,而迪米特里大人则认为只要有勇气,谁都能当护民官。两个大人凑到了一起真是个失败的巧合,他们吵了一阵,萨姆听不明白,后来他们给您留下了点药品食物就走了。”

“昨天```我已经躺了几天了?”

“三天”,尤说,“然后念叨艾德琳念叨了一万遍。”

第五十三章 日瓦丁

第五十三章

日瓦丁

日瓦丁建城于一千四百年前。

那时禅达人的祖先刚刚迁徙过来不久,他们在雪原的尽头遇到了当时还是野蛮人的卡拉德人的袭击。那时卡拉德人沿着河流南下,接连摧毁了禅达人建立的几个居民点。在遭到攻击后不久,禅达人从海外调来了一个军团,这个军团摧枯拉朽的击垮了卡拉德人的部队,把他们撵回了冰冷的雪原。

为了保护居民点,禅达人的军团在这里建立了一个要塞,叫做御霜要塞。

御霜要塞从最开始的一个军事要塞变成一个主要居民点花了几个世纪。这期间,卡拉德人禅达化的速度越来越快,有越来越多的卡拉德人从沼泽或者雪原里投奔而来,这些人一度成为了禅达人最忠实的子民。但是在禅达人衰败的时候,这些人却首先反叛了,那个时候御霜要塞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卡拉德人了,甚至有些禅达人的后代都不清楚自己与卡拉德人的区别了。

日瓦丁成了最早从卡拉德帝国脱离出去的地区之一。

在斯瓦迪亚立国之后,日瓦丁人很快就选择加入了斯瓦迪亚,御霜要塞也被改名叫做日瓦丁。现在你去日瓦丁城市里面游走一圈,还能从他们的旧城区看见宽敞的议政大厅以及奢华的公共浴室---那些禅达时期的遗迹。

日瓦丁最让大陆其余地区居民羡慕的一点是,它的下水道系统是整个大陆一流的。日瓦丁处于雪原的尽头,在周围有错综复杂的水道以及沼泽。在一千多年前,那些禅达人的工程师们用人们无法想象的技艺构建出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低下排水系统,这个系统让日瓦丁在夏天时‘没有一处厕所散发着臭气’。

曾经有探险者试图向下探索水道的尽头,他们一路向下,当他们走到地下第六层或者地下第七层的时候,他们不敢再走了。那些黑黝黝的通道继续延伸向地心处,这些勇敢的探险者却认为再往下走就离地狱之门不远了,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在地道里面,这些探险者发现了禅达人留下的几个矿工休息室,并且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地图和设计图纸。如果说这些设计图纸都被贯彻实施了的话,那么探险者们到达的深度还不到整个工程的一半。在那些故纸堆里面,探险者们发现了很多工具设计图,这为维基亚人的矿业带来了来自远古的启发。

即使现在,在维基亚地区,禅达时期留下的矿坑比比皆是,而维基亚地区的居民也很擅长发掘。人们可以从这里面一窥禅达人极盛之时的模样。

话说回来,在历史继续向前推进的时候,日瓦丁在很长的时间里面是斯瓦迪亚的腹地,但是自从诺德人越来越多的迁徙过来之后,这里已经稳定了很久的局势又开始渐渐的动荡了。

北海战争对一切矛盾做了一个总结,日瓦丁更是数次易手,在斯瓦迪亚人、诺德人以及后来的维基亚手里面来回转手。这座城市原本古风古貌的禅达时期的建筑已经被摧毁殆尽,如果你仔细的去看一看日瓦丁这些年来新修的城墙,或许就能看见共和国时期的一块浮雕,或者帝国时期的军团徽记---这些充满了历史意义的古代雕饰已经被打磨成了方方正正的砖头,然后被整整齐齐的嵌入了城墙里。此情此景,不知道当年那些满手灰尘,精雕细琢的石匠艺术家们看了会有什么感想。

在北海战争结束之后,日瓦丁出现了一次大萧条,很多日瓦丁的居民扶老携幼逃到了南方。在十年不倒的时间里面,日瓦丁的人口萎缩到了全盛时期的五分之一。以至于在维基亚元帅进驻日瓦丁的时候,‘将所有的士兵都安排进了民居,城中尚有空屋’。

不过战争过后,由于维基亚人从大山之东通过招揽或者俘虏,带来了大量的移民。加之日瓦丁地区肥沃的土地以及优秀的农业基础,日瓦丁再次变得繁荣起来。在维基亚人的主导下,日瓦丁周围的建筑风格变得粗犷了,原先的那些精细圆润的建筑风格明显不能满足新主人的要求了。现在日瓦丁的新建筑显得大气而棱角分明,虽然卡拉德人对于日瓦丁的新建筑嗤之以鼻,但是日瓦丁城看起来还是别有情趣的。,

而周围乡郊的地区,维基亚人并不喜欢那些种类繁杂的果园,他们把这些庄园统统的交给了他们的斯瓦迪亚佃农打理,自己不再过问,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多种葡萄,然后酿酒

维基亚人每到一地,就会努力的把当地酒类的价格降低。

在维基亚,虽然一些消耗品,比如布匹或者瓷器,往往会比斯瓦迪亚和罗多克要贵很多,而香料则更是贵的离谱。但是唯独酒类饮料,维基亚人可以拿来当水喝。维基亚是第一个把每日定量供应一升葡萄酒作为普通士兵的基本待遇的国家。这让维基亚人成了大陆上酒鬼的梦幻之国。

除了葡萄酒,萨兰德的龙舌兰酒、杜松子酒;铁盾骑兵带来的格瓦斯饮料;斯瓦迪亚人的烧酒和大麦酒;罗多克人的甜酒和朗姆酒,甚至是诺德人的野果酒和腥味十足的草药酒---在维基亚都能找到,而且一旦是维基亚人酿制成功,他们就会在几年之内把酒的价格降到让所有的外国酒商都愤怒不已的程度。

维基亚人更是称日瓦丁平原为‘大酒桶’,而非斯瓦迪亚人习惯的‘大粮仓’。

斯瓦迪亚士兵在日瓦丁以南的森林击退了铁盾河的骑兵,并且用火攻击溃了数量不明的步兵之后,加快速度直逼日瓦丁而去了。

那支铁盾河骑兵并没有遭受到太大的损失,因为那些骑兵在看见自己的步兵受到重创之后就急急的撤离了战场,而父亲放火烧掉的树林究竟对维基亚人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也只能等逼近了日瓦丁之后才能知道。

大火一直在燃烧,有些斥候报告说火焰一直被风挂到了东边,并且殃及了那里的几个村庄。

有些军官怀疑这些烟尘有可能遮蔽天空,让第二年完全没有太阳,他们信誓旦旦的推测第二年小麦会绝收,现在储存面包一定会发财;有些人说这些火焰会一直燃烧下去,直到大火燎尽库吉特人的草场;还有些人说,这火焰其实是巫术,除非有人化解,不然就会一直燃烧下去。

其实根据战场的报告,在斯瓦迪亚人小心翼翼的沿着河岸北上后的第三天---最多第四天---大火就熄灭了。侦察兵们在火焰里面找到了四百多具尸体,这个可怕的数次让人们相信,火焰至少让维基亚人损失了超过一千名士兵,其中不乏维基亚的精锐近卫军,这对维基亚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次巨大的胜利为侧翼的将军带来的巨大的荣誉,不过那个将军并没有居功自傲,他诚实的告诉了亲王指挥火攻的其实是阿卡迪奥第二将军。这让亲王有些好奇,因为这个级别很低的散兵首领在几次作战中都表现突出。

不久之后,父亲就接到邀请参加了亲王在营帐内举行的简单晚宴。

在晚宴上面,拉格朗日积极的向众人介绍了我父亲,并且向众人申明:“只要阿卡迪奥第二用心学习,在多年之后成为第二个拉格朗日还是有几分可能的,各位可千万不要失去信心,要给年轻人机会展示自己。”

总之,晚宴在众人铁青的脸色里面结束了,亲王都觉得拉格朗日太托大了一些。

虽然亲王没有给父亲直接调拨士兵和装备,但是却给了父亲一个百夫长的职位,这让父亲与迪米特里的级别变得一样。迪米特里很高兴,给父亲送来了一些粮食以备招揽士兵用,而莱特将军则让人给父亲带话,说父亲可以去他的部下里调走三十个人扩充队伍。

父亲在两场战争里面伤了脑袋和肩膀,他骑一会马就会感觉胸闷难耐,伤口敷药的地方在不透气的盔甲下面痒得让人难受,每天换药的时候父亲都希望不要在敷药了,但是尤坚持说药一停就前功尽弃了。

山花遍地,视野开阔,天气很凉爽,士兵们行军的时候如果抬起眼来四下看一看,就会发现周围的景色非常的美,队伍里面弥漫着一股乐观的气息,就好像这不是在打仗而是而更换驻地一样。

开战以来,斯瓦迪亚人的运气的确很好,两次战役都是以斯瓦迪亚付出了很少的代价就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这种胜利让斯瓦迪亚人几乎都不自觉的认为接下来的战争都会和之前的两场一样容易。只有一些经验丰富的将军不会被眼前的胜利迷惑,他们知道,攻城之后,巨大的伤亡就会开始。,

不管对于哪支军队来说,攻城都是一个噩梦,如果可以避免的话,那么放弃攻城会是所有的将军的选择。但是这次亲王却把攻克日瓦丁作为了战略目标,并且为这个目标加上了政治压力。这样一来,将军们只得把伤亡放在次要的考虑位置了。

好在几次的胜利已经削弱了维基亚人,如果那被击溃的维基亚人出现在了日瓦丁那些坚实的城墙后面,他们会变得难以杀死一百倍,那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噩梦。

最好的情况就是维基亚人继续这样出战,一小股一小股的在野外与斯瓦迪亚人决战,然后被斯瓦迪亚人吃掉。

通过几次决战,斯瓦迪亚人发现维基亚人不知道是配合上出了问题,还是准备不足,在战斗力上面已经比十多年前的那支铁甲洪流弱了很多,而斯瓦迪亚人则是刚刚从与草原人的战争里面浴血而出的新锐。此消彼长之下,维基亚人在野战下明显处于下风。

但是御霜要塞的那些坚实的城墙总是成为将军们眉头难以舒展的原因,当年禅达人为了防御蛮族而建立的要塞,现在转而保护起蛮族来,想一想就是一个比较讽刺的情景。

而且,就连亲王都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斯瓦迪亚人缺少攻城的经验,虽然斯瓦迪亚人有最优秀的工匠和工程师,但是准备上是一回事,实战则是另一回事。比如父亲可以训练士兵站成线列一千次,但是线列的重要性非得放到战场上,士兵才会在血与火之间去理解透彻。

父亲参加过攻击加米奇的战役,在他的脑海里面,只要多想办法,那么攻克一座要塞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直到抵达日瓦丁的那一天,父亲的战马经过了一片树林,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在一片平整的土地尽头,日瓦丁---御霜要塞的城墙如同教堂一样直耸天际,维基亚人的旗帜在城墙之上缓缓的飘扬。

“春天在此结束,冬天在此开始”。

父亲仰着脑袋,长着嘴巴,突然明白了诗句里隐藏的肃杀之气。

第五十四章 库吉特人

第五十四章

库吉特人

菲德烈亲王接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战场上出现了库吉特士兵。

对于这个消息,菲德烈开始有些无法相信,因为就在不久前,库吉特人的使者刚刚才痛哭流涕的找他道过歉,虽然与库吉特人打交道的时候被欺骗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这一次除非库吉特人不害怕挑起第二次战争,不然他们绝对不敢帮助维基亚人的。

库吉特人的军队组成向来都很复杂,有些部族要么是为了金钱,要么是因为被威逼,最后才加入了库吉特人的军队,一旦战败了,这些人就会四散而去甚至因为金钱的yin加入敌军。在斯瓦迪亚人的斥候营里面就有一些是投降的库吉特人,这些人在被赦免后表现出的忠诚常常会让斯瓦迪亚人产生疑惑:如果这忠诚是真的,他们为什么要背叛库吉特王;如果不是真的,那么这些人的骗术也未免太真实了一些。

其实这就是草原人部族很特别的一点,他们的忠诚往往仅限于对自己的部族。一旦自己的部族被摧毁,或者自己的族亲被杀害,同时又有人出合适的价钱,他们很容易就可以向自己的盟友开刀。如果说对与同为草原人的部族,他们作战起来还会有犹豫和抵触情绪的话,那么对于做斯瓦迪亚的雇佣军去进攻维基亚人,库吉特人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维基亚的军队里面出现了库吉特人,这个性质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菲德烈亲王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库吉特人是什么来历。

其实如果斯瓦迪亚人再仔细的去侦察一番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些库吉特人很多都是老熟人了。但是现在斯瓦迪亚人对面的可不是一个草原强国的士兵---那些人已经沦落成为了无处可去的部族。他们正在提供自己本来就已经很稀少的士兵,去换取所在国家的收留。

库吉特王借着战争之手大力的清除了一些与自己作对的部族,一些强势的部落被分为几块,然后任命给懦弱的族长,一些小部落组成了联盟企图对抗库吉特王,但是库吉特王如同大火焚烧干枯的灌木一样把这些小联盟清理得七零八落。

这些过程放在往日,非得把整个草原的怒火挑起来不可,但是放在战争时期,操作起来却很简单。库吉特王只需要不断的派遣这些部落的士兵去进攻强敌,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同浪头被打碎在礁石上就好了。如果这些部落拒绝库吉特汗王的召唤,那么汗王就会接二连三的征召他们,并且把他们违命的事情在草原上大肆宣传;与此同时,汗王对于和自己亲密的那些部落却体恤有加,精良的盔甲和掠夺来的漂亮女人,总是会首先送给这些部族。而对这些部族的人力,汗王也用的很省,常常经年不续征一兵的部落比比皆是。

这种政策之下,很多部落纷纷的放弃了追随以前的主人,转而投奔到了库吉特王的御帐之下。这些小部落的族长会把自己的子弟送去给汗王做人质,虽然在名义上是送他们去接受教育---汗王为这些人找了优秀的教师,负责教育他们成人。

这些小部族的族长做出这种决定很艰难,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收到过去的主人派人送来的木匣子,木匣子里面装着自己另外几个做人质的儿子的脑袋。

战争的动荡掩盖住了这些部族兼并的动荡,库吉特王一面消极的与斯瓦迪亚作战,把那些膏粱之地让给国内的那些硬骨头部落,等这些部落耗尽了人力,劫掠到了足够的财货和人口返回的时候,发现他们的部落已经被人侵占了。这个时候这些部落已经筋疲力尽,精壮的士兵不是战死他乡就是伤痕累累,面对库吉特王的威压,很多部落都选择了臣服---不同于以往的那种对盟主的暂时臣服,而是对主人的彻底臣服。

库吉特王看起来输掉了一场战争,挥霍了十多年的改革成果。但是他却得到了一个团结的草原,一个被战争洗礼过的草原,一个不再有一群指手画脚的老头子的草原。,

库吉特王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大有可为。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的父亲当年被处处掣肘时的那种无奈,为了带领草原民族走向辉煌,库吉特王知道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统一整个草原是必经之路。在回到草原的时候,库吉特王回头看了看比草原繁华的多的肥沃的东斯瓦迪亚平原---即使在经历了浩劫之后,这块土地对于库吉特人来说,依然是一块富得流油的梦幻般的乐土。

库吉特王知道要励精图治的发展草原,绝对不是几年十几年就能成功的,各怀心思的部落的反弹,改革时期会出现的困难库吉特王已经和自己的参谋讨论过了,困难之大,连久经战阵的库吉特王都为之胆寒。

不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对于一个可汗来说,没有什么比带领着自己的部族走上辉煌之路更为诱人的事情了。

也许一辈子不会回来了,但是草原人再次走出草原的时候,一定要震撼整个世界

那个时候,库吉特王刚刚签订了一系列承认斯瓦迪亚胜利的条约,并且在名义上面成为了斯瓦迪亚的东方藩属---草原人惯用的手段,向强者暂时的臣服,一俟自己强大,就又会积极的挑战整个世界的秩序。

在库吉特王回到草原之后不久,很多的草原部落就被驱逐了出来,这些部族大多是曾经的那些最强势的部落---在多年以前,这些部落的族长常常会在军事会议上面不买年轻的汗王的帐,而在草场的分配问题以及迁徙顺序上,他们会连可汗的族人都毫不考虑---现在,当他们一门心思的发动了战争,满载而归的时候,汗王的士兵轻易的就驱逐了他们。

这些不愿意追随‘王座上的小子’的部落被库吉特王赶了出来,他们有些翻越过了重重高山,回到了几百年前他们出发的那片草原,有些则从边境向北迁徙,进入了北部森林和雪原,与维基亚人为伍。

有些流浪的草原人在迁徙的路上不断的走散,有些队伍只剩下了几十上百人。他们在路上不断的被流浪汉、巫婆、孤儿、杂耍艺人加入,久而久之,这些人成了一个奇怪的民族,永远的流浪的民族。他们自由自在,没有祖国。在很久之后,这些人的主体已经不再是草原人,他们之中有来自各个民族的人,虽然他们的乐器还能看出当年草原人的偏爱。但是那之后,他们已经丢掉了马刀,拾起了冬不拉琴,一路唱着各地的歌谣,流浪在整个世界上。

这都是后话了。

在这些部族离开草原之初,他们很多都沦为了前面提到的那种雇佣军,去为任何付得起钱的主子作战。他们优秀的作战素质让他们变成了和巴瑞耶人一样出名的士兵,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这些失去了土地的草原人能提供的最好产品就是士兵---忠心耿耿的士兵,因为他们无家可归,不像巴瑞耶人还有富庶的家乡可以牵挂,他们除了手中的刀和胯下的马以外,已经差不多一无所有了。

在几次作战不利之后,维基亚的元帅认定在野外与斯瓦迪亚人作战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们在与斯瓦迪亚人交战的间隙,撤回了自己的部队,同时,他们征召了在日瓦丁附近的一部库吉特人。这些库吉特人刚刚迁出草原没有多久,维基亚就要求他们履行义务了。

库吉特人没有选择,只得派出了自己的族人去日瓦丁城下接受维基亚人的调遣。

对于这些库吉特士兵,维基亚人没有任何情感,并且不担心他们逃跑---斯瓦迪亚人不会接受第二次投降的人渣的。在调防的时候,维基亚人把最危险的外围防御以及巡逻戍守任务交给了库吉特人。维基亚人这样做也是想要暂时的迷惑一下斯瓦迪亚人,好让这些南方士兵担心一下他们的侧翼会突然冲出来一群库吉特人。

这也就是在一大早的时候,菲德烈亲王看见的那些被俘虏的库吉特人,让人很是感慨的是抓捕这些库吉特人的士兵也是库吉特人,如果不是一部分人被绳子捆绑着不能动弹,要把这些穿着土黄色的破布衣裳的士兵区分开来还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些库吉特人现在分事两主,但是就在几年之前,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也许对面阵营里面就有自己所熟知的人,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甚至要表现的比异族人更为残暴,即使是至亲之人就在眼前也不能有所表示。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取得新主人的信任。

在斯瓦迪亚人发现了草原人的部队之后,很快就通知了库吉特人。库吉特王的信使很快带来了回复,汗王告诉菲德烈亲王:“这些士兵都是草原上面的叛徒,他们现在既然加入了异族人与帝国作战,那么我断然没有包庇他们的道理。愿您的刀刃永远锋利---您在草原上永远的朋友。”

这个时候,在日瓦丁的北边的鹰扬山脉下,一大群刚刚被驱逐的草原人正在对着维基亚人的征召信皱眉不展。

这些人里面不乏过去在库吉特风云一时的人物,他们来自各个强大的部落。有些在各个草场之间裁判着纠纷,有些则直接进入了库吉特王设立在城市里面的官僚机构---库吉特人在征服了定居民族之后,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这些民族的统治机构,并且直接把他们原有的官员吸纳进来。

不过现在这些人的情况已经大不如以往了。

一个中年人模样的头领颓废的坐在一堆篝火边上,似乎一切快乐都从他的脸里面消失了。

“老爷”,一个库吉特小伙子走了进来,这个小伙子的衣着还算光鲜,穿着马靴和维基亚人的皮衣。

“斯宾瑟啊,”中年人回应道,他的年龄应该不是很大,但是看起来却很老了。“少爷要走了吗?”

“是的,少爷准备带着我一起走。维基亚人那边催得厉害,少爷说我们不能再出人了,不然族里就没男人了。这次少爷以未来族长的身份去,维基亚人应该就无话可说了。”

“唔”,这个中年人沉吟了一下,看着火堆出了神,“斯宾瑟”,中年人叹了一口气。

“是的,老爷。”

“乌赫鲁和艾露恩订婚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老爷,已经很多年了。”

“恩,很多年了```你觉得那个时候活的怎么样?”

“老爷?”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话了,他担心说错话会惹老爷不愉快。

“哦```没事儿```你下去吧```”中年人忽而失去了兴致。

“是的,老爷”。

斯宾瑟走了出来,那些在斯瓦迪亚陪着少爷留学的日子他怎么会忘记呢:漫山的花朵,人来人往的闹市,无数的宴会和漂亮的香喷喷的姑娘```

“那个时候活的像天堂啊```”斯宾瑟摇了摇头,走开了。

第五十五章 乌赫鲁

第五十五章

乌赫鲁

乌赫鲁骑在战马上面。

当年那个在斯瓦迪亚的大学里面打架胡闹的小伙子已经长大了。现在他是一个部族未来的族长。乌赫鲁常常会抱怨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太过于顽固,那么本来不会沦落至此的。但是政治就是政治,一旦库吉特王不愿意在让部族领袖保留这么多的权利,那么任何与可汗对抗的人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乌赫鲁无精打采的把马鞭打在马脖子上,催促坐骑轻轻的跑了起来,他的身后斯宾瑟和二十多名骑兵不紧不慢的跟上。乌赫鲁准备在夜幕降临之前进入日瓦丁。

一转眼,已经七、八年了。

乌赫鲁至今都记得在苏诺城的时候,那些为自己欢呼的人群。他还记得在那无穷无尽的酒宴上面,人们漫不经心的交谈着,音乐声悠扬,仿佛一切都会这么持续下去。那时的乌赫鲁已经感到了战争的不可避免,但是他光知道战争会降临,但是却不知道战争降临之后,对一个人的命运是多么大的改观。

在他把自己美丽的斯瓦迪亚妻子带回草原后不久,他不得不亲口告诉新婚妻子:“亲爱的,战争开始了。”

艾露恩,这是乌赫鲁认为永远看不透的一个人。

逐渐成熟的乌赫鲁发现艾露恩虽然一切都表现的那么完美:永远注重礼节,永远体谅她人。每一个族人都惊异于艾露恩的美丽,也倾心于她充满亲和力的举止,而乌赫鲁则更加尊敬艾露恩的智慧。在很多的时候,艾露恩都表现出了远远超出商人家女儿的智慧,这种智慧让乌赫鲁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庆幸---能够娶到这种女人,对于乌赫鲁这种鲁莽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充满了幸运的事情。

不过乌赫鲁还是发现他看不透艾露恩,艾露恩总是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是月亮下的世界一样,好像看得很清楚,但是这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内容,却没有人敢于断定。

斯宾瑟悄悄的告诉过乌赫鲁,艾露恩夫人在斯瓦迪亚的时候,似乎和一个叫做吉尔的人有过往来。

乌赫鲁对斯宾瑟说:“我好像记得这么个人,他是哪家的贵族?”

“不,他可不是贵族”,斯宾瑟安慰着乌赫鲁,“他是个仆人,您还记得在那场舞会上和你打架的那个傻蛋吗?吉尔就是他家的仆人。”

“哦```”,乌赫鲁草草的结束了这次谈话。虽然斯宾瑟极力的强调吉尔作为仆人的身份,但是乌赫鲁却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一些,凭借乌赫鲁对艾露恩的认识,他真的不相信艾露恩会倾心于一个普通仆人的。

结婚后不久,乌赫鲁去了战场,一年后轮休回来时,艾露恩已经给他生下来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在乌赫鲁重新回到战场后不久,家里就寄来了信,艾露恩又怀宝宝了。当库吉特人在德赫瑞姆城下被击溃,整个战场的形式开始逆转的时候,乌赫鲁却在乱局里面感到了快乐,因为他刚刚又成为了一个女孩儿的父亲。

如果一切和以前那样就好了,等战争结束,乌赫鲁就能回到家乡。然后像父亲那样,继承部落的领导权,接着接受汗王的任命,在汗国的权利中枢里面取得恰当的位置。乌赫鲁自从回到草原之后,就非常的怀念在斯瓦迪亚的那种丰富的生活,他很期待在战争结束之后能够作为使臣出使斯瓦迪亚,然后作为常驻使节留驻斯瓦迪亚。

但是当一身疲惫的乌赫鲁和族人回到草原的时候,才发现,库吉特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整个汗国自上至下梳理了一番。汗王的要求很简单,部落联盟不能再妨碍汗王的政策,而大部落必须被拆分,如果能够做到这些,那么对于部族中的首领以及他们的子弟,汗国还会向过去那样优待。

乌赫鲁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为了帮助草原人获得盟友,在北海大泽里帮助诺德人打了多年的仗;在库吉特汗王上位之时,他也率先表示了臣服稳定了大局;在库吉特王决意改革的时候,他更是鞍前马后的帮助汗王说服各个部族响应。,

面对库吉特王的这种行径,乌赫鲁的父亲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召集了几个有相同处境的首领商议抵制库吉特王的事宜,但是很遗憾,在密谋后不久,那些首领要么死于族内的内讧,要么就被库吉特王软禁起来,总之,乌赫鲁的父亲在最后的一次努力中失败了。汗王与乌赫鲁父亲的部族彻底决裂,经过了几次冲突之后,乌赫鲁父亲的部族遭到了流放。

过去那些浪漫的设想都化为乌有了,不管是广袤的土地还是舒适的生活,不管是体面的身份还是身为贵族的特权,乌赫鲁一族输的干干净净。

他们在接受了被流放的命运之后,就沿着盐河一路迁徙,他们在几个盐场附近扎营过冬。

在库吉特王的允许下,他们建立了几个月的市集,一边变卖着自己用不上的东西,换成金币或者成袋成袋的精盐,一边等待着时机的好转---乌赫鲁的父亲一直认为库吉特王会在最后时刻召回自己,然后恢复自己的荣耀的。等到夏末的时候,库吉特的使者终于到来了,乌赫鲁的父亲满怀着期待,但是却听到了库吉特王的斥责:“为什么还不离开?”

无奈之下,部族继续慢慢的迁徙,终于在第二年初春的时候进入了维基亚,在边境呆了半年之后,维基亚王在日瓦丁鹰扬山附近,划定了一小片土地供这些流民栖身。

在坎坷之中,乌赫鲁的父亲迅速的衰老了,过去那个代表着草原人的充满活力的外交官已经变得暮气沉沉。乌赫鲁知道,看着整个部族的命运和自己的事业一起垮掉,对这个可怜人的打击太大了。乌赫鲁决意要多承担一些,以便早日的接下族长的位置。

乌赫鲁在小的时候因为父亲迎娶新人而怨恨过他,并且乌赫鲁与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也相处的不愉快---乌赫鲁总是觉得这个弟弟和他的母亲一样,总是一脸的狡猾和凶相。乌赫鲁不喜欢他们,同时,他们也不喜欢乌赫鲁。在乌赫鲁的父亲最终确认乌赫鲁为未来族长的时候,乌赫鲁的后母和弟弟对他的敌视达到了顶点。不过无所谓了,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一个被驱逐的小部落的族长,这就是乌赫鲁未来的人生要努力扮演好的角色。

现在,乌赫鲁走在林荫小道上面,身后是一些忠心耿耿、追随自己作战多年的士兵。

“斯宾瑟”,乌赫鲁突然叫道,“我们不去日瓦丁了。”

“啊?”

“恩,我们就这样去日瓦丁,那些维基亚佬一定看不起我们。我们先去找斯瓦迪亚人的麻烦,然后带上‘礼物’去见维基亚人。”

“唔”,斯宾瑟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指了指周围:“少爷,咱可有千军万马呢”

几个骑兵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个库吉特枪骑兵把口水吐了老远,直飞过了低低的灌木。

“恩,你们都会有自己的部族的。”乌赫鲁发现自己的语气与父亲越来越像,“现在,就假装我们有千军万马好了。而且我听说斯瓦迪亚人前几天抓了不少咱的人,现在斯瓦迪亚人一定对我们轻视的很。维基亚人更是从边境开始就被斯瓦迪亚人狠狠的教训,现在斯瓦迪亚人一定自大极了。想一想,在东斯瓦迪亚,我们都没有害怕过他们,现在斯瓦迪亚人孤军深入了,我们却畏首畏尾了?”

斯宾瑟和周围的骑兵看见乌赫鲁一脸的严肃,这才认真的考虑起来乌赫鲁的提议:“我说少爷,不管怎么说,我们只有几十人。”

“不,我们有几十个战士,而斯瓦迪亚人的军队里面永远不乏懦夫。走吧,天黑前我们就能找到他们的哨塔。”

几十名骑兵改变了路线,稍稍的一勒马,齐齐的朝着南边去了。

日瓦丁城南。

斯瓦迪亚人正在慢条斯理的建立营帐,维基亚人故意的破坏了沼泽周围的一些水利工程,现在日瓦丁的南部平原灌满了沼泽地里无法及时排出的积水,斯瓦迪亚人骂骂咧咧的找着干燥的地方搭上帐篷,然后艰难的生出火来。,

“该死的天气,该死的泥巴”,萨姆一边用铲子把脚边的一堆烂泥铲走一边骂道:“简直比维基亚人还烂,不对,比库吉特人还烂```尤,别看我,我说的是真的库吉特人。”

“我很荣幸,”尤漫不经心的说,然后让几个士兵把找来的干草扑在泥泞的地面上,“这个地方的确很糟糕,不过铺上一层毡子应该能防潮吧。”

“不可能,”萨姆说,“当年萨姆在河边捞鱼的时候住的地方就和这里差不多,就是扑上再多的毡子都白搭,那湿气就顺着衣服往里面钻,第二天一醒来,你尿裤子了都没人看得出来,反正浑身上下都拧的出水来。”

“你很有经验”,尤敷衍着。

不远处就是日瓦丁高耸的城墙,现在这个时候,一想到维基亚人正在干燥的城墙上开开心心的吃着热饭,萨姆就一阵的不痛快。不过不痛快归不痛快,如果不干净把睡得地方收拾好,一夜下来真得要被水溽坏了。

一个骑兵扬鞭走了过来,跟父亲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奔着下一个地方去了。

萨姆和尤看见父亲神色紧张,戴上了头盔找了匹马就爬了上去。

“怎么了,头?”萨姆问道。

“迪米特里在巡逻的时候被一股库吉特人袭击了。”

“库吉特人?”萨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人很多吗?萨姆想跟着去。”

“不知道,别人告诉我说只有几十人,我得去看看,你跟着来吧。尤,我回来前把地面烤干,该死,我满脚都是泥浆,踩在马蹬上都打滑。”

第五十六章 斯宾瑟

父亲领着五六个骑兵赶到了营地外面的树林。

这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在西南方的山峦上面还有一抹黑红的亮边,绝大部分天空已经变成了空明的蓝色。几缕似有若无的云朵漂浮在天空之中,在夕阳余光的照射下,显出了黑色边影。

周围有几个巡逻的骑兵正在来来回回游走,这些人看见父亲后考近来查看了一番,见到是自己这边的军官,便都打了招呼。

“怎么回事?”父亲掀开了自己的头盔面罩问道,“迪米特里的扈从告诉我他遇袭了。”

“是的,长官”一个年轻的骑兵说道,父亲看见这个士兵的胸前穿戴着迪米特里家的麦穗纹章,“我们在巡逻的时候遇到的袭击,迪米特里长官受伤了。”

“他受伤了?不是说只有二十多个库吉特人吗?”

“那些人来的凶,他们绕过了我们的哨塔,悄悄地躲在了树林里面,等着我们靠近的时候,他们突然冲出来了。迪米特里长官骑马走在前列,成了他们的主要进攻对象,多以长官才负了伤。”

“带我去见他,”父亲吩咐到,然后把手里面的盾牌交给了一边的萨姆,自己轻马跟上那个骑兵。

两人并骑向前去,父亲身后的一众士兵都扬鞭跟上,地面一片轰隆。

在树林里面,父亲看见了迪米特里,他已经脱下了胸前的铠甲,里面的棉衬短衣也褪了一半,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缠好了绷带。绷带被润红了一大块。

听见父亲来的声音,迪米特里看了这边一眼,他的脸苍白的可怕,冷汗湿润了额头,在夕阳的余晖里面闪烁着光芒。迪米特里把胳膊抬了起来:“中了一箭,库吉特人的射箭技术倒是不赖,就是这个家伙”

这个时候父亲看见几个士兵揪着一个年轻人的头发,把他推了过来。这个年轻人如同一团烂泥软在了地上,父亲看见他满脸的血污,估计是刚才遭到了殴打。

“损失了多少士兵?”父亲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今天应该不是你来巡营吧。”

“哨塔外那边三个哨兵被杀,脑袋被割走了,我的兵刚刚找到了那几个可怜人的尸体。我们这里没有伤亡,不对```”,迪米特里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笑了笑,“受伤一人```”。

父亲看见了几句库吉特人的尸体横放在地上,有一具看起来全身完整,就是胸口被贯穿了。那个人穿着厚墩墩的衣服,被贯穿之后只有少数的血流淌了出来,这让这个人看起来像是还没有死一样。

“库吉特人得到教训了,”父亲俯身去检查这些人的尸体。父亲与库吉特人在战场上面没有打过交道,他现在突然很想知道以前的那个强盗头目如果活到现在,会是什么样,会站在哪边。

“恩,他们死了四个,被活捉一个。估计他们也没有料到我的骑兵这么机敏”。

迪米特里告诉父亲,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在草丛里面突然射出了十几只箭,当场射翻了一匹马,并且把迪米特里射下马来。斯瓦迪亚的骑兵们在遇到袭击之后立即散开,然后灵活的躲开了库吉特人射来的箭。在骑兵们散开之后,库吉特人的短弓的杀伤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斯瓦迪亚人与库吉特人开始了追逐较量。

在德赫瑞姆的平原战场上,这种轻骑兵之间的追逐很常见。斯瓦迪亚人的骑兵越战越强,而库吉特人那层次不齐的兵员让他们在长时间作战之后就显得力不从心了。现在,在日瓦丁城南,老熟人们又见面了。

交手之下,斯瓦迪亚的骑兵很快就杀死杀伤了数名库吉特人,有一个库吉特人边回头边射箭,却没有注意到侧面冲来的迪米特里。在这个骑兵冲到迪米特里边上的时候,迪米特里弯下腰去用长剑斩断了马腿,那匹马剧痛之下前腿跪地,把那个士兵甩出了四五米去,那个家伙从地上刚爬起来,刚刚被他射箭惹得恼火不已的斯瓦迪亚骑士就赶到了他身后,用短剑斩裂了他的肩胛骨。

父亲皱了皱眉头,然后扭头去看那个被俘虏的库吉特人.,

一个士兵见状把火把伸了过来,照亮了这个人的脸。父亲细看之下,心中突然一惊,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苏诺```舞会```脸色苍白的吉尔```

“你是```?”父亲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人。

“大人,我听见那群库吉特人的头叫他斯宾瑟。”举着火把的士兵说,“就是他伤了迪米特里大人。”

“斯宾瑟```”,父亲还是想不起来,“我见过你吗?”

那个人听见父亲的话,睁开了血泥模糊的双眼,双眼混浊的看了父亲一眼。那个人的表情明显显得有些恍惚,就好像他根本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一样。

父亲被这个人盯得有些发毛,但是又急于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于是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喂,小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迪米特里很好奇的走过来,“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库吉特人?他好像是那些库吉特人首领的扈从,如果最后不是他一直拖着我们,那些库吉特人的头目一定会被捉住的。”

父亲抬头看着迪米特里,思考着他说的话。

突然,这个俘虏挣脱了两个士兵的手,猛的朝父亲冲了过来,父亲惊得向后仰坐下,然后看见一个士兵猛的一拉拴在俘虏脖子上的绳子,把这个家伙拉了回去。这个俘虏被绳子卡紧了脖子,吐出了一口为,针对父亲的突袭失败了。

父亲决定把这个人带回去审问,两个士兵把这个俘虏的双手和双脚都绑了起来,然后挂在了马后面,这是处理俘虏的时候常常采用的方式。

这个俘虏完全忘记了危险一样,一等到喉咙可以发出声音后就开始破口大骂,父亲听了几句就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骂着:“斯瓦迪亚小畜生”。标准的斯瓦迪亚口音。

父亲一下子想起来了很多事情,眼睛里面迸发出了火焰:“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库吉特混蛋的仆人那个什么乌赫鲁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跟乌赫鲁打架的时候你就在一边煽风点火让他闭嘴,萨姆我不想听他嚎了”

父亲心中的火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吉尔的出走和眼前这个人的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每当父亲想到吉尔现在可能已经曝尸荒野,艾露恩正在草原上面忍受风沙烈日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会出现一阵阵的绞痛。

萨姆听到命令后取下了自己的头盔,猛地敲击了斯宾瑟的头两下,把他打晕了过去。

“头”萨姆叫道,“这个人跟你结梁子了?”

听见萨姆的话之后,父亲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仔细一想来,吉尔的走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干系,父亲摆了摆手,不想再提这件事情。

迪米特里在依林达哈的时候听说过父亲家的这件事情,那个时候迪米特里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会对父亲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父亲到现在一想起来吉尔的命运就忍不住的怒火攻心。

一行人在黑黝黝的旷野里面行进着,周围偶尔有夜哨的骑兵远远的跟过来,在确认了这队人马的身份之后再悄然的消失在黑夜里。

平原的夜晚湿气很重,气氛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前方是大营了,一个骑兵策马前去通告营门的士兵放行,士兵们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边的装备,准备回营。

迪米特里走了过来,悄悄的说:“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办?看来他对你比对我重要,留给你审问吧。”

“恩,”父亲对迪米特里感谢的点了点头,“我得问问他一个人的下落。”

“那个```吉尔?”

“不,你不了解,吉尔```吉尔早就失踪了。我要知道吉尔的妻子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阿卡迪奥```你说的那个姑娘吧,那个姑娘可能算不得吉尔的妻子,吉尔他```”

“谁说的”父亲不顾周围的几个士兵看过来眼神,突然叫喊起来。

那些士兵看见自己的长官出现了冲突,知趣的离开了这里。

父亲看见他们离开之后,继续说道,“我和吉尔从小穿着一样的衣裳张大,喝一个女人的奶,说他是我的兄弟都不为过。这是我家族的耻辱```在吉尔需要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结果库吉特人带走了艾露恩,带来了战争。不管怎么说,艾露恩是吉尔的```,如果艾露恩活得好还行,如果艾露恩过的很糟糕的话,我发誓,我要亲手把那个什么乌赫鲁挂在树上,把这个斯宾瑟挂在乌赫鲁的旁边,”父亲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的嘴激动颤抖起来,“你知道吗,他们生生的打断了吉尔的腿”,

迪米特里静静的听着,“如果他不是仆人就好了”,迪米特里叹了口气,“我见过很多贵族子弟,一无是处,仅仅因为他们是贵族,却都能取得貌美贤惠的妻子。”

“这个该死的头衔,就好像在一切东西上面都划了一条壕沟出来”,父亲抬头看了看周围灿如星火的营寨,看见营寨门口有几个骑兵正在向这边张望,等着自己回去。父亲把自己的皮手套解了下来,拍了拍坐骑的脖子,让它慢慢的向营地走去,“我突然在想一件事情,迪米特里。”

“恩?”

“把整个世界变个样子会怎么样?”

“变个样子?”

“是的,拓荒者的智者们告诉我们的那个样子:没有残暴、没有杀戮、平等的生活。人们靠自己的双手获得财富而不是祖先的保佑;人们靠自己的品德而不是血统去被人尊重。就是禅达人的那种生活```”

“呵呵,那些远古故事里面的东西,要把它们带回现实很难呢。”

“罗多克人已经在做了。”

“阿卡迪奥```”

“恩?”

“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够把世界变成这样,我会去为它做任何事情。”

这梦想看起来太渺远了,渺远得让两个人找不到太多的话可以说。策马回营。

日瓦丁城下。

一群骑兵正在夜幕里面赶路,突然周围亮起了几十枝火把,一些隐藏起来的维基亚士兵端着长矛大戟从周围逼了过来,还有很多士兵张弓对准了这些骑兵。

“你们是谁?”一个伏击的士兵问道。

那些骑兵里面走出了一个负了轻伤的年轻人。他丢出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到那些维基亚士兵的面前,那是几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我是鹰扬山部落的未来主人,我应日瓦丁的守护者的号召前来,我是乌赫鲁”

几个士兵检查了一下那些脑袋,他们看见了斯瓦迪亚士兵的发饰和亮蓝色的眼睛。

黑暗之中,维基亚士兵如同鱼群一样散开,中间空出了一条大路。这些士兵知道有很多的库吉特人加入了自己,虽然库吉特人在南面的战场上输一塌糊涂,但是维基亚人这段时间的战绩也很难看。对于这个人部落酋长的儿子,这些维基亚人虽然并不真的放在心上,但是也没有必要和他有冲突。

乌赫鲁穿过了士兵,信步的走在前面。

借着暗淡的月光,乌赫鲁看见日瓦丁的城墙如同迎面覆盖下来的一座悬崖。乌赫鲁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就和这堵悬崖一样,难以逾越。不久之后,城门上面响起了乱糟糟的喧闹声,一群士兵开始吱吱咯咯的搅动起来转盘,把吊桥慢慢的放了下来。对于这个不按时进城的家伙,维基亚士兵都没有什么好感。有几个士兵在乌赫鲁经过的时候正在彼此讪笑着,一点没有领主进城时应有的肃穆。

乌赫鲁拽紧了缰绳,穿过了黝黑的城门。

战马喘息,雄壮而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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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日瓦丁之围

第五十七章

日瓦丁之围

日瓦丁。

乌赫鲁抬头看着高高的飘扬着的一面猎鹰的战旗,这是维基亚战士的象征---雪原上的猎鹰,高傲而不妥协。这个时候如果看一看在城南星罗棋布的斯瓦迪亚人的营地,就能看见斯瓦迪亚人的雄狮战旗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维基亚雄鹰。

斯瓦迪亚人的军队本来主要的旗帜都是雄狮,但是这支斯瓦迪亚东部军团的旗帜上面,却在雄狮的背后燃烧着一团猩红的火焰。乌赫鲁听人说过,这火焰记载的是东部军团浴火重生的故事,那个故事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是充满了血泪和光荣的,但是对于乌赫鲁这些库吉特人来说,这团火焰却时刻提醒着他们对斯瓦迪亚作战的失败---不仅如此,对于乌赫鲁来说更加凄惨,因为他现在甚至无法以一个库吉特人的身份去面对这团火焰。

乌赫鲁和他的部族已经被驱逐了。

过去的时光一去不返了,现在乌赫鲁只能站在城墙之上默默的打量着那些斯瓦迪亚的士兵。

维基亚人的工程师正在紧张兮兮的计算着距离,不时的操纵投石机抛射出几块石头观测弹道。几天前在城门前面留下的标记距离的石头已经被斯瓦迪亚人清理掉了,不过维基亚人对于城外的这些地方却是了如指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的把一切物资都运用到极致。

维基亚人知道斯瓦迪亚人在机械制造上面的天赋有多么的强大,听说斯瓦迪亚人能够把磨盘一样大小的石头抛出小半里地,然后重重的砸在石墙之上。而且在斯瓦迪亚人的工程师的改良之下,这种抛石机在一天之内已经可以发射三次而非以前的两次了,操作起这种机械来只需要六十人就足够了。

乌赫鲁登上了城墙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维基亚人的士兵和工程师们会脸色苍白:在营地的外围,斯瓦迪亚人聚集在了三处工事周围,他们看起来是要制作着什么机械。

很快就连从来没有见识过攻城战役的士兵们都看出来了:斯瓦迪亚人正在架设抛石机。

斯瓦迪亚人自己带来了需要的材料,那成百上千块的工件被做好了标记,一旦需要就可以迅速的拼接在一起。在城墙上面看过去,那就好像是孩子们的一架精美的玩具,但是架家玩具带来的压力却已经让周围的士兵不住的祈祷了。

说起祈祷,乌赫鲁听见有几个士兵在谈论着信仰的问题。据说维基亚人向斯瓦迪亚人投降之后,只需要发誓改变自己的信仰---即改变他们对上帝的认识---就可以获得赦免了。

这些话乌赫鲁听起来很好笑,对于草原人来说,神是苍天,神是大地,神藏着每一株麦穗和每一滴露水里面,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也是邻家阿伯的样子。这些维基亚人和斯瓦迪亚人,却总为了教堂里面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应该是什么样子,而吵得不可开交。

在斯瓦迪亚读书的时候,乌赫鲁知道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的信仰是一致的,维基亚人的神和斯瓦迪亚人的本来是一样的,但是在慢慢的发展里面,两个神的定义已经渐渐的发生了变化,两边的教会现在更是水火不容。

禅达人在大海尽头的一个帝国被萨兰德人消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僧侣说过,‘宁愿要阿訇的头巾,也不要主教的白袍。’

至于诺德人,现在看来他们被斯瓦迪亚人的宗教影响的更大。诺德人因为自己对文明的崇拜而更加倾向于认为斯瓦迪亚人的上帝是正统,虽然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在最初的冲突之后已经成为了亲密的盟友。

不过这一切和乌赫鲁没有关系了。他没有实力利用这种信仰上面的分歧来谋得利益,这是库吉特的王公贵族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为了破坏这些投石机,维基亚人派出了偷袭部队。

他们的骑兵在一个炎热的晚上把马蹄裹上了粗布,勒住了马嘴,准备出城去焚毁那些斯瓦迪亚人的投石机。没想到斯瓦迪亚人料到了维基亚人回来偷袭,已经加强了防御,一经发现这些维基亚人,斯瓦迪亚人的士兵如同从地下冒出来了一样列阵而出,几乎一瞬间就要把这些维基亚偷袭者包围起来。大吃一惊的维基亚人草草的丢出了几捆干草火把,冲杀了一阵,没有得到任何战果就退了回来,还有两个同去的库吉特士兵被俘虏。,

第二天,这两个士兵被剥光了衣服拴在了城门外面的一根柱子上面。

斯瓦迪亚人不远不近的看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没有受伤,但是没有饮水,没有食物,他们彻夜的高叫着,召唤者城头上面的战友的帮助。

斯瓦迪亚人的弩手们一直准备着,一旦有人下来营救这两个库吉特人,就会被密如暴雨的弩矢逼回去。维基亚人很为难,如果解救这两个人,付出的损失可能要远远的大于救回来的士兵,如果不解救的话,他们日夜吼叫会不断的降低士气。

乌赫鲁建议解救这两个士兵,维基亚人让乌赫鲁负责营救,并给了他几个精明的士兵。

在一个夜晚,乌赫鲁迅速的出城后又回来了,维基亚人还没有来得及庆贺,就发现乌赫鲁带回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他们的人头。

对于这种做法,就连剽悍的维基亚人都感觉到不可理解。但是库吉特人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两个库吉特人已经半死不活了,乌赫鲁感到救回他们无望的时候,就下令自己的士兵送这两个人‘上路’。

乌赫鲁知道维基亚人在背后咕咕叨叨的说着库吉特人的野蛮习俗,但是乌赫鲁觉得这和野蛮无关。一个军官甚至当面质疑乌赫鲁嗜好杀戮,乌赫鲁只是问他:“如果我们伤了很多人把他们救回来了,斯瓦迪亚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我们会很容易受威胁,下次他们还会把士兵绑在外面,然后张好了弓等着我们去中箭”

维基亚人怜悯的看了看乌赫鲁:“有些事情,是不能考虑代价的。”说完这个维基亚军官就转身走掉了。

那些维基亚士兵离开的时候开不住的看着乌赫鲁,就好像看着他们理解不了的事情一样。

乌赫鲁再一次的看了看城墙上面的战旗,那上百面亮蓝色的战旗承载着雄鹰,正在守卫着日瓦丁那高高耸立的城墙。

斯瓦迪亚人的轻骑兵每天都会在城边来来回回的巡视,他们检查着每一处可疑的地方。斯瓦迪亚人还修缮了那些被维基亚人破坏的水坝,这让斯瓦迪亚人的驻地情况变得好了一些。

日瓦丁城北面的蓝冰河是城内的主要水源,目前在上游地区和下游地区都发现了斯瓦迪亚人的士兵,不过在蓝冰河的对岸,维基亚人牢牢的控制着一系列的要塞,这让维基亚人对于背后的安全问题不是很担心。

几天之前,一支四百人的维基亚人士兵队伍度过了蓝水河,他们的船只顺着河流在下游登陆,并且遭遇了斯瓦迪亚人的骚扰。维基亚人的接应部队赶到之后,这些斯瓦迪亚人就当即撤退了。过了几天,另一只维基亚人从北海招揽来的佣兵弩手也进入了城市。

从那之后,斯瓦迪亚人频繁的巡查彻底的封锁了下游的河岸,并且接连击溃了几次维基亚骑兵向外的冲击。

日瓦丁陷入三面被围困的境地,只剩下了临河的一面可以每隔十天得到一次补给。

在城内的士兵共有接近三千七百名士兵,这些士兵中的精锐力量包括维基亚近卫军,并且还包括一千六百多名铁盾河的骑兵以及少量的草原胁从军。

斯瓦迪亚人的步兵军团在扫清了交通线之后,又得到了两批南来的新兵军团。

第一批来自德赫瑞姆高地,其中有大量的弓箭手;第二批则远自苏诺平原,这批士兵本来是几年前建立的一支预备军队,在训练完成后不久,库吉特人即宣告失败。这批士兵没有被解散,而是继续接受训练,直到维基亚战事爆发之后,这支军队便即刻动身北上。这让人们不禁怀疑斯瓦迪亚人早在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末期就已经做好了进攻北国的准备。

菲德烈亲王的军团扩充了,变得气势惊人。

一个萨兰德马商从下游地区赶来了六百匹草原马,这匹马的质量层次不齐,大部分都是耕马和驮马,只有少量的战马。这些马匹是维基亚人在去年秋天的时候订购的,萨兰德人在下游的草场等待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见到维基亚人的接应人员,一气之下把这些马匹都赶到了斯瓦迪亚人的军营里面。商人告诉斯瓦迪亚人,如果全部买下来的话,价格上可以优惠。,

菲德烈亲王亲自召见了这个商人,并且告诉这个商人他要不了全部的马,把其中可以作战的两百多批马留下来就好了。

这个商人伤心不已。菲德烈亲王接着说:“你可以得到我的保护在东斯瓦迪亚寻找你的生意,我会给你写一封介绍信。相信我,你可以在东斯瓦迪亚的每一个农场里面找到你的客户。只要你带着我的信件,沿途的军民不会难为你的。”

这个人萨兰德商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斯瓦迪亚人的营寨,然后他在德赫瑞姆写了一封信给萨兰德国内的某个人。这封信我后来看见过,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扎依采夫:我已经完成了战争评估。维基亚人将很难守住日瓦丁城,不过过了日瓦丁城之后,斯瓦迪亚人就很难再推进一步了。”

“日瓦丁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斯瓦迪亚人,维基亚人的兵员层次不齐。但是过了这个地方,在北面却是维基亚人的老巢,他们可以随地动员居民参战,每一个村庄会有无数的维基亚士兵像麦子一样从地里面长出来。”

“斯瓦迪亚人的士兵情绪高涨。我送了一匹健壮的白马给一位叫做拉格朗日的军官,这个人很和善,也很健谈。他告诉我的信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不敢完全采信,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正在别有用心的误导我。别的军官在与我打交道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有些尴尬,说起话来会很拘束。也只有这个拉格朗日愿意和我详谈。您知道吗?在军队里面我发现了阿卡迪奥家的纹章---对飞的白鸽。但是我没有见到他,听说爱德华做了他的的小舅子了?该死,说起来我还算他的亲戚呢,我明天得托人回去给他送几个侍女什么的,这样有助于身体健康。”

“很不幸,听说您的病情恶化了。我把手头的这批马处理完之后,就会去一趟诺德,马戏团在那里等我。我会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我会在诺德乘船回萨兰德,最多六个月后我就会回到您的身边---然后陪您一直到最后。唔,虽然你一直教育我们兄弟俩,礼节是无谓的,但是还是容我说一句,我很担忧您的健康。该死,你这老头子,我居然为你伤心了。”

“我离开萨兰德前,讲经阿訇找我谈过了,他说您的身体和您的信仰是有关联的,而且他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无视真主的存在。亲爱的扎依采夫老头子,我和爱德华是维基亚人的孩子,反正您是这么告诉我们的,我想想看,你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在一个苍蝇横飞的臭水沟边找到了爱德华,在旁边更臭的臭水沟找到了查理’是吧?好吧,我们俩是你从维基亚捡来的臭疙瘩,但是您瞧,我们信仰真主,并且感到心灵充足,为什么您到现在都不愿意找个阿訇好好谈一谈呢?”

“好了,估计您看到这里又要骂人了,我就不多说了。说说马戏团的事情吧,现在运转的很好。有什么消息我会经常传回萨兰德的,接手了您的工作之后,我才感到这份工作的确如您所说,‘异常扯淡’。估计亲爱的苏丹在您死的时候也会很悲伤吧,猜猜他会怎么说?‘让我们在主的日光和月光下悼念我们的兄弟扎依采夫’。”

“最近路上多了很多库吉特人,他们都是被流放出来的。现在很多库吉特男人都拿着一张弓或者扛着一只枪烂醉如泥的在酒馆里面等着工作,有些库吉特小孩子已经被卖到奴隶市场里面了,价格公道,估计让你去那些交易红火、哭声震天奴隶市场走一遭,一定会倍感亲切,病也一下子就好了大半了吧?”

“不多说了,启信平安。您忠诚的儿子,查理。”

我估计查理是在斯瓦迪亚人进攻日瓦丁之前的几周写下了这封信,那个时候吉尔正在诺德作着最后的准备---时隔十多年之后,禅达军团的双头鹰军徽重新树立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请愿者

第五十八章

请愿者

冬泉平原。

吉尔站在河边,看着墨黑色的河水沿着河岸流淌,河水打着漩涡,裹带着上游飘下来的树枝甚至是枯木流向了远方。

南边又开始乱起来了,芬德拉这里都明显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息。时常有南方来的人把家当装满了大车,拖家带口的搬到了芬德拉来。只有拥有完整身份证明的居民有权利自由的在市镇里面购买房产,当然,这些人也得缴纳一笔不菲的金钱。农户和手艺人们则只能暂时的留在芬德拉城里,不过他们到不至于没有着落,周围新兴的一些种植园以及作坊很欢迎这些人,医师、教师和工匠尤其受欢迎。

当然,一些领主也通过提供土地来招揽佃农。这些领主一般会要求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签订数十年甚至是一生的契约,作为回报,这些流民可以得到土地以及房屋。诺德领主对于人口向来非常的渴望,每年那么多新增的耕地如果没有足够的领民去开垦的话,对他们来说,就好像时任金币被丢弃在野原上一样。

还有一些流民,他们连家人都没有,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对于这种人,诺德的军队就会欢迎他们加入。这些人中最强壮的一批人最终会留下来。芬德拉得到了国王的资助,被要求建立一支常备的军队,而非过去的那种由各个领主提供的地方部队。作为一个大港口,芬德拉不能一直祈求王国的援助,它应该自力更生。

这一次面对南下的任务,芬德拉的镇长对吉尔表示了相当大的支持,王国下发的军饷镇长只挪走了不到一半,剩下的都留个了吉尔,并且嘱咐吉尔只要有利于国家,只管随便花,不需要请示。

除此之外,吉尔还得到了众多芬德拉领主赠送的一百多套破破烂烂的盔甲和数量众多但是损毁严重的劣质武器。

这些北海的小领主们派出了一个糊里糊涂的老账房伙计,带着吉尔一行人参观了那个仓库---领主们美其名曰称这里为武器库。

安德烈就在吉尔的身边,他面色铁青:“诺德王说的大力支持就是这些破铜烂铁吗?”

说完安德烈抄出了一枝长矛,他把这枝长矛扎向了一边的一只木桶,结果锈蚀的矛头脱落了下来,而那只木桶却完好无损。

“看见了吗?”安德烈气愤地说道,“斯瓦迪亚人只需要买了几百桶美酒,一边喝酒,一边用喝完的空桶对付我们就可以取得胜利了诺德王是在借这个机会让我们自生自灭。”

吉尔看了看周围几个面色尴尬的领主扈从,只得岔开了话题去问那个账房伙计这里究竟有多少东西。

那个老头听罢笑眯眯的介绍了半天这个武器库的历史,他说这里面最早的长矛可以上溯到斯瓦迪亚太祖时期,极具收藏价值云云。吉尔清咳一声打断了那个老头的讲解,然后比划了半天终于让老头明白他想看一看这里的物品清单。

老头在一个满是灰尘的木架子上面找到了一本羊皮卷,他郑重的吹走了羊皮卷上面厚厚的积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然后小心翼翼的翻开了那本清单。最后一次记录是在北海战争结束后不久,马尔将军的一个军需官征用走了这里最后一批可以使用的弓料,并且留下了一堆无法修复的武器和盔甲。

最后老头子终于找到了他自己二十年前做的记录:“唔,瞧瞧,当时我的字就写得和现在一样漂亮了。咳咳,我要开始念了,先生们。呃``愿斯瓦迪亚必胜,不对,已经划掉了,应该是愿诺德必胜本仓库经过清点,尚有盾牌一百七十四面,盾牌上的破洞比盾牌要多得多;有长矛九十七枝,长矛杆需要更换,矛头大部分需要回炉;长剑十九柄、短剑四十七柄、手刀三十把、破甲锤七副;有长弓四十七张,均为柳木长弓料,弓身由于保养不佳,大部分有弯曲的情况;有皮质盔甲九十七副,锁甲罩衫三十二副,半身铠甲九副,全身铠甲,这幅全身铠甲已经于六年前被盗。就是这样,大人。”,

周围的人陷入了沉默,沼泽地中的三百多人就靠这些组成军团吗?

“吉尔”,在回冬泉大学的路上,安德烈忍不住说道,“诺德王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愿意全力的支持我们吗?”

“他不得不那么说。”吉尔笑了。

几个月前,吉尔拿着镇长的密信以及附带的一份推荐信参加了诺德王的宴会。

吉尔一直记得,自己在宴会上面突然向诺德王提起了十几年前的禅达人的时候,诺德王的表情是怎么变化的。也许诺德王的心中极其的不快,但是在周围一众领主以及雇佣兵首领的注视下,诺德王不得不赞扬了禅达人的帮助并对禅达人的覆灭表示了遗憾。

诺德王说:“你说的对,年轻人。禅达人的确为北海付出了很多,但是他们最后的覆灭源于他们的冲动,我很想帮助他们,但是我的军队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说禅达覆灭了。你知道,我很难过。”

吉尔捕捉到了周围的诺德将领们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愧,“是的是的”,吉尔点了点头,“陛下,我认为您说的很对。”

说到这里,周围的参加宴会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和国外谈话的小子,由于众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低声的询问声开始嗡嗡的响了起来。

“先生们,先生们”,吉尔把本来就已经吸引过来了的目光进一步凝聚到了自己身上,“我们的陛下刚刚许诺,要为了保护北海的平安,要尽一切的努力,神将与我们同在”

周围响起了一片祝祷的声音,女士们点了点头,男士们则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诺德王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愿意被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子左右,但是碍于礼貌,他不得不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向众人致意回礼。

“是的,神将与我们同在。”

周围再一次响起了应和的声音。

“陛下,”吉尔突然弯下了腰,艰难的施了一个礼,“小民此行,是受人委托请命而来。”

“说吧。”诺德王思虑了片刻,只得这样说道,他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但是却又隐隐的生出了一股好奇的心态,“请什么愿?”

“陛下,小民来自芬德拉港口。”

嗡嗡的议论声再次传来,诺德王的一个侍从探下身来,在诺德王的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

“芬德拉?唔,我听说那个港口在多年前的地震中毫发无损,而加固这个港口的人似乎腿有一些```,”诺德王扬手示意了一下吉尔的腿。“那是你吗?”

“陛下,那个人正是小民。所以我在几年前曾经受到过马尔将军的宴请。”

诺德王看向了和一众武将坐在一起的马尔,马尔点了点头。

“恩,感谢你为王国的贡献。我现在到很想知道你为何请命了,说吧,我会尽量慷慨的。”

“谢谢您,仁慈的陛下。您知道,芬德拉港口刚刚建立,人口急缺,现在每一个芬德拉人都必须为王国建设一个美丽的港口而努力的工作。每少一个市民,我们市镇的繁华就会冷清一分;每少一个石匠,我们在港口上石雕的美丽就会减少一份;每少一个木匠,芬德拉平原上那些美丽而精妙的风车就会艰于运转,当然,我们也没有面粉做面包了”,周围响起了快活的笑声,“陛下,您的募兵官却依然公事公办,要求芬德拉抽调七百人参加训练,并且派出三百人南下。且不说这些人究竟能不能在战场上面做一个合格的战士,这七百人的离开会在各个方面让芬德拉的港口建设延缓,这在眼下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看着吉尔滔滔不绝的演说,诺德王猜想吉尔是想来减轻芬德拉的兵役,这种请愿这些天他已经见到不少了:一个男人在城堡外面脱光了衣服高唱颂歌;两个老妇人在街头下跪拦下了国王的卫队;一群孤儿在大桥上面合唱了一首《吾王万岁》---各地的代表用尽了一切手段希望诺德王减轻自己的兵役。

诺德王的回应很简单:“如果你们不派士兵南下的话,你们的财产将不再受我的保护,出现的一系列的土地兼并、财务纠纷事宜,王国将不再受理,王国只庇护那些与王国同安危共进退的村镇。”,

这种威胁很有效,人们知道战争时期不会太长,但是土地纠纷等争端却是天长地久的事情,在这上面被诺德王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眼看这个吉尔巧妙的利用了宴会上的气氛来胁迫自己,诺德王感觉很不快。

“唔,你的意思是芬德拉就应该被庇护,别的地区没有人来建设也无所谓了?”诺德王反问。

“陛下,小民不敢。”

“那你想要什么呢?我不能因为一个港口的得失而践踏我的公平,那样我将无法面对其他的城镇。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听你把话说完,我就会表示的很慷慨,因为我答应你了。你们的征兵数量可以减少三百人,让四百人参加训练。然后挑选两百人南下。”

“感谢您,我的陛下。”吉尔又鞠了一躬,但是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年轻人,你应该下去了”,马尔将军站了起来为诺德王解围。

“是的,将军。但是我的请愿还没有开始。”

周围低声惊讶的‘喔’声四起,人们对这个吉尔的无礼表示了不解。

“陛下不够慷慨吗?”

“不是的,将军。只是陛下误会了我们的意思。芬德拉绝对没有逃避对王国的责任的意思,我们只是请愿为王国担当更大的责任,我们希望王国能够允许我们调派真正的战士南下。三百个人,一个不少,一顶一的战士”

“呼,战士?我到有些不懂了”,诺德王的笑容回来了,“说说看吧。”

“陛下,还记得我说的禅达人吧。”

诺德王的笑容凝固了,周围本来没有听到吉尔单独和国王说话的人,此时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陛下,禅达人希望在与您产生误会了十几年后,在您需要的时候,为北海的稳定作出自己的贡献。”

然后吉尔开始为在座的人讲述那些被诺德人背叛的人,这二十多年来究竟在干些什么。很多诺德人知道当年是形势所逼,但是在心中却真实的认为那样做有愧于禅达人。在吉尔把话说完之后,周围陷入了长时间的讨论。

“那些人”,诺德王避免用禅达人这几个字,“他们有什么要求呢?如果他们为我尽忠之后,我要给他们什么呢?”

“陛下,”吉尔跪了下来,他颤巍巍的拄着自己的拐杖跪了下来,“那些流亡在外的人希望能够在您的允许下,离开沼泽,过回自由的生活。”

“自由的生活”诺德王站了起来,“什么自由的生活?”

吉尔知道自己讲出最后要求的时候到来了,“他们希望回到禅达平原,重新做回禅达人---在您的允许和庇护之下。”

“这就是他们的要求吗?”

“是的。”

“让他们先南下吧,我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资格在我的国土上拥有一片沃土”

这些,就是吉尔为禅达军士们做出的努力,在吉尔回来之后,却是简单告诉安德烈:诺德王很支持禅达人。

一切都在开始准备了,禅达人分批的离开了沼泽,他们焚毁了监视沼泽的窝棚,把营寨留给了这些年来一直帮助自己的沼泽部落,送给了他们大量的工艺品和食物,带不走的东西大部分都送人了。

这些禅达人不久就住进了冬泉大学周围的一片营地,他们的入住引起了大学里师生的好奇,双方进行了多种接触。禅达流亡者里的学者见到了冬泉大学之后忍不住热泪盈眶,这种学府已经多年不见了;而大学里面的禅达教师见到自己的军队也感到了无比的自豪。

这些浪漫的重逢过去之后,吉尔不得不面对一个情况,就是如何武装起这些禅达士兵,然后让他们在南方好好的服役一段时间,让他们赢得自治的权利。

吉尔动用了自己大量的资金去购置战马,订购武器,打造铠甲,但是作战不是靠着这个就足够了的。吉尔需要更多的支持,需要更多的金币---不管是斯瓦迪亚的第纳尔还是北海的鹰头金币,吉尔都需要。

就在吉尔一筹莫展的时候,安德烈夫人通过自己过去姐妹传来的消息告诉吉尔,有一个萨兰德旅行商人正在负责一家萨兰德银行的业务,正在寻找投资对象和合作伙伴,如果吉尔有兴趣得话,可以见一见这个人,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帮助。

若娜告诉吉尔,这个萨兰德人可能一周内就要回萨兰德去了,他正在把货物装船,随时准备离开。他的马戏团也已经收拾停当,现在正在码头上做最后的休整。

吉尔想了想,对若娜说,“我想见见他,他叫什么名字。”

若娜深深的看了看吉尔,然后笑了,“查理。”

第五十九章 抛石机

第五十九章

抛石机

就在吉尔在北海准备会见那位萨兰德商人的时候,日瓦丁已经被围困了两个半月。

五十多天以前,斯瓦迪亚的工程师终于建成了三台抛石机。这些巨大的机器在调试投射的时候,数次把巨大的石块抛入了日瓦丁城内。在最终确认好了抛射角度之后,斯瓦迪亚人的士兵聚集起来参观了第一次对城墙的射击。

六十多个精壮的役夫以及十多头骡子在一声铜号的命令下拉紧了绳子。士兵们屏气凝神,只听见役夫们用劲的低吼声以及骡子死死的拉动绳索的喘息声。抛石机的那个装满了铁块的重囊一点点的离开了地面。整架机器吱吱咯咯的响个不停,就好像这架机器就要散架了一样。投石机的每一个零件都绷紧了,一些木材已经被绷得发白,上面的钉子不住的颤抖着,就好像马上就要被挤出来了一样。

已经调整好了角度,上绳索、放置石盘、更换横梁、布置网绳的工作也已经做完,这充分的保证了抛石的观赏性。在士兵们的耐心耗尽之前,役夫们已经把那个重囊抬升到了让人们仰望的高度。人们知道,只要这个装满了石头的重囊被放送,它就会迅速的下坠,同时带动整个抛石机得抛竿快速的转动,最后轻而易举的把抛石篓里的那块石头用力的抛射向城墙。

士兵们抬头,透过丛丛的长矛和缓缓摆动的战旗,肃穆的看着停止在半空中的抛石机重囊。

人们等待着,不光城下的斯瓦迪亚人,城上面的维基亚人也屏息凝神的看着抛石机,他们的观测员不断的大声吼叫着,命令士兵离开几个可能被攻击到的地方。

终于,一个军官在得到了菲德烈亲王的示意之后,大声的吼出了“松绳”的命令。

役夫们在听到命令之后还等待了一瞬间,然后他们便如同之前训练的那样,像左右散开,并且松掉了手中的绳子。几十条牵引绳骤然缩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抛石机的重锤落地的沉闷的声响,这声响低吼着,让最勇敢的士兵也不禁脚底一软。在大地的震颤带来的震撼还没有消退的时候,士兵们就不约而同的看着天空飞过的巨大石块。

放在以往,在脑海里面想象这么大的石块在空中矫健有力的飞舞也是艰难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有过这种经验,但是现在,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三块巨大的石块如同三只铁拳狠狠的打在了日瓦丁的城墙上面。有两块石头碎在墙下,有一块似乎还嵌入了城墙里面一部分。三处被击中的城墙留下了乱糟糟的白斑,最外围的城墙壁已经隐隐的有了脱落的模样。

斯瓦迪亚人欢呼起来,长矛伸向了天空,震天的声响彻底的掩盖住了城墙上维基亚人和库吉特人惊慌失措的吼叫声。

在士兵们散去之后,父亲才得知:刚才第二架抛石机的拉绳役夫里,有一个役夫被收回去的绳子末端打中了脸,打得满脸是血,当场昏死了过去。父亲后来去见那个役夫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个苏诺兵,他动作慢了一步,没有像教官教他的那样迅速的闪开,结果被绳子打中了脑袋。可以据此看出那架抛石机的威力是多么的惊人。

从那一天起,每架投石机每天可以抛射三次,在役夫们熟练了之后甚至可以抛射四次以上。这种抛射比日瓦丁内报时的教堂钟还要响亮,每天十多次的重击声响,通过日瓦丁的城墙传遍了整个日瓦丁,这种攻击对维基亚人信心的打击远远的大于对城墙的打击。

不久就有维基亚人悄悄的沿着河岸逃跑了,斯瓦迪亚人还是和以前围困敌人时一样,对于逃跑的敌人绝不过问,故意yin敌军士兵尽可能的逃跑。维基亚人在日瓦丁内处死了一批逃兵---很多是库吉特人。这些草原人对于呆在城里面被人每天用石头轰击没有什么兴趣,他们不知道维基亚人在等待什么。看起来斯瓦迪亚人的后勤非常有保障,每过一段时间,斯瓦迪亚人就会故意在晚上烤制肉品,那些诱人的香味会从军营里面一直飘扬到了日瓦丁的城头上面。,

对比一下伙食就能发现斯瓦迪亚人为什么能够一直维持士气。

斯瓦迪亚每个士兵在早上可以得到装满半个头盔的燕麦汤以及一块酸萝卜;中午的时候则能得到半条熏蒜肠、几块火腿片以及一大片面包,同时,还包括半升的葡萄酒。这些酒类是周围一些庄园主提供的,作为回报,斯瓦迪亚士兵许诺不骚扰他们;而在晚上负责守夜的士兵还能得到煮过的豆子和少许的芥末酱。

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这样的伙食不算太好,但是绝对不算太坏。

不过对于城墙上面的维基亚人来说,斯瓦迪亚人的这种奢侈的生活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诱惑了。更别说每隔一段时间,斯瓦迪亚人就会故意的烧烤一些牛羊肉来制造香味了。

维基亚人的菜单很简单:早餐,热水泡麦片粥;中餐,奶酪加面包片;晚餐,允许提前睡觉。维基亚人唯一比斯瓦迪亚人供应充足的就是酒类,只要维基亚时并没有哨务,就能跑去喝个饱。而库吉特仆从军就更加的简单了,维基亚人只用给他们一些奶品和谷物,就不用再管他们了,库吉特人向来习惯于艰难的环境,也不觉得怎么受苦。

维基亚人的补给线现在全部依靠背后的蓝冰河,从下游地区偶尔会驶来诺德人的粮船,维基亚人还会从上游地区顺流而下的送来补给船,里面装满了武器、粮食以及铁盾河流域的士兵。

斯瓦迪亚人派出了士兵沿着河岸线监视城镇,不允许他们接纳那些北海人的船只。这让那些船只的效率大大降低。得不到沿途补给的运输船在运送粮食的时候不得不增加路上的开销,如果是运送士兵的船只,在船只抵达日瓦丁的码头的时候,几乎已经不剩下什么粮食了。斯瓦迪亚人还强征了一些渔夫的船只,来来回回的在水面上巡逻,遇上装着士兵的船只,斯瓦迪亚人就远远的逃开,反正维基亚人也追不上这些轻快的小舸;一旦遇上了只有役夫押运的粮船,斯瓦迪亚人就会好不犹豫的劫持下它们来,在把粮食抢到岸上之后,再让这些役夫往船上装满土运到日瓦丁去羞辱城内的守军。

菲德烈亲王曾经设想过在上游征用一批小船,装满火油之后点燃,然后顺流而下的送入日瓦丁港口以焚毁维基亚人的生命通道。这个设想被一群军校出身的将军们批驳的体无完肤,倒是有有些一刀一剑打出战功的草莽将军对此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父亲是少有的军校出身,但却依然对菲德烈亲王的想法兴致勃勃的人。

几个拓荒者的工匠在听说父亲的构想之后,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这些人觉得要准确的把燃烧的火船驶入日瓦丁港口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船上的人肯定得完蛋,“不是被烧死,就是上岸后被维基亚人剁翻,运气好一点的顺流飘下来,也不大可能被人捞起来,最后还是得喂鱼。”

菲德烈亲王的狂想便到此为止,将军们有些不耐烦为什么菲德烈亲王依然不下令进攻日瓦丁,虽然那样的话伤亡会很惨重,但是如果不进攻的话,围城的士兵的士气就会一点点的下降。守城的士兵在士气下降之后还能够凭借城墙继续坚持,围城的士兵一旦士气下降严重,就不是能否取得胜利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不过菲德烈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的节省士兵,反正时间对斯瓦迪亚人有利,这是越境作战,斯瓦迪亚人完全不担心农时被耽误的问题。并且菲德烈亲王想要的是一鼓作气的向北挺进到库劳河流域,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占领库劳城,那样的话就能把维基亚一分为二;同时破坏他们最大的粮区的正常生产;而以后想要进攻诺德人的时候,士兵们也能够在库劳城登船,沿着库劳河顺流而下直接在芬德拉港登陆。

这是菲德烈亲王设想的最好的情况,一旦实现了这个战略计划,北海就会渐渐的回到南方政权的掌控之中。那些帝国大臣们全部都是懦弱保守之辈,没有一举的收复北境的气势和野心,他们总是担心战事会拖得时间过长,从而带来严重的财政压力。他们担心来担心去,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保持现状就好了。与这种人打交道让菲德烈亲王感到无比的烦闷,倒是自己身边的一些新晋升的军官和一些拓荒者的学者们支持菲德烈亲王。,

不过菲德烈亲王似乎没有发现,支持他的这些人其实是一批人,很多青年军官本身除了是帝国的将领以外,同时也是拓荒者的成员和支持者。这两种人开始越来越多的聚集到了菲德烈亲王的身边,他们发现在老气横秋的帝国里面,菲德烈亲王身上拥有别的皇室成员少有的锐意改革的漏点。

菲德烈亲王有想过,这些人现在支持自己,以后在菲德烈亲王柄政之后是一定会要求政治回报的。不过菲德烈亲王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对他来说,尽快的登上帝位比什么都重要。

拿下日瓦丁,稳定这里的局势,然后回头取得帝位就没有什么争议了。如果说扫清库吉特人的荣誉主要被哈劳斯爵士抢走了,那么这次收复日瓦丁则是属于菲德烈亲王的不折不扣的完美答卷。凭借这种政治资本,菲德烈尽快的亲政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每一天,石弹击打在城墙上面的声音对与菲德烈亲王来说,都是美妙的乐章。情况不错,目前侧翼都没有发现问题,看来在下游地区,哈劳斯把诺德人牵制的很好,在上游地区,库吉特人也遵守了他们的诺言。

日瓦丁被攻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在大的角度上来说,菲德烈亲王正在试探着维基亚人保护日瓦丁的决心究竟有多大,他有时间等待维基亚王给出答案;在小的角度上来说,菲德烈亲王则兴致勃勃的观察着维基亚人在被围困的情况下的表现。每当城墙上的维基亚人发出惊恐的吼叫声的时候,斯瓦迪亚士兵们就会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声。这些声音传到亲王的营帐的时候,虽然亲王还不至于明显的表露出开心来,但是也会心情不错的和周围的人聊个不停。

在围城两个半月之后,日瓦丁那建于禅达时代的城墙终于垮塌了一大块。而且看上去根本无法修复,那个豁口后面的屋顶的塔尖已经可以看见了,在城墙垮塌的时候,斯瓦迪亚人再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三台投石机在发现了缺口之后,纷纷调整了角度对准了那里,然后不断的用石块把那个缺口扩大。维基亚人在一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在被攻击的间隙修补这些缺口---他们用泥浆、沥青以及花岗岩、铁架快速的恢复着残缺的地方---但是在后来,斯瓦迪亚人的抛石机似乎是故意的逗弄维基亚人一样,每当他们修不好了缺口之后,就在下一瞬间把缺口砸烂。

久而久之,维基亚人也不再费力的去修补城墙了。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城墙刚刚出现了缺口的时候,维基亚人会费尽心力的去修补,务求尽善尽美,但是在城墙已经出现了大缺口之后,维基亚人却无动于衷了,眼睁睁的看着城墙被撕裂的越来越大也毫不在意。

在围城开始的时候,维基亚人还反击过几次,但是他们在配合完美的斯瓦迪亚步兵和骑兵的共同围困下迅速的崩溃了,而维基亚人修建的几处投石机在夜晚被奸细放火暴露了位置,在刚刚修建完成的时候就遭到了摧毁。维基亚人第二天在城墙上面吊死了几个据说是奸细的人,不过斯瓦迪亚人宣传维基亚人抓错了人,每天都有士兵编者小曲编排维基亚人是傻蛋,专门错杀自己人。

就在北海的吉尔和查理开始深入的会谈的时候,历时两个多月的围城似乎要迸发出巨大的冲突火花了---整片城墙碎落了,现在士兵们甚至可以透过巨大的豁口看见里面维基亚人来来回回的盔甲和旗帜。

从这一天起,斯瓦迪亚人的轮休制度改变了,每时每刻都有一个以上的军团列阵以待,随时准备攻城或者防止维基亚人突然冲出。

在某天晚上,父亲发现伙食比以往要好的很多,他和萨姆还有尤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攻城的时刻要到来了。

果然,当晚菲德烈亲王就派使者通知各个军团的军官轮流去开作战会议。士兵们也感到了紧张的气息,漫长的围城要告一段落了,士兵们收拾起了稍微放松了的心情,开始找铁匠修补每一个盔甲上的缺口,磨利每一把武器,洗净每一缕头盔上的缨络和流苏。,

攻城,即将开始```

北海。芬德拉港口。

查理在与这个叫做彼安文的人会面之后感到越来越有意思,这个人的背景显得扑朔迷离,但是却是难得的合作伙伴。

而起最让查理感到费解的是这个人自己似乎非常的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彼安文这个怪异的姓氏查理在斯瓦迪亚的一些穷山僻壤听说过,但是在北海却没有什么印象。最让查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吉尔那削瘦苍白的脸还有那杏仁色的眼睛总是让他在恍惚之间想起来一个人。

查理最后下定决心,决定与吉尔合作。对于吉尔要求的资金、武器、粮食援助,查理都觉得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吉尔询问了查理下一步的动向。查理说自己准备回萨兰德去。

这个时候,吉尔做了一个让查理惊愕不已的动作:吉尔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脖颈。

查理问道:“您不舒服吗?”

吉尔带着歉意的笑道,“没事儿,脖子有些不舒服。”

“```我听说有时候```脖子疼是```遗传病吧?”

吉尔露出了充满兴趣的表情,“你也听过啊?一个医生也对我说这种病是遗传病。不过我不记得我的父亲有这种病,他可是健康的很呐”

“哦,您有父亲啊```”查理似乎送了一口气。

这句话让吉尔有些不快,“人都有父亲不是吗?”

查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有些```呵呵,算了,没有什么。”

吉尔知道查理不是故意的,这几天的谈判让他对查理的身世有了些了解。显然查理刻意的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吉尔不动声色的询问了查理为什么能够随意的调用这么大数额的资源,查理就遮遮掩掩的糊弄过去了,而查理那个马戏团明显就是掩人耳目的东西。

吉尔在斯瓦迪亚的时候似乎记得一个萨兰德奴隶贩子就是带着一个马戏团,或许这是萨兰德人的习惯吧。不过吉尔想到了这些,却没有点破,他不想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破坏掉自己的生意。

“我知道”,吉尔报以了微笑,“就像您不是萨兰德人,而是维基亚人。我也不是诺德人,而是被斯瓦迪亚人养大的。”

“呵呵,这个乱世里面,什么事情都有的。”

“恩,是的。而且不隐瞒您说,我父母的结合源于多年前的北海战争,我的母亲是诺德人,这里面的故事你应该可以想象到的。那些年里,斯瓦迪亚人,维基亚人,诺德人颠沛流离,我们只是被命运操纵的玩偶罢了。”

北海战争```诺德女人的儿子```颈椎遗传病```

查理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您的母亲不会是来自维赞高地的吉尔部落吧?”

吉尔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第六十一章 日瓦丁城下

第六十一章

日瓦丁城下

维基亚人已经在城内被分割成了两块。

城西一直到城内的河渠都被斯瓦迪亚人占据着。在沿途的几座哨塔周围,斯瓦迪亚人焚毁了民居,把这几座哨塔周围清理出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以防偷袭。

入城之后,不断有市民成群结队的逃往城外,对于这些人,斯瓦迪亚人只能在城外设立一些简单的检查站,只要被排除了是士兵的可能,这些人就能被允许去周围的村庄里面去躲避---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的日瓦丁人逃难过去了。

斯瓦迪亚人的甄别手段和能简单,首先是看这些人的手,如果有明显的握剑、持矛或者拉弓留下的厚茧,那么就会被立刻控制起来。此外,对于大多数人,只要能够流利的说几句斯瓦迪亚话,就能够走出围城营地。

这种管理非常的粗疏,很难避免有人趁乱溜走,有时候一个上午就有四五百市民从城市里面逃出来,对于这些人,斯瓦迪亚士兵的态度越来越差,因为这些人已经不能在村庄找到足够的食物,转而向斯瓦迪亚人要求起了活命的粮食起来。德赫瑞姆来的东部军团对于这些人还比较容忍,但是那些苏诺兵却对这些人毫无感情可言,常常有苏诺兵殴打日瓦丁人的情况出现。

对于这种情况最反感的要数莱特将军手下的归附军了,他们本来很多就是日瓦丁人,现在围困日瓦丁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尽最大的可能去接济这些难民,所以随着围城的日子越来越长,归附军和苏诺兵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这种隔阂已经引起了菲德烈亲王的主意,在召集了几个将军会谈之后,菲德烈亲王没有看见起色,只得在接下来的调动之中尽可能的把两支军队分开。

在城墙被抛石机击穿了之后,斯瓦迪亚人遭到了维基亚人以密集步兵队形的冲击,这让斯瓦迪亚人不得不后退。

维基亚人在黎明时分打开了城门,以一支四百多人的骑兵队伍为前驱直扑斯瓦迪亚人的前线。这些骑兵一出城就引起了斯瓦迪亚人的警报,斯瓦迪亚人的弓弩手部队迅速的列阵向他们射击,一些经过简单训练的投掷兵也朝着这些骑兵抛出了密集的石块。维基亚人的骑兵快速的突进到了斯瓦迪亚人的前面,在密集矢石的打击之下拆掉了几架拒马,把它们挪开。然后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面,这些骑兵就冲到了弓弩手的面前。

斯瓦迪亚的弓弩手徐徐的退后,淹没在了潮水一样涌上前来的长矛手背后。斯瓦迪亚人的长矛手第一排的人把武器端平,其后的士兵把长矛渐次太高,这些长矛都是特制的对付骑兵的长矛,枪杆经过处理之后坚韧无比,并且加长过,在架起来的情况下能够利用骑兵自己的冲击力把他们挑下马去。

斯瓦迪亚士兵一面紧紧的盯着城墙缺口后面列阵的维基亚人,一面调整队形应对这些骑兵,这些骑兵在制造了足够的混乱之后便撤退到了战场的边缘,朝着蓝冰河上游扫荡而去,他们在那里击溃了几支巡戍河岸的斯瓦迪亚军队,然后掉头回到了战场。

在骑兵制造混乱的时候,维基亚人接近一千名步兵已经从城门一涌而出,这些人已经在城门内列阵完毕,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出现在了城门外面。维基亚人以密集的步兵队形与斯瓦迪亚人对冲起来,这些士兵成功的把战场推进到了一架抛石机周围,一些勇敢的维基亚士兵用随身携带的油料和干草焚毁了最靠前的一架抛石机。

在亲王的骑兵整队赶到战场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掉头回来的维基亚骑兵。如果亲王的骑兵不是去城南逼退一股来历不明的军队的话,是可以提前赶到战场制造更大的战果的。在发现了维基亚人正在逼近之后,亲王的骑兵只得放下维基亚步兵,掉头应对这个更加危险的敌人来,两股骑兵在微微的调整了各自阵型的角度之后,很有默契的同时发起了冲锋。,

骑兵们的正面对冲完全成了纪律的较量,斯瓦迪亚人的纪律优势展现了出来,他们即使在速度已经很快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密集的队形。骑兵们分成了一百多人一波的数个梯队,在前一个梯队开始冲锋之后,后面的梯队才开始加速。最前面的骑兵在冲锋之后如同洪流一样锐不可当,铁蹄踏地之声响若雷鸣,他们在长枪上面捆绑着的缨络如同迎风的长发一样飘扬。斯瓦迪亚的骑兵如同一把尖刀一样劈开了维基亚骑兵的战线,几乎把他们一份为二。

维基亚骑兵虽然在列阵冲锋上面吃了亏,但是在马上运动马刀的技艺却丝毫不输给斯瓦迪亚人。在战场的边缘很快就出现了骑兵之间的大混战,斯瓦迪亚人也逐渐开始出现了伤亡。已经失去了队形的斯瓦迪亚的骑兵们毫不犹豫的丢掉了笨重的长矛,转而抽出了腰上的长剑斩向了周围的维基亚人。一些扈从紧紧的更对着自己的主人,去帮助主人围攻敌人或者在主人的武器脱手的时候去及时补充。

由于维基亚人骑兵在人数上的劣势,他们不得不向日瓦丁退却。在发现了维基亚人露出退意之后,斯瓦迪亚人迅速的组织起了队形,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维基亚城内又出现了两百多维基亚骑兵,这些骑兵快速的机动到了城外骑兵的南测,这让斯瓦迪亚人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冲锋,因为那样的话侧翼很可能就会被维基亚人威胁。

在骑兵退到了日瓦丁城下的时候,维基亚步兵已经焚毁了一架抛石机,并且烧毁了周围的一些营帐,此时正在有条不紊的退后。

这次战斗之中,维基亚人战果颇丰,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内就扫荡了河岸上面的几股斯瓦迪亚的步兵小队,并且摧毁了一个斯瓦迪亚人的投石机阵地。虽然他们损失了一百五十多名士兵---其中一半的伤亡来自于骑兵部队---但是斯瓦迪亚人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斯瓦迪亚人的伤亡加起来也接近了一百人。在维基亚步兵开始入城之后,维基亚的骑兵展开了最后一次冲锋,他们把斯瓦迪亚人的步兵逼退了一百多步。最后维基亚人的骑兵传令官吹响了撤退的螺号---据说这是诺德人发明的战场指挥用具,比以前的铜号要方便有效的多。

最终,在战场上面的火焰还没有熄灭的时候,维基亚人完全的退入了日瓦丁城。城内响起了雷动的欢呼声,维基亚人视这次反击为一次小小的胜利。

斯瓦迪亚人很快就知道了维基亚人为什么要出城扫荡河岸了,就在这天晚些时候,从上游浩浩荡荡的开下来了船队,斥候观察至少有三十艘河船,这些船吃水很深,看不出里面装着士兵还是粮食。如果这些船只里面装载的粮食和士兵各占一半的话,那么日瓦丁就凭空多出了接近一千名士兵和两个月的粮食。

菲德烈亲王大发雷霆,他召集了将军要求他们制定方案准备进攻日瓦丁城。

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为难的一起看着菲德烈亲王:谁都记得,就是菲德烈亲王自己要求将军们持重行事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南方发现了不明动向的军队之后,斯瓦迪亚人是不会派出骑兵和两个兵团的步兵前去驱逐的。这样在维基亚人突出日瓦丁的时候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在河岸上面部署的部队也不会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被轻易击溃了。

菲德烈亲王心中知道这些将军的想法,他一时有些下不了台,只得改变了话题:“南边的那支军队是哪里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们是从麦肯森林出来的,我们的斥候在几天前就发现他们了,他们似乎在森林边等了一段时间,然后突然急行军日瓦丁扑了过来。我们总共只有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又没有准确的情报,我么只能尽可能多的调派军队去南边以备不测,不过那些人和我们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退却了。”,

“他们在大道附近?难道想切断我们的补给线吗?”

“如果他们敢在大道附近和我们决战的话,我们很乐意去击溃他们。这些人主要是轻步兵组成的乌合之众,甚至还有一些带着锄头的农兵,我们抓了几个俘虏,他们说他们来自鲁达堡。”

“鲁达堡?哈劳斯那个混```哈劳斯爵士不是已经切断了麦肯森林了吗?这些人怎么会来自鲁达堡?我以为他们只是从麦肯森林流窜出来的散兵游勇。”

“如果您把一千四百人的武装部队称作散兵游勇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殿下。其实我在担心一件事情,这些人敢于明目张胆的试图切断我们的补给线,说明他们对背后的安全很放心。我在怀疑,哈劳斯爵士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牵制诺德人这种简单的任务能出什么事情难道那个老东西把这些诺德渣滓故意放过防区来骚扰我?他还不至于这么下作。我的使者```”,菲德烈亲王回头去看了看自己的使者,“我们上一次收到哈劳斯爵士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了?”

“殿下,一周前。爵士的人告诉我们鲁达堡的诺德守军没有动向。”

“‘爵士的人’?”在菲德烈亲王反问之前,一个将军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亲眼见过爵士吗?”

“没有,我上次去的时候没有见到爵士。”

菲德烈亲王顺着这句话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爵士是什么时候?”

“殿下,您来日瓦丁之后。我还见到过爵士一次,那次他在军营里面接待了我。那之后我去那里就只有爵士的几个亲信来见我了。已经几个月了,但是每次文书都交接的很顺利,所以我就没有特别要求摆放爵士。我以为别的传令官见过爵士```”

营帐内陷入了沉默。

哈劳斯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不久,一队骑兵带着菲德烈亲王的信件离开了大营,他们将沿着大道南下,在提尔堡的北哨折向西面直奔哈劳斯爵士的营地而去。这一次,菲德烈亲王要求哈劳斯爵士要亲自做出解释,并且他还命令这些骑兵的首领要亲眼看见哈劳斯爵士。

这一天,查理已经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并且留下了自己的马戏团,只带着几个随从登上了最快的船直奔萨兰德而去。查理估计这样可以把回萨兰德的时间提前一个月。

而当查理伏在扎依采夫的耳朵边说着关于真主的恩赐的时候,斯瓦迪亚已经与维基亚人大大小小的作战无数次了,他们业已把维基亚人一分为二。日瓦丁城已经变成了两座城市,彼此隔绝。

在日瓦丁西侧,有大量的平民,据估计,这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士兵了,他们就躲在平民之间。每次父亲去巡视的时候,都能看见这些平民充满了恐惧的躲躲闪闪的眼神。常常有巡查队员闯入民居去做随机清查,把他们认为是士兵的人带走。

维基亚士兵的大部分退到了城内河渠的东边,他们固守着这里的两个石堡和石堡之间的码头。

维基亚士兵在城破之前就着手加固这里的设施了,在斯瓦迪亚人最终突破城门的时候,维基亚人焚毁了日瓦丁城内连接东西两部的所有木制桥梁,几座石桥也被拆毁的只剩下了石柱。

菲德烈亲王亲自写信给维基亚人的指挥官,在信中,菲德烈亲王高度的赞扬了几个月来维基亚人的勇敢斗争,并且罗列了维基亚人所取得的每一场胜利,但是亲王认为继续作战已经没有必要,亲王要求维基亚人投降,作为主动投降的奖励,亲王许诺保证维基亚人的安全,在战争结束之后听任他们自由离去。

维基亚人的指挥官当即回信,逐件罗列了亲王取得的每一个胜利,并且许诺只要亲王放下武器,‘在您加冕的时候,我们一定用最好的囚车装着您去登上皇位’

亲王大发雷霆,下令准备三日,开展最后进攻。

在被维基亚废弃的一个船坞里面,苏诺军团的士兵驱赶了一千多名日瓦丁的平民来修建浮桥,士兵们卸下了居民的门板和房梁、拆掉了马夫的马厩、夺走了铁匠了风箱,然后把所有的东西拼成了几十座浮桥板,这些东西漂浮在水面上面,只要需要,只用派一百名士兵强行渡河负责牵引,半个小时以内就能连通河渠,即使骑兵都能在上面驰骋。,

菲德烈亲王下令发射火箭焚毁了对岸的房屋,为最后的进攻做着准备。

大火燃烧了起来,士兵们在河渠边列阵。苏诺军团的士兵把这里占得满满的,剩下的军团士兵则在各自占领的广场或者是城墙营房里面整装待发。

凄厉的号角声在城内此起彼伏,士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把那些该死的维基亚人撵到河里去。时间越快越好,每天都有装着维基亚伤兵的船只沿河而下,看着这些人逃跑,斯瓦迪亚人咬牙切齿,他们纷纷的诅咒着维基亚人是懦夫。

第三军团的驻地在日瓦丁的城内的御霜教堂周围,教堂里面挤满了受伤的士兵和来来去去的役夫。这些士兵把教堂弄得臭烘烘的,一些被强征来的市民被责令打扫教堂,把永远清理不完的垃圾一次又一次的带走。

父亲和迪米特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莱特将军也被流矢射中了小腿不能骑马,甚至亲王,有一次在士兵之间鼓舞士气的时候,还被一个愤怒的日瓦丁市民用石块惊吓了马匹,那匹马猛的转身的时候让亲王扭伤了腰。

拉格朗日是几乎所有人里面少有的毫发无损的人之一,他非常喜欢跑到各个营地里面找不认识的军官打赌。这种赌局在军队---特别是前线很常见,就是猜测对方身上有几处伤口,都在什么地方,猜的越准确赢得钱就越多。拉格朗日总能在身经百战的官兵之中赢得大把大把的钱币,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猜拉格朗日总会有一个伤口,但是不幸的是拉格朗日除了头上前段时间被石头砸了个大包外,真的是毫发无损。

不久之后,其他几个军团的官兵一听说来打赌的是第三团的人,就都不愿意与他们打赌了。士兵们羡慕的称第三团的士兵为“幸运的狗咋种”。对于父亲这种人来说则是空有一身的伤口,却还要招人嫉妒。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了,把上就要进行最后作战了,号角已经吹响。

此时,阿默拉德。

扎依采夫已经去世几天了,他是在一个人冥想的时候去世的。

阿訇找到查理,向查理询问扎依采夫最后是不是有什么遗言,查理简单的说说,“他最后回圈了”。

扎依采夫最后躺在一张床上面,看着天花板上的一方天窗,他看着那极亮的白光,恍恍惚惚的走过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

查理守候在一边,不断的诵读着经书。

苏丹的阿訇亲自从寺庙里面去来了圣物尸床,查理和赶来的爱德华则抱着汤瓶,细细的完成了对扎依采夫最后的洗礼。

十六名青年穿着干净而朴素的衣裳前来迎接扎依采夫。阿訇最后一次念叨了什么,然后指挥青年把扎依采夫装上了尸床,扎依采夫面朝着圣城,像石头一样虔诚。

很多个世纪前,真主踏石升天,现在扎依采夫也追随而去了。

啊,安拉宽怒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教义之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啊,安拉不要为着他的报偿而剥夺我们,并且不要在他之后,把我们来作试验【1】

扎依采夫将被安放在一处不知名的野原上由真主的使者迎回天国。他在大地上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除了他的后代。

注:

【1】,见《穆斯林的葬礼》

第六十二章 渡河

第六十二章

渡河

“渡河”

三十多个传令官同时下达了命令,士兵之间的紧张气氛升到了最高点。战前牧师举着沾满清水的圣器从士兵们最前面走过,让士兵们亲吻这些东西,并且祝福士兵平安归来。

几个小时之前,一支两百名士兵组成的先遣队乘着快指速的越过了河渠。他们建立了滩头阵地后击溃了维基亚人,并且协助固定了浮桥。

早在几天前,侦察兵就开始乘坐小艇检查河渠,一些小艇眼看就要接近河岸的时候突然被挡住了,这个时候侦察兵才发现维基亚人已经在河渠里面布满了铁钎,这些铁钎能够挡住小艇。这些铁钎插在水渠下面的石缝之中,十分牢固。在侦察兵们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维基亚人的弓手就从工事后面朝着水渠密集的放了一顿箭,把几个侦查员击落下了水中。

第一批侦查兵在巡逻了一阵之后,只得带着两具水淋淋的尸体狼狈的回了岸边。

后来侦查兵改变了策略,这些小船携带了石材和木料,在维基亚人的箭雨下,侦察兵们一点点的把这写东西抛入了河渠之中,不久之后,这些石材就露出了水面,维基亚人试图清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斯瓦迪亚人把他们辛辛苦苦的建立的水中防线变成了陆地的延伸。

几个小时前,那支先遣队就是踏着这些搭在河里的石材上的岸,在刚刚登岸的时候,先遣队遇到了极大的压力,维基亚人几乎从各个房舍和地道里面一涌而出,士兵们勉强的下船之后还来不及组成队形就被迫投入了厮杀。在河岸上面挤满了装备精良的士兵,士兵的喊杀之声即使隔着河渠也如同就在耳边。

如果不是最后,第三军团的投掷兵向维基亚人投掷了火油弹,逼得维基亚人退却的话,估计先遣队不得不狼狈的退回。

不过投掷兵们还是吃了自己的亏,一个训练不精的士兵失手烧毁了一艘快艇,火势很快蔓延到了周围的小船。如果不是一队勇敢地士兵把烧着的船撑开的话,很可能先遣队的士兵会被断绝了后路,在河岸这边等待的士兵也无法即使的支援对岸的战友。

在维基亚人被迫退后之后,士兵们迅速的驾驶着小船在河渠里穿梭,不断地有浮板被用铁钩固定住,然后拉到河渠中心。工匠们沿着河岸一点点的把这些浮板用巨大的铁钉以及木榫头固定住,一条简易的浮桥就在士兵们的掩护下一点点的出现在了河渠之上。

三十多个维基亚人突然抬着小舟从河渠的上游冲入了河中,这些士兵直奔正在修建的浮桥而去,他们带着点燃的火把和油料,企图烧毁这些浮桥。

两百多名沿岸的弓手和投掷兵把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这些维基亚人,那几艘小舟被矢石击打得如同几片风中的落叶。一个勇敢维基亚人站了起来,做出了要把火把投掷出去的动作,在下一秒钟,他的身上就扎满了箭,一个斯瓦迪亚弩手赌咒说那只火把上面都扎满了箭。

这队维基亚人的自杀式的进攻没有成功,他们有一半的人当场死在了河上。剩下的人不是奄奄一息的被射得像刺猬,便是被自己厚重的铠甲拖入了水中挣扎,还有一些则在最后选择了投降。

苏诺兵驾着小艇来到了他们的身边,用长矛把河渠里面挣扎的维基亚人扎到水下去。这些苏诺兵和岸上的战友打着招呼,如同作着什么游戏一样。河岸边列阵的士兵看着水里面挣扎的士兵以及耀武扬威的苏诺人。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苏诺兵把一个维基亚人揪出河渠,在割掉了他的耳朵后再把他丢入河里的时候,那个维基亚人突然用标准的日瓦丁口音吼叫了一句:“求求你”

这句话惹得苏诺人哈哈大笑,然后用长矛像插鱼一样把这个明显是斯瓦迪亚裔的维基亚士兵刺死,那个士兵的血把周围的水染红了,周围有更多的维基亚人被扎穿,他们半漂浮在河渠里面,像是汤里面漂浮着的肉块,他们的鲜红的血一直漂浮到了浮桥边上。那浮桥好像是在血池里面铺就的一条通道。,

苏诺人把死人捞了起来,然后开始割他们的头皮而耳朵---这是战场上面记录杀敌数的做法。一个还没有死透的维基亚人被割去了头皮和耳朵后,惊恐的看着周围的苏诺兵,那些苏诺兵被这个怪物看得心里发怵,便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然后草草的把他那副铁皮盔甲剥了下来,然后把他丢回了河里。过了好一会,那个维基亚人才死头。

不久之后,浮桥铺就。

苏诺人抢先过河,那些士兵远远的看上去如同攀附在水中的叶梗上的蚂蚁。这支钢铁洪流安静而迅速的登上了对岸的阵地。

在那里突然冲出了一批日瓦丁的平民,这些人本来躲在被维基亚士兵控制着的工事里面,他们是负责做杂活的被征用的市民,这个时候,维基亚人已经退到了石堡周围的几处哨塔和要塞里面,大片的城区已经被放弃了,这些市民才得以逃出。

这些市民显然希望逃到远离战场的地方,他们开始向浮桥聚集,在大声的呼喝着忠于斯瓦迪亚后,这些难民拥挤着冲向了浮桥。苏诺士兵对这些平民大声的呵斥,要求他们回到各自的家里面去。这些市民已经受够的担惊受怕的家园,现在一心的想逃出去,逃到河对岸,逃出城去。

苏诺人在对岸面对这些市民的时候有些措手不及,几个军官用皮鞭抽打着挤在最前面的日瓦丁人,但是似乎不起作用。

“拔刀”苏诺军官终于下了命令,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面,河这边的东部军士兵看见苏诺兵正在抽刀斩杀着手无寸铁的日瓦丁市民,那些市民没有料到号称来解救他们的士兵居然会刀兵相向,一时之间混乱的从来时的路退了回去。在市民们心有不甘又满怀恐惧的退回了乱石嶙峋的街道后,东部军的士兵发现地面上面留下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尸体还背着包裹,里面装着粮食和衣物,他们到死也没有料到自己已经撑过了这么久的围城岁月,最后会死在河岸边上。

在苏诺人全部登上了对岸之后,东部军已经按捺不住了。

在浮桥边上,士兵们密集的聚集着,几乎要把浮桥踏平一样。

终于,三十多个传令官同时下达了命令:“渡河”

士兵队伍终于开始缓缓的移动。父亲在听见渡河命令两个小时之后才渡过了浮桥,他踏上对岸的时候,苏诺兵正在把那些市民的尸体挪到一边。

父亲看见一个士兵正在翻弄一个市民的包裹,并且用刀剜开那具尸体的嘴去看看他是否镶了贵重的假牙。不止父亲在看,周围经过的东部军士兵都在看,这些苏诺人旁若无人的把尸体抛来抛去,大声的向同伴炫耀着从手指上割下来的戒指。听着这些熟悉的苏诺口音,父亲突然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厌恶。

父亲的手放到了腰上的刀柄处,一眼看见的尤策马走了上来挡住了父亲,死死的看着他。萨姆气得脸发白,但是在看见了尤的举动之后,萨姆也惊觉父亲可能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只得恨恨的过来抓了父亲的马缰绳,把父亲带走。

每一个经过的新东军士兵都在看着这些日瓦丁人的遗体---这些人和东斯瓦迪亚人吃着一样口味的面包;使用着一样的日历;敬畏着同样的神灵;共享着同样的森林和湖泊;说着同样的方言。

而自己之所以跟着军队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解救这批人,但是现在这些市民被自己的友军像杀狗一样杀死了,而且尸体还被放肆的掠夺和侮辱了。

要不是军法官发现事情不对,及时的驱赶走了这些苏诺兵,周围那些眼神冰冷的东部军士兵会做出什么来还真的说不准。

在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广场,维基亚人在广场的尽头设置了路障。那是维基亚人控制区域的尽头了,那后面就是几座要塞阁楼,两边是禅达时代修建的石堡,石堡的中间就是那个支持日瓦丁到现在的码头。

日瓦丁的猎鹰战旗依然在码头上空高高的飘扬着,似乎对于步步紧逼的斯瓦迪亚雄狮毫不在意。,

维基亚人的号角声从四面传来,不断有落单的斯瓦迪亚人被从房屋里面冲出的维基亚人围攻。但是斯瓦迪亚人很快就以人数的优势击溃了这些骚扰的士兵。

父亲带领着士兵清理了一个磨坊,把藏身其中的一队维基亚士兵赶了出去。父亲在房间里面把一个维基亚少年逼到了角落,父亲用剑指着他,在那一刻父亲发现这个少年除了戴着维基亚头盔以外,别的任何方面都和一个普通的斯瓦迪亚少年没有区别。

这个少年用几乎哭腔的语调讨饶,说着生硬的斯瓦迪亚话。

父亲一恍惚,这个少年便发起狠来,用手中的短锤打开了父亲的剑,然后从侧面的窗户跳了出去。外面响起了斯瓦迪亚士兵惊讶的呼喊声,喊声很快由近及远。父亲想着这个欺骗了自己的维基亚人,却有些恨不起来的感觉。

周围房屋被陆陆续续的清理干净了,士兵们开始向广场涌去,今晚就要把维基亚人推下水

父亲离开房子的时候听见了哭声,他沿着声音走到了一扇门边,那是一个储藏粮食的小屋,父亲拉开了房门,借着暗淡的光线,父亲看见这个小屋子里面躲满了人,这些人惊恐的看着门口的这个军官,几个被父母捂着嘴的孩子还是哭了出来,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骚动起来。

在萨姆赶到的时候,父亲关了门,然后嘱咐萨姆守护这里,不准任何人特别是苏诺兵动屋子里的人。

萨兰德。

清真寺里,查理和爱德华刚刚做完了功课,起身回家。

见到两个人是双胞胎,路上的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要去诺德?”坐到了车上的时候爱德华问道,“还想多和你聚一聚呢。我的妻子想见见你,他做了很好吃的樱桃馅饼。”

“恩,马上就要去```听说你妻子怀孕了?”

“是的,”爱德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为什么去的这么急,老头子去了之后我很想和你多聊聊。”

“正是因为老头子的事情”,查理点了点头,“你知道吗,老头子也有他自己的孩子了。”

第六十三章 要塞

第六十三章

要塞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只鸟能从飞过日瓦丁的上空,它一定会被城内密集的士兵所震撼。

双方的士兵严阵以待,隔着广场彼此观望,所有的纪律和耐心都被运用到了极致。维基亚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希望能在敌军攻击的时候坚持尽量的久;斯瓦迪亚人则把士兵安排在各个作战梯队里面,一再的派出军官重申各个部队的任务,以求在进攻开始之后能够从各条通道上尽可能快的把士兵送到前线去。

两方的弓弩手努力的把敌军控制在射程之外,只要有任何敌军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弓弩手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击。

有两千多名休息充足的斯瓦迪亚士兵已经列阵完毕,在头天晚上,他们的饮酒被取消了,作为回报,他们得到了双份的肉类和糖。而他们对面的维基亚人却只有勉强一千五百人左右。在围城的几个月时间里面,维基亚人逐步的放弃了日瓦丁,同时他们也没有让斯瓦迪亚人很轻易的获得日瓦丁。

维基亚人奉行的政策是尽可能少的减少伤亡,同时尽可能久的拖住斯瓦迪亚人。

这就是维基亚人为什么会在士兵一受伤就把他们送到下游去的原因。如果维基亚人下令他们的部队死守城镇不许撤退的话,斯瓦迪亚人的伤亡是会远远的超出现在的。眼下城内的士兵几乎走,剩下的最后的士兵大都是一些不被人重视的维基亚人---当然,还包括一些被迫留下来的库吉特人。维基亚人的船上可没有库吉特人的地方,在一船船的士兵逃向下游的时候,库吉特人提出了登船的要求,维基亚人让库吉特人要么骑马游过去,要么就闭嘴。

背靠码头的维基亚人似乎也没有感觉到绝望,即使城市完全沦陷,他们也不会落得和大多数守军一样被集体屠杀的下场。当初维基亚王修缮这个码头,并且把兵营和驻军指挥所建立在码头附近的时候,就是为了保证一旦城市难以坚守的时候,士兵可以尽可能多的撤出来。他的这个方案被很多人质疑过:一个事先做好了撤退打算的守城方案能够守护住城市吗?

不过绝大多数的维基亚士兵却没有这种不满,对他们来说,在最后时刻又一条逃生之路比什么都强。何况对于绝大多数维基亚人来说,日瓦丁是自己占领的别国土地,而非自己的土地。

维基亚的士兵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即使是对于斯瓦迪亚和罗多克这样对自己的国家高度认同的国家的居民,对于居住在国家另一端的同胞都不一定能够有太大的热情。能够引起这些人同情的人向来都是那些方圆一百里以内的人,他们有着同样的口音,有着同样的习俗,有着同样的生活方式。这些人对国家的忠诚远远没有对家乡的忠诚来的大。这也就是为什么东部军会尽量的帮助日瓦丁人,而苏诺人几乎要把日瓦丁人当成外国人一样。

即使对于领主们来说,他们对于国家的义务也往往更多的来自于他们对国王的责任。

这也就是当国王开始加强国家力量的时候,领主们感到茫然和恐惧的原因,领主们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些毫无背景的官员很可能不再是某些地区有名的领主,而只是一些出身贫寒的文职官员,他们凭借着和国王的关系就取得了各种优渥职位---这在领主看来是不可理喻的。一个没有高贵血统的家伙,就凭借着在学校胡乱的念了几年的书就跻身到了官员之流,并且几乎要和领主们平起平坐了,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完全就是没有章法的情况,只有在过去,堕落的卡拉德人有过这种陋习。

好在哈劳斯爵士为了赢得各个大领主的支持,并不如同那位先王一样强调国家力量了。作为帝国的摄政,哈劳斯的政策左右逢源:对于大小领主们来说,哈劳斯是他们权力的捍卫者;对于逐渐膨胀的官僚体系来说,哈劳斯是它继续发展的保证人。,

倒是未来的皇帝,菲德烈亲王的表现让领主们甚至是有些帝国官僚们感到担忧。菲德烈亲王总是和一些脑袋发热的学者在一起,这些学者向来喜好是古非今,夸耀在古来的卡拉德时代,整个国家是多么欣欣向荣。菲德烈亲王还对罗多克的政体感到满意,罗多克的那个政体极大的打击了碍手碍脚的领主们,也束缚了坐拥大权官员们---但是菲德烈不知道吗?他自己就是未来帝国最大的领主他自己就是未来帝国最大的官员

菲德烈因为不信任保守的领主和官员们,所以才会和那些拓荒者站在一起的。他这么做虽然赢得了大批的学者和海外拓荒者的支持,但是在国内,本来有些隔阂的领主集团以及官员集团隐隐约约的有联合的趋势。在过去,斯瓦迪亚国内的情况与别的国家不同,不像罗多克那样把国家的权利落实到每一个细节上,也不像维基亚那样任由领主平分国家的权利---在有些城镇里面,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一样,拥有对国王或者说国家直接负责的官员;而在其他的一些地方,斯瓦迪亚则依靠当地的领主们维持统治。

这种平衡一直被哈劳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但是菲德烈亲王却看起来想要完全的重建这两个体系:官员体系在菲德烈看来还不是那么的独立,而领主力量则明显太过强大了。

也许在以后,这个问题会得到解决的,一些人常常这样想到。

但是在当下,还是尽快的收复日瓦丁堡比什么都要强。清理维基亚士兵的工作已经展开,菲德烈的信使也已经正式的通知了后方,日瓦丁即将收复。

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天上灰蒙蒙的开始下雨。

这个时候,斯瓦迪亚人进攻的鼓点声透过雨帘传到了维基亚人的要塞里面。这些沉闷的鼓点声咚咚的响个不停,一点也不急促,只是缓慢而有力的敲击着,不由得让人们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抛石机。

伴随着鼓点声,斯瓦迪亚的士兵以密集的队形向前面缓缓的推进,士兵们的铠甲被雨水敲打的滴答作响,他们的战旗也没有飘扬起来,而是湿嗒嗒的挂在旗杆上面,鼓点每响一下,整支队伍的斯瓦迪亚人就会向前走一步,缓慢而不可动摇。

跟在一边的工匠举着梯子以及攻城槌,还有一些士兵手持着点燃的火把和燃烧油,医师们则把手术帐篷尽可能的搬到了靠近前线的地方。

突然,鼓点声变得急促起来,天空中开始有维基亚人落下来的流矢软弱无力扎在队伍之中,这些箭矢在雨天里失去了准头和力度,落在斯瓦迪亚人的队伍里面毫无作用,就好像蒲公英落在了牛背上面。

鼓点越来越密集,军鼓咚咚的震动声和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已经轰鸣一片。

一团巨大的火焰在维基亚人的要塞前面炸开,第三团的传令官发出了总攻的信号。

斯瓦迪亚的士兵发出了冲天的喊杀声,直奔要塞而去。

背着梯子的士兵们在城下遇到了猛烈的还击,维基亚人的长弓在短距离上面发挥了巨大的优势。维基亚人这些天里面从河道里面挖掘来了大量的淤泥,并且把这些泥巴混合着尖木桩扎在要塞前面的沟壑里面。斯瓦迪亚士兵们不得不通过齐腰深的淤泥爬到对面的城墙下面去,没有士兵跑得很快,他们成了城墙上面的维基亚人射击的活靶子。

在淤泥里面拥挤着的斯瓦迪亚人遭到了猛烈的打击,守卫者射箭几乎不需要技术,只需要拉弓放箭,就一定会有斯瓦迪亚人中箭。箭雨如此的密集而来势凶猛,维基亚弓手密集的挤在城墙边缘,死命的朝着斯瓦迪亚人射击,速度之快让人纳闷维基亚人是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长弓会被损坏。维基亚人好像木匠要把木条钉进墙里一样要把斯瓦迪亚士兵钉在壕沟里面。

父亲顶着一面盾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接连的几枝箭击中盾牌,把盾牌砸的直颤动。大部分的箭都弹开了,少许的箭头则贯穿了盾牌外面的牛皮和内衬的铁片,在盾牌下面冒出一个箭头来。,

一队役夫扛着梯子在士兵的掩护下冲到了城下,这些人正在齐心协力的把梯子架起来的时候,城墙上面突然伸出了一条铁管,从里面倾下了黝黑的液体。这些液体浇在了梯子上和士兵身上,梯子立刻着火了,士兵则惨叫着扑向泥浆里面打滚。在一片皮肉烧焦的味道里面,父亲闻到了沥青的味道---罗多克海军常常用这些东西补船。

父亲托着盾牌抬头仰望着城墙上晃动的人影,在雨帘里面感觉世界一片恍惚。

突然一枝箭射了下来,直接命中了父亲头盔上面的缨络,父亲感觉头被人打了一拳,于是连忙低头,手忙脚乱把头盔戴正,然后加入了身边的一组士兵。

前面已经有一架梯子被搭好了,士兵们正在晃动着涌上去。

看着这架梯子,父亲突然感觉一阵恐惧:他不愿意爬梯子。

在周围士兵的拥挤之中,父亲被裹挟着顺着梯子爬上去,但是刚走几步,前面的士兵便被击倒,带着父亲摔了下来。父亲正好逃脱了被迫爬梯子的命运。

一个维基亚弓手被射死后摔在城下,父亲抄走了他的弓,捡了一壶箭,开始搭弓向城墙上面射击着。

突然,士兵们发出了欢呼声,“迪米特里登城”

欢呼声传到了远方,引起了更大的回应,父亲看见在一边的梯子边上,一队士兵正源源不断的跳上城头去,他们都跟随者迪米特里吧。

父亲还在出神的时候,几枝箭射到了父亲的脚边,惊得父亲连退几步,他抬头看着城头上面躲在墙垛后的维基亚人,毫不犹豫的拉满了弓开始还击。

第六十四章 禅达军团

第六十四章

禅达军团

安德烈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名下级军官,他带领着自己的部下站在双头鹰的军徽后面。士兵们架着方盾,手中紧握着长矛,腰上挎着短剑和标枪,目光炯炯的看着新当选的元帅坐在战车上面检阅自己。

安德烈记得那些仪仗,穿着宽大长袍的护民官们在战车前面开路,他们头上戴着橄榄枝花冠,带着微笑温和的分开欢呼的人群;那架镀金的马车由八匹骏马拉着,在远古时期,这个制度就确立了,在禅达元帅还能够指挥整个大陆的军队的时候,元帅的马车就是由八匹骏马拉着,供元帅检阅着各个民族的军队;而在马车的后面,则是大批的神职人员以及参与庆典的士兵,这些人举着高高的战旗---代表着禅达各个军区的旗帜---并且抛洒着花朵。将军所过之处,花瓣铺地。

现在,安德烈又有了那种感觉,虽然他没有马车,那架马车被维基亚人抢走了;他也没有护民官开路,最近的一群护民官也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在他的身后倒是有一群士兵跟随,不过那些人破衣烂衫,只有简单的盔甲。

在冬泉平原上面的阅兵很简单,但是却是禅达覆灭以来的第一次。

这些士兵都是这些年来一直坚守在沼泽地里面不离不弃的人,很多人十多岁的时候进入沼泽,现在一晃眼都三十多岁了,对然对于禅达帝国的人来说,这个年龄的士兵并不算很老,但是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已经让这些士兵露出了苍老的模样。可是这些老兵还没有到可以退伍的时候,现在,他们必须再战斗一次:去为新禅达而战。

经过裁汰,总共有二百九十一人将南下作战。禅达军队里面作战经验丰富的一部分军官则留在了冬泉大学,这些人将负责教授自己的作战技艺给普通学生,这是冬泉大学一直以来设想的事情---把冬泉大学变成一个类似于禅达学院的那种同时传授知识和作战技能的地方。

孱弱的身体将承载不来时代的考验,这是禅达学院的一句很有代表性的话。

在禅达士兵入驻冬泉平原之后,禅达学院的学生就开始接受训练了,体力是第一位的,始于禅达军队的用每日长跑的方法提升体能的传统被贯彻给了学生。

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吉尔准备动身南下了,他现在要等待的是一个来自萨兰德的客人。

查理在一个多月前曾希望吉尔不论如何要等他回到芬德拉港口来,吉尔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帮助,已经可以南下了。在南方沿途的路上,吉尔已经要求马汀准备好了粮食补给,也找好了驻地,只等一声令下,禅达人就能迅速的南下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面,吉尔建议进行一次阅兵,并且邀请芬德拉镇长以及所有的能来参加的人来参加,安德烈欣然应允。

正当日瓦丁被最后争夺的时候,北海的禅达人正在列队接受检阅,如同他们过去无数个世纪做的那样。

过去,无数个军团会从帝国的各个省区涌来,这些军团都是从各地选拔的最优秀的部队,那些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看见雪原上的战士戴着狼皮头盔,看见皮肤黝黑的沙漠军区的战士,还能看见禅达的那些蛮族盟友们。阅兵通常都会超过四个小时以上,直到人们精疲力竭为止。

曾经自信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被攻击的禅达人拒绝修筑城墙,因为禅达人认为居民总有一天会膨胀出城市外,那个时候城墙就会变得碍事。那些自信满满的光荣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禅达的最新一任元帅正在准备阅兵,阅兵会在十分钟以内结束。

曾经雄霸大陆的禅达帝国,在东面让萨兰德人数百年不敢掉头西顾,在北面让诺德人匍匐朝贡,在南面同化了土著罗多克人,在西面开拓了海洋,那个时候,禅达人的骑兵如同天上的流云一样畅行无阻,那个时候,从帕拉汶可以直接写信道沙瑞兹订购香料,从日瓦丁可以申请从苏诺调运美酒。,

而如今,所有的禅达士兵聚集在一起也凑不齐一个标准的五百人的大队。

禅达元帅安德烈在士兵们整齐却单薄的欢呼下开始游行了。

禅达人包括步兵两百人,组成了两个中队。

弓弩手六十七人,组成了一个不满编制的中队。

骑兵二十四人,组成了两个加强的小队。

这些士兵是禅达覆灭后留下来的种子,他们在此迎接他们重见天日后的第一滴雨露和第一缕阳光,也许有一天,那个叫做吉尔的人会让这颗种子茁壮成长,最终长成为苍天大树。

元帅的战马似乎没有走多远,阅兵就结束了。

周围来看热闹的市民和农夫在一阵哄闹后自顾自的散去了,只有一些禅达人的学者和学生站在看台上面热泪盈眶。

士兵们很快就回到了营房,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这些士兵不会把任何一天当成休息的时候。为了生存下来,他们习惯了训练、训练再训练,每晚不定时的紧急集合也是禅达人为了防止敌军夜袭而提前训练的基本功,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夜里响起的警报就是真的敌人来袭。

在回去的路上,马汀好奇的问了吉尔,为什么不立刻动身南下,据说南线被斯瓦迪亚人压得很苦。禅达士兵对于出兵帮助诺德人和维基亚人也不是没有想法,在过去,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只不过是禅达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雇佣兵,特别是诺德人,如果不是早期的禅达人允许他们在北海定居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在北海立足。而现在禅达人自己落得了雇佣军的地位,甚至连雇佣军都不如,因为诺德人不提供任何帮助,每一把武器和每一粒粮食都要自己筹措。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我在等一个人,”吉尔说,“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耐心一些的话,会得到不少的帮助的。”

“是上次的那个查理吗?”马汀把缰绳交给已经长成了少年的雷诺,看着雷诺一勒马缰绳快步向前跑去。

“小心点”,吉尔嘱咐道,得到了雷诺含混不清的回应声,然后吉尔回头回答马汀:“是的,就是这个查理。过几天还会有一批物资从这个萨兰德人的货栈送来,不对,他不是萨兰德人,只是在帮萨兰德人做事,不过没有关系了。”

“恩,”马汀点了点头,“伊万说我们得到的那些资助费用都是他筹措的?”

“是的。”

“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帮助我们,恕我直言,不论如何,这个人给的东西的太多了。如果没有回报的话,我很难想象这个人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上次有一家运营非常良好的农庄希望找萨兰德人的银行借出三千个第纳尔用来购买沙漠奴隶,但是萨兰德人在评估了一番之后拒绝了他们。而这些萨兰德人毫不犹豫的就给了我们更多的金币,这大学可不是什么赚钱的地方,而用来给禅达人买武器装备更是赔钱的买卖,你指望还能赚回来吗?”

“这些我想过的,”吉尔说,“等一段时间吧,不急这几天。继续看看还有什么位置能够安排给禅达人,他们的那些工匠、医师还有学者可是最珍贵的资源。我听说他们还有大量的手稿,征求他们的同意,尽可能的刊印出来吧。”

“恩,我听说了,有一个老头子在沼泽地里面吃了十多年的野果子,结果四大箱子的论文却是一页纸都没丢。要是我的话,就拿来烤肉吃了,哈哈。”

“那些东西可比烤肉的柴火重要,厉害不止一千倍呢。你知道吗?据说在日瓦丁城南,斯瓦迪亚人放火烧了一大片树林,如果那些趟子手们说的不假的话,斯瓦迪亚人用的那种燃料禅达人早就用过。”

“哦?就是那种几十个人就烧毁了一大片森林的可怕燃烧剂?”

“多着呢。总之,”吉尔看了看周围的低声交谈着走过的几个禅达学者,向他们点头致意,“这些禅达学者的脑袋里面有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他们每一个人的脑袋都是一整座图书馆。”,

“这又是你的那个罗多克老师说的?”

吉尔惨然一笑,那笑容马上又消失掉了,“恩,就是那位先生。也许```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这个时候,日瓦丁即将被攻陷,而扎依采夫也已经入土为安,查理在沙瑞兹与爱德华夫妇告别之后乘着一艘快船北上了。

查理的货船里面装着很多东西:一百副马穆鲁克步兵重甲、四十副马具、一百二十面盾牌、九十枝长矛、一百四十柄长刀,另外还有上好的柳木弓料和几根极品紫杉弓弓料。

萨兰德刚刚结束了内战,全国武备充足,在每一座城镇里面都储存了不少的武器,但是即使如此,如此大手笔的武器调度也相当的惊人。如果不是扎依采夫的资格太硬,这些精良的武器被输送到外国去一定会被处叛国罪的。

这些东西很贵重,而查理要给吉尔送去的东西还有很多,包括几个扎依采夫买下来的农庄,还有大批在北海的产业。扎依采夫吩咐过查理,不要一回全部给吉尔,要先观察吉尔,吉尔有多大的能力,就给他多大的支持,不然的话太多的扶持很可能会毁了这个年轻人。

当时扎依采夫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说话的时候头一歪就会淌下口水来。查理耐心的用手帕帮扎依采夫把脸擦干净,然后说:“老头儿,你知道吗,按照你的这个标准,可能你的东西都不够给他呢。”

扎依采夫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疑惑的表情,老人看着查理,似乎在确认查理的话。

查理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我说的真的。”

扎依采夫的眼神迸发出了夺目的光彩,那是查理很久不曾见过的光景了。扎依采夫最后的时光应该是幸福而安心的。

不久,等到安葬了扎依采夫之后,查理便即刻动身了。

查理把货物装载三艘船里面,以确保在出现意外的时候,总能有货物安全抵达。这些东西对于吉尔来说,太重要了。

当然,最重要的东西则是扎依采夫委托的一份礼物。

那是专门给吉尔的。

第六十五章 御霜堡

第六十五章

御霜堡

工匠们齐心协力,用铁钎撬开了那块刻有‘日瓦丁城’字样的石碑。

在那块石碑从它镶嵌的墙内被撬出,轰然倒地的时候,另一批工匠则叫叫嚷嚷的指挥着一些役夫把一块亮白的石头搬运了过来,嵌进了那处凹陷里面。

新来的石头上用斯瓦迪亚文雕刻着:御霜堡。

很多年之后,日瓦丁被改成了它很久不用的一个名字。虽然日瓦丁这个名字已经深入人心,但是为了宣传需要,菲德烈亲王需要一个响亮的新名字来昭示自己的战功。

现在,菲德烈已经派出了自己的士兵向所有的城镇宣传自己的战功。菲德烈陶醉在一种美好的设想里面:不久之后,他回到首都,在漫天的花瓣里面穿过凯旋门,在无数的市民、士兵和官员的欢呼下向帝国的皇帝证明自己的荣誉。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他要单膝跪在皇座之下了,因为这之后,他将作为一个帝王坐在那个上面。

菲德烈亲王现在正站在日瓦丁---不,御霜堡城内的一座圣殿边上。

这座圣殿修建在一座小山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御霜堡。过去的禅达守护者们把这里当成了他们集合议事的地方。现在菲德烈正在这里宣告斯瓦迪亚力量在退出了北海十多年之后重新回归。

几个圣殿牧师点燃了周围的几处火盆,在城内看见了这里的信号后,开始有钟声鸣响起来。很快数百上千口钟声一起鸣响起来,如同涨潮时的轰鸣。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名义上面是市民对自己重新回归了斯瓦迪亚的怀抱而表示欢欣鼓舞,但是实际上是市民们现在大多数都面黄肌瘦的呆在家里面,听着街巷里面的斯瓦迪亚士兵敲打着铁钟。

就在前天下午,最后一名抵抗的维基亚人被斯瓦迪亚人击倒,在确认了这人人无意投降之后,斯瓦迪亚人允许这个维基亚人做最后祷告。这个维基亚人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墙跪了下来,在祷告结束之后,斯瓦迪亚人割断了他的喉咙。

剩下的维基亚人开始一队队的向斯瓦迪亚人投降,就在斯瓦迪亚人最后击溃维基亚的时候,还有很多维基亚人乘上了船只逃跑了。

斯瓦迪亚士兵从城内推进到了蓝冰河边,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下盔甲,脱下裤子冲着河里面撒尿。一时之间,数千名士兵都在冲着维基亚人逃跑的方向尽情的尿着。

拉格朗日则尤其尿的欢,他意气风发的大叫道:“维基亚的懦夫们尝尝鲜吧除非你们一路不喝水”

周围的斯瓦迪亚人哈哈大笑,很快,战斗英雄的河边宣扬传遍了全军,极大的鼓舞的士气。菲德烈手下的几个做宣传工作的文员,虽然自己也很欣赏拉格朗日不拘一格的作风,但是为了向国内宣传,这些文员把拉格朗日的事迹改了改。

过了几天之后,拉格朗日看见了修改过的版本---一张四处张贴的版画,上面写着:“战斗英雄拉格朗日带领手下的数十名士兵,把数百名维基亚人击伤击毙,追至河边。这个时候,千钧一发之际,英雄脱下了自己的头盔,他看见了那条蓝冰河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将士日夜准备,没有一夜不磨利自己的武器,没有一夜不检查自己的盔甲就是为了收复蓝冰河河南之地现在,我们的英雄看见了蓝冰河拉格朗日跪了下来,轻轻的掬了一捧水,自己喝下,感谢国家;再掬了一捧水,自己喝下,感谢战友```最后,拉格朗日喝下了最后一捧水,激励自己战友们感动了,市民们感动了,连正在逃跑的维基亚人也感动了,以至于在河边纷纷解甲投降。赞美我们的英雄拉格朗日”

我不知道拉格朗日看见这张张贴在城镇中心的宣传板画时,自己是什么感想。

据说当时很多士兵见到拉格朗日之后都会很愧疚的过来跟他敬礼:“抱歉,长官,我不知道您在喝水”

同僚们则会说:“抱歉兄弟,不过我当时站在最下游,你喝着什么了跟我应该关系不大。”,

连自觉失礼的菲德烈亲王都说:“不好意思啊,亲爱的拉格朗日。以后在我的登基仪式上,我会给你留一个好位置的。让我的书记官提醒我就行。”

拉格朗日莫名其妙的就被变成了收复御霜堡的英雄人物,就连迪米特里的作战先登之功也都被排在了拉格朗日后面。

对于出现这种情况,拉格朗日一开始还辩解几句,但是后来拉格朗日越辩解士兵们越伤心:拉格朗日长官正是太体贴下情了,为了不让大家感到愧疚,明明喝了还要说没喝,这是怎样一个男人

拉格朗日哑然,只得悻悻的任由自己浪漫的饮水威名传遍了四方。在很久之后,斯瓦迪亚军中都流传着‘饮水者拉格朗日’的鼎鼎大名。

在开始庆祝之前,菲德烈亲王遇到了一个问题,苏诺兵团的士兵要求掠夺。

在过去的征战里面,这种要求毫不过分。在士兵征服了城市之后,让他们掠夺财货和女人本来就是对士兵的一种补贴,比如罗多克在攻克了加米奇堡垒之后就进行了掠夺---萨兰德人在加米奇堡垒的十多年的积聚被哄抢一空,萨兰德的女人惨遭侮辱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对于大部分得东军士兵来说,御霜堡人不是外人,而是近在咫尺的兄弟和邻居,收复了城市对他们来说是分内的事情。他们要求的不过是清点出维基亚人的仓库,然后稍微给些补偿,等回到驻地之后再提高待遇就可以了。可是对于苏诺兵来说,却没有这么多顾虑,这些日瓦丁人很多还帮助过维基亚人,那样看来就更没有理由不去抢劫他们了。

父亲和迪米特里首先以苏诺人的身份表示了反对,菲德烈亲王派出了使者到苏诺兵团去找他们的军官来开会,在会上,很多东军的将领一言不发,而苏诺人则咄咄逼人的要求劫掠。

至于莱特将军,他不得不旗帜鲜明的反对劫掠,因为他手下的士兵大多是这附近地区的人,如果出现劫掠的情况,莱特还能不能指挥他们都是问题了。

吵吵嚷嚷的会议进行了几次,即使菲德烈亲王许诺在返回提尔堡之后补偿金币,那些苏诺人都不干。

城市里面每天都有私自进行的劫掠,不断有市民到军部告状。

莱特将军手下的官兵们义务的在街上巡逻,这些人一旦发现了有苏诺兵在抢劫市民,就会最快的叫来附近的军法官---这是莱特告诉他们的,不要和友军冲突,不然会被一起惩罚,叫来军法官就没有事情了。

虽然有了这种努力,但是不断出现的暴力事件还是让新占领的御霜堡出现了一丝阴霾。

更让菲德烈亲王纳闷的事情是派去找哈劳斯的使者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但是却还没有回来。哈劳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段时间以来,菲德烈亲王一边忙着部署自己的军队,一边急于扩大自己的影响。

面对维基亚,亲王派出了小股部队渡河打探虚实,在河对岸,这些部队很快就遭到了维基亚人的猛烈还击。那种进攻强度是斯瓦迪亚人没有见到过的,而且维基亚人成功的调动了河对岸所有的居民的恐慌和愤怒,似乎有一个说法在当地居民之间流传:斯瓦迪亚人来了之后会处死所有的居民。

而对于国内,亲王的使者已经向各个省区派去了使者,把亲王已经取得的攻击大加的夸耀了一番。而对于帝国皇帝,菲德烈也已经选派了最信任的一个书记官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回了首都。一旦首都各界达成共识,亲王就会在稳定了御霜堡周围的局势之后回国加冕登基。菲德烈在心中甚至已经想好了亲政后要做的事情。

在使者离去之后,菲德烈的精力便转移到了御霜堡里面。

御霜堡在战前拥有的四万多名居民,加上城市的驻军和流动的商贩、手艺人、把戏者等等,这个地方是周围最繁华和富裕的中心,号称‘雪原苏诺’。而战争结束之后,城内的居民已经不足一万人,大量的人口逃到了周围的乡村甚至追随着维基亚人逃过了蓝冰河。,

城市的萧条已经可以从肮脏而无人打理的街道、没有黑烟的作坊烟囱、冷清的市场里面反映出来。菲德烈现在必须改善这里的情况,以吸引周围逃难的市民尽快的返回家乡。日瓦丁下属的村镇中,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前维基亚官员前来洽谈帝国的接收事宜。

作为惯例,每一个归顺的村庄和城镇,斯瓦迪亚人都要派出一支部队去举行一次接受仪式,这主要是做给当地居民看的,要让他们对帝国的力量产生深刻的印象。但是经过几次不愉快的接收事宜之后---一些苏诺兵团的士兵在接收村庄的时候对当地人大加勒索,以至于当别的士兵去接受另外的村庄的时候,发现那些村庄要么已经集体撤去了北方,要么就是组织起来抵抗起了斯瓦迪亚人。

现在整个苏诺兵团在东军里面显得臭名昭著。东军的士兵觉得在对抗库吉特人的时候这些苏诺人躲在后方,现在要解救同胞了,他们就跳出来逞英雄,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角色。

各种小摩擦正在苏诺兵团和东军士兵之间滋生着。

不久,成规模的械斗也开始了。常常有几十个东军士兵在制止某些苏诺兵的暴行无效时,便会去出手教训他们。而苏诺兵回头之后就会招来自己的战友回头为自己出气。

军队里面出现了这种事情,菲德烈亲王不得不严厉的惩处了带头闹事的士兵,把这些人戴着枷锁拴在广场上三天。可是这也不能阻止苏诺兵和东军士兵彼此看不顺眼。

但是就大的环境来说,御霜堡已经被斯瓦迪亚人完全的控制住了。一旦局势稳定了下来,实现了和平,繁荣总会到来的。

而此时在北海,芬德拉。

吉尔接到了消息,今天,最后一首萨兰德商船正在驶进港口。

在前一段时间,吉尔连续接受了两艘指定给自己的货船,并且从船上得到了大量的辎重补给。那两首船的船长说他们是受一个叫做查理的萨兰德商人的委托。

从那一天起,吉尔就守候在码头上,准备迎接查理。

查理托前面船只的船长告诉吉尔,今天会有很重要的礼物到达。

吉尔站在码头上面,任风吹着自己的斗篷和风衣,这一次,他无论如何要知道这个萨兰德人的来历。

最终,查理在吉尔的注视下走下了甲板。

“你来了。”查理满意的笑道,“很得体的迎接礼仪。”

“是的,这是我该做的。”吉尔顿了顿,“因为我想知道,我迎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六十六章 父亲的礼物

第六十六章

父亲的礼物

冬泉大学。

查理从在伊万的带领下穿过了几个精心打理过的学院,一些打理得很干净的小路延伸向了树林深处,高大的树木如同拱廊一样的笼罩在小路上头,来来往往有很多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穿着武夫的短衣,却又在手中攥着求学者的大笔记本和鹅毛笔。的确,这所大学有些不一样。

从有些地方来看,这里是个大市场。在学院的中央,洛必达数学学院的旁边,很多当地人提着桶在蓄水池边上打水,这里的水从地下涌上来,常年恒温,清甜解渴。不过有些农家少女来这里打水的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把桶装满,她们聚在一起打量着来来回回的年轻学子,一有机会就爆发出哄笑声。

从别的地方来看,这里又像是一个大军屯。在冬泉大学的南面的一片草坡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帐篷,一些骑士在其中穿梭,列阵的步兵则在日夜操练。在帐篷的旁边,一些永久性的营房正在被搭建起来,看起来那些士兵会长时间的留在这里了。

伊万给查理讲解了一下大学的分区,如果说是分区,还不如说是那些居民各自选择的聚居。自从吉尔获得了这周围的大片荒地之后,追随他的人就开始向这里涌入过来。到最后,反而大学只是这片聚居区的一部分从属了。

这里的居民有些来自上百个工匠的和他们的家人,那些工匠在发现了他们的前途之后,就陆陆续续的把自己的亲戚接了过来。他们住在西边一条河的旁边,他们居住的地方最为规整,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工匠的家人还建立了一些小货铺,向周围的人兜售;

在工匠区的旁边是那些从沼泽地里面走出来的‘鬼民’,现在这样称不合适了,那些人已经取得了芬德拉的户籍。他们垦出了大量的荒地,马汀雇来了一写农技师去教这些人改良农业,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出产都不能维持冬泉大学的自给自足;

还有就是禅达人了,他们住在南坡,还没有固定的住宅。禅达人除了士兵之外,还有数量差不多的学者、医师以及工程师,这些人有些一直呆在沼泽里,有些则自从禅达城破之后就逃散到了大陆各地,现在听说了这里之后,便齐聚于此了。

而冬泉大学的学子以及教师则住在学校周围,这些地区是最早就规划好了的,并且考虑到了以后学校规模会扩大,已经留出了足够的荒地。

现在冬泉大学差不多是一个独立的小城镇了,它有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农业系统,并且在逐步的改良中;而且它还有数量巨大的工匠群体,可以把原材料加工成利润丰厚的商品;而迁往芬德拉港口的白鸽交易所则会负责从海外运来便宜的粮食,并且把生产出来的商品送出去换来金币。

如果只有这些,那么冬泉大学还不会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因为很多独立的庄园就是这么做的,那些庄园的规模比吉尔这孱弱的产业要大得多。吉尔的产业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它是以一所大学为依托的,这在短期内可能看不出有什么优势,但是时间越长,在大学的带动下,这些居民的后代的素质必然会提升,教育的力量会在多年后展现出来,把整个时代都摔在后面也不是不可能。禅达人曾经凭借教育领先过时代上千年。

伊万吧查理领到了一间靠南的屋子,在这里可以透过一扇圆窗看见外面来来回回的禅达士兵。这些士兵被告知不得随便进入居民区,虽然安德烈一再保证禅达士兵绝对不是那种野蛮的家伙,但是在普通居民的印象里面,士兵都是可怕的掠夺者,要改变这个观点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

吉尔已经等在这里了,一个老头子已经沏好了茶,看见伊万和查理进来,这个老头稍微的鞠了一躬就朝门口走去,在老头经过伊万身边的时候,伊万冲吉尔点了点头,跟着老头一起走了,走之前把关上了门。,

“欢迎,查理先生,”在所有的人都走之后,吉尔开口了,“昨天休息的好吗?”

“相当不错。少爷的招待要比老爷强啊```”

“少爷?”

查理把手放在左胸口,轻轻的鞠了一躬。这个礼节让吉尔有些吃惊:查理把自己放在了仆属的位置。

“吉尔先生,我想你今天是准备来听我讲述我的背景的是吧。”

“当然```是的,是的。”吉尔有些疑惑不解。

“好吧,让我们开始吧。”

查理顿了顿,然后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故事讲述着一个离经叛道的萨兰德青年的一生。

他是罗多克的亵渎上帝者、他是维基亚的假药批发商、他是诺德的水下呼吸药剂的制作人、他是斯瓦迪亚的兼职占星师。

他叫扎依采夫,他是个奴隶贩子,参加了对北海人的掠夺,在那里,他把一群诺德人卖到了异国他乡,在那里,他接触到了一个来自吉尔部落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扎依采夫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后嗣。这个老头玩世不恭,一生之中除此之外了无憾事。也许他曾经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这种美丽的梦想总会让扎依采夫在梦想中极其的幸福,但是在梦醒之后又会极度的失落。

一个面临死亡的老人别无所求,本来已经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听说在遥远的地方,一个年轻人流着一样的血。这个消息让那个已经枯萎的身体瞬间复苏,让那个已经冰冷的灵魂重新充满了温暖,就好像一朵在凛冬之中突然重新绽放的花朵,虽然在绽放之后立马冻僵。

他叫扎依采夫,他是一个父亲的儿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时他是一个儿子的父亲。

为了这个儿子,扎依采夫在人生的最后流下了眼泪,并且嘱咐查理去帮助他。那个时候扎依采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谁也说不清楚扎依采夫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他或许在为突然拥有的一个孩子而感觉欢欣鼓舞,又或许在为那不光彩的过去而感到羞愧。但是这些都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知道的事情就是在生命的最后,扎依采夫还想着自己的儿子。

查理甚至听扎依采夫说在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吉尔,但是那个时候老人已经意识恍惚,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臆想。扎依采夫在最后时刻曾有过长长的叹息,似乎在庆幸自己有了儿子、查理有了少爷。

查理慢慢的把这个故事讲完了,吉尔的表情有些阴郁。

“现在,吉尔先生,”查理看着一言不发的吉尔说,“我不是不可以称呼你为少爷呢。”

“```。”

“少```爷?”

“你可以叫我吉尔先生,”吉尔的声音有些发涩,“我```”

这么多年了,吉尔通过猜测和别人的暗示,已经猜想出了自己可能不是老彼安文的儿子。他和自己的每一个兄弟都不一样,他没有被太阳晒得发红发亮的皮肤,他没有方正的五官,他没有壮实的身躯---他只有削瘦而苍白的脸,有一身干燥而白皙的皮肤,有高耸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

这个事情是谁也不说的秘密,把它埋在到永远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却有一个人过来跟吉尔说:“你有一个父亲。”

查理想了一会,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站起来准备出去了。

走出去的时候,查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吉尔少爷。老```爷让我给你带了礼物过来。”

又是兵器、铠甲和粮食之类的吧。现在吉尔才知道,这些萨兰德人为什么会这么积极的帮助自己,说到底,都是因为自己的有一个父亲。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因为自己的血统,吉尔被人嘲笑了那么多年,而最后帮助他的正是这样一个给了他不幸的人。

吉尔不愿意多说话了,他现在脖颈疼的厉害,他不禁用手去捏了捏脖子。

查理看见了吉尔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布囊,从里面拿出了一方小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

“```”吉尔看着这个小木匣,没有说话。

“老爷说,这种药对脖颈疼痛有很好的效果。他还亲手写了一些调理的配方,他最后一直记着您的病,嘱托我把这些东西带给你。”,

老扎依采夫做了一辈子的药剂师,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把减轻儿子病痛的药物作为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他。

查理接着说,“老爷说了,下雨的时候,用热毛巾```”

查理一字不漏的开始转述扎依采夫最后的嘱托,以及怎么使用这些药。

扎依采夫那个时候说话已经很慢了,很吃力,睡意浓厚,但还是坚持着说给查理听,生怕查理听漏了某个步骤。查理只得点头不断的说“是”、“是的”、“我记下了”。

现在,查理又要把这些东西说给吉尔听,他要把扎依采夫最后的礼物带给吉尔。

当时查理还开玩笑的对扎依采夫说:“我说,老头,对自己的孩子你不会也卖的假药吧。”

扎依采夫白了查理一眼,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了起来。扎依采夫要说的话是如此的多,就好像一个父亲在离家前,嘱咐家人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一样。

现在,扎依采夫的确离家了,他走上了一条幽冥之路,在他的身后,只有查理能把他最后的嘱咐和思念带给吉尔。

吉尔默默的看着这个小匣子。

白鸽谷里的那些日子,自己的父亲母亲,阳光灿烂的麦田,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孩,冻坠的蝴蝶,缤纷的雪```

意识碎片堆满了吉尔的脑袋。

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腿,失去了太多太多,却突然得到了一个的父亲吗。

查理意识到了吉尔的沉默,在稍微坐了一会之后,就轻轻的走了出去。

查理最后对吉尔说,“吉尔先生,我是你父亲的眼睛,我是你父亲的耳朵。我把你的事情告诉过他,也许我知道不是太全面,老头每一件都听得津津有味。或许你们不曾在一起过,但是我感觉,老扎依采夫离去的时候,心里一定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儿子,而他,是最幸福的父亲。”

最幸福的父亲``

门轻轻的关上了。

门外传来了一队禅达士兵清亮的跑操声```

这些天里面,查理一边写信通知各地的掌管扎依采夫产业的人过来拜见新主人,一边焦急的等待着吉尔的回音。

马汀很奇怪查理给吉尔说了什么,自从若娜嫁给了安德烈之后,吉尔就再没有这么消沉过了。不过诺德人有一句话,“消沉是男人成熟的阶梯”,凭借自己的毅力跨过形形色色让人丧气的东西,人便可以变得更加强大,也更能掌握力量。

这些日子里面南方的消息渐渐的穿了过来:在维基亚,日瓦丁沦陷了;而诺德人在鲁达堡发现斯瓦迪亚人已经走得一个不剩,而且斯瓦迪亚人的营地里面绞死了一些看起来是军官的人。

如果情报没有出错的话,鲁达堡附近的斯瓦迪亚人是由他们的哈劳斯爵士率领的,而另一支攻克日瓦丁的部队则接受菲德烈亲王的指挥。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一天早上,查理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号角声四起,周围很快就想起了犬吠声、马鸣声以及人来来回回呼喊的声响。

查理刚刚穿上了衣裳,一身戎装的马汀就推门而入。

“查理先生,我们准备立即南下了,吉尔先生让我给您留了一封信。”

“我可以去见他。”查理说着,但是看见了马汀的笑容,查理读懂了这微笑,“他```他不愿意见我?”

“都在信里面了。”说完,马汀就转身离开了,门外的几个随从好奇的看了看查理,也跟着走了。

查理不知道吉尔准备干什么,不过看见吉尔没有把自己赠送的武器装备退回,至少说明吉尔没有拒绝自己的血统,查理这样安慰着自己。

查理朝窗外看去,东方一抹圣洁的亮白,黎明已经到来

北海的双头鹰正准备展翅翱翔。

第六十七章 惊疑

第六十七章

惊疑

哈劳斯那边依然没有回音。

更加让人惊奇的是,菲德烈亲王派去的使者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不光是派向哈劳斯营地的使者,包括那些前往各个省份的使者也都了无音讯。除非菲德烈要强迫自己相信自己的补给线已经完全被切断,不然的话他实在不理解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现在菲德烈亲王还能够获得回应的地区只有德赫瑞姆北部,那些地区还在如往常一样源源不断的送来着补给。而其他的地方,就好像从世界上面消失了一样。

在孤军深入的时候,与后方失去联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现在明明就是自己占领了一个大城市,这可能是北海最富有的城市之一,后方只要知道了自己的胜利,就肯定能够找到自己,没有理由已经过去几周了,还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菲德烈给哈劳斯写的最近的几封信措辞之间已经充满了不满,用词已经几近无礼。在名义上面,这次北征菲德烈可是军队统帅,那些西部军团如果同时接到菲德烈亲王和哈劳斯爵士的命令,是要首先执行菲德烈亲王的命令的。

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还有一些传言正在传播:几个被抓住了诺德人说鲁达堡已经解围了,那里的斯瓦迪亚人走的一个不剩。

对于这些谎言,菲德烈并不相信,因为自己的使者一直都在源源不断的把哈劳斯的军事部署报告给自己。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使者也的确只是带回来了西军驻守原地的消息,而菲德烈亲王的几个亲信却没有带回最新的消息和哈劳斯爵士的亲笔信。

想到这里,菲德烈亲王立即让书记官调来了使者的报告,每一次的报告都显得平淡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统一查阅之下,菲德烈亲王猛然发现,哈劳斯爵士在逼近鲁达堡之后,就毫无作为了,就好像他的士兵所作的全部事情就是一直呆在那里驻防一样。

每次报告里面,西部军都会有一些猜想,比如诺德人会从哪里进攻,诺德人会加强哪些地区的防御之类的,但是对于他们自己的部署,哈劳斯只是简单的说正在执行警戒任务。

就在菲德烈亲王犹疑不定的时候,德赫瑞姆城的使者终于抵达了御霜堡。这批人带来了大量的补给物资以及城中居民送来的礼物。

城内的使者表达了对菲德烈亲王的祝贺,菲德烈亲王则表示了感谢。

亲王随即询问了一些德赫瑞姆城的动向。使者说城内一切都好,小麦和肉类供给充足,只是因为与苏诺之间的道路被封锁,一些亚麻、燕麦、布匹以及奶制品的供应有些紧张,不过没有关系,德赫瑞姆城仓库里面还有不少的存货,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现在只是担心商人会借机哄抬物价。

菲德烈亲王很惊讶:“到苏诺的道路封锁了吗?是怎么回事?”

使者没有多想:“是啊,亲王殿下,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一个多月前哈劳斯爵士还有一些别的官员封锁了苏诺大道,因为爵士担心诺德人会经过大道威胁苏诺腹地,所以他们沿途布置了士兵。如果没有专门的通行证的话,是不能自由的穿行过去的。”

“哈劳斯封锁了苏诺大道?”亲王再怎么掩饰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震惊,“通向乌克斯豪尔的路呢?”

“殿下,据我所知,德赫瑞姆城到乌克斯豪尔之间的道路是畅通的。只是码头严禁船只离岗,因为担心又奸细泄露东境的消息。”

“又是哈劳斯下令的?”

“不是,殿下,这是帕拉汶来的命令。只准帕拉汶的船只前往乌克斯豪尔,在日瓦丁被攻克之前,船只不得出港。”

“恩,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到来,您给了官兵们极大的鼓舞```请稍事休息,晚上的时候请您务必来参加晚宴”

德城的使者站了起来,“我的荣幸```呃```我的陛下。”

使者讨好的称呼让菲德烈亲王心中一惊,随之而来便是一阵的快感,不过这快感很快就被亲王心中的忧虑压制下去。菲德烈点了点头,默认了这种称呼,然后示意使者离开。,

使者离开之后,菲德烈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他叫来了自己的传令官,让他召集自己的参谋们。

这些参谋们一进入菲德烈亲王的营帐,菲德烈就开门见山的说起了德赫瑞姆城来的使者带来的消息。

“我们去的西军统帅哈劳斯,几乎像是消失而来一样,”菲德烈走到了一幅地图边上,用自己的马鞭柄戳着地图,“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据我们所知,爵士应该在鲁达堡执行牵制任务。”

“牵制任务?!我们北上的时候,那些叫花子诺德人是哪里来的?”说道这里,菲德烈心中突然一阵恶寒,从那个时候,哈劳斯就已经不在鲁达堡了吗?那么那些带回消息的使者不是说哈劳斯一直在按照常规执行任务吗?

菲德烈开始回忆那些使者,他们给自己带回的文书和每一次报告的时候,都只是说西军目前没有遇到意外。如果说哈劳斯巧妙的只在鲁达堡附近部署了小股部队,或者他干脆收买了自己的使者,那么```

菲德烈召来了之前往来西军与此处的使者。使者在接受询问的时候都说自己看见了哈劳斯爵士的亲随,并且文书上面封口的烫漆也是哈劳斯的徽记,并且哈劳斯的徽记与战旗也一直飘扬在军营的上空。

“只是没见到哈劳斯?”亲王单刀直入。

“对```没有见到。”

“西军的军团全部都在那里执行警戒吗?你们确定一个军团不少?”

“这```”一个使者想了想,“爵士的军队驻扎在麦肯森林,我们在那里见到了至少```至少三个军团。”

“三个军团?其他的人呢?你们就没有去看一看?”

“殿下,我们的职责是传递信函,不是监察军事行动,甚至要避开这些涉及机密的情报```”

菲德烈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些人,然后挥手让他们出去。这些不明所以的使者行了礼之后就离开了。

亲王停顿了一下,目光阴冷,环视了自己的参谋们之后,亲王开口:“各位,现在最坏的情况是什么?请发挥你们的想象。”

几个参谋和使者低声的交谈了一下,以他们的脑袋,稍经点拨就明白了亲王的担忧。

不久,他们说出了亲王心中最害怕的一个猜想:哈劳斯早就悄悄的回了首都,在回到首都之后便下令封锁了苏诺大道,并且从首都下令封锁乌克斯豪尔港口```

晚宴上面,菲德烈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些表演和杂耍,亲王的侍从悄悄的告诉各个军团的长官,在宴会结束之后,前往亲王的官邸开会。

在宴会结束一个小时之内,每个军团都从自己的驻地派出了合适的与会人选,抵达了菲德烈亲王的官邸。

这些人对于紧急集合都赶到有些奇怪,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参加会议的人都看出来了,菲德烈亲王的心情不是很好,他询问了各个军团这段时间的调度,不过没有做出过多的点评。

目前第一团,第二团和一个新调来的德赫瑞姆兵团沿着河岸布防,他们准备休整充足之后就越过蓝冰河北上;

御霜堡内则由第三团、两个德赫瑞姆重装步兵中队以及骑兵团戍守;

至于苏诺团,为了防止他们劫掠,亲王已经把他们调往了城外警戒;

在周围的城镇里面,则是有一些提尔堡以及伦迪亚堡垒调来的部队负责维护治安,抓捕维基亚奸细。

听完了这些之后,菲德烈亲王突然宣布了自己的计划:第一团和德赫瑞姆新兵团收缩回御霜堡防御,剩下的部队准备南下返回德赫瑞姆城。

这个重大的部署让军官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而来的就是大声的询问,军官本来都以为接下来的几个月会北上扫荡维基亚人的库劳平原,现在要退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菲德烈看着这些吵吵嚷嚷的高级军官,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抬起了一只胳膊,压制住了喧闹的众人,在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投在了亲王身上时,亲王慢慢的说:

“诸位,我们将要返回首都。”

听到这句话,将军们心中都咯噔一下。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突然返回首都的唯一可能就是菲德烈马上就要继承皇位了,而且很可能帝国皇帝已经去世了。,

对于这些将军来说,能够返回首都护送亲王登基绝对是一个政治上的大果实。

一时之间,有些将军已经回过神来,几乎抑制不住了心中的狂喜。刚才还担心丧失了绝好战机的将军们现在都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即使活捉了维基亚的国王,又怎么比得上捧上一个斯瓦迪亚的皇帝呢?

但是一想到亲王返回首都很可能是因为帝国皇帝已经去世,这些将军都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快乐。带着这种疑问,第一团的长官站了起来:“亲王殿下,首都是不是```来了什么消息?”

周围的将军都热切的看着菲德烈亲王,期待着他能够说出那个让大家安心的坏消息。

“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甚至可以说,自从几个月之前,甚至更久之前,我们就被有计划的隔绝了。在诸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有人封锁了苏诺大道,并在乌克斯豪尔河道上面实施了戒严。我不清楚这么做的原因,我只看到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影响:那就是我们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得不到来自首都的消息了。”

这些突兀的话在将军之中引起了不安的骚动,菲德烈亲王说的是谁这些将军一听便知。这样一来的话,现在南下是不是一个合适的举动就不太好说了。

“殿下,在战时暂时封锁交通线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在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德赫瑞姆高地就执行过封锁任务。至于港口戒严,那就更是战争惯例了。”

“是的,殿下要是仓促南下的话,维基亚人很可能重组他们的武装,您知道,在御霜堡,他们可没有死多少人”

“殿下```”

菲德烈亲王被这些人嚷嚷的烦不胜烦,“够了”

亲王的眼睛里面突然爆发出了愤怒的光芒,“各位请你们想一想:万一有人封锁了我们的后路,并且这个人已经别有用意的回到了首都,而此时首都里面只有一个懦弱而保守的政府和一位心力交瘁的老王,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

菲德烈亲王的话让将军们有些措手不及,难道哈劳斯```不会,爵士段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看着周围的将军疑惑的目光,菲德烈突然感到了一股虚弱,就好像这些人已经离自己而去了一样。

不行不能这样

菲德烈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丝的犹豫,不然这些将军就会心生异志。

亲王的脑海里面设想着无数的前人当机立断的事情,现在自己既然已经给将军们提出了这件事情,那就只能一鼓作气的走下去,必须尽快返回德赫瑞姆城,然后早期回到首都,或者,至少要明确的听到首都的动向。

亲王拔出了长剑,将军们惊疑更盛。

“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我以北征元帅的名义、我以帝国继承人的名义请诸君重申你们的誓言这涉及你们对我的信任和对局势的把握我决意南下,愿意相信我、追随我、守护我的骑士们请跪于剑下,我决意南下,我将在德赫瑞姆高地等待局势明朗,诸君,那时一切皆可真相大白,愿与我同行之人,现在起誓”

将军们没料到情势会突然变成这样,大家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久,一个将军跪了下来,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所有的将军都跪在了菲德烈将军的剑下。

“殿下,我们誓死追寻您,为您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切```”

骑士们开始吟诵自己熟悉的誓言,从没有哪次,这些骑士们像这次一样感受到了誓言的重量。

第六十八章 南下德城

第六十八章

南下德城

父亲对于南下的命令有些疑惑,但是作为一名军官,他只能执行。

周围的军官也都有些不解,因为发生的事情越传越玄乎,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军队的匆匆调度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可以让人安心的事情。

最愤怒的军团是苏诺团,这个军团的士兵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掠夺城镇的许可,而且这些天里他们一直被安排在了荒无人烟的郊外执行任务,这让他们感觉非常不满。

“我们为帝国浴血奋战,但是帝国却为了几袋子金币而排挤我们”这是苏诺团的官兵普遍的想法。但是他们接到了命令之后也没有太过抱怨,毕竟菲德烈亲王曾经答应过他们,回了南边就开放仓库作为奖励。

在占领御霜堡没有多久,斯瓦迪亚士兵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南下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传到了维基亚人的那里,因为很多河北岸的斥候都发现,对面堡垒里面的维基亚人正在频繁调度。不少的军官都希望能够多留在御霜堡一段时间,至少等局势稳定之后再南下,不然的话维基亚人如果突然越过蓝冰河,御霜堡很可能立即陷入围困。

但是亲王告诉手下的军官,在御霜堡的两支部队绝对足够防御。现在御霜堡里面的居民并不是很多,粮食压力不大,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和新兵会补充送来。为了稳定军心,亲王又从征发的新兵里面选出了八百名士兵补充进了城防部队,并且留下了大部分的工匠来修缮城墙和码头。

城内出现了小股的骚动,很多居民都不知道帝队打得什么注意。人们都在担心维基亚人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来,再来一次围城可谁都受不了。

城内的各个驻地都在忙着为南下做打算。本来计划好的休整也被延后了,不过要说回到德赫瑞姆的话,其实还有些让人期待的。士兵们都知道德赫瑞姆有爽口的饮料、有喷香的烤肉、有美味的面包以及热情的姑娘。

这些东西在御霜堡可不是随地都有的,有些士兵为了找姑娘不得不冒着宵禁的危险去一家家的找。有些家长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占领军来往,有些则会大喊大叫召来巡查队。这让士兵们的夜生活极其单调,现在能回德赫瑞姆其实也不错。

士兵们开始一队队的离开城市,在城外的简易营地里面驻扎。

在军队开始准备南下的时候,菲德烈亲王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使者。那些派出到西军营地的使者一个都没有回来。菲德烈已经改变了命令,他告诉自己派出的人,不必接触西军的人,只需要见到西军的部队,就远远的观察他们,“观察人数,动向,番号”

这些使者听后都一头雾水,这完全是在监视敌对军队啊。

不过菲德烈重复了自己的命令,然后及二连三的派出的了自己的侦查部队。他告诉这些人,不管发现什么,立刻回来。

亲王告诉他们,在御霜堡里找他,如果那时他已经南下,就沿着御霜堡到德赫瑞姆之间的小路寻找。

一支先行的骑兵已经南下,他们将通知路上的村庄和城镇准备好迎接军队,并且通知德赫瑞姆城的东军士兵负责准备宿营地。

现在亲王的心中极其的矛盾,他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冷静下来,想好好的想想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头了。

不过他又找出了各种理由来告诫自己,是哈劳斯先犯错的。

作为一支配合主力作战的军队领袖,哈劳斯根本谈不上成功牵制了侧面的敌人。在围城之初的那支诺德部队就是一个例子,虽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影响,但是哈劳斯在侧翼没有做好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凭这一点,亲王就可以在以后的对峙中质问哈劳斯;

还有就是哈劳斯在没有通过自己的许可的前提下,擅自的封锁了苏诺大道,而且那个乌克斯豪尔港口的禁港令看起来怎么都像是哈劳斯的手笔;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哈劳斯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虽然作为一名领袖,并且是帝国摄政,哈劳斯享有很多的自由,但是如果他在战时擅自的行动,并且敷衍帝国的继承人,那么他就是在玩火,有再大的资格也没有用。在皇族议会上面,亲王可以轻易的取得优势和同情,并且直接要求取消摄政也不是不可能。,

已经很多年了,亲王都生活在爵士的阴影里面,这个老师已经让亲王厌烦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没有分寸的管家一直在指责家中的少爷不懂持家一样,哈劳斯已经做到过分了,亲王在登基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清洗掉哈劳斯,至少也要剥夺他的大部分权利。这个老头子利用和帝国皇帝的关系以及一大群贵族的支持,一直在亲王面前没有臣子的礼节,亲王受够了。

这次哈劳斯一连串得举动已经怪异的行踪更是唤起了亲王的恐惧,说实话,亲王并不相信哈劳斯会真的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来。而且这件事情也远没有严重到要带着主力部队回到基地的那种程度,但是亲王就是觉得特别的不安。

哈劳斯像是夕阳下的阴影一样笼罩着亲王,对于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亲王总是又怕又恨。爵士的每一步都似乎老谋深算,亲王即使在爵士的面前时,都无法知道爵士在做着什么打算,何况是在这种完全不知道爵士在何处的时候。

亲王现在正在从各种渠道打听哈劳斯的动向,并且给每一个东部城镇都发出了命令,要求这些地方的行政长官或者领主派出各自的代表来向他汇报。亲王需要把自己能抓住的每一个城镇都紧紧的攥在手里。

在城外驻扎了两天之后,第三军团首先拔营。

士兵们在一列骑兵的开路下开始列队前进。

在一早上,士兵们就用锅子舀来水浇灭了营火;把帐篷收起来,用绳子捆上,帐篷架子被聚拢成堆,丢在马车上面;士兵们自己的行军锄、粮食袋子、装杂物和水的皮囊则被挂在了骡子的身上。

步兵们一队队的簇拥着前进,由于不担心会发生冲突,很多士兵并没有完整着甲,他们把盔甲解开,栓在牲口身上,只穿着轻便的皮革轻甲,戴着头盔,一路轻松的向南走去。

在快速行军的情况下,三天半就能够抵达德赫瑞姆城下。

虽然从驻地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但是一旦收拾完毕,准备南下的时候,士兵们就又开始想着德赫瑞姆城的好了,一想到那里丰富的生活情调,一路的行军就算不得什么了。

而且与北上的时候相比,士兵们的心态无比的轻松。

在御霜堡被攻克之后,维基亚人在蓝冰河以南已经没有了据点,他们的主力从上游水浅的地方度河北撤了。现在整个蓝冰河南岸都没有一股成建制的维基亚人,即使有维基亚人,也都是躲在树林子里面的那些毫无战斗力的游击队。让他们放放冷箭,欺负一下民兵还行,要让他们进攻士气饱满、装备精良的斯瓦迪亚主力,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且斯瓦迪亚占领军还向所有的村庄悬赏维基亚人的人头,一颗脑袋可以换十五个第纳尔,这让维基亚人在蓝冰河南岸的村落里面成了最抢手的猎物。每个农夫都会很乐意用锄头敲碎一个维基亚佬的头,然后去换得来年的种子钱或者羊羔钱的。不过这样也有恶劣影响,有些维基亚平民遭到了他们的斯瓦迪亚邻居的屠杀,在金钱的yin下,维基亚王刻意模糊的民族意识又被唤醒了。

总之,对于斯瓦迪亚的士兵来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的返回德赫瑞姆,但是将军们做了决定,自己就没有什么好说了。而且一个振奋的消息在士兵们之间传播,那就是这次南下是因为亲王马上就要成为帝国的皇帝了。士兵们也都知道,如果追随着亲王成就帝业的话,亲王一定会慷慨的增送礼物的。

人们说现在的帝国皇帝在登基的时候,他的亲军士兵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三亩土地和一头耕牛,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在以往要获得这种赏赐除非是立了军功才有可能。

比如这次迪米特里将军带领着士兵率先的登上了城楼,他就获得德赫瑞姆城南边的一个十九倾三亩的小庄园,并且还得到了十一头驴、托马和骡子,还有五十四头羊,外加两个女仆和九个佃农---这些产业本来属于一个维基亚商人,在两国开战之后,菲德烈亲王就把这些产业收归自己所有了。亲王现在把它们用作礼物奖励给手下的官兵,能够极大的鼓舞士气。,

士兵们如同密集的蚂蚁一样南行,目标是德赫瑞姆。亲王则骑着一匹装饰得极其华丽的战马站在一处高地上面,确保每一个经过的士兵都能看见亲王的英姿。

一队轻骑兵慢跑着冲上了山坡,这时高地下的士兵如果抬头看的话,就能看见亲王正在询问着那些骑兵什么。

那些骑兵就是几天前派去哈劳斯营地的使者。

亲王不久就跟着那些骑兵下了山坡。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少数的亲王身边的人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哈劳斯的西军已经走得一个不剩,几个军官被吊死在空荡荡的营地里面,尸体被乌鸦啃食的面目全非。

那些尸体的脑袋和衣裳碎片被带来回来。亲王和几个参谋忍着恶臭打开了装着那些东西的匣子,里面的东西让军官们的胃里翻江倒海:那是亲王最信任的一批侍从,他们奉命去西军调查动向,已经失踪很多天了。

军官们沉默了,现在即使最乐观的人,也都感到事态正在滑向一个可怕的深渊。

第六十九章 戒严

第六十九章

戒严

在经过艾依科森林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

麦肯森林周围的溪流暴涨,斥候在侦查了一番之后通知后方的部队停止前进,道路已经不适合继续前进。一些桥梁早先已经被维基亚人拆除了,现在士兵们不得不在森林边缘等待大雨停止。一对骑兵被派去上游寻找合适的渡河点,那支骑兵穿过了抱怨的步兵沿河北上,很快就消失在雨帘里。

道路泥泞,役夫们牵着不住打滑的马匹艰难的跋涉着,突如其来的雨水把整个行军计划打乱了。士兵们勉强的搭起了帐篷,在森林的边上无数个的帐篷在天黑之前数立了起来。民夫们好不容易点燃的几堆营火没有让士兵们感觉到一丝的温暖。营地里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没有愿意躺进帐篷里面去休息。满目所及都是泥浆、垂头丧气的战马、阴森森的树林和灰蒙蒙的天空。

士兵们一开始还抱怨着在泥浆里面走来走去,用铲子把脚下的稀泥铲走,到了后来,士兵们已经不再说话了。他们只在远处传来轰隆的雷电声的时候抬头看一看灰蒙蒙的天空。士兵们聚在树林中,希望树叶能够稍微的减少一些劈头盖脑的雨水,有些士兵用一块毡子顶在头上面,默默不语的啃着坚硬的麦饼和发霉的熏肉。

对面的溪流已经暴涨成了一条小河,几棵在岸边的树的树干也已经淹没在水中。斥候连续不断的监视水面,不过这种工作看起来毫无意义,只要大雨没有停止,上游的水就会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把河沟注满。

士兵们的心情糟透了,他们无比的怀念干燥的床铺和热腾腾的食物。

一群长弓手和弩手正在雨水里面细致的给自己的弓弩打蜡,挑剔的长弓手总是说,要是有一块地方没有涂到,弓弩淋着雨了性能就会下降。

在行军的时候,长弓的弓弦就会被松下来,这让长弓看起来如同一条纤长的木棍,这是为了防止在长时间的紧绷情况下,长弓木料的内部结构会受损。对于一般的农户来说,一两根弓料也许不是什么太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对于士兵来说,这些长弓往往比他们的妻子更加重要,遇到雨天还要暴露在野外的行军让他们非常不满。

比如苏诺人,他们很大一部分就是熟练的长弓手,虽然苏诺地区的民风不及德赫瑞姆剽悍,但是苏诺地区却出产最优良的紫杉木,即使是同样的紫杉木弓料,苏诺出产的总是要比别的地区的紫杉木要结实沉重。也只有维基亚极少数地区的紫杉木能够与苏诺地区的紫杉木媲美。在斯瓦迪亚的弓手们往往喜欢苏诺弓胜过其他任何的弓,虽然库吉特人的复合弓往往在力量上不输紫杉木弓,但是复合弓遇到了恶劣的天气,不管是炎热还是寒冷,性能都会大副下降,维护起来更是麻烦异常,所以对于弓手们来说,拥有一根毫无瑕疵的苏诺紫衫木弓是一个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而苏诺地区也因为紫杉木而大大出名,在出产紫杉木的山谷里面,大批的制弓师以此为生。而农夫们为了获得利益,常常不顾紫杉木的生长周期,大量的砍伐紫杉木,这逼得苏诺官员不得不立法保护紫杉木。紫杉木也成为整个大陆第一种直接被法律保护的树木。不仅如此,苏诺紫杉木更是闻名外国,在库吉特人最嚣张的时候,曾经勒索斯瓦迪亚人缴纳数量惊人的紫杉木弓料,没想到宁愿赔偿金币的斯瓦迪亚人一听说库吉特人勒索紫杉木,便当即翻脸,谈判不久也告中断。

现在,苏诺兵手中的紫杉木可能是他们最珍惜的财产了,但是他们现在被亲王带到了大雨里面。向前是一条看起来永远也不会退下去的小河;向后是来时的漫长的泥泞道路;呆着不动时,就不得不忍受天上下着的雨和偶尔响起的闷雷。

苏诺兵们低声的抱怨着,他们希望要是一开始跟着哈劳斯爵士去痛揍诺德人就好了。听说在麦肯森林那边,哈劳斯爵士的士兵每天都在吃着喷香的食物、喝着贮存多年的醇酿、享受着诺德农夫的女儿们。,

哈劳斯爵士是出了名的爱护士兵的人,哈劳斯爵士手下的士兵的家庭都会在各地享受优待。这些年来,哈劳斯始终在后方支持着士兵家庭艰难的生计,是以哈劳斯虽然没有太多的战功,但是帝国的士兵却都非常的爱戴他,更不用说几乎每一个帝国将军都曾得到过哈劳斯爵士的小果园、带花园的宅院等礼物了。

在士兵们在雨中咕哝抱怨的时候,菲德烈亲王正在一个大帐里面和几个将军低声的谈论着。

这些东军的核心长官现在已经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目前已经进入了准战争状态,而且对象就是国家的重臣哈劳斯将军。

知道这个情报的人没有很多,甚至有几个军团的长官都不知道亲王已经发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那几具尸体让菲德烈第一次感到了胆寒---他用了很长时间相信哈劳斯其实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头,但是就是这个老头,在不声张的情况下让自己阵脚大乱了。

在一开始,菲德烈恨不得向所有的人宣布,哈劳斯的做法不啻为以下犯上。因为在那个时候,亲王的心中只是认为哈劳斯在擅自调动,想给自己使绊子。

但是现在,菲德烈却担心哈劳斯的动向被众人知道,亲王现在除非要相信奇迹发生,不然就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哈劳斯正在动摇亲王未来的统治。

亲王甚至可以断定,哈劳斯现在已经回到了首都。现在不清楚的只有一点,哈劳斯费尽心机的争取了几个月的时间,到底准备干些什么。

亲王自信在首都那边,会有相当部分的整只官员会站在自己的身边,大多数的贵族则会遵守传统。所以亲王还是很有优势的,只要哈劳斯爵士走出那一步,那么在一个月以内,整个帝国都会纷纷扰扰的骚动起来反对他的。

但是如果爵士采取另外的办法呢?比如,让已经神志不清的帝国皇帝修改遗嘱,或者利用法律程序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修订呢。

总之,亲王现在心中一团乱麻。他已经陷入了被动,而且还不敢当即的动员自己全部的力量返回首都。在糟糕的雨天里面,亲王把时间用在了和自己的参谋们一次又一次的谈论事态到底有多么严重上。他们总在探讨,哈劳斯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到底会满足一个摄政名义还是直接想当帝国的皇帝。

亲王手下的参谋们也费尽了心思,他们写好了无数的信件,送给各地的消息灵通者,希望能够弄清楚迷雾一样的首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信件被送走了,但是这些参谋们的心中却越来越低沉了。

在军队里面的人都知道,哈劳斯向来是一个很低调朴素的人,他不招摇自己,但是总会让人惊讶的出现在所有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上面。他要么不去做一件事情,要做的话就会把事情做得彻彻底底,而且没有十足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动手。这种习惯在战争中也许只能给哈劳斯一些平平甚至是失败居多的战功,但是放在政治角逐里面,却能够让哈劳斯成为一名极其可怕的敌人。

亲王现在就感觉到了不尽的压力,现在他才知道,去操纵一个国家是需要多么复杂的程序和步骤。比如在现在这种情况,为了把更多的地区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亲王已经派出了很多的使者去各个城镇联系当地的官员。但是实际上他要做的只需要把德赫瑞姆城的军队招揽过来就已经足够了。亲王在政务上面还缺少简单干练的手段,这让他耽误了相当多的时间。

大雨一直在下。

大帐里面,仆役们用木板和毛毡暂时的把泥泞的土地隔开了去,然后用炉子把帐篷烤干,把湿意暂时的逼出了帐篷。

亲王听着几个斥候的报告,有个斥候说在上游的一处沙洲边上,溪流分成了几股,每一股都不是很深,如果向那边运动的话,今天晚上就就能有两个团度过河流,明天中午之间所有的人就能越过暴涨的小河。那么之后即使下雨,士兵也能够继续前进,虽然速度会受影响,但是最多只会比预定计划多耽误一两天的时间。,

在几个将军的注视之下,亲王缓缓的说:“恩,今天最后一个团才抵达这里```士兵们都比较劳累了```虽然营地不怎么样,但是稍事休息还是足够了的。还是等等吧,明天也许雨就停了,也许后天我们就可以从这里渡河```”

军官们看着亲王,感觉更加失落,在这种时候,亲王还在犹豫!

亲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选择快速的度过河流直奔德赫瑞姆,他似乎在刻意的回避着自己的命运。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在河岸边的等待中度过了,亲王或许还在等待着哈劳斯突然到来的解释?或许在等待着首都传来的消息?或者是周围的城镇长官送来的效忠宣誓?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后来知道的情况是菲德烈亲王把大军带出了日瓦丁,但是却在一条暴涨的河流边无意义的耽误了三天的时间,而如果他强令士兵向上游运动并连夜度过河流的话,那个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德赫瑞姆了。

等待一个星期之后,菲德烈亲王来到德赫瑞姆城下的时候,亲王才发现,整个世界都已经变了。在他呆在麦肯河边犹疑不定的时候,哈劳斯的部下进驻了德赫瑞姆城并实施了戒严。

城市戒严了,任何打算强行进入城市的举动将被视为谋反,哈劳斯率领的西部军团的战旗在空中飘扬,过去燃烧着火焰的战旗已经不见了踪影。

帕拉汶。

斯瓦迪亚皇宫内。

帝国皇帝斜靠在一具软榻上,皇冠压的他喘不过起来。他被哈劳斯爵士捉着手,在一份声明上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字。

“菲```德烈```怎么```怎么不来见我```”

“他上午来过啦,但是您在休息。”哈劳斯微笑着,周围的几个高级官员面色阴沉,不安的望着周围的卫士。

“啊```啊```,怎么不叫醒我```我要见他```”

“陛下,很快,相信我,很快您就会见到他的。您休息吧。”

在哈劳斯的安慰下,皇帝终于沉沉的睡去。哈劳斯站了起来,回头对几个官员点了点头。

一名侍者端来了一碗汤剂,喂给了帝国皇帝。皇帝的生命将在一个小时内结束,哈劳斯要确保几个要害部门的官员都与皇帝的死有关。

还好,卫士都是哈劳斯自己的人,他们的剑很锋利,至少能让这几个官员很害怕的呆在这里。

从此以后,任何以皇帝死因质疑哈劳斯的人都会发现,他质疑的是整个帝国执政团体。

第七十章 城下

第七十章

城下

即使是普通的士兵也都知道现在出了问题了,德赫瑞姆已经近在眼前,但是却不能进去。

一开始还有人相信这是普通调度上面的问题,因为这次南下本来就是菲德烈亲王的突然决定。毕竟是战争时期,军队调动和进城出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说暂时的让士兵们在门外等候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以至于有些士兵都没有着手的建立营盘,他们在停止前进之后便陆陆续续的停下脚步,在村舍里面或者大道边上休息。大多数人都认为最迟在黄昏的时候,就能够进入德赫瑞姆城。

唯一让东军感到不满的是过去的是城墙上面的旗帜被撤换了,让他们感到无比自豪的烈焰雄狮战旗现在只剩下了雄狮。烈焰被拿掉了,那些旗帜看起来属于西部省份的一些军队。人们还发现了一些西部领主的徽记,哈劳斯家族的蓝底金剑旗帜显得格外醒目。

城墙上面的士兵的人数也显得太多了,至少作为一个戍守后方城镇的守军数量来说,那一队队的士兵显得太密集了。他们的长矛如同城墙密密麻麻的张满了尖刺一样,不知道是在防备什么。

菲德烈亲王却知道这些士兵是在防备什么。

亲王召来了德赫瑞姆城的使者,向他询问德赫瑞姆城戒严是怎么回事。这个使者明显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劲的解释说在他出发去御霜堡的时候,德赫瑞姆城还没有执行戒严。几个附近的村民在附近兜售农产品的时候,被带去询问了这段时间的动向,这些农人说在过去的一周左右的时间里面,一直有军队开进城里去,那些人好像是从南边的乌克斯豪尔来的,也有些应该是从苏诺来的,那些人都是入夜后入城,农夫们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夜里过兵的行军,所以也不以为意。他们甚至以为亲王的军队和之前的那批军队是一个部队的。

这些农人带来的消息让东军的将军们感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如果哈劳斯真的能够调动西部省份和南部省份的军队的话,那么哈劳斯就差不多掌握了帝国大部分的军队。亲王派出了使者来到城下,要求入城。那个之前北上劳军的使者也一同前往,他希望见到他的同事。

守城的军官在得知了菲德烈亲王抵达之后,并没有显得慌乱,他允许德赫瑞姆的使者进城,但是却把亲王的使节拒之门外。而且亲王的使节在询问这些军队是从什么地方开来的时候,这个将军也一言不发。不久,那个将军就转身消失在了丛丛士兵之中,那些表情冰冷的士兵看着这个使节,最终使节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亲王的营盘。

追随亲王来到城下的军团有一个骑兵中队和苏诺团的士兵,这些士兵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入城了。当他们看见使者跑来跑去,但是城门却依旧不开的时候,愤怒和埋怨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个军法官在士兵们之间来回穿梭,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了几个带头抗议的士兵之后,士兵的情绪才开始稳定下来。一些中低级军官不断的跑到他们的将军面前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入城,那些高级将领大多都知道了现在遇上了麻烦事,可以这些情况却不能说给下级军官们听,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打法走了自己部下,让他们稍安勿躁,继续等待。

在后方的村庄中驻扎的军团延绵展开了很远,几里之内,遍地旌帜。无数士兵把沉重的武器靠在一边的墙上或者树上,自己则放松下来了,遍地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士兵,他们交换着手边的食物,从农家讨水喝,并且对着匆匆路过的村姑大声的吹哨。

南下的部队现在已经做好了入城的准备,但是却迟迟接不到命令。从底层传来的压力一股股的传到的亲王的身上,他的压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多。几个参谋不安的看见亲王在军帐内来来回回的走着,甚至破口大骂,用他自己的佩剑把一架木椅砍得粉碎。,

现在得到的情报是在几天前,外来的军队接管了德赫瑞姆,而德赫瑞姆以前的守军现在却不见踪影。从那些守军的旗帜上来看,他们来自帝国的各个地区,包括南边的港口城市乌克斯豪尔。这些军队对于亲王的到来显得一点都不热情,要放在以往,各个军队遇到了亲王级别的皇室成员出巡的时候,是会来夹道欢迎的。但是现在,亲王却被这些人挡在了城外。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亲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好在周围的一些城堡里面终于派出了军官联系上了菲德烈亲王,那些人也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不久前,德赫瑞姆传来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调令,完全不顾已经成惯例的换防计划。如果按照那份换防计划,东军的防务会被折腾的一踏糊涂,而且调任计划中还把东军部分重要城堡和要塞的军官进行了提拔,并附信要求他们尽快的去德赫瑞姆接受委任。

这种巨大的人事调度引起了军官们的怀疑,这些城堡在彼此通气了之后便默契而客气的回绝了德赫瑞姆城的命令。军官们在观望,德赫瑞姆城内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过去的那些官员和将军们都没有在文书上面出现,难道帝国在一个月之类把德赫瑞姆城的官员换了个干干净净?东军的军官们知道,他们的前途是与亲王捆绑在一起的,在帝国内,很可能只有亲王是全心全意的支持东军发展的人,当然,还有哈劳斯爵士。但是想一想亲王如此的年轻,而且还是帝国的继承人,那么把手中的砝码加到亲王的身上便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所以当这些城堡得知了亲王已经南下之后,他们便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带着守军将领的亲笔信找到了亲王。

而亲王之前发往周围城镇的信件有些得到了回应,那些城镇的居民保证永远站在亲王的一边,有些则明显被忽略了,至今没有音讯。

现在的局势扑朔迷离,对于普通的居民来说,现在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对于中下级军官来说,现在可能是最难熬的时候了:他们与普通的居民不同,他们必须在这个形势复杂的时候做出自己的决定---到底追随谁。

这在政治变动的时候很可能不只是一个关于前途的问题,而是一个性命攸关的问题。

这些城堡的宣誓效忠让亲王感到非常的高兴,他及时的嘉奖了这些军官,同时,亲王询问这些日子以来,德赫瑞姆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军官其实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如实把他们的所见所想告诉了亲王:最近很多东军的军官要么被罢免,要么便被以升迁的名义调去了德城甚至首都,还有些则是平行的换防到了别的省区。

放在以往,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太过于离奇,但是当这些事情如果集中在一起频繁的发生的话,那么无疑宣告了一场东部军政人事系统里的大震荡。而这场震荡的震源无疑源于首都,一般的官员都能猜出,很可能帝国的皇帝已经快要不久人世了。

一般来说,这是一个惯例,那就是一个皇帝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最好不要施行仁慈或者优秀的政策,相反,他应该想方设法的变得冷酷和昏庸一些。

这样做一方面可以为自己的继承人打击掉一些硬骨头,让继承人不知会权利旁落;另一方面,老皇帝的昏庸会降低人民对帝国和皇室的期望值,那么到时候即使新皇帝同样昏庸和残暴,人民也不觉得奇怪,这就少了很多事端。而一旦新皇帝有了普通人的才能和仁慈,那么帝国万民就会欢欣鼓舞,觉得他们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皇帝。

这很可能是皇帝在世的时候,给后代留下的一笔最隐晦的财富吧。

“泥抹我脸,光耀你身”。这是政治变动时领袖们的常做的智弧择。

在一开始的时候,东部军区的军政官员们也以为他们碰上的不过是普通的权术。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的了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那些换防明显就是蓄谋已久的。常常是团结紧密的支持亲王的军官被拆散,他们的军队或拆或并,总之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在出现变故时,能够调度大群军队的能力。

而之后,哈劳斯派来的使者说的那些充满暗示性的话,也让东部军区的军官们明白了哈劳斯的野心。很快,帝国东部变得一片混乱。

在帝国的西部和南部,哈劳斯在那里经营了多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能让那里的将军为自己所用,至少是严守中立。在东部,这里这些年来的人事任免一直比较混乱,这为平民打开了一条靠军功晋升的道路,这将东部的军政体系变得错综复杂,而亲王以一个前程远大而又谦和的帝国继承人的形象为他赢得了对哈劳斯的优势。

所以冲突将在东部爆发这一点并不是很令人奇怪。

只是这种冲突将会以什么形式人们还不知道,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会直接爆发战争。因为争夺继承权在帝国虽然不乏前例,但是却从没有在同时掌握大量军队的领袖之间爆发过。

究竟会发生什么,人们都在等待着。

第七十一章 斯德兰特

第七十一章

斯德兰特

斯特兰特将军戴上了自己的头盔。

如果仔细回忆一下自己的军旅生涯,斯特兰特很可能会苦笑出来:作为一名不得志的将领,他在北海的时候失去到了自己的荣誉;然后在库吉特人进攻的时候,他的部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击溃了;如果不是在加米奇海湾上面绝境逢生的最后一击,他很可能就此沦为一个军队里面的笑柄---一个即使逃到了别的国家也依然被剿灭的将军。

如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仔细的回忆起来,在东军的日子却是斯特兰特最充实的一段时光。

现在,在很多军校里面,斯特兰特背水作战的反击战术已经成为了经典战例。显然军官们大多不愿意自己沦落到被人追到海边去的悲惨处境,但是斯特兰特自己却认为背水作战只是一个形式,军官们应该从里面学到别的东西。

在与一些军官探讨之后,斯特兰特为很多的年轻将军提出一个新思路:那支部队在加米奇湾击溃了人数众多且拥有骑兵的敌军部队,他们并没有更多的勇气和更好的装备,于此相反,那支部队士气低落而且装备奇差。那么为什么那支军队会迸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呢?

斯特兰特在自己编写的一份教材里面写道:“士兵们在绝望之下牢牢的服从着军官的每一个命令,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遵守纪律。”

“因为那个时候士兵们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只有和自己的战友并肩作战,并且接受指挥,才能取得活命的机会。他们一旦退后,或者战线崩溃,就会沦为被分割包围,随后被歼灭的下场。所以他们在巨大的求生意志下牢牢的维持着纪律,正是纪律让这支军队绝境逢生。”

“所以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最重要的便是纪律,个人的勇气和作战技巧固然也很重要,但是在战争之中,纪律才是让大多数人活命的东西。帝国的指挥官们应该在平时就应有一种被逼到了海边的紧迫感,要把纪律像血液一样灌入士兵的身躯,这样帝国的军队将战无不胜”

斯德兰特在重建东军的时候曾经出过大力气,通过实战经验,斯德兰特建议增加军队中的士官的数量,这些直接面对士兵的低级军官对于维持士气和纪律极其重要。经过了多年的沉寂之后,斯德兰特丰富的战争知识以及战功终于得到了帝国的赏识,他被提升了。

在与库吉特人作战的最后几年里面,斯德兰特被调往了德赫瑞姆城负责制定士兵训练方案,不久之后他就作为参谋被调往了首都。那是他人生里面可以称之为顶点的时期。

特雷西,那个淳朴的牧羊小伙从加米奇的时候一直跟着斯德兰特。虽然斯德兰特最后没有留在东军任职特雷西很伤心---因为他的家乡在那里---但是追随着自己的主人四处就任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久,库吉特战场归于平静了,士兵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被遣散了。

作为一个资深的帝人,斯德兰特密切的关注的新东军的发展。每一次东军上报首都的作战计划以及军队改革方案斯德兰特都会非常关注,他的这种关注为他惹来了不少的麻烦。有几个参谋好意的提醒斯德兰特,如果过多的表露对自己曾经部队的眷恋的话,作为参谋人员是很难在帝国中枢取得高位的,因为他们提供的作战建议很可能掺杂个人好恶。

不过斯德兰特依然我行我素,作为一个纯朴的军人,他自认为他会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出对得起良心的建议。

别的人听了这话之后只得耸耸肩,不再多问他。

倒是帝国的皇帝在听说了这个参谋的言论后曾经召见过他。在多年之前,北海战争失败之后,帝国皇帝对于参与那支北伐的军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皇帝可能是出于心血来潮,突然想知道那些军人的想法了。

皇帝问斯德兰特:“军人谈‘良心’难道不会迷惑自己吗?”

斯德兰特老实的回答道:“那样只会坚定我作一名正直的军人的决心。”,

“你的良心,是对皇室的?是对领主的?还是对人民的?”

“这些不是一回事吗?”斯德兰特疑惑的问道。

斯德兰特的眼神让皇帝不由得叹息,皇帝不再多说,目光深深的看了看斯德兰特,笑了笑,“你会有自己的前程的,下去吧。”

那次突如其来的召见并没有改变斯德兰特的处境,他还是继续以一个参谋的身份为帝国的军队出谋划策。直到帝国准备第二次北上的时候,哈劳斯爵士急于寻求对于东军熟悉的军人,于是斯德兰特很快就接到了自己的调令,随同哈劳斯爵士前往德赫瑞姆。

在德赫瑞姆城里面,斯德兰特见到了他自己过去在东军的很多同事,那些短暂的会见让斯德兰特感觉很愉快。

不久之后,第二次北海战争爆发,亲王率军由东路北上日瓦丁;哈劳斯则带领着军官们前往麦肯山脉西南麓的鲁达堡周围牵制诺德人。

这种分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四平八稳的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是很快,斯德兰特就发觉了问题,哈劳斯在刚刚抵达了鲁达堡之后,就带领着少数士兵们们离开了。在驻地留下了大部分的军队和几名将军,斯德兰特也在留任之列。哈劳斯让他最信任的几个部将负责监视诺德人的行动,并且制定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军队派往苏诺平原的决定。

这种缓慢的调度让斯德兰特有些惊讶,他不清楚哈劳斯这样做的原因。在过去的时候,包围了一座城镇后,在情况稳定的情况下慢慢的抽调围城士兵赶赴其他战区是比较常见的事情,但是哈劳斯现在明显没有这么做的前提:鲁达堡既没有被包围,周围也没有出现需要援助的战事。

在士兵被源源不断的调走之后,麦肯森林这里的牵制压力越来越大,很快,有一支诺德人的军队脱离了斯瓦迪亚人的监视,进入了森林,听说这支军队在穿过了麦肯森林之后被亲王击溃了,这种失职让斯德兰特有些埋怨哈劳斯制定的战略。

而哈劳斯的亲信则试图让一些军官继续经历维持这里的部署,斯德兰特越来越不满,他找到了军营里面的军官,当面的询问为什么军队统帅离开了军队这么久却没有一个说法,还有就是作为参谋人员,斯德兰特认为即使计策再好,要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减兵的话,西线最后崩溃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几个阴阳怪气的将军被这个耿直的参谋质疑过了几次之后,便在下一次掉走士兵的时候顺带把斯德兰特请走了。斯德兰特带着特雷西和几个亲兵,收拾了自己的铠甲、武器、粮食以及档案包,疑惑不解的跟着一支骑兵离开了鲁达堡。

最终,斯德兰特来到了苏诺大道,在这里,士兵们通过扼守几处关隘的措施封锁了大道。斯德兰特被委派到了一支新驻扎在这附近的帕拉汶步兵团里面担任参谋。从那一天起,斯德兰特常常被叫去开会,那些帕拉汶和一些北方省区的军官常常不厌其烦的询问着斯德兰特关于东军的各种信息:从东军将领背后的家族实力,到东军各个军团之间的关系,再到东军士兵的主要招募地区。

斯德兰特也尽了自己的义务,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些军官。

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军队调来了这里,气氛也一天天的变得森严起来。

其他省份的军队似乎还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动,首都帕拉汶来的军队却明显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戒心过重,那支部队似乎被委派了什么重要的使命一般,从来不和其余的军队做过多的接触。

这种压抑的气氛很快就传遍了封锁苏诺大道的各个军团。一个可怕的说法开始从士兵们之间流传起来:据说菲德烈亲王为了登基而发动了第二次北海战争,而现在,亲王在北境已经失利,帝国皇帝对亲王非常失望。

不久之后,传言变成了菲德烈亲王因为战事的失利,所以嫉贤妒能,把责任都推给了哈劳斯,这也是哈劳斯被迫离开麦肯森林的原因。,

有一段时间,斯德兰特几乎相信了这种传言,但是很快,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还是感觉出来了这里面隐藏的问题。比如所有的传言都显得环环相扣,而且没有被高层禁止---这在过去看来是极其的不寻常的,而且每当传言的势头减弱下去,新的传言就会立刻升起来,好像背后有人一直在鼓吹一样。更不用说,这些传言都明显的对菲德烈亲王不利。

到了最后,军队里面充斥着忧心忡忡的气氛,人们对那位带领着东部大军的未来皇帝满腹怀疑,甚至有人说菲德烈正在向帝国皇帝敬献一种会致人死亡的药剂。而且不断有人暗示,菲德烈除了东军之外,不相信其他的军队,在他登基之后,便会着手对其余的军区展开清洗活动。同时领主们也或多或少的知道,菲德烈平时和拓荒者的人走的很近,这不由得让更多的人担心让菲德烈亲政起来。

出征在外的军队很快便接到了向东接管帝国东部城镇的命令。这道命令让军队的人且疑且行,他们把这理解成为了帝国准备控制亲王的一种举动,至少在帝国皇帝去世前后,不能让菲德烈亲王把帝国搅乱。

其余地区的将军们并不知道,他们接到的来自帝国皇帝的命令,其实都是来自哈劳斯的直接命令。

他们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并且越来越怀疑菲德烈的用心。

在解除了德赫瑞姆城内忠于菲德烈亲王的军官们的职务后,西南部士兵们开始大量的从苏诺平原登上德赫瑞姆高地,并接管了这座东部中心城市。很多拒不合作的东军将领被软禁了起来,斯德兰特几乎没有脸去见他们,因为他不相信亲王会参与阴谋,或者不如说他不相信东军军官会参与阴谋。

斯德兰特现在站在城楼上。

刚才特雷西来找到他,告诉他说,城下的苏诺兵已经发怒了,派出去的几个使者也被苏诺人打伤了。对于这些阴差阳错站在亲王身边的苏诺兵,城内的苏诺兵团倾向于接纳他们入城,毕竟这些人不是东部军团的人。可是现在还不至于当着亲王的面做出这种厚此薄彼的事情来。

看着城外蜿蜒密布的东军军队,站在城墙上的斯德兰特心情复杂。

他戴上了自己的头盔,继续观察着。

第七十二章 东军官兵

第七十二章

东军官兵

东军的士兵们终于屈服了压力,开始在几个村庄之间的空地上面立下了营寨。

做出这种决定亲王也迫不得已,那些德赫瑞姆的将领已经得到了命令,“开城门者视为叛国。”

现在在城内,从军官到士兵,从贵族到平民都在低声的传述着一件可怕的事情:菲德烈亲王是叛国者。

这种传言已经不胫而走,在几天之内就传遍了全城。人们说亲王在北境本来可以一举擒拿住诺德王和维基亚王的,但是亲王却把这两个人放走了。

在酒馆里面,人们低声的询问着:“啊?他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这叫外援,你们懂吗?以后那个篡权```亲王登基之后,国内的正义之士一定会群起反对他,那个时候,他就需要找外人来插手帝国内的事情啦”

“诶呀当年卡拉德皇帝就是惹来了蛮族最后赶不走吃了亏啊”

“可不是嘛但是对菲德烈来说,皇位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士兵们之间也低声的询问着最近听来的消息。

“听说亲王当皇帝之后会把我们全部赶回家去,他只留东军的人。天啦,我可不想去种麦子了,种个五六年,腰就直不起来了”

“胡说,你听谁说的,这是大逆不道的言论```”

“哼,难道你没有听说吗?这个消息现在传的这么开,谁都知道一点内幕。我还真的不相信就一点阴谋都没有。”

“也是啦```不过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忠心耿耿的为了帝国,亲王不会动我们的。”

“但愿吧```”

领主们之间则传言的更加厉害。

包括祖父都收到了一份来自城内的信件,信件是有一些非常有名望的领主们撰写的一封请愿信。信里面针对的是最近传闻的那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亲王的幕僚---那些该死的拓荒者们---据说正在着手制定以后的政策:领主的领地将被缩小、将不得拥有超出防卫能力的军队、即使在领地内执行法律的时候也需要有国王的人陪同执行、税额增加、扶持平民背景的官僚等等。

每一件事情领主们都无法容忍,这些消息从首都里面传来的时候,领主们首先还不相信菲德烈亲王敢于直接挑战整个领主阶层。但是后来,人们听说菲德烈亲王在前线的时候已经和维基亚人签订了战前和约,拱手让出了最好的战机,而目的只有一个:在将来国内出现动荡的时候,维基亚王需要出兵帮助菲德烈。

每一个阶层都在担心自己的利益,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传言充斥着每一个阶层。很遗憾,几乎没有一个传言是为亲王说话的。种种传言在传播之中被人为的加工和修改之后,在几周甚至几天之后传回自己的耳朵里面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听到了关于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说法,人们总是倾向于会去从这些事情里面找共同点,然后自以为聪明的把共同点认定为事物的核心,并且觉得自己掌握了本质。

这一次,共同点很好找,无数个关于菲德烈从战功、改革、个人作风问题的小故事最后串成了一句话:“菲德烈如果登基成了帝国的皇帝,那么对帝国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场灾难。”

而且传言里面还把这些传言进一步的发展:人们说,菲德烈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皇位了,而帝国的皇帝已经随时的处于危险之中。

这种说法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已经深入人心,虽然帝国皇帝并没有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但是人们总是瞻前顾后,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已经不错,改变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整个生活就可能变糟糕,被弄乱。

这种想法让人们对于动荡非常的不安,并且不希望帝国皇帝出任何事情。

而在最敏感的城市---德赫瑞姆城里面,三十多名东军将领已经被严密的监视了起来。一些下级军官则被剥夺了兵权,成了无足轻重的士官。东军的官兵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被客客气气的分开软禁,任何与外面的通信都被阻止了。,

这让这些东部守卫者们感到非常的愤怒,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得到这种待遇。有些将军给德赫瑞姆城的军部写信询问事态的时候,只得到了冰冷的回应。那个来自帕拉汶的占领军司令明确的指出:“你们干了什么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这回应让东军将领们大惑不解,难道是前线惨败,东军士兵给帝国造成了严重损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东军士兵们完全愿意立刻北上支援,但是他们的任何请愿都被驳回了。每一个关于出城的请求都换来了看管者阴冷的微笑:“想要逃出去么。”

时间慢慢的过去,城内被监视的东军官兵满腹埋怨。

斯德兰特参加参谋会议的时候,也总是感觉自己被同僚视为异类:这里面的有些人曾经告诫过斯德兰特,不要对于任何军队倾注感情,不然的话会拖累自己的。

以前斯德兰特从来没有想到这句话真的会成为现实,但是他却毫不后悔自己的表态,他坚信传言中东军士兵会和异族士兵一起屠戮自己的战友和同胞是荒谬的。在会前讨论上,斯德兰特强烈建议释放被亢的东军将领,有了那些人的合作,即使菲德烈亲王真的有可怕的念头也无从实施,而一旦人为的把东军将领孤立的话,他们很可能就会在绝望之下抱成团,最后出于自卫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

斯德兰特的建议引起了一片沉默,军官们已经不相信东军士兵是无辜的了。

一个参谋打破了沉默:“我们还是谈一谈怎么应付菲德烈带来的着几千士兵吧,我听说周围的城堡都是跟着菲德烈走的,哼,果然串通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充满了讽刺和不屑的话,斯德兰特再也无法忍耐这些人的对与东军的围攻了。

他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在东军遭到惨败的时候,我正在罗多克跟萨兰德人干仗,那个时候,你们在哪里?每一次要士兵,没有;要武器,没有;要粮食就给发霉的后来如果不是菲德烈亲王和哈劳斯爵士开始负责重建东军,从苏诺调来了粮食,从乌克斯豪尔运来的武器,从帕拉汶运来了铠甲,那么东军现在可能已经取消编制了在被人围困在地堡里面都坚持不投降,以至于最后失去了视力的的东军军官,你觉得他们会叛国?而且从头到尾,你们有听过亲王的辩解吗?你们就凭着一面之辞就把整个东军士兵定罪了?”

说完,斯德兰特把凳子推开,离开了议会大厅。

从这一天起,再没有人通知斯德兰特去参加会议了,过了几天没听见召集开会,斯德兰特有些奇怪,他在往常议会的时间策马来到了议会大厅,结果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有人坐在上面了,现在那些亢奋的驻军参谋和将领都在计划着怎么把城外不散去的士兵撵走。

从那之后,斯德兰特便自我解除了公务束缚,心情复杂的在城内走来走去。

现在德赫瑞姆城已经成为了被包围的城市,但是在城内却感觉不出来太多的气氛,因为这次‘围城’甚至称不上什么围城。城外的士兵对于运动补给进城的车队,从来不会加以阻拦,并且还修缮了周围的一些破旧道路。

一些去过城外的运粮人都说外面的士兵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那些人要么神情倦怠的坐在地上,要么有气无力的挥舞着兵器,有一些则走来走去,对于每一个从城市里面出来的人叫骂着。

看着那些士兵,人们根本就不感觉他们是满腹阴谋和杀机的叛军。

无聊之余,斯德兰特来到了德赫瑞姆城东边的一处花园,这个地方是禅达时期的一个总督为自己的妻子修建的一处充满了古典风格的花园。花园里面有很多装修别致的房子,这些房子里面有一种非常巧妙的供暖系统,它们的石板下面有用方砖码成的管道,在冬天的时候把水烧热之后通过这些管道的时候,整个屋子的温度就会变得非常的舒适,不过后来,由于管道的破损,现在的工匠又无力修缮,人们已经逐渐的忘记了这些功能。据说在地下,这些热水管道外面还套着一圈供工匠沿途巡视用的通道,不过后来为了防贼,已经封死了。,

斯德兰特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个士兵向他行礼,斯德兰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试着向里面走去,两个士兵马上表情尴尬但不容拒绝的用两支矛封闭了门口。斯德兰特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那两个士兵左右四顾之后,悄悄的对斯德兰特说,晚上十二点后还是他俩值班。

斯德兰特满意的走了,留下了足以让两个士兵开心半天的金币。回家之后,斯德兰特就找来了特雷西。

“以前放羊走过夜路吗?”

“走过,闭着眼睛都行。”

“哦,那到没必要。有一支粮队已经卸完了粮食,他们在仓库那边休息,就在街边。明天早上他们会出城,想办法混进去,出城之后把我的这柄匕首带去找亲王,他认识的。他要问起城内的事情,你也大可以告诉他,并且转告亲王,城内的东军军官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明白。我明白。”

“万一你被捉了```”

“我只是一个牧羊人,进城来卖奶酪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恩,去吧。”

在特雷西消失在夜幕里面之后,斯德兰特沿着白天的路向花园走去,在快要到达的时候,他闪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面,七转八转的来到了花园门口。

他把自己暴露在了门口几秒钟,然后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斯德兰特侧身而入。

第七十三章 遗诏

第七十三章

遗诏

德赫瑞姆彻底封闭了。

现在除了士兵可以出入城市,其余的人员一律的禁止入内。这个禁令的下达是因为一个恐怖的消息传来了:帝国皇帝已经驾崩。

在几天前的夜晚,一队报丧的使者秘密的进入了德赫瑞姆。很快,这个消息就在高层军官中传播开来。这个报丧的使者希望德赫瑞姆城的高官对他表态,这些高官正是不久前借着哈劳斯惹人争议的调令才得以上位的一些官员,他们很快就对这个使者表示了他们会“忠于哈劳斯,直到帝国稳定下来”。

使者很满意的离开了这里。城内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气氛骤然紧张。

士兵不再被允许夜晚离开驻地去街上喝酒;居民不被允许在军营周围兜售小商品;而斯德兰特再也不能轻松的出入那个花园了,因为驻守那里的士兵数量翻了几倍。

现在对于外面的士兵,城内的官兵们一无所知。

官兵们不知道城外的人是怎么想的,种种猜疑在士兵们之间弥漫着。有些人觉得很快就会出现和解,虽然菲德烈肯定做了什么恶劣的事情,但是现在皇帝已经去世,那么亲王还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即使前一段时间的宣传已经让人们在心中祈祷菲德烈亲王千万不要成为皇帝了。

此时,在各个首府,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了皇帝的死讯。

哈劳斯只通知了一些他认为可以为他所用的官员,这些官员在闻之了皇帝的死讯之后,大多数表示了支持哈劳斯去掌控帝国。

斯德兰特那一段时间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城内的情况,城市高度封闭之后,他已经不指望特雷西可以回来了。但是有一天,一身臭泥的特雷西突然出现在了斯德兰特的面前。他从禅达人修建的下水道爬进了城内,并且带来而来亲王的一枚戒指。

斯德兰特让特雷西去把自己洗干净,把身上的衣服烧掉。

在特雷西准备完毕之后,他把城外的情况告诉了斯德兰特。斯德兰特很快就听说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的故事:亲王在前线尽心尽力的为国效力,但是负责侧面掩护的哈劳斯在战役开始不久就离开了驻地,而且接连封锁了苏诺大道和乌克斯豪尔码头,而在亲王南下之后,又戒严了德赫瑞姆城不让亲王进来。

特雷西还说,城外的东军官兵不像是准备入城洗劫的军人,他们大多数人虽然现在有些暴躁和恼怒,但是却显然不是有备而来准备叛乱的样子。而且有两个士兵还因为侮辱了一个农家的女儿,被他们的长官脱光军服了在军营里游行,周围的士兵都看得哈哈大笑。

斯德兰特听得一阵恍惚,估计也只有东军的家伙们会做出这种事情。别的军队在遇到和农夫们的纠纷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过问,或者顶多给农夫一两罐奶油或者半匹布料就轰走了。

最后,亲王转告斯德兰特,让城内的东军官兵注意自己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尽量和首都的来的官员合作,因为亲王相信‘很快误会就会过去,一旦他亲政,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这番话加大了斯德兰特的忧虑:亲王在考虑着以后自己登基的事情。亲王还不知道,现在那些东军官兵已经被人软禁起来掉了,就连合作的机会都没有。

东军军官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东部军团的领导者的话,可能还不至于被哈劳斯这么排挤。关键是在哈劳斯看着亲王重组东军的时候,大量的被拓荒者之类的异端邪说蛊惑的官兵纷纷的进入了东部军团,这让哈劳斯觉得忧虑非常。

在大领主们的心中,拓荒者的纲领实在太恐怖了,按照那种纲领,这个世界上的领主再过两三代就会被淘汰的干干净净。到时候领主做什么呢?去种地还是去做生意?

什么平等,什么按照能力重新分配这都是胡扯。当年领主们的祖先追随着帝国的建立者爬山涉水,冲锋陷阵的时候,那些平民们的祖先在干什么呢?那些人在自家的地头安逸的种着粮食,每天能够喝上清水,吃上温暖的粮食,而那个时候,领主们的祖先正在雪窝里面冻得瑟瑟发抖,被惨烈的战争弄得胆战心惊。到了现在,那些平民的后代却跳起来要求重新划分国家了吗?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领主们这样的想着。

领主们不介意帝国要求他们改善领民们的生活质量,因为一些学者通过研究之后发现,如果领民得到了更好的照顾,他们生产的东西就会越多,会给自家领主带来越来越多的回报的。

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包括最顽固的领主也犯不着自己和农庄收入过不去,说实话,他们很乐意做出让步。但是如果这个让步退过了他们的底线,甚至说要把他们和那些不识字的、半年才洗一次澡的农夫们放到一样的地位的话,他们是会坚决反对的。

这些领主清楚的记得有几次在贫困的乌克斯豪尔省,一大群农夫以上帝的名义要求改革,那些人控制了山区里面的几个城镇,并且建立了一个所谓的‘上帝国’。这个‘上帝国’存在五年之后才被一支帝国巡逻队剿灭。那些农夫处死了一批领主,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对于那些纷繁复杂的账务一筹莫展,于是他们又不得不任用了一批残余的领主参加他们,不久之后,领主们又在他们政府里爬到了上层,恐慌之余,农夫们开始了大清洗,把领主清洗的干干净净,那之后,当地的领主们便不敢和他们合作了,大批的领主带着他们的家人逃出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然后招来了军队剿灭了‘上帝国’。

现在,领主们在心中想着,这些拓荒者也在做着这种事情。拓荒者们是想建立一个更大的‘上帝国’罢了。对于拓荒者们鼓吹的他们在海外的城邦富庶而充满活力之类的内容,领主们向来嗤之以鼻。既然海外过的那么好,又何必回来呢?肯定是卡拉迪亚大陆要比外面更好了。

说回德赫瑞姆,现在可能城市里面唯一愿意出城去帮助菲德烈亲王的就是那些东军军官了,而且如果不是一开始他们就被排除在了德城政务之外的话,他们会不会坚定的站到哈劳斯的对面去还真的不好说。

很多时候,敌人是自己制造的。至少这一次,哈劳斯把他的很多潜在合作伙伴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斯德兰特在花园里面只见到了一部分的军官,那些人普遍的感到前程暗淡,他们虽然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大的灾祸,但是普遍觉得自己的前途是毁掉了。而且他们觉得帝国皇帝一旦去世,所有的职位都会出现很大的变动,这个时候被排除在军政核心之外,相当于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斯德兰特来看那些军官的时候,他们甚至有些怀疑他是占领军派来打探消息的。有些人暗示斯德兰特如果能够介绍他们给占领军的人的话,他们很愿意合作;有些则对斯德兰特嗤之以鼻,认为他是东军的叛徒。

对于这些人不同的态度,斯德兰特都在默默的观察着,并且牢记在心。

现在斯德兰特能做的就是安慰这些军官,不久之后事情就会变得明朗的,不必过于悲愤。很显然,这安慰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而现在,帝国皇帝去世的消息已经被证实,越来越多的官兵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很多人被要求发誓忠于哈劳斯。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城内的守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他们非常担心城外的人会联合城内的同党,在某个时候就会发起难来。

很多占领军的上级军官忧心忡忡,而他们的部下则没有这么多的顾虑。叫嚣先发制人的下级军官大有人在,这些人没有太大的政治负担,他们需要机会和动荡,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升迁的机会。

很多下级军官纷纷请愿处置那些东军的党徒,然后勒令城外的人回到御霜堡去,不然就视作叛乱。官兵们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纷纷把菲德烈亲王形容成一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并且期待制造更大的不满舆论,好让更多的人和自己持一样的态度。

斯德兰特从这一段时间密集召开的会议大致猜出了帝国首都发生的事情,他对那个皇帝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现在,他的确不愿意皇帝就这样去世了,因为皇帝留下的这个乱摊子很容易坏事。斯德兰特还在尽全力的想要帮助城内外的人和解,不过城内的紧张气息一天天的浓烈起来,城外的人也已经耐心耗尽,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斯德兰特的能力范围,他无法左右现在这种大局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那些东军军官。,

一队队的士兵开始从城内的营区走上了城墙,宵禁开始了,食物变成了定量供应的东西。

一天早上,城外的人开始敲动战鼓起来,咚咚的声音传到了城内。包括居民和士兵,所有人听到着这种声响都大吃一惊,几乎以为城外的人已经开始下手了一样。

后来斯德兰特才知道,在城外,从苏诺方向出现了一支军队,那支军队从侧面靠近了城外的东军士兵,那支军队在进入了城外东军的警戒范围之后停止了下来。

一个使者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一份诏书,这是来自帝国皇帝下达的最后一份命令。

使者的话被一群传令官大声的复述了一便,确保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菲德烈亲王很快就会知道哈劳斯爵士消失的这几个月的成果了。

“在我辞世之际,我可以毫不愧疚的审视自己多年来为帝国的工作```我有必要把帝国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身上去```菲德烈的品德和能力不足以支撑这个帝国,哈劳斯爵士却在一系列的工作中表现了自己能够胜任```帝国将由哈劳斯继承```斯瓦迪亚帝国皇帝亲笔```”

这份命令被绑在箭头上,射入了城中,射入了亲王的军营中。

城内一片欢腾,城外一片死寂。

不久,斯德兰特还在忧心忡忡的听着周围的官兵庆贺自己追随哈劳斯的正确之举时,一个传令官沿路大声的叫道:

“东军攻城东军攻城”

第七十四章 父亲病了

第七十四章

父亲病了

士兵们如同蚂蚁一样涌上了城楼.

不过城内的士兵很快就发现,城外的东军虽然已经排出了战斗队列,但是他们却没有攻击城门。那些东军掉头冲着城外新来的那支军队,并且毫不犹豫的压了上去。菲德烈亲王当机立断的宣布那支军队是哈劳斯派来传播虚假消息的,既然哈劳斯已经走出了篡位的这一步,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追随哈劳斯的官兵都将是叛军。

同时菲德烈亲王的使者不再在城下好言相劝了,现在那些传令官员带来的菲德烈冰冷的通牒:“任何士兵一旦出城,则视同从贼;有一支箭从城出,则弓弩手军官战后绞死。”

那一支军队在发现了气势汹汹的东军士兵之后,立刻缓缓的撤退了。

那支部队没有多少人,只有三百多轻骑兵,他们来自帕拉汶城,身上的纹章也是皇家卫队的徽记。看着这些纹章,一些认识它们的东军士兵不由得心中犯怵:皇家卫队的士兵一般就是合法的代表,他们一般只会执行皇帝的命令,现在他们带来了消息,士兵们其实还是会忍不住的去相信。

不过菲德烈亲王这一次却表现了明显了果断---当然,这是他的一群参谋下的命令。那些人一听说有人在军阵前宣布了所谓的遗诏之后,就立刻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权利争夺战里面的失败者---在被废黜后,很多皇子的下场都非常悲惨,因为新皇帝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人的存在的。而在失败的帝国继承人身边的谋臣和武官的下场就更加不用提了。

不管是谁,一旦打开了这个魔盒,那么就不可避免的要出现斗争了。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菲德烈身边的精英参谋和武将们立刻开始着手反击。

现在菲德烈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战场上显示自己的强大,然后传令所有的城镇,宣布哈劳斯为篡权者,而且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菲德烈亲王应该立刻返回首都---以雷霆之势返回权利中心。这样的话,还能够给支持者们一个鼓舞,很可能在抵达帕拉汶的时候,哈劳斯已经被自己内部的纷争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性命不保了。

城外的东军一旦变得坚决起来,德赫瑞姆城的士兵便开始变得犹豫了。虽然他们无比的期待这种情况---哈劳斯变成帝国的合法继承人---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刻,他们又开始犹豫起来。

现在就是考验士兵们的军官的时候了,如果他们能够坚决的执行自己的命令,并且给自己的士兵以坚定的鼓舞,那么士兵很可能就埋下头来不再多想了。

这种情况对于菲德烈有利。首先他是一直以来人们心中的未来皇帝,城外的东军们一直这样认为着,并且没有受到最近在帝国各处流传的谣言的影响;

同时城外的军队是组织紧密的一支军队,他们从上到下都彼此熟悉,除了少数外来军团之外,他们完全就是一群互相信赖的兄弟;

反观城内就不一样了,以哈劳斯家族的军队以及首都的部分禁卫军为核心,来自各个地区的领主武装组成了德赫瑞姆城的军队,他们很多都是在行军路上才互相认识的,默契和信赖根本就谈不上。到了这种需要明确表态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目瞪口呆的彼此观察了。

菲德烈的军队以第三团和骑兵团为前锋开路,在他们的后面是一些刚刚调来的吃惊不小的军团。至于苏诺团,让人们丧气的是,一听说了关于遗嘱的事情之后,苏诺军团的士气立刻下降,在亲王命令他们掩护侧翼的时候,他们迟迟没有回应。亲王不得不调来了一个伦迪亚轻步兵团去守护侧翼。剩下的军队则从战场的正中间向那支军队猛进。

在太阳下山的时候,苏诺团崩溃了。

那些苏诺兵面对越来越严厉的催促,终于做出了他们自己的决定:苏诺士兵把自己的带着火焰的东军战旗扔掉,转而支起了自己本地的战旗,这表示他们自行的脱离了东军的指挥。在一个小时之后,在发现伦迪亚的轻步兵团过来探查他们的时候,心虚的苏诺团一哄而散,这些人沿着河道涌向德赫瑞姆城的城门。,

城门上面的一些士兵见状不得不告知了自己的指挥官,那些军官在发现上千的苏诺人满场乱跑的时候,也有些慌神。最后,城门上面的士兵拒绝开门,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军官从城内派出了一队骑兵在城下接收并且整编了这些苏诺兵,并且指挥这些人向东郊奔去---在那里,有几个对哈劳斯宣誓效忠的城堡,这些苏诺兵可以安置在那里。

人们焦急的等待着德赫瑞姆城西传来的消息,人们不知道那支冒冒失失的过来宣布遗诏的士兵到底有什么准备。

不过在城内有一些哈劳斯的亲军却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在几个星期前就知道了这支将要出现的军队。它将由超过九个来自帝国各地的步兵军团和两个骑兵军团,以及更多的领主武装组成,他们的总人数超过一万五千人。

这也就是父亲在日暮的时候看到的景象。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父亲和周围的第三团的军官正在营帐里面听着拉格朗日吹牛的时候,突然传来的消息让这些军官大吃一惊。这些人根本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本来他们只是觉得会出现一些政治上的小震动,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忽然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的叛军了。

在军官们还在低声的惊呼着上帝的时候,数十个传令官开始骑着马在营地里面大叫起“战斗队列战斗队列哈劳斯叛国了”之类的话起来。士兵们探着头走出营帐,迷茫的看着周围乱糟糟走过的的步兵大队、牵着马去找骑兵的役夫、骂骂咧咧的在战友的帮助下穿戴盔甲的重步兵。

整个军营开始闹腾起来。

不久,高级军官们开始奔赴了各自的军团,这些将军们找到了自己的部下,并且要求他们一级一级的把亲王的命令执行下去:在那支军队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之前,把他们击溃。

士官们穿戴整齐之后,拿着自己的鞭子跨上了战马,他们召集着自己的士兵,并且把他们整队完毕。越来越多的小队伍站成了队列,然后彼此合并起来。看起来一团糟的营地很快就聚集成了几股密集的武装,这些士兵在列队完毕之后,整齐的响应着他们的长官的喝令声。

营地里面尘土飞扬,周围的村民见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带着家人和牲畜焦急的往北边的原子里面逃去了。

很快,沉闷的鼓声响了起来。

听到这些鼓声,本来还有些慌乱的东军官兵开始沉静下来,鼓声让他们感到安心,也感到了一股悲凉:这是只有在面对敌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声响。

东军士兵们组成了几个互相掩护的军阵,骑兵在这些军阵之间互相联系掩护着。

在德赫瑞姆北部平原上面出现及其壮观的一幕:超过六千人的军团密集而缓慢前进着,他们军容整齐,集体前进的脚步声震动四野,战鼓声如同闷雷。士兵们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幅从地面缓缓的拖过的黝黑的地毯,一点点的把亮绿色的平原吞噬。

那支从西部来的轻骑兵向西撤走了,在一瞬之间,城楼上面的士兵甚至感到了一种绝望。

那个时候父亲正在想着周围军官的讨论:哈劳斯离开了驻地,原来是直接回到首都去了,现在又下来而来这么个值得怀疑的遗嘱,哈劳斯反态已露,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剿灭叛贼是每一个帝人的责任

这些话那些军官们连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底气,除了那些一直看不惯哈劳斯或者对菲德烈信心满满的军官之外,大多数人现在都面带忧色。

不过父亲这个时候心里却安静了下来。

作为一个拓荒者的同情者,父亲其实对于哈劳斯没有太大的好感。在现在这个世界,公平和自由必将渐渐的成为主旋律,但是那个哈劳斯却依然在鼓吹着很多年前的陈词滥调。不管是禅达的先贤还是那些虔诚的拓荒者成员,都已经用他们自己创造的美好世界向人们证明了这种光辉会重新的普照世界。哈劳斯要逆流而上的话,虽然现在可能没有人能动摇他,但是他却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唾弃的。,

另一方面,父亲是一个对正义和法律执着的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看出了很多的疑点。加上之前的那些暗示,父亲完全无法相信那些过来传令的人。真的是帝国皇帝的命令的话,只需要一介使臣单骑入营就足够了,带来这么多的士兵来看什么呢?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父亲都觉得自己留在东军里面是一个明智之举。他带领着士兵,自己骑着一匹乌黑优良的战马,缓缓的向西挪去。

那支骑兵如同退潮一样消失在了一片小树林后面,东部军团随即靠了上去。

绕过了树林是一大片河滩地,高地河在这里冲击出来了一大片河滩地,这里现在是农夫们的沃野。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估计没有一个农夫敢留在田垄上面。

士兵们踏过了麦田,这在过去是要被处罚的,不过现在,士兵们却别无选择。

斥候已经来回通报了多次,前面有大股部队。

父亲即使有所准备,但是当亲眼看见对面军队的那一刻,还是被那景象吓了一跳:在对面一座微微隆起的山坡上面,站着列成战阵的士兵,他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视线所及都是密密麻麻的铠甲和战旗,就好像帝国全部的士兵都出现了。

双方的战旗都飞舞着骄傲的狮子,其中的一边还燃烧着火焰。

夕阳开始把世界涂成血红色。

那个时候我正在白鸽城堡里睡觉,突然被辘辘作响的马车声弄醒了,后来是我知道是苏诺城的税务官爷爷来了。祖父和他谈了好久,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苏米祖母一夜没睡,还在那里哭。

就在税务官爷爷来我家的前几天,家里收到了父亲从御霜堡寄来的果脯。父亲离开之后,我时常能收到他从各个地方寄来的精美的食物。我把这些告诉母亲的时候,她总是问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寄来的,她很喜欢听我拼写那些食匣子上面的单词。

我记得母亲那天在哄我入睡的时候笑着问我说:“小提米,这些果脯是从那里来的呀?”

我自豪的说:“御霜堡,妈妈是果脯有李子,有杏子,还有好多提米不认识的”

这是她最后一次那样问我了,因为从那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父亲寄来的东西。

我还为此问我祖父:“怎么爸爸一直不寄吃的东西回来了啊?”

那时祖父总是面色复杂的看一看我,然后慢慢的说,“因为爸爸```爸爸他病了呀```”

第七十五章 苏诺之行

第七十五章

苏诺之行

白鸽谷一直很安逸。

没有人来打扰这处幽谷,农夫们种出的粮食,我们自己根本吃不完,大部分都卖出去了。在山谷的一条小溪旁边,家里建了一个磨坊,那是尤伯伯设计修建的。修建的时候,祖父在旁边看了很久,然后指指点点的问了尤一些问题,接着就放任尤去指挥家里的木匠了。

那座磨坊和平原上面其他地方的磨坊都不一样,它在一边带了一个硕大的水轮,溪流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的时候,那架水轮就会自己转起来。水轮上面有很多齿槽,水涌进这些齿槽的时候,水槽就会慢慢的升高,在最高处,装满水的水槽就会倾倒,倒出来的水就会沿着一个导管流淌到一边的果园里面。

彼安文爷爷说果树是最吃水的,有再多的水,果树都能吃下。过去浇灌果园的工作本来非常的繁重。但是尤的磨坊修建完毕之后,果园就不需要人来看管了,看林人被安排了别的工作。而尤的作坊就在这个磨坊旁边,每当庄稼收下来的时候,尤还会带着几个农夫把小麦磨成面粉。

平原上面有一个说法,据说一片土地里面的第一批麦子磨出的面粉,吃了之后寿命可以增加十五天。尤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每一次祖父都会用第一桶面粉做成很多的小饼干,然后给山谷里面的每一个人都送去。祖父可能也不相信这种说法,不过给每一家的人送去这种小饼干,却可以让人觉得开心。

别的领地的领主们大都会把第一批面粉自己留着享用,祖父的这种做法在平原上口碑不一,领主们觉得他很傻,领民们则会说:“山那边的领主,对,就是白鸽谷的领主,可是少见的老爷呐”。

那时,我觉得白鸽谷就像是尤的磨坊水轮一样,会永远的运转下去的。但是父亲离开后,一切都变了。

我恍恍惚惚的听到了战争之类的字眼,祖父一直瞒着我,他只是说父亲病了,现在正在别处养伤。

但是我还是明显的感觉出了不同。

来自德赫瑞姆高地的奶糖很难再买到了;人们曾经会唾沫横飞的谈论的御霜堡也不再出现在话题里面了;至于苏诺城,在那个时候常常会出现极端的对比---偶尔热闹非凡,满街都是市民和士兵,偶尔却一下子变得很萧条。

我去税务官爷爷家里的次数明显的少了,他们给我找老师的事宜也暂时的放了下来。我倒是很高兴,在白鸽谷的时候,祖父教我的东西已经很足够了,我觉得祖父是世界上最睿智的人了。除了父亲的消息完全没有了以外,白鸽谷和父亲走的那一年没有任何的不同。

好像苏诺平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说农夫都去打仗去了,各种差役把平原上面的农时搅得一团糟。我听说在苏诺平原上面,面粉的价格已经涨到了过去的一倍多了。

很多次,我都在夜里面听见山谷里面的喊叫声,彼安文爷爷告诉我那是苏诺平原上面的饥民逃到白鸽谷里面来了。

我看见过那些人一次,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面黄肌瘦。祖父让他们背上整桶的面粉回家去,那些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带来了更多的人。有些人还想把他们的孩子卖到白鸽谷里面来,白鸽谷要不了这么多的人,而且那些人里面还不乏很多来历不明的领民---他们很可能是从别的领地逃跑的。

我问祖父:“爷爷,你不是说苏诺平原是个大粮仓吗?只要把一颗种子埋进土里,上帝就会送还几十颗上百颗的粮食给我们吗?”

“是啊,不过现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了啦。”

“为什么啊?”

“男人们都走啦,土地就没有人管了,上面长出了杂草,就不长粮食了啊。”

“把男人们都叫回来啊。”

“恩,男人们是该回家啦。”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等爸爸的病好了,男人们就该回家啦。”

家里有一处小神龛,妈妈每天都会和祖母在里面祈祷。,

她们呆在里面的时间如此之长,以至于总是会错过吃饭的时候。因为妈妈和祖母不让别人进去,每次彼安文大娘就会让我提着一个食盒去给他们吃,食盒里面装着面包、奶酪和一些别的食物,没有肉类,饮料也只是一些果汁或者用蜂蜜调制的甜汤。

彼安文大娘总是嘱咐我不要偷吃,在让我送东西之前,她都会给我塞一个果派或者从糖罐子里面抓一把奶糖给我。我记得有一次走到装神龛的房子前面的时候,有两个女人坐在门边上聊天。他们是木匠师傅和裁缝师傅的女人。我听她们说:“阿卡迪奥第二少爷最终会毁了这个山谷的。”

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好奇的看着他们,提着食盒走了过去。她们看到我的时候立刻不说话了,但是我听的到,在我走过的时候,她们在彼此的耳语。

我当时很好奇,于是在把食物送进去的时候,我问了苏米祖母。

我记得苏米祖母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有些恼怒的问我这是谁说的。祖父告诉过我,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我当时立刻就觉醒过来,于是涨红了脸,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来源。

妈妈把食物从篮子里面取了出来,准确的放到了一边的一个小桌子上面,拉过我亲了我的额头之后就吩咐我出去了。

我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就一直看着我,我心里有些不快,这是因为她们在说我的父亲坏话,我却还要为她们保守秘密。

那时,苏诺城的税务官爷爷常常会差人来白鸽谷,每一次我都能听到一些消息。

什么‘他们退回御霜堡去了’,‘皇帝亲征御霜堡’,‘皇帝受伤退回德赫瑞姆啦’,‘他们又南下了’。我不知道这些消息里面的‘他们’是说的谁,也不知道‘皇帝’是谁。

皇帝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那么这个皇帝就应该是菲德烈亲王啦。祖父不是说过,菲德烈亲王是未来的皇帝吗?

我彻底的迷糊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

有一天,从苏诺来的那个中年人有些面色尴尬,他说:“城里面的粮食现在变得更加昂贵了,大人托我问您```呃```这真难说出口啊。”

祖父摸了摸额头,然后把手在胸前按了一下,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后他站了起来招来了彼安文爷爷。

我看见彼安文爷爷带着那个人去了仓库,他们从里面搬走了一袋袋的面粉。

仓库里面装满了粮食,有一次我在里面看见了老鼠,为了捉它,我用铁钎戳坏了几袋面粉,后来还是被它跑了。我满脸面粉的走出仓库的时候,样子一定有些吓人,反正铁匠的女儿被我吓哭了,她最近和一个年轻的农夫好上了,尤回来了,应该会伤心吧。

那一次,我和祖父跟着那个中年人一起去了苏诺。

这是一年多以来我第一次去苏诺,再去那里的时候,我几乎有些不认识苏诺城了。

苏诺城的城墙上面搭满了木头架子,无数的工匠正在城墙下面工作。他们挖出了一个个的作业坑,把木板在里面锯好,然后传递到最高处。在城墙边上,很多小炉子也搭建完毕,很多人在那里烧砖,我看见砖胚被一摞摞的堆在空地上面,周围还有一些石匠在敲打着巨大的石头。

看着我好奇的目光,那个税务官家里来的中年人告诉我:“他们要修很高的墙,这样敌人就不会进来了。”

我好奇的问:“敌人是谁?是维基亚人还是库吉特人?”

这个时候,中年人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而祖父的目光则变得有些阴郁。

他们两人好像没有听见我的问题,稍微的点了点头,就不提这一茬了。我在单调的滚轮声中睡去了,我记得进了苏诺城之后,到税务官爷爷家住的流苏街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我恍恍惚惚的听见祖父问道:“他们现在到了德赫瑞姆城下了吧。”

“恩,据说已经围上了```皇帝上个月已经离开德赫瑞姆了,估计皇帝也认为守不住了```。其实```阿卡迪奥老爷,我说,要是少爷以后成功了,我们还算得上```”,

“别说了。”

“是的,老爷。”

我醒来时已经到了,我就去了那个熟悉的院落,院子还是打理的很干净。我四处闲逛的时候还看得见税务官爷爷家四处可见的玫瑰花圃---那是税务官的妈妈一直在操持的园艺。我对那个老妇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记得她一直在修剪着各种各样的花,当然,最多的就是玫瑰的。在她去世之后,也许是税务官家里的人伤心,于是再也不种玫瑰了,整个花园里面虽然焕发着生气,但是还是感觉和过去不同了。

我又见到了那个给我讲库吉特小姑娘的厨娘,现在她已经没有苹果给我了,她只能从她做好的甜饼里面找出一枚最光鲜的给我,不过我感觉没有彼安文大娘的好吃。我找了个机会吧那块饼偷偷的丢掉了,但是在我回头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厨娘正伤心的看着我,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快步的走开了。再后来,当我知道厨娘自己的儿子已经吃不上甜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非常的混蛋。

税务官爷爷和祖父在书房里面商量着事情,税务官夫人教我玩着一种跳棋,那是萨兰德人发明的小玩意,棋盘制作的非常精美,棋子是用象牙雕刻的,我非常喜欢。

税务官夫人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真可怜啊。”

我本来盯着棋盘,这时有些好奇的看着税务官夫人:“怎么了,夫人?”

“没事儿,呵呵,到我了吗?”税务官夫人摇了摇头,然后重新对着棋盘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不久之后,祖父和税务官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来。祖父的表情更加的阴郁了。

我们坐上马车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在过去,我们都会在苏诺住上几天再回白鸽谷的,像这次直接回家的情况还没有过。

税务官有些丧气的说:“阿卡迪奥,你这样会害了孩子的,把这封信寄出去吧,他能收到的。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你签名就好了。”

“别说了,提米听到不好”,祖父摆了摆手,“孩子们有自己的前途,我理解他,但是我不会参与的,不用担心会受牵连。”

“别人会这么想吗?哈劳斯会这么想吗?想想你的家人,想想提米”

祖父走了过来,拉了我的手,然后上了马车。在上马车的时候,税务官夫人把那幅跳棋送给了我,祖父犹豫了一下,没有劝阻。

我们的马车开出了流苏街,走到了大街上面。

我看见一队士兵押送着一列满身血污的人与我们逆行而过,一个军官大声的宣布这些人是‘叛军’,‘拓荒者’什么的。

祖父深深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第七十六章节 两个皇帝

第七十六章节

两个皇帝

德赫瑞姆城。

父亲再次看着这座城墙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一样。

一年多以前,在德赫瑞姆的西郊,两支部队爆发了惊天恶战。黑夜里的平原被篝火点亮,被杂乱的吼叫声撕裂得支离破碎,大批的军队被冲散,能够维持编制的士兵非常至少。加上西军远道而来,他们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几块。

如果不是东军的士兵数量处于劣势,骑兵部队又需要随时保护亲王的话,西军经过夜战的损失绝对不会只是一千多名士兵。

当曙光重新照亮了德赫瑞姆高地的时候,东军士兵们已经在重新列阵了。斥候报告说西军的主力已经退出了战场,正在西面的一处山岗上面集结。亲王这个时候才派出了一直没有使用的骑兵团,这支生力军赶往战场之后扰乱了西军的计划,并且逼迫他们把集结地点一再西撤。后来西军只得派出了骑兵部队与东军骑兵周旋,主阵地缓缓的后退。

东军士兵们被第一天苏诺军团的背叛激怒,而在夜间与西军残酷的杀戮也将士兵们的心变得更加冷酷。东军士兵们像抓捕蛮人一样把那些被俘虏的帝国士兵捆绑起来,然后成串的牵往东北部的城堡方向。那些穿戴着一样装备的帝国士兵走过东军士兵的阵列前面的时候,东军军团士兵们都带着悲伤和怨气看着他们---那种眼神就好像是这些士兵把东军陷入了一个深渊一样。

东军士兵们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其他的帝国士兵开战。

从德赫瑞姆经过的时候,城楼上面的指挥官看见东军士兵远远的经过的时候,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处死了一批被亢东军的士兵。那些士兵的脑袋被丢进了城外的护城河里面,还有一些军官被吊死在了城楼上面。

那是一个让东军士兵记忆犹新的早晨,从那一天起,德赫瑞姆不再是家乡。痛哭之声传遍四野。

东部城堡的守军们很快就得知了城下的战斗,对于那些守军来说,他们的心情和西军士兵一样---希望追随一位皇帝。虽然现在菲德烈亲王处于劣势,但是正是这种情况才会让菲德烈亲王更加的倚重自己。

东部城堡派出了使节,向“菲德烈陛下取得的胜利表示祝贺。”

东部军团在德赫瑞姆城外驻扎了一个星期,然后便遇上了补给瓶颈。来自各个省份的粮食物资已经被完全的切断,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各种各样的刘岩从农户之间传到了士兵这里。据说除了德赫瑞姆省正在遭遇战火之外,其余的省份的大大小小的领主都在庆祝哈劳斯爵士成为哈劳斯陛下。哈劳斯陛下成为了传统的拯救者,那些本来担惊受怕的领主们一旦避过了风头,就急于想他表示自己的忠心。

而在德赫瑞姆城内,据信已经大屠杀已经开始。过去的东军将领和他们的家人遭到了监禁,命令不断的传来,大批的官兵以及被牵连的人被处死。在菲德烈驻扎在城外的时候,德赫瑞姆城内爆发了一起暴动,三百多东军官兵逃出了被监视的驻地,那些人在一个叫做斯德兰特的军官带领下突袭了一处监禁东军军官的花园,并且救出了绝大多数的军官。那些人乘着夜幕猛攻德赫瑞姆的北门,在路上他们得到了一些哨点的士兵的加入,在出城的时候,他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四百人。这些人的补充对于菲德烈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帮助,他得到了大批的各级军官,而这些人有信心说动他们在德赫瑞姆南部的战友过来投奔。

除了德赫瑞姆城的情况对菲德烈稍稍有利以外,帝国各处的军官的态度都很暧昧,他们并不急于向别人表示忠心。这种情况影响了菲德烈的决断,他否定了快速进军首都的计划,他担心在路上得不到领主们的响应,自己引不起一场洪流,甚至有可能成为孤军命丧沙场。

菲德烈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过去做的多么的不足。

先王无数次的让菲德烈出席领主大会,但是菲德烈觉得那种无聊的会议只是听领主们无穷无尽的抱怨、解决领主们小肚鸡肠的纠纷、赞美领主们自我吹嘘的夸耀---菲德烈觉的这种会议是很无谓的。,

而且先王曾安排过很多大领主家的继承人作为菲德烈的伙伴,那都是些热情忠诚的家伙。但是每当菲德烈和他们谈起变革、谈起新思想、谈起文学的时候,那些年轻人就会挠挠头露出尴尬的傻笑,这让菲德烈越来越不愿意与这些少时的伙伴呆在一起,并且很快把他们打发回领地去了。

现在,菲德烈才清楚那些人的价值。领主们不会向一个异类宣誓效忠,而领主的继承人则不会与一个看不起他们的人建立友谊。

现在菲德烈身边领主的力量非常的薄弱,国内的大领主大多都保持了中立或者靠向了哈劳斯。对于争取那些中立领主,菲德烈信心不足,因为菲德烈向来的政治设想都是在亲政之后第一个削弱那些领主的权利,让那些人来帮助自己显得不现实。而他们之所以保持中立,绝对不是因为对皇室保持着忠心,他们只是在观察,一旦发现菲德烈回天乏术之后,他们就会投奔向胜利的一方。

倒是有一些大商人带着礼物来支持菲德烈亲王,亲王关于‘公平’的论调让这些人很感兴趣。如果按照亲王许诺的那样:保护帝国臣民的财产,让他们不受勒索和讹诈,让他们自由的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之上,给他们无差别的公民身份,那么这些商人一定会尽全力的帮助菲德烈。当然,现在他们也需要时间去让菲德烈做出示范。

农夫们,特别是东部的农夫们现在则非常的疑惑,他们的村庄常常会在一天之内迎接来两批募兵官,一批以哈劳斯皇帝的名义,一批以菲德烈皇帝的名义。那些农夫们对于征召并不陌生,而且自从库吉特人入侵之后,东部的农夫们或多或少的都接受过为期几十天的军事训练。但是遇到了让他们选择为谁效忠的时候,他们就变得手足无措了。

哈劳斯的募兵官威胁他们,而菲德烈的募兵官们则安抚他们,结果农夫大多数跟着哈劳斯的募兵官走了---得罪了阴狠的人,可能被报复;得罪了温和的人,最多只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尘埃甫定之后,菲德烈准备退回御霜堡了。

一位在御霜堡的拓荒者神父给亲王写来信件,他告诉亲王,一支来自拓荒者的使者队伍已经抵达了御霜堡。

神父保证,如果亲王愿意与他们合作的话,拓荒者将发挥他们的影响力,尽早的结束亲王与北海二国的战争状态,并且,神父说:“我们会让您的加冕仪式上站满外国的使节。”

这个提议让菲德烈怦然心动,拓荒者在各国的影响力也许百姓不知道,但是对于当权者来说,那些人却是一股力量极其庞大的势力。他们虽然没有国土,但是他们掌握了很多秘密组织和商业行会,他们有的时候甚至能够左右一个国王的命令。在对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罗多克人为了寻求拓荒者的支持而出台了很多政策,作为回报,拓荒者的情报网甚至让罗多克人的指挥官能够提前知道数十里以外的萨兰德人将会如何调动。

菲德烈在伦迪亚堡垒给那位神父回了信,“斯瓦迪亚的皇帝欢迎一切朋友。”

那时已经是夏末,平原里一派阳光灿烂的明媚,菲德烈从前线向斯瓦迪亚每一个省份和每一个国家的君王都发出了自己的皇帝诏书,诏书里面宣布菲德烈为斯瓦迪亚唯一的皇帝,并且加冕仪式将在御霜堡的神殿内举行。

“在秋天大地金黄一片的时候,我将戴上帝国的皇冠。我是从沙漠到大海的领主、我是所有城邦的统治者、我是你们的皇帝。领主们请前来向我效忠,国王们请前来向我祝贺。我将祝福你们,支持你们,保护你们。斯瓦迪亚皇帝菲德烈。”

这份诏书有些不同的地方。过去斯瓦迪亚的统治者的加冕诏书里面,在‘斯瓦迪亚皇帝’这个头衔之前会加上‘卡拉迪亚大陆的统治者’,菲德烈不管是出于被动妥协还是处于主动示好,总之,他去掉了这个头衔。而拓荒者则利用这一项修改积极的游说各个国家的国王和领主,让他们支持菲德烈。,

各国对于斯瓦迪亚国内横生的变动大惊失色,继而这种震惊变成了窃喜。各国国王们纷纷进入神庙拜谢诸神的好意,一个混乱的斯瓦迪亚是所有国王的福音。

诺德国王立即宣布对斯瓦迪亚的战争结束,同时诺德王暧昧的向两位斯瓦迪亚皇帝同时递出了国书,在国书里面,诺德王别有用心的称哈劳斯为西斯瓦迪亚皇帝,称菲德烈为东斯瓦迪亚的皇帝。菲德烈回函:“帝国只有一个统治者”,哈劳斯则派人送去了礼物:“感谢您的关怀,祝您身体健康,国运昌隆。”

萨兰德苏丹承认了哈劳斯为正统皇帝,菲德烈则立即承认了远在帕拉汶的老苏丹的大王子为正统苏丹,并且宣布在菲德烈治理的每一块土地上“正统苏丹的支持者们都将得到庇护”。一时之间,很多流亡各地的马穆鲁克都纷纷的向御霜堡宣誓效忠,作为回报,菲德烈许诺会帮助这些人复国---虽然现在菲德烈自己的大部分国土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维基亚国王对于菲德烈的问题感到非常棘手,维基亚王欢迎一个分裂和动荡的斯瓦迪亚,并且认为这将为本地区带来长久的和平和大笔的贸易订单。但是让维基亚王脸上无光的是,菲德烈的立国根本居然是他视为粮仓的日瓦丁平原。为了换取支持,菲德烈亲王许诺每年向维基亚赠送大批的小麦和布匹,拓荒者则承诺帮助维基亚在蓝冰河的上游开垦新的土地,‘十数年之后,那里将成为维基亚的第二个粮仓’。在百般思虑之下,维基亚王承认了菲德烈皇帝。双方归还了俘虏,斯瓦迪亚人询问流亡库吉特人应该如何处置的时候,维基亚王的使者说:“我们不需要他们。你们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是免费的士兵和农夫,当然,你们可以继续流放他们。”

而在草原上,库吉特王需要一个西部屏障来把它和斯瓦迪亚可怕的战士隔开,所以他很快就承认了菲德烈,并且向御霜堡赠送了一千多匹良马、两千多头牛和两万余蹄羊,不过库吉特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处死在御霜堡附近盘踞的库吉特人流亡部族的首领。

菲德烈表示他感谢汗王的好意,不过现在他不能处死一个对他有帮助的人,这样会让他的盟友寒心。但是菲德烈最后暗示:“他们会死在战场上,死的干净又光荣”。库吉特王很满意,回信称菲德烈为“聪明的汗”。

罗多克国内爆发的激烈的冲突。

一批人认为菲德烈治下的国家毫无疑问会与罗多克政体相似,那么承认菲德烈就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情了。但是另一批人则坚持认为,政体上面的相似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罗多克依靠的贸易大部分是哈劳斯控制下的省份,不能因为看不着的东西而损失事迹的利益。

而且罗多克国内的统治者越来越感到了拓荒者的阴影,这些人讨厌甚至害怕拓荒者那无孔不入的势力,所以对于一个拓荒者全力支持的国家,罗多克国内有些人其实毫无好感。

最后,让所有人吃惊的是,罗多克采取了和诺德人同样的手段:双方承认。

不过罗多克的这种同时承认并不是罗多克大公学诺德王玩得挑拨游戏,而是国内互不想让的两派妥协的结果。

加西亚将军支持菲德烈,而伊诺尔则支持哈劳斯,双方互不相让。

伊诺尔指责加西亚这样做是因为他的女婿是菲德烈的军官,而加西亚则指责伊诺尔这么做鼠目寸光,不知世界潮流变化。

在纷纷扰扰里面,菲德烈在御霜堡一个略显寒酸的神殿里加冕为皇帝。

同时,哈劳斯在帕拉汶最庄严的教堂里面接过了那顶皇冠,戴在了自己秃顶的头上。

斯瓦迪亚帝国至此一分为二。

第七十八章 兵临城下(补偿昨日)

第七十八章

兵临城下(补偿昨日)

德赫瑞姆城。

御霜堡的战士在准备了一年之后,以闪电般得速度推进到了德赫瑞姆城下。城外大批的粮食和物资都还没有来得及运送进城市的时候,士兵们就完成了对德赫瑞姆的封锁。

东军士兵---不如说菲德烈皇帝口中的‘帝队’,清楚的记得一年多以前他们是怎么样哭着离开高地的,那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是极其难熬的日子。他们本来以为赶跑了库吉特人、拯救了御霜堡的同胞,自己的幸福生活就要到来了,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经历这样的厄运。

那个时候夏日如火,士兵们在绝望之下迸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接连击溃了哈劳斯纠合起来的军队,并且将德赫瑞姆周围的物资大部分带回了御霜堡。德赫瑞姆城的繁华一去不复返了,那里现在显得比较的萧条,没有商人敢于去那里做生意,德赫瑞姆城出产的产品再也招揽不来过往的商贩了,而占领军不允许市民们囤积粮食,所有的物资都被配额供应。

这种日子已经持续快一年了,在城市里面的那六千多哈劳斯留下的军队成为了德赫瑞姆人人诅咒的混蛋。

面对这种情况,哈劳斯亲自率领军队前往德赫瑞姆慰劳军民。在城市里面,守军逼迫市民出来夹道欢迎,面黄肌瘦的居民被要求扎破手指往脸上抹血,以好让陛下看见‘脸色红润’的子民。

哈劳斯兴致勃勃的穿过了满街沉默的市民,市民最后在士兵的胁迫下才有气无力的喊出了‘陛下万岁’。后来几个刚生孩子的乞丐婆打乱了游街,这些乞丐婆请求皇帝赐予粮食,她们担心自己的孩子活不过满岁。哈劳斯皇帝仁慈的赐予了这些女人面粉、熏肠和咸鱼。这些装在篮子里的食物让饥肠辘辘的市民们陷入了骚动,他们推搡着士兵围起的隔离线,希望得到向陛下祈求的机会。

哈劳斯带着僵硬的笑容匆匆的结束了游街,回到了德赫瑞姆城的治所。

在那里,哈劳斯大发雷霆。守军将领面面相觑,他们总不能解释说因为自己的无能,造成粮区一再被骚扰,结果收不上粮食来吧。

这种事情的确发生过,有些还很奇特,比如在一个西军哨所周围,有一大片麦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收割了。守军有一天突然接到了可靠情报,一群农夫带着哨所里面的士兵满山的转悠,说是遇上了御霜堡的游击队。这些士兵紧张兮兮的在山里面寻找了一天,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气急之下他们只得揍了那些农夫一顿,指天骂地的往回走去。在回到驻地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哨塔已经被烧毁了,麦田已经被割得只剩下麦茬了。

做了这件事情的某位御霜堡军官还写了一封感谢信,说是第一批麦子磨成的面粉一定送来一袋让哨点的士兵们好延年益寿。

哈劳斯在德赫瑞姆待了一段时间,在答应了将军们要求增援的消息之后,就匆匆的南下乌克斯豪尔了,在那里,哈劳斯要出席一个接待罗多克使团的宴会。一个月后,哈劳斯许诺的援军抵达了,一千多个在别处吃不到军饷的懒胚、流氓和地痞组成的军队开进了德赫瑞姆,他们打着哈欠,对任何辱骂和嘲笑都提不起精神,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领饷钱。

在哈劳斯离开了德赫瑞姆之后,东军就宣传哈劳斯受了重伤,匆匆的逃离了德赫瑞姆。这个消息被间谍在各个城镇里面传播,一时之间,西斯瓦迪亚人心惶惶,人们都在询问皇帝的去向。在皇帝的使者澄清了皇帝南下的消息之后,人群里面的紧张非但没有缓解,反倒变得更加的严重了。

在这种情况下,菲德烈的将军们一鼓作气的推进到了德赫瑞姆城下。

这是第二年的晚春了,士兵们踏着落英而来。铠甲闪闪发光,漫山遍野都是英气逼人的御霜堡士兵,他们对自己充满的信心,经过一年的训练和准备,他们已经坚定了信念,可以无谓的面对一切敌人了。,

东军士兵在这一年里面日日夜夜都保持着最紧张的状态,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操练,与自己的队友演练各种各样的战斗队形,磨亮自己的武器,加固自己的甲胄。

菲德烈皇帝给这些士兵的许诺不是美貌的女人、不是满袋满袋的金币、不是富庶肥沃的土地,皇帝只是告诉这些士兵:“我会带你们回家。”

就是这句话,让所有的东军士兵日日夜夜都拼了命的训练。

在外交上,一年以来,菲德烈与除萨兰德和西斯瓦迪亚之外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建立了外交关系。但是很遗憾的是,那些国家在听说菲德烈希望单独建交的意向时,就都拒绝了。菲德烈只能与四个国家建立了折中的外交关系。而萨兰德和菲德烈皇帝的‘失土’,却都不承认他是一个皇帝。

诺德王在边境驻扎了一支奇奇怪怪的军队,这支军队有着双头鹰的标志,这一点与其他的诺德军人显得不同。这支军队驻扎在麦肯森林里面,他们刚刚调来的时候,让菲德烈非常的不满,他致信给鲁达堡的守军将领,让他说明这是怎么回事。

鲁达堡的诺德将领回信给亲王表示了歉意,他在信中说:“那支军队来自别的防区,他们驻扎在麦肯森林完全是国王的意志,至于为什么这样,我无权也无意过问。如果陛下还需要什么解释,我会禀告吾王这里的事态。”

斯德兰特熟悉北海的情况,也和诺德人打过交道,但是对于那支驻扎在麦肯森林里面的诺德军队,他也感觉有些奇怪。那支军队的装备明显就不是诺德人的,诺德人对于装备的要求就是简单耐用就好。而那支以双头鹰为军徽的军队却有精细复杂的武器:专门的盾牌手、投矛手、长枪兵和弓弩手,而且他们的阵型很漂亮。

斯德兰特有些疑惑不解:“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诺德人居然会有这么一支军队,他们```他们简直像是从历史里面走出来的---他们的一切都和一支已经消失了多年的军队一样。”

疑惑归疑惑,不久之后,诺德王国做出了调整,那支军队向西北方向后撤了,撤退到了鲁达堡的南端。

那里是一个敏感地区,处于东西斯瓦迪亚和诺德的三角地带,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里,任何阵营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一连串的外交反应。

在排除了诺德人来自西部的威胁之后,为了让库吉特人安安心心的呆在在东部草原,菲德烈把库吉特人收编进了自己的骑兵团,并且把他们的部落调到了南部接近战场的地方。

这些库吉特人和前来投奔的马穆鲁克组成了菲德烈阵营里面极具特色的骑兵部队。

这两支骑兵菲德烈有不同的用处。马穆鲁克以其忠心著称,在经过遴选之后,最精锐的马穆鲁克被安排为菲德烈皇帝的亲军,他们和一群斯瓦迪亚骑士享受一样的待遇,与亲王须臾不离;而库吉特人则被远远的派到了南部前线,菲德烈对于这些人管制颇多:不得劫掠平民、不得哄抢战利品、不得主动出击等等。而且每一战开始的时候,菲德烈都会把这些库吉特人派到最凶险的地方。

据说每一名流亡的库吉特人死去的时候,菲德烈皇帝都能从草原上面得到一匹马和十头羊。这种传言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却在军中流传很广。那些库吉特人只在自己人面前会露出笑容,一旦遇到了斯瓦迪亚人和萨兰德马穆鲁克,他们就会一脸的沉默,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父亲去过一些库吉特人的聚居点,那里贫穷而脏乱,房子里面走着牛羊,毡房的主人们拿不出招待客人的奶茶。让那些库吉特人习惯定居生活着实不易,在草原上的时候,这些人就是激烈的反对定居进城市的一批人,他们觉得那样迟早会磨灭草原人的精血,最后变成大腹便便的城镇人。可是讽刺的是,他们流浪到各地的时候,每一处居民都会要求他们改用定居的生活,最后他们大部分都会妥协。他们拒绝了主动变革,最终换来的被动的接受。,

在这一年初春的时候,御霜堡的总动员开始了。

由于御霜堡士兵们的频繁调动,这一次在御霜堡士兵开始集结的时候,德赫瑞姆城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关注,他们以为那个好事的菲德烈又要弄一些演习之类的把戏了。但是当他们接连收到前线告急的情报的时候,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城外的马蹄声了。

菲德烈的骑兵部队借助丛林的掩护,以库吉特轻骑兵为向导,萨兰德马穆鲁克和斯瓦迪亚骑兵部队为后续,轻骑直入。在某一天黎明的时候突然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了德赫瑞姆高地上面。城外的农夫见到菲德烈的军队之后,争相过来欢迎,虽然看见那些异族士兵的时候农夫们会有些害怕,但是这一年以来他们的生活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这些经过战火洗礼过的农夫已经洗去了遇事默默忍受的性格,他们一旦觉得生活难以忍受的时候,就会积极的去做点什么。

在这些农夫的带领下,御霜堡的骑兵很快就封锁了几处德赫瑞姆通向城外的交通线。而一些潜出德赫瑞姆城去报信的求援信使,也在农夫们的家里面被抓住,并被扭送到了骑兵这里。骑兵们把那些信使身上的衣服送给了农夫,并且鼓励他们多干这种事情,并且许诺以后农夫可以自行攻击西军士兵,一切后果由菲德烈皇帝承担。

德赫瑞姆城内的士兵几次想要冲出城去扫荡高地上乱窜的骑兵,但是都被骑兵那快速机动的战术折磨的筋疲力尽,不得已之下,西军士兵们撤回了城市。

御霜堡的骑兵们在后续部队赶到之前清理了德赫瑞姆外围的村庄,把西军的据点和要塞情况摸得清清楚楚,并且第一时间通告给了后方的部队。菲德烈的大部队则稳健的向南推进,一路遵照情报清理着路上的障碍,最终在骑兵到达后的第三天赶到了战场之上。

不到一个晚上,德赫瑞姆城被围困了起来。

御霜堡的军队大部分集结在德赫瑞姆的东北侧,并且在四面派出了士兵据守交通点。

几天之后,让德赫瑞姆城内的士兵绝望的是,东南部本来忠于哈劳斯的城堡一时之间纷纷倒戈:要么是身为东军军官的首领带领部下集体投降,要么就是中低层的东部士兵处决了自己的长官,响应菲德烈皇帝的命令。

一夜之间兵临城下,德赫瑞姆成为了孤城。

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刮胡子了,他感觉在下巴在面具下面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在菲德烈登基之后,父亲总是喜欢在军队里面戴上他的那面青铜面具。维基亚风格的面具表情安然,总是那幅模样,可能父亲这样做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彷徨吧。不是每一个军官都会毫无牵挂的与大半个帝国作战的。

父亲戴着面具骑在战马之上,他的身后是六千名装备精良的士兵,在战场的侧翼,还有很多下马马穆鲁克和斯瓦迪亚轻骑兵。父亲知道,在某处地方一定还有一支骑兵在随时待命,菲德烈一旦放开的手脚,就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风格,他和太祖一样,喜欢使用骑兵预备队,从事侧击、背击等战术。

德赫瑞姆城内的守军在一番思虑之后,准备乘着东军士兵疲惫而来的时候出城作战了。

他们闹哄哄的涌出了城门,在城墙下面结阵。

父亲的战马打了一个响鼻,然后低下头去地面嗅了嗅,再抬起头冷漠的看着那些不断涌出的士兵。

战鼓已经擂响。父亲的面具毫无表情。

第七十九章 燃烧的城门

第七十九章

燃烧的城门

德赫瑞姆城下。

守军派出了绝大多数的士兵出城作战,加上之前哈劳斯陆陆续续补充的士兵和一些准备来发财的雇佣军,城内的守军人数已经超过了八千人。如果不是御霜堡的士兵过于迅速的封锁了城镇的话,在高地西侧的一些要塞还能够支援一些士兵过来。

德赫瑞姆的帝官动员了一些精壮的市民加入他们。那些市民被配发了简单的武器,然后编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部队。总之,守军在人数上面并不吃亏。并且他们有高大的城墙和充足的武器、粮食供应,这一切都不是远道而来的御霜堡军队可以轻易得到的。

对于德赫瑞姆守军出城作战的做法,尤相当的不以为然,他觉得北军南下是一鼓作气而来,锐气十足,守军如果不是傻蛋的话无论如何不会做出这种决策。

尤并不知道德赫瑞姆守备长官的压力。哈劳斯是一个注重‘战绩’的人,龟缩在城市里面虽然对于守军来说是最有利的做法,但是哈劳斯却不喜欢,他希望看见守军更加积极一些,至少要对来犯之敌做出反击的动作。

哈劳斯的这种风格可以在多年前的北海战争看出来,那个时候的斯瓦迪亚军队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哈劳斯却依然驱使着士兵穿过田野与河流疯狂的追击着诺德人,的确,哈劳斯赢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是最后一次作战时,斯瓦迪亚终于被击溃,土崩瓦解掉的帝队很快就丢掉了北海。到现在,哈劳斯都不觉得自己的决策有什么失误,他一直把多年前的失败看做一个偶然,他觉得自己赢了那么多次,只是输了最后一次而已。

德赫瑞姆的守备长官准备在城下与御霜堡的菲德烈接触一下,然后便体面的退回城里面等待援军。这样的话便够在给哈劳斯的求救信上写:“我军在给予了敌军巨大杀伤之后转入城镇防御作战。”

这样的话就好听多了,哈劳斯说不定还会奖励守军一番。

城外,守军排好了阵型之后,便稳健的向前推进,他们离开城墙越来越远。守军将领做出了最稳妥的阵型布置,三个军团组成了最厚实的中阵地,左侧布置了一个加强的轻步兵方阵,在右侧则有数量颇多的弓弩手和一支四百人的骑兵。这样四平八稳的布置可以面对任何方向上的冲击,并且对于正面冲击的防御力良好。在整条战线上面,菲德烈的军队将很难撼动这样根基坚实的军队。这就是守军想要的:把菲德烈逼退,进行一些局部作战,然后从容回城。

在守军开始向前逼近的时候,御霜堡的士兵向两边散开,并且徐徐撤退。

御霜堡的士兵总是和守军保持着距离---在弓弩范围之外,却又刚好能够让守军感到威胁。在离开城墙一段距离之手,守军有些担心自己与城墙离得过远,留下的空隙可能被人利用。不过斥候报告左右十多里的战场并没有出现敌军的预备队,不必担心后路断绝。

每当守军推进的时候,御霜堡的士兵就会后退,而当守军停止的时候,御霜堡的士兵也会在几分钟后陆陆续续的停下来。这种彼此试探的游戏已经让守军的官兵有些厌恶了。这种无聊的游戏简直比躲在城墙后面漫无目的的射箭还要无聊。而且这次御霜堡的士兵并没有携带足够的攻城器,这让守军士兵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很安全,他们很少考虑自己的城防安全,只想快点的逼退御霜堡人。

再往后面就是当年东军士兵驻扎的那个村庄了,村庄如今已经接近荒废。德赫瑞姆的守军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哨塔,并且从高地河引来了一渠水把这里灌成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他们希望这能够让菲德烈的骑兵威力减弱一些。

不过事实证明这对于御霜堡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一个役夫营砍了一天的树,把木料铺开在沼泽里面,然后沿途抛洒沙石,把这片煞费苦心设计的防御骑兵的屏障给解决了。而周围的那个哨塔也已经被御霜堡人占领,现在那个上面的士兵正在仔细的观察守军的动向,并且及时的给自己的军队发出信号。,

很快,一阵清亮的铜号声在御霜堡的士兵周围鸣响,士兵们停了下来,最前面的士兵蹲了下来,把盾牌扣在地上,后面的几排士兵也抄出了盾牌,密集的补充过来。在前面几排士兵就位后,更后面的士兵开始把长矛由直立改为斜向前放置,做出了防御姿态。弓弩手们则陆陆续续的取箭上弦。御霜堡的士兵停止了下来,做出了对峙的姿态。

战场的地点基本确立了下来。

守军士兵迅速的做出了回应,两侧的士兵向外机动,隐隐的向前做出掩护中阵行动的样子。而中间的三个军团排成了数十排,在军官的命令下,数排为一个大组,彼此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样方便一会儿的冲刺。最前面的几排士兵开始向中间聚拢,形成了一个锤状的突出部,这里集中了装备最精良的重装步兵,一旦冲锋开始,他们将负责带领身后的士兵发起冲锋。

看来,德赫瑞姆人守军准备首先发动进攻了,不过御霜堡人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御霜堡士兵的一侧,一支三百余人的骑兵以一个斜角冲向了德赫瑞姆人的阵地。

这支突然冲出的骑兵并没有影响到守军的节奏,守军的两翼继续展开,中阵也开始收拢,只有侧翼的骑兵在观察到了御霜堡的来犯之敌后,派出了两个大队与之周旋。那支德赫瑞姆人的骑兵几乎贴着阵线的正前方横穿而过,迎着那支骑兵冲了上去,在骑兵们结阵离开后,德赫瑞姆人右翼的弓弩手们前突了数十步,斜向着来犯之敌射出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那支御霜堡的骑兵继续前进着,在箭雨之下,一些骑兵中箭,间或有一些人被扎下马去,一些中箭的坐骑要么惊慌得后腿直立,要么便跪倒在地。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点损失对于一大队骑兵来说,是显得微不足道的。可是让人惊讶的是,那支御霜堡的骑兵一下子散开了。这让德赫瑞姆守军的长官大吃一惊:面对一支正在向自己扑来的骑兵部队,仅仅因为一阵箭雨就放弃阵型了?

这支骑兵要么就是纪律性奇差,要么就是没有常识。

很快,守军军官就发现了,那些根本就不是御霜堡那闻名全大陆的精锐甲胄骑兵---而只是一些装备着轻甲、以马刀和短弓为武器的草原骑兵,更准确的说,一群库吉特的乌合之众。

守军将领那聪明的脑袋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点子:在战争结束之后,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抹黑菲德烈的事件,使用库吉特士兵对于一个帝国称王者来说是不成体统的。

守军将领觉得自己的这个宣传一定会得到哈劳斯陛下的赞赏。不过他现在还来不及高兴,他得首先把那支古里古怪的库吉特人解决掉。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支库吉特骑兵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作战完全没有章法,只能凭借个人的技艺或者和伙伴之间的默契十多人结成一股作战,有一些库吉特人甚至几个人就组成了一个小队,在如洪流一样奔涌的骑兵大队边徒劳的射着箭。那些箭如同刺向耕牛的麦芒一样,对结阵行动的骑兵大队不起任何作用。

不过他们这样乱来也让那支去抵挡他们的守军骑兵有些困惑:那些库吉特骑兵几乎没有作战中心,他们的每一股都各自为战。不管哪一股库吉特人,一但被卷入了守军骑兵那山崩一样的冲锋里面,就会被碾压而过。骑兵过后,只留下了一些无主的草原马和一些垂死的库吉特人。那些库吉特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只是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游牧民。

让这些人上战场完全就是让他们送死的。

不过这也不由得农耕民族不羡慕,那些草原人几乎人人都是天生的骑兵,他们维护一支骑兵的成本极其低廉,而且游牧人艰苦耐劳,只要能够集结起来进行一定的军事训练,他们往往都能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

不过不论如何,这支库吉特人在双方对峙的战场中,在一支纪律严明的帝国骑兵的冲击下,半个小时就溃散了。他们有计划的向御霜堡士兵的右侧跑去,然后在那里集结起来。这半个小时似乎显得有些徒劳,除了损失了几十名士兵和战马之外,御霜堡的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相反,这次攻击对双方的士气都是一个改变,御霜堡的士兵还在沉默,守军军阵已经爆发出了惊天的欢呼声。,

御霜堡的士兵很沉默吗?

守军们很快就发现,在刚才大家都盯着库吉特人被无情的碾压的时候,御霜堡的士兵正在做着阵型调整:那些士兵开始从军阵的左翼移向右侧,很明显,这是事先训练好了的,他们的动作很迅速,各个单位之间的军队迅速的改变着站位,移动起来纹丝不乱。

很快御霜堡的阵线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它的右翼集中了几乎四分之三的部队,并且形成了一个楔行突出部,而在左侧却因为士兵的移动而显得有些薄弱。

这个时候守军的骑兵刚刚绕过了战场,从守军的后方准备归位,并且进行集结。

在这个空当之下,御霜堡的右翼军队突然发动了冲锋。

战场上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守军士兵那平坦的阵线立刻立盾架矛做出了防御姿态,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御霜堡的士兵利用那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已经把绝对优势的军力集中到了右侧。

双方本来相差无几的士兵数量在局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御霜堡人发动进攻的右翼,也就是守军的左翼上,只有一个加强的轻步兵方阵,这一千二百人本来是准备在主阵受到威胁时,发挥其高机动性来执行掩护任务的,但是现在,它却要面对超过三千五百名御霜堡精锐士兵的冲击。

御霜堡人的指挥官在守军还没有做出应对措施的时候,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各自的部队陆续的出发。不久,御霜堡人率先出击的部队已经冲到了来不及移动的守军侧翼上,这些御霜堡士兵把盾牌连缀成了一列盾墙,他们用胳膊夹住长矛的末端,用手端平长达数米的长矛,在前面几排士兵的身后,更多的士兵把丛丛长矛从他们的肩膀上和头顶上伸了过来,一堵坚实的插满矛头的死亡之墙快速的涌动着。

一阵沉闷的碰撞声在战场的这段轰然响起,守军的轻步兵的惨叫声和喊杀声一下子响彻了战场。

借助惯性,那成百上千枝长矛继续前进着。双方士兵在接触线上进行着勇气与技艺的较量,手持长矛的士兵没有任何退路,他们只能向前,在最中间的士兵不得不承受来自身后密集人群的挤压,他们只有一个机会,就是撞开前面的敌人。有些士兵已经被数枝长矛扎穿,但是却依然挺直了自己的长矛和盾牌,这并不是他们过于英勇,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倒地的可能,而且他们知道一旦自己松懈,就会造成战线崩溃的后果,那样的话自己唯一的一线生机也会烟消云散。

守军士兵表现的很勇敢,帝人的素质在他们身上得到了优秀的体现,不过他们在人数和战术上处于绝对劣势,很快,他们就被迫后退了。崩溃之势在几个突破点上陆续显现,不久之后,守军轻步兵已经不能维持一整条完整的战线了,他们被无情的割裂。当轻步兵们发现自己的阵线之中已经冲入了冷酷的御霜堡士兵的时候,他们彻底的崩溃了。他们开始向后退去,以期在后方重新集结。

在轻步兵溃退开始之后,守军中间的士兵惊慌了:他们的对面,是御霜堡人刚刚出发的左侧士兵,虽然人数并不多,但是却让人不能掉以轻心,更让人恼火的是,他们的侧翼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御霜堡人威胁了。

御霜堡人的战术已经为他们赢得了优势。他们的右翼已经击退了守军的侧翼的时候,他们的左翼才刚刚出发。这样一样,虽然御霜堡的左翼士兵人数上面处于劣势,但是他们确是刚刚发起冲锋的新锐之师,而他们的对面则是已经被严重干扰的敌军中阵。

果然,御霜堡人在击退了守军侧翼的轻步兵之后,立刻转向攻击守军中阵那已经暴露的侧腹。这场混乱扩散开来,整个守军军阵都在惊慌不安的感受着由远及近的推搡和喊叫。

就在中间阵地的守军左顾右盼,担心着侧翼安危的时候,御霜堡人最后出发的部队毫不犹豫的撞了上来,并且与之前冲锋的右翼军队对中间的守军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个时候,守军长官正在调动他的侧翼弓弩手和身后的骑兵前来,他们希望能够在战况继续恶化之前赶走战线前列的御霜堡人,然后再掉头解决那些侧翼的敌军。军官发狂一般的派出了数个传令官,要求被击溃的轻步兵迅速的重新集结,然后尽快投入战斗以减轻侧翼的压力。

这个时候,让守军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那支被冲散的库吉特人已经和一群看起来像马穆鲁克的家伙重新集结了起来。这支古里古怪的军队目标明确的冲着守军的骑兵迎了上去,并且做出了威胁守军弓弩手的意图。这让那些弓弩手部队不得不消极的向中阵靠拢,并且寻求骑兵的掩护。

由于弓弩手的关系,守军骑兵无法执行击溃正面之敌的任务了。

弓弩手们在那支混合骑兵来犯之前射出了两轮到三轮的箭,然后便急急忙忙的退后了,在他们的面前,刚刚追击过了库吉特人的骑兵再次冲向了来犯之敌。不过这一次,在马穆鲁克的指挥下,御霜堡的骑兵不再是乱作一团的无头苍蝇了,这些千锤百炼的沙漠战士精妙的执行着数十上百人的穿插包抄。两支骑兵部队如同两股绳索一样互相纠缠着,一旦有落单的骑兵,就会立刻被狂涌而至的敌军淹没。

弓弩手面对骑兵,已经彻底的失去的掩护作战的能力。他们丢下了弓弩,抄出了简易的武器,准备像轻步兵那样战斗了。

不久,守军的中阵开始了拥挤不堪的撤退,仰倒下的士兵不得不举着盾牌盖住自己的身体以免被踩死。阵型已经被撕裂,各种缺口被带着短剑和破甲捶的御霜堡轻步兵一涌而入。低沉而痛苦的呼喊声在田野上鸣响。

面临被合围的守军中阵士兵的意志首先崩溃了,他们开始掉头向后跑去。

弓弩手们在发现了自己依附的中阵已经败像明显的时候,也迅速的抛弃了守军骑兵。重新集结起来的守军轻步兵在做了一下软弱的抵抗后,再一次的溃散了。

守军除了一两个军团能够勉力维持阵型撤退外,大部分守军士兵开始无序的穿过原野,向城镇逃去。

战役开始才不过四个小时。

父亲在战役开始的时候就在一名斥候的带领下从北面绕了一个大圈,在那里,新组建的骑兵军团正在在莱特的率领下待命。父亲的部队也已经集结在骑兵周围,这是一支装备了骡车和燃油的特殊部队。在主阵开始yin守军离开城墙的时候,御霜堡的精锐骑兵们正在快速的绕向城墙与守军之间不断拉开的空地。

一些穿戴着守军斥候服装的小队沿路抄杀着守军的斥候。战役快要结束的时候,御霜堡的骑兵们已经直直的切入了城门与溃军之间。溃退得守军很快就会发现,等待他们的不是安全的城门,而是御霜堡最精锐的甲胄骑兵。

而父亲的部队这个时候已经架设起了几架轻便的抛石机,这些抛石机正在把火油弹猛烈的抛射到城门上。德赫瑞姆的城门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城头上的守军正在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着。

东军的战旗上,火焰明亮。

第八十章 围城

第八十章

围城

父亲盯着燃烧的城门。

拉格朗日在两个小时之前就顺着梯子爬上了城墙,在那里,拉格朗日挥舞着战旗,城楼上下的御霜堡士兵全部欢呼起来,本来阴霾的战场显出了一些活力。

在城下,是一千四百多名被解除了武装的投降守军士兵,这些守军士兵在甲胄骑兵的整齐冲击下,不久就跪地求饶了。

剩余的三千余名守军士兵在他们的将军的指挥下已经向城西移去,斥候报告说那些士兵涌入了圣鲁兹哥达要塞。那座要塞向来是作为拱卫德赫瑞姆城的最后防御的,它背靠悬崖,从高地向外突出,有人称那里为天台要塞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德赫瑞姆城内现在只有不到两千名士兵还在坚守。

经过第一天的战斗,五千多名守军被击溃,并且抛弃了德赫瑞姆城。城内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出城与大部队会和就被包围在了城市里面。守军部队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战斗---大部分时间是在溃散,终于在最后失去了信心。他们一哄而散,如果不是守军军法官临阵斩杀了一些乱军,守军很可能都无法正常的转移到圣鲁兹哥达要塞里面去。

其实守军部队有足够的时间集结起来,然后返回德赫瑞姆城的。但是那个时候士兵的士气已经丧尽,黑漆漆的平原让他们觉得一切可能接近御霜堡士兵的行军都是危险的。他们甚至不敢鼓足勇气去冲散监视德赫瑞姆的小股御霜堡部队。黑夜里面的火把和盔甲反射出来的亮光让这些遭遇了惨败的士兵不住的发抖。

星辰闪耀,月光暗淡,守军的指挥官只得带领着军队走向了通往要塞的道路。

可耻的失败现在已经不是第一位要考虑的事情了,现在首先要顾虑的是活命的问题。

迪米特里的部下开始押送俘虏向营地撤去,那些人的手都被拴在背后,几个看押他们的士兵在他们经过时肆意的用短棒和皮鞭柄抽打他们。御霜堡的士兵们非常的厌恶这些西部佬,虽然菲德烈一直在向士兵解释说,只有那些追随哈劳斯为非作歹的士兵才是公敌,御霜堡的士兵们还是忍不住的会把他们的厌恶归结到某个地方上。

这让菲德烈的臣子们非常的担心,现在这种情况也许还可以被压制,但是如果这种分裂长时间的维持下去,御霜堡的士兵们很可能就不再会把帝国别处的士兵当成‘自己人’了。就像罗多克人,经过几十年的分治后,除了少数异类,几乎已经没有罗多克人把自己当成南斯瓦迪亚人了。

好在菲德烈的信心很充足,他要把士兵们带回家的许诺马上也要实现了。这之后,就该轮到菲德烈要求士兵们拥戴他回家去了,菲德烈的终点将是帕拉汶,只有在那里,菲德烈才能正式的恢复皇室的荣誉。

菲德烈一系的皇室贵族本来是帝国最富有和有权势的人,在菲德烈被哈劳斯宣布叛国之后,那些贵族的官职、补助甚至是封地都被剥夺了。哈劳斯掠夺了大批的土地和财产,并且藉此笼络了许多本来地位低微的皇室成员,这些本来居无定所的闲汉摇身一变成了帝国的大臣了,他们对哈劳斯忠心耿耿,日思夜想的都是把菲德烈剿灭。

哈劳斯南下与罗多克签订合约的就是希望在他北征的时候,罗多克能够保持中立。哈劳斯希望在巩固了外交之后,再利用手里面的优势力量进攻菲德烈。但是哈劳斯可能没有想到德赫瑞姆被围困、守军主力被击溃会来的这么快。

从哈劳斯正式称帝开始,他就着手加固苏诺的城墙了,似乎他预见了苏诺被围困是迟早的事情。很讽刺的是,如果他把花在修建苏诺城墙上面的人力和财力,用在训练新兵和购买装备上面的话,德赫瑞姆城的士兵数量肯定会让菲德烈不敢轻易南下的。

德赫瑞姆。

此时德赫瑞姆城内的士兵已经远远低于围困部队,他们本来是在城里面安安心心的等待着城外的军队回来的。结果在出城部队遭遇了惨败之后,守军长官估计到自己的军力不足以防御德赫瑞姆漫长的城墙,而且城内的居民也不会尽力帮助他们抵抗,所以守军残部已经做出了放弃德赫瑞姆城的命令。,

几个传令官传来了命令,让城内的士兵烧毁粮食和其他一切资敌的物资,然后弃城前往圣鲁兹哥达要塞。

命令没有被贯彻下去,城内被征召的男性居民首先拒绝了他们的长官的命令,这些人建议把粮食分发给饥肠辘辘的居民,这样一来的话居民们对守军的印象还可以改观一些,而且一旦将来菲德烈的士兵要把这些粮食征走的时候,居民对菲德烈的好印象就会荡然无存。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建议,但是城内的将军拒绝了这个请求,他忠实的派出了自己的士兵开始焚毁几个粮仓。

而德赫瑞姆城内的一些雇佣军士兵则态度更是怀疑,他们对于逃向圣鲁兹哥达要塞的计划非常不满。他们知道,在平时,西军士兵们或许还会考虑给他们同样的待遇,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如果有什么供应要缩减的话,肯定都是先拿雇佣军开刀的。

一些雇佣军士兵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武器,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营房里面,对于集结的号角充耳不闻。他们封死了自己的营门,并且对于前来催促上路的传令官视而不见。被催促的急了,他们就要求预支三个月的佣金,不然就退出军队。那些传令官对于这一千多雇佣长矛手和弩手一顿臭骂,但是当他们看见雇佣兵面露凶光的时候,就识趣的离开了。

雇佣军在大难临头的时候灵活的做出了应对措施:他们放弃了抵抗,等待着向他们遇到的第一批御霜堡士兵投降。雇佣军的军官将向御霜堡的军官献出自己的佩剑和旗帜。

如果御霜堡的人付得起佣金的话,雇佣军会很乐意的加入新雇主的。这些佣兵的名声比不上那些沦为佣兵的流浪马穆鲁克,甚至还比不上巴瑞耶绿洲的长矛手们。不过这些人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只要有钱,他们就会大批大批的出现,而且打起顺风仗来凶猛无比,不过一旦出现了困境,那么他们就指望不上了。

被御霜堡严重威胁了的北端城墙已经放弃了抵抗,那里的守军士兵们一哄而散了,只来得及在城下架起了一些拒马就向城内跑去。

见到城墙上面的守军溃逃,御霜堡的士兵发出了一阵的嘘声,士兵们准备好的防御箭矢飞石的盾牌阵型不需要了。士兵开始着手指挥工匠架起登城的木梯子向城墙上爬去。

迪米特里来到了父亲身边,“你真的不愿意上去?”

“恩,那个梯子```没事儿,我觉得还是在城下防备城门吧。你知道```那个,那些残军可能威胁我们这里的```”

父亲乱七八遭的理由让迪米特里有些疑惑:“那帮人还敢回来```呃```随你把。不过不用等着城门烧坏了再进去了。我们的役夫正在清理城门后面的杂物,那帮西军在那里堆满了大石头和横梁木,要等它们烧完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在城里等你。”

说完迪米特里就带着几个亲兵从一架云梯登上了城墙,随着迪米特里的火焰战旗飘扬起来,城墙内外的欢呼声再起响起。

这个时候莱特已经率领着他的骑兵队伍去了圣鲁兹哥达悬崖下面待命,从夜里开始,莱特和另外几个骑兵将军就一直在不间断的监视着那些守军残军。由于残军人数太多,莱特担心贸然出击会把他们激成困兽之斗,造成无谓的损失,所以骑兵们就不紧不慢的把那些人逼进了圣鲁兹哥达要塞,就好像把老鼠关进了笼子里面。

对于这种地形下的包围,骑兵们很满意。悬崖唯一的粮道就是一条崎岖的通向山下的小路,要塞里面应该会有存粮,但是三千多人的军队挤进去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灾难。只需要在山下设伏等着守军饿毙或者盲目的下山找死就好了。

守军将领一头冲进圣鲁兹哥达要塞也许真的不是一个明智之举,那么多的士兵不论冲回德赫瑞姆还是向高地边缘移动都会成为让御霜堡头疼的事情。但是他们偏偏的选择冲向了一个笼子一样的要塞,也好,现在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在御霜堡,还有数千新兵正愁没有武器装备呢,山上的那群士兵看来已经准备好了资助菲德烈陛下了。

山上不时有一阵阵的骚动,开始有数十人数十人的部队逃下山来投降。山上的守军马上安排了弓弩手部队登上了几个哨塔,集中的攒射着敢于逃跑的士兵。在弓弩手稳定住了军心的时候,已经有超过三百多人逃下了山来。

那些士兵马上就被剥夺了武器和铠甲,只给留下了棉甲。这些人具体怎么处置现在还没有定论。掌握在御霜堡手里的俘虏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势必要遣散一批人或者把他们吸收进自己的军队了。

菲德烈皇帝已经动身南下,一切等皇帝亲示吧。

对于此次亲征,皇帝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拿下德赫瑞姆城,光复帝国东部---这占帝国土地三分之一面积和五分之一人口的重要地区。

一旦得到了德赫瑞姆,菲德烈亲王就能从高地上面俯瞰辽阔的苏诺平原了。

人们都知道,跨过了苏诺平原,帕拉汶就不远了。

而菲德烈陛下的王冠就在那里。

第八十一章 抉择

第八十一章

抉择

直到很久之后,尤都很费解我父亲为什么宁愿在城外等着也不爬梯子。

这个疑惑一直纠结着尤,以至于在菲德烈安排的入城仪式上,尤都有些神情恍惚。在德赫瑞姆城镇中心,几个垂头丧气守军将领以及一群喜气洋洋的雇佣军统帅在万众瞩目下跪在了菲德烈皇帝的脚下。

这个场景很振奋人心,参加仪式的士兵很多都感动的流下泪来。

在城市里面,很多公职人员被要求尽快的返回各自的岗位。除了窃据德赫瑞姆防务的西军军队外,菲德烈准备尽可能的保留德赫瑞姆城内的统治机构。好在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东部本地人士,他们的家人和产业大多都在本地,一旦菲德烈入城之后,他们也就能够安心的向菲德烈效忠。

而一些从西部省份调来的官员则没有这么洒脱,他们很担心因为自己的‘叛变’而遭到惩罚。对于这些人,菲德烈很慷慨的释放了他们,并且对他们礼遇有加。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回到西部就能重新得到启用了的,菲德烈散布了大量的关于他和这些官员有私下交易的小道消息,这让这些官员灰头土脸的赶回了西部之后,立刻就面临着被审查的命运。

一年多了,菲德烈开始蓄出胡须,他希望藉此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成熟一些。

士兵们看着他们的皇帝---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满心浮躁的皇位继承者了,他现在是帝国的皇帝。

菲德烈骑在自己披挂华丽的军马上面,一个被俘虏的西军仪仗官拉着他的马为他开路。那个仪仗官在哈劳斯入城的时候曾经为哈劳斯拉过马,这个时候作为一名俘虏,他感到有一些耻辱,但是在他的心中,菲德烈的确算得上皇室贵胄,虽然菲德烈的立场有些值得商榷,但是为他拉马开路,也并不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情。

仪仗官整理了一下精神,在几个仆从的引导下,带着皇帝的坐骑走到了军民中间。

欢呼声几乎要把皇帝掀下马来。

皇帝对士兵说过:“我要带你们回家。”

皇帝对居民说过:“我会回来救你们。”

这份许诺现在成为现实了,皇帝骑在骏马上面庄严的走入了祖先曾经驾临的城市。他把手抬了起来,向两边或者欢呼流泪、或者低头鞠躬的臣民们致意。

军鼓声咚咚作响,与礼乐比起来的确显得有些干硬,但是对于一个在困境里面开始走向胜利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军鼓更加的值得信赖了。

在过去,菲德烈也许还不清楚自己应该依靠谁,但是现在,他却很明确的感到了自己的一切是和周围的军官绑在一起的,没有这些人,他是不会稳定住御霜堡,也不能尽快的收复的德赫瑞姆的。

这些军官主要来自于普通的城镇居民和乡村农夫,他们来自于一个个普通的农户或者手艺人的家里。在一开始的时候,菲德烈的军队里面还有很多领主家族的卫队,但是随着领主们的悄悄离去,那些军队也随之一哄而散了,最稳定的反而就是这些来自小农夫家里的士兵队伍,这些士兵没有对领主的负担和恐惧,他们只要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和结实的武器装备,并再恰如其当的被灌输一些忠诚和荣誉的概念,就愿意追随着菲德烈皇帝远征到天涯海角。

拓荒者向菲德烈宣传说:依靠领主们的话就必须不断的满足他们,一旦领主们被利益的驱使,就很可能出现叛乱;而这些自耕农则不同,他们只关心自己家里的田地,只要他们的利益被保障,在丰年的时候能够活的很滋润,在灾年的时候能够得到国家的救济,他们心中就会滋生出无比的忠诚,而这忠诚又会迸发出巨大的可靠的战斗力。

拓荒者说:“依靠这些人吧,陛下,您会依靠这股力量走到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走到过的高度的。”

菲德烈毕竟是年轻的君王,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他痛苦的感觉自己被领主们背叛了,过去一直有人给他灌输一个思想---领主集团是他的眼和手---但是这一年多以来,菲德烈作为一个年轻人,却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眼和手背叛了自己,并且还不断的增派军队要把自己赶尽杀绝。,

加上过去很多年与拓荒者们的接触,菲德烈已经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面,他有着不同于祖辈的路要走。那些庄稼人和手艺人的力量菲德烈已经通过拓荒者的点拨和帮助看得一清二楚,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利用这股洪流去冲垮那些冥顽不化的领主们。

不过菲德烈也不愿意做拓荒者手中的玩偶,与拓荒者们设想的把国家变成一个由人民自治的国度的理想不一样,菲德烈并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被架空的君主。他现在只是希望能够把那些看起来很危险的力量减弱,然后创造一个权利集中的稳定国家来。

这思想可以算作一个领主思想与拓荒者思想的折中:它保留了一些传统的世袭力量,又让平民也有机会晋升到国家的中枢来。

虽然菲德烈有这种打算,但是现在来说,他还是要旗帜鲜明的支持拓荒者和大量的下级军官集团。

拓荒者的商队在蓝冰河对岸建立了一系列的商业市集,通过贸易的手段源源不断的向御霜堡输送着血液---满仓满仓的粮食、打磨精良的武器、光洁耀眼的铠甲、毛色油亮的骏马、各国各地投奔而来的士兵、农夫和匠人。

御霜堡成为了整个大陆的焦点。

即使是最保守的人也能对这里的机会心动不已:商人只要向年轻的菲德烈皇帝提供财货资助,皇帝就会慷慨的给予他们种种的优越的权利;流浪的士兵们只要向菲德烈的军队宣誓效忠,就能够在军队里面得到自己的位置,而且皇帝对军队的慷慨是闻名大陆的;至于更多的学者、农夫和工匠,他们会发现在这个新生之国里面,怎么都会有他们的位置的。

而且这些还没完,菲德烈皇帝向这些人宣布:“跟着我,还会有更多。”

这一点菲德烈的支持者们毫不怀疑。

人们知道,在皇帝的前面,是帝国最富庶而又辽阔的国土。这片国土上大部分的资源都被一大群领主所把持着,但是那些人却在菲德烈需要帮助的时候可耻的选择了沉默甚至是背叛。以后菲德烈一旦柄政,那些人就会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被人攫取掉所有的财富的。

人们嗅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这种机会有时候一辈子都可能没有一次。

况且,从这次巨大的胜利来看,人们发现菲德烈有一个稳定的政治基础和一支善战的军队,这威名传播开来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奔到菲德烈皇帝的名下的。

虽然圣鲁兹哥达还盘踞着数千的叛军,但是菲德烈皇帝已经下令德赫瑞姆城开始庆祝胜利。

哈劳斯的昏庸残暴以及菲德烈的慷慨大方的故事,被一个个吟游诗人编成了小曲,正在满城传唱。

菲德烈下令打开了德赫瑞姆剩余的仓库,把里面的粮食和布匹送给已经忍饥受冻了很久的居民。这种举动让居民们为之疯狂。

载誉归乡的御霜堡士兵们在街上游荡着。每一个酒馆的男人都会拍打他们的肩膀,对他们说:“好样的,小子”;而那些漂亮的姑娘则会对他们露出最温柔和甜蜜的笑容;至于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则会为这些小伙子送来的面粉而感激流浪。

菲德烈开心的听着自己的使者传来的他们在城镇里的见闻。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听见这些话感觉更好的了。

在德赫瑞姆城正在紧张的恢复的时候,对于圣鲁兹哥达要塞的最后进攻准备也在继续。在高地的这边,一个御霜堡军团正在修建营垒,设置障碍。他们并不打算与高地要塞里的士兵正面较量,反正那条小道每次只能冲下来数百人,只要守御得法,就能把那些人毫无悬念的赶回去。

要塞里的士兵也是要吃东西的,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选择吃人或者投降了。

高地上的一切都在朝着对菲德烈皇帝有利的方面前进,在乱世里面,东部的军民用他们自己的血做出了决定:站在菲德烈皇帝一边。

占领并且稳定了高地之后,菲德烈的雄图大志就要展开了。,

在他的面前,是无比巨大的帝国---或者说无比巨大的叛乱地区。

进攻帝国西部毫无疑问是菲德烈的下一步动作,不过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安顿自己的部下了。

在德赫瑞姆,在听说菲德烈南下之后,一些领主如同过去对菲德烈那样,对哈劳斯表示了沉默。这些领主见机不妙就选择了消极的等待,对于德赫瑞姆城被围困,这些领主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的力量去挽救。

在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这些领主选出了自己的代表来觐见菲德烈,他们对于过去的行为表示了歉意,但是他们却强调了他们是受形势所迫不得已的,他们还指出这一次他们对哈劳斯见死不救的举动就是他们对菲德烈效忠的第一步。

这些领主希望菲德烈皇帝重新承认他们的爵位和土地,然后他们就会主动地加入到菲德烈的阵营里面来,“我们会为您奉献一切,我们的陛下。”

拓荒者的几个将军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迅速的找到了菲德烈皇帝来游说皇帝不要再次上当,

“不要忘记了是谁把您赶到了御霜堡”

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菲德烈皇帝的阵营中,新旧两股力量开始了第一次的对决。

第八十二章 改革

第八十二章

改革

领主们等待着菲德烈皇帝的发落。

在御霜堡的士兵开始南下的时候,领主们便撤走了他们自己的家人、带走了粮食、牵走了牲畜。他们躲进了山里面的避暑宅院中等待着兵祸的过去,现在那里人满为患,他们急切的等待着菲德烈陛下解除交通禁令,那样的话他们就能够返回高地上面去了。

领主们非常关心他们的土地。

他们的财富和声望的根基就是土地,只有土地能长出小麦和亚麻,只有土地能繁衍出更多的领民。现在,在高地上面有成千上万顷的土地变成了无主的土地,被领主们留在上面的佃农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城里的大人们传来命令。

对于最后的结果,高地领主们并不感到很担心。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领主们都必将是他要竭力拉拢的对象。而且菲德烈陛下现在还是显得势单力孤,为了下一步的发展,陛下肯定会恢复领主们的名誉的,那样的话领主们就会再一次站在胜利者的一边了,‘不管皇帝是谁,领主万年不变’。

这个帝国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稳定,虽然皇室里面经过政变和联姻,在血脉上有些混乱,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帝国会正常的运转下去,因为帝国的主人是领主们。

很快,领主们就接到了菲德烈最终的裁决:

“领主的领地在五十顷以下者,保留全部土地;土地超过五十顷者,超越部分半数充公```从现在起,庄园中所有的农具、牲畜、粮食、布匹、宅院、木料、石料等一切财货不得擅动,留待御霜堡驻军清查。清查结束之前,有擅运财货出领地者,一经发现,货物在一架马拉货车之下者,十倍惩罚;私运货物超过一架马拉货车所载,领主土地全部充公```新土地将由御霜堡有军功者获得。土地上农奴释放,佃农听凭自愿去留,领主土地税务不变,御霜堡军人土地免税五年```”

政令一出,领主大哗,军兵雀跃。

平原上被释放的农奴欢天喜地的跑到德赫瑞姆城的户籍处登记,这些人在为奴多年之后得到了解救。这些人少数是破产的斯瓦迪亚农民,而大多数则是来自各国的战俘和奴隶。对于这些人,菲德烈的部下表示很愿意接纳他们作为自己的佃农,或者直接招募他们进入军队里面,反正现在御霜堡的军队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再来一些外国士兵补充进来也无妨。

对于外国士兵,只要让他们不能彼此联系,然后切断他们和母国的联系,接着给予丰厚的赏赐和稳定的土地,那么不过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被彻底的同化。

领主们表示了极大的愤怒,他们拒绝被清查自己的财产,并且告诫自己的农奴,要是敢离开领地的话,就要施行种种惩罚了。

御霜堡的巡查队在农庄间遇到了阻拦,一些领主家的武装对这些人相当敌视。但是领主的军队毕竟难与正规军队抗衡,御霜堡的巡查队很快就召集来了大量的军队过来协助清查财产。一些返回领地的领主组织起自己的士兵誓死守卫自己的领土,但是却很快被态度强硬的御霜堡的官兵轰走。那些领主自己的属下临阵叛逃的也大有人在。

被释放的农奴和佃农爆发出了巨大的热情,他们马上找御霜堡的官员宣誓效忠并且领取了自己的土地。拥有了土地的感觉让那些一贫如洗的人瞬间变成了最激烈的改革拥护者,他们成为了支持菲德烈皇帝的力量里面最活跃的一部分。只要菲德烈皇帝有要求,甚至是暗示,这些人就会立刻拿起镰刀和锄头去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高地上面的改革引发了动荡。

呆在乡间的领主们普遍没有回到领主接受财产登记。在山脊之间的一些小路被领主们用巨石封锁了,而且他们还彼此联系起来,组成了一支小小的军队反对菲德烈皇帝的‘暴’。这些人派出了代表一再表示了他们的愤怒和不满,同时他们威胁会把在高地上发生的事情通告给所有的领主,那样的话菲德烈会被全国的人反对的。,

菲德烈毫不客气的派人告诉他们,他这样做的原因领主们都知道,既然领主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菲德烈的皇位,那么菲德烈也能毫不手软的牺牲这些领主的土地。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特别是以荣誉为生命的贵族们,你们应该有基本的廉耻心。”

御霜堡的官兵在抵达了德赫瑞姆之后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土地和财货,这让他们士气大增。在高地上面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领主家人和志得意满的官兵。对于过去的贵族,御霜堡的官兵们还不至于太过的无礼,而且依然会有一些恐惧。但是面对到手的土地,士兵们却能够鼓足最大的勇气去保卫---没有什么比土地更加值得士兵们去保卫了。

菲德烈这一手做得很漂亮。

这种做法菲德烈在御霜堡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不过那个时候牺牲的是维基亚人的领主,推行起来阻力要小一些。但是从御霜堡分配土地的行动里面,菲德烈手下的官吏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并且显得游刃有余,这一次遇到纠纷的时候,菲德烈的部下已经能够轻车熟路的解决纠纷了。

领主们盘踞在丘陵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认定菲德烈皇帝不会收回成命了。极度的失望之余,很多领主返回了领地。这些领主对与自己封地里面出现的新主人嫉恨不已,那些雄赳赳的武夫显得没有教养,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关键是领主们虚弱的发现自己的领民对于菲德烈的乱来显得很兴奋。

土地,关键是土地。没有了农奴可以再买,没有了牲畜可以再养,没有了金币可以再赚,但是土地却很可能一去不回。虽说各地的土地都可以自由买卖,但现实是很多人宁愿饿死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土地的,领主们的土地都是多代之前继承下来的,多年来通过兼并才慢慢的扩大。要一步步的压迫自由农们放弃自己的土地,土地每扩大一点都显得千难万难。但是现在,一群毫无贵族血统的野蛮人突然就夺走了大量的土地,这让领主们感到满心的沮丧。

领主们的不满被菲德烈的军威和百姓的支持暂时的掩盖下去了,在菲德烈阵营的内部,很多人对于菲德烈的这种做法感到很遗憾。

而且这种遗憾竟然主要来自于几个拓荒者的骨干。这些人觉得菲德烈的这种做法非常的不恰当。

他们觉得要么菲德烈就不应该剥夺领主的利益,暂时的不管他们。只要不再倚重他们,领主慢慢的也就失势了;

要么就干脆和御霜堡时一样,彻底的清理领主势力,以防生变。

而现在这样一边得罪了领主,一边却让他们保存了实力,这根本没有解决问题,而是把问题爆发的时间延后了。

菲德烈觉得他对领主的温情脉脉会得到回报的,但是实际上领主们根本不会感觉菲德烈是在优待他们,他们根本没有兴趣知道菲德烈皇帝是怎么对付维基亚贵族们的,那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把自己和其他的斯瓦迪亚贵族相比,只要自己自己没有享受到优待,那么他们就会跳起来说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拓荒者们劝说菲德烈,既然已经把土地割出了一部分给官兵了,现在即使把土地还给领主们也换不回他们的信任了,还会得罪手下的官兵。所以不如索性把改革彻底进行,在领主们还没有群起反弹之前把他们最后的财产也剥夺。这样的话就能够把下级军官闹闹的绑定在身边,并且杜绝领主的后患。

面对这种请求,菲德烈拒绝了,他告诉自己的参谋们:“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领主们知道,他们反对我是会受到惩罚的,他们吸收了教训,我要做的也就完了。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可是我的子民。而且此去帕拉汶的路上,还有成百上千的领主呢,我可不想他们在我到达的时候死命的攻击我。”

拓荒者们苦笑着说:“陛下,您已经剥夺了领主的土地,即使您不把高地领主都赶跑,帕拉汶路上的那些家伙也会仇视您的。您现在已经吸引了他们的仇恨,但是却在心中担心把他们得罪绝了,这显得很矛盾```请您多想一想。”,

在拓荒者们和菲德烈纠缠的时候,在御霜堡的贵族军官里面也爆发了争论。

莱特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反对,他觉得这样肆意的践踏贵族的利益是不可原谅的,是对祖先的极大侮辱,并且会招致惩罚。

迪米特里当即讽刺说贵族们对于自己的家族的人都不爱护,去为贵族说话有意义吗?

拉格朗日对迪米特里表示了赞成,拉格朗日是家里面的次子,他的继承权早就被剥夺的差不多了,他的情况和迪米特里很相似,所以这个时候特别能够理解德米特里,不过他还是对处罚领主们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虽然我知道这是势在必行的,但是站在所有的领主们的对面,我还是感觉很担心。就好像```整个世界变了一样。”

那个时候父亲默默不语,他刚刚听说,在苏诺地区,大规模的肃反已经开始,所有被怀疑和拓荒者有关系的平民及贵族,都面临着被收押的处境。

这一点上,父亲和莱特将军很像,他们有一个家需要自己去支撑。

莱特和父亲都知道,如果这场战争只是为了换一个皇帝,很多领主为了以后的利益很可能会暗自保护他们的家人。而这场战争如果是为了换掉整个世界的话,那么他们的家人就会被整个世界视为异类并加以伤害的。

圣鲁兹哥达要塞的士兵们在坚守了半个月后,终于放下的武器。德赫瑞姆高地尽入菲德烈的版图,御霜堡声势大振。

这一天,菲德烈传书整个大陆,号召义士前来帮助恢复秩序。

各国骚动,希望有作为者纷纷秣马厉兵准备远行。

第八十三章 新土地

第八十三章

新土地

父亲收到了邀请信,军团参谋长斯德兰特邀请‘老朋友’去小聚一下。

父亲还记得在加米奇平原的时候,斯德兰特是怎么创造了奇迹一样的胜利的:几百名士兵在他的带领下绝地逢生。虽然到了最后是罗多克人的力量威慑住了萨兰德人,但是如果不是斯德兰特的拼死力战的话,也不会促使罗多克人下决心的。

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

在加米奇分别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见过斯德兰特了。后来父亲遭遇了变故之后终于结了婚,而婚礼开始的时候,斯德兰特正在公务之中,作为结婚礼物他送来几匹雪花布。

在婚礼之后父亲相当于是自动离开了自己的职务,在父亲重新开始进入军界的时候,斯德兰特已经走上了仕途坦荡的大道了。现在一想来的,在加米奇港湾的时候,父亲还是满船士兵的长官,那个时候斯德兰特还是一支残军的首领,而现在,斯德兰特已经是父亲的上司了。

见到参谋长之后,父亲在门口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军礼。

斯德兰特点了点头,招呼父亲进去。父亲发现在军帐里面有一些东军的军官,这些人面有得色,显得非常的开心。

“阿卡迪奥,你来了,”斯德兰特笑眯眯的说,“我刚刚跟小伙子们说起了你当时带着罗多克人帮助我们的事情。大家对你都挺好奇的。”

父亲有些尴尬,罗多克的从军经历在御霜堡的军队里面引起过别人的主意,菲德烈皇帝还亲自的过问过父亲的海军生涯。对于父亲的岳父---加西亚将军,菲德烈显得很敬重,菲德烈皇帝说他在小时候常常听人说起过南国勇猛的加西亚将军。

现在为了对抗哈劳斯,御霜堡正在竭力的与罗多克保持友好关系,所以对于父亲曾经是罗多克军人的这个事实,并没有人会多说什么。话虽如此,父亲还是能够感到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一种关注,那种感觉就让父亲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

几个年轻的军官都对父亲点了点头,级别低一些的军官已经站了起来。

父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到了一个小桌子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兵走过来在父亲的面前放下了一个酒杯,向里面注满了清亮透明的维基亚酒。

“很感谢您的邀请”,父亲说着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向大家祝酒,“皇帝万岁胜利万岁”

军官们都举起了各自的酒杯,喊出了他们的祝词。

斯德兰特拿出了一个页小小的文件,问着父亲:“我听说在划分田产的时候,你没有提出申请。这是为什么?这些土地你看不上吗?我听说准备划给你们第三团的可是一块河滩地,那里一亩地的产量顶得上别的土地的两倍多呢,为什么不要呢?”

“长官阁下”,父亲看着斯德兰特说,“因为的家族已经有了帝国赐予的土地,在苏诺省。所以我现在不需要更多的庄园,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管理,还不如交由别人去打理。等到以后皇帝回了帕拉汶,我就会回乡。我想那个时候再从陛下手中申请一些封地作为奖赏,我也好离开军队去管理庄园去。”

“哦,你是这样想的啊。”斯德兰特不温不火的说。

几个军官低头互相议论着什么。

“是的,长官阁下。”

斯德兰特笑了笑,“不必老是阁下阁下的。东军都被打垮了,都是我们一起重建起来的,何必弄得这么高低分明。叫我斯德兰特先生就行。”

“是的,阁下。”

周围的几个军官因为父亲的拘束笑了起来,斯德兰特也咳嗽着清了清嗓子。然后,笑声在一阵默契的沉默里消失了。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斯德兰特开口了,“你知道吗,现在有许多的青年军官都没有接受田产。我印象里面有那个帕拉汶省的莱特,他是官职最高的一个。”

“这个”,父亲不知道斯德兰特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个我倒不知道。”

“恩。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军官都是贵族子弟的。这就容易让别人联想了。”,

“联想?”

“恩。是的,联想。你知道吗,最近有一个消息让菲德烈陛下有些不快。”

“什么?”

“消息传来,在哈劳斯的占领区,那些参加了菲德烈陛下的贵族之家都被严密的监视了起来。有人说贵族子弟之所以不接受田产,都是因为担心家人受到迫害,所以以此向哈劳斯暗示自己其实是被迫加入菲德烈的。而我们的的士兵甚至在一些乔装打扮成农夫的信使身上搜出了信件,信件里面的内容很多都是青年军官向哈劳斯做出的解释。”

“信件?阁下,我可没有写什么信件。”

“恩,是的,是的。目前没有发现您写的信件。”

“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有些不快了,他感觉到了这次邀请有些不怀好意。斯德兰特说的这些事情父亲根本没有想过,通过拒绝封地来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方法父亲的确没有考虑到过。

“不要着急,年轻的阿卡迪奥。我明白你的心思,而且我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也不会找你来了。”

“找我来,然后暗示我可能对菲德烈陛下心怀二志吗?”

斯德兰特没有显露出恼怒的表情,“恩,既然你说起这一点了,我也不需要再兜圈子了,我不习惯这样。说实话,阿卡迪奥,我对此也很恼火。但是一帮人在菲德烈陛下身边说了这么些事情,现在菲德烈陛下很生气,那些没有接收封地的人让菲德烈陛下觉得很不安生。你应该站在陛下的角度想一想,那样的话便会好理解一些。很快就会有人找到你了,我劝你最好接受一份土地。那样的话便不会有麻烦,今天我见你没有别的人知道,在这里的人都是你可以信任的。”

父亲沉默了,对于菲德烈的忠诚,父亲自认没有任何的污点。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明显就不由得他自己辩解了。彼安文大叔曾经给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就是说土匪们如果抢到了财货,一般都会平分,如果有人不拿的话,就会招人怀疑,因为这种人仿佛就游离在大家之外,不是一路人一样。

对于这种怀疑,父亲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在发现了气氛变得尴尬之后,斯德兰特变化了话题,周围的军官也开始询问父亲的过去以及未来的计划。谈话没有进行多长时间,一个士兵就进来说晚餐准备好了。

一群人吃了脆皮乳猪、糖心面饼、鸽子汤还有一些别的风味,斯德兰特介绍说这些都是他家乡的食物,如果大家喜欢的话,他的厨师可以多做一点让大家带回去。

父亲没有吃多少东西,却喝了很多的酒。酒饭完毕之后,父亲就告辞了。

斯德兰特并没有挽留,只是说:“阿卡迪奥,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完全是因为对你的关心甚至是尊敬。我相信你的品格,所以不希望你因为形式上的事情上被人捏住把柄。当然,如果你有自己的打算的话,可以完全不在乎今天我们的谈话。我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的,祝你好运,年轻人。”

周围的几个军官一起向父亲举了举酒杯向他致意告别。

父亲走着夜路往驻地的方向走去,周围营火如星。

一些吵吵闹闹的声音从一个新建的军营传来,那里是最近补充进军队里面的新兵。其中有很多是高地人,那些年轻的农夫一听说亲王募兵的条件之后就抛下了农活投奔过来了。军事训练还没有正式开始,纪律的观念还没有深入那些新兵的心中。军官们也在暗处默默的观察着那些人,希望在正式的开始训练前就找出其中的优秀者。

这种欢快的气氛是军营里面的主流,但是父亲却感到了一股担忧和压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斯德兰特说的对,自己不接受田地也许潜意识里面就是为了保护家人,虽然自己找出了诸如无力经营、礼让他人之类的借口。

迪米特里在进攻御霜堡的时候已经获得了一个农庄,这一次的时候迪米特里就名正言顺的放弃了新的封地,他用那些土地换得了几个佃农和大批的工具以及牲口。父亲却没有这种机会,他现在没有自己的封地。,

虽然已经预感到了这种做法会给远在苏诺的家人带来麻烦,但是父亲却不愿意因此被人视作叛徒,这种念头想一想也让父亲厌恶。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菲德烈陛下已经通过支持拓荒者,表现出了他是一个开明的皇帝。父亲希望自己的一直以来的梦想可以藉由菲德烈陛下的手实现。

也许有一天,各种各样的误会和怀疑都会过去,一个崭新的世界就会到来的吧。

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在同一片国度下自由而平等的生活,也许一开始还会有差别,但是通过一代代的教育开化,总有一天,世界上的人会变得和禅达时代一样,理性和科学的光辉会照亮这个世界。不再有那么多的残暴和乒,不会有民族之间殊死的搏斗,不再会有因为身份贵贱而断送的爱情,不会再有因为民族歧视而出现的战争惨剧。

这一天会到来的,人们会载歌载舞,大地鲜花盛开,那个时候会花香满野,人们会亲如一家。

父亲在黑夜里想着这些光明的事情,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找那个负责战利品分发的官员去了。

那是一块在河边的小小土地,有七顷十二亩,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宅院,是一个领主家的偏宅。有一个马厩,一房磨坊,还有一个晒谷场和一个苹果园。在宅院中有四个自愿留下的仆人,九匹马,十六头牛,八头驴,一百多只羊。本来上面有二十多个佃农的,但是他们在获得许可之后就都离开土地了。剩下的那四个仆人都是无处可去的人,一对老年夫妇和他们的一个女儿和儿子。

父亲要接收并且运行这个庄园,还得花大把的钱来招揽农夫才行。

走到了那个官员的营帐里,父亲说他准备接受这块封地,那个官员盯着父亲看了看,微笑着想了想,然后拿出了一份文件,让父亲签字烫漆。

这是我九岁左右的事情啦,那个时候我家里突然来了一批苏诺的官员。

他们在白鸽城堡里面大喊大叫。

后来我看见有人进了白鸽谷,在溪流边上划出了一大片土地,打上了篱笆,不准我们过去。山谷里面有大批的土地被人剥夺走了。

人们说,父亲从东边的皇帝那里得到一块土地的时候,西边的皇帝就会从我家里夺走两块。

人们说,父亲将是一个注定毁掉山谷的人。

第八十四章 纷争

第八十四章

纷争

御霜堡在吞并了高地之后,军事行动便放缓了。

军队有很多事情要做,在乡间还有不少的碉楼要塞接受着西军的指挥,各地的平民也在观望着时局的发展,还没有商人敢来这里经商。

在最开始的庆祝之后,高地上面开始向着正常的状态开始恢复。城内时常的出现火情,这让人们怀疑西军在城内留驻了间谍。与帝国西部的大清洗相同,在德赫瑞姆,一些哈劳斯的支持者也遭到了同样的清洗和镇压。

这里面顽固的领主居多,这些人曾在领主聚集乡下的时候积极的号召领主们起事反抗,但是那个时候领主们大多心存幻想,在菲德烈的恩威并施之下,纷纷离开了山区,返回了领地。当领主们发现菲德烈的措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时候,他们后悔已经晚了。

如果他们还呆在乡间牢牢的扼守着要塞和出入口,那么他们还有充足的砝码与菲德烈讨价还价。但是现在他们分散在了整块高地上面,被周围不怀好意的御霜堡将领们监视着,根本就没有机会反抗。

在认定组织反抗没有希望之后,很多领主选择了逃跑。他们轻车简从,先转移到了高地边缘的市镇,然后与一些哈劳斯的人接上了头。很快就有整家整家的领主逃离了领地,跑到了西边的苏诺省区。他们昼伏夜行,向北走下了高地,然后在托斯德尔森林转而向南进入东谷,在通过了狭长的东谷之后,他们从比格林山口进入了哈劳斯皇帝的世界。

这些领主已经认定菲德烈总有一天会把领主制度连根拔起的,故而不再有任何的幻想,这些领主都是最有血性和最敢于行动的贵族,他们不会慢慢的等着别人把绳索一点点的拴紧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们会在地位受到威胁的第一刻起奋力反击。

这种情况在菲德烈阵营里面带来不小的震动,对于一个月内有六个领主之家弃地而走的消息,菲德烈皇帝本人感到非常的愤怒,虽然这些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领主,但是他们却带了一个极坏的头。

高地上的大领主们这个时候都沉着气继续观望着,他们不会轻易的作出决定,虽然菲德烈这次已经严重的侵害了他们的利益---可以这样说,土地越多的领主受到的损失也越大---但是这些大领主家族数百年经历的大风大浪让他们非常沉得住气,他们很愿意看一看下一步皇帝准备怎么做。有的时候风险和利益是并存的,这种时候看起来对领主们极端的不利,说不定也会出现绝处逢生的事情。

而另一面,拓荒者们却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况。他们还散布了种种谣言:在领主们之间,他们说菲德烈已经震怒,并且即将开始惩罚领主;而在御霜堡将军们之间,他们则传递着一种不安,他们说领主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反扑计划;而对于菲德烈皇帝,他们正在积极的进言,催促菲德烈在领主们去壮大哈劳斯之前扑灭他们,以免资敌。

在城市里面,还感觉不到这种对峙的气氛。因为城镇居民大多数偏向于改善了他们生活的菲德烈,而且大量涌入的官兵和他们的家眷更是菲德烈陛下的绝对支持者。

而在乡间,两个阵营的对持却在持续的升温。领主们不安的看着他们的新邻居在领地上面进行积极的改革:释放农奴、拓荒者带来的大量的新工具、新的作物还有作坊拔地而起。

德赫瑞姆高地正在成为一个新旧并立的大博物馆,在这里可以看见最古老的领主之家,也可以看见最新式的手工业作坊。

拓荒者开始在这里尝试着种植萨兰德传来的一种叫做棉花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大陆上本来都有,但是脱籽却相当的麻烦,以至于工费巨大收获却不多。拓荒者们发明了一种新式的工具,这种工具非常巧妙的解决了加工棉花的问题,已经有几个作坊开始修建起来专门的训练操作脱籽机的工人,据说在棉花丰收之后,过去十多名工人一个冬天能干的话,现在同样多的人几周就能干完。,

包括棉花在内的各种新工艺被源源不断的引进着,这种变革所带来的震动不可不谓不大。过去领主们只需要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诉一下管家,让管家安排仆人们去做就好,但是现在,就在他们的身边,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模式正在冲击着他们的生活。

包括那种脱籽机在内的各种各样奇妙的机械正在出现。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御霜堡的第三军团玩的花样,农夫们第一次看见烟花的时候都惊慌失措的说,菲德烈皇帝召来了彩虹

开始有流言在农夫们之间传播,人们似乎相信菲德烈是大天使的转世者,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够一下子就把整个世界都变了一个样子呢?

领主们在乡间勉力的把持着自己的位置,并且徒劳的抵抗着变化。

领主和那些新崛起的官兵之间的冲突与日俱增,互相殴打佃农、毁坏农田的事情此起彼伏。有时候厮打着进德赫瑞姆城告状的人站满了审判庭外的大道,为此菲德烈不得不专门派出了巡查官在乡间巡查,弹压横行乡间的人---不管他是领主还是御霜堡的军官。

最严重的一次对抗在发生在第三团。

第三团由于战功卓著,被授予了最肥沃的河滩地。这里的土地向来是领主们收入的主要来源,领主们常常不会比较各自的土地有多少,而会去炫耀自己有多少河滩上面的土地。这里的土地接受着河水的浇灌和河泥的陪护,出粮、产果无不量多而质优。

领主们对于这些官兵一直很敌视,他们故意的破坏桥梁、在鸡鸭采食的沟渠下毒、掘坏上游的堤坝冲垮农田。种种小动作让矛盾基化到了极点。而御霜堡的官兵自然不甘示弱,常常以各种名目登门勒索,一有不满就拘押领主家人。

一场发生在河滩边上的误会最后酿成了河滩领主的集体暴动。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领主家佃农的小孩在河边钓鱼,这个时候,一个御霜堡军官家马夫的孩子也走了过来开始下竿。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钓上鱼来。领主家的小孩就让军官家的小孩走开,因为他的动静太大,所以鱼都吓跑了。

军官家的小孩则反唇相讥,说领主家的小孩身上太臭,把鱼都臭走了。

说完两人抛下了竹竿打了起来,军官家的小孩毕竟更加粗壮也更懂搏斗技巧,很快就打的领主家的小孩满脸是血的跑了。

领主家的小孩捂着满脸血跑出了小半里地,估摸着不会被追上的时候,回头大义凛凛的说:“敢不敢等在这里”

军官家的小孩拍了拍胸脯:“我要跑了我帮你掉一年的鱼。”

一个小时候,军官家的小孩被一群领主家的小子围在了中间。他咽了口口水,对那个领主家的佃农孩子说:“我给你钓一年鱼行吗?”

领主家的孩子脸上缠着绷带,拴住鼻子系在后脑勺上,他摆了摆手,做出一幅不会心软的坚决模样:“这却由不得你了。”

于是军官家的孩子被痛揍一顿,脸肿如臀。这孩子越想越气,哭着回了家,周围的伙伴都围过来问怎么了。这孩子说:“我就在路上走着呢,还念着诗祝福着皇帝陛下,领主家的人就给我打了,还说咱御霜堡军官家的孩子都是孬种,绝对不敢回去报仇。”

说完之后,他偷偷的看了看伙伴们,当他发现这些伙伴的眼睛都红了的时候,就坐在地上扑腾起来,“哎呀,其实没什么了,大家不要为了我去冒险呀,只要大家好好的,我被打算什么,每天被打都行啊你们可千万别去啊”说完他继续扑腾起来,扑得地上的灰满天飞。

这些军家小孩平时都野惯了,现在看着同伴被欺负,断没有吃闷亏之理,更难得这同伴深明大义,自己再不出手就太丢人了。于是军官家的孩子抄了木棒、铁铲、砖胚,骑走了两头驴和一头骡子以壮声势,浩浩荡荡的奔着河滩而去。

到了河滩的时候,领主家的孩子们正在庆功。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小孩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半瓶兑水假酒、两截腊肉、三磅酸酪和一袋葵花籽大宴兄弟,这个孩子正说着大家‘永世为兄弟’之类的豪迈话的时候。,

河边涌出了一大群军官家的半大小子。

一声如雷贯耳的声音传来,一个脸上肿肿的军官家的孩子,苦大仇深的指着鼻子帮着绷带的敌首说:“就是他”

很快两帮人就打了起来,拥有武器和骑兵队伍的军官家孩子完胜。

领主家的孩子被脱了衣服裤子丢进了河里。

河岸上的军官家的孩子们都脱了裤子冲河里放水,没尿的也吐了口水表示参与。河里面的领主家的孩子都双手捂裆,满目羞愤。

后来事情就大了,十几个哭着捂档裸奔的孩子招来了更多的农民和领主家兵;军官这边在发现了领主家无端‘暴动’之后招来了巡逻队阻拦;领主家在发现了巡逻队‘镇压’之后认定这是有预谋的清洗,于是尽出男丁拼死力战;发现战况不可收拾之后,巡逻队退回了要塞,正规驻军随之出动了。

一时之间高地河滩之间浓烟四起。河滩边两根鱼竿被抛在河里轻轻的飘荡。

拉格朗日当时正骑着马在下游游玩,突然被一群愤怒的老农捉去没头没脑揍了一顿。当不幸负伤的拉格朗日找到了菲德烈报告消息的时候,皇帝终于震怒了,一时之间,领主之家人心惶惶。

军队开进乡间,严令领主家交出所有的武器铠甲,不从者视为叛国;男性成员至少派一个进城中作为人质;参与械斗的领主之家再判罚割地等等。

领土之争至此,菲德烈开始全面的倾向于拓荒者一派了。

第八十五章 领地

第八十五章

领地

父亲策马来走向属于他的庄园的时候,田野上面才刚刚恢复平静不久。

一群叛乱的领主士兵已经被逮捕了,关于这场冲突的说法各种各样,不过一个共识就是这次冲突的源头不是什么大事情。目前唯一的争论就是谁先动手罢了。

在冲突之中,第三军团对河滩进行了戒严,士兵们沿途搜查着河岸上面属于领主们的庄园,一旦发现了有受伤的人,就会立刻带走。这些人被士兵带到了德赫瑞姆城边的几处农场,根据审判分别判处了几个月到几年的刑役。

这是父亲的新庄园,不过对于这里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虽然一份文件上面申明,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将与父亲绑定,可不仅仅是七十年不变,而是永世不变。

这种文件上面的誓词现在看起来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文件曾经向领主们表示这块土地将永远属于他们,并且只受他们自己的意志支配。但是现在,这块土地在几个星期之内就换了主人,而原来的领主们正在过着岌岌可危的生活,随便一个下级军官就能给一个领主家带来灭顶之灾。

领主的庄园现在显得死气沉沉,人们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其实不光是领主遭到了冲击,在御霜堡军官之类,斯德兰特之前说的那些不接受土地的人也立刻遭到了审查。这些人被怀疑与帕拉汶方面有关系,并且被严厉的训斥了一番。本来准备赐予这些人的土地被分配给了别的军官,现在就算他们想接受土地也没有机会了。

莱特将军在此次冲击之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接到了清查领主家的任务的时候,莱特再三表示了反对。这让军团长官感到非常的生气,并且威胁要将削减莱特军队的士兵定额。

在御霜堡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莱特手中的归附军的重要性已经开始下降。现在有更多的御霜堡附近的士兵已经开始被吸收进来,东军军官现在已经不需要在他们和御霜堡人之间有一个代理人了。他们能够直接招募北地的斯瓦迪亚人了。

莱特现在总体情况是在走下坡路,加上现在这一次的抗命行动,莱特未来的前途必将大打折扣。至于父亲,因为他是以贵族身份一直追随着菲德烈皇帝,而在分配土地的时候父亲也没有显得有异心,况且一系列的拓荒者成员都对父亲颇有好感---不过那其中的原因可能脸父亲都有些记不清了---这种种的种种让父亲在东军的内部整顿中处于了一个安稳的位置。

由于军事行动的停止,父亲准备去视察一下自己的庄园。

据说有些军官已经把他们的族人迁到了新的庄园里面,一些贵族身份的军官也在寻找机会从西部接来自己的亲人---虽然希望很渺茫。

从德赫瑞姆城南下十多里就能来到高地河边,从高地河顺流而下有一条与河流平行的大道。大道平整而宽阔,靠近城镇的地段用砖石密密集集的修葺一新,而在乡村部分的道路却残破不堪。在过去的时候德赫瑞姆城的官员必须定期的修缮大道,因为这直接关系着粮食等商品的运输问题,道路的质量评定也关乎着官员们的前途。但是近几年的战乱让这种维护成了空谈,所以沿着道路前进的时候能很明显的感觉出来荒凉的感觉。

常常有路面出现残破的模样,下部的黄土翻上了地面的砖石,路边偶尔会出现一片被焚毁的树林或者废弃的哨塔,池塘中的反射着明亮的阳光,虫子在四野的风中鸣唱,嗡嗡作响。

走向领地的道路对父亲来说并不是一个终点,他不能像祖父那样安安心心的计划着一辈子呆在领地上。他现在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很多,他并非是孑然一身的可以轻松的融入新生活,他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的故乡。

那些事情让父亲感到很是烦闷,他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会结束。他期望皇帝早点用兵,一旦占领苏诺地区之后,自己的这种处境就会好一些。在父亲的心中,家永远是白鸽谷,只要那里还处在风雨飘扬之中,父亲不论住在那里都会有居住在漏屋里的感觉。,

可是现在,因为德赫瑞姆将菲德烈子民的数量大大的增加了,而且其中牵扯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纷:拓荒者反对领主、平民军官鄙视贵族文官、市民们指责农夫们屯粮居奇、农夫们抱怨重税繁役。

这一切让快速用兵变得不可能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菲德烈不能掉以轻心,必须稳扎稳打才能取得胜利,这是所有人一致同意的政策。话虽如此,父亲还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快速的进军苏诺,每一分每一秒都对父亲的是一种折磨。

其实与父亲又类似观点的人比比皆是,他们都希望快点进入帝国最富庶的大平原。无数的财富和机会都等在那里。诗人不是说过吗?与苏诺相比,德赫瑞姆就是一个小村庄;与帕拉汶比,苏诺连个小村庄都不算。

越往西的土地就越富庶,人口密集的城镇星罗棋布,市肆连天,麦田果园连绵不绝,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美女的金发如同月光下的稻浪,生活在那里是不尽的蜜甜与奶香。

西面,有着一切美好的事物。但是对于父亲来说,西面的意义却要显得简单一些---那里有家人。

现在父亲却无能为力,只能前去自己那小小的领地,去接收一份在他看起来不那么吸引人的土地。

阳光充足,父亲骑着马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流汗,他脱下了自己的头盔,把它挂在马鞍上面。然后解开了拴住头套的皮带,把整个脑袋露了出来。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周围的空气传来,父亲感到在田野上面的视野变得极度的开阔起来。

野花如星,野原如梦。

这里的景象也许在苏诺也有过把。不过周围虽然看起来非常的美丽,充满了活力,但终究是比不上苏诺那天堂一样的美景的。

再往前有一队骑兵正在缓缓的走近,这些人看见了父亲的纹章和军官的罩袍,便掀开了面具对父亲行礼。

父亲点了点头回应着他们。

“大人,往哪里去?”骑兵队长离开了骑兵队列,反向与父亲并行。

“哦,我准备去我自己的领地上,在河滩那边,看路标据说再过过一座石桥就到了。”

那个骑兵笑了笑,然后诚恳的说,“大人,我们刚从下游来。您的领地应该是右岸的那片庄园,不过您还是跟我们走吧,那座石桥几天前被暴徒拆毁了,现在没有人可以过去。我们在上游有筏子,可以先把您渡过去。当然,如果您继续往前走的话也可以过河,在下游二十多里的地方还有一座桥,不过您从那里过河就无法在天黑前赶到领地了。”

父亲眯着眼看了看前方,回头看了眼那支缓缓行进的队伍,笑着接受了这个骑兵的邀请。

逆行了十几里之后,父亲见到了骑兵队长所说的那具小筏子。父亲说他很高兴这个骑兵队长的帮助,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这个队长能来领地上面看一看他。

这个队长开心的满口答应了,能够与一个军官建立友谊对于这种下级士官来说是很珍贵的机会。队长在走之前问父亲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

父亲想了想说:“请你去德赫瑞姆找到第三团,告诉一个叫做萨姆的士官,让他推迟几天来领地这里。多留几天买点农具和牲口,如果有佃农的话就多雇佣几个过来。总之,准备充分一些。还有,让萨姆招待您和您的士兵一顿食物吧,请不要推辞。”

“是的,长官,”骑兵队长舔了舔嘴唇,然后对着周围的士兵说:“大家感谢阿卡迪奥长官的好意吧。”

几个士兵笑呵呵的勒住了马头,欢呼起来。

父亲在这些人的注目下乘上了筏子,渡过了高地河。然后等了十多分钟,从另一个筏子上拉下了自己的战马。父亲挥了挥手告别,然后信马由缰,延河而下,奔着自己的庄园而去了。

庄园中剩下的四个仆人知道新主人今天回来,正在准备着。帮助他们的是几个父亲的亲兵---尤和几个士兵已经提前住进了庄园里面。

当父亲来到庄园入口的时候,看见了尤写的一块牌子,“这里不是白鸽谷,但是老爷还是姓阿卡迪奥。”,

一个正在驾着马车熟悉车性的小兵看见父亲之后,远远的叫了一声。不久之后,从仓库和茅屋里都探出了几个脑袋,随后一群人就开始忙忙碌碌的聚集到门口来迎接父亲了。

庄园里郁郁青青,父亲穿行而过,一个挽着篮子的姑娘慌忙的走过,这是那四个仆人之一。走到庄园门口的时候,父亲哑然失笑,那个姑娘果然是四个仆人之一,他们四个是一家人,但是模样却反差分明,男人黑瘦而女人白胖。

这种对比已经让尤和几个士兵快活了几天,他们没事儿就会逗一逗这老实的一家人。“到底是男人弄翻了墨水,还是女人跌进了面粉?”

男仆和他的儿子是马夫,老女仆是厨娘,她的女儿则是负责给面包刷果酱的帮工。女儿本来也应该像别的女仆一样能够熟练的照顾主人的起居的,但是这家的女儿很胆小,还有点笨,做事情总是被人骂,最后只能给自己的母亲帮忙了。

好在父亲本来就习惯了没人照顾起居,不像别的贵族子弟一样。有一次拉格朗日很开心的说他终于学会系自己背心的绳扣了,结果换来了一群平民军官以及父亲笑而不语的注视。

父亲看了看他的领民,两个马夫,一个厨娘,一个笨女仆,六个士兵。

这些人按照面见新主人的规矩,鞠躬问好,“您的子民向您问安,大人。”。

父亲也遵照礼仪官的指导,抬起了右臂,庄严的宣告:“我是你们的领主,愿统治仁慈而公允,愿统治稳固而永久。”

一只母鸡咕噜咕噜的从厅堂走了出来。

当它看见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时候,这只母鸡歪着头用一只眼睛看着这些人,不过很快它就失去了兴趣,咯咯咯咯的刨着土地,晃晃的走了。

第八十六章 建设

第八十六章

建设

祖父说过一句话,“农夫会巩固土地,而工匠则会扩大土地”。

父亲没有经营过农庄,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种陌生的营生,白鸽谷里面的内容丰富的农业生活让父亲记忆犹新,而父亲的几十名士兵也大都是农夫出生。

回到田野的感觉真好啊,劳累一个下午就能忘记很多烦恼的事情。在军营里面生活久了之后,农庄生涯几乎是一种休息了。虽然还是很累,但是没有了不定时的紧急集合,没有一动也不能动的夜岗,没有了长距离的拉练长跑。

呆在田里,累了就随便找一处草滩休息,直到四野天空昏黄、红日昏沉再慢慢的回到房舍里面,吃着粗疏的粮食,喝着温热的松子酒,谈一谈未来的打算,安静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了吧。

在等待萨姆的日子里面,父亲带着一群人仔细的视察了这七百多亩的土地。与别处单纯的种植麦田不一样,这里靠近河滩的地方种植着相当多的稻米,这是从萨兰德的绿洲湿地传来的作物,产量比小麦要高出很多,而且可以做到两年三收甚至一年两收,这让庄园可以迅速的囤积起大量的粮食出来。

这种植物士兵们有些些吃不惯,觉得不结实。特别是稻米做不成面包让这些人有些不满。尤倒是很喜欢,他在萨兰德的时候就常常吃稻米,在那里稻米和小麦是同样重要的食物,他安慰周围的人:“只要适应了,其实也都是很美味的食物。”

尤测量了一下这周围的土地,然后报告说直接的耕地面积有四百多亩,全部用来种植稻米的话,按照两年三收的情况下,每亩土地一年就能收获五百多斤稻米,种植小麦的话则每亩连三百斤都够呛。尤极力主张全部改种稻米,多出来的粮食可以拿去换小麦,所以也不愁没面包吃,但是这引起了周围的士兵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能够相信别人种出来的呢,还是自己种出来的吃得放心。

这种争论到没有持续多久,最后父亲决定各种一部分,地势低的容易灌溉的土地就种植稻米,而地势高的地方则种植小麦。

苹果园里面每年可以出六十多筐的苹果,这些苹果少部分被趁着新鲜吃掉了,大多数被做成了果脯、蜜饯罐头等用以出售或者储存起来。还有一种苹果酒,不过味道很淡,女人和小孩子喜欢喝那种东西,父亲喝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酒曲的问题,那种酒喝起来酸酸的,不过倒也挺爽口。

男仆说果园本来是一个驼子打理的,但是一个募兵官过来之后,那个驼子着了迷,丢开了大剪刀就跟着人家走了,这果园也就没人看管了。男仆承认他自己对于修枝护林完全不在行,但是需要的话,他可以介绍自己的一个侄子来这里看院子,但是男仆同时也承认,他的侄子有些手脚不干净,怕到时候来了摸东摸西让东家为难,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招那家伙来。

放羊的小羊倌被分到另一家的军官庄园去了,那家也有一群羊,比父亲的庄园的规模要大。但是那个羊倌还是放得过来更多的羊的,正好那家人只管羊倌一顿饭,笨女仆说如果父亲能够给小羊倌每天一块麦饼和一升奶,他就能来放羊,每次下了小羊羔子的话给他煮一打鸡蛋就行。

尤觉得这个小兔崽子挺有趣:“他能把羊分开?两群羊晚上要回圈了他怎么分?”

那个笨女仆吐了吐舌头:“那个小贼眼睛亮,分得清,他打石子可厉害了,指哪打哪。他娘是维基亚人,传给了他一双维基亚人的眼睛,和老鹰一样的。只要他看过了一遍,就能记得哪只羊是哪一群的。”

“哦”,尤点了点头,“那叫他来吧。”

“那个孩子多大了?”父亲突然问道。

“岁吧,我也不知道,他是个孤儿,自己都说不清”,女仆说完听见水壶在响了,就跑去收拾那里去了。

尤看见父亲在发呆,过了一会问道,“想少爷了?”,

“恩”,父亲说,“和提米一样的年纪。”

“呵呵”,尤涩声的笑道,“没事,过几年让这个小兔崽子去见一见少爷吧,在苏诺,也让少爷看一看东边的孩子。”

“恩,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啊。”

庄园里面还有一片土地,被水浸坏了,有一百多亩,平时只能摸摸鱼什么的,到了夏天的时候那沼泽里面就满是蚊子,老牛进去的时候都还怕,裹一身泥都没用,尾巴一甩,屁股上就是一条血痕。

仆人说在上游有一道堤,可以把水挡开,但是每年都要修,后来打起仗来了,修的不及时,水坝就垮了,之后水就漫进来了。领主家的人过来看了看,发现工费太大,修坝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父亲去看过了之后,发现这些土地都是挺好的地方。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那道堤坝容易损坏的原因:它挡住了水之后,总会有水堵在周围,如果不排走的话,就会渐渐的把堤坝溽坏。让堤坝在闹洪水的时候挡一挡水还行,常年泡着维护费用就高了。如果能够修建一道沟渠把水引到庄园里来,同时挖掘开一个水塘储水,就能大大的减轻水对堤坝的妨害。

单纯的阻塞流水解决不了问题,能够疏通的话就可以把这些土地恢复成良田,而且庄园里面的取水也可以变得容易,不顾挖塘开渠要费的人力物力也比维持一道堤坝要大多了。

在等待萨姆的日子里面,父亲带着一个士兵在河滩边上仔细的观察着地形,他准备乘着这段休息时间好好地把庄园归置归置。

他不知道,此时的德赫瑞姆城里面,各个势力之间的倾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所有还留在权利中心的军官都在精神紧张的注视着每一点小小的变动。早上还是将军,晚上就成了囚徒的人比比皆是。像父亲这样子思考怎么维护庄园的人反而是少数,这是幸运,可能也是一种不幸吧。

与住宅隔开一个晒谷场,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橡树林,如同屋顶一样遮蔽着一大片土地。橡树下面还有过去领主家的孩子架的秋千,后来领主家找到了更好的消夏的宅子,渐渐的不来这里了,那架秋千就慢慢的坏了。

几个士兵为了讨好笨女仆,七手八脚的造了架新的秋千。然后叫来了她,胖女仆笑嘻嘻的坐了上去,几个士兵就在后面大呼小叫的推女仆的屁股,顺便揩油。后来胖女仆越飞越高,终于像一块石头一样飞了出去,众士兵大惊,连忙追过去抢着救人,结果看见胖女仆毫发无损的从一堆枯叶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摘掉自己头发上沾着的树叶木片,连呼:“太有趣儿了,太有趣儿了”,众士兵默然。

在橡树林下面,垦有一片花圃,出的花用来供应到领主家里面去。过去有一个药剂师,会用花蜜配皇后水,但是后来他去世后就没有人会了,他没有收过徒弟,只记录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凌乱配方,没有人能够复制出来那些药水了。尤找到了那些配方,但是上面写的都是禅达文字,他看不懂。父亲看得懂,但是没有时间去翻译。尤只好把那配方收了起来留待以后用了。

尤在橡树林的花圃边修了一间小屋子,他的一份笔记记录着:“我在林子里面修建了一间小屋,在幽静的树林子下支起了篱笆。从小屋走出去有一个果园,打开窗子就能看见花卉,而在树林的外面有一个打谷场。从屋檐下面我可以看见远处的平原,庄园里面有几顷土地被用来种植稻子和麦子,还有十多亩土地种植着亚麻用来做衣裳。过几天应该会有一些女仆被雇佣来,她们可以纺织出最结实的布匹;而老爷的部下都很强壮,开垦出新的土地也不会是很困难的事情。”

“酿酒会耗费不少的粮食,不过也无妨了。放羊的小子每天都会送来几大皮囊的羊奶,我怀疑这小东西自己肯定灌了不少,以后得让笨女仆去负责挤奶,我有一张配方可以酿出奶酒来,我很想试一试。”,

“厨娘养了十多只鸡,前几天被士兵吃了八只,其中一只还是只挺能下蛋的母鸡。厨娘伤心之余,只得挽了一个篮子去了邻家庄园,用五枚羊角面包换回了十几只小鸡苗。十几团毛茸茸的鸡苗还蛮好玩的,就是聒噪的厉害。我抓起其中一只的时候还拉了我一手,真恶心啊。”

“我准备过几天开一块豆田,种子我找隔壁庄园的一个老头弄到了,花了我一小包茶叶。就在那片葵花地边上,我已经选好地方了。据说这两种植物长在一起的时候,可以长得更好一些。”

“这里的生活真的蛮不错的,我真的挺想一年四季守在这里啊”。

就在尤感慨着庄园生活的安闲的时候,父亲的庄园迎来了萨姆一行人。

那些咋咋呼呼的人抵达庄园的时候引发了巨大的骚动,因为包括士兵在内,一下子有四十多人进驻了庄园。萨姆得到了父亲的指示之后,又多待了几天,这次他带来而来一个木匠,一个细木匠,一个漆匠,一个铁匠,一个皮匠,九个佃农,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维基亚雪地奴隶,另外还有三个女仆和一个裁缝。

尤有些不解:“你带这么多匠人来干什么?土地这么小一点,养不了这么些人啊。”

“‘农夫可以巩固土地,工匠可以扩大土地’,”父亲笑了笑,“这就是白鸽谷繁荣的原因啊。”

尤突然在父亲身上看见了山那边的领主的血液,就好像是他们的宿命一样:经营一片产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总之,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庄园建设开始了。

第八十七章 开拓

第八十七章

开拓

萨姆跟着父亲来到了河渠边上。

士兵们听说了父亲的计划之后都吐了吐舌头,这工程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干完的事情:父亲准备挖掘一条六十多米长的深沟,然后在深沟的尽头挖一个蓄水塘。

萨姆和尤讨论的半天,萨姆说要把水池凿开的话,得三十多个人轮流赶上两个多月,并且木料、铁料要得不是一点点,工程里面出现的工具损耗也会很大,到时候得不偿失。

尤则不这么看,他觉得要是能够引渠过来的话,不但可以恢复一百多亩的土地,还能把水引到庄园中间直接浇灌土地,况且河滩上面还能挖掘出成百上千筐的淤泥,这些都可以拿来改良土壤。

见到萨姆的推辞之后,父亲没有动摇,他知道如果只看眼前的利益的话,那么庄园里面最好就什么工作都不要做,只是埋头播种收割就好了,但是无数个庄园就是这样渐渐的衰落下去的。

管理庄园和修建树木一样,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必须不断的打理才能焕发活力,要是疏于管理或者惰于经营的话,庄园的衰落是迟早的事情。

很多家族在几代自后就会衰落很大程度上面就是这个原因。第一代人属于开创的一代,能够成功的人都是历尽了磨练后的佼佼者,他们的能力往往能够超出后代很多。这造成了后代在接受家业的时候往往疲于应付无穷无尽的工作,然后渐渐的生出了懈怠,那之后家族就会螺旋着慢慢的下降,最后跌入谷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分家的问题,一个富裕的庄园要聚集土地需要常年累月的积累,而大家族的分家却总差不多三十年就要进行一次,而土地聚集速度往往会慢于家族人口的繁衍,一旦遇到了要分家的时候,大庄园主就会分成若干个小庄园主,小庄园主则会变成多个地主,地主分家变成自耕农,自耕农最终变成贫苦的失地农民,失地农民后来只得签订契约变成佃农甚至农奴。

这也是庄园衰败的一个原因,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巨大的家族往往不会轻易的分家。特别是土地,有的家族宁愿让剩下的子嗣拿走土地上的一切,也要把土地完整的交给唯一的一个继承人。有了土地,就有了继续壮大的希望和本钱。

不过白鸽家族不论如何都还处于一个开创的时代,开创的时代里最振奋人心的一点就是家族成员总是怀着谦卑,却又充满活力,这两种品质将会铸就一个兴旺的大家族的。不过我的家族直到我这一代都是独子单传,这显然对于家族的繁衍是不利的,如果不是未来出现了巨大的变故,或许我也会有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吧。

多年自后我回到白鸽谷的时候,只有一些老人拉着我的手唏嘘流泪,那个时候我坐高地上面看着山谷里面的麦子随风飘舞。细细的追忆着家族的轨迹,我突然会被那沉重的故事压的喘不过气来,这种沉重也是一种感动。

山谷里面的石子路曾经送走了苏米祖母父亲的白缨头盔;这里的麦田留有祖父靴子的脚印;城堡后面的墓地里面埋葬着那么多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我的父亲曾经在这里不小心的造成了家中管家的悲剧;吉尔伯伯曾看见冻僵的蝴蝶打着卷儿落在草丛里面...

多年之后,我坐在山岗上面回忆着家族的故事的时候,会试着把每一个人都想到。他们有的已经离开了,但是我却从没有忘记过。

父亲出征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打理那片农庄吧。

每天早上的时候,几个女仆都会被厨娘叫起来,厨娘会安排她们做好一天的食物。父亲则开始用铁钎和铲子规划好要开挖的土地。萨姆和几个士兵在后面跟着,每过一段距离就打下一根木桩。木桩密集的勾勒出了一道狭长的工地。

父亲找拉格朗日借来了六头骡子,这些骡子被赶过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父亲让在这些骡子吃的草料里面掺上豆子和燕麦,有的时候还搬上粗盐,不久之后这些骡子即使是干着重活,皮色也开始亮了起来。萨姆揶揄说拉格朗日其实把这些牲口送来疗养来了。,

划出工地容易,但是开始工作之后就麻烦了。

父亲按照军队里面的制度,每天早上五点钟就叫醒了自己的士兵,然后带着他们和工具去了河边。在吃早饭前,父亲会让尤或者萨姆着手安排一下今天的进度。

萨姆和尤由于意见有些不合,所以在怎么施工上面一直有争执。父亲觉得插手不好,就让他们自己分配工作了,只要能够按时的完成工作,怎么做到的父亲不插手。不过父亲许诺先完成的一队会有奖励,不知道谁传出话来,说是奖励就是父亲会优先的把庄园里的女仆许给优胜者为妻子,当然,父亲最多也只是撮合一下罢了,他能够随意处理婚娶的也只有那两个忧郁的维基亚奴隶罢了。

萨姆平时和士兵都很熟,这个时候抢先把几个身体健壮的士兵要走了,而且在器材、骡马的分配上处处的抢先,尤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萨姆。

萨姆和尤定下了一个规矩,就是轮流来干,一天一轮。

尤觉得不好,说:“这样的话你接手我的,我接手你的,到最后就混乱了,弄不清是谁负责的了。到时候我赢了你,你不认怎么办?”

一句话把萨姆气得半死,于是咬咬牙,“行我先干上十五天,然后你来干剩下的。一个月后看成果。”

萨姆带走了很多的士兵,这些人普遍都觉得跟着萨姆到最后获得胜利的机会要大一些。一些士兵平时找尤讨药水治疗腹泻或者头疼的,在战场上面尤的药膏更是救过很多人,这些时候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抛下尤。

尤看见身边的一些人都犹犹豫豫的想去跟着萨姆,但是又不好意思,就很大度的一挥手:“你们跟着萨姆先生吧,我不会生气的,呵呵。”

尤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的士兵就一窝蜂的冲向了萨姆的那边,身边只剩下一个黝黑的马夫和两个老实巴交的士兵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佃农。冲到萨姆身边的人都回头冲着尤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尤的眉毛抽动着,只有身边的人听见尤说,“诶,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萨姆立下了十天挖掘十五米沟渠的计划,然后五天内把沟渠平整好,装上木板打实。

尤表示他们愿意观望成果。

父亲建议尤和萨姆从两头同时开始,这样的话就能加快进度。但是尤说他不需要提前进行的,反正怎么都会比萨姆早。

这句话把萨姆的眼睛都气红了,“老萨姆能开最硬的弓能骑最烈的马能睡最剽悍的娘们这小小的沟渠会输给你个库吉特佬?”

尤打了一个哈欠,带着自己小小的队伍走了。

父亲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开始正常工作了。每天都会有一个信使从城里面送来消息,这种消息传递只在下雨的时候中断。在城里面负责戍守的二十多名士兵的队长不时的会交代一下最近的任务,那些家伙都听说了庄园里面正在建设,心里都痒痒的想过来。父亲回信过去让他们继续值守,等到三个月后轮休时就把他们换过来。

父亲从那些人的队长口中得知了城内的动向,士兵们每天都能看见有人被拘捕。他们都很讨厌一些在头盔上面缠着白布的军人,他们都是菲德烈身边的一个近卫营的士兵,只要有他们的地方,就会出现骚动,他们总会去带走某些人,然后被带走的人就会永远的消失掉。

城内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事情。

前些天在广场上面还绞死了几个领主家人,据说他们参与了叛变,士兵们在信中表示他们很担心现在的日子,隔不久就会有不明身份人过来询问士兵各种问题,这些人鬼鬼祟祟,让人不快。

那个队长给父亲来信说:“现在城里面总是有一股阴惨惨的感觉,咱不喜欢这里。一些人打仗的时候躲在后面怕得发抖,现在没仗打了他们就跳了出来,指责这个是叛徒,那个是逆党。我们兄弟在酒馆的时候常常听见小道消息。有些人专门靠着告状来发财,因为抄没财产之后,告发人可以得到百分之十的奖赏。要是真的是这样,我就回家去,家里有个磨坊我也饿不死,我老婆结实的很,算命的说我还能睡她四十年。我出来打仗就是为了有个好奔头,要是整这一出,我还不如回家安安稳稳做个小磨坊主呢”,

“对了,大人,我听说您在开田?恩恩,这个我蛮在行的,以前我帮着别人挖过土方,我就是帮我的岳父挖了一千多个土方,最后打动了老人家,最后他把他的女儿和磨坊一起都给了我,哈哈过几个月我就来看看萨姆和尤这两个混蛋是怎么在干活的。还有,他们两个在打赌谁工作的快一些?我和兄弟们说了,兄弟们问能不能打赌下注,要是能下注的话,我们愿意用一个月的薪水支持萨姆那个,为了战友间的和谐,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尤了,我还要找他讨药膏呢。”

这种信件可能是父亲在庄园里面最喜欢看见的东西了。别的信件就不同了,比如军队改组的命令啦,土地核准签单啦,征收粮食的命令啦等等,父亲不得不逐字逐句看完后再烫上自己的徽记,第二天再委托信使带回城去。

在庄园里面,父亲听说萨姆每天都干得热火朝天,他把队伍分成了三队,每队干四个小时,轮流进行,昼夜不歇息。

剧烈的劳动让父亲不得不加大了对萨姆小队的食物供给:早上给他们每人增加了一只煮蛋,这让厨娘不得不再挽着篮子去别的庄园里面买来了上百枚鸡蛋;在午餐的时候,父亲让几个女仆给他们送去了煮烂的肉粥和维基亚女奴做的蜜饼,酒的供应也从一人一天一升变成了一升半;晚餐则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加了些炒米,这是尤建议的,他说要让大家早点习惯吃米食。

萨姆的效率很惊人,在第八天的时候,他就突破了十五米的界限,而考虑到士兵休息充足,干活的时候越干越熟练,所以他最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干完了二十米,并且铺好了木板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在萨姆小队干活的时候,父亲在庄园里面晃悠着去看尤在干什么。结果他看见尤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正在他橡树林的小屋里面聊天,尤正在讲解各种药物的协调服用的好处,而且传输着‘用食物作为药剂是最好的治疗’的这个理念。

父亲去的第一天这样,到了后来还是这样,他不禁有些纳闷,虽然看着尤的这个状态到十五天后是横竖完不成任务了的,但是尤未必就一点都没有在这上面感到操心吗?

父亲找过尤,不怀好意的问尤准备什么时候带着他的施工队展开工作,尤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的许诺:“明天。”

父亲很开心:“恩,你们是去打磨工具啊,还是去找别的工匠帮忙啊?那个维基亚男奴以前是个酿酒师,现在没有粮食他也派不上用场,你调去用吧。”

“不是,老爷,”尤说,“我们明天是干别的事情。”

“恩?”

“我已经和这几位说好了,明天帮我去把我的豆田开出来。我们几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的工具,种子我们也准备好了,挺好的,诶``诶,老爷,怎么走了呢?”

父亲回到房间里面之后着手给自己在德赫瑞姆的部下回信,“恩,我觉得你们支持萨姆是有道理的。”

就这样,在萨姆和他的支持者们黑汗直流的挖沟打板得时候,尤正在挑剔的和几个老头努力的把豆田开的整齐一些,并且考虑着比如光照啊、通风啊、怎么防止鸟来啄苗啊之类的事情。

十五天,一下子就到了。

萨姆和他的人都精疲力竭的等待着这一刻,连周围的骡子都累的不动弹了,这是兴奋的一刻,尤出丑的时间就要来了。

第一天,尤没动静,事实上,一直到第十四天,尤都在自己的豆田上面播种。

父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好像被尤耍了一样,关键是施工的进度耽误了。他找到了尤,告诉尤已经十五天了,他准备怎么交代。

尤拍了一下脑门:“哎呀,这么久了啊,好说好说。”

不久庄园的人都被召集了起来,说是第二天尤准备开沟了。这些天萨姆已经休息好了,他看着那段沟又是开心又是来气,现在听说尤准备开始了,便喜气洋洋的通知所有人准备第二天看稀奇。

尤让几个人支起了一些帐篷,自己拿着一个桶在棚子下面撒着什么粉末。他咕咕叨叨的弄了一天,也没有人看出所以然来。萨姆不耐烦就去睡了。

那一夜,十二点。尤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第十五天了啊。”

不久,整个庄园,不对,应该是整个高地都被一声巨响惊醒了。

叫骂声、哭嚎声、牲畜嘶鸣声传遍四野。

是夜月光明亮,普照万方。

第八十八章 沟渠

第八十八章

沟渠

萨姆脸色苍白的站在水沟边。

一些农夫好奇的在周围走来走去。一开始这些农夫来不及穿衣服就私下乱跑,过了不久之后,当他们看见在河边一大群人正在聚集的时候,他们便按捺不住的走过来想要一看究竟。

这些人很快就和萨姆变得一样惊讶,他们看见入夜的时候还是完整的沟渠现在被撕裂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深沟横亘在大地上面,直通那个水塘。地面上面打的木桩已经尽数飞走,萨姆好不容易压实的木板也被冲飞到沟的外面去了。

四下里都是土坷垃,一个农夫好奇的蹲下来用手抓起了一个,然后大惊失色的向周围的人说:“嗬还是热的,和马粪一样”

周围的人听闻后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探着手去摸那些土块,然后挺兴奋的捧在手里面反复看,就好像他们看得不似泥巴而是黄金一样。

而那方水塘也被炸出了一个大坑,现在正在袅袅的冒着热气。

父亲眼圈发黑,穿着衬衣草草起床,在一个士兵的引领下穿过了人群。人们看见领主来到之后,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尤,你搞什么鬼大半夜的,人们都说你在搞```魔法?”父亲瞪大了眼睛,“这个```这个```。”

父亲看见他预计要两个月完成的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虽然沟壑显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不妨碍那道沟已经被开得很深了---也就是最耗费物力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把炸开的土挖走,然后用铲子和大锤子把土平整、夯实就好了。

这种效率让父亲大吃一惊,尤站在一边,很潇洒的穿着他专们让笨女仆浆洗过的衣服。微风吹起,尤如同一个先知一样的站在众人之中,他摊了摊手,“虽然做的不好,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夫啧啧称奇,他们看着月光普照下的尤,好像看着他们崇拜的天使一样。

尤闭着眼睛,接受着众人的仰望。

父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周围的农夫,“都回去吧,不然别人看见你们聚集在一起,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农夫和工匠们晃头晃脑的走了,边走边回头,希望尤再来那么个奇迹。在屋子的窗户边,几个女仆怯生生的从门口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河滩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男人们异口同声的说尤召下了天神的雷,把地面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种种传言让人们相信尤是草原上库吉特人的先知,不然就是他们的萨满师,不然怎么就忽地一声巨响就把水渠给开出来了呢。

河边,等众人都散尽之后,父亲走到了尤边上:“人都走了,不用在闭着眼睛了。”

尤脸上一红,“为大人尽心尽力而已,至于出风头什么的,都不是我主要关注的事情了。”

“行了行了”,父亲耸了耸肩膀,然后才露出了自己刚刚一直隐藏着的好奇心,“这东西这么厉害啊,这就是你用来放烟花的那种叫火药的药粉吗?”

“呃,是的,就是那种药粉。”

“我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记得我在罗多克的时候听别人说过这种东西,学校里面的药剂师也配置过这种东西,但是我看见的是它们只能猛烈的燃烧起来,要爆炸的话还真的没有见过。”

“那是配方不同啦,还有怎么下药也有讲究的,如果洒在地面上面,那也不起什么作用了。但是要是专门的压实,挖坑塞进土里就不一样了。”

“就和萨兰德人的那种武器一样?我记得他们也是用的这种药粉吧”

“恩,是的,都是一样的。在苏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研究着这种配方,不然我为什么要把房子修在远离大家的地方。虽然彼安文老头诬陷我这样是为了勾搭山谷里的姑娘不被发现,但是我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父亲跳进了沟里面,四下的打量着这种药粉留下的痕迹,听见尤这么说,不禁回头看着尤,满脸的表情都是‘真的?’。

尤咳嗽了一声,也跳了下去。这个时候萨姆还站在一边,尤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萨姆?脸色怎么如此之差?”,

萨姆没有说话,晃晃的飘走了。

“对了,”父亲在沟里面按了按土壁,突然问道,“这种药粉是要装在小桶里面炸开的吧。我看见你一直在鼓捣着那些小桶,厨娘说你把她装麦片的小桶都要去了。”

“恩,是的。装在桶里面,埋在地下,调成特殊的配方,点火。就这么简单。”

“那这种药粉好制造吗?”

“呃```人多的话就造的快,但是却容易出事儿;我自己来做的话,很安全,不过一个月只能做几十斤,而且还要在各种材料充足的情况下。关键是这种东西造多了太危险了,我在萨兰德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作坊失火了,我的几个同族没有跑出来,后来作坊被炸上了天,我连他们飞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哦,这个好说。那```这东西要是用来炸城墙的话,再坚硬的石头也挡不住的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尤似乎陷入了一种踟蹰之中。

“老爷```其实我也一直在想着这个事情,但是你瞧,要把土沟炸开和把城墙炸开绝对不是一件事情。我其实很好奇,您为什么一直没有联想到这上面去。你知道吗?马克.西撒第一次见到我放烟花的时候,就问过我和你一样的问题了。”

“哦,我觉得烟花很漂亮```抱歉,我以为这和炼金术士的火油把戏是一回事儿,所以一直没有想到这种东西可以改变战争的样子。甚至那些萨兰德人的武器出现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它们会有多么厉害,虽然我岳父告诉过我未来会被改变,但是我还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那种厉害的武器,就好像最时兴的弩炮一样,总会被人超过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这种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恩,”尤探出了半个身子,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听说过您的祖先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个谁都控制不了的怪物,一旦把它放出来,它就可能改变整个世界。这药粉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好,真的,我也说不好。我的族人里面,发明了这种东西的人可能都不知道。那一次我看见整个作坊被炸飞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种东西到底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呢?”

父亲和尤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萨姆跳了出来,“哇我刚才看见一只田鼠,居然已经熟了,这种东西能烤肉不能?”

父亲:“```能```”。

尤:“```真能```”。

第二天天一亮,农夫和工匠们就迫不及待的走出了各自的茅屋。那天早上,不论是厨娘还是笨女仆,不论是士兵还细木匠,都有意无意的会到橡木林里的小屋子里面去表达他们的友谊。这些人普遍表示了担心,他们害怕尤会突然招出一道火焰来把他们烧焦。

农夫们表达了他们的崇敬之情,一个农夫吐了吐舌头,吐了口气说:“昨天晚上的石头一定可以飞到德赫瑞姆城里面,然后把城里面的人砸昏几个过去”。

另一个平时说话很有分量的农夫表示了不屑,“果然是乡下人没见识,就昨天晚上的那响动,只怕是帕拉汶的宫殿里都要飞去那么几块石头,”说完这个很有见识的农夫拿眼睛瞥了一眼尤,然后再说,“我就一直说菲德烈皇帝是好样的。所以尤这样的大人才都跑来辅佐菲德烈皇帝了。对了,大人,要是你那天见到了皇帝,就说咱这里的乡民都是很爱戴他的```”

说完这群农夫就开始拍起尤的马屁起来,尤很开心的和这些人谈论起古往今来的英雄故事,这些农夫都说他们最开始一看见尤,就惊觉尤和传说里的英雄都有几分神似。最后这些人留下了不少的麦饼、火腿还有鸡蛋就拍拍屁股走了。

一批人,又来了另一批人,每批客人都来和尤套近乎:老马夫送了尤一把马鬃刷子;他的老婆给尤做了一个热烘烘的南瓜馅饼;一个女仆告诉尤,她今天晚上不用值夜照看老爷的。

尤一下子成了庄园里面的最闪耀的一颗星星,简直比昨天晚上的那声巨响还要震撼人心。,

这个时候,萨姆虽然脸上无光,但是看见尤把工作的绝大部分都完成了他也很高兴。在父亲的指挥下,萨姆带着一群士兵架起炉子开始烧砖。要把沟渠修好,多费工力在所不惜,一回把事情做好的辛苦,总好过之后隔一段时间就要重修的麻烦。

当尤的名声越传越广的时候,河边的沟渠封口终于被掘开了,水流汩汩的涌入了沟渠,直通新挖掘好的池塘。农夫们欢呼起来,跳进了沟里面互相洒着水玩,女人也拎着裙子走下水去,小羊倌脱了裤子在水里面扑腾了两下,上岸就发现自己的裤子被人藏起来了,谁都不还给他。

随着堤坝周围的水被引走,重修堤坝变得容易起来。庄园里面的人用数枝和沙石袋子挡住水流,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面把一块块大石头压紧,再一层层的摞起来。不久之后,堤坝重新合拢,那一百多亩淹没在水里的田亩成了一汪宽阔的池塘。

人们等了几天,尤修了一架水车把水抽了出去。不过有些地方水车用不上,就只能让人自己下去淘了。

在把水陶干的时候,尤开始向周围的人丢起泥巴来,这在尤的家乡是一种传统:在稻田里面掘开泥巴,把人丢进泥巴里面玩闹,这可以很好的把土地翻松,以方便种植。很快所有的人都成了泥人,随着父亲的庄园渐渐的扩大,人们的兴致也越来越高。到最低的一处水洼也被淘干的时候,农夫们一拥而上,把父亲高高的抛了起来。

父亲在空中欢笑着。

突然,他侧着身子看见了一队穿着黑衣的骑兵走进了庄园。父亲在接连几次的飞起来的时候看清了那些人的装束---黑衣骑兵,头上缠着白布。

那是皇帝的近卫军。

第八十九章 黑衣访客

第八十九章

黑衣访客

刚刚还在欢呼的领民们一下子沉默了。

他们看着父亲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领民们没有见过这些士兵,这些人和父亲的手下不一样,显得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和气。这个时候农夫们都很害怕,而城市里面来的工匠则更加的焦虑,他们在城镇的时候可见过这些人---这些人出现的地方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几个还托着父亲的士兵和农夫放开了父亲,父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从领民的身边走了过去。

一个近卫军士兵看见父亲走了出来,他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父亲,发现父亲穿着普通的亚麻衣服和羊皮短裤,穿的靴子也和普通的士兵没有区别。

这个士兵勒马向后退了一步,对着父亲说道:“我奉命来找此处的庄园领主,霍.阿卡迪奥二世阁下,请问```”

“我就是。”父亲抬头看着他,在发现这个近卫军队长惊讶的眼神之后,父亲点了点头确认道,“我就是阿卡迪奥第二,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近卫军看了一下父亲,然后侧身下了马,后面的一队士兵也纷纷的下了马。

他们走向了父亲,这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人走进父亲的时候,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涌向了一块白色的岩石。在领民们的眼里,父亲穿着亚麻衬衣的背影显得太单薄。

一个女仆惊叫起来:那些士兵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父亲的几个士兵握紧了手中的工具,然后左顾右盼的看着尤和萨姆,尤一言不发,萨姆则在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眯着眼看着这队士兵。

领民们刚开始还有些声音,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话说了,他们紧张的盯着父亲。人们不是说了吗,现在菲德烈皇帝有很多的手下正在四处抓捕叛徒,难道这次阿卡迪奥领主也?

那些人围到了父亲的身边,把剑拿到了自己的身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萨姆的骨节捏的咔咔直响,尤发现萨姆的肩膀已经鼓了起来,这是随时准备进攻的准备姿态,周围的士兵也露出了准备搏斗的准备---这支农兵进步的很快,一两年多以前他们还只是散漫的农夫,现在他们已经是经历过多次战役洗礼的老兵了。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六名穿着黑衣的近卫军士兵跪了下来,把他们的剑托在手上,朝向父亲。

父亲更加疑惑。

黑衣队长拿出了一份文件---用打磨好的桑木骨轴卷起来的一份考究的文件---然后开始念了起来。

“霍.阿卡迪奥第二。其父霍阿卡迪奥爵士,系苏诺省白鸽谷贵族,领地白鸽谷;其母苏米.霍阿卡迪奥,系提米.桑迪诺之女,品性温良,开明仁慈;其妻艾德琳.尤.李兰家斯洛,系罗多克贵族之女,贤惠端庄,聪慧过人;岳父加西亚.尤.李兰家斯洛,品格高贵,勇于开拓。余亲皆清白可考之贵人。”

“阿卡迪奥其人勇敢正直,曾于南国服役数载,履历战功;曾于加米奇海湾拯救我族难民千人;自国内战起,更是不惧艰险,亲往前线;后遇匪首哈劳斯篡位,阿卡迪奥以贵族之身不受诱惑,坚决的支持菲德烈陛下的正统帝业。种种行为,已经证明了阿卡迪奥有能力在帝国之中担任更加重要的角色。”

“今陛下及帝国元老经过仔细磋商,在国内诸君担保之下,决意授予阿卡迪奥男爵爵位,军队职务,由第三步兵团第一中队队长调为近卫军第一团第三中队队长一职,允许调任时保留六成原来部下。”

“来者为帕拉汶省阿兹歌德镇灯塔岭领主之孙,科林.海拉尔,系第三中队在役士官,忠正可靠,调拨阿卡迪奥差遣。”

“命令收到之日起,十日之内前往德赫瑞姆行宫内接受册封男爵仪式,并配合完成调动手续工作。”

父亲听完后没有回过味道来。在萨姆等士兵的欢呼声中,父亲才发现,自己的爵位被升高了:被从爵士之子直接升为了男爵,连跨两级的升职;,

而在职务上面,虽然官衔没有变化,还是一个中队长的中级军官,但是从第三团调到了近卫团却是实实在在的升职了---近卫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除了战功之外,一般都是皇室的直系贵族才有机会进入,但是自从哈劳斯篡权之后,这个规矩已经被渐渐的松动了。

领民们也涌了过来,纷纷的祝贺他们的领主。

在他面前还匍匐着的士兵一动不动,他们看着自己的新长官,等待着差遣。

科林抬头看着父亲:“长官,我可以起来了吗?”

父亲这个时候才反应了过来,示意身边的一个亲兵拿来了自己的佩剑,然后把剑抽了出来。

父亲用剑击打了一下科林的剑,“我接受你的服务。”

“我的荣耀,阁下。”科林站了起来。

父亲接连的接受了剩余的近卫军士兵的效忠。

“你们今天还要赶回德赫瑞姆吗?”父亲问道。

“这个听凭您的意思,阁下”,科林说道,父亲听出了隆重的帕拉汶口音,在父亲小时候常常能在苏诺城听见京城来的官员操持着这种口音,并且引以为傲,“我们可以今天就返回德赫瑞姆等候您的驾临,或者留在这里服侍您,听候您的差遣,直到您准备去德赫瑞姆为止。当然,我提议我们尽早动身,十日之后就是大人受封的日子了。”

“好的。”

几个士兵都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的新长官。

这就是近卫军吗?估计很多人当时都在想着这个问题,经过最近的清洗运动后,人们对近卫军的好感迅速的下降了。虽然在菲德烈的骑兵团里面有很多人都是近卫军出身,作战勇猛,但是近卫军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仗---这是个敏感的话题了,要是近卫军要开始直接面对敌人了,那说明帝国皇帝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了。

近卫军招收的士兵一般都是来自各个军队里面最优秀的士兵,当然,在帝国需要的时候,近卫军中的力量也会被抽调出去补充到别的军队中。国王一般这样做都是为了更好的掌握各个军队,这些近卫军士兵充当着国王在各个地方军队中的耳目。这种监军角色一般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被监视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而最近,由于各种势力的彼此倾轧,菲德烈必须依靠近卫军士兵去逮捕浮出水面的‘敌人’,这让本来就对近卫军颇有微词的官兵们变得更加的愤怒了。这些在头盔上面绑着的白色绸带的近卫士兵现在成了被很多人质疑的‘黑色乌鸦’。

现在进入了这个队伍,谁都不知道对于父亲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这天晚上,父亲召集了为数不多的领民们举行了一场宴会。

这场宴会的领主家庭只有一个人,显得很单薄;有数十名士兵,现在他们还属于两个不同的军队单位;还有一大群的农夫、仆役和工匠。

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构成却不能再复杂了。这些人把一个由礼堂改建的餐厅挤得满满当当的。

在过去,毫无差别的宴会可不多见,特别在保守的贵族之家里面,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厨娘总是忍不住的想站起来吃饭,不这样做的话她就显得有些不习惯。父亲没有允许厨娘这样,在几横几列的长桌上,士兵们和农夫们,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面前的食物完全一样。

女仆们端出了精美可口的食物:烤羊肉、冷鸽子汤、奶酪、蜜酒、血肠、腌鸡肉、浓汤、面包、甜饼。她们也被邀请加入进来进食。

各种各样的食物被一盘盘的摆在了食客的面前。

同时,马夫的儿子和维基亚男仆则负责给男人们倒上酒水,从葡萄酒到烧酒、从杜松子酒到格瓦斯饮料、从苹果酒到甜酒,各种各样的饮料被客人们大口大口的吞饮着。

有一个农夫吹牛说他能够同时喝下去三种酒,于是人们好奇的把葡萄酒和烧酒还有格瓦斯饮料掺在了一起,装了满满的一杯,让这个农夫去喝。这个农夫一仰脖子,果然把这些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人们很惊奇,正在鼓掌吹哨子的称赞这个农夫的时候,这个农夫的头一歪,摊在了桌子上,稀里哗啦的把刚刚喝下去的饮料全部吐出来了。

人们觉得挺有意思,都笑哈哈的过来嘲笑这个农夫。

那几名近卫军士兵坐在父亲的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些闹腾的领民们:这些人要么是贵族子弟,要么就是家庭条件优渥的城镇居民。在近卫军的时候,他们用餐都是文文静静的,仆人们轻轻的把酒食送上,然后再鞠躬退去。领主和他的家人们也都是一脸的威严,大家都面无表情的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从来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

但是这个地方却完全的不一样了:那些农夫和工匠一开始看见领主在场还有些拘束,但喝了酒之后就开始叫唤起来,他们说不出来漂亮的祝酒词,只是一个劲儿的起哄,一起祝领主健康,祝土地收成良好,这个时候父亲总会略略的抬起酒杯回应他们;

而那些士兵,第三团的士兵们,虽然近卫军常常听说这个活宝军团的官兵的奇闻异事,但是亲眼看见这些士兵与农夫称兄道弟、拍女仆的屁股、亲女奴的脸,那感觉还当真是很稀奇。

最后,父亲站了起来,闹哄哄的宴会安静了下来,人们都看着领主。

父亲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他表达了对这些天和领民们一起开垦庄园非常快乐,表扬了领民们的出色工作;同时,父亲还表示了对调令的惊讶和感激,并让大家欢呼三声欢迎这些前来的士兵;最后,父亲有些遗憾马上就要离开庄园了,他希望领民们好好的劳作,把庄园的生活装点的更好。

最后,父亲举高了酒杯,“陛下万岁帝国万岁”然后把酒一饮而尽。

所有的领民都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乱哄哄的喊出了这句祝词,把酒饮尽。

气氛又欢乐起来,笛声轻快,美酒飘香。

第九十章 前往德城

第九十章前往德城

在科林抵达后的第六天,马夫为父亲披挂上马。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

在接近一周的等待和休整之后,父亲终于准备前往德赫瑞姆了。再过几天就是接受菲德烈皇帝的册封的时候了。

科林一行人带来了男爵级别的基本仪仗:一面开路的三角旗和两面殿后的长条旗。

这种排场父亲过去还没有享受过,祖父出行的时候也只能在马队的前面竖起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只白鸽。

三角旗由一名黑衣骑士笔直的擎着,他左右的活动着关节,做好着最后的准备,然后拉下了面罩。单独走到了前方不远处,他压着马轻快的小跑着,马蹄一路的踢开土块,显得轻盈而俊美。

六天前。

父亲在宴会结束之后,把科林一行人安排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休息。并且让几个侍女过来招待这些稍微喝多了酒的人。那些人似乎都很放松,只有科林没有多喝酒,似乎心中有事情,不敢怠慢。

在把他们安顿好之后,父亲招来了萨姆和尤一起商量起眼下的事情。

“这个似乎有些奇怪,”父亲研究着科林带来的公文,“特别是关于整编队伍的这里。”

“这些人的来历有问题吗?”萨姆好奇的问。

“那倒不是,”父亲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很少听说调动部队的时候,部下可以保留这么多的。能够带走一两成的亲兵就已经很不错了,有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部队之间的猜忌,调任的军官都是不允许带着士兵的。”

“有过先例吗?”尤皱着眉头说,“我也觉得奇怪,这次居然什么先兆都没有就把您安排到近卫军去了。我知道有些进入近卫军的军官,他们一般会先进入精英部队,然后才会调进近卫军。”

“先例倒是有,在北海战争的时候有过这种先例。不过那种情况一般是部队的建制被彻底打乱之后,为了尽快重组才会这么做。像现在这样没有大规模的战斗的时候,调换武官不会和调换文官有什么区别---带上一份调令,加上一身的行头就是足够了。”

“那个科林呢?”尤问道,“我听说近卫军的人可是向来眼高于顶的。如果是第一团的人调过去的话,他们可能还不会说什么,但是您```抱歉,我不是说第三团怎么样,只是第三团的名声的确有些```。”

“恩,没错,”萨姆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今天那个叫科林的家伙明显就和咱不是一路人,看着他我就来气。我摸女仆的脸时,他的眼睛能瞪大有一倍,难道是嫉妒我?”

尤撇了撇嘴,“也许是在嫉妒女仆呢。”

萨姆和父亲都没有反应过来,尤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换了话题,“大人,现在城里面的情况不是太好,这个时候被无缘无故的升职授爵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持重一点的话,还是先等两天,先看看有什么消息传来吧。按理说大人要升职的话,不会只有近卫军的人来这里的通知的,至少第三团的人就应该有官员来通知您。”

“恩,明天写信给城里的人,迪米特里和莱特就在那里,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

“呃```大人,现在和莱特还是不要走得太近吧。”尤挠了挠脑袋。

“怎么了?”

“这次您没有听说吗?莱特是首先拒绝接受领地的一批人。这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具体影响有多大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皇帝不像过去那样的重视莱特了,过去军团长召开会议的时候,莱特总是能有资格出席,而他还只是一个军团副将呢。最近这几次会议,我却没有听说莱特被召见,很明显他正在被菲德烈怀疑,和他有关系的人肯定也会受影响。”

“就因为这个?”父亲有些不满了,“莱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要清楚,尤。我发现你说起话来总会把利害考虑的太严重。过去我怎么样,以后我也会怎么样。我来到东军莱特可是帮了很大忙的```你怎么会有那种念头的。”

“大人,”尤耐着性子说,“那个时候东军正在大力扩充队伍,莱特要举荐谁根本就是惠而不费的事情,顺水推舟的一份好意---那不会给他带来负担,只会带来名誉。但是现在您要是和他走的过近的话,他以后洗清了疑点的话还好办,要是以后他就此被冷落的话,您的前途可能会被他一起拖垮。”,

“好了好了”,父亲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了。他开始起草几份信函,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送给德赫瑞姆城的几个同事。

科林第二天一早就来拜访了父亲。

这是近卫军团的又一个习惯,下属在早晨的时候要去给长官问早安。科林在看见父亲已经穿戴整齐的时候,感到有些惊奇。父亲把自己的皮靴踩在凳子上面,然后用皮鞭柄敲打了两下,在确认皮靴已经穿紧了之后,父亲抖擞了一下精神,带着科林走出了房间。

几个近卫军的士兵卸下了第一天的铠甲,现在穿着一色的白色上衣和褐布短裤。他们看见科林跟着父亲来了之后都挺直了身子行礼。

父亲带着这些人走到了临时搭建的几排茅屋边上。

萨姆和几个士兵也已经起床了,他们坐在几个木凳上面聊天,中间一个被打磨平整的树桩上面放着几个杯子和一只大铜壶---厨娘一早就烧好了一壶茶---这是萨姆交代厨娘的。

萨姆抬头问着父亲:“这些先生们都用过早餐了吗?”

父亲回头看了看科林他们,那几个士兵互相瞅了瞅,对父亲摇了摇头。父亲笑着对他们几个人说:“以后不必这么拘束的。你们留下来和萨姆认识一下吧。”说完父亲转向了萨姆说:“萨姆,让厨娘做点好吃的招待他们。”

“好的好的,”萨姆笑嘻嘻的对身边几个士兵说:“挪挪屁股,让小姐们坐。”

父亲对科林说,“科林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谈,你跟我来一下吧。”

科林刚接过了一杯热茶,听到这里连忙的喝下,然后回答道:“是的,长官。”

父亲领着科林穿过了打谷场,沿着橡树林向那道水渠走去。身后萨姆和其他士兵们的笑声已经渐渐的听不到了,几棚茅屋也被掩盖在了杂草和树林后面。

父亲一边走一边指着这条沟渠,“你来之前我们正在挖这条沟。”

有几处堆砌好的石砖在被水浸泡过后还是垮塌了,要重新的修补一下。水还没有变得澄清下来,掺了泥浆,变得很浑浊,一些树叶草梗飘在水面上。

科林看了看水渠,“这条水渠修的挺好,我看见别处很多地方都没有铺砖的习惯的。结果一半的水都要渗到地下去。大人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吧。”

“还好吧,挖这沟倒不是很费事,一个月不到就挖好了,包括前面这个大池塘。”父亲指了指。

科林的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尽量的露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很明显,他不是很相信这个工程一个月不到就做完了,但是也不愿意驳斥自己的上司。

“呵呵,”父亲看出来了,“这个我到真的没有夸张,其实我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快,这个你以后的去跟尤讨论吧。”

科林笑了笑,“就是那个长得像库吉特人的那个先生吧?”

父亲弯下了腰,探下身去把沟里面卡在转上面的一根树枝捞了上来,然后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面。听见科林的话后,父亲说:“恩,就是他。他正在那边的树林子里面种豆子呢。哦,对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库吉特人,他不是草原人。”

“他挺有意思的。”科林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再说什么话题,就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父亲把沾了水的手在自己的皮裤上面擦干,“哦,他估计会很开心你这么说的。不过科林,你要知道,昨天你们突然来这里,对我们来说其实更有意思。”

科林知道父亲要说到主题上面去了,这个时候便打起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长官,如果```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回答您的。”

父亲回头看了看科林,有些吃惊他的敏锐。“恩,好。我们继续走吧,看见有什么树枝和碎石子块,就踢到旁边的草丛离去,不然冲到池塘里了捞起来还麻烦。”

“好的。”

两个人沿着水渠走着。

“你们的中队驻守在什么地方?”

“在行宫的西侧,我们负责第二个警戒塔。”

“你们的军团长是菲德烈的叔叔吧,我没记错的话他叫洛伦兹。”,

“是的,那是我们的军团长。”

“恩恩。我知道他,他过去在苏诺当过监察官,后来调走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是的,将军在苏诺任过职。家父也曾去过苏诺求学,如果我打听的没错的话,大人```大人是苏诺人吧。”

“是啊,在一个小山谷里。那个,令尊现在?”父亲随口问了一下,但是科林脸色大窘。

“家父```家父现在在帕拉汶```。”

从科林的语气里面可以看出来,科林的父亲估计是旗帜鲜明的支持哈劳斯的贵族。

“哦```,”父亲努力的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异样,然后对科林,也是对自己说,“这条回家的路可不好走啊。”

“大人?”

“没什么。对了,这次调令是谁下达的?”

“是皇帝直接下达的。”

“这样,洛伦兹将军呢?我在文件上没有看见他的烫漆。”

“```。”科林没有说话。

“怎么了?”

“大人,这件事情我本来希望能在去德城的路上,或者到了德城之后再告诉您的。但是您既然问起来了,我还是告诉您吧,不过请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什么事情?和洛伦兹先生有关系吗?”

“是的,是的,”科林脸色变的更苍白了,“洛伦兹先生已经被捕。”

“什么?”

“是的,大人。洛伦兹先生的被查出了与哈劳斯有交易```更多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说,我只知道一点就是他被捕了,和哈劳斯有关系。再多的事情我无权多说,也不敢多说,请您理解。”

“那,你们军团的官兵呢?现在是什么状况?”

“很可怕```先生```城市里面正在发生科林理解不了的事情:很多的长官消失了、一批批的士兵被投入了监狱、还有一些队伍趁夜消失了```。”

父亲突然有些恼火,“也就是你们的近卫团已经是个乱摊子了?”

“是的```可以这样说,大人。”

“为什么让我去?为什么要把我卷进去?”

“```科林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大人```”

父亲脸色阴沉的和科林回到了萨姆那边。几个士兵看见父亲的脸色之后知趣的闭了嘴。父亲让科林留下来用餐,自己咕咕叨叨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几个信使不久之后就出发去德城了,然后父亲招来了尤和萨姆商议事情,不久科林也被叫了进去。

庄园里面还是显得一片活力,刚刚修成的沟渠和池塘让庄园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士兵们在干涸的河滩上面捡着贝壳和鱼干,然后送给女人们。

庄园里面的女人对于这些‘皇帝的侍卫’感到很好奇,这让尤和萨姆有些恼火,因为本来对他们俩眼波温柔的女人们都跑去和那些操着帕拉汶腔的人打得火热了。好在那些近卫军的小子们平时被管教的过于严格,在讨好女人的技巧上面明显不如萨姆这些人轻车熟路。

抛开这些问题,萨姆和尤,父亲和科林,一点都没有被庄园里面热闹的气氛感染。在人前,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的乐观,但是聚集到一起商议的时候,就会满脸阴云密布。

德赫瑞姆城的回信很快就到了,父亲知道城里面这些日子来已经变了样,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会像现在这么严重。迪米特里和莱特同时在信中表示出了极大的担忧。只有拉格朗日写信祝贺父亲,安慰父亲说:“升职有什么好担心的?”

几天过去了,萨姆甚至建议说不要这个职位了,装病留在庄园里面好了。科林和尤则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不论怎么样,十天的期限一天天逼近。父亲最终准备去德赫瑞姆了。

在科林抵达的第六天,父亲准备完毕。父亲留下了萨姆继续修缮庄园,自己带着尤和几名士兵在科林的小队引领下离开了庄园。

一行共十四个人,父亲准备了十六匹马。

骑士小队轻快的朝着德赫瑞姆奔去,旗帜迎风飘扬,蹄声清越。

黎明已经到来,天空依旧阴霾。

第九十一章 行宫

第九十一章

行宫

德赫瑞姆城。

这座城市在帝国内算不得什么太有特色的城市:与苏诺比,它不够古朴;与乌克斯豪尔比,它不够精致;与帕拉汶比,它不够庄严大气。

最早禅达人在修建了御霜堡之后,只是把德赫瑞姆作为一个高地上面的哨点而已。但是随着历史的变迁,禅达人最终翻越了德赫瑞姆高地,走向了更深处的平原和草场,本来是荒蛮边塞的德赫瑞姆渐渐的成为了帝国的腹地。话虽如此,德赫瑞姆正式的成为帝国的主要城镇还是最近几百年的事情,正因如此,帝国传统地区的臣民在谈起德赫瑞姆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轻视来。

不过现在,德赫瑞姆却成为了斯瓦迪亚帝国内最受人瞩目的城市。这个城市如此的重要,对于西部的斯瓦迪亚人来说,他们需要观察菲德烈皇帝在这里的政策,从而决定他们自己追随谁;而对于帝国东部的斯瓦迪亚人来说,现在德赫瑞姆则是一系列政治动荡的漩涡。

来路不明的举报信、宵禁后的火光、忽然聚集的人群、戴着白巾的近卫军,各种各样反常的景象让德赫瑞姆城成为了一个充满了怀疑和猜忌的城市。而在城南头的绞刑架和断头台则让刚刚到这里的父亲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父亲到达的时候,几具尸体还挂在绞刑架上面,绞架上面蹲着几只乌鸦,父亲从头盔下面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有一些鸟正在盘旋着飞翔,天空一片浅灰色。

科林也看了看这里的惨象,然后努力的别过头去,走了过来:“大人,进城吧。”

“乌鸦也该吃饱了。”父亲继续看着天空,过了一会才慢慢的这样说。

科林先走上前去,把他的徽记还有出入城的命令给城门官看。

城门官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看起来很结实。他双眼浮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科林说着绕口的命令,听到最后,他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情况了,他冲着父亲的坐骑看了看。

“大人,您没遇到好光景呐”这个戴着遮耳钢盔的城门官说道,这个家伙看起来脸色憔悴,满脸湿冷的薄汗。“进城吧,大人,祝您好运”

他吹了声口哨。城楼上闻声探出来一个脑袋,城门官冲着城楼招了招手,那个士兵见到了头目的命令之后,便在楼上大呼小叫起来。在看不见的地方,役夫们开始转动起绞盘起来,升降门开始吱吱咯咯的落了下来。

随着升降门落地,城内有人吹响了长号,城楼上面的那个士兵挥了挥手表示任务完成。

在父亲的带领下,身后的骑士依次的低头对那个城门官低头表示感谢,士兵们陆续的进入了城镇。

在父亲进城之后,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升降门被拉起来时候的阴影,这种阴影在此后的几个月里面一直笼罩在父亲的心头。

城内的居民听见有人进来,都抬头看着来客。在发现这些士兵的打扮之后,他们便失去了兴趣,最近这种打扮的人太多了:一群近卫军夹带着一名军官。

没人关心这种人会去哪里,城内已经人人自危了,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城内的居民却没有感到过多的危险,倒霉的都是公职中人。居民们感觉到最大的不便就是夜里施行的宵禁,一旦犯了宵禁的人,轻则会被施加鞭刑,重则则会被送出城做一段时间役夫。

从虎眼石大道向行宫走去的时候,街上的一个寻街的军官示意这队人放低行径速度。城内已经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了,站岗的士兵们看见这些近卫军的时候,虽然眼神中的还是充满了质疑之色,但还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尊敬,依次的拉开了路中的栅栏。

父亲的一个近卫军下属前来对父亲说他要先去驻地报到,以便通知相应人员来迎接父亲。父亲允许之后,那个本来殿后的士兵就快马前去了,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处。

德赫瑞姆变得有些脏乱不堪,一些生活垃圾被抛洒在街道两边,散发着难闻的臭气,进城收拾垃圾的人这段时间再也不能自由出入了,这种遍地狼藉的情况也就随之发生了。情况更加可怕的则是城内的市集上面,每天那些地方都会产生堆积如山的腐烂食物和人畜粪便,靠居民自发处理明显不现实。为此德赫瑞姆城的官员只得要求任何出城的车队都必须带走一定数量的垃圾,不然就会被惩罚。不过限制入城的禁令一日不取消,这种肮脏的状况就会继续的保持下去。,

在那个士兵离开之后,父亲和科林不紧不慢的走着,城市显得熟悉而陌生。一些临街的房屋开着窗子,上面的市民狐疑的看着来客,在父亲感觉到目光了看回去的时候,那些人立马缩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远处传来了低沉的钟声,巷落里面传来了婴儿哭声和犬吠声。

不久之后,街巷的转角处变得豁然开朗,前面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是一片修建的很别致的观赏树,维护良好的草地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墙角边上,显出了好看的颜色,与浅灰色的街道比起来,这绿色的确能让人精神振奋一下。

在父亲继续前进的时候,几个穿着皇宫号衣的仆役走了过来。这些人低眉顺眼的看着父亲,一个领头的仆人拉住了父亲的缰绳,“大人,前面不能再骑马了。”

父亲翻身下马,在他的身后,士兵们纷纷的下马。父亲把头盔取了下来,用左臂夹在腋下,右手按着剑向前走去。空地上面只剩下了盔甲清脆的抖动声和有力的脚步声。

在行宫的门口,父亲的小队接受了最后一次的盘查,一个卫队长在得知父亲的级别后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头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父亲抬头看了看宫墙,在上面插满了各色的旗帜。父亲认出了一些部队的旗帜,但是领主们那纷繁复杂的族徽父亲就不知道是哪些家族得了,只能从里面的某些标记推测这些家族大致来自什么地方,哪些家族又彼此是亲戚。

在行宫的门口,有一队士兵已经走了出来,在他们之间站着一个穿着宽大学士袍的老年人。

科林低声的说:“那是行宫的内务执事,也是陛下这个月的掌印官,威廉.诺曼伯爵。”

“威廉.诺曼```他是诺曼家族的?他和洛伦兹.诺曼是什么关系?”

“亲哥哥。”科林在最后的时刻低声说道,“而且,大人,洛伦兹队长的逮捕令就是威廉伯爵盖的印。”

父亲强忍住没有惊愕的回头看着科林,只是稍微的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的向前走去。父亲只听说过洛伦兹,但是他的哥哥威廉却没有听说过,威廉似乎很低调。但是现在威廉被称作伯爵,那么他明显就是继承了诺曼家族爵位的人。

“威廉伯爵。”父亲走到了掌印官的面前,带着一众士兵俯下了身子,“我响应您的召唤而来。”

这个显得瘦削的中年人抿着刚刚刮过胡子的铁青的嘴,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远道而至辛苦了,阿卡迪奥第二```?”

“我现在的职务是中队长,伯爵阁下。”

“恩,阿卡迪奥第二中队长。你的爵位是什么?”

父亲觉得这种事情威廉应该早就知道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威廉要再多此一举的问一遍。也许这是进入皇宫的规矩吧,父亲只得按照贵族们见面的利益清了清嗓子,然后庄重的说:

“家父是一名下级贵族,是来自苏诺白鸽谷的阿卡迪奥爵士。而我现在并没有爵位,伯爵阁下。但是我接到的命令里面说,我将在几天后被册封为男爵。”

“哈哈,爵士?哈劳斯也自称哈劳斯爵士呢,世界上的爵士有很多种呢。你的父亲是因为有战功被破例提拔的是吗?是那种最低级的‘爵士’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威廉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却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兜圈子,然后直刺父亲有些卑微的家族。

“是的,”父亲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家父多年前曾为先王效力。”

“恩,好了。那现在呢?你父亲还在为哈劳斯服务吗?”

“家父```领地还在苏诺,作为领主,家父没有理由离开领地。”

“即使在奸邪之辈篡夺了地位之后,依然舍不得财产前来效忠正统皇帝吗?”威廉扬了扬眉毛,显得很好奇。

父亲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威廉的话如此难听。不光是父亲,一边的科林也感到血液冲上了脑袋,父亲能感觉到科林的愤恨。科林的家族也是帕拉汶省的人,他的父亲更是在直接为哈劳斯服务。

“威廉伯爵,我听说诺曼家族似乎也留在领地。”沉默了一会儿后,父亲昂起了头。,

威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吃惊我父亲的话,“你想说什么?”

“伯爵,很多事情是不得已的。我站在这里已经响应了您的召唤,我站在这里随时准备为菲德烈皇帝尽忠。但是我明显感到了您对我家族的质疑,这让我感到很```困惑。”

“恩```恩,”威廉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最后一次上下打量一下父亲,吐了一口气,“跟我进去吧。去见见你的同事。”

说完威廉转身开始向着行宫里面走去。周围守门的士兵感到了气氛的冰冷,都低下头去不看父亲的眼睛,生怕触霉头。威廉敢随便的挫伤一个军官的颜面,这些普通的士兵可不敢跟着这样做。在皇宫里面,最好不要有任何敌人,不然的话就有可能遇到无穷无尽的麻烦,只要把握得当,在皇宫里面的每一个人的能量都是巨大的。

这处行宫保留着禅达时期的风格:穹顶拱起,一层层的延伸前去,石头墙壁上面连缀着连续的几何图案。

旗帜在两侧的墙壁上面垂下来,家族的徽记和装饰品在旗帜后面的基座上面静静的注视着一路走过的人。

执戟带甲的士兵在威廉走过的时候对他低下头去,在队伍最后一个人走过的时候再抬起头来。在这条路上面前进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走在无穷无尽的道路上面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威廉折向了左边,一扇雕花木门在那里敞开着,地上铺上了厚实的地毯。父亲最后一次的打量了一下这条气派的通道,在墙上,一位皇帝在壁画上面超父亲投来了坚定的目光。

前面有一个圆形的会议室,从门口护卫的盔甲和武器之间可以看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商议着什么。那些人估计就是父亲的同事了吧。

在一间通休息室边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卫士拦下了父亲的卫队,并且解除了父亲的武器,把那柄佩剑装进了一只精致的木盒子里,并且裹上了天鹅绒外套。科林接过了父亲的头盔,对父亲点了点头,跟着卫士走了。

走进了那间会议室自后,父亲呆了几秒钟,似乎在努力的辨认着眼前的人。

然后,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父亲窜上了圆桌,扑向了坐在桌子对面的一个人。房内的人被惊呆了,纷纷避退,就连威廉也露出了惊疑的表情。外面的卫士探过头向房间紧张的张望着。

父亲猛烈的击打着已经被他的突然袭击压倒在地的人。父亲勇悍的用膝盖顶在那个人的胸口,左手揪住那个人头发,右手做出了准备猛击的动作。这时父亲停了下来---一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放松,阿卡迪奥,放松。”威廉用充满力量的声音引导着。

父亲喘着气,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胳膊。但还是恶狠狠的看着身下的那个人。

“乌赫鲁队长,你还好吗?”威廉关切的问道。

那个人吐出了一口血,“呸,这是这个小斯瓦```小咋种第二次偷袭我了。”

夺走了艾露恩的乌赫鲁,此时正穿着斯瓦迪亚皇宫卫士的锦服,用手背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第九十二章 近卫军

第九十二章

近卫军

这次会议的内容很简洁,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新上任的军官和老军官打过照面之后,威廉就开始着手安排之后的工作。父亲作为最后抵达的军官,他最近的任务就是去熟悉他的新部下们,同时父亲还需要回到第三团一次,去把他想要的士兵选中,然后把名单分别提供给新旧部队的人。

很快,会议就宣告结束了。

威廉看了看一边做着记录的一个文员,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个文员便停止了记录,把手中的文件整理到一起,然后塞入了一个大纸盒里面。

威廉解释说:“阿卡迪奥第二,你今天刚刚来,这种记录程序也许你还不熟悉。但是你以后应该有一个概念,那就是三个人以上的会议必须有记录员在场记录。如果你出席了没有记录员在场的多人会议,那么我建议你尽快的把会议的参加人员以及内容报告给我。不要想着给谁作掩护,因为很可能别人不会这么为你打算---对于最早来找我的人,我会有奖励的。知道了吗?”

圆桌周围悄无声息,几个军官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想把沉闷的气氛抵挡开。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话了,那么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威廉用中指敲了敲圆桌,已经做好了离去的动作。

“等一下,伯爵。”父亲发声了。

在会议上面,父亲一直没有吭气,他死死的盯着乌赫鲁。乌赫鲁一开始还毫不示弱的盯回来,但是马上就因为威廉不满的哼声而转过头去看着伯爵。父亲一直看着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会议上伯爵有安排的时候,父亲也只是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看样子因为一开始已经和威廉有些过节,父亲也不在乎再表现的更加鲁莽一点了。关键是这个得意洋洋的乌赫鲁,这个穿着帝服的乌赫鲁让父亲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愤怒,这种愤怒很快就突破了父亲几年来努力修养的忍耐之心。

“怎么了?”威廉的语气显得冷冷的,根本不是在征询问题,而是在责问又要带来什么麻烦事情。

“这个受了帝国教育却恩将仇报的库吉特人这个在战争之前拐走帝国女人的花花公子这个手上沾着帝国子民的鲜血的草原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穿着我们的制服?伯爵您刚才说的他居然会负责保护陛下的安全,我想知道这种命令是谁下达的”

“这是陛下的意思。”威廉脸上的冰冷一点都没有少,“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在受册封的时候亲口问一问陛下---后果自负。好了,阿卡迪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乌赫鲁这么厌恶,但是我不希望你的情绪影响了你的公职。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我希望在皇帝见你之前,你能把一切都料理好,然后彻彻底底的住进你的卫队指挥所里面去。”

威廉最后一次向大家说明了现在局势的危险性,接着便宣布会议结束了。他率先离去,然后是几个军官陆陆续续的离开---他们是近卫团的军官。有几个在与父亲对视的时候露出了赞赏的表情,很明显,他们对于父亲不买乌赫鲁的帐的做法感到很钦佩。

只剩下乌赫鲁的时候,父亲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有脸站在这个地方。”

听到这话的时候,乌赫鲁居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父亲注意到了,几年的时间没有见,乌赫鲁脸上留下的岁月的痕迹要更重一些。乌赫鲁惨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说:“我的部族连家都没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呢。”

乌赫鲁的这句话说出来父亲一点都不奇怪。草原人排除异己的清洗运动要比斯瓦迪亚激烈多了。拷问斯宾瑟的时候,父亲已经听说了乌赫鲁一族的命运。现在父亲很关心的是艾露恩的情况,自从吉尔走了之后,父亲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找到吉尔,并且帮助恢复吉尔被强行中断的幸福。父亲想来想去,都觉得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艾露恩。

当斯宾瑟告诉父亲,流浪的草原人已经不足三千人,并且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孩童的时候,父亲很高兴。这些人里面就有艾露恩,

在御霜堡的那一年里面,父亲几次去草原人聚居的部落去找人,但是每一次库吉特人总是遮遮掩掩的把父亲挡开。由于公务繁忙,父亲很难经常亲自处理那些事情,父亲派出的使者也被库吉特人毫不犹豫的挡开了去---毕竟父亲索要的是一个部族未来酋长的妻子,这些草原人虽然落魄,但是却不会容忍这种有辱名声的事情发生。

后来库吉特人向御霜堡的官员告了状,说父亲骚扰他们。那个时候一心准备南下的御霜堡人对于破坏‘团结’的父亲严加申斥。在那个时候,有很多的库吉特人被收编进了骑兵军队里面,父亲虽然被禁止再去库吉特人的村落要人,所以他改变策略,去各个军团的库吉特人那里搜寻乌赫鲁。

但是一年以来,父亲没有找到他。父亲有一段时间甚至怀疑乌赫鲁带着艾露恩跟着那些流浪的马队离开了---随着更多的库吉特人被驱逐出草原,菲德烈已经安置不了这么多草原人了。皇帝不愿意草原人过多的逗留在这里,人数一旦超过某一数量就不好管理了。

很多的库吉特人被迫继续的迁徙,因为库吉特人同时又是手艺人和商人,他们要求过境的时候,很快就得到了允许。各个国家的国王命令自己的总督,只要确定那些库吉特人没有携带超过自卫所用的武器,就可以让他们过境。

库吉特人的流民开始在大陆上面大规模的迁徙了,他们弹奏着冬不拉琴,忧郁的怀恋着自己的故园,又乐观的憧憬着自己的明天---一个新的民族就要诞生了。

父亲本来以为乌赫鲁已经去流浪去了,这让父亲也就此断绝了心思,有一段时间父亲甚至已经不再想着去找艾露恩了。据说吉尔是去了北国,在与诺德的关系恢复正常之后,父亲去拜访过几个诺德大使,拜托大使去调查一下这几年流入诺德的斯瓦迪亚居民,大使们满口答应,不过就连父亲也知道,要从偌大的北国找到一个吉尔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父亲在御霜堡的时候曾经巡视过麦肯森林,那一队骑兵从麦肯森林沿路检查,遇到有诺德人在修建哨塔的时候,骑兵们便毫不客气的勒令他们停止修建,并且监督他们拆毁设施,返回诺德。

那个时候,父亲跟着骑兵走出了麦肯森林,并且继续前进以便侦查一下西斯瓦迪亚的边防。在边境的时候,父亲逼近过一个诺德人军营,骑兵们贴着军营外围呼啸而过,让父亲很惊奇的是,这个军营里面居然竖立着双头鹰的军旗---那可是被维基亚人摧毁的禅达人的军队象征啊。

父亲估计这是某个诺德将军没头没脑的模仿,所以也没有多加关注。完成了边境侦查之后,父亲从南边撤回了麦肯森林南麓的据点。

白鸽与双头鹰擦身而过。

艾露恩,找不到了;吉尔,看起来也希望渺茫。

对于吉尔的事,父亲自认责任重大,他无数次的希望重新回到那场宴会,自己能够做的更好一些。知道这么想是没有用的,父亲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训练军队上面。

那是东军最美好的一段时候了,官兵互相体谅,上下一心,同仇敌忾。那个时候没有怀疑,没有告密,没有大量的各怀心思的领主们。世界显得很简单:操练士兵,赶走敌人,回家。

自从南下德赫瑞姆之后,一切都变了,面对复杂的局势,父亲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父亲憋了一肚子的火。在奔赴自己的领地修养了一段时间之后,父亲的怒气消减了一些,但是这次被召唤回德赫瑞姆,父亲的不安和不满再次升腾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乌赫鲁恬不知耻的穿着帝官的服装,坐在指挥官的座位上面

父亲捏紧了拳头,把自己的不满全部化作力量砸在了乌赫鲁的脸上。

这个时候,听见乌赫鲁说:“家都没有了”,父亲却也感到了一股悲哀。

“你的家没了?吉尔的呢?艾露恩的呢?那么多人的呢?要不是你们库吉特人挑起战争,现在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所有人”,

“斯瓦迪亚小子,”乌赫鲁眯了眯眼睛,“战争到了现在了,已经说不清源头在哪里了。你现在就算把库吉特人全部丢到海里去,世界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而且我以一个男人的尊严告诉你,艾露恩活得很好。”说道这里,乌赫鲁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吉尔?就是那个妄图带走艾露恩的家伙?他有什么资格?他只是一个仆人,他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艾露恩跟着他能怎么样呢?但是艾露恩要是跟了他,艾露恩现在在做什么呢?酒馆的女招待?染坊里的洗衣妇?每天抱着陶罐去挤牛奶的奶酪工?”

说完之后,乌赫鲁站了起来:“你还是过去的那个小子。不是我自负,我自己就算落魄了,也比吉尔要值得依靠,你不用反驳我,事情是怎么样的你自己清楚。”

父亲和乌赫鲁同时陷入了沉默。

“艾露恩```她?”

“我们的女儿长得像她,很漂亮。我们的儿子长得像我,很健康。”

乌赫鲁感觉自己取得了胜利,擦了擦鼻子里再一次渗出来的血,抓起了自己的一副皮带,走出了会议室。在会议室门口,乌赫鲁头回对父亲说:

“至于我为什么站在这里,的确如威廉伯爵所说,是陛下的意思。你想一想,没有任何外援的草原人,善于作战的草原人,在国内势力中势单力孤的草原人,没有机会卷入阴谋的草原人---有什么人比这种人更适合在危急时刻作为近卫军呢?”

父亲跟着走了出去,脸贴脸的瞪着乌赫鲁:“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会自己去调查,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任何异心,我会毫不犹豫的逮捕你,然后把你丢进监狱里面。”

乌赫鲁点了点头:“我会比你更小心,我的背后是整个部族---我听说你在找艾露恩?不用找了,你找不到她的,相信我,你找不到她的。还有,说起监狱,你得尽快把斯宾瑟释放,我知道他被你关起来了。”

乌赫鲁侧身走出了会议室,脚步声渐渐远去。父亲摇了摇头,最后一个走了出去。

那位皇帝依然从壁画上投来目光。

父亲来到休息室的时候,科林和几个士兵走了出来,那个卫士也发还了父亲的武器。一个仆役把父亲从侧面领出了行宫,在那里,几个马夫已经把马匹刷亮喂饱,等候着父亲。

“大人,”科林在马上问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你们的驻地把,在行宫的南边是吧?”

“是的,从这里过去只用半个小时就能走到哨塔那里。”

“可以骑马去吗?”

“我们沿着宫墙走就没事。本来没有下马这一说的,但是上次据说洛伦兹```叛变的时候阴谋冲击行宫,所以从那之后就有了这个命令。不过执行起来不是很严,只有威廉特别视察的时候会严格一些。”

“恩。”父亲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对尤说,“帮我把这几封封信送出去,这个给迪米特里,剩下两封给拉格朗日和莱特的。”

“莱特?”尤的表情带着最后的劝告。

“莱特。”父亲斩钉截铁的说,然后父亲指派一名士兵跟着尤一起去送信。

一群人分作两批开始前往不同的地方。尤和那名士兵从一个拱桥下面抄小路朝第三团的驻地奔去了,父亲则跟着科林前往近卫军团的驻地。

“对了,你们的中队的编制是一百二十人是吧?如果我带来六十多名士兵的话,磨合起来恐怕会有些不容易。”

“这个全看您的意思,大人。”科林谨慎的说着,“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我们巡逻的技巧以及具体的安排教给他们。”

“恩好。你上次模模糊糊的说你们有不少士兵被清退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还剩下多少人了吧?”

“三十七人,大人。”

“多少?”

“大人,我们中队本来在编有一百零四人,洛伦兹大人和他的三个扈从还有十多个士兵现在在监狱里面。其他大部分的弟兄也被拆散并入了别的部队,据说是为了防止我们之间还有联系。您```您恐怕得重头做起了。”

第九十三章 石头

第九十三章

石头

南门要塞。

斑驳的墙上攀附着青藤,古旧的木窗子上面盛开着几盆花。这里的建筑墙壁都很厚实,常常有年轻人坐在宽阔的窗台上面弹奏着木琴。几处烟囱上面冒着烟气,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作坊,在德赫瑞姆,各式各样的作坊散布各地。

在斯瓦迪亚,工匠最集中的地方无疑是乌克斯豪尔,那个地方便利的水运和丰富自然资源让它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帝国的‘工匠之都’。而唯一能与乌克斯豪尔匹敌的,就是德赫瑞姆城了。高地人细致的手艺让他们成为了最出色的工匠。其实直到禅达人到达之前,高地人还是一群只会用绳索打石子的人,但是经过禅达人上百年的开化之后,高地人已经能够做出让任何人都为之惊叹的东西了。

斯瓦迪亚皇帝的皇冠就是出自德赫瑞姆人之手,这是德赫瑞姆人最辉煌的时刻。乌克斯豪尔人之所以失去了这个荣誉,是因为当斯瓦迪亚的第一个皇帝登基的时候,乌克斯豪尔还被禅达人的总督占据着。

工匠向来有在自己的作品上面雕刻自己名字的习惯,斯瓦迪亚的开国者再三叮嘱工匠,不得在皇冠上面留下任何东西。当皇帝最终看见成品的时候,曾经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皇冠,并且招来了他最信任的几个臣子帮忙查看,在确认无误后,皇帝戴上了那顶头盔。

鲜花坠地,万剑朝天,斯瓦迪亚的开国皇帝在颂歌里面戴着那顶头盔坐上了皇座。

没有人记得那个工匠,因为这份荣誉他注定无法享受。对于一个工匠来说,这可能最让人沮丧的事情了---特别是这个工匠向来有在自己的作品上面留名的习惯。

斯瓦迪亚的开国皇帝也一天天的感觉到这个事情的可疑。皇帝无数次的盯着皇冠看,凭着他的直觉,他发现工匠已经做了手脚,但是他却毫无头绪。

直到有一天,皇帝发现他的皇冠上面镶嵌的宝石中间,有一颗比别的要暗淡一些。这个时候,皇帝甚至有些兴奋,以这个为突破点,他找到了工匠的家人前来询问。那个时候工匠已经去世,皇帝问工匠的家人认不认识那颗石头。

这件事情最后才查明,那颗石头是工匠的母亲留给她的。

在工匠年轻的时候,一个女人俘获了他的心,但在厌恶他之后,便离开了他投入了另外一个人的怀抱。工匠攥着那块石头希望去挽回自己的爱情,那个女人的新伴侣是一个珠宝商。

商人拿出了一颗祖母绿,对工匠说:“这颗石头可以镶嵌在镇上领主夫人的挂坠上”;

接着,他拿出了一枚红宝石,对工匠说:“这块宝石可以点缀在城里监察官的戒指上”;

最后,商人取出了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对工匠说:“就连禅达的皇室成员也会喜欢这个石头的。”

然后,商人笑着问工匠说:“你瞧,我的石头可以戴在那么多的贵人身上,而现在我的女人可以拥有它们了。你的呢?你的这颗小小的石头能放在哪里呢?是厨娘脖子的大链子上,还是牧羊人的扳指上?”

工匠脸上的血色褪尽了,珠宝商微笑着打量着他,满脸都是骄傲的怜悯。工匠说不出话来,他收回了他的那块可怜的小石头,“你会知道的```你会知道我把石头镶在哪里的。”

从那天起,工匠开始不断的强化自己的技能。他的手变得越来越粗糙,心却变得越来越细腻,他的背变得越来越弯曲,他的眼睛却变得越来越锐利。

当斯瓦迪亚人的将军通告全城,召集匠人为皇帝打造皇冠的时候。这个工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停止了工作,他熄灭了炉膛,收拾了工具,穿戴整齐了自己的衣裳,跨上了一头骡子,只身去了首都。

多年来的训练让工匠的手艺如同魔法,这个默默无闻的人很快就击败了所用的竞争者,并取得了为皇帝打造皇冠的殊荣。一连三个月,工匠把自己紧闭在作坊里面,对于皇帝要求的不得留名的限制,工匠默然不答。,

随着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管理此事的官员也越来越着急。人们催的紧了,工匠索性就停止工作,一任别人无可奈何的离去之后才继续工作。

在皇帝登基的前两个星期,工匠颤颤巍巍的离开了作坊,坐在一棵树下面休息,好像体力耗尽了一样。一个官员见状走进作坊去一看,发现了一顶高贵到他无法形容的皇冠静静的放在天鹅绒托垫之上。

随后,工匠拒绝了贵人们接连下发的订单,把自己几个月前的行头整理了一下,照着原样回了家乡。由于太过低调,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工匠多年的工作最终还是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并且他再三的叮嘱家人,这件事情不得外传。家人也只当他是丢了石头不好意思跟家里人承认,所以才编排了这么个故事出来,也都假意的依他。

不久,工匠就去世了。

这就是斯瓦迪亚太祖听到的故事。

皇帝听到这里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惊叹的吹了一口气,“那个女人还活着吗?”

不久之后,斯瓦迪亚皇帝在皇宫最高大的宫殿的苍穹下,迎接来了那对珠光宝气的珠宝商夫妇。

皇帝最睿智的学士和最勇敢的将军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场面,新生的帝国最有力量的人齐聚于此,这里有三百扇窗户和九百盏灯,这里有一千面旗帜和一万尾流苏,这里所有的这一切都拱卫着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只为了工匠的那句话。

“你会知道我把石头镶在哪里的。”

皇弹问了一下这对夫妇的生计和家人,关怀一下他们的前途和健康。然后皇帝便转而切入主题去讲这个关于他皇冠的故事。

皇帝代替那个工匠完成了他的心愿,告诉这两个人:“你会知道我把石头镶在哪里的。”

“女人,”斯瓦迪亚皇帝说,“那个狡猾的家伙失败了,没有领主夫人看得上他的手艺,没有监察官愿意接受他的服务,也没有禅达皇家的那些蛀虫会喜欢他的石头。所以他只能把石头安在我的脑袋上面了。不仅如此,那个家伙的狡猾所在就是,我的子子孙孙会一直戴着这顶皇冠。等我们都不在了的时候,等这里在座的各位头飞上天堂之后,这块石头还会呆在这里享受帝国子民的朝拜。”

两夫妇脸上无光,面色苍白。

皇帝挥了挥手,对那两夫妇说,“女人,幸亏你只伤了一个工匠的心,让我和我的后代要顶着这块石头,面带威严,巡视四方。要是你再多伤几个小伙子的心,我这皇帝就没法干了。”

这个故事很快就传开了,人们都知道在帝国皇帝的皇冠上,有一圈淡绿色的宝石,其中的一颗颜色最浅最普通,但是那颗石头背后的故事却和帝国的历史一样让人神往。

工匠名声大震,人们蜂拥而至,却只能看见他留下的坟墓了。

当父亲经过一处街角的时候,科林指着一处普通的巷落说:“大人,当年的那个工匠就是住在这里。一住二十多年。”

“哦,就是在皇冠上面镶上了自己的石头的那个是吧?”

“恩。”科林点了点头,“异教徒的工匠把那个人称为工匠之神,常常私下里祭祀他。不过也真的挺有趣儿的。这里过去还有一个神庙,供奉着异教的神。后来上帝来了,人们便把这里的东西都拆除殆尽了。”

父亲侧着脑袋看着这条寻常巷陌,轻轻的一勒马,远古的故事便和巷落一起悄悄的消失在了身后。

“大人,驻地到了。”

一面高大的石墙出现在面前,前面有两个站得笔直的士兵。

不久之后,父亲就在科林的陪伴下走进了自己的新家,三十多名士兵悉数走出营舍,在父亲身边站整齐。

科林拿来了一本羊皮卷,上面记录着所有人的名字和信息。

父亲草草的点了一下名字之后,没有做任何的指示,就解散了士兵,让所有人回到岗位上去。

随后,父亲就前往了洛伦兹的办公室,开始着手清理洛伦兹留下的东西,并且试图的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尤也到了这里,带来了回信。

莱特感到情况已经危及到了崩溃的边缘,无数的有为之士都惨遭下狱之厄。

迪米特里再次祝贺了父亲的升职,他告诉父亲了一些关于大批官员被捕的内幕,据说是一批贵族军人因为不满当前的政策,便提兵进逼行宫,希望迫使菲德烈皇帝更改政策,结果被认定为叛变行为。迪米特里让父亲小心最近的局势。

而拉格朗日则询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去他那里看看,他准备举行一场欢送宴会。

尤捎带来的信件让父亲对局势的掌握稍稍的好了一些,但是还是让人心里琢磨不透。现在父亲觉得即使是战场也没有这么让人沮丧了,真刀真枪的格斗要比在看不见的地方射来的箭要强的太多了。

科林前来询问第二天的安排,父亲正在一份文件上面签署名单,上面写着他希望调来的士兵。

父亲抬头,对科林说:“明天去第三团。我要去拿我自己的石头。”

第九十四章 夜巡

第九十四章

夜巡

一百名士兵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经过挑选之后,父亲最终确定了自己的部下。从第三团调来的士兵大都是父亲器重的人,这些人的特点就是大多数来自自耕农家庭,老实而勇敢,能够吃苦耐劳。父亲觉得这样的士兵才是他最需要的士兵。

理所当然的,当这些士兵穿上了近卫军的黑色铠甲之后,虽然在服装上面与别的近卫军士兵取得了一致,但是你几乎可以立即的把他们辨识出来。新旧的两拨人立刻出现了自然的分群情况。的确,过去的近卫军大都是贵族子弟,或者至少都来自贵族的旁支或者扈从的家庭。这些人懂得复杂的礼节和华丽的言辞,拥有完全不同的生活和背景。

当尤跟一群第三团来的士兵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分配命令的时候,科林则在和一群贵族近卫军士兵面色严肃的探讨着他们的任务。从宫墙边的夜巡到哨塔的修理,从武器的维护到坐骑的喂养,同样一件事情在两批人里面几乎一定会引发不同的反应。

比如一件让父亲很棘手的事情就是他的士兵要负责和一群库吉特人共同巡视一段城墙,尤的部队对此感到很愤慨,这些士兵对库吉特人的情感大多建立在仇恨上面,这些单纯的士兵非常的反感和库吉特人一起工作;

而科林的士兵则看得开的多,皇室雇佣异族士兵担任护卫没有什么特殊的,在每一个国家都有过这种情况。

在罗多克公国的一个自治山区依帕西高地上面,那里的经济比较的落后,他们很多年的时间里面能出产的最优秀的产品就是他们的长戟护卫。那些护卫一旦与雇主签订了契约,就会牢牢的守护自己的责任,多年的好名声让依帕西的长戟护卫成为了皇室最喜欢雇佣的士兵。由于罗多克的法律不允许大规模的雇佣兵输出,每年只有很少的一批依帕西能够被人雇佣到。这造成了依帕西卫队的价格的持续升高。据说哈劳斯身边和菲德烈身边各有一支忠心耿耿的依帕西人的护卫队。

而且众所周知的是,教皇卫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卫队成员必须是依帕西人。

这是大陆上面的惯例了,即使这次异族盟友变成了不久前还是敌人的库吉特人,对于斯瓦迪亚上层社会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但这种想法毕竟只是在上层社会比较有市场,到了普通的农夫和市民身边的时候,他们就会表示不解。很多的斯瓦迪亚人都还在做着冲到草原上面俘获可汗的英雄梦呢,让他们这个时候心平气和的和一群库吉特人一起戍守皇宫,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话虽如此,士兵们却不得不接受了这种安排,他们从进入军队起就被灌输了一种思想,那就是士兵最高贵的品格就是服从命令。所以在父亲下达了命令之后,士兵虽然不满,但是还是呼出了自己的口号表示准备随时执行命令。

父亲想起了自己去见洛伦兹的时候的情况。

虽然遭到了一系列官员的反对,父亲还是坚持要去见洛伦兹一面。在反对父亲见叛变官员的人里面,威廉是反对声最激烈的一个,他坚持认为任何接触了叛徒的人都有叛变的可能。这种论调让父亲非常的不屑,要是这么说的话,威廉从小和洛伦兹一起长大,那么最有可能叛变的倒是威廉了。

按照科林的说法,洛伦兹平日里绝对没有流露出反叛的动机,但是那一天洛伦兹的确离奇的调动了士兵朝着皇宫进发,这就让很多想替洛伦兹说话的人无法开口了。即使如此,从别的部队得到消息来看,洛伦兹队长都不像是那种头脑一热就投奔向了哈劳斯的人。

不过不论如何,威廉都拒绝让父亲去见洛伦兹,父亲甚至一度想到了通过直接面见菲德烈皇帝得到这个机会。科林听说之后立马找到了父亲,他告诉父亲,这种做法不可取,因为威廉是菲德烈陛下的近臣,绕开他面见菲德烈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种私下里的觐见一定会惹恼威廉伯爵。,

父亲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科林这个时候眨了眨眼睛,几个近卫军士兵见状走到了一边关上了房门。

父亲疑惑的看着这几个人,科林开口了:“大人,这几天我们观察您调查洛伦兹大人的事情,感觉到您至少是一个公允的人。我们不要求您相信洛伦兹大人的无辜的,但是我们希望您能亲自去跟他谈一谈,就像您希望的那样。就我们自己来说,我们当然觉得洛伦兹队长受了冤枉```我们找过威廉大人,但是大人觉得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他嘱托我们小心行事```如果您真的愿意去见洛伦兹队长的话,我们可以安排的```。”

父亲把手中正在阅览的一张文件轻轻的抛在了桌子上面,定定的看着科林和几个目光诚恳的士兵。

当晚,父亲就穿着修士的衣服,跟着几个巡狱的人进入了监狱。这个地方让父亲想起了萨兰德的那个监狱,不过这里的监狱比萨兰德更加的潮湿和阴森。哀号声和叫骂声从各个地方传了过来。

当一个近卫军士兵咳嗽了一声停下来的时候,父亲向左看了看那个牢房,借着微光,一个男人低着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脚。

父亲蹲在了牢房门口,那个近卫军士兵前后看了看,悄悄的说,“洛伦兹大人,您的牧师来看您了。”

那个人瑟缩了一下,茫然的抬起头,虚弱的说,“我要被处死了吗?”

父亲抓着栏杆,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当父亲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洛伦兹就是一个志得意满的年轻的监察官了,那个时候血气方刚的洛伦兹在苏诺有不少的风流韵事,几年后父亲准备去大学的时候,还听见女仆们嘻嘻哈哈的打闹着说着‘负心汉洛伦兹’的故事。

现在这个男人的血液被榨干了一样的坐在牢房的墙角边,“你是来听我忏悔的吗?”

“我不是牧师,洛伦兹先生。”

“唔```。”那个人缓缓的看了看父亲,然后又恢复了自己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脚背,不再说话。

“先生,我是您的继任者,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这之后,所有的谈话都陷入了沉默,对于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洛伦兹都表示了沉默。在父亲请求洛伦兹相信自己,有什么话就对自己说的时候,洛伦兹也只是发出而来轻蔑的冷笑。

那名领着父亲来的近卫军士兵见状也劝了几句,士兵说我父亲是可以相信的人。

洛伦兹看着这位昔日的部下,语气里面满是冰冷,“才几天?你就发现这个人可信了?”说完洛伦兹看了看我父亲,终于开口对父亲说话了,“你叫阿卡迪奥是吧```。”

“是的,先生,阿卡迪奥。”

“你是苏诺人。”

“恩。”

“我在苏诺```听说过一个叫做阿卡迪奥的人,人们说他是个爱做生意的领主```。”

“那个```,那个应该是家父。”

“唔。听着,也许我冤枉你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找一个我年轻时候呆过的地方的人来套我的话,这是没有用的。如果是谁派你来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告诉他,就没有用。当然,如果你是出于别的什么想法想来调查一番的话,那么你还是收手吧,没有结果的。过一段时间,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哼哼,没有人会得逞的```。”

父亲又跟着他说了一些话,希望能够取得一些进展,不过毫无用处。洛伦兹似乎已经把他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他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动作,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这个时候,在外面望风的科林回来了,他从漆黑的过道里面拿着一柄火炬走了过来,走过之处火光映出了潮湿发亮的墙壁。

“大人,时间差不多,我们应该走了。”

谈话陷入了僵局,父亲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得站起了身向外面走去。

在父亲离开的时候,洛伦兹突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苏诺话,这句话是一句在苏诺地区流传极广的谚语,‘别信蛇’。洛伦兹用最浓厚和标准的苏诺口音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陷入了沉默。父亲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跟着科林走出了过道。,

科林怜悯的看了看牢房里的人,转头率先走了出去。

‘别信蛇’,这是一个苏诺地区家喻户晓的谚语,它的意思明白无误,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考虑到去的那几个人里面只有父亲是苏诺人,洛伦兹一定有什么事情想让父亲知道。

“不要相信别人,毒蛇就在身边?”父亲仔细的思量着,一时之间,很多面孔在面前晃过。这些人里面就有一个是洛伦兹说的毒蛇吧。

几乎毫无悬念的,父亲想到了乌赫鲁。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厌恶吧,父亲第一个便认定乌赫鲁是阴谋的产物。

明天就是父亲的受封仪式了,准备工作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很多的工匠和役夫已经准备完毕,这些天里面,虽然外界的局势在动荡,但是这些役夫们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们每天接受来自外面的材料,然后把礼堂布置一新。工匠们准备了崭新的佩剑和领主冠冕。还有一些首饰匠则奉命制造者戒指等饰品。

这可能是菲德烈登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册封。在御霜堡的时候,偶尔会有贵族子弟被册封,那些贵族字的家族一般都在西部,菲德烈一般会把这些人册封家族的最高爵位,以此向世人宣布:在菲德烈陛下身边的才是正统领主。

这种做法收到过效果,很多西部领主家的子弟曾投奔过来过。但是自从菲德烈执行了瓦解领主土地庄园的政策后,被菲德烈册封对于西部的领主子弟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了。

这天晚上,父亲将会展开一次夜巡。

负责戍守礼堂外面的一长段城墙。很不幸的是,另外一支巡逻队恰恰这个时候被调走了,本来是两支部队负责戍守的地段现在只有父亲一支部队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菲德烈陛下在晚间批阅完公文之后,会亲自来视察一番。

对于大人物的出访,父亲向来有些不满的。这种人的出访除了展示自己的所谓的威严意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而这种巡视会弄得所经之处鸡犬不宁。在御霜堡的时候,曾经为了菲德烈能够深入城镇看望市民,父亲的部队戒严了大半个御霜堡,沿途层层的封锁,最后终将只留下来经过筛选过的市民。

这些市民已经训练了多时,在菲德烈皇帝问起问题的时候,他们都能带着让人满意的表情欢喜不已的回答出来。

菲德烈皇帝兴致勃勃的知道了自己的市民非常的满意、非常的开心、非常的感谢皇帝的好政策。

最后,在市民们殷切的要求下,菲德烈同意了听这些市民们唱三首赞美皇室的歌曲以表达内心喜悦的要求。这些市民包括宗教界人士、工匠、学者和农夫的代表,他们站成了整齐的几排,以一个半圆形把菲德烈和一些皇室成员围在了中间,然后满怀情感的唱了起来。

三首歌曲唱完之后,大家乱七八糟的鼓了一通掌,菲德烈再慷慨的讲了一通话,然后大家便草草的散了。

那个时候,父亲和一群士兵站在不远处的街口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话剧,不时的有人打一个哈欠。在巡视完毕之后,士兵们解除了戒严,精疲力竭的回了家。

这一次菲德烈要深夜造访,父亲担心又会来这么一下。

晚上六点的时候,父亲的一百多名士兵全部就位,他们分成了六组,分别站在不同的岗哨上面,父亲身边集结着三十多名最精锐的士兵随时待命。

大家翘首以待,等着今夜皇帝的驾临。

父亲坐在自己的桌子后面看着眼前的一张第二天的安排表,应该有什么表情啦,皇帝按住自己的肩膀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跪下啦,皇帝要求宣誓的时候应该怎么接下句啦等等。这些安排弄得父亲头都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威廉气喘吁吁的冲进了父亲的值班室。

威廉看起来满脸的疲惫,他的身上甚至带着被擦伤的痕迹,几个近卫军士兵也好奇不已的看着威廉。威廉穿着一身便衣,没有带随从。

“阿卡迪奥,今夜可能出大事。”

第九十五章 礼堂

第九十五章

礼堂

威廉走到了窗边,看了看漆黑的巷子。

“我现在应该在官邸里面,但是我悄悄的跑出来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阿卡迪奥,今晚可能要出大事。”

在房内的科林还有两个近卫军士兵狐疑的看了看威廉,又看了看父亲,不知道如何处理。

父亲招手让科林去把门关上,然后让他们远远的站到房间的尽头---站在父亲能够看见他们,而他们又听不见这里的声音的地方。

“您来的时候有什么人在跟着你吗,伯爵?”

父亲悄悄的问着威廉。

“我怎么知道,阿卡迪奥。我来这里是来告诉你今晚要做好准备的。”

“准备什么?”

“我接到密报,有人今晚会意图对皇帝不轨。”

威廉面色威严的站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等待着回应。

“意图不轨?”父亲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紧张的气息,他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显得很荒诞。一个言语刻薄的上司突然深夜造访,然后告诉你陛下处于危险之中。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有有些问题的。

“是的,会有人危害皇帝的。”

“伯爵```您手下有超过三百名士兵可以供您直接支配,而且如果您希望的话,皇宫周围还有接近六百人将接受您的指挥。我的身边可以随时调动的只有三十多人```”

“我只要有任何动作,敌人就会立刻察觉,并且全身而退的,我身边的士兵一个都不能调动。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我不能信任他们。”

“所以您信任我?”父亲努力的想让伯爵想起几天之前和他的对话,“一个您没有深入接触过的人,一个您认为有家庭污点的人?”

“我知道我该信任谁,阿卡迪奥第二。”威廉抿着嘴,一点情绪的波澜都没有,“皇宫里面我能够信赖的人几乎没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过来吗?这是我长久以来的观察结果,我觉得你值得信赖。至于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听着,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现在在外人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呢:一个是备受束缚的皇宫执事,一个是不受上级信任的军官。这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动手机会。”

“动手机会?我觉这更像是你给他们了这个动手机会吧。”

威廉伯爵盯着父亲看了看,“没错。我感觉到了,身边一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但是却总是没有头绪。这一次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那些精心潜藏的人会浮出水面,一旦他们动手,我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阁下,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么您就是在拿皇帝陛下的安全做赌注,这几乎等于叛变行为了。”

“我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我被监视了,但是我今天晚上必须在这里,不然的话幕后的黑手出现时,没有人能够控制局势。”

“靠我的三十名士兵已经站岗的另外几十名吗?”

“当然不是。”威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今晚过后,事情就会的到解决了。我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

周密的安排,周密的安排就是让父亲在事态已经严重到就要爆发的时候,才过来通知一下吗?威廉凭什么有这种把握父亲一定会配合呢。父亲感觉到这背后的事情一定有古怪,他感觉这很可能是几股势力之间的彼此倾轧。

都几年了,彼此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父亲根本不相信会真的出现集体的叛变行为。这种指责向来就是用来打击政敌的良方。

今夜或许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发现,父亲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是谁,都不得靠近菲德烈陛下,在菲德烈皇帝抵达之后,父亲就要彻底的封锁礼堂外围,直到陛下安全离去为止。这之前,不管是威廉还是别的人什么,都不要想走进来。这个时候,忠于职守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我知道了,伯爵。我会尽自己的责任。”

这句话让威廉眯着眼睛看了父亲一会,威廉在思考这句话是宣告效忠的意思,还是暗示立场的问题。威廉现在希望做的就是让父亲至少保持中立。,

威廉换下了自己的便衣,穿上了一件普通的礼服,这是放在休息室里面供给近卫军队长参加各种仪式的时候穿戴的。父亲不解的看着威廉,对于威廉来说,即将到来的好像不是看不见的敌人,而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一个士兵走到了门口,敲响了大门,告诉父亲准备开夜饭了,“大人,随便吃点东西吧。陛下的人快要到了,估计得折腾到十点多。”

威廉走到了休息室的深处,显然不愿意见外面的士兵。父亲这个时候到有些好奇威廉是怎么绕开外面的士兵走进来而不被发现的,父亲只能让自己相信威廉是皇宫的指挥官,他对于周围的地形和近卫军的兵力调度极其熟悉吧。

父亲让那个送饭的士兵进来,他端来了一个盘子,上面装着一壶茶,几个面包和一小碟肉。在看见科林他们后,这个士兵愣了一下,然后问道:“科林也在这里吃吗?”

父亲说:“是的。”

这个士兵便离开了,过了不久便又带了些东西过来。

房间里面的人显然都没有心思吃这些东西。

虽然知道自己的不应该问,但是父亲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威廉的身边,“大人,我们的客人究竟是谁?”

威廉没有回答的意思,“向你说的,你尽自己的责任就好了,阿卡迪奥。”

礼堂开始调试乐器,一阵清脆的钟声传了过来,中间夹杂着一些轻快的笛声和乐队的低吟。本来是挺好的音乐,但是现在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父亲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威廉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变故出现的话,父亲并没有把握能够处理的很好的。

在钟声停止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这匹马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父亲听见了士兵前去问话的声音,在一阵嗡嗡的交流过后,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被领进了休息室。这个人看见了父亲之后,点头行了一个礼:“阿卡迪奥队长,我是陛下的传令官。陛下即将驾临,请您做好迎接准备。”

“好的,我已等待多时。”

父亲回头看了看坐在暗处的威廉,然后对科林说,“召集士兵,准备迎接陛下。”

“是的,长官。”科林一正身,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士兵开始聚拢,然后站到了军官休息室的前面,等待着他们的队长。总共三十多人的士兵,他们要负责维护这里的安全和秩序。陛下所到之处常常能够得到热烈的欢迎,这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体面和快活的事情,但是对于陛下身边的士兵来说,这却无疑是一种灾难。

在列队完毕之后,父亲简单的训了一番话。然后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两个骑兵最先抵达,他们穿戴着皇家卫兵的盔甲,在他们的身后,是几个穿着华美服饰的随从。在骑兵全部抵达之后,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的从广场边上行驶了过来,在马车的背后还有数量相同的随从。这支队伍没有旗帜,能够看出他们身份的恐怕只有骑兵身上的纹章和那华美的有些过头的马车了。

看着这群人的时候,父亲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论声势的话,这对骑兵马车队伍要比自己着可怜的几十人大的多。就算加上了在外围布防的另外一些士兵,父亲的力量也不足以威慑敌人。

现在反倒要父亲去保护他们了,如果威廉今天晚上不能给事情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的话,在明天接受册封的时候,父亲估计会毫不犹豫的上报菲德烈皇帝关于威廉的所作所为。

除了第三团的士兵有些还没有亲眼见过菲德烈之外,大多数的士兵已经对陛下很熟悉了。在菲德烈皇帝在几个侍从的陪伴下走出马车的时候,士兵们陆陆续续的单膝跪地,迎接皇帝的到来。

皇帝的兴致看起来不错,他笑着走过士兵身边,依次的让他们起来。在父亲身边的时候,菲德烈停留了一下,“又见到你了,阿卡迪奥。”

父亲抬头看了看菲德烈陛下,“我是您忠心的臣属,陛下。”,

“起来吧,队长。我很高兴明天会为你主持册封仪式,我很期待。”

“我的荣耀,陛下。”

随后菲德烈就带着标准的微笑去和礼堂的一系列官员、牧师、唱诗班的孩子去打招呼去了。菲德烈皇帝的随从就跟在他的身后,周围是欢快的人群,工匠们脱下了自己的帽子,从所有的方向涌过来,想亲近亲近皇帝,这些人被士兵挡在了远处,但还是难掩喜悦的大叫着祝词。菲德烈冲着声音最响亮的地方招了招手,同时礼貌的听着这里的主教讲解着第二天的步骤,应该从哪里走进来,对不同的领主说什么话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父亲的士兵背对着礼堂,面朝着黑漆漆的巷落。数十名士兵整整齐齐的站立着,他们身后的铠甲映射着礼堂内传来的亮光,熠熠生辉。士兵们似乎也觉察出来了紧张的气息,他们从父亲的脸色和身后的混乱人群里面感觉出来了压力,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按紧了腰上的佩刀。

皇帝在里面要呆上一个多小时,要到十点多的时候才会离开,这段时间对于父亲来说是度日如年的。他期待皇帝尽快的离开这里,然后返回安全的王宫里面去。

终于,一个军官走了出来告诉父亲,“陛下准备离开了。”

父亲松了一口气,“等会你们负责送陛下回皇宫吗?”

“不,斯德兰特参谋长将率部迎接皇帝。”

“恩```什么?率部迎接?”

第九十六章 对峙

第九十六章

对峙

父亲惊愕的表情还没有退下的时候,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火光闪烁,号角低鸣,这是军队沿着街巷齐步前进的声响。

那个出来通告父亲的卫士觉得有些奇怪,“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本来很平和的气氛,因为父亲的脸色突变,变得有些紧张阴郁起来。父亲的士兵都疑惑的看着他,连这个出来传令的卫士也皱起了眉头。

父亲问这个卫士:“斯德兰特参谋长怎么会来迎接陛下?这似乎和他的职务不搭界吧?”

“这是临时安排的。陛下今夜还将去城北会见几个海外的使节。”

父亲的心里平静了一些,“是拓荒者吧。”

“是的,是拓荒者。他们的使节已经抵达了这里。”

这件事情父亲听说过。御霜堡势力的下一步动作就是继续南下进攻乌克斯豪尔。在目前,菲德烈皇帝虽然看起来占领着大陆的要害之处,进退自如。但是一个事实却是菲德烈陛下非常的孤立,他只在陆地上面与几个国家结盟,这些国家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不是善类。

菲德烈最坚定的支持者则孤悬海外,拓荒者的每一批使节都需要经由北海辗转而来,非常的不便。至于武器支持以及志愿军的进入,则更加的遥遥无期。菲德烈皇帝需要一个码头,一个在上游的码头,通过这个码头,皇帝可以自由自在的与拓荒者直接建立联系。

乌克斯豪尔的重要之处还在于它将能够把菲德烈皇帝的势力和罗多克连接起来。除了拓荒者之外,罗多克人无疑是菲德烈亲王的另一批坚定的支持者,虽然在罗多克内部也有分歧,但是随便哪一个罗多克人,他们都会情感鲜明的表明他们的立场:一个是致力于恢复古老信义的开明皇帝,一个是疯狂的保护传统的领主投资。大多数罗多克人的态度是很鲜明的。

在罗多克抗税战时期,有大量的同情南方的斯瓦迪亚人留在了南方。这批人很多都在南方政权里面高居要位。对于这些人来说,传统的残暴的斯瓦迪亚是让人失望的,但是一个崭新的准备改变世界的斯瓦迪亚则是让人期待的。

当菲德烈皇帝在御霜堡签署了昭告全大陆的诏书,号召正义之士前来帮助他的时候,罗多克内大量的原北方人立刻开始行动。在亚伦的一些工匠协会已经组成了特别委员会,专门负责把罗多克人捐赠的财货整理完毕,然后发往北方。这种巨大的帮助热潮虽然看起来让人心动,但是事实上,真的到达了御霜堡的物资援助并没有多少,因为一个明摆的事实就是罗多克人不可能绕过哈劳斯而大规模的运送物资。

但是如果乌克斯豪尔被菲德烈皇帝占领,这种情况就要结束了。到了那个时候,罗多克成箱成箱的物资就能直接装船,源源不断的渡过蓝水河,直达乌克斯豪尔。而罗多克军队里面的志愿军也能够在维鲁加集结完毕之后直接北上,然后加入到他们的‘御霜堡兄弟’身边去。

所以,与其说进攻乌克斯豪尔是一件机密,倒不如说是一件路人皆知的事情。乌克斯豪尔对于西军来说并不是一处战略要地,相反,在德赫瑞姆高地丢失之后,菲德烈皇帝的部队已经可以从两个方向压迫乌克斯豪尔了;而对于东部的斯瓦迪亚人来说,乌克斯豪尔则是一处必争之地,拥有了乌克斯豪尔对于改变御霜堡与帕拉汶的实力对比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现在要拼的就是哈劳斯和菲德烈的决心了,要拼的就是在这两个人心中,谁更加在乎乌克斯豪尔一些。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去?没有提前安排的夜间巡查到底是谁的主意?”父亲低声喝问道。

那名卫士非常机敏,他从父亲的话里面听出了别的东西,“大人。这次夜巡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据我所知,皇帝夜间出访的次数并不少```但是你的反应明显就是在暗示什么。”

父亲向周围的士兵看了看,那些小伙子面色淡然的看着他,随时准备着执行他的命令。而远处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威廉伯爵知道这次夜巡吗?”父亲压低了声音问道,“威廉伯爵?”

“大人,伯爵应该不知道。今夜出来巡查之后,我们是在半路上接到了使者的通报,说是拓荒者的使者已经登上了高地,抵达了城北。”

“哼,伯爵不知道```那么,皇帝下令让斯德兰特前来迎接了吗?我是说率领部队前来迎接?”

“属下不知,似乎斯德兰特参谋长率部来迎接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皇帝陛下临时决定去城北之后,斯德兰特大人做出这种决定并不违背制度的。”

“斯德兰特调度是哪里的士兵?”

“不知道,大人。”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近卫军吗?”

“大人,斯德兰特无法调动近卫军。他调动的应该是城北大营的驻防士兵,也就是应该是第三团和第二团的士兵。”

父亲的表情变得更加的疑惑,无数种怪异的念头在父亲的脑海里面冲突。第三团的士兵么```,父亲现在想不通的是,威廉到底在做什么。

父亲就来自第三团,并且与威廉也远远的谈不上合得来,现在这种情况下,威廉几乎是把自己托付给了父亲,要么就是威廉昏聩的犯了最重要的毛病,要么就是威廉有什么别的安排```难道真的像是威廉说的那样,做了周密的安排?

父亲定了定神,由于来人是第三团或者第二团的士兵,父亲心中开始向着斯德兰特倾斜起来。以父亲对斯德兰特的观察、以父亲对第三军团的信心,父亲可以肯定的说,斯德兰特的将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父亲不敢掉以轻心,在进入皇宫之前,父亲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父亲自小就听说过无数个故事,在皇宫里面,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在皇帝身边则更是如此。

父亲决定按照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来,牢牢地忠于职守。

“军士,”父亲站直了身子,把铠甲绷得紧紧的贴在身上,“我并没有什么消息,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但是我希望你和你的战友能够做到一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忠于职守,保护陛下的安危。”

这个近卫变得有些焦虑,他已经被父亲的紧张感染,但是这个时候他作为近卫士兵的素质却表现了出来,他一声不吭的登上了台阶,回到了他的队伍里面。

皇帝的几个贴身侍从很快就交头接耳了几句话,这些人冲着礼堂外面看了看。

很快,皇帝就面色如常的在一群人的陪伴下走出了礼堂,士兵们簇拥在皇帝身边,走到了马车周围。

父亲的士兵站在最外围,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很快,大地的颤抖表明来者已经近在咫尺---就在那么几秒钟之内,从街道的侧面密密麻麻的涌出了大批的士兵,这些士兵手持着鲜红的战旗,战旗上面飞扬着火焰,而士兵们手中的火把则与之辉映,把街巷弄得光影斑驳。

如果有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就会发现,那些负责皇帝安全的近卫军士兵,这个时候都背靠着马车,冲着外头做出了防御姿势。

皇帝上马车的时候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在走出礼堂的时候,这些小伙子的脸色明显变了。

在一切就绪之后,前来的士兵开始列队。父亲眯着眼睛,透过黑暗仔细的看着前面部队的徽记,很快,父亲就看见了一个他熟悉的旗帜纹章---冲锋者。

有拉格朗日的士兵在对面

这对父亲是一个只得鼓舞的事情。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吾皇万岁斯德兰特前来迎接陛下前往城北。”

士兵们闪开了一处缺口,几名传令官高高的唱出了自己部队的领袖和行军目的。

几名骑兵从里面走了出来,当首的一名军官手里举着一份文件,他一边前进一边大声的命令道:“从现在起,陛下的安全由我等负责,近卫军的士兵请自行的离开。所有的防护任务由我部士兵负责。礼堂戒严取消```”

这种防务交接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现在在父亲听起来却显得非常刺耳。,

马车的车夫已经捋好了鞭子,爬上了车顶,一等命令下发,就要驱动牲口从周围的士兵之间走过了。

那几个近卫军士兵看着父亲,而皇帝的侍从也准备遵照父亲的指示行事。

父亲走到了前面,扬手示意那个骑兵不得继续靠近,“我等奉命在夜间守护陛下安全,现在陛下决定去城北,我们的命令也将随之改变。近卫军第一团第三中队还不能解散。我等将护卫陛下左右,直到陛下回到皇宫为止。”

这种回答传到了对面的士兵中间,那里有些士兵已经认出了父亲,‘诶,那不是阿卡迪奥队长吗?’,‘对啊,就是前些天调走的。’,‘是苏诺人啊,我的同乡。’

这些嗡嗡的话传了过来之后,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竟然显得有些奇怪,也只有第三团的人能够说出这种话吧。

“近卫军的兄弟可是对我等的护卫力量不放心?”那个骑马的军官说道。父亲认出他来了,他是第三团的一个团部的传令官,最早父亲在河滩上面第一次遇到拉格朗日的时候,这个传令官就在河滩上面来回的传递着命令。

“绝无此意,只是皇帝陛下的安全太过重要,不敢轻慢而已。”

“阿卡迪奥队长此事早有先例,陛下的视察的时候,负责安全的部队必须换防,我不知道你为何阻拦,但是请不要阻碍我们的任务了。”

士兵们之间嗡嗡的议论声更大了。人们等待着两边的军官协商好处理方案。

“抱歉近卫军士兵绝无离开陛下的道理。”父亲毫不相让,“今夜菲德烈皇帝回到皇宫之前,近卫军士兵必将伴随左右。”

一个内侍从皇帝的马车里走了出来,走到了父亲旁边悄悄的说:“队长,陛下询问您有什么想法?”

父亲在脑袋里面组织着要说的话,两边的士兵因为命令的冲突而迅速的陷入了对峙之中。气氛开始变得怪异而紧张。

就在这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时刻,远处的呼喊声再次传来。

一个父亲布置的暗哨前来报告:“在礼堂广场的两翼出现了不明军队,其中左翼为库吉特人的部队,右翼不明。那些人不是第三团的。”

父亲更加的疑惑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很快,前面的士兵出现了骚动,这些第三团的人也明显得知了有部队赶来的消息。

斯德兰特的传令官大声叫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不明部队正在靠近,保护陛下安全”

几秒钟后,上百名士兵层层叠叠的涌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忠诚

第九十七章

忠诚

士兵吵吵嚷嚷的涌过来的时候,皇帝的马车中传来了一阵低低的询问声。

随后几个侍从探出了头,在发现了外面的情况后连忙的缩了脑袋回到车里面。父亲的士兵已经和斯德兰特的士兵碰撞在了一起,但是双方的士兵都把自己的武器朝向天空,并没有出现用武器互相攻击的情况。

喝问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在礼堂里面的人也一起涌了出来,好奇的打量着刚刚还很平静现在已经沸沸扬扬的门口,聪明一些的人已经悄悄的从侧面的小巷子躲进了周围的宅院里面。离开这种出现纠纷的地方,对于小人物来说是绝对没有错误的。

父亲稍微观察了一下就发现斯德兰特的士兵差不多有四百多人,在晚间派出四百多人护卫皇帝去接见使者,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不过与这比起来,刚才哨兵过来通告说有一支新的部队正在靠拢则更加的诡异了。

既然有库吉特人,那么草原人就已经卷入进来了,还有一支部队是谁?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与斯德兰特对着干来呢?

“科林科林”父亲看见了远处正在走来的科林,便招手呼唤着。

“是的,大人。”满脸惊愕的科林推开了重重的士兵,走到了父亲的面前,“有什么吩咐?”

“威廉伯爵呢?”

“大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您,刚才伯爵已经离开了。新来的那批士兵接走了他。”

“那些士兵是谁?他们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他们和斯德兰特的人是一起的吗?”

“不是一起的。但是他们来得太巧了,只能说他们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时候才会这么及时的感到。大人,我怀疑他们至少从下午开始就躲在周围的仓库和院落里面。”

父亲抬头看了看乱糟糟的士兵,感觉到自己正在迅速的被卷入到了漩涡里面。

“阿卡迪奥队长,怎么办?”一个皇帝卫士走了出来,焦急的询问着。

“请陛下下车,返回礼堂,千万不能让士兵们接触到陛下快去”

“是的,队长。”

很快卫士就从近卫军中穿行而过,走到了皇帝的马车边。父亲看见那个卫士面色尴尬的跟车中的人说着话,很明显,那个卫士没有得到车内人的积极回应。

这个时候斯德兰特的士兵们已经出现了拥挤的呼喊声,他们的秩序也开始混乱。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思考斯德兰特的士兵是不是目的不纯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陛下尽快的远离那些来路不明的士兵。任何一个失误都会酿成大错,父亲知道皇帝在自己的执行安保任务时出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菲德烈皇帝受到了伤害,父亲的前途甚至性命都可能会被毁掉了。

父亲走到了马车前面,“陛下”

“阿卡迪奥队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我只知道我要保护您的安全。今天的军队调动非常的奇怪,这让我不得不提高警惕。陛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回到礼堂里面,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人太多,太危险了”

“这都是我的士兵,都是我的将军,有什么危险的”

“陛下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些士兵里面即使有一个人对您不利,后果也太严重了,还是请陛下返回礼堂”

车内没有声音了,周围的几个侍从焦虑的看了看周围渐渐有些失控的士兵,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看着那些侍从,“你们还在等什么今夜过后,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把陛下请进礼堂去,快点”

那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敢动手。科林走了过来,“陛下万一有事,你们承担的起吗?”

一个侍从终于被说动,他硬着头皮敲了敲马车的车门。

但是他还没有说话,车门就打开了,帝国皇帝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

在几个近卫军士兵用身体的遮挡下,皇帝开始向礼堂走去,因为士兵拥挤在小小的广场上面,场面显得非常的混乱,所以皇帝已经从马车里面离开的动作没有多少人关注。,

父亲对科林说:“等会谁都不许进入礼堂,知道吗?如果外面的士兵没有散去的话,除了卫队的人,谁都不许进去。还有,派人从后院离开这里,去皇宫调兵过来。”

科林听完之后,父亲让他重复了一便命令,然后便让他走了。

现在,父亲必须面对广场上面的几百名士兵了,而且,让人担心的是,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支不明军队正在逼近之中。

“阿卡迪奥”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父亲抬头的时候,看见斯德兰特一身的戎装,站在自己的面前。斯德兰特在进入参谋部之后,主要穿着已经变成了文官的长袍,现在他的这种打扮让父亲有些诧异,不由得想到了很久之前在加米奇平原上面的时候的战场。

父亲抬头盯着斯德兰特,一点没有掉以轻心,“参谋长阁下”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士兵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那些士兵是来干什么的,就像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士兵来一样。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陛下的安全”

“哼难道那些人和你没有关系吗?这么巧吗,你刚刚一阻拦我,那些人就像从地下涌出来了一样。”

“阁下在这里什么都说不清楚的,但是您应该知道我的忠心我已经说过,我所做的事情就是保护皇帝,至于别的冲突,我无意参加参谋长阁下,我已经听到了某种传言,虽然我不知道您要做什么,但我希望您不要辜负您做为帝人的荣耀”

斯德兰特突然露出了有些怪异的表情,“好,好。”

参谋长再一次看了看父亲,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自己的士兵里面。

现在的情况是父亲的几十名士兵和皇家侍卫守在最里面,他们堵住了礼堂的入口;

在稍外围的地方则是斯德兰特的士兵,他们以几架马车和马匹为依托,已经列成了阵型;

现在唯一没有出现的角色就是那队来路不明的士兵了。

不过没有过多长时间,那些人的身份就揭晓了。

从士兵们之间传来了一阵‘咦’的惊叹,父亲站在礼堂的台阶最高处,皱着眉头打量着从广场左右两侧涌出来的士兵。

一侧的士兵如同哨兵所说,是库吉特人。这些库吉特人的步兵已经被重新武装过,领头的士兵穿着结实闪亮的千叶甲,手持着长柄弯刀和牛皮蒙的盾牌,他们的头盔非常有特色,高高的耸起,然后在脸颊落下,护住脑袋,头盔上面装饰着鲜红的流苏。

而另一面涌出的士兵则是和斯德兰特的装备是一样的---那些是步兵军团。但是有人认出来了那些士兵的旗帜,是御霜堡人。这支部队在几年前叫做归附军,他们的长官名叫斯洛因.莱特。

一个士兵飞奔了过来,把已经出现的军队的信息告诉了父亲。在得知了两拨人的来历之后,父亲一下子都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些人是怎么凑到一起来的?

士兵开始靠拢,中间的广场空地被士兵们一点点的压在了脚下,消失在了铠甲的黑色海洋里。

随着盾牌手在号令之下用力的把盾牌扣在了地面上,发出了轰鸣声,双方士兵在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上彼此逼视着对方。

斯德兰特的传令官走到了两拨人的中间,“你们的首领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们负责保护陛下,你们如果继续逗留在这里将被怀疑不忠,请尽快散去”

对面的士兵似乎不为所动,没有人表现出来了惊讶的样子。

这个时候,对面的士兵如同狼奔跑过的麦田一样闪开了一条通道,一个人走了出来。

父亲没有看清那个人张的什么样,但是却一样看出了那件礼服---那是放在军官休息室里面供军官随时穿戴的简易礼服---威廉伯爵在一群亲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我是皇宫执事威廉伯爵对面的士兵们,我接到了报告,说是今天晚上有人会擅自调动士兵,意图不轨。现在陛下就在周围,我们将来负责陛下的安全。”

“胡说”斯德兰特亲自回应道,“一队使者刚刚赶来,事出突然,我们是擅自调动?威廉,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倒是真的奇怪”,

“带着陛下去见使者,需要带着几百名士兵吗?是什么使者的规格如此之高?”

“倒不是使者的规格高,而是这些士兵如果不带足的话,我担心根本就接不到陛下”

“是挟持陛下吧”

“哼把士兵藏匿在库房和哨所里的人,居然敢说别人意图不轨么?”

“你```你说什么?”威廉说话的时候顿了一下。

“威廉事情为什么这么巧,那对使者是谁我姑且不管,为什么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有士兵在秘密集结,就有使者抵达了城北呢?为什么我派向陛下的传令官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让我调兵的命令就已经传到了呢?为什么我刚刚抵达皇帝陛下的身边,你们就恰好出现了呢?你想给陛下看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斯德```兰特我已经接到了消息,你们拓荒者意图控制陛下,准备以陛下为人质,打击陛下身边的忠贞之士。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拓荒者的阴谋已经暴露了。士兵们,保护陛下的时刻已经到了,去抓捕这个斯德兰特吧”

就连父亲这种对政治不敏感的人这个时候也感觉出来了两帮人的高低了。斯德兰特从始至终的话都没有表露身份,而威廉已经急急忙忙的要把斯德兰特和拓荒者绑定在一起抹黑了。

“哦?我们的阴谋暴露了?好那些所谓的使者我已经扣留下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慢慢的从那些人口里面套出话来。看看到底是谁有阴谋”

威廉听着身边的几个近侍的话,眯着眼睛看着斯德兰特,没有说话。

斯德兰特借着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为什么这么神经兮兮的为了撇清自己,甚至不惜判决自己的弟弟下狱以示清白,我都为令弟觉得委屈那几份所谓的信件我看过,我只看见了一个高尚的贵族落落大方的拒绝敌人的邀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阴谋了”

“还有,拓荒者为什么会招你们嫉恨?是谁在支持我们的皇帝是谁在为我们运送补给是谁在说服大陆上面的王侯公卿转而来支持我们对这种盟友尚且妒忌而不择手段,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能把皇帝送回帕拉汶?”

“你以为你是谁?与你不合作就是叛徒吗?你的弟弟是叛徒,我是叛徒,各种各样的人都是叛徒了?本来好好的形势被你们这种人弄得一团糟,弄什么三个人以上开会要有人记录,弄什么鼓励告发奸贼面对没有背景的军官就横加打压,遇到贵族之家就千般礼让,为了自己的目的连家人都可以牺牲,你以为你是谁呢?”

“威廉醒一醒吧菲德烈陛下不是第二个哈劳斯,不是第二个领主领袖。他是帝国的皇帝,他是所有臣民和所有士兵的皇帝他是所有斯瓦迪亚人的皇帝你要消灭和排挤的不是拓荒者,而是皇帝的壮志雄心,是斯瓦迪亚人的壮志雄心醒醒吧,威廉”

斯德兰特的斥责压过了士兵们的声响,一时之间只有斯德兰特的声音在上空鸣响。就连父亲都不得不佩服斯德兰特果然是参谋部的人。门口的几个侍从不断的把外面的情况通报给里面的皇帝。

“不要再说了”威廉有些尖锐的叫道,“士兵们,抓捕这些叛逆者这些日子以来的混乱和不公就是这些人带来的,抓捕了他们,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威廉穿戴着礼服,凛然如同一个先知一样指挥着他的追随者。

很尴尬的是,没有一个士兵开始行动。

斯德兰特哼了一声,“莱特乌赫鲁你们难道准备等皇帝亲自下令吗?”

声音一出,几个穿着千叶甲的库吉特士兵和重装铠甲御霜堡士兵就跑步出列了。

这些人围在了威廉旁边,拿出了绳索---威廉完了。

不过拓荒者们要做的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九十八章 威廉.诺曼

第九十八章

威廉.诺曼

威廉.诺曼。

这个名字也许并不出名,但是要是你知道诺曼家族的话,就应该能够知道威廉的身份了。

在禅达时期,诺曼家族是第一批从森林里面走出来的归附者,他们是最早完成了禅达化的部落人。当其他的斯瓦迪亚人还在刀耕火种的时候,诺曼家族已经建立起了以伐木和采石为业的小镇,这些提供资源的小镇成为了禅达人迅速向大陆扩张的坚强后盾。

在禅达人的扩张过程中,他们的国境之内的斯瓦迪亚野蛮人越来越多。禅达人的文明国度变得越来越庞大,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敢于骄傲的宣布:禅达将永远统治世界。

在过去,禅达人的士兵在最炎热的烈日下,面对萨兰德人的军团也能艰苦作战,毫无怨言。但是随着征服的民族越来越多,每一个禅达士兵都能够获得一个以上的奴仆了。他们的生活变得优渥而安逸。在后方他们有大量的庄园。在美酒和女人的滋润下,禅达的士兵逐渐挺出了肚腩,长出了双下巴。

他们麦黄色的皮肤因为见不到太阳开始变得苍白;

他们的双臂因为不再握紧长矛而变得满是赘肉;

他们如同铁铸的双腿因为纵欲过度而变得孱弱不堪。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在气温凉爽的斯瓦迪亚森林里面,禅达士兵也觉得疲惫不堪,他们挑剔着伙食,抱怨着沉重的盔甲,随意的丢弃着沉重的辎重。

但是这个时候,禅达人的国土和人口达到了顶峰,没有人看得见逐渐的帝国的衰败,人们都还在兀自念叨着那句话:禅达将永远统治世界。

就这样,禅达人在最兴盛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将让他们永远后悔的决定:他们决定重用如同诺曼家族这样的土人。

这些人已经臣服了很多年,看起来很老实,只要给钱和土地,他们就会献出女人的贞C和男人的忠诚,而如果给予自由,他们就会献出自己的全部乃至生命。

禅达人很快就尝到了甜头,诺曼家族和其他的一些开化蛮人做的很漂亮,他们在禅达将军的指挥下,一如过去的禅达军团一样,扫荡着其他的野蛮人,建立着新的定居点。田野里面出现了无数新的城市与村庄,人口变得繁盛,更多的异族跪在了帝国的旗帜下面---但是这个时候,扛着帝国旗帜的不是禅达士兵了,而是一些几十年前还属于仆从的斯瓦迪亚蛮人。

禅达人很满意,他们一两个行省的出产就能把那些雇佣军喂饱。

一个禅达诗人写道:“虽然美酒和女人会把我们的身体弄垮,但是没了这些,生命还有什么意思呢?打仗让野蛮人自相残杀去吧,禅达人应该享乐。”

雇佣军看着禅达人的眼神从热忱与敬畏逐渐变成了冰冷和鄙视。

包括诺曼家族在内的很多斯瓦迪亚人变得越来越聪明,他们的子嗣接受着禅达人的教育长大,在长大后又在火与剑之中反复历练---这个时候,甚至可以说这些斯瓦迪亚贵族才是真正的‘禅达人’。

斯瓦迪亚人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逐渐从附属军队变成了独立的军队,这些军队很快也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和人口。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胃口也变得更加的惊人。禅达人那些可怜的佣金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了,他们要求更多的土地和更多的人口。

禅达人对于这些人的要求无法满足,于是只得给他们更多的自由。禅达人与他们的关系很快就变了,斯瓦迪亚人不再愿意当禅达人的雇佣军了。

终于,第一个斯瓦迪亚贵族宣布反对禅达人的统治。禅达人很快做出了反应,不久之后,这个斯瓦迪亚贵族的头颅就被挂在了元老院的门口

这么做没有得到一个和平的结束,而是一个血腥的开始。

叛乱在各个行省之间相继爆发,斯瓦迪亚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之后就开始尝试驾驭它。

禅达人疲于应付各地涌出的叛军,这个时候他们元老院才意识到,他们手里像样的军队都是异族人了。禅达人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面逐渐的把打仗的资格让给了异族人,现在,禅达的贵族们已经不再如同其祖先一样显得孔武有力了,他们躲在雕琢精美的大理石房间里面瑟瑟发抖,听着报丧的使者传来一个又一个不幸的消息。,

在这些不幸的消息里面,一个为帝国服务的斯瓦迪亚小贵族的叛逃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这个小贵族崛起成为了大陆上最有力量的人之一的时候,禅达人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终结帝国命运的人。那一年,小贵族在德赫瑞姆登基,他是斯瓦迪亚的第一个皇帝。

诺曼家族为皇帝进贡了一匣子的宝石和十三磅的金银工料,并且选拔出了一个出色的工匠为这个小贵族打造了一顶皇冠。

这个小贵族是斯瓦迪亚的太祖,在他登基的时候,诺曼家族的十七个将军和六名智者以及几名与皇室联姻的女人出席了登基大典。

这些人在乐声中宣誓将永远的守卫斯瓦迪亚帝国。

那是诺曼家族达到辉煌顶峰的时刻,从那之后,诺曼家族就成为了斯瓦迪亚帝国内最有声望的家族。很多家族都是从诺曼家族之中分离出去的支族,包括拉格朗日和莱特都与诺曼家族有血统上的联系。

不论何时何地,诺曼家族都是皇室最忠诚的朋友。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政变,诺曼家族总是能够在帝国最危急的时候帮助皇帝戴稳皇冠---那顶诺曼家族赠送给皇室的皇冠。

到了威廉.诺曼和他的弟弟洛伦兹.诺曼开始成为家族的中心的时候,斯瓦迪亚帝国也开始走向了一个动荡的时期。在威廉和洛伦兹还年轻的时候,帝国边远地区的异族人就蠢蠢欲动了。在兄弟两人开始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的时候,却遇上了帝国在一阵又一阵的痉挛里变得越来越衰落:南斯瓦迪亚叛变了,北海被人占据了,雪原丢失了,绿洲上的一些城邦也被萨兰德人夺走了。

对于威廉.诺曼来说,对于一个辉煌家族的继承人来说,对于一个自负的贵族来说,帝国的现状是不能接受的。

在他看来,帝国暗潮汹涌。并且威廉认为帝国之所以显得孱弱,就是因为在内部有太多的杂音。这些杂音之中,威廉最痛恨的就是拓荒者。

谁都知道拓荒者和禅达人余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威廉作为帝国数一数二的贵族,其生活的简朴不由得让人们肃然起敬,他拒绝丝绸和美酒,和自己的夫人相敬如宾绝对不行背叛之事。威廉常常对人们说:“禅达人的灭亡是从官僚的酒桌和女人的床铺上开始的。”

自从罗多克人重新接受了禅达人的教义之后,威廉就成为了斯瓦迪亚帝国内最主张对罗多克强硬的人。几乎每一条涉及对罗多克人的贸易禁运都有威廉的影子。帮助罗多克人回到正路上来是威廉的一个主要的外交目标。

最让威廉担心的是,皇帝的继承人菲德烈表现出了某种危险的倾向,这个亲王居然时常与拓荒者的家伙厮混在一起。这样下去是要不得的在威廉还没有来得及阻拦之前,东军就被按照亲王的意思组建完成了。这件事情造成了威廉与哈劳斯的决裂,因为哈劳斯当时居然没有反对亲王的鲁莽之举。

新东军最后把库吉特人赶出了国境。

这对威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作为诺曼家族的人来说,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加了解让外人掌握军权的危害了---他们自己就是这样起家的。

威廉嗅到了历史将要重复上演的气息。

当菲德烈决意把战事扩大之后,倍感焦虑的威廉离开了首都,前往菲德烈的身边。威廉一直记得他离开先王的时候,先王颤抖着握住他的手时的眼神,那个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残暴先王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虚弱的老头,这个老头现在最信任的就是几百年来一直忠心辅佐皇室的诺曼们。

威廉感到了宿命的强大,他开始把自己设想成为了一个要匡扶帝国的忠臣。

一次次的战事里面,斯瓦迪亚帝国重新建立了自己的荣誉,但是威廉却感觉越来越焦虑:怎么会有这么多军官被拓荒者们吸收了呢,这样下去是了不得的。

就在威廉准备着手清理队伍里面不纯净的拓荒者的时候,让威廉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哈劳斯做出一个让诺曼家族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他戴上了那顶属于菲德烈的皇冠。,

凭心而论,威廉并不乐意让菲德烈戴上皇冠,他很欣赏菲德烈的几个老实听话、忠于传统的兄弟。可是,如果有人敢于把皇冠从正统皇帝的头上抢走的话,威廉.诺曼便绝对不会原谅他即使这个人是身负盛名的哈劳斯,即使这个人打着尊重领主的旗帜,即使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更加符合威廉的要求,都不行。

诺曼家族奉献给皇室的皇冠,只能戴在正统皇帝的后人身上。

为此,威廉停止了对拓荒者的清洗,转而开始组织力量致力于恢复皇帝的尊位去了。

在危急的时候,威廉或许还会顾虑打击拓荒者会带来的危害,一旦到了胜利的时刻,威廉就不得不转而面对他的宿敌了。

而这个时候,拓荒者们鼓吹的打击领主的措施更加坚定了他的看法。他要对拓荒者动手了,禅达人已经成了历史的名词了,他们的那套议会、选举、代表之类可笑的传统必须被全部清洗干净,不然就会阴魂不散的危害四方。

这个时候,威廉的弟弟洛伦兹对他表示了反对。洛伦兹也是一个旗帜鲜明的反对激进改革的人,洛伦兹站在领主的一边。不过虽然洛伦兹反对拓荒者粗暴的清洗贵族,却也反对贵族压迫拓荒者。洛伦兹作为一个贵族,更作为一名军人,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内斗的时候,他劝说威廉至少等到回到帕拉汶之后再处理拓荒者。

威廉把洛伦兹的反对看成了一种妥协,一种反叛。而洛伦兹的近卫队长的身份也让威廉觉得危险。作为一个教训,威廉发布了一个虚假的命令,命令洛伦兹带兵前往皇宫临时接替防务,这个命令是威廉的传令官亲自下达的,洛伦兹检查命令无误之后就带兵前往皇宫。

在皇宫门口,洛伦兹被一堆皇家近卫逮捕了。不久,人们便传说洛伦兹是因为反对拓荒者对贵族的压迫而举兵逼宫。

威廉明确的告诉洛伦兹,这是一个教训,并且让他的弟弟在监狱内好好反省;另一番面,威廉则以此试探皇帝的反应。威廉想知道皇帝在得知有人反对拓荒者的时候,会如何处理。

让威廉遗憾的是,皇帝非但没有同情贵族,反而很快就签署了处罚洛伦兹的命令。威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奈之下,威廉开始兵行险招,准备用计谋打击拓荒者。

不过威廉实在是一个拙劣的政治家,他打击过自己弟弟的方法被他奉为至宝,他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打击拓荒者的重要成员---斯德兰特。

在威廉的安排下,一队冒充拓荒者的使者抵达了城北。与此同时,威廉的命令传达到了拓荒者的军官那里,要求他们带兵迎接皇帝。

威廉寻找了两名他觉得会和他站在一起的军官来实行自己的计划,这些士兵被被布置在城内,等待斯德兰特的士兵一接近皇帝,就迅速的扑出来抓现行。

至于父亲,对于威廉来说,这是个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当威廉得知父亲也是被拓荒者毒害的人的时候,他准备测验一下父亲,他把父亲安排在了保护皇帝的任务上,他想看看父亲在这种情况下会站在哪一边。

威廉非常自负,他觉得这次行动一定不会失手:斯德兰特无法提前准备,而威廉自己却已经提前准备了很长时间。

按照威廉的设想,斯德兰特会和洛伦兹一样,乖乖的俯首贴耳。

但是威廉却没有想到,他的计划老早就别斯德兰特知道了。

“永远不要低估拓荒者的势力,他们渗透在每一间有屋顶的房子里。”这是一位罗多克的议员说的话。

事情就是这样,直到乌赫鲁和莱特的士兵上来之前,威廉都沉浸在即将成功的激动之中。他觉的这次拓荒者们会和他的弟弟一样被投入监狱。

作为一个忠诚保守,却志大才疏的贵族来所,威廉应该是一个典型的悲剧人物。

威廉在惊愕里看见士兵们散开,跪在路边,他看见了皇帝满脸冰冷的走了过来,周围簇拥着拓荒者的军官。,

威廉感觉所有的话都卡在自己的喉咙里,作为一个诺曼,威廉是多么的想表示自己的忠诚。

但是一切都晚了。

拙劣的陷害当晚就被揭发了,漏洞百出的安排被拓荒者的成员一一拆穿。

威廉入狱,洛伦兹得到释放,顶替自己的哥哥的位置---这倒是诺曼家族的传统。他们的家族每逢遇到皇室出现分歧的时候,就会心照不宣的在几边同时下注,不管皇室中那哪一派取得了胜利,最后总会有至少一个诺曼笑到最后。

父亲在这场政变里面没有损失,而他护卫皇帝的忠诚之举也在事后得到了表扬,甚至连被父亲当面质问的斯德兰特也在皇帝面前夸赞:“阿卡迪奥很有原则,很适合委以重任。”

父亲在第二天得到册封,从这天起,我的家族成为了真正的贵族之家,我的父亲是阿卡迪奥男爵。礼堂里面满是祝贺的声音和欢笑的人群,但是父亲却没有感到兴奋和激动,虽然拓荒者取得了胜利,但是各种阴谋的角逐让父亲觉得很不自在。

那天册封的时候,父亲一定注意到了奇怪的景象,很多的位置都空着,那些老牌的贵族之家鲜有参与仪式的---这只是一个前兆。拓荒者的报复显得周密而凶狠,彻底的清洗老牌贵族的运动已经展开了。

一转眼,就是一年之后了,那个时候,拓荒者已经基本稳定了局势,菲德烈皇帝已经彻底信赖拓荒者了,几乎所有的高位都被拓荒者占据了。

紧接而来,拓荒者的行动开始了。刚刚取得了执政力量的拓荒者们急于向世人展示他们的力量。士兵们在高地集结完毕,随后便南下乌克斯豪尔了。

这,是父亲最后一次出征了吧。

在德赫瑞姆的一个阅马场上,父亲和迪米特里慢慢的往前走着聊天,尤跟在身后侍奉。

“我感觉战争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父亲看着远处行进的军队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快了。等到攻克了苏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恩,是啊。但愿这一天快点到来吧。迪米特里,你知道吗?哥布林老师跟我说起过萨贝尔老师的一个预言。”

“是什么预言啊?”

“他说我的家族的第一个人会在婚礼里死去;第二个人的一个伙伴会成为游侠之城的主人;第三个人会杀死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最后却死于乱箭之下。”

“这算哪门子预言,这简直是诅咒啊。这是没影的事情,你无需要相信的。”

“也是,呵呵,按理我应该是第二个人了,我的伙伴```他怎么会是游侠之城的主人啊。”

尤在后面听着,默默不语。三个人很快走到了自己的士兵们之间。

时光倒叙很多年。

醉醺醺的萨贝尔说:家族的第一个人会在婚礼里死去;这个家族的第二个人现在正在安慰着自己的朋友,他的这个朋友未来会成为游侠之城的新主人;这个家族的第三个人会杀死自己父亲最好的朋友,然后因为你的关系,他死于乱箭之下```

第九十九章 南下

第九十九章

南下

在这两年里面,菲德烈逐渐走到的世界的中心,他把整个世界的目光牢牢的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皇帝表现出来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倾向,特别是这个皇帝的政治主张让习惯了传统的人不免大吃一惊。在帝国刚刚出现了分裂的时候,人们并没有觉得会出现什么太大的事情,时间已经教给了斯瓦迪亚人太多,不管是上层的政变还是下层的骚乱,对于斯瓦迪亚人来说都不陌生。可是菲德烈亲王却让人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一个从上至下统统都要改变的时代。

人们突然醒悟过来,菲德烈更不是要恢复原有秩序,他是要重铸新秩序

不管是什么人,这个时候都开始思考着在新秩序里面自己会获得什么利益,会有什么损失。

很多本来对于战局漠不关心的农夫、工匠、异教徒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有热情了,他们被菲德烈在高地上面的改革所鼓舞:这是一个崭新的国家,没有血统的禁锢,只要有勤劳的双手和优秀的胆识,就能够改变命运。一贫如洗的人可以成为家境殷实的庄园主,不懂贵族礼仪的人也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重用,虽然皇帝对于古老的传统里面‘你可以在你的土地上面做任何事情’的信条有所践踏,但是对于平民们来说,牺牲一点点的自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他们本来就没有资本享受自由,试问一个连庄园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在乎皇帝要如何限制庄园主呢?

而本来很热忱的想要欢迎菲德烈、希望与菲德烈合作的领主家族这个时候则变得疑虑重重。如果说在御霜堡的时候,领主们对于菲德烈皇帝还有所期待的话,那么到了高地上面的时候,菲德烈皇帝所表现出来的对领主的冷酷就让人胆寒了。很多的领主已经在家里面缝制好了礼服、准备好了粮食、打扮好了女儿,就等着皇帝驾临,然后前去带路进城了。可是领主们不久之后就发现,皇帝来到之后,很可能第一个就要夺走他们的利益。

等到威廉.诺曼也被皇帝丢下监狱的时候,领主们彻底的失望了。

虽然威廉.诺曼对于在西斯瓦迪亚的贵族极其的鄙视,他声明以后恢复了西斯瓦迪亚的领土之后一定会严厉的处罚那里的贵族。但是贵族们却不会把这些话往心里听。谁都知道这是鼓舞士气的外交辞令,领主们都知道诺曼家族的传统---在战后原谅敌人。作为贵族,诺曼家族绝对是最有信誉和荣誉的。他们对于敌方贵族的惩罚很多时候就是要求他们更换族长,把头衔转移给家族的另一个人。这对于贵族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贵族们都知道,只要威廉当政,就一定会竭力的去保护贵族的势力的。但是现在,威廉被皇帝投入了监狱,这让西部本来有想法的贵族也不对菲德烈皇帝抱有指望了。

菲德烈皇帝取得了多次对贵族军队的胜利,但是皇帝可能不知道,那是因为贵族军队当时正在观望,没有尽兴作战的缘故。他们往往不会死命的去拼杀,领主们会告诫出征的将领,稍作接触即行撤退。贵族们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做好坚定的战斗计划,他们举得,战争很快就会过去。

当高地上的事情传遍大陆之后,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无数的人都在心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当然也有人在心中觉得这是丧钟的响声。

在人们的焦虑之中,传来了皇帝全面倒向拓荒者的消息。

大清洗真正开始了。

在过去,人们所谓的政治乱局不过就是两个阵营之间的互相倾轧,如果这个阵营里面有一个人被罢免,被剥夺爵位或者封地;作为报复,另一个阵营一定会遭到相同的打击。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变化了,拓荒者组成了一个委员会,开始无差别的打击顽固领主的势力。当然,他们在宣传上说他们只是在处理那些‘麻烦制造者’,只会惩罚那些最冥顽不灵的人。可是具体谁是‘麻烦制造者’,谁是‘最冥顽不灵’的人,这种定义权掌握在拓荒者的手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在罗多克,拓荒者一直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宰割的组织。这些人没有土地,只有历史;他们没有财富,只有知识;他们没有盟友,只有自己。

在多年之前,拓荒者们就建议离开大陆,前往未知的海洋寻找出路。这种提议遭到了禅达人的拒绝,禅达人已经在大陆上面落地生根,对于拓荒者的提议他们虽然表示了肯定,但是却无法面对那些宁死也不愿意离开的元老们。当禅达在熊熊大火里面被焚烧殆尽的时候,拓荒者在大陆上面的最后一个避难所也失去了,虽然他们很快就在罗多克赢回了一局,但是失落的情绪还是在拓荒者之间普遍的蔓延着。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结束了。

一个大陆上面最强大的帝国的皇帝已经全面的靠向了拓荒者。拓荒者掌握了年轻的皇帝的帝国里最大的权利。拓荒者不是没有记忆的,他们清楚的记得自己过去的历史,他们记得这些贵族们是如何把他们赶出了家园,是如何侵凌他们的妻女,是如何把他们最为自豪的文化踩在泥里面的。

打击是残酷了,领主们首先是去了很多自由,比如领主在领地内不得随意的修建铁匠铺,养马的数量不得超过男性成员的数量,新的税收政策不再对领主以户为单位收取象征性的税金,而是无差别的针对田亩的面积收取税金。

领主们在之前的冲突之后,已经被严密的监视了起来。这个时候他们的组织度已经大大不如以往。这种新政策出台之后,领主们迅速的行动起来,高地上面的叛乱此起彼伏。拓荒者在多年的被逮捕和被拘禁中学会了铁血的手段。半年之内,高地上面纷纷扰扰,无数的人被挂在了路边的树上,那些人的胸口被用烙铁烫着‘叛徒’,‘哈劳斯的走狗’等字样。

对于父亲来说,去乌克斯豪尔之前的这半年时间是最冰冷的半年。父亲听从了尤的劝说,断绝了几乎一切的社交活动,每天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护卫皇帝,战战兢兢的拒绝每一次宴会的邀请。而让人想不到的是,父亲还去监狱里面探望过威廉。威廉已经被从监狱里面提了出来,现在拘禁在当时拘禁东军军官的花园里面。

领主家的封地被按比例缩小了,越大的领主损失的土地越大,获得领主的领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种温和的划分了,而是粗暴的掠夺。

父亲有一次跟着菲德烈在花园里面漫步的时候,曾经请教过皇帝:“陛下,很多领主都吃不上饭了,您觉得这样真的对吗?”

皇帝把袖子挽了起来,走到了一个箭靶前面。一个侍从送来了一张弓,皇帝试了试弓弦,然后射了两支箭,一支箭射高了,另一只射中了靶子的边缘。

皇帝的兴致很高,这个时候才回答道,“领主吃不上饭了?”

“陛下,原谅我这样说。至少我见到的是这样。”

“你不是我的领主吗?我听说你的庄园里面,普通的农夫都能吃上白面包呢。”

“陛下```我是说的那些老贵族们,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没有了土地,他们```。”

“阿卡迪奥。你要知道,你的战友找到我的时候,都在抱怨对那些老东西太心慈手软了。像是你这样为他们说话的,到真的没有几个。你的话到我这里就结束了,你知道吗?”

“如果陛下这样要求```我的话到此为止。”

“阿卡迪奥,领主不会饿死的。”皇帝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陛下?”

“会有新领主的,”皇帝伸展了一下胳膊,接着说道,“所有人,包括拓荒者在内,你以为他们单纯的憎恶领主吗?不是,他们憎恶的,只不过是他们自己不是领主的一员罢了。”

皇帝接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自己额头上面沁出的汗珠,“会有新领主的,阿卡迪奥。”

父亲从皇宫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群兴奋的拓荒者的学徒。这些人还不是正式的拓荒者的一员,他们是预备的拓荒者,对于那些人来说,向拓荒者效忠是通向财富和地位的最便捷的途径。这些聪明的年轻人如同过去狂热的追捧贵族们一样,追捧着拓荒者的人。,

这些人见面的时候会大声的呼喝着拓荒者的口号。

父亲记得多年前自己加入拓荒者的时候,那些街头上面的少年对拓荒者是百般鄙视的。但是现在,这些少年却赌咒自己愿意为了拓荒者的事业奉献终生,奉献生命。

一队拓荒者的少年稽查队在街头上面随意的拦住过往的人,让他们宣誓忠于拓荒者的理想:平等,理性,博爱。稍有不愿者,就会被这些少年抓住厮打。一些贵族之家的女仆出来购买牛奶的时候,也会被这些人夺去了陶罐,在地上打得粉碎。父亲亲眼看见过一个女仆被人按在地上剪烂了头发,扯破了胸衣。

父亲命令士兵们制止这些人的时候,遭到了这些少年的起哄,少年们大声的嚷嚷着‘叛徒’,‘走狗’等字眼。

这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父亲心中理想的拓荒者形象被玷污了。

父亲抽出了腰刀,少年们一哄而散了。父亲拿着刀站在街上,周围是沉默的士兵,地上是女仆的哭泣。

不久之后,军队终于集结完毕,准备向南进攻乌克斯豪尔了。

父亲要求跟随军队行动,他不愿意呆在德赫瑞姆了。

这一年,我十岁。人们说,我的父亲已经病了六年了。

那段岁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家族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了。

第一百章 帝国

第一百章

帝国

铠甲粼粼的军队如同倾泻在大地上的水银,奔着乌克斯豪尔滚滚而去。

如果你是一个学习历史的学徒,当你翻开任何一份介绍斯瓦迪亚历史的羊皮卷,就不会对这种景象感到陌生。帝国的士兵们涌向乌克斯豪尔集结,在几十年前就有过一次。那一次,斯瓦迪亚的先王带领着士兵度过了蓝水河,准备去惩罚一下他的那些不听话的南方领主。

一晃眼,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

昔日的战士已经老去了,只有永恒的牧歌还在田野上面回响着。

库吉特人已经在几个月前焚毁了诺玛屯点---这个乌克斯豪尔东部的门户。

对于居住在乌克斯豪尔附近的农民们来说,他们的心态是复杂的。这些农夫已经从很多地下酒馆里面听说了菲德烈皇帝的作风,说实话,农夫们非常喜欢菲德烈皇帝,这些因为战争变得贫困的农夫渴望皇帝过来之后平分土地,划分宅院,授予牲畜和农具。

但是当这些农夫们迎接来了皇帝的军队的时候,他们却发现那些人不是金发碧眼的英俊官兵,而是一群穿着帝国铠甲的库吉特人。这些库吉特人的军官虽说是斯瓦迪亚人,并且也没有四处劫掠,但是斯瓦迪亚的农夫们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厌恶。

这些农夫记得多年之前库吉特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向暴风雨一样的摧垮整个平原的。库吉特人的征粮队往往得不到任何帮助,非得斯瓦迪亚军官出面之后,农夫们才甘心的拿出自家做好的面包和肉干。

三百名库吉特轻骑兵和四百名下马骑兵是这次作战的主力。他们要为后面赶来的军团扫清交通线上面的障碍。

库吉特人的这种战术是在斯瓦迪亚人的帮助下改进的。在过去,库吉特人的骑兵虽然有机动力上面的优势,但是在遭遇到敌人结阵的精锐步兵的时候,在战术和装备上面,都不占任何便宜。只要敌军的步兵能够及时的发现库吉特人,并且在库吉特人赶到之前结成简单阵型,那么库吉特人就没有任何机会。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斯瓦迪亚的武器装备下,这支库吉特人虽然人数少,但是他们的武器装备却不输给任何一支草原军队。特别是库吉特人的下马骑兵,他们经过斯瓦迪亚人的几次武装之后,已经成为了实至名归的重装步兵。

在稳定的物资供应以及长久的训练之下,这支库吉特人的纪律已经快要赶上斯瓦迪亚人了。加之这些库吉特人没有部族负担,对于他们的寄主更是令出必行,在遭遇战斗的时候往往能够迸发出极大的战斗热情。在过去,库吉特人在遭到两成的伤亡的时候,战斗力就会急剧的下降,只有在撤离战场重新集结之后才能恢复士气。而现在,即使蒙受超过三成的伤亡,只要命令没有下达,库吉特人就会继续作战---这种韧性让他们任何的敌人胆寒。

关于库吉特人战斗力之强的一个不为人知的例子是在高地上面,一个领主纠集了三百多人的民兵叛变,准备逃往西部。这些人的逃亡路上有一支库吉特人的骑兵的据点,为了获得武器和马匹,领主轻率的进攻了据点,领主得到的消息是据点内只有七十多名骑兵,并且没有任何准备。

突袭从黎明开始,库吉特人迅速的集结在了营地前面。战斗持续到了中午,当高地上面的斯瓦迪亚军队赶来平叛的时候,库吉特人已经不足四十名,这些人几乎人人带伤,但是却如同斯瓦迪亚最精锐的士兵一样保持着阵型,抵抗着民兵一波的攻击。

民兵们见到城内的军队赶来之后,立刻士气低落,一哄而散了。这场战役因为菲德烈皇帝的要求而被禁止传播,但是在军队里面的各种小道消息却在不断的神话着那支库吉特人的军队。当人们得知那些库吉特骑兵仅仅只是预备骑兵,而非正规骑兵的时候,他们的惊愕就更大了。

这一次,当库吉特人接到了做前锋的任务的时候,没有做任何的反对,就直接出发了。不断的战斗让库吉特人已经视战争为生活了,他们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活着,后方的妻儿衣食无忧,就是因为自己对于帝国来说还有作用,一旦自己挑三拣四,拒绝执行命令的话,所受的待遇也必将下降。,

乌赫鲁向皇帝提过一次建议,那就是他希望皇帝能够允许他招募库吉特人以外的人补充进骑兵里面去。乌赫鲁解释说,库吉特人的族人非常少,现在维持接近一千名的士兵已经是极限了,出现了损失之后几乎无法补充,如果要维持战斗力的话,就必须补充新的士兵。

对于这种提议,洛伦兹.诺曼提出了他的建议,他认为让库吉特人继续这样的消耗下去固然不可取,但是让他们自行的征兵却也不行。诺曼家族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让异族人掌兵的。权衡之下洛伦兹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库吉特人的骑兵队伍里面有多少斯瓦迪亚人,那么相应的就要有多少的斯瓦迪亚军官补充进去,这些军官将受皇帝的亲信节制。

乌赫鲁指责这将让部队的指挥变得不灵活,并且阻碍两族士兵的融合。乌赫鲁亲自给皇帝写了一封信,很有意思的是,乌赫鲁在信里面第一次称自己为‘斯瓦迪亚人’。

皇帝后来没有答应乌赫鲁扩大军队的建议,因为现在还不需要让所有的军队扩大规模---这样说也只是在敷衍乌赫鲁罢了,谁都知道,皇帝每天都在扩大自己的军队规模---但是作为补偿,皇帝把在帝国境内的其他几个投奔来的部族拨归了乌赫鲁的部族。这让乌赫鲁的部族人数超过了一万五千人,这些人聚居在御霜堡到德赫瑞姆高地的之间的草场上。

对于这些人,皇帝要求他们维持一支一千人的常备军,并且要负责为帝国维护两个马场,每年都要为帝国源源不断的提供马匹。

虽然不断的有人向皇帝进言,说放任库吉特人壮大的话,一定会出麻烦的,草原人永远是草原人,一旦他们力量壮大,就会开始掠夺了。

皇帝则把乌赫鲁的一份报告转交给了这些人,乌赫鲁在信中报告了自己的部族的动向:“陛下,您的仆人乌赫鲁正在御霜堡以南为您服务。在一些优秀的帝国官员的帮助下,我们有超过三千人的男人学会了耕田的方法。我们买来了种子、牵来了耕牛、平整了土地。我们的族人无比好奇的撒下了种子,然后在几个月后看见这些种子从土地里面钻了出来,长成了无数颗种子。一年多以后,我们收获了,但是很遗憾陛下,我们三四亩田地的出产才顶的上斯瓦迪亚农民一亩的出产。很多族人觉得很无趣,惰于打理土地,他们怀念在马上的生活。老人们更是拒绝改变生活传统```不过,陛下。请您看见我们的努力,在您的庇护下,我们正准备改变自己几千年来的生活方式,我们希望融入帝国,希望少一些争议```。”

虽然看见了这份文件,但是斯瓦迪亚人依然指责这是库吉特人在隐藏野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库吉特人的确是优秀的战士。斯瓦迪亚士兵在与库吉特人合作过几次之后,就喜欢上了有库吉特人提供情报、掩护侧翼的战斗了,这种战斗之中,斯瓦迪亚人显得游刃有余。库吉特人像是灵活的狼一样穿梭在战场上面,及时的打击敌人的薄弱点,或者加强己方的攻势。很多斯瓦迪亚步兵甚至已经习惯了把侧翼交给库吉特人了。

在另一方面,萨兰德人也在为皇帝提供着服务。这些人得到了皇帝的许诺,会在合适的时候帮助他们复国,并且迎回被软禁在萨兰德的大苏丹。不过萨兰德人遭到的非议则小得多,这可能是因为萨兰德人的人数远远少于库吉特人,而且这些萨兰德人过去大都是马穆鲁克。这些士兵懂得礼仪,他们的贵族军官更是温文尔雅,在帝国的交际场上面屡屡的博得帝国官员的好感。

所以当库吉特人被丢上前线的时候,萨兰德人则被留在了皇帝的身边,这些人负责皇帝的安全,甚至连诺曼家族都没有提出反对。不过萨兰德人却依然在有些地方让人们有些疑虑,比如萨兰德人在迎娶斯瓦迪亚新娘的时候,会要求新娘改变自己的信仰;而他们的女人却不会改变信仰去嫁给斯瓦迪亚男人。这让萨兰德人在信仰上面处于一个不断的增强过程里,皇帝曾经要求过萨兰德人变得‘开明’一些,但是萨兰德人说这是他们的生命,如果一定要改变的话,‘我们宁愿不结婚,终身侍奉真主’。,

菲德烈皇帝的政权已经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集合:在信仰上面,它允许上帝和真主以及异教徒的天神一同存在;在政治主张上面,它正在拓荒者的引领下进行着从没有过的改革;在军队组成上,它有一支装备精良的草原骑兵,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沙漠马穆鲁克,还有无数的没有贵族头衔的军官正在竭力的为之服务。

但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一点就是,菲德烈皇帝的帝国虽然组成复杂,但是却显得有条不紊,而且在聚合了多个民族的子民之后,帝国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虽然这种多民族,多信仰的杂处在很久之后几乎一定会成为冲突的根源,但是现在看来,皇帝的臣子们还很团结。

乌克斯豪尔以东。

诺玛的废墟上面还在冉冉的冒着烟尘,大地一片狼藉,乌鸦鸣叫着蹲在被烧焦的树枝上面。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一个骑士策马走了过来。那个骑士戴着一面光洁的维基亚覆面头盔。

骑士拉开了自己的头盔,跳下了马来,小男孩听见了铠甲互相撞击的轰鸣声。骑士从马鞍里掏出了一片肉干,走到了小男孩的对面蹲了下来,然后把手里的肉干递了出去。

小男孩忍不住肚子里的饥饿,伸出了脏兮兮手去抓住食物。

从那个骑士的背后,小男孩看见无数的士兵正在源源不断的从东北面涌来。

怒马鲜衣,旗帜上的火焰明亮。

第一百零一章 乌克斯豪尔

第一百零一章

乌克斯豪尔

乌克斯豪尔。

如果大地上还有最后一架纺织机在转动,那它一定在乌克斯豪尔。

这里的城镇居民的数量是整个大陆上最密集的地区。乌克斯豪尔坐落在蓝水河的两条支流之间的平原上面。

在远古时期,这里就出产大陆上面最优秀的木材和石料,这两项产业最终把乌克斯豪尔人孕育成为了最灵巧的学徒,在禅达人的点拨之下,乌克斯豪尔人便成为了最优秀的工匠。

虽然罗多克人在生产效率上面近些年来后来居上,但是很奇妙的一点就是,罗多克人使用的工具很多都要从乌克斯豪尔人的手中定做。一个罗多克人的作坊可以一天之内制作出一千把镰刀,但是他们使用的模具、锤子、锉刀却都是乌克斯豪尔人制作的---虽然乌克斯豪尔相同的作坊往往一天才能制作数十件优秀的工具。

工匠里面有一个说法,那就是无法制作出比工具本身更加精密的产品,最精密的东西永远都是手工制作出来的。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绝对,但是在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在乌克斯豪尔里面,很多手艺娴熟的工匠所受的尊敬已经超过了学者和官员。在乌克斯豪尔周围,居民们也有普遍的看重手艺和商业的传统。

对于拥有乌克斯豪尔的统治者来说,他将有底气去面对任何一场战争。因为只要需要,乌克斯豪尔在半年之内就能生产出成百上千副精良的铠甲和无数枝长矛。任何一个工匠只要接到了命令,就能在几天之内在门前摆放出几面结实的盾牌让士兵们收走。人们还说乌克斯豪尔城的箭头多得可以把最大的一条罗多克商船压入海底。

这一切都让乌克斯豪尔变得无比诱人---特别是对于秣马厉兵的菲德烈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乌克斯豪尔那满满的武器库和人才济济的工匠行会更加有价值的东西了。

菲德烈皇帝的士兵已经从蓝冰河上游横插平原腹地,直逼乌克斯豪尔。当高地步兵进入了乌克斯豪尔的城郊之后,库吉特人的骑兵就会和了马穆鲁克,然后北上越过桂冠河滩,警戒了苏诺以南的卢伦斯平原---多年之前,父亲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库吉特人卡扎克。

这是这几年来,父亲的阵营离苏诺最近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在白鸽谷里面也感到了紧张的气息,无数的男人在白鸽谷里面晃来晃去,谷底里面时常有人过来夺走家里的马匹和牛羊,很多的农夫遭到了山下士兵的殴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做,这些时候,祖父一直在积极的联系着苏诺城里面的人,但是我家的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

有一次,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士兵闯入了我家的城堡,在里面放肆起来。那个时候,我躲在母亲的怀里,她抱着我,我看见她的手里面攥着一柄匕首。那是我家被冒犯的最严重的一次,祖父大发雷霆,命令几个仆人和佃农把这几个士兵丢进了牢里面。

当山下的士兵们闹哄哄的冲过来要人的时候,家里的那些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诺德农夫们突然发起怒来,我从来没有看见这些老实的庄稼汉这么愤怒过,他们抓起了结实的农具,密集的站在一起把那些没有准备的士兵打得人仰马翻。这些诺德人凛凛似海神一样的守在城堡的门口,直到祖父命令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散去。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生活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在过去,我觉得白鸽谷是我的家,没有任何人会改变它,但是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充满敌意的人涌到了山谷里面。

有一次,一群穿着黑衣的女人来到城堡的面前,据说这些女人的儿子或者丈夫死在了前线。这些人在城堡门口向大门投掷着石块和鸡蛋,她们辱骂着我的父亲,说父亲是一个叛徒,是一个侩子手。

我不解的问着祖父:“爸爸不是去为皇帝效力了吗?为什么她们要说他是叛徒?爸爸怎么会杀死斯瓦迪亚人呢?”,

还有很多的事情我无法理解。

这些人咒骂着父亲,咒骂着迪米特里,还咒骂着莱特将军。

听到她们骂莱特将军,我便开始担心起黛拉。我一直担心着黛拉过的怎么样,她是不是也在自己家的门口被一群凶横的士兵或者恶毒的妇人恐吓过。

祖父告诉过我:避开那些士兵,不要辱骂那些女人。

开始有农夫离开了山谷,有些是因为害怕而逃离的,有些则是因为被征走了---人们说在苏诺城的南面,将军们正在那里构筑堡垒防线,要防范贼兵北上---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些所谓的贼兵很可能就是父亲的部队。

家族的衰败从荒废的磨坊里显现出来、从燃烧着的麦田显现出来、从脏兮兮的城堡广场显现出来。

白的像鸽子一样的城堡的墙壁上面被人泼上了脏水,一些人在上面写着恶毒的话,有一次一个暴徒企图来焚毁我家的大门,但是被彼安文爷爷赶走了。

祖父去苏诺找人申诉,要求他们停止对家族的骚扰,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很多无赖士兵和流民被安排到山谷里面来就地取食---苏诺城招揽了很多这种人来补充进军队里面,但是却发不出军饷,城里的官员的做法就是把他们领进周围的领主老爷家里解决问题。

这些领主都是‘不光彩’的家庭。所谓的‘不光彩’,据说是因为那些领主家有成员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一种被‘拓荒者’传染起来的病。

在白鸽谷的时候,我一直在期待着,我期待着父亲能够回来。

我期待那个时候,尤能够修好被士兵们弄坏的磨坊;我期待那个时候,彼安文爷爷能够率领农夫打理好一片狼藉的麦田;我期待那个时候,父亲最好的朋友莱特还能来拜访白鸽谷,然后带来黛拉。我已经编好了几条新的手链,黛拉一定会喜欢的。

我怀念的那些日子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时常能看见被殴打得鼻青脸肿的农夫被送进了城堡里,祖父会披上衣服轻声的询问着伤势,让彼安文爷爷去拿药膏来。

日子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我总会在恐惧之余去找祖母和妈妈,她们还是会常常去神龛边祈祷。

“妈妈,爸爸真的会毁了山谷吗?”

当我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苏米祖母脸色会变得非常的苍白,这个时候,她不再反驳我了。我感觉的出来,妈妈很渴望祖母的支持,但是苏米祖母的沉默让妈妈非常的失望和委屈。

母亲会拉过我,用她的眼睛看着我说:“不会的,爸爸不会的。”

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妈妈看不见我。她的眸子并没有凝在我的眼里。妈妈似乎在看着很远处的东西,那目光好像穿越过了我的身体,穿过了城堡,穿过了森林与原野,一直看到了父亲身上。

妈妈坚定的说:“不会的,爸爸不会的。”

乌克斯豪尔。

父亲正在视察一处军营。

这次出征,虽然菲德烈一再的挽留,但是父亲还是执意要前往乌克斯豪尔。到了最后,菲德烈还是没有同意父亲回到第三军团的要求,他给父亲安排了一个在军中做监察官的职务。父亲需要在军队之间时时的监控,防止出现军官渎职、士兵懈怠等问题。

父亲上任的时候去找过洛伦兹交接自己的职务,洛伦兹对于父亲离开皇宫做了最后一次挽留。

“年轻人,”洛伦兹说,“你以为去了军队里面就比皇宫清净了吗?那里更加凶险啊。虽然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我却一直很担心,总感觉现在的这种情况仓促出兵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看看军队组成就知道了,贵族和拓荒者们纠结在一起,军队里面现在一片混乱,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你要去那里,我实在有些不放心。留在皇宫吧,拓荒者不会难为你,我同样如此。”

父亲想了想,还是委婉的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我必须离开这里。”

“为什么?”洛伦兹皱着眉头,“为什么一定要去?”,

父亲笑了笑,“那里离家近,我感觉我快要回家了。”

洛伦兹看着父亲,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在那份批准调任的文件上面烫上了自己印漆。

“阿卡迪奥。”在父亲快要迈出大门的时候,洛伦兹叫住了父亲。

“怎么了,将军?”

“上次你去拜访了我的哥哥,我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你很正直---换句话说你不会保护自己。但是,诺曼家族会记得你的。不管你觉得这句话有多么的不值钱,但是我却把它看得很重。我们家族的人不会经常对人说这句话,也许有一天,我们会为你做些什么的。”

“```谢谢您,将军。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父亲行了礼,转身走出了洛伦兹的房间。

那是洛伦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从离开皇宫到抵达前线,父亲并没有觉得过去了很长时间。行程一直很紧凑,好像刚刚跨上了战马,就已经卷入了烽火连天的战场。

大地在燃烧,天空依旧湛蓝。

火焰与天空在视野的尽头把世界分成了蓝红两片,战士们在呐喊声中涌到了乌克斯豪尔的城下。

这一年秋天,乌克斯豪尔被合围。

月色温柔,天地银亮一片。

风吹着父亲的斗篷,父亲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父亲躺在收割过的田野里睡着了。

第一百零二章 转机

第一百零二章

转机

港口城市乌克斯豪尔已经被彻底围困。

西部的贵族联军的主力并不在城市里面,他们已经撤到了河北岸。

乌克斯豪尔一直是一个易攻难守的城市:在它的面前几乎没有屏障,进犯之敌可以一路推到城下而不受阻拦。

而乌克斯豪尔在和平时期赖以繁荣的水系在围城之时则会给它带来灭顶之灾:只要在上游组织船队,那么士兵就能轻易的在乌克斯豪尔的码头边登陆。

在战乱的时期,乌克斯豪尔曾经临水修建过高大的城墙,这座城墙的遗迹至今可以看见。牧羊人常常能在旷野上面看见那些城墙延伸出去的墙基。禅达时期的遗迹总是能够惹人遐想,人们曾经估计过在荒原上面的方砖如果被全部发掘出来的话,可以把斯瓦迪亚所有的城市都装点一新。

不过那是过去了。

在斯瓦迪亚的皇帝围困了乌克斯豪尔的禅达士兵之后,便给出了条件:只要禅达人拆除城墙,那么禅达就能免除战火,禅达的官兵也能加入到新的帝国里来。

乌克斯豪尔的禅达总督最终放下了武器。在禅达士兵解除了武器,乌克斯豪尔拆除了城墙之后,斯瓦迪亚皇帝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派出了自己的官员接受乌克斯豪尔之后就带领士兵离开了乌克斯豪尔。虽然那些禅达降军的将领不久之后相继死去,不过终究没有人找出来证据可以指正斯瓦迪亚皇帝---有人考证这很可能是‘蓝月亮’药剂的功劳。

在乌克斯豪尔,人们非常喜欢饮用‘剪狼毛’葡萄酒,这种葡萄酒是非常大众的饮料。喝一点就能让人飘飘欲仙,劳累的农夫和找灵感的诗人都喜欢饮用这种饮料。不过这种饮料总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台,一般只在路边的酒馆和有特别爱好的主人的宴会上会准备。

而现在,乌克斯豪尔里面的士兵大都喝得醉醺醺的四下游走。

这些人害怕菲德烈皇帝。

在斯瓦迪亚,作战最频繁的军队毫无疑问就是菲德烈皇帝的东部军团。这些军团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打仗,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东军的那些士兵都能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倒其余的斯瓦迪亚军队。常常出现东军士兵狂妄的以少击多的情况,一系列的战役总是会在开战后不久变成东部军团的追击和西部军团的消极逃窜。

从德赫瑞姆高地到乌克斯豪尔城的路上,几乎没有出现像样的战役。

在迷茫和恐惧中的贵族军队一点作战意志都没有,这些人在开战的时候还能站好自己的阵脚,等到阵仗一拉开就开始士气下降。等到菲德烈皇帝的骑兵们赶到战场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由于孤军深入,东部军不得不放弃了很多次追击的机会。他们知道,在进入乌克斯豪尔之前的每一次损失都是不值得的,虽然西部军团看起来一点都不难对付,但是军官们深深的记得在北海的教训。特别是军团主参谋的斯德兰特,作为一名多年前的北海将领,斯德兰特对于当年的失败还历历在目。他清楚的记得当年的斯瓦迪亚人是如何的无往不胜,但是到了最后却遭到了毁灭一击的。

这种错误不能再犯,斯德兰特和一群将军小心翼翼的驾驭着自己的军队,心无旁骛的朝着乌克斯豪尔迅猛的推进。

虽然有军官们的引导和压制,但是在士兵之中的浮躁情绪却越来越重:有些数百人的小队在发现了西军的大部队之后,都会咄咄逼人的迎上去一看究竟。那些西军部队也往往不做过多的接触,屡屡放弃以多打少的机会撤退---越是这样,东军内部的请战压力就越大。

如果不是眼前有一个既定的目标,斯德兰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驾驭手下的将军们。这些年轻的将领都对高地上的胜利印象深刻,他们以为所有的战役都可以像那一次一样,从中午打到晚上就能解决问题。

斯德兰特知道那一次战役是怎么回事:东军上下满心怨怒,有必胜之理;而高地里面的守军却各怀异心,有必败之忧。,

而这一次,虽然不说上是情况易位了,但是还是很凶险:东军经过了整顿之后,并没有变得更加的纯净,东军内部组成变得更加的复杂。很多贵族军官选择了沉默,这种沉默尤其让人担心,如果他们像过去那样的说出自己不满,要求改革,那么至少还说明他们对于时局有信心。而一旦他们只是沉默了,那就说明他们对眼下的时局不抱幻想了。

而在西军的这边,据说经过哈劳斯充满蛊惑力的煽动和一些叛逃的东军贵族的控诉后,整个西部贵族已经隐隐有了结成死板一块的势头。特别是库吉特人度过了卢伦斯之后发回来的报告更是让斯德兰特担心:一些苏诺本地的领主非但没有前来投奔,反而焚毁了庄园,做起了殊死抵抗来。

要是去帕拉汶的路上,所有的领主都这么抵抗的话,那么战争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哈劳斯手中的上万名士兵还没有动用呢。这个数字还只是粗略的估计,哈劳斯一定也在不遗余力的扩大军队规模。如果在与哈劳斯决战之前,东军要承受各地的武装不断的削弱的话,最后的战役很可能变成第二个北海的悲剧---以强而亡。

在城下的时候,东军的士兵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帐篷,用粗大的铁针把帐篷的裂缝缝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围困的准备。士兵们在营帐的边缘挖掘了壕沟,防止城内的士兵突然涌出偷营。每天都有士兵仔细的绕着乌克斯豪尔城检查防务,默默的记下每一个信息,方便在攻城的时候使用。

但是与此相对,父亲却看见城墙上面的人完全没有被围城的紧张,每到晚上,城楼上的人就会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向城外的士兵抛掷着酒瓶,咒骂着拓荒者,咒骂着东军士兵,咒骂着菲德烈皇帝。

甚至当长弓手们向城楼上面的士兵集中射击的时候,还会有人继续的咒骂着。城内的士兵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些出城避祸的居民也都告诉城外的士兵,说是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很少有听指挥的军队了,很多领主的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城墙一被攻克,他们就准备逃跑。很多码头上面的船只都不敢把锚下的太深,以防在紧急时刻拖延时间。

一旦城外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城内就会出现一片恐慌,最担心的主要是贵族官兵们。

要是放在过去,贵族的官兵早就逃跑或者投降了。但是城内却传播着消息说,菲德烈皇帝在抓住了为哈劳斯效过力的官兵之后,就会立即的把他们绞死。各种故事在城内被添油加醋的传播着,城内的士兵本来就无心防御城市,这个时候想跑会被后方的贵族惩罚;投降又担心被菲德烈皇帝裁决。

这也就是城内的贵族官兵内心无比复杂的原因。

斯德兰特把城内官兵的的情绪视为一种机会,他不愿意把城内的士兵逼得太紧。这场围城战役必定要取得胜利的,东军的统帅们希望的则是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伤亡。

斯德兰特已经朝城内派出了几批使者,但是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城内的将军们记得几百年前,那些献出了城市的禅达官员是什么下场。

冬季很快就要到来了,看起来这场围城战会持续到第二年的春天。等城内的粮食完全耗光之后,城内的军民失去了信心变得无比虚弱之后,攻城军队再一点点的把他们撵出去。

不过,这场战役最后出现了转机---一支打着罗多克旗帜舰队从蓝水河下游行驶到了乌克斯豪尔的水门前面下锚了。

这些来客引起了双方士兵的注意。

这些船只的组成显得非常奇怪,有一些是很普通的圆底商船,有一些是萨兰德的海船,其中一艘则让所有的人啧啧称奇---它的甲板非常高大,而且甲板上的船桅上布满了风帆,看起来轻灵的如同白鸽的翅膀一样。

这支舰队向两边的阵营都排出了使者,他们打着白旗以示中立,两边的指挥官都接到了谈判邀请。,

很明显,罗多克人准备在自己的船只上面举行一个中立会议,去解决现在的这种矛盾。东军的统领立刻就同意了,斯德兰特被派出去主持谈判。斯德兰特下令父亲还有其他的几个军官去准备一下,好跟着他出席会议。

城内的的指挥官们犹豫了一段时间,他们试探着向罗多克人提出了要求:东军要允许城内的官兵安全离开乌克斯豪尔;罗多克人则要负责把城内士兵从蓝水河运向下游北岸的斯瓦迪亚据点;这整个过程中,东部军团不得再有任何敌意行为。如果东军和罗多克人能过做到这些的话,乌克斯豪尔将被和平的交接。

东军的指挥官在胜券在握之下,打了一顿官腔,最后才答应下来,然后慢吞吞的派出了自己的谈判团队。

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在各个军营之间来回的巡查,他得知了罗多克人已经来到了蓝水河下游几里的地方,但是却没有亲眼去看一看。到了谈判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有机会去看看那些不速之客。

谈判将在那艘外形奇特的船只上面举行。

父亲登上了小船之后就开始远远地打量着那艘准备用作谈判的船只。

随着距离越拉越近,父亲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了:那艘船是```

到了船舷边上的时候,斯德兰特突然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阿卡迪奥,这次带你来主要是因为有人要见你。”

话音刚落,船上就传来了热情的呼唤声:“啊船长我的船长”

父亲抬头看去,马克.西撒把自己的帽子高高的举了起来。

在西撒身边,扛着一架弩、面色淡然的萨博马瑞恩,正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谈着话。

那是莉莉玛莲女船长---拓荒者领袖的独生女。

第一百零三章 和谈

第一百零三章

和谈

父亲被一个水手拉上船舷之后,就不住的四下打量着这艘船。

“这```,这怎么会?”父亲看见西撒之后,疑惑甚至压过了喜悦:“白鸽谷号?它不是被萨兰德人```。”

“怎么样,”西撒一脸自负的表情,把自己的帽子戴正,“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吧这些年可不只是你在努力啊,我也没有闲着”

父亲转身去看着站在一边的女船长和萨博马瑞恩,向他们点了点头。

马瑞恩还是那副表情,只是白发稍微的多了一些,小葵嫁到了萨兰德之后,马瑞恩老的很快。

女船长在看见了父亲之后,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阿卡迪奥,我们又见面了。这些年在海外我们一直在关注着你。西撒给我写的信```里面都是拿你当开场话题啊。是吧,西撒船长,我们之间似乎很难有别的话题了吧”

西撒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种稚拙的表情一下子摧垮了西撒努力表现的船长威仪。这种拘谨让父亲和西撒多年不见的生疏一扫而空,让父亲一下子想到了多年前在大学和军校的那些日子。

父亲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走过去抱住了西撒,“好久不见啦”

在甲板的尽头,一群穿着旧式帝装的人不安的看着父亲一行人---这些人是乌克斯豪尔的人,在更早的时候已经登船---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敌人和中间人走的太近。

从看到莉莉船长开始,父亲就知道了罗多克人准备站在哪边了。

现在要确定的就是拓荒者的主力准备怎么介入现在的战事。

父亲当然希望拓荒者能够动用全部的力量来帮助菲德烈皇帝尽快的平定叛乱,这样就能早日得回到山谷了。但是另一方面,在高地上面乌烟瘴气的政局又让父亲对拓荒者有了一些担心,拓荒者毕竟还没有成熟的统治经验,他们中大部分人并没有亲自的治理过国家,他们很多的政治抱负都来源于对古代经典的解读,这种人一旦执政能够做成什么样,父亲并不乐观。

这个时候,斯德兰特远远的呼唤了父亲一声,父亲对几个人致意了一下便走了过去。

甲板上面分成几批人:两个使者团队、一个拓荒者的女船长、两名罗多克官员。

东部军团的使者这个时候显得信心满满,在一个罗多克仆人的带领下,这群人昂首挺胸的走过了那些乌克斯豪尔人的身边。在路过的时候,东部军团的人甚至都没有表露出基本的礼貌,乌克斯豪尔人感受着东部人冰冷的对待,这不是个好消息,对于乌克斯豪尔人来说,一场艰苦的谈判即将开始。

谈判在船长室内进行,父亲对这个地方非常的熟悉,除了几件摆设有变化之外,船长室还是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在船长作为的正后方,挂上了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船长站在船首---画中的女人这个时候就坐在西撒的身边,面色严肃的听着会议。

看到这个场景,父亲不禁露出了微笑。这个微笑很快就被莉莉船长捕捉到了,顺着父亲的目光,莉莉船长回头看了看西撒挂在船长室的画卷,她脸上露出了红晕的颜色,然后狠狠的瞪了西撒一眼。

西撒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避开了莉莉的白眼,然后宣布了谈判的几项约定。

会议开始进行了,这种会议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一次次的讨价还价罢了。乌克斯豪尔人手中的底牌有限,面对东部人咄咄逼人的条件,他们只能愤怒的叫喊几句,但是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点头同意条件,然后东部人再志得意满的提出下一项条件。

这些条件除了乌克斯豪尔士兵要无条件的交出城市以外,还包括关于俘虏的问题。

高地上面有大清洗,在西部,对于同情东部者和拓荒者的清洗更加残酷,很多的人被投入了监狱。而很多东部军团被俘虏的官兵也被关押在乌克斯豪尔里面。

乌克斯豪尔人一开始坚决的反对释放这些危险的人,他们希望罗多克人能够带走他们和他们的俘虏一起离开,如果仓位不够的话,乌克斯豪尔人甚至愿意抛下一些役夫和低级士兵也不愿意丢弃这些俘虏。这些俘虏很多都是高明的工匠、博学的学者、勇敢的将军和强壮的士兵,释放这些人无疑会大大的增强东部军团。,

乌克斯豪尔人也曾经想过在离开之前把这些人都处决掉,但是东部军团的人警告乌克斯豪尔的人说,一个俘虏被处决掉,东部军团的人就要处死十个乌克斯豪尔人作为报复。同时,东部军团向乌克斯豪尔人提供了一份名单,名单里面就是那些俘虏。乌克斯豪尔人大吃一惊,这份名单如此准确,几乎与典狱官手中的秘密资料完全吻合,这让乌克斯豪尔的指挥官如芒在背,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身边有多少的东部人间谍。

这一次会议没有谈出最后的交接方案,但是东部人的强硬最终领导了会议的进行方向,乌克斯豪尔人答应分批的释放俘虏。

双方使者约定了下次会面的时间之后,仆人进走入了船长室,准备领着与会者离开。

在乌克斯豪尔的使者垂头丧气的离开后,船长室内就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罗多克人和拓荒者十分的满意这次的会谈成果。西撒这个时候向菲德烈皇帝的使者宣读了一份罗多克大公的亲笔信,这份亲笔信里面表达了对战事的关注,并且解释了为什么罗多克要拒绝菲德烈皇帝结盟的邀请,理由是:“为了两国的长远利益和合作。”

斯德兰特很熟悉这种外交辞令,于是照着样子的做出了回应。

罗多克人的这种做法父亲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假装在中间劝架,暗地里帮助自己的盟友,并且避免惹祸上身。

父亲记得在亚伦每当和库吉特留学生的打架的时候,西撒就会在一边劝架,但同时却死死的抱住库吉特人的身体,让父亲可以腾出手来揍库吉特人。

“罗多克人似乎个个都擅长做这种事情啊”,父亲想到。

正式的会议终于结束了,莉莉船长要求单独的见一下斯德兰特。这可能就是拓荒者带来的消息了。

西撒会意的适时的宣布会议结束,军官和仆人们鱼贯而出,室内只剩下了莉莉船长和斯德兰特。

父亲和西撒一边聊天一边走到了甲板上面。

这些年来,西撒晋升的速度虽然说不上一日千里,但是却也能够惹人羡慕了。在海军里面,西撒已经跻身中级官员,不过由于资历问题,要是没有战争的话,西撒很可能要在这个位置上面再呆很多年才会继续晋升了。

父亲记得在军校的时候学习过的保密条例,所以和西撒说话的时候都尽量的避开了部署方面的事宜。反倒是西撒在一个劲得透露说罗多克人已经准备派出两支舰队进入蓝水河流域巡航,一方面为拓荒者做掩护运送物资过河,一方面也监视西斯瓦迪亚人的动向。

“阿卡迪奥,在过去的时候,提起敌人来,我总是觉得在你的面前不好开口。你要知道,对于罗多克来说,最大的假想敌永远都是斯瓦迪亚,所以我有很多的构想都不好跟你说。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我现在可以和你不考虑祖国问题,单纯的讨论军事问题了。现在什么都可以说了,比如切断斯瓦迪亚的商业航线,甚至从海上包围帕拉汶,在帕拉汶省登陆等等,都可以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

父亲越听到后来脸色却越差劲,虽然他在心底明白西撒这样说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作为一名御霜堡的军人,更作为一名斯瓦迪亚的军人,听着邻国的将军大谈特谈如何进攻自己的祖国,那种感觉还是很糟糕的。

虽然如此,父亲还是不愿意直接打断西撒的话,而是迅即换了一个话题,“你和莉莉船长怎么样了?”

西撒正在说自己用四十艘战船就能封锁帕拉汶港口的计划,听到这里,不禁愣住了。

“还是被你发现了”西撒仔细的想了半天,才表情凝重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的说。

父亲心中一阵无奈,“我倒想知道这艘船上有谁不知道你的事儿。”

西撒干笑了几声,“诶,知道了也好。不过还是前路漫漫啊,莉莉可不比艾德琳温柔,随便写几首诗就能骗了去。我上次给她写了一首诗,呃```借鉴了一个禅达诗人的诗歌啦,结果那个禅达诗人就是莉莉的家庭教师。结果莉莉的回信里面就附加了一份那个禅达人的回信,在信里面那个混蛋真是对我百般揶揄啊,说我对错韵节啦,用词虚浮浪荡啦之类之类的。最后莉莉还跟我说,在她父亲的城邦里面,大陆上面任何一个学者都有著作被收藏在图书馆中,她从小就熟读那些著作,所以还是建议我原创```。”,

“唔唔”,父亲摸着自己的下巴,对着远处的乌克斯豪尔的城墙说,“这个写信啊,也是讲究时间的。女人越小,就越容易感动。即使是发现你在抄袭```对不起,别这样看我```即使发现你在借鉴,也会感动的。你看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诗了。而莉莉现在已经这样大了,估计已经不那么单纯了,要骗她还得讲究方式方法```”

这个时候,两人同时感到背后一寒,两人齐齐回头,只见莉莉船长已经和斯德兰特并肩走出了船舱。

西撒露出了懊恼的哀鸣:父亲发现,莉莉一脸鄙夷地愤愤地把那幅她的画像夹在腋下。

西撒伸出手去想向莉莉船长说着什么,莉莉已经一转身走到一个仓房里去了。斯德兰特也招呼父亲离开,父亲和西撒告了别,结束了谈话。

父亲回到营地的时候,发现马瑞恩和一百多罗多克来的劲弩手志愿军已经进入了营地,这个时候正在做着休整。

在远处,乌克斯豪尔的城门正在缓缓打开,一大群穿着土灰色衣服的俘虏正彼此搀扶着走了出来。这些俘虏走出城后,就放声大叫‘皇帝万岁’,‘御霜堡万岁’

不久,被这些人感染,营地里面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彻了云霄。

父亲没有喊,在一片呼唤万岁的声响当中,父亲想着更远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马瑞恩

第一百零四章

马瑞恩

入夜之后,父亲在营帐里面接待萨博马瑞恩。

马瑞恩一身罗多克的轻铠甲,在腿上打着萨兰德式的绑腿,显得非常的精干。父亲知道,多年之前,马瑞恩是一个土地测量员。从那个时候开始,马瑞呢就习惯了在山地之间四处跋涉,这种经历对于身体的好处要到中年之后才能看出来---当马瑞恩的同事们都大腹便便的时候,唯独马瑞恩还能保持匀称的身材,并且常年没有病痛。

这一次马瑞恩随着第一批三百多人的志愿者北上了。

马瑞恩从来都是听从自己内心的人,多年前当他觉得应该留在南方帮助当地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自己大好的前途;而现在,当他觉得御霜堡的拓荒者需要支持的时候,便又马上离开了自己的舒适而富足的小屋。

其实马瑞恩之所以离开杰尔喀拉,也部分因为小葵已经远嫁他方,对于马瑞恩来说,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牵挂了。对于马瑞恩来说,当年与罗多克人联手对付北方人虽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作为一个斯瓦迪亚人,在马瑞恩的心中,总是感觉对北方有某种责任和义务的。这些年来,马瑞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能够解开心中的牵挂,所以这一次,当御霜堡的召唤发出之后,马瑞恩便当即开始准备北上了。

马瑞恩加入了一个弩手中队,同时,马瑞恩还是一批北上工程师的成员。马瑞恩同时属于这两个团队看起来有一些奇怪,但是熟悉马瑞恩历史的人就不会有这种惊讶了,当年在林子里面打游击的时候,马瑞恩也是一边作战,一边设计图纸生产弩机的。

马瑞恩把自己的头盔脱了下来,走进了帐篷。

从进入军营开始,马瑞恩就一直带着这顶头盔,马瑞恩解释说,他一看见北方的士兵就忍不住要把头盔扎紧,这是几十年前养成的习惯了。

“我没有料到您会来。”父亲接过了一个侍从递过来的一壶烧热的茶,然后拿起了一只杯子往里面注满了滚烫的茶水,把茶杯交给了马瑞恩。

马瑞恩吸了一下鼻子,接过了这杯茶。

“听说这些库吉特人的饮料在北方很流行。”马瑞恩嗅了嗅茶叶特殊的香气,“在罗多克的时候,喝这种饮料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都有一两只船运这种过来。真不敢相信,码头上面每天都有几十上百包的这种```?”

“茶叶,”父亲说,“东方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库吉特人带来了这种树叶,而萨兰德人则把一种豆子磨成了粉末,冲泡过后,据说提神的效果比茶叶还要好的。”

“哦,萨兰德人又带来新东西了啊。烟草啦,你说的那种豆子啦,萨兰德人的发明倒是不少啊。不过你觉不觉的萨兰德人的那种新武器更加的有价值?而且还是被人们低估了的价值?”

“是的。我以前也觉得那种武器只是跟火油一样,是一种吓唬人的新奇玩意。但是后来我在庄园里面见到我的一个部下使用了这那种叫做火药的玩意之后,我才感觉到,这种药粉其实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恩,”马瑞恩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感觉味道不错,于是再喝了一口,“我们这个时代正在快速的变化。我年轻的时候,我的父亲和我的祖父几乎没有差别,我的祖父和他的祖父也没有差别。人们在自己的小镇上面终老一生,出生的时候有亲人给他洗礼,去世的时候有人给他唱祷文。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人们和太阳一样,永年不变”,马瑞恩停了一下,“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世界了。现在这个世界上面十年里面出现的新东西比过去的一个世纪出现的还要多。”

“过去我以为西边就是大海,但是拓荒者告诉我们说那边是一整个崭新的世界;”

“过去我以为东部就是萨兰德人的沙漠,但是现在无数的商队告诉我们说那边还有几块神秘富庶的古老世界;”

“而且你知道吗,我读了哥布林的几本小册子,他说世界是一个球形的,也就是我们可以从新世界走到旧世界去,也可以从旧世界走到新世界去。我突然发现我们过去生活的不过是一个地下室,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整个新世界。我有一种感觉,就在这几代人里面,这道门就会被打开。也许我们会走到一个从来没有人想象过的新世界里面去呢。”,

父亲不知道一向沉默的马瑞恩会变得这么健谈,不过马瑞恩的话还是引起的父亲的共鸣,“是的,马瑞恩伯父。您其实不用感到这个世界很陌生,有的时候就连我,也都感觉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到拓荒者和我的距离很远。我还在南国服役的时候,就与拓荒者打过交道,您知道,我和莉莉船长有些过节的。不过即使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对拓荒者有过这么大的疑问。”

“哦,我知道你加入拓荒者了。”

“是的,在苏诺的时候。迪米特里介绍我加入的。”

“迪米特里```我好像听说过,不过印象不是很深。”

“恩,他曾在伦迪亚堡服役,菲德烈陛下给他授予过战马。”

“啊,是这样。莱特当年在伦迪亚堡抗击库吉特人的时候,迪米特里也在场吧?”

“这个```,这个以后再说吧,”父亲有些犯窘,看见马瑞恩已经喝光了饮料,于是问道,“要添茶吗?”

“不用了。”马瑞恩把茶杯放到了一边。“不过拓荒者现在的纲领可是最值得追求的啊。当年罗多克的反抗军的纲领都没有这么的吸引人过,你知道吗,当菲德烈皇帝在御霜堡发布了那份宣扬之后,就连罗多克山区里面的农夫都赶到城里面来了,他们都愿意抛下财产跑到北国来作战;一些商人甚至倾家荡产的购置铠甲赠送给御霜堡的军需官;还有很多的罗多克退役军官,比如我,非常的愿意前来帮助拓荒者的事业。所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对拓荒者产生怀疑。”

“这个我也说不好,”父亲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自己多心了,遇到的情况和我想想中的不一样,我就会赶到有些不对劲。您知道,在菲德烈皇帝去了高地之后,很多的事情变得很糟糕。这些事情我不好评论,但是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明明很浅显的道理,团结一心,就能很快的实现目标,但是却有那么多人沉迷于彼此倾轧。战士们被丢入了大牢;将军被剥下了铠甲;学者被剥光了衣服赶到街上游街。如果这就是拓荒者要带来的新世界```那么我宁愿没有拓荒者”

马瑞恩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父亲,冲着帐篷口努了努嘴示意父亲小声一点。

父亲惊觉过来,“抱歉,马瑞恩伯父。心里面有写话,我不说心里难受而已。”

“恩,今天的确说的够多了。”马瑞恩吸了一口气,“有些时候不要太在意,想多了也没有用,不如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哪有所有事情都顺遂的。况且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要把整个世界改变掉,冲突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不用想太多。我年轻的时候就和你一样,后来才发现,很多想法是没有必要的。”

“恩```”,父亲一时之间想不到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时候,帐篷外面传来而来有些杂乱的声响。父亲猜想有巡夜的任务,于是伸出手去抓起了自己的佩剑,走出了帐篷去看外面的情况。

马瑞恩这个时候抓起了自己的头盔,然后把它夹在了腋下,等会要是我父亲有任务要去巡营的话,马瑞恩就准备告辞回自己的营地里了。

“怎么回事,”父亲问一个大步走来的传令官,“怎么这么多人在走动?”

“您是阿卡迪奥监查吗?”

“是的,我是。”

“长官我们奉命集结第二、第三步兵团和第一近卫团的精锐士兵,请您随我们去督导官兵战位。我们要在一个小时以内在营北集结完毕,然后今晚就要开拔。”

“开拔?去哪里?”父亲脱口而出,然后立马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请你们等一下,我装备完毕之后就来。”

“是的,长官”

父亲转身走进了营帐,“抱歉,马瑞恩伯父。任务来了,我```”。

“你去吧,我也要回自己的帐篷去了。我那笨手笨脚的随从还不定把我帐篷折腾成什么样了,唔,不透风我就满意了。”说完,马瑞恩就戴上了头盔走出了帐篷。外面传来了几个传令官问候的声音,马瑞恩一一答礼,然后脚步声才远去。,

父亲召唤来了一个仆人帮自己把铠甲从身后系好,把随身的佩剑绑在了腰上,取下了头盔,然后走到外面去和传令官会和。

营地里面没有人打亮火把,看起来这道命令下的很隐蔽。父亲注意到甚至没有人骑马,所有的马匹都被扈从小心翼翼的牵着,然后往营被移去。

一群役夫背着装满了箭矢的箭壶和成捆成捆的标枪,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夜里的营地。夜色里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士兵,这些人都默默的行进着,不多说一句话。

父亲赶到城北的时候,看见已经有数百名士兵站好了队列,不断赶来的其他士兵正在补充进来。

斯德兰特站在一群下马的骑士中间,对他们说着什么。

拉格朗日正在对付自己不听话的一匹白马,这匹白马把头高高的昂起来,拉格朗日要死死的拽住缰绳才能控制住他。

“该死,阿卡迪奥”拉格朗日看见我父亲后骂道,“你请我喝一杯酒,我就把这头畜生送给你,它太不听话了”

“这个好说。子爵,你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吗?”

“乌克斯豪尔。”

“乌克斯豪尔?我们下午才和守军签订合约啊这不是背约吗?”

“合约明天才生效不是吗?所以算不得背约。况且,”拉格朗日补充道,“乌克斯豪尔人今晚的防备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最低的一天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夜袭

第一百零五章

夜袭

黑暗里的行军。

士兵们越过了小树林和灌木丛,在一片已经化为废墟古老城墙边做最后集结。

远远地看过去,河水两岸安静的燃烧着一些篝火,城楼上面的士兵以已经隐约可见。拉格朗日透露说一些城内的哨兵已经被收买,在晚上的时候将点燃城内的几处要道上面的房舍以引导军队直插守军营地。

夜袭无可厚非,但是在夜袭之前还要去签订一次合约,这就有些不必要并且不荣誉了。

士兵们都在嘴里含着石子,这是和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学习的方法,这样子可以让士兵们在行进的途中不说话。沉闷而紧张的气氛从身后传来,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旗帜都被卷起来了,战马的主人们在努力的安抚着自己的坐骑,役夫们则在一些士兵的引领下把武器分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中。

天空阴云密布,月亮在云层后面潜行,露出一大片的暗淡的光影。

士兵们已经就位了。

弩兵们已经踩好了自己的弩机,把弩矢放在了弩槽上面;

长矛手们把自己的武器笔直的指向天空,前几排的士兵则把长矛斜斜的冲着城墙,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长矛手们的身后是一些配备着短剑和手刀的轻步兵,这些人将是今夜的主力。

月亮开始跃出云层。

月华渐渐地布满了大地。

这个时候如果一个守军士兵抬起头看一看城外几里处的废墟,就能看见一大片阴影并没有随着月光的出现而散去---那是两千余名准备完毕的士兵。

父亲好奇乌克斯豪尔人居然没有在这里布置斥候,如果有一个斥候能够提前半小时发现这些来犯之敌的话,乌克斯豪尔的守城力量就会瞬间得到成倍的加强。

在月光里面,父亲听见周围有些士兵已经违反了命令,吐出了自己嘴里的石子,开始念念有词的祈祷起来。父亲没有像一个严厉的监察官一样呵斥这些士兵,这个时候父亲不知道处于一种什么心理,不愿意干涉士兵的行为。

随着月光的出现,城内的人似乎也有所反应。在几处地方开始腾起火焰来,那些火光一开始还看不太清,看起来只是一些远远的篝火在摇动。但是很快那些闪亮的光芒就变成了猩红色,对于攻城者来说,这种信号已经足够强了。

月亮完全跃出了云层。

月光照满大地,云层的边缘掠下了恢弘的月光之影,天地之间如同突然变作了一个圣洁的殿堂。

就在月光皎洁之时,三十二只号角同时吹响。

低沉的号角声传遍了战场,这种声音伴着月光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之中。

呐喊之声从最低沉的呼喊到最响亮的怒吼只用了短短几秒钟。然后如同黑色潮水一样的士兵从整条战线上面冲向了乌克斯豪尔。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士兵们纷纷吐出了最终的石子,扬起了自己的武器,开始朝着乌克斯豪尔城门涌去。

一个扈从给父亲牵来了一匹骏马,父亲跨上了马,远远的眺望着已经奔向前方的士兵。周围不断有人擦着父亲的腿涌到前面去,士兵们的头盔在月光下发出了凄凉的光芒。

乌克斯豪尔安静的可怕,一股强烈的不祥笼罩在了父亲的心头,乌克斯豪尔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一样没有丝毫的响动。这个时候即使乌克斯豪尔的城楼上面布满了荷戟披甲的士兵,父亲都会觉得好一些。一座战争里的城市却显得这么的安详,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父亲的担心还没有在心中散去,城门边上就传来的了欢呼声。

原来城内已经有人前来接应,并且打开了城门。城楼上面的乌克斯豪尔人终于开始惨叫着点燃了警报烟火,但是这些人很快就一拥而上的士兵淹没。城楼已经被三五成群涌上去的士兵占领,这些士兵沿着城墙朝着几个处观测塔前进,他们要占领这些制高点,然后给自己的战友们提供城内的情报。

城楼前面的拒马和注满了水的沟槽已经被填平,士兵们拥挤但是有序的沿着城门向城内冲去。,

无数的声响从城内传了过来,并且形成了轰隆的回响。士兵们正在力图制造出更多的混乱和恐怖的气氛。

在二十多分钟内,已经有数个中队的士兵涌入了乌克斯豪尔城。

这座古老的城市多年来第一次在睡梦里面被吵醒。在过去,乌克斯豪尔夜里最大的声响,可能就是赶工的作坊发出的声音或者醉酒的男人放荡的歌唱。但是现在,整个城市被上千人搅得一团糟。

父亲抵达的时候,士兵们让开了一条道路。父亲跟着一队轻骑兵穿过了厚墩墩的城门,走入了乌克斯豪尔。

进入乌克斯豪尔之后,父亲的第一感觉就是逼仄:乌克斯豪尔的街道的宽度连苏诺的三分之二都不到。房子由于修的很高,使得当人们在街道上抬头的时候,只能看见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天空。这个时候,惨淡的月光从街道两边的屋檐射下来,士兵们沿着已经被火光照亮的街道一路向城内涌去。

父亲拦住了一个从前方过来的士官。

“骑士”父亲呼唤道,“士兵们在哪里集结?”

“你是谁?”

“我是监察官阿卡迪奥”父亲不耐烦的扯着自己的缰绳,今天父亲的坐骑也有些反常,不断的想要掉头。

“长官”那个骑士仔细的看了看父亲的纹章和铠甲,然后歉意低了头,“我们本来准备在一处广场上集结,让后去冲击内城。但是现在广场上面堆满了装着粮秣的马车,我们只能继续前进。将军们已经下令一鼓作气的进攻内城。”

“没有重新集结就进攻?这是哪个混蛋下的命令?”

“长官。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出城去向斯德兰特将军报告。在城东头城墙下的一处苜蓿地上面可以重新集结。我们如果先占领那里的话,就可以避免士兵在城内过于分散。”

那个骑士估计也是领了急命,也不等父亲允许他离开就匆匆的逆行超城外奔去。

士兵们还在兴致勃勃的朝着城内冲去,这股人潮看起来几乎不可能逆转。狂热的士兵们对于西部人的蔑视已经积累到了顶点,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疲劳和敌人的守城优势,只知道西部军队大都是一群临阵逃脱、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

现在,这些士兵正兴致高昂的朝着城内蜂拥而去,人挤马嘶。

每个士兵都知道,在战场上面杀死一名敌军士兵,就能获得六亩熟田;如果能够俘获一名敌军的士官,就能再获得额外的四亩田地和四头耕牛;而要是一个士兵能够击杀一名敌军低级军官的话,帝国就会给这个士兵寻找一名妻子或者分配一个奴隶。

这种充满了利诱的奖励制度让士兵们各个都渴望战斗,在养成对同胞的热情之前,士兵们首先就养成了对战斗的渴望。

这种激励措施虽然效果显著,但是却不是父亲欣赏的。父亲知道古代禅达人维持士气的方法要高明的多,那就是纪律和民族热情。

特别是民族热情,如果一个士兵从小被这种热情熏陶的话,只要稍加挑拨,士兵就会毫不犹豫的赴汤蹈火。但是现实的情况是,要维持这种热情的代价过大,不仅要有优渥的待遇,更要有开明的文化和持续不断的宣传,这些都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但是就现在看来,去无差别的鼓励士兵们作战的确是一种成功的做法。与其余的国家不同,在御霜堡的军队里面,从来不会出现贵族们首先瓜分战利品的情况。一切的战利品分配直接与战功挂钩,即使是菲德烈皇帝的亲弟弟,如果不能指挥好一场战斗的话,也无法获得奖赏;而一个没有人生自由的奴仆要是击杀了一名敌军的士兵,那么他将立刻获得自由---他主人的损失将由菲德烈皇帝的财务官负责补偿。由于萨兰德人、维基亚人以及库吉特人之间的战乱不断,菲德烈皇帝总是能够源源不断的获得奴隶,虽然东西斯瓦迪亚均不允许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被贩卖为奴隶,但是对于别的民族的奴隶,人们却都不会拒绝使用。,

士兵们越狂热,父亲就越着急。

尤和科林骑马赶了上来,父亲的士兵大都留在了城外,只带来了几个精通骑术的部下入城。

“大人,怎么了?”科林策马走了过来,“一个骑士说他看见你了。”

“恩,他刚刚走。这里的情况有些怪异,你们随我去查看一下。刚才那个人说城东有集结地。”

几个骑兵当即响应,科林和尤都拉下了自己的面罩,随着父亲追赶前面的士兵。

在一处高过屋顶的石头水渠拱廊下面,父亲与主力部队分开,折向了东侧。

街道上面只有一队步兵正在沿途踢开房门,检查可能躲藏在里面居民。不过看起来居民们大都撤离了自己的家园,父亲知道在城北面的几个河中小岛上面聚集着大量的居民,这些人都在等待战争过去,然后好返回家乡。

“士兵,你发现什么了?”父亲停下来问一个刚刚从房间里面出来的士兵,这个士兵在胳膊下面夹着一捆羊绒布和一提黑乎乎的肉干。

“大人,什么都没有。乌克斯豪尔的懦夫们都不见啦,”这个士兵对于自己的战利品很满意,“人斗跑光了,一个娘们也没有,这倒真倒霉。”

“你们进城开始就没有发现士兵吗?”

“没有,我的小队负责警戒两边的街道。不知道再往城内是什么情况了。不过```大人,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怎么了?”

“每一个房子里面都堆满了木柴,乌克斯豪尔人过冬的准备太充分了。”

“木柴```”父亲一下子跩紧了缰绳,把胯下的马勒得直吐泡沫,“有多少木柴?”

“不知道```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父亲回头看着尤和科林,两个人已经掀起了面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表示他们意识到了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在城门的方向传来了呐喊声,似乎出现了什么混乱。

如果这个时候一只鸟能够从乌克斯豪尔城上面飞过,它就能看见有四十多个地方同时起火了。

装满了木柴的城市,建筑密集的城市,街道狭窄的城市。

在干燥的夜里,燃烧起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渡河

第一百零六章

渡河(今天三更,第一更)

乌克斯豪尔在火焰里燃烧。

乌克斯豪尔作为一个以工匠闻名的城市,对于火焰从来不会陌生。当罗多克人开始在生产上进行改革的时候,乌克斯豪尔人便做出了回应:火炉的光芒彻夜不熄,他们也开始连夜工作。

锻铁之声传遍四方的景象对于乌克斯豪尔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是如今的乌克斯豪尔本身却变得像是一口巨大的熔炉,明亮的乌克斯豪尔像是一只在黑夜里的平原上面展翅的火凤凰。守卫者如果不是出于绝望就是出于疯狂,这场火焰以乌克斯豪尔数以千计的房屋和长达几个世纪的历史为燃料,正在迅的把乌克斯豪尔变成一地的瓦砾。

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城内有接近两千名的御霜堡士兵。在第二天士兵们溃退出城市的时候,有接近两百人没有归队,这些人大多数都葬身火海了,还有少部分在河滩以及城内的空地上面挨过了大火。

让进攻者懊恼不已是守卫者在那天夜里就已经撤退了。

乌克斯豪尔人和御霜堡人一样,对于和谈并没有放在心上面。现在看来,他们那些低声下气的请求、希望罗多克人帮助运输的呼吁、不得已释放俘虏的姿态,似乎都是伪装出来的。

早在围城的时候,乌克斯豪尔人就已经准备了足够的运输船,早就有斥候报告过乌克斯豪尔的船运:很多船只在运送了粮食和武器之后,根本就没有沿着蓝水河返回下游,而是停留在港口上面。由于乌克斯豪尔的港口以几处河湾为依托,所以根本无法从外围看见城内的船只有多少。

在第二天,御霜堡的士兵灰头土脸的在河南岸集结的时候,就从苍茫的晨雾里看见了乌克斯豪尔的舰队。

这支舰队源源不断的从乌克斯豪尔的港口开出,它们根本就不担心自己被现,在河道上面行驶的时候吹响了无数只号角,似乎在对不守信用的御霜堡军队施以嘲讽。

虽然遭到了挫败,但是御霜堡人还是快的集结起来。一支没有参与夜袭的部队被选派出来,这支一千多人的部队在罗多克人的帮助下度过了蓝水河---在得知了乌克斯豪尔人的做法之后,罗多克人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观点,但是父亲却察觉了罗多克人眼偶尔一闪而过的蔑视和一直不断的窃窃私语。

在大火燃起之前,父亲就已经开始警觉起来,所以一支在城东集结的士兵最后幸免于难---这支过三百人的步兵被父亲越权领到了那里。在路上的时候,不断的有惊慌失措的士兵加入到父亲的队伍里面来。

一开始,有一些军官拒绝执行父亲的命令,他们觉得着火只是被攻陷的城市理所当然会生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不愿意因为一点点的火苗就放弃自己的进攻目标。对于一些最顽固的军官,父亲以顶撞监察的名义当场解除了他们的职务,于此同时,父亲的亲笔全部亮出了武器,做好了随时处斩不服从命令者的模样,这种做法暂时了稳定住了骚动的军官。

在路上的时候,城市着火的报告已经从四面八方传递了过来。最早占领了观察塔的士兵吹响了‘极度危机’的警报,号角声在夜幕下不再是催人奋进的军号了,已经成了急促的提醒士兵避祸的提醒---士兵们都懂得这种急促的号角声表示的含义。

本来对父亲有所怀疑的军官这个时候便不再多说,反过来主动的收揽着路上遇见的每一个失去指挥的士兵,把他们临时的编到队伍里面来。父亲在抵达了城东之后,背后的城市已经闪耀着大片的火光了。

科林被派去连诺其他的部队,当夜没有回归,父亲一度以为科林遭到了什么不测。但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科林带着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兵回到了父亲的身边,科林被火焰逼到了城市的一个布匹交易市场里,如果不是这里有一口水井和禅达人留下的水渠的话,科林和他组织起来的小队很可能撑不过夜里灼热的火焰。,

那一夜并没有出现战斗,或者说没有出现人与人的战斗---只是御霜堡的士兵们惊慌失措的在燃烧的城市里面来回的奔逃。狭窄的街道布满了浓烟,呼啸的火焰的风声。

就在参加夜袭的部队撤出城市之后。在河的北岸,罗多克人帮助运输过河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并且开始向北机动,以期切断乌克斯豪尔人的后路。

由于乌克斯豪尔人的船只并不能进行远航---那都是一些运送粮食的小船,只能在短距离的码头之间一站站的停下来休整,然后继续航行---所以御霜堡的士兵相信乌克斯豪尔人一定会在下游的某处滩头登6,然后伺机北上。

这支步兵部队一渡河就急切的北上,而在他们渡河之前,就有斥候先一步登上了北岸的土地,然后朝内6奔去---他们要招来在北岸游荡的骑兵部队回到岸边来。那支骑兵部队本来的任务是在北岸尽量的张开来捕杀乌克斯豪尔的残军,但是现在他们却必须要集结起来了,因为在头夜的战斗,乌克斯豪尔人几乎是毫未伤,骑兵不再能够安享歼灭战了。

御霜堡的先遣队沿路焚烧了一些无人看守的栅栏,抓捕了一些当地的农夫,从这些农夫的嘴里面,轻步兵听说还没有大部队北上的消息。先遣队判断自己已经机动到了乌克斯豪尔人的北方,于是一边四下的派出了新一批的斥候,一边放缓了行军度。不久,斥候就告诉这些先遣队的士兵,乌克斯豪尔人并没有离开河岸,而是在沿着河岸向下游缓缓的移动。

就连斯德兰特这种老资格的参谋都无法左右东军统帅的决定了---这个鲁莽的统帅在自己夜袭的计划失败之后,并没有采取斯德兰特建议的收缩巩固乌克斯豪尔的战略。统帅认为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那就更有必要去赢得自己的那一份荣誉了---赌徒往往都会这么想:也许再投入一些赌金,就能把之前的输的钱一起赚回来不是吗?

统帅一面命令北岸的骑兵回撤,一边命令轻步兵追击,并且与其同时,他还下令让在夜里疲惫不堪的入城部队尽快的重整---父亲报告说经过一夜的惨重损失之后,集结起来有战斗力的部队可能不足四成。几个父亲的同事更是威胁要直接报告皇帝这里生的一切,但是东军统帅却告知这些监察官,要告状的话等着仗打完再说。

在大火里面又惊又怒的士兵们在接到了出的命令之后,大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见到敌人就损失了几百人,这相当于输了一次战役了。身上有伤的士兵已经无法忍受盔甲带来的伤痛了,有些士兵的皮肤已经大片大片的脱落,但是接到了命令之后,也只能把血肉模糊的铠甲重新穿戴好。

士兵们之间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更多的惊愕。这是在长久的顺利作战之余,初次尝到失败后的挫败感带来的。这种挫败感带来了一系列的附带印象,比如之前被忽略的侧翼、被无视体能问题,现在好像一下子都浮了上来。

第一队三百人的士兵在午之前度过了蓝水河,那个时候,他们还能看见早上的士兵留下的斥候。

第二队和第三队分别五百人和三百七十人的士兵度过蓝水河的时候,先遣队已经远远的深入了北方。

士兵们还在河边集结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说在北方二十多里的地方爆了激烈冲突:乌克斯豪尔人在蓝水河北岸先击溃了单独行军的第一队渡河增援的士兵,然后继续北上纠缠上了先遣队。

而这个时候,乌赫鲁的骑兵部队依然没有赶到。

第二队和第三队的士兵得知了消息自后,便匆匆的向北边赶去。一路之上,他们都能看见溃散过来的士兵,这些士兵在午渡河自后不久就遭到了乌克斯豪尔人压倒性的冲击。乌克斯豪尔人在河边集结,他们知道御霜堡先遣队的动向,所以并没有轻易的北上。

而当乌克斯豪尔人看见那支狂妄北上的三百名士兵的时候,却反常的爆出了惊人的勇气。主动进攻东部军团的战例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是这一次,这种决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挠---乌克斯豪尔人几乎是在现了那些御霜堡士兵之后便立刻的下达的命令。,

那三百名士兵已经经过了一夜的奔波,疲惫不堪,并且在火焰的袭击下或多或少的有些伤势。但是这些人却爆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现乌克斯豪尔人离开了岸边之后,就迅的派出了斥候去联络周围的友军,并且立刻结阵开始对付乌克斯豪尔人。

这是乌克斯豪尔人和御霜堡人的第一次正面较量:一千七百人对付不足三百人。

战斗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结束了,三百名御霜堡士兵无法在侧翼被彻底压迫的情况下继续作战。当他们的背后也出现了乌克斯豪尔人,而援军又没有赶到的时候,就连最勇敢的士兵也开始动摇了。不久,士兵们就三五成群的离开了阵线,这种逃跑很快就成为了整只部队蜂拥的逃亡。

乌克斯豪尔人信心大增,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击溃这一小股人,然后撤回河岸固守的。但是当他们看见了逃跑的御霜堡人的时候,一直被压制的信心立刻膨胀起来---乌克斯豪尔人立即集结,并且招来了河岸边的一千余名士兵,接着分为三列缓缓北上,直逼正从北面赶来的先遣队。

当父亲跟着第二队的士兵刚刚渡河的时候,乌克斯豪尔人已经和先遣队的士兵冲杀到了一起。

盾牌的碰撞声轰鸣在原野上,草丛里躲藏着的飞鸟被惊起,飞上了天空。

凄惨的喊杀声远远的传来,父亲跟着士兵朝着未知的北面赶去。

第一百零七章 据点

第一百零七章据点(第二更)

第二队的士兵看见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

乌克斯豪尔士兵完全不像过去的那样孱弱不堪了,他们的战斗力甚至不输给号称精锐的东军部队。这种旺盛的士气可以从大批战死的乌克斯豪尔人全部是胸膛中剑,向前倒地死去看出来。一直以来只要是正面作战就占据着主动的东部军团现在似乎遇到了劲敌了。

乌克斯豪尔人接近三千人的军队在人数上面无疑占了优势,而且更加糟糕的是,这三千人有固定的指挥,并且有稳定的整形。而御霜堡人的士兵则分成了几块,虽然御霜堡人可能对战场的把握更加的准确,这个时候也难得做出快速调整了。

父亲来到了第二队士兵的头领身边。这一队的士兵大都来自于第二军团,而先遣队也正是以第二军团为主力的。那个队长看见了父亲之后,便报告说要派出传令官去联系先遣队的人员,然后取得统一的指挥。父亲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监督军官正常的工作,并不能直接插手军官怎么做---头天夜里的行为本来就是临时权变。

虽然西部军团这一次表现的很出众,但是当新的东军士兵出现的时候,西部人的阵线还是立刻出现了波动。他们急急忙忙的改变了一些预备队的阵型,如临大敌。虽然在一时之间取得了胜利,但是西部军团的人还没有养成东部人的这种‘理所当然的信心’。

这个时候,御霜堡人能够投入的预备力量并不多。十多里的急行军已经让这两支本来就很疲惫的部队变得更加的脆弱,在路上的时候,有接近两百人的士兵失去的队形掉队。同时加入进来的第一队士兵还有很多补充了进来等待重新集结,混乱的情况从远离战场的平原一直延伸到了战场上面。

御霜堡人在作战上面第一次得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士兵们还是快速的做好了准备。先遣队的士兵在苦战了许久之后已经露出了疲惫的态势,在得知援军赶到后,先遣队的士兵立刻恢复了活力。于此同时,乌克斯豪尔人的信心则遭到了打击。此消彼长之间,战场上面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很快,先遣队就派出了迪米特里和另外的一个中级军官前来协助指挥两支部队。迪米特里勇敢的在箭矢的射击下灵活的游走,并且带着手下的士兵叫起了‘皇帝万岁’。士兵们被迪米特里所鼓舞,一起高叫着‘皇帝万岁’,在欢呼声的激励下,士兵快速的完成了合并。

在战场外围,士官们还在不断的把掉队的士兵和第一队溃退的士兵集结完毕,然后成队成队的领入战场。由于乌克斯豪尔人没有足够的骑兵部队,对于这种毫无防备的增兵活动显得无能为力,新补充的士兵几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增厚了东军的阵线。

在约定的时候到来之后,援军与先遣队便同时的向中间靠拢起来:乌克斯豪尔人要是不能在半个小时内击溃其中的任何一股,他们就要面对被夹击的处境了;或者他们也可以选择想两边机动,这样的话会稳妥一些,但是作为代价,东部军团的士兵将会很轻松得会师。

最终,乌克斯豪尔人表现出了西部人惯有的保守,他们选则向战场的另一端机动,他们脱离了和先遣队的接触,然后便开始有组织的向北边撤退。

人们都知道,西部军团最近的哨点距离战场都有七十多里路,而且乌克斯豪尔人要是真的敢于北上的话,就极有可能一头撞上乌赫鲁的骑兵部队。

这对于苦战之余的东部军团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要是骑兵部队在一个小时内能够赶到战场的话,那么战役几乎就会立刻逆转,从而变成统帅最早所希望的那样。

可是直到后续的东部军团会师完毕,并且结阵观望的时候,骑兵部队都没有出现。这无论如何有些奇怪,命令一早上就出发了,骑兵在最迟中午就应该已经接到了命令,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已经赶到了。但是随着傍晚的到来,骑兵部队依然没有出现。,

斥候已经更换了几批人了,最开始的那批人好像消失在了战场上面一样。迪米特里前来询问父亲关于统帅的部署的时候,甚至对父亲猜测西部军团已经投入了新生的部队,不然的话乌赫鲁的骑兵部队和莱特的归附军骑兵是不会不赶到的。

越过了蓝水河,父亲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望向北面:此处距离白鸽谷已经不远了。

北方七十多里的地方就有苏诺人设置的第一道防线了,在这里,几乎就能够闻到苏诺平原的气息。父亲会不自觉的去想念苏诺的那些繁华的市集,想念那些傍晚归巢的飞鸟,想念那些在白鸽谷里的一切。

东军士兵已经过于疲惫了,追击是不可能了。父亲警觉过来,如果今夜留在北岸的话,等夜晚来临的时候,如果遇到了偷袭,士兵们很可能就会崩溃掉。迪米特里同意这个判断,一群中级军官前去将军那里询问下一步的部署。

如果可以话,最好还是退回河岸。蓝水河上面有罗多克人和拓荒者的舰队,会给士兵们一个安全的后方,而且在河岸边还可以随时撤退到蓝水河的南岸。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骑兵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要是知道了骑兵的位置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很容易的布置。要是骑兵隔得很远的话,那么退回河岸无疑就是几乎唯一的选择了;要是骑兵正在路上,那么步兵们就可以坚守原地,等待机会;而如果骑兵立马出现在战场的话,对于御霜堡的士兵来说,直接出击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击溃了乌克斯豪尔人,即使在田野上面睡觉,也会很安全的。

可是骑兵依然没有赶到。

斥候们没有发现骑兵的踪影。这个时候,第二军团的将军下达了一个让士兵惊讶的命令:不向河岸收缩,而是主动的前进,夺取一处在西北方向七里处的一处小据点。

这处据点对于乌克斯豪尔人来说并不是个好去处,但是对于御霜堡人来说,这处据点却是一个重要的战略点。

将军的命令其实并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打算:他估计骑兵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主动的朝着北方运动,并且夺取一个集结点的话,那么就能更好的配合骑兵们的作战。

士兵们的确很累,但是乌克斯豪尔人却也不轻松。作为一个将军,他可以从敌军士兵普遍的表现上面来推测出他们的战斗力,现在的情况是两边的人都不可能做出像样的进攻了。将军相信经过之前乌赫鲁的扫荡,在蓝水河的北岸不会出现有建制存在的敌军士兵的。所以虽然是兵行险招,只要能够夺取那处要塞,就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获得战略优势。

命令下达了,参谋们没有拒绝执行命令,他们只是把这里的命令让传令官带回了河南岸,报告给上级。

什么样的统帅就会有什么样的部下:御霜堡的统帅命令士兵们渡河,而渡河而战之后,将军们则命令自己的士兵继续前进。

乌克斯豪尔人的队伍朝着正北方向越来越远了,双方的斥候远远的观望着,保持着最低程度的接触。

而御霜堡的士兵则开始朝着西北方缓缓的移动过去。

这个时候,大地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中残留着最后一个抹血红色的云,在接着的几分钟里面,这些云朵就冷却成了暗蓝色。黑暗的平原里面,士兵们继续的前进着。有些士兵们在踉踉跄跄中到地,这些人几乎是一触地面便睡着了。

父亲想起了自己的诺德教官的话:“士兵们是可以一边行军一边睡觉的---谁都有这种能力,但是你绝对不会喜欢你拥有的这种天份的。”

黑暗中,父亲看不见周围的士兵的脸。父亲想到了那个在战场上面死去的诺德士兵,他在受了致命伤之后还坚持了好些天,

诺德的教官说过:“阿卡迪奥,你知道吗?我们找到那个士兵的时候,他还活着。他说,‘妈妈,麦子熟了,我回不去了’。”

“我能回去吗。”

也许这样的故事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有吧,夜幕里的平原掩盖了太多的东西。战争不是浪漫的疆场,骑士们并不是一冲锋就能击垮恶魔,天空落下来的不是花朵而是流矢,大地上面流满了鲜血而非蜂蜜和牛奶。,

“人们可以活的更好的。”

父亲对于战争的认识越来越模糊了。

与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父亲知道,战争进行下去,人们的生活就会好起来。房舍边会开出蔷薇、引来蝴蝶,人们会在一个个安详的下午靠着墙打盹、酣睡。

但是现在呢?

父亲曾经让自己相信,自己作战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以这为信念进行的战争,让父亲只看见了流离失所的农夫、只看见了被派系之争折腾的阴云密布的政坛、只看见那些茫然不知为何而战的士兵。

这些与自己的初衷差别太大了。

晃晃的,父亲拖着自己的武器走在士兵之间。冰冷的风从前方吹来,有人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士兵们却没有什么回应。

人群机械开始奔跑,去夺取着前方的某处据点```

历史里面记载着这一天:“御霜堡人夺取了乌克斯豪尔,达到了那段时间的极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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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两个家族

第一百零八章

两个家族(第三更)

“将军。”一名骑士远远的就跳下了马来。

这名骑士的胸章上面画着一只海鹰,绿色的海鹰---高贵而勇猛。这是莱特家族的纹章,但这个人,却不是莱特的家族卫兵,莱特从来没有见过他。

多年之前,禅达帝国崩溃的时候,莱特家族站错了队。对禅达皇帝忠贞不渝的莱特家族最后遭到了残酷的打击,只是在诺曼家族的保护下,莱特家族才最终免于毁灭。但是作为曾经在苏诺占有大片土地的大领主来说,莱特家族的最后命运也许与毁灭差不多---莱特家族被迁徙到了首都帕拉汶的附近。

在帕拉汶的北部,莱特家族获得一片沼泽地周围的贫瘠之地。

莱特家族不久就在这片土地上面扎下了根,但是一个家族从破灭到重新恢复声望是一个无比缓慢的过程。一代代的莱特往往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但却依然的不到应有的回报。随着时间的推移,莱特家族每况愈下。几代人后,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家族已经沦为了一个地方上面的小领主---在镇民出现什么纠纷的时候,莱特家族可以派出代表去出席仲裁,然后获得一些农产品之类的馈赠。

这种权利往往是领主敛财的好手段,但是莱特家族却把这看做一种耻辱,一种对于纯正贵族来说不可饶恕的耻辱。时间加速了家族的没落,到了斯洛因.莱特父亲的那一辈,家族已经衰败到了极点。而斯洛因.莱特的父亲的英年早逝无疑让这个家族的处境雪上加霜。

莱特有的时候感觉到肩膀上面的压力并不仅仅来自于自己的生活,更来自于祖祖辈辈的期待。每当莱特闭上眼睛的时候,就能够听见祖先的呼唤:那些铠甲明艳,头戴桂冠的先祖们如同大理石上的诸神一样,默默的注视着莱特。

莱特很早就知道,他要恢复这个家族。

为了这一点,莱特必须找到依靠。贵族体系让莱特看见了希望,这是一个依靠荣誉和血统就能获得不尽的力量的东西。对于莱特来说,这是他很熟悉的领域:他拥有可能是大陆上面最古老的血统,也有勇气去维护自己的荣誉。在早年的挫折之后,莱特更是明白了应该如何运用自己的勇气,这让莱特只缺少一个机会,就能带着自己的家族走向光明的未来。

伦迪亚堡,死亡之堡。

对于无数的斯瓦迪亚士兵、役夫、工匠来说,伦迪亚堡是一个充满了伤心回忆的地方。但是对于莱特来说,伦迪亚堡却是一个莱特家族绝境逢生的地方。

莱特记得自己在夜幕里面挣扎着爬出地窖的时候,回望伦迪亚堡时的心情,那种心情完全就是对上帝的质问:“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为何不复兴我的家族”

很快,莱特家族的命运开始改变了。

当莱特坐在木阶上看着花园的时候,不会想到远处很多女佣正在含羞的念着他的名字;

当莱特在接受者使者的接待的时候,不会想到皇储和一众官员们对他所蕴藏的力量的做着最后评估;

当莱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披挂整齐、在士兵的簇拥之下巡视大街的时候,他才刚刚意识到,家族的辉煌时代要到来了。

远古之魂们看着莱特,莱特家族终于获得应有的荣耀。

莱特沐浴在圣光之中。

战场之上他所到之处士气就会上升,宴会会按照他的时间安排制定,而各大领主则争相的向莱特展示着自己的女儿。

最终,莱特拒绝了哈劳斯爵士的侄女,而选择了菲德烈亲王的一个亲戚。

对于这两个女人,从功利的角度看,莱特知道菲德烈亲王就是未来的皇帝,所以与菲德烈成为远亲就代表莱特家族重新与皇室建立了联系;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听人们说,菲德烈的远房侄女是一个野丫头,她喜欢化装成男人,然后带着仆人四处的诈骗商人或者愚弄各国官员。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面来看,莱特都作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不是哈劳斯最终没有服从命运的安排的话。,

对于莱特的婚礼,人们唯一叹息的是据说哈劳斯的侄女---那个叫做萝斯的女子,可能是贵族里面最美丽的一位小姐。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愿意向萝斯提亲。

萝斯的祖父死于一枝雕刻着葵花的箭,人们称他为提哈将军。

随着萝斯祖父的去世,萝斯的家族迅速的衰亡了。萝斯的父亲是提哈将军的小儿子,他甚至比自己兄长的孩子还要小---只身一人逃回了帕拉汶。

萝斯那体弱多病的父亲成为了家族最后的传人,那个和善的男人几乎没有一点和萝斯相同,如果把他们两人的性格换位,倒更像是一对合乎常理的父女。

萝斯的父亲曾经告诉萝斯,她的家人是如何被诺德野蛮人挂在树上面的,对死亡的恐惧笼罩了萝斯的父亲的一生。在萝斯七岁的时候,萝斯的父亲从帕拉汶的码头上面的灯塔上跳了下来。萝斯抱住了他父亲碎裂的头颅,红色血液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裳。

从那一天起,萝斯的童年就结束了。

哈劳斯在萝斯的家族衰败之后,就不再怎么关心这个侄女了。萝斯的性格让她被端庄的皇室所厌恶,就是在普通的贵族里面,萝斯也只是以美貌和爱出格而被人们熟知。

萝斯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情可能就是她带着仆人跑到诺德去祭拜提哈将军的事情了。在危险重重之中,萝斯顺利的把一束百合花放在提哈将军当年修筑的女神石像前面---这是提哈将军让工匠仿照他的妻子雕琢的。

在南下的路上,萝斯一时心血来潮,企图起欺骗一个贪婪的工头。但是到了最后,萝斯却被一个腿有残疾的青年彻底的击败,颜面尽失。如果不是带着面巾,那个青年一定会看见萝斯哭了,那夜的月光很明亮,萝斯在马车中再一次看了看那个面色如水的青年,然后跟自己的同伙一起逃跑掉了。

很久之后,萝斯都会偶尔的想起那个年轻人。其实那个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萝斯却总会不自觉的觉得那个青年很与众不同。

“他应该也有什么故事吧。”

少女的胡闹时代很快就结束了。

在莱特将军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的时候,哈劳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侄女,于是哈劳斯命令手下招来了萝斯。萝斯听说自己要被许配给一个叫做莱特的年轻人的时候,并没有表露什么反对出来,她甚至有些无所谓。熟悉她的人可能会发现,从北海回来之后,萝斯就变了,变得有些沉静和温和了。不过萝斯的变化还不足以为她赢得声誉,她最终没有得到莱特的青睐---萝斯很快得知了莱特将要结婚了,娶得是菲德烈亲王寻找的一个贵族之女。

萝斯再一次成为了笑柄,这让哈劳斯脸上无光。哈劳斯在见到萝斯的时候简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萝斯面无表情的解下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努力忍受的束腰。她把那块皮卷丢在了一边,对哈劳斯说:“萝斯还是没人要啊。”然后她就离开了帕拉汶,又过上了四处游荡的生活。

在最近,哈劳斯找到了萝斯,对她说:“亲爱的,你已经这么大了。我欠过你的东西,马上就要还给你了。”

萝斯脸色很平静:“哦?是什么。”

哈劳斯笑了笑,“我要给你一个婚礼。”

萝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波澜,“您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答应您吧?”

“当然,当然,”哈劳斯轻轻的把头上的皇冠拨正,那顶皇冠上面有一圈宝石,其中的一颗显得有些暗淡,这些宝石似乎都在安静的倾听者哈劳斯和萝斯的对话,“但是如果是和他结婚呢?”

哈劳斯轻轻的给萝斯说出了一个名字。

错愕终于出现在了萝斯平静的脸上,这张在多年前就已经趋于完美的脸,经过岁月的雕刻已经变得更富魅力。

萝斯笑了:“听起来很离奇啊。”

哈劳斯叹息了一声,“可不是么。”

南苏诺平原。

莱特看了看前来的骑士,掀开了自己的面罩。

“您是莱特将军吗?”那个骑士看着莱特周围的士兵,不卑不亢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周围的士兵都是莱特从御霜堡就一路带在身边的骑兵,这些人曾经因为莱特而背叛了维基亚人,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很乐意再跟着莱特冒一次险。

乌赫鲁呢?可能已经死在了艾伯伦以南的某片森林了吧,他在那里会遇到六倍于他的士兵的围堵。

至于那些萨兰德马穆鲁克,那倒是些难对付的家伙,不过等待他们将是最精锐的帝国骑兵。

莱特突然感到了一阵颤抖,这种颤抖一年多以来已经伴随着莱特。莱特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但是却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样过。

“我,”莱特的声音有些嘶哑,“斯洛因.莱特,皇室的子爵,帝国的将军,我在此等待我的客人。”

那名骑士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这些东部人看起来都是能打敢战的精锐。而莱特更是每一个帝人都熟知的英雄,对于这名骑士来说,这可能是他一生以来见过的最传奇的时刻。

他从自己的马鞍上面抓出了一个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几十面战旗,那些战旗上面绣着狮子,没有火焰的狮子---帕拉汶的那位皇帝的狮子。

“更换旗帜吧,将军”那名骑士单膝跪了下来,“皇帝欢迎您回来。”

第一百零九章 黎明

第一百零九章

黎明

蓝水河北岸。

父亲借着细微的光芒看见一个士兵登上了据点的高塔,在那里,士兵把一面帝国西部的旗帜丢了下来,然后插上了御霜堡人的火焰战旗。

士兵极度的疲惫,甚至连欢呼声都没有了。这处据点已经被苏诺人放弃了,当士兵们移动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一群当地的民兵胡乱的放了一阵箭,点燃了一些草垛,然后便草草的撤退了。士兵们遇到了主要的阻挠只是苏诺人留下的拒马以及乱七八糟的营地。

可以使用的柴草已经被付之一炬,士兵们只能尽力的利用苏诺人的栅栏围成了一个小小的营地,然后聚集到了据点中间---说是据点,其实只是四五处哨塔和之间的的几十顶帐篷而已。御霜堡士兵沿着前边坐了下来休息,很多的人握着自己的武器睡在了地上。

士兵们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他们觉得,到了那个时候,骑兵无论如何都要出现了。

不过迪米特里却接到了一个新的消息:据说御霜堡骑兵在前几天的时候遇上了西部人的骑兵。在那里,乌赫鲁发回了最近的一份战报:“我与萨兰德人决定北上驱逐来犯之敌,再摧毁一些敌人的观察哨和据点。莱特将军的两百名骑兵将继续在战场上机动。情况不错,没有危险。”

对于让莱特的骑兵进入战场,人们本来以为他会拒绝的。谁都知道莱特厌恶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但是在调令下达之后,莱特却顺利的答应了下来。在骑兵里面,莱特只占少数,而且由于后来才调入战场,在乌赫鲁渡河之后才渡河北上,莱特甚至不得不接受乌赫鲁的调遣。

骑兵们在平原上面清理着苏诺人的时候,莱特和乌赫鲁配合的不错,这种配合就连乌赫鲁都觉得有些奇怪。在一开始的时候,斯德兰特已经告诉过乌赫鲁,如果莱特有什么冒犯之举,只需要等战役结束了报告上来就行,千万不要有冲突。但是在战役开始之后,莱特和乌赫鲁却一直没有出现所谓的冲突。

骑兵们在平原上面展开了。乌赫鲁向正北机动,萨兰德人则伴随在乌赫鲁的侧翼,于此同时莱特获得了单独行军的机会。

这种部署虽然分散了骑兵的力量,但是却加强了东部军队对战场的牵制和掌握。对于骑兵来说,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是可以迅速的集结起来的。

等待骑兵的时候,父亲进行了一次夜巡,科林跟在一边。

作为一名老牌贵族家的子嗣,科林有一种本领可能父亲永远学不会,那就是科林只要一看别人的纹章或者其他的族徽,就能够立刻的说出这个家族的名称,并且知道来者是谁。这种本领需要漫长的学习,对于科林的这种贵族子弟来说,研究家族徽记是必修课之一,而父亲却连苏诺地区的领主的徽记都认不全。

科林站在父亲的身后,轻声的告诉父亲,坐在墙根的那个大胡子来自于帕拉汶,还是哈劳斯的一个亲戚;那个看起来满脸凶相的长发军官,则来自于御霜堡,他的母亲是维基亚人;至于一个用盾牌盖着自己,打着瞌睡说着梦话的老头,则是一个苏诺地区的小领主---他的儿子已经只剩下一个了,这个儿子在开战的时候正在帕拉汶读军校,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地上休息的官兵在父亲经过的时候会挪开一些下脚的地方,一些没有睡着的军官会对父亲点头致意。到处都是咳嗽声和呻吟声。在躺下之前,士兵们还觉得自己的虽然累,但是还是可以继续的走路,可是一旦躺了下来,士兵们就再也不愿意动弹了,浑身的酸痛全部涌了上来。

一个士兵把麦饼丢在自己的头盔里面,往里面倒入了小半囊的葡萄酒,用自己的匕首把麦饼在酒里面捣碎,然后用脏兮兮的手指捞着吃。

好在不缺食物,战役过后休息一段时间,士兵们就可以恢复了。

父亲到现在都为在火焰里面丧生的人耿耿于怀,那些士兵很多都是北上御霜堡的时候就跟父亲并肩作战的,但是现在有些人已经葬身火海,而他们死时甚至连乌克斯豪尔人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一匹马沉重的喘着气,它的汗已经干了,没有马夫去为它做清理,它似乎有些不习惯,不耐烦的摇晃着脑袋。他的主人就坐在它的前面,有一茬没一茬的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抓出燕麦来喂给它吃,马嚼燕麦的声音很响,白色的泡沫溅了出来。

明天,等到明天,就可以告一段落啦。

斥候三三两两的回来报告,说是乌克斯豪尔人向北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停了下来。这让军官有些好奇。

“居然有这种好事?”拉格朗日听完之后说,他把自己的酒囊递给父亲,父亲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喝酒,于是拉格朗日把酒囊收回来,自己灌了两口,打了一个嗝,“要是我是乌克斯豪尔人,一定要连夜的跑回卢伦斯去,甚至要跑回苏诺去那个地方才能睡得安稳啊”

“你在哪里睡觉都没有问题。”父亲说。

“这可不行。乌克斯豪尔人不担心安全,我还要担心。”拉格朗日吹了吹胡子,摇着头说。

“你的运气一直很好的,不会出事。”

“哈哈,那倒是。老拉格朗日的运气一直挺好。对了,阿卡迪奥,你是苏诺人是吧,听说苏诺好看的女人有不少,你有没有认识那家小姐的?到时候为我引见一下如何?”

“这个不用我吧。菲德烈陛下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安排一位夫人吗?”

“算了,陛下的好意我可领不起。据说当年贵族里面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要与莱特结婚的时候,菲德烈陛下却突然冲出来搅局。如果我是莱特,却无论如何也是要把那位小姐娶回来啊。”

“那个好像还是哈劳斯的侄女呢。”

“那又怎么样,哈劳斯还能跑来让我离婚吗?他敢跑过边界,我就把他绑成团,然后送到菲德烈陛下那里去,那战争就结束啦”

“哈哈,那样就好了。”

这个时候,远处的几匹战马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远远的看见了迪米特里,那几个骑马的士兵对迪米特里报告了什么事情。父亲走到迪米特里身边的时候,听见那几个人说在北面遇到了敌人,骑兵们被阻拦在那里了。

“是乌克斯豪尔人吗?”迪米特里问道,“是不是他们之前派去北面的部队?”

“不是,应该是从苏诺附近南下的。乌克斯豪尔人的士气很低,只要一经冲击就会溃散,即使不溃散,也无法长久相持的。但是那些士兵却士气高涨,到有些像是苏诺骑兵甚至是帕拉汶的骑兵。”

“现在骑兵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们能去进攻那些逃跑的乌克斯豪尔人吗?”

“我们已经于他们失去联系了。我们在莱特将军那里的战友还没有回来;我这几天和乌赫鲁将军在一起,他在森林边缘遭遇了骑兵;萨兰德人那边也不好受。如果情况继续恶化的话,骑兵们很可能要返回南边集结。据我猜测,将军,骑兵们在短期内集结起来主动进攻是不可能了。”

那个斥候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迪米特里让他把马交给别人。

在那个士兵暂时离开的时候,迪米特里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要是骑兵这个时候在就好了。现在看来,我们明天可能就要返回乌克斯豪尔了。”然后他又笑了,“对于士兵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吧,明天不用打仗了。”

等着那个斥候回来的时候,迪米特里便带着他去找将军报告他的消息了。将军得知之后便赞扬了这个斥候几句,然后就打发他走了。

“明天怎么办,将军?”父亲问道。

“继续观察吧,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出现什么转机呢。实在不行,从这里到河岸近的很,随时可以撤退的。你们回去休息吧。”

“是的,将军。”

父亲和迪米特里走出了将军的营帐。

迪米特里突然说:“就要回苏诺了啊。”

“是啊。”父亲说。“到时候来白鸽谷做客吧。”

“那是自然的。可惜我都没有地方可以招待你。拉格朗日还让我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呢。”

“哦?子爵也让我介绍了。”

“哈哈,挺有意思。话说回来,我真的挺羡慕子爵啊,什么都不多想,反倒活的这么自在。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打到家门口了,却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你以后是回高地去,还是留在苏诺?”

“这个我还不知道,等战争结束后再说吧。”

之后两个人便没有什么话了,他们在一群睡着的长矛手边上分开。

父亲回到了自己的部下身边,科林拿来了一张毯子给父亲,父亲靠在毯子上面睡了过去。

他睡的很死,以至于第二天当士兵们来回乱跑着集结起来的时候,父亲才被惊醒。这个时候,父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科林,怎么回事?”

“大人,莱特将军的骑兵来了,乌克斯豪尔人正在移动。将军命令我们配合莱特将军夹击乌克斯豪尔人。”

父亲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了寒意,他努力的使自己精神起来,摆脱了这种感觉。

尤把父亲的头盔递了过来,一个士兵帮助父亲上马。

在战场的另一头,莱特的骑兵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出击。

第一百一十章 消失的火焰

第一百一十章

消失的火焰

御霜堡的士兵列阵完毕了。

由于有骑兵作为策应,御霜堡的骑兵并没有在侧翼安排过多的士兵,反正乌克斯豪尔人也没有骑兵部队,御霜堡的士兵只需要集中兵力在阵线的中央,然后吸引住尽可能多的乌克斯豪尔人就好了。莱特的骑兵来的很是时候,这样一来的话,乌克斯豪尔人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了。

御霜堡的将军在正面布置了接近一千人的部队,这些人是体力最充足的一部分士兵,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三百多人的后续部队。剩余的部队才被安排在侧翼作为掩护。现在御霜堡的人的阵型就是一只攥紧了的拳头,准备猛烈的向前击打而去。

而乌克斯豪尔人的应对措施却显得有些奇怪,他们看起来无视了御霜堡的骑兵,他们把士兵集结在中间,斥候估计他们至少在中间布置了两千人的部队。而在侧翼上,只有一群轻步兵维持着一个松散的阵型---乌克斯豪尔人的将军一定是一个傻瓜,他们这样布阵的话,只需要莱特进行两到三次冲击,乌克斯豪尔人就必定要崩溃。

双方开始擂动战鼓,两军对峙着,毫不相让。对于乌克斯豪尔人反常的勇气,御霜堡士兵们还是很欣赏的,虽然在御霜堡士兵的心中,乌克斯豪尔人最终还是会逃跑的---这些人和那些彼此算计的贵族军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如果不是遇上过于弱小的对手,或者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西部人的战斗力一直都不会很高的。

猩红色的战旗猎猎飞扬,平原上面吹着冬天的风,士兵们的盔甲在冰冷的天气里面显得有些发灰,但是灰色的天空下,这些盔甲以及士兵们的剑盾却无疑是最明亮的东西之一。

在一片呼喊声中,御霜堡人发起了冲击。

盾牌组成的密集阵线如同被涨破的石榴一样裂解了,士兵们保持着最基本的整形,狂热的呈扇形向前推进者。

乌克斯豪尔人收紧了战线,组成了防守的姿态:这样做对于正面来说是坚固的,但是他们的侧翼将显得更加的脆弱,只要骑兵一进攻,战斗就结束了。

“胜利,就要到了”。

御霜堡的士兵在心中这样想着。

这一天,在很长的时间里面被称为灰色的一天。

乌赫鲁被击溃在艾伯伦森林的南麓,超过两百名骑兵战亡,战马的损失数量超过了三分之二。这是库吉特下马骑兵建军以来遭受的最大的损失,战斗力尽失。

在乌赫鲁的军事生涯里,从来没有如同这一天一样的惊愕过:帝国一直蛰伏着的部队像是从地面长出的庄稼一样布满了他的视线,这些人密集的堵住了森林里面每一个据点和交通线。乌赫鲁很快就发现他被人围困在了森林里面,等待他的很可能是冰冷的死亡。

喊杀之声在森林里面回响,但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森林里面发生了什么却是一个未解之谜。只有一些砍柴的农夫在进入森林之后回来跟人形容道,遍地的尸骸堆成了山,有些是草原人,有些则是中土人,他们的铠甲被剥走了,武器被折断在地上。

这些尸体一直没有人来处理过,因为里面绝大多数人是库吉特人。

猎人在一段时间里面猎获的狼或者野猪之后,都不敢随意的食用,因为他们常常会在这些畜生的肚子里面发现铠甲的碎片和骨头残渣---这些残渣是什么,人们都不愿意去想。

而在卢伦斯镇南的一个小湖泊边上,萨兰德的马穆鲁克被包围了。

这些马穆鲁克是在一个村庄里面休整的时候被突然涌出的士兵围困的。这些士兵装备精良,在远距离上面就用强弓硬弩凶悍的攻击着马穆鲁克们。马穆鲁克在慌张之余立刻以村子周围的围栏为壁垒进行抵抗。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人数占优势的帝国士兵就涌入了村庄。马穆鲁克不得已的放弃了村庄,向南奔去。

这两支骑兵部队的遭遇只是这一天的御霜堡士兵的噩梦的一部分。,

在蓝水和的北岸,一支新兵遭到了至少四百名轻骑兵的攻击,损失惨重。这些新兵是从高地上面补充来的,他们被告知路上很安全,所以这支部队选择了路途更近而且拥有大道的蓝水河北岸。这些士兵在发现了那支骑兵之后,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部队,直到那支骑兵发起了进攻之后,这些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新兵才开始慌乱起来。

在乌克斯豪尔城外,罗多克人的船只对城内的御霜堡士兵发出了警报:最开始,罗多克人还只是发现有小股的士兵在沿着河岸移动,到了后来,罗多克人发现蓝水河北岸扬起了吓人的烟尘。直到这个时候,罗多克人才意识到,这是在蓝水河下游的西部军团赶到了。

罗多克人警告御霜堡人有约三千士兵正在从下游逼近。

事后证明,罗多克人的数字比较准确。从蓝水河下游的哈伦哥斯堡垒总共有两千九百名的步兵、弓箭手以及三百名轻骑兵在这一天赶到了乌克斯豪尔城西不足百里的地方。

这支部队本来一直驻防在下游,斥候们曾经观察到过这支部队的驻防,但是将军们错误的以为这支部队是为了北上协防苏诺的,因而对其关注较少。所以当这支部队突然横插到乌克斯豪尔战区的时候,御霜堡人大吃一惊。

在哈伦哥斯堡的部队赶到的同时,苏诺战区的几支部队同时发起了进攻。

在这一天,东军建立的几乎所有的据点都遭到了攻击。除了乌克斯豪尔城内的士兵没有遭遇到进攻之外---在外围的士兵几乎一夜之间就陷入了反攻的暴风雨之中。

不断的有岗哨被彻底的抹除,甚至连警报都发布出来就消失在了平原上面;一些外出驻防的部队在损失惨重之后才得以逃到了蓝水河边,这些人惊慌失措的度过了河流;还有一些新兵和辎重部队被狙击---这些从高地输送来的新鲜血液被数量不明的轻骑兵威胁着,过去安全的大道已经凶险重重。

这一天乌克斯豪尔城内的东军统帅收到的战报是过去好些天的总和,每个地方都在询问信息、请求支援或者要求做出解释。

统帅无比的愤怒,因为敌人这么大的调度自己居然毫不知情,特别是突然进入战区的哈伦哥斯人,这些人到来的消息应该提前两天被自己知道的,但是确是罗多克人提前通知的他。

统帅训斥着他的斥候队长:“你这个白痴是不是罗多克人不告诉我的话,要等后天哈伦哥斯人涌到城下的时候,要我自己亲自爬到城楼上面去问该死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要到那里去?”

斥候队长满脸的冷汗,不知所措: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北面,对西侧之敌,由于一开始就判断他们会北上,所以没有做过多的关注。那个方向的情报主要是交给御霜堡的斯瓦迪亚归附军们去做的,莱特将军的部下一直报告说那个方向没有问题。

哈劳斯如同一头狮子潜伏在草丛里面,等到猎物耀武扬威,暴露了所有的弱点之后便突然出击,一下子便将敌人的部署打乱。更让人担心的事情是,不管是哈伦哥斯人还是苏诺人,这些人的部队是由当地的将军自行组建并训练的,他们并不是哈劳斯最精锐的部队---哈劳斯的部队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

而即使是这样,乌克斯豪尔的御霜堡士兵已经被突然恶化的局势折腾的手足无措了。

蓝水河北岸。

父亲骑马站在在士兵们之中,跟着士兵们向前冲击而去。这处战斗只是今天将要在平原上面打响的诸多战斗之一。

御霜堡的士兵的确无可挑剔,在经过一夜的休整之后,已经重新焕发了活力。父亲见过的最优秀的罗多克人也不过如此了。

最前面的御霜堡士兵把一些布条缠在自己的头盔上面---由于双方士兵的铠甲过于相似,御霜堡的士兵往往需要在自己的身上穿戴标志性的东西之后再投入战斗---有些时候,他们会在自己的右臂上面捆绑一些白色的绒布。,

很快,已经有士兵数十人数十人一队的撞在了乌克斯豪尔人的阵线上,盾牌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乌克斯豪尔人的弓箭手射了一顿箭之后就退到了阵线的后面,在弓箭手消失在了盾牌的后面之后,长矛手们便架起了长矛,等着御霜堡士兵撞上来。

御霜堡人牺牲阵型的稳固换来的冲击力换来了成果,乌克斯豪尔人抵抗不住,开始缓缓的后退去。这是勇气和力量的较量,两边的士兵都在努力的推挤着。

御霜堡人在头上面扎着的布条在风中飞舞着,比他们的缨络还要飘逸。这些东部士兵有的时候甚至丢掉了盾牌,如同诺德的狂战士一样抄起了双手斧疯狂的跳入了乌克斯豪尔人之间劈砍。

御霜堡的士兵们奋力的进攻着,已经让乌克斯豪尔人即使在正面都有些吃紧了。

父亲在战马上面看着莱特的士兵,那些人似乎还在犹豫着。父亲不知道莱特站在什么地方,不久之后就要见到他了吧。

人们都在等待着莱特来进行着最后一击。

在士兵的嘶喊声中,莱特的骑兵开始移动了。一些骑兵擎起了他们的旗帜,红色的旗帜。

骑兵们开始加速,大地的颤抖和轰鸣已经渐渐的掩盖住了士兵们的嘶喊。

父亲恍惚之间看了看那些战旗。

一瞬间,父亲愣住了。

火焰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谷来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谷来客

白鸽谷。

我记得是在最后一个冬天吧,我和祖父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个时候,祖父变得越来越沉默了。人们说南边已经遍地在打仗了,说乱兵随时可能打到北边来。

这种消息传的很厉害,有一段时间,那些赖在我家闹事的兵痞们都收敛了很多,他们看着我的家人的时候都会惊恐的窃窃私语。

我听到仆人们说,父亲已经到了乌克斯豪尔了。

也许是父亲要回来了,所以这些人都不敢在欺负我家人了吗?我不知道。

在祖父的书房里面,我曾坐在他的腿上看了看一副大地图,那是一幅我生活着的大陆的地图,花在一整幅羊皮上面。祖父说这是萨兰德人绘制的,非常的精美,要比大陆人自己绘制的还要精细,这是他在多年前和萨兰德人打仗的时候,从一个哨所里面搜出来的。

“萨兰德人的士兵都有这种地图吗?”我问祖父。

“不,提米,”祖父摸着我的头说,“这是一个萨兰德的贵人的。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后来在战场上面的时候又碰到他啦,你父亲回来告诉我的,说是那个萨兰德贵人已经是苏丹啦。”

“哦。”我没有把祖父的话放在心里,我指着地图上面说,“白鸽谷在哪里啊?”

祖父说:“白鸽谷不在这个上面。”

“为什么?”

“因为白鸽谷太小啦。”

“苏诺呢?”

“苏诺在这里啊。”祖父指着一处指甲盖大小的图案,那里绘制着一个小小的城堡,下面用我不认识的文字标注着什么。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啊?是不是画错了。”

“没有,提米。苏诺也太小啦。”

我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着祖父,祖父摇了摇头。然后慢慢的用手指在地图上面划动着,喃喃自语的说:“这是你父亲上大学的地方```这里,是出海的地方```嗯,加米奇堡垒```乌克斯豪尔```真的已经到乌克斯豪尔了吗```。”

“父亲大人就要回来了吗?”

“```。”

“是不是白鸽谷太小了,所以父亲大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不管怎么说,家族的衰败突然出现了一种逆转。

真是很奇怪啊,当父亲出现在乌克斯豪尔的消息传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好起来的。

有一天早上,彼安文爷爷告诉我说那些兵痞送回了前段时间被他们抢走的牛羊,还送回了一些被偷走的家具;

不久之后,一个常常到我家城堡里面叫嚣的小官员给我家带来了礼物。他说不愉快的时代可能就要过去了,以后还要拜托我家多多关照;

那些已经搭着帐篷住在我家的穿黑衣的寡妇们,也在某天的早上走的干干净净了,一个农夫说那些女人借着月光跑到山谷外面去了。她们走之前带走了十二袋面粉、两筐奶酪和两大包羊毛。

山谷前面被人胡乱的修建起来的围栏也被拆除了,在那一段时间里面,虽然我们依然不能自由的走出白鸽谷去,但是已经没有人进来骚扰我们了。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会再在半夜的时候被喧嚣声吵醒了,家里的田地又可以被重新的翻种了,那架水车很快就要被修好了---如果父亲回来了的话,尤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苏诺城内送来了几封被积压了很久的信。里面最早的一封还是父亲从御霜堡寄来的,在信里面父亲说他还随信邮来了不少的蜜饯,但是现在那些东西很明显找不回来了。

这些东西让我们家安心了不少。

山谷似乎要复苏了啊,虽然山谷外面已经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农夫们啧啧称奇的说,在山谷外面的农地里面,十四岁以上的男孩子都在接受着训练,这些男孩不会上战场,但是他们的父辈却都被编入了军队里面,等到那些成人离开之后,这些男孩就要在各种岗位上面接替父辈,以让生活平稳的度过这段岁月。

我对局势还是很模糊,我不清楚为什么在白鸽谷外已经阴云密布的时候,白鸽谷内反而出现了那种宁静。,

彼安文爷爷对我的训练变得越来越严格了,他教我用剑的姿势和勇气。我的力气不如他的孙子们大,那些男孩总是能用木棒把我手里面的木剑打飞,我抗议说我也要用木棒,因为那武器拿起来趁手,木剑却总是感觉有些单薄。

彼安文爷爷说,“你是要用剑作战的,木棒不是你的武器。”

“可是您的孙子就在用木棒。”

“你是领主的儿子,你的敌人要危险的多。”

“谁是我的敌人?”

“```把剑拿起来把,提米小少爷。”

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学到太多的东西,我从心底里觉得学剑没有太大的意思,我更喜欢射箭,但是当我发现我连最轻的一张弓也都拉不开毫厘的时候,我又迅速的厌恶了拉弓。

祖父没有责怪我,他对心急得彼安文爷爷说我父亲开始学习格斗的年龄要大的多。

彼安文说,“少爷小时候不学剑不会有危险,提米呢?”

祖父默然不语,不再过问。没有了祖父的阻止,彼安文爷爷对我的训练一点都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了。本来自由自在的下午,我都用在练习击打一些伤痕累累木头人,彼安文爷爷会不时过来检查一番,但是我的进度永远不可能满足他的标准。

与格斗相比,我更喜欢祖父的书房。我很喜欢久久的打量着那幅萨兰德地图。

祖父告诉我,在地图没有画到的地方,还有一百个和大陆一样大小的世界,在这些世界的边缘,还有无尽的大海,在这些世界的头上,还有漫天的星辰;

祖父告诉我,从一个方向出发,一直向前走,总有一天可以回到原点:“因为和月亮,和太阳一样,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像苹果一样。”;

祖父告诉我,在白鸽谷外面,每隔三十里,就会遇到一个岔路口,从岔路口继续走下去,每隔三十里,又会有一个岔路口。世界就这样被无数条岔路两边的大路连接起来了,那些道路的尽头有无数的村庄和城镇、有一千位公主和一万名将军、有北海人的舰队和沙漠人的花园、有东方人的丝绸和草原人的马刀。

“可是,祖父,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城里的大人不是说,我们连白鸽谷都不能出去吧。”

我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祖父的眼里就会闪出悲悯的光芒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会有用的```如果有一天你能看见它们的话,你就会知道。”

没有了与外面的生意,白鸽谷的气氛变得很冷清。那些还留在山谷里的农夫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聚在一起烤火、讲讲山谷外的见闻,然后到城堡里面来询问当天要做的活---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在入冬之前,祖父就已经把粮食装进了仓库、把毛皮打成了包裹、把多余的肉类腌在了木桶里、把待售的家俱打磨一新。

每一个冬天过后,白鸽谷都会焕然一新:年轻而漂亮的人们会打开仓库,把囤积了一个冬天的希望打开,人们会在春天的山谷里歌唱,年轻的男女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结合,祖父会接受新人用鲜花编制了花环,然后作为家长出席他们的婚礼。

那个冬天,祖父把我带到了田野里。

冬天的土地冻得干硬发灰,祖父缓缓的走在光秃秃的田野边上,我跟着祖父走到了一条石桥边。夏天的时候,祖父带我到这里钓过鱼,我们俩打了一下午的瞌睡,结果什么都没有钓到,祖父和我约定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战绩。现在,小溪已经被冻住了,不过祖父说在冰下面,其实还有溪水,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被冻僵的水流就会重新的流通。

“已经冻到底了的小溪也行吗?”

“是啊,提米。不管冬天多么冷,春天来的时候,它一定会复苏的。”

祖父告诉我说,他刚刚到山谷的时候,苏米祖母赤着脚坐在这里玩耍。祖父说当年苏米祖母还没有我现在高,满脚都是泥巴,祖父来的时候,苏米祖母却一点都不害怕。

那个时候,苏米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毫不躲闪祖父的目光,安静的看着来到山谷的不速之客。那是夏天,风从草丛里面吹过来,祖父骑着瘸腿的马,一身的尘土,看着马前的少女露出了微笑。那时山花灿烂,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世界就应该在那一天凝固住,然后在那种昏黄的午后阳光里永恒下去。

可是时间就一点点的过去了,祖父的故事快要结束了,这个世界却还在继续前进。

那一天,山谷里面显得铅灰一片。我和祖父坐在石桥上面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天空是湛蓝色的一片空明,没有一丝的云朵。

多年之后我在维基亚的时候,常常会好奇的看着天空,维基亚一年四季的天空都是这样,天空在冬天的时候尤其显得干净,如同一块罗多克的蓝色冷绸。

那天下午,山谷里来了一位客人。

我和祖父就坐在石桥上,提前一个小时就看见了那个骑着骡子、笨拙的爬着山的旅者。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那个人跳下了骡子,然后挽住了缰绳,气喘吁吁的说,

“你们好啊,我叫哥布林,来自苏诺。我来看望这里的领主。那个```请问你们可以带路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劝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劝说

来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出了祖父。

他四下的打量着山谷,我和祖父陪着他往城堡走去。当他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的时候,他立刻表示了歉意,还跳下了骡子让祖父坐上去。

祖父呵呵笑了一声,把我抱到了骡子的背上,然后和他并肩的走在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哥布林和祖父聊着一些经营农庄上面的事情。哥布林说他准备在战争结束以后去御霜堡买一块农庄,因为他的妻子的家乡就在那里。祖父建议他种植粮食酿酒,这样在北方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不过要注意的一点就是维基亚人喜欢喝浓度比较高的酒,如果按照斯瓦迪亚人的口味酿造的话,估计会卖不出去。

祖父接着说:“先生,我听说你对天文学还有气象都很有研究啊?”

哥布林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说来惭愧,本来我是靠着这个生活的。但是在很多年前,因为一个傻蛋的缘故,我的天气预报遭到了毁灭性的信用危机,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再做过气象预报了。您知道的,干这个的十多年的准确预报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但是一个星期的连续错误,就足够让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再做过这种工作了,怕是不能胜任了。”

“这倒无妨,”祖父说,“萨兰德人已经不通过单纯的肉眼观测来进行预报了,他们用了一种装满水的玻璃器皿来检测,他们叫那种东西为气压计,可以根据玻璃里水位的高地来预测是不是会下雨,百发百中。要是您有兴趣的话,我已经根据萨兰德人的描述画出了一架草图,您可以带到苏诺去找工匠来造出一架来。”

“上到,”哥布林露出了欣喜又惊讶的表情,“您居然对气象预测也有涉猎啊我在帕拉汶讲学的时候,都一直有人叫嚣下不下雨出于上帝的心情,是不可能预测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您这种开明的人。”

“哦,呵呵。在你的印象里,乡下的领主们,就应该是就一辈子抱着十字架祈祷、遇到事情就翻看古代经典的老顽固吧?”

“先生,我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觉得很感慨您的见识。我想,您的儿子一步步的成长起来也是受了您的影响吧。”

哥布林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说我的父亲,于是回头去看他。祖父一下子就沉默了,哥布林的话让祖父陷入了思考。

“```也许吧```。”

祖父那个时候还没有打算与哥布林多说,因为他还不知道哥布林突然造访山谷的原因。祖父知道在罗多克的时候,哥布林当过我父亲的老师,而哥布林和那个叫做萨贝尔写的书祖父也看过,所以祖父知道哥布林不是那种食古不化,对满腔仇恨的人。

对这种人,至少是可以深入交流的,不过还得等哥布林把他的形成目的说出来再说。

不久之后,我们就走到了山谷里面的高处,那座已经有些发灰的城堡出现在了森林的尽头。春天来的时候,祖父都会专门抽出几天的时间,安排仆人们提来水,把城堡清洗一新,那个时候,城堡就会如同白鸽的胸脯一样洁白了。

哥布林赞赏了看了看白鸽城堡,然后指着城堡回头对祖父说:“阁下,我听阿卡迪奥第二说过,这是您献给您妻子的聘礼这真是了不起的手笔”

祖父微微笑了一下,把我抱下了骡子,交给了搓着围裙走出来的彼安文大娘,然后吩咐道:“准备一下晚宴,今晚有客人。带提米去洗澡,他一身的泥。”

在彼安文大娘牵着我的手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见哥布林和祖父一前一后的从正门走入了大厅,一个仆人走过来牵走了骡子去喂草料。

洗完澡之后,趁着彼安文大娘去给我的靴子打蜡的时候,我跑出了水房,一个女仆说祖父去书房了。我悄悄的从阁楼上面跑到了祖父和哥布林所在的书房楼上,然后从一边的暗楼走到了书房边上听他们说话。那本来是在冬天的堆放杂物的地方,我在里面清理出来了一块空地,然后铺上了一块毡子。有时候我就睡在这里打发时光。,

我可以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谈话。我到的时候,哥布林已经开始在说话了。

“```阁下,我真的很担心小伙子的安全。我这次来就是因为我的妻子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您不要以为她是一个女人就是在信口开河了,我的妻子的信息一般都很准确的。苏诺周围就有七千多名士兵呢,而且据说从别的行省差不多还有相同多的士兵正在涌到苏诺来。”

“要是御霜堡人能够一直的呆在蓝水河南岸,估计他们还不会有危险。要是他们占领了乌克斯豪尔之后不经休整就北上的话,那么他们真的是处境堪忧了。而且您应该知道的,在苏诺平原上面,有多少的领主家族是准备毫不留情的进攻他们的。”

祖父这个时候问道,“即使他们被狙击的话,他们退回蓝水河南岸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的吧?”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怎么了?”

“据说御霜堡的军队里面有叛徒。”

“这```”祖父压低了声音,“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种消息怎么会传出来的。你的妻子到底是谁?”

哥布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的妻子是谁不重要,她只是让我转告您,她是关心您的儿子、关心您的家族的人。”

“唔```。”

“阁下,”哥布林继续的说道,“情况已经很危急了,您看到了吗,苏诺的官员们有意的显露自己的胆怯,并且夸大敌人的强大。事实上呢?苏诺的军队比任何的时候都要强大,这种力量的对比之下,只要稳扎稳打,苏诺人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里面占据上风。更何况,在御霜堡的军队里面还有可能存在叛徒。”

哥布林停顿了一下,说:“苏诺现在已经穷困不堪了。这里的官员们又在用多年前的老招数了,他们说之所以这样的贫穷是因为御霜堡人和他们的支持者在作怪。现在苏诺的平民和士兵们一听到拓荒者啦、御霜堡啦、啦就都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多年之前仅仅因为税务升高就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战争,现在他们不仅仅要面对重税了,而要面对数百年来没有接触过的战争了。他们的面包没了、牛奶没了、工作丢了、家人死了,这些种种他们都会算在御霜堡人的身上。”

“可是这些人却不敢上战场,他们小心翼翼的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愤愤的憎恶着您的儿子和他的战友们。现在,因为您的儿子他们一路顺利,所以白鸽谷还很安全;一旦您的儿子失败了,我是说御霜堡的军队溃散了,那些人就会从自家的房子里面跳出来,他们不敢去前线找士兵的麻烦,但是却敢于找自己身边的邻居的麻烦。那个时候,包括您这种和御霜堡关系密切的家族都会受到冲击的。”

“暴民的力量有多强大,我想我不用多说。您是罗多克人吧```当年北方人在南方做的那些事情,我想您应该还历历在目。我的妻子```。”

“哥布林先生,”祖父在倾听中突然打断了哥布林,“其实您不用再告诉我形势是如何的危险了,我知道的很清楚的。说说你来的目的好吗?”

哥布林沉默了一会,“是这样,我的妻子,当然还有萨贝尔,他们都觉得白鸽谷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呢?”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你们暂时的离开这种危险的地方。如果您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联系把您的家人送到罗多克去,在那里您的亲家可以很好的庇护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去诺德,现在有很多的贵族已经逃难过去了,他们在那里等待局势明朗。如果您愿意```”哥布林吸了一口气,“去御霜堡也是可以的。”

我还想再听下去的时候,彼安文大娘就从身后把我拎了起来。我挣扎着动弹了半天,彼安文大娘把我一直拖到了走廊上,盯着我穿上了靴子才罢手。祖父从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是我和彼安文大娘,就没有多说什么。他问彼安文大娘还有没有大蒜头,说哥布林喜欢吃。彼安文大娘一边把我拉走,一边说她可以去找找。,

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哥布林的话。

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现在白鸽谷已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吗。

其实我从心里面不相信白鸽谷会覆灭的,彼安文大娘给我讲过很多北海的传奇故事。我一直在幻想着我站在白鸽谷城堡的外墙上,去抵抗满山谷的穿着的锁甲的海盗们。白鸽谷的城墙是这么结实,城堡里面的仆人和农夫们健康而强壮,有什么会把这里毁灭呢?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这段时间以来最丰盛的晚餐,其中有一盘单独准备的腌制大蒜。

祖父和苏米祖母的脸上都很暗淡,母亲坐在我的身边不发一言,哥布林努力的像把气氛活跃起来,但是却不是很有效果。

多年之前,山谷的女主人迎来了一个山外来客的时候,也迎来了山谷的新生。

多年之后,山谷的新主人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个人会给山谷带来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别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别

白鸽谷城堡的餐厅。

晚宴用尽的时候,祖父吩咐仆人去准备饭后的饮料。

苏米祖母和母亲一起离开了,他们要带走我的时候,哥布林建议让我留下来一起听。祖父没有反对,很快餐厅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我坐在一边玩一块奶酪,而哥布林和祖父则继续他们的谈话。

“请问,您家是不是还有别的亲戚呢?”哥布林谨慎地问道。

祖父先一直默默不语的听着哥布林的话,在哥布林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祖父抬起了头看着哥布林,然后笑着说,“哥布林先生,您刚刚不是说,您对我家的了解很可能比我自己都要了解的吗?”

“哦```,”哥布林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您能够有什么别的亲戚的话,那么```那么```”

“怎么了?”

“您知道那个萨贝尔吧,他是个乌鸦嘴。总是会说一些悲观的预言,但是```但是这个家伙有的时候却偏偏预言的很准确。阁下,恕我无礼,他还预言了您的家族的衰亡。”

哥布林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在之前,当哥布林说起了关于不断恶化的局势的情况时候,祖父都会显得很严肃,显得很压抑,但是这个时候,祖父却显得很轻松,也许他根本就不相信有预言一说吧。

“要是这样话,”祖父说,“哥布林先生,我曾经研究过一本《贵族家谱》,也曾尝试着让我的儿子去学习的,但是那无数的家族让我的儿子丧失了兴趣---您知道吗,单单在苏诺地区,在一百年以内就有数不清的领主崛起了又衰亡。对于家族衰亡的预言,和对人死亡的预言一样,不用太放在心上。”

“可是,”哥布林愣了愣神,“可是他说您的家族不到三代就衰亡殆尽了```。”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唔```三代吗```。”

我突然发现哥布林和祖父都在看着我,我放下了餐刀,用一块餐巾盖住了被我割得乱七八糟的奶酪,然后看着他们。

“我不知道,阁下。”哥布林说,“他说的是‘第三个人’,据我所知,您的家族都是血脉单薄,请原谅我这样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第三个人就是第三代人了。”

“他的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发现你一直对这个预言非常的在意。虽然我并不是拘泥于命运的人,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预言把您这样的学者都影响了。”

哥布林沉默了,很明显,他也在思考着。然后,他说出了那个预言。

“小伙子有朋友会成为北方的领主,这一点我是最疑惑的。”

“呵呵,这个就真的不好解释了,”祖父笑了,“我从罗多克来,要说亲戚的话,在罗多克倒是有一些,但是这与我新建立的家族就没有关系了。游侠之城?北方的那座城市早就灭亡了,况且我儿子也没有在北方的```,”祖父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伙伴```。”

哥布林捕捉到了祖父的语气和表情里面的变化,“阁下?”

“萨贝尔是说```我儿子的朋友会在成为北方的领主么```。”

“恩,是的。”哥布林点了点头,“可是正如您所说,您的家族并没有在北方的伙伴,您的儿子也没有认识什么人在北方拥有贵族身份。所以这可能就是萨贝尔的预言不成立的一点吧,真的不成立就好了,我的心里就轻松多了。真的,阁下,小阿卡迪奥这种小伙子真的挺少见,作为一名学者和他的老师,我真的不希望他和他的家族归于沦亡,这也是我这次专门到山谷来拜访您的原因。”

祖父点了点头。哥布林显然只说了一个原因,苏歌儿对哥布林的影响也是决定性的因素的之一。或许我永远不知道苏歌儿为我的家族做了多少的事情,但是在最为难的时候,这个女人却始终的在尽力的保护我的家族。

“贵族的血统可不是成为领主的唯一条件呢。”祖父说。

“话虽如此,以平民身份崛起为贵族的人却不是很多。”,

“哦?我的亲家呢?我呢?即使是诺曼家族的祖先,也只是禅达人的工匠吧。”

“是的```,抱歉,我想我没有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

“没事,先生。如果别人知道你没有恶意,那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带来误解。”

“恩,阁下。可是刚才我从您的表现,感觉出来您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难道您的家族里面,真的还有什么别的特殊情况吗?或者小阿卡迪奥真的有什么伙伴?”

“这个```。”

一向刚毅的祖父,这个时候却显出了一丝动摇。

敲门声响了起来,彼安文大娘在外面询问是不是可以带我去睡觉了。祖父看了我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彼安文大娘还是那副忙忙碌碌的表情,絮絮叨叨的走了进来,然后就拉了我的手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彼安文大娘发现祖父一直在看着她,“怎么了,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祖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没有,带提米下去吧,我有吩咐会叫你的。”

“是的,大人。”

彼安文大娘对于祖父和哥布林谈论的那些关于家族的存亡事情毫不知情,她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着我和我的家人。

许多年以后,在黑夜里,一个颤巍巍的举着蜡烛的老太太为我打开了城堡的大门的时候,我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彼安文大娘,那个时候她早已经没有了多年前的健康的肤色和结实的身板,但是那种兢兢业业的守望在家园上面的神态却一点都没有变化。

第二天一早,哥布林就走了,祖父什么都没有多说。

哥布林走得行色匆匆。祖父安排了一个仆人赶着一架骡车带着他走,哥布林自己的骡子则只是跟在一边空背以节省脚力---我看见在骡子车上面有一个大木桶。

过去,有不少的人到我家之后,祖父都会给他们送一些礼物,要么是几袋面粉,要么是一桶腌猪肉,所以这一次对这个哥布林,祖父可能也送了礼物了吧,我怀疑里面是腌制的大蒜。

祖父安排了彼安文爷爷去送哥布林出山谷,那一天我明显感觉出来了彼安文爷爷眼里的不解。他们一早就走出了城堡往山下走去,中午吃饭完了彼安文爷爷才回到了城堡。

我记得他见到祖父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为什么把那个香料桶给哥布林了?”

祖父是怎么解释的我不是很清楚。因为很快,家里面就乱了套。哥布林走后不久,山谷外面的骚动就传进了山谷之中。

山外的居民变得亢奋了,于此同时,山谷里的人却都变得惴惴不安了:人们说,山谷外面有无数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已经浩浩荡荡的开拔到南边去了。不久说是在南部打了一个大胜仗,很多御霜堡的将军都被围困起来,战死者不计其数,而御霜堡的一个将军更是临阵易帜,造成了御霜堡人在蓝水河流域的全面崩溃。

现在,整个苏诺城都在欢庆。

平民们涌出了街道,庆祝着叛乱分子的失败。似乎这次战役过后,大家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就好像被阻拦的粮路会重新变得通畅、就好像被焚毁的平原会自行恢复生机、就好像被荒废的庄园会自己长出粮食和蔬菜来一样。

人们乐观极了,长久以来的失败让这一次胜利的鼓舞尤其的大。

而当这种乐观没有换来更好的生活的时候,人们的失望和愤怒就会变得更加的巨大。现在的这种乐观气氛如同往火炉里面鼓足了风一样,大火马上就要燃烧开来了。

不过这一次,被吓坏了的人民是不敢随意的跑到山里面来的。

在过去,那些敢于到山谷里面来叫嚣的人,大都是认为御霜堡的人不可能打到大平原来的。所以他们敢于走到山谷里面来放肆,可是现在,他们发现战火的确是有可能烧到自己的家门口的,所以多少都会有些收敛。

即使是御霜堡的士兵已经遭到了惨重的失败,那些人还是不敢再轻易的走进山谷来。其实他们只是在观望而已,一旦确认了没有危险之后,他们的报复只会更加的强烈。,

山谷里一点轻松的气氛都有了,甚至比起之前都要沉闷。在最危急的日子里面,大家都在等待着父亲的成功,觉得到了那个时候家族的不幸命运就会根本的逆转。虽然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做什么,那个时候我也察觉到了,如果父亲能够变得更加的强大一些,那么我们就会更加的安全。

家里时常会有女人偷偷的哭泣,那些人都觉得山谷已经呆不下去了。

税务官偷偷派人送来了信息,让我们不要随意的走动,“现在到处都很狂热,很危险。”

而且,税务官还说了一个消息,说是某个御霜堡叛变过来的军官已经被哈劳斯国王勒令解除了原来的婚姻---与菲德烈指派的那位女士解除了婚姻。

而之后,哈劳斯将把他的一个亲戚嫁给那位军官,并且将出席那位军官的婚礼。哈劳斯这么做是为了给所有的御霜堡的军官们看到一笔交易:那就是只要投奔了他,他就能给这些人地位和女人,并且会为他们恢复荣誉---这种吸引力有的时候是很致命。

因为看见了太多的哭泣,我试着问祖父,“祖父,为什么不去外公那里呢?”

祖父看着山谷陷入了沉思,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

“孩子,我怎么能离开这里呢。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的清甜吗?你没有看见这里的麦粒是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

我隐约的记得这是祖父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我张大了嘴,表示自己很困惑。

祖父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不再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场

乌克斯豪尔城。

东军士兵虽说还不至于把战线收缩到乌克斯豪尔城的城墙上面,但是对于蓝水河北岸的士兵,东军已经无能为力了。

距离北线全面崩溃已经过去几天了。

三千人左右的部队全部陷在了北面不尽的战斗里面,在这个过程里面,东军的统帅又派出了超过两千人去支援北线的士兵,但是这些士兵如同飞进了老虎嘴里的蝴蝶,不仅没有成功的解救那些逝去联系的士兵,反而在一天之后,连这些士兵都失去了和河南岸的联系。

虽然东军统帅下令所有的超过十里路程的行军都必须派出传令官报告南线,但是这种命令在混乱的战场上面成了一纸空谈。东军的斥候网已经被扫荡一空,指挥官一旦度过了蓝水河,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他们所知的战场只有自己视力所及的地方,再远的地方就什么信息都没有了。

这种情况下面,东军统帅依然没有执行收缩战略。北线的失控被官僚们单纯的视作是‘暂时的困难’,并且不惜代价的把士兵源源不断的填入了北线的无底洞中。

最早,骑兵消失了。

包括归附军和异族佣军---这两支御霜堡帝国最有战斗力的骑兵之一。他们在执行北上扫清战场的任务里面失踪了。就好像是有人在战场上面蒙上了一层黑布,骑兵们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只留下了零星的斥候报告着过时的消息。官兵们只能猜测骑兵在森林的附近遭到了敌军的狙击,并且判断骑兵很快就能脱离与敌接触,返回南岸。

然后,第二兵团和归附军兵团彻底消失了。

人们只知道第二兵团最后的报告是他们正在追击乌克斯豪尔的溃军,并且他们有信心在第二天的清晨击溃乌克斯豪尔人。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面,不断有一头雾水的士兵逃回到蓝水河岸的边上。这些士兵只能报告说他们突然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情况:本来说是前来支援的骑兵一下子变成了进攻自己的骑兵---本来说是莱特将军的士兵,一下子就变成了西军的士兵。

接下来,混乱的时期开始了。

东军统帅把手里的预备队一批批的派往了北方,他们坚信不断的增加在前线的力量,最终就能在北线取得逆转---在潜意识里面,东军统帅认为投入一名士兵,就能对付两名西军士兵。所以当他们在北线投入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五千人,而情况依然没有好转的时候,东军统帅惊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况:他们认为的是一个战区的战斗规模,可能已经演变成了决战规模,东军统帅的参谋们推测在苏诺平原上面,已经有超过一万五千名的西军士兵在接受统一的指挥。

而一个可怕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有军官叛变了。

人们一开始的时候认为可能是库吉特人叛变了敌军,但是很快,在被击溃的士兵里面已经有了成建制了库吉特人,这些人一口咬定他们遭到了来自归附军的攻击。对于库吉特士兵的这种指控,东军统帅一开始不至于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莱特的叛变代表的不仅仅是力量对比的变化,更是一种心理上的严重打击。对于整个东军来说,莱特的意义可能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旗帜。

这种消息悄悄的传遍了战场。

军官们接到上级命令,要求对于出自莱特的命令一概不予理睬。据说莱特已经对他的昔日战友发出了邀请,种种来路不明的信使正在加速东军军队的崩溃。东军军官接到许可,在遇到莱特的时候,可以直接进攻。

而对于和莱特关系密切的人则遭到了怀疑:比如迪米特里,比如霍.阿卡迪奥第二,比如拉格朗日。

以上数名军官已经在战场上面失踪,根据已知的消息,这些军官大都是在与莱特的交战里面失踪的。

同时,之前就失踪了的乌赫鲁和几名萨兰德贵族也遭到了怀疑。

这些军官失踪的时间越久,他们所受的怀疑也就越大。有些军官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抵达了蓝水河岸的时候,就立刻被逮捕观察了。下级军官们往往只是被单独的审讯一番就释放了,但是级别较高的军官则会麻烦一些,统帅会派出专门的人前来审讯。,

高地上面前来的一些检察官很早就来到了乌克斯豪尔,在之前,这些人只是作为顾问留在参谋部里面。但是现在,他们却成为了甄别军官是否忠诚的主力人员。

这些人里面还有高地上面赫赫有名的鲁达检察官。

这个检察官很早之前就在案件破获上面取得了名望,在帝国分裂之后,鲁达和他的大部分同事都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面。在无所事事几天之后,他们便被新的帝国机构接收了。

本来铁板一块的东军体系是泼不进一滴水的,但是自从御霜堡开始肃反之后,这些检察官获得了机会:他们可以提供无数种方法去把高官们想要的信息弄到手,他们过去就是这样为西部人服务的。

这些检察官曾经把同情罗多克的人送上了绞架,然后是拓荒者,接着是御霜堡的同情者,而现在,他们又要帮助御霜堡人去对付那些心怀意志的官兵。

正是因为这样,这些检察官在东军官兵的心目中形象很差。这一次,当前线的御霜堡士兵看见穿着黑色大衣的检察官走下马车的时候,他们知道,新的一轮肃反行动即将开始了。人们称这些人为‘黑鸟’,他们盘旋在人们的头顶上面,带来不幸的消息,获得自己的食物。

调查很快就开始了,包括夜袭乌克斯豪尔行动中的军官都被卷入了调查之中。

东军统帅虽然平时对东军部下们非常的严苛,但是却不允许别人来插手自己部队的事物,不管这些人是来自于高地上面的帝国官僚,还是直接来自菲德烈皇帝的信息---每当鲁达等人提出要求要调查某位军官的时候,东军统帅就会让他们自己去找人,而这些人在军营里面毫无疑问会受到敷衍的接待。

各个部门会把他们推来推去。

他们要找军官处的人,往往会被别人骗到军需处去;他们要找斯瓦迪亚人,却总是被人带到库吉特人的营帐里面;他们要找某名骑兵士官,却常常被告知军队已经执行任务去了,如果实在要找,人们相信这名士官就在战场上面,如果仔细找,还是可以找到的。

检察官的跋扈造成了极度的厌战情绪,已经遭到了失败的东军士兵现在士气更加的低落。有些士兵甚至公然的拒绝执行渡河的命令,这些士兵要求撵走这些碍手碍脚的检察官,然后再把滞留在北岸的兄弟们接回来。

这个时候,战区已经恶化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经过一整天的努力,南岸的统帅派出的接收部队在蓝水河北岸接到了一千四百名溃散下来的部队,这些部队来自各个不同的军队,他们来自战场的所有地方。这些士兵带来的消息是在北岸,“到处都是敌军部队,旌旗遮蔽了天空,他们的铠甲像是一万条鱼集体跃出水面了一样把一切都遮的满满当当的。”

到了这种田地,东军统帅感到事态已经恶化到了他无法掌握的程度。在参谋们的不断劝说下,东军统帅终于下达了全线收缩的命令。所有被派出去的部队都接到了就地防御、伺机后撤的命令。东军部队们感到了一线生机。

命令很快被下达到了中级军官们的身上,这些军官安排了士官和斥候在蓝水河北岸建立了十多处的收容站,并且派出了骑兵去引导失散在战场上面的士兵后撤。但是西军却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很快,就有惊慌失措的侦察部队发现有西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蓝水河河岸边上。

一支勇敢的库吉特人在发现自己的族人没有南下之后,毅然的请命北上巡视战场。这个时候,东军已经不再自信满满了,他们将信将疑的派出了监军去节制这支库吉特人。对于东军的不信任,库吉特人没有多说话,他们在深夜度过了蓝水河,在河岸边休整到天明,然后在太阳出来之前北上。这支库吉特人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在第二天午后回到了河岸边。

他们勇敢的穿越了战场,像是一条滑腻灵活的鱼穿越在西军的庞大军团之间。,

这些人带回的消息很糟糕,并且对统帅是一个折磨:在北岸的战场上面,两千多名东军士兵依然在作战。他们夺取了几处要塞和村庄,并且被分割为四处包围在宽阔的战场上面,彼此之间没有联系。人数最少的一处士兵只有四百人,他们的干粮已经在两天前用尽,现在士兵们疲惫不堪,连基本的行军都无法做到了,他们宰杀了战马,苦苦的守候在一处残破的要塞后面等待着援军---他们之所以没有投降,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被西军击溃。

在东军统帅点了点头,示意那个浑身负伤的库吉特人出去的时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然后,统帅转过头去看了看他的客人---来自德赫瑞姆的检察官鲁达。

“鲁达```爵士?”统帅皱了皱眉头。

“是的,将军。陛下已经恢复了我的爵位,虽然依然有人嘲笑我是‘无土之主’,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为您服务。”

“别说这没用的,”统帅厌恶的摆了摆手,对于这些‘黑鸟’,统帅只能勉强的保持礼貌,如果不是菲德烈皇帝已经震怒,要求统帅积极配合的话,这些‘黑鸟’早就被统帅打发走了,“继续你刚才的话吧,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霍.阿卡迪奥第二和莱特一定是一起叛变了?”

鲁达露出一个笑容,“凭我多年来暗中的观察。”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逮捕令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逮捕令

不知道当父亲刚刚突破重围,来到了蓝水河边上,却发现了自己已经成为了被通缉的对象的时候,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回溯几天之前,莱特如同一阵暴风雨一样清洗了战场。当莱特已经做出了进攻之后,西部军团对他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不久已经有西部军团的骑兵直接接受莱特的指挥了。

在那个可耻的黎明里,第二军团在莱特的攻击下溃散了:毫无防备的侧翼被剪成了碎片,在剩下的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莱特便又接连发起了冲锋。

莱特将军的军事才能在那次战役里面发挥到了极致,他的骑兵几乎没有休整,就直接投入了下一次冲锋,第二军团的士兵在万分震惊之下还没有重新结阵的时候,莱特的骑兵又冲到了跟前。莱特似乎知道战场的每一个地方的情况,他的骑兵纵是能够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急行军过后出现在敌人的侧翼甚至是背面,然后发起猛攻。

第二军团在两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失去了阵型开始没命的逃跑了。

兵团被分割成了两块,他们南下得交通线已经被封死,只能在绝望之下被逼向了北面。官兵们期待和北面的那些骑兵会和---其实这种做法显得很鲁莽,当时既然莱特已经叛变,那么别的骑兵也是不能轻易相信的。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也是无能为力。

迪米特里将军和拉格朗日子爵从西线北上,而父亲则护卫着军团将军从东线北上。

拉格朗日的士兵很可能被判断为不是主力部队---他们遭到的攻击相比父亲来说要小得多。的确,拉格朗日和迪米特里的身边的士兵在数量上并没有优势,只有三百人左右追随在他们身边,但是这些士兵却是在多年前招募的农兵---这些人来历清白、为人淳朴,而且久经战争,所以战斗力非常的强,更不用说拉格朗日的那些精锐骑士了。

军团将军的压力却大得多,父亲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这个北方老头已经负了伤---是致命伤---一名莱特的骑兵用骑枪把他从坐骑上面捅了下来,在他的侧腹开了一个手掌大小的伤口。父亲分开重重护卫去面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打冷战了,他哆哆嗦嗦的骂了几句“该死”之类的话,然后下令士兵扶他上马。

不过一回到马上,将军就恢复了以往的风姿,他接连下达了数条命令,甚至大笑了几声来鼓舞自己身边的人。

不久之后,这一部分士兵就在重重监视之下向着北面的一个湖泊移动过去---几天前萨兰德人在发回了消息,说是他们将向湖边移动。军团将军希望能够在湖边会和萨兰德人,如果萨兰德人占领了什么要塞的话,那就更好了,只要找到一个栖身之地一两天,蓝水河流域的援军就会北上救援的。

父亲一直跟在军团将军身边,他感觉得到这个将军的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不久后,科林在一处森林边被冲散了。当时四百多民轻步兵企图威胁军队的侧翼,科林与两百多民长矛手奉命前去抵挡他们,但是在科林出发后不久,一队潜伏的轻骑兵就切断了科林回归的路,最后科林不得不一头扎进了森林,自此,科林在战场上面失踪。

几个小时后,当父亲第一眼看见了那片湖水的时候,就知道将军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湖边的几处村落燃烧着火焰,显示这里曾经爆发过恶战,地面上出现了萨兰德人和西部人的尸体,但是这些尸体有些已经冰凉,这说明萨兰德人已经离开了。

幸运的是,在湖边的一处小树林里面,父亲发现并接收了二十多名萨兰德人,这些马穆鲁克的战马已经是剩下不足十匹。

这些士兵告诉父亲,在几个小时之前,躲在要塞里面的马穆鲁克们发现南边的地平线上面出现了烟尘。马穆鲁克的军官判断这是援军,于是派出了数名马穆鲁克前去查看,但是这些士兵一去不返了,于是军官下令派出了五十多名马穆鲁克出击,希望打通湖水边的交通线。,

但是苏诺人的长弓手们让萨兰德人吃够了苦头。

苏诺的长弓手在拒马和湖边泥泞滩涂的掩护下攻击着马穆鲁克,马穆鲁克们面对不足百人的步兵小队却无能为力,只能留下了十来具尸体仓皇后撤。

一路上西军设立了许多这种哨卡狙击着来犯之敌。

这些马穆鲁克本来还有一丝信心的,但是逃亡到了树林里面之后,已经显得有些丧气。而当这些人得知了父亲的手里面已经不足五百人之后,他们的脸色陡变。马穆鲁克们告诉父亲,在一个据点里,还有一百多马穆鲁克,那些人大部分有马,如果和他们会和的话倒是可以加固那个据点的守备,可是那就完全陷入了被围困之中。而且马穆鲁克们在攻占据点的时候,只在村庄里面劫掠了供应两百人使用三天的粮食、耕牛和山羊,现在这些粮食也已经快要使用完毕了,如果第二军团的士兵进入据点的话,恐怕过了明天就要吃人肉了。

父亲把那个马穆鲁克带到了军团将军的身边,军团将军闭着眼睛听着马穆鲁克把话说完之后,才睁开眼睛盯着这个萨兰德人:“哼,带我们去。我先死你们就吃我,你先死我就吃你。”

萨兰德人看见了将军的伤口,只得苦笑说,“将军,您的这个约定可能对您不利。”

将军说:“我最讨厌芥末酱,你敢拿我蘸芥末吃,我恐怕会一下活过来吧。”将军的脸上变得铁青,黑红色的血从腹部一路淌下,染红了他露出来的裤管。

萨兰德人说:“将军,请不要这么说,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认识一位苏丹陛下的御前医生,他曾经治疗过比您更危急的病人???。”

将军没有说话,不久之后,这数百人便在马路鲁克的带领下击溃了几支民兵弓手,进入了萨兰德人占据的那处据点。

在据点安顿下来之后,士兵们陷入了持续的失落之中。

战役的失败可能还居于其次,关键是战友的背叛让这些士兵受不了。这些士兵在心里面非常崇拜莱特将军,所以当他们得知莱特已经背叛了他们的时候,他们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现实。关键是不久之后,士兵们都在私底下默默思考这莱特的做法,这才是最可怕的---士兵们的崩溃是会因此加速的。

不久之后,在据点的附近崩溃的前兆就已经出现了,有些小队在出去巡夜之后就不再归队了,这些部队在第二天的早上就会出现在敌军的阵营里面。不断有西军的骑兵在四面召唤着据守的士兵,西军企图让东军士兵们相信,战斗已经结束,东军已经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支部队在抵抗了,战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如果放下武器的话,西军绝对不会为难东军云云。

这种宣传让父亲很头疼,士兵显得越来越懈怠,希望停止作战的呼声已经不再是一两个胆大的士兵的叫嚣了,这几乎成为了士兵们谈论的主要话题。当将军下令绞死了几名煽动投降的士兵之后,军队的纪律才开始慢慢恢复,而这个时候传来的粮草断绝的消息则让士兵再次骚动起来。

将军这个时候已经无法行驶自己的权利了,他的全部力量也仅仅足以维持他活着。每次当父亲报告给他一些新的情况的时候,他只能哼一声或者点点头。将军的扈从看着父亲,满脸的悲伤,父亲知道,将军估计活不到第二天了。

父亲尽自己的义务,在军营里面勉强的劳军了一番,他没有粮食,没有金币,也没有关于战后的许诺,他只能让士兵们看见自己,看见军官还在坚持。这种做法让士兵们的抱怨稍微小了一些,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即使有军官们的探望,士兵们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不满的情绪了。

很多士兵交头接耳,在他们军官看过来的时候,就立刻慌张的分开。在过去,军官还能动辄以隔离关押或者扣除食物作为威胁,到了这个时候,军官们自己也已经朝不保夕,声望无存了。军官们仅仅只是用自己平时治军的威望在维持着军队,一些平时待人亲和的军官已经无法取得士兵的服从了,反倒是一些平时以严苛出名的军官这个时候还能最好的保留着军队的秩序。,

不安的情绪弥漫在军营里面。

西军的士兵在黄昏的时候点燃了超过四百枝火把,这些火把在四周把平原照射的影影绰绰。渐渐黑暗的天空下只剩下了这些骇人的火把,无数的西军士兵似乎正在黑暗中窥视着东军的军队。

一些下级军官都在抱怨着,也许进入据点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吧,就应该拼尽全力向南逃去。虽然会凶险重重,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部被包围。

这样想没有用,父亲下令士兵们批戴完毕,随时准备出击。

军官们知道,将军的去世时刻就是命令下达的时刻,军官们咬着自己的嘴唇,搅动着自己的手指,不安的等待着信号的传来。

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正在一堆篝火边看着火焰打盹的父亲被将军的扈从摇醒了,父亲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父亲跟着那个扈从悄悄的前往了将军的营帐,父亲进去的时候,一个牧师正在俯身听着将军断断续续的话语。

在发现了父亲的到达后,牧师站起了身,“阁下,将军有话对你说。”

父亲点了点头,牧师在那个扈从的引导下离开了帐篷。

“阿``卡迪奥,”将军呼唤着。

“是的,将军。”

父亲跪在了将军的床边,但是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将军的指令。将军已经陷入了臆想之中,他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真是很难想象啊,就在黎明的时候,将军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男人,正在等待着胜利的到来,到了这个时候,却已经是一个即将灵魂出窍的垂死之人了。

父亲只得呼唤了将军几句,这种呼唤终于让将军睁开了眼睛。

“阿卡迪奥,带着士兵们走,告诉他们```去哪边都行```”这时将军顿了顿,说了他一生里的最后一句话,“```能回家就行```。”

半个小时之后,父亲走出了营帐,召唤来了牧师,牧师进去片刻后也走了出来,向众人宣布了将军的死讯。

这是前半夜的事情了。

在一个小时之内,所有的士兵就已经准备完毕,他们准备先折向东边,然后夺取官道上面的一处关卡,然后即刻南下,如果顺利的话,在第二天午前就能抵达蓝水河边。

夜幕里面,据点的木门被悄悄的打开了,士兵们鱼贯而出。

父亲知道,很多的士兵一旦离开了据点,就会伺机消失在平原里面,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继续呆在据点里面了。

这就是父亲返回蓝水河之前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父亲在战场上面耽搁了超过三天。四处都是敌军,几百人的部队不断的减员,偶尔也会有溃散的士兵补充进来。但是总体上,士兵的数量在不断地减少,父亲只能率领自己的部下一直向南逼近,终于,在击溃了一只轻步兵之后,父亲来到了蓝水河边。

薄暮之时,父亲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一百人,在不远处应该还有另外一支一百多人的部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可以抵达。

父亲看见了蓝水河的时候,也看见了一艘木船。

几名骑兵发出了信号,他们把摔在绳子上面的火把抛向了天空,这种信号很快就得到了回应。在暗淡的光芒之下,父亲看见了罗多克人暗绿色的旗帜。

那些罗多克人在登岸之后,立马询问起了这是哪一支部队,在得知了这是霍.阿卡迪奥第二的部队之后,船上的罗多克人满怀心事的看了看父亲。

一个头目模样的士官找到了父亲,把父亲拉到了一边,悄悄的对他说,“阿卡迪奥```船长。我曾在您的白鸽谷上服役,但是不久之后就被调职了。西撒船长命令我的船还有另外的六艘船一直在河流上面等待您。”

“怎么了?”父亲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但是现在却不是和老朋友畅谈的时候,父亲感觉可能出了问题。

“阿卡迪奥船长,跟我们走吧。东军统帅们已经认定您和莱特一起叛变了,您一回去就会被逮捕。乌克斯豪尔城内已经沸沸扬扬了,高地来的检察官已经签署了对您的逮捕令。西撒船长建议您先到船上躲避,我们会出面和乌克斯豪尔的那帮人谈。您现在渡河太危险了,有几名军官已经被处决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上

霍.阿卡迪奥第二逃跑了。

这是父亲在罗多克人的船上面呆了几天之后传出来的消息。

那个时候,罗多克人和东部人的交涉已经陷入了僵持。

罗多克人西撒坚持他对阿卡迪奥的支持,并且转告东部军团,“如果你们逮捕阿卡迪奥,我们会视此为贵国对公国的极大冒犯。”

在另一方面,东部军团则气的发疯。东军统帅对于前线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有大致了解,对于阿卡迪奥的指控也只是一群不受欢迎的检察官做出的判断。那个时候,东部统帅已经做出了安排,只要阿卡迪奥回来,就撤销对他的一切指控。

可是等到的罗多克人的西撒船长对于东军的内部事务指手画脚之后,固执的东军统帅便毫不犹豫的还以颜色。统帅转告罗多克人:“他要是三天之内不回来,那么他就不用回来了。去哈劳斯那里也好,去他岳父那里也好,东军不缺少一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也不需要一个与罗多克眉来眼去的人。”

在事后,西撒的上级严厉的训斥了西撒一顿,因为西撒的做法影响到了亚伦和御霜堡的亲密关系---在加西亚将军强大到足以操控议会之前,亚伦和御霜堡之间的关系是大于任何人的利益的。

可是不久之后,在东郡统帅规定的时间到来的时候,人们只在霍.阿卡迪奥第二的营房里面看见了空空的床铺。年轻的监察带着自己的士兵一起消失了,没有他渡河的消息,很明显,这个年轻人去北方了。

这或许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消息,甚至除了某些当事人之外,谁都没有在乎这个中级军官的去留。当西撒乘着大船赶到岸边的时候,人们已经接到了报告,说是阿卡迪奥带着十多名亲兵向北离开了。

那些时候,筋疲力尽的东部军团士兵还留在岸边休息,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长官已经自行的解除了职务,离开了他们。

这些人愣愣的看着罗多克人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他们这几天吃着罗多克人送来的劣质粮食,无精打采的挤在一堆。这些人得知河岸边的敌军已经被清扫干净的时候,才安下了心来。他们垂头丧气的扯下自己的手套,把自己的头盔丢在一边,用小刀割下自己的衣服上的布条用来包扎伤口。

沾满了泥水的铠甲被抛在地上,士兵们揉搓着自己已经变形的躯干,低声的祈祷或者咒骂着。不久。

一天,当远处的骑兵经过的时候,这些麻木的人抬起头紧张的观望着,在发现来者是一些负责收容乱兵的东军骑兵的时候,士兵们便又松懈下去。

但是这种松懈只是暂时的,很快,不知道是谁带头,士兵们纷纷地诅咒起骑兵来。咒骂之声越来越大,士兵们把这些天以来受的气都撒在了骑兵身上。那些正在清点人数的骑兵被吓了一跳,他们发现这些战友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只是如同一群野兽一样的咆哮着。

一个骑兵的头目不安的搅动着手上的缰绳,努力的想要稳住身下被惊吓的坐骑,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些人。

事情的发展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军事行动太草率,而莱特和一些军官又叛变了。

骑兵们没有出声,他们让跟来的役夫卸下了骡子背上的食物以及饮料,然后策马离开了激动的步兵们。骑兵们已经接到了消息,在不远处还有一批南下的散兵抵达了河岸,他们还要去那里清点人数。

这几天想必骑兵已经饱受谩骂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再做解释,如果一定要有什么要表示的话,骑兵们会说他们希望能在战场上面遇到莱特那个狗咋种。

一些中级军官和父亲一样,刚刚渡过了蓝水河就被控制起来了,这些军官坦然的接受了这种待遇。这些军官知道,由于战场上面出现的背叛,现在没有人可以在停战后得到完全的信赖的,而军队里面对将军进行的审查也是司空见惯的。

所以当人们得知某位军队监察由于担心审查而逃跑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表示同情。那些军官心照不宣的看了看彼此,“说他和莱特是一条路上的,看来是真有其事啊。”,

据说东军统帅知道了监察逃走的消息之后,立刻下令派出骑兵北上追赶,希望能够找回这位军官,并且还派出了使者斥责罗多克人看守不力。

但是统帅身边的一位来自高地的检察官却沾沾自喜,这个人说:“阁下,我早就说过,他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他跟那个莱特是一路人。而您看,罗多克人却纵容了这种行为,所有的异族人都不应该被帝国信任的。”

统帅瞪了这个人一眼,“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你这个鲁达来的咋种。从现在起,你要是再发表任何评论,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统帅的指挥已经完全混乱了,他被战场弄蒙了,边的人云亦云起来,他失去了主见,总是和最后一个拜访他的人保持意见一致。

很快,他便在一群少壮军官的怂恿下面驱逐了指手画脚的检察官们,这些人通过只言片语所作出的指控被销毁---所谓的证据---也被统帅当着官兵们的面付之一炬。

一场旨在清洗叛乱分子的闹剧被终止了,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有十多名下级军官和几名中级军官被处死了,当然,还有一名中级军官选择了逃亡。

痛感于前线战事的恶化,皇帝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信件给身在乌克斯豪尔的统帅,“我听说您的庄园现在荒于打理,我已经为您准备了几名园艺大师,希望您能早日回家享受他们的服务。洛伦兹将军将前去帮助您完成部队的交接事宜,在这之前,让小伙子们留在蓝水河南岸吧。”

洛伦兹.诺曼不久之后就成为了新的东军统帅。

这应该算是‘拓荒者’们的一个失败,他们本来在统帅部的六名参谋里面占据了四人,但是现在,他们只保留了两个名额。

洛伦兹作为一个‘诺曼人’,刚刚一上任就显示出了他的家族特性: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愿意在他的主持下保持平衡。

洛伦兹压制了急于改革的‘拓荒者’,对于‘拓荒者’在士兵们之间安插宣传员的做法,洛伦兹毫不留情的全面取缔;

同时,洛伦兹恢复几个贵族家族的特权,并且开始依靠贵族的力量深入乡村,为乌克斯豪尔几乎枯竭的兵源注入了活力;

而在另一方面,对于罗多克人,洛伦兹客客气气的重新调整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至于具体的指挥上面,洛伦兹下令撤出了北岸的所有的据点,在蓝水河下游的几处据点也被焚毁后放弃。洛伦兹把散布在战场上面的士兵全部收缩回了乌克斯豪尔一线,他手里的军队数量很紧张,在不到两个星期之内超过三千四百名士兵的伤亡让东部军团几年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

洛伦兹毫不留情的放弃每一处显得突兀的据点,他焦虑的等待着西部人的反击。

其实那个时候,西军士兵也遭到了惨重的损失,东军士兵每损失十名士兵,西军士兵就会付出超过十五名士兵的代价。

虽说东军士兵率先崩溃了,但是短时间内的巨大损失却也让西军士兵濒临崩溃的边缘----而且比起东军士兵们来说,西军还要承担蓝水河北岸的广大防区的防务。至于那些被东军焚毁的村庄、城镇以及要塞都需要重建,这些都会显著的消耗西军的力量。

在战后,双方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再轻开战端。

洛伦兹洗涤干净了东军内部的混乱和浮躁之后,就开始着手清理混乱时期留下来的问题。洛伦兹下令把萨兰德马穆鲁克和库吉特人分割成为小队,归附军参照异族人处理。这些人被插进了不同的队伍里面,并且一旦有机会就继续拆分。

对于这些士兵的反弹,洛伦兹直接用绞刑架回答库吉特人,用供应猪肉食物回答萨兰德人,用莱特将军的例子回答归附军。

而面对‘拓荒者’抱怨洛伦兹独断专行的说法,洛伦兹则质问了斯德兰特:“看看你们之前的战绩吧,如果你一定要说我现在的做法是独断的话,那么好吧,我会永远独断下去的。”

战局暂时平静了下来。,

双方的士兵解下了长弓的弓弦,把刀收进了刀鞘,用手帕擦亮了头盔,去找铁匠修补自己的铠甲。

蓝水河的河水有些浑浊,双方的士兵隔河相望。

此时,蓝水河上。

罗多克人舰队的旗舰里。

马瑞恩已经渐渐的习惯喝那种叫做茶叶的饮料了,他记得不久前正是霍.阿卡迪奥第二曾经向他推荐过这种饮料。西撒为马瑞恩准备六块压得结结实实的茶饼,这些都是西撒从萨兰德人的走私者那里缴获的。

气氛有些沉默,船长室里面的三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西撒认定阿卡迪奥的离开和自己的乱帮忙有关系,而美丽的拓荒者女船长则安慰西撒,阿卡迪奥的性格已经决定了他会这样做的。

“我不知道,莉莉。”西撒摇了摇头。

“阿卡迪奥要去哪里呢?总不会真的去找莱特了吧。”

“别提那个混蛋,”西撒冷冷地说,“我一想到我曾经和他共处过一年,就满心的憎恶。”

“他不会去莱特那里的,”萨博马瑞恩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

西撒和莉莉一起看向了马瑞恩。

三个人心里面都知道霍.阿卡迪奥第二会去哪里的。

在群山的那边,有一片叫做白鸽谷的土地。

领主要回家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搜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搜捕

一群农夫默默的蹲在地上。

周围是城里来的轻骑兵,这些轻骑兵在寒冷的天气里面在盔甲里面衬着绒布,呼出的气体在脸前化成了白雾。骑兵们手里面攥着木头杯子,杯子里面盛着从一边的吊锅里面舀出来的热汤。虽然春天已经到来了,但是还是冷得让人受不了,在这种天气里面出来执行任务也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一个骑兵队长想到这里,不由得吐了一口吐沫到脚边,然后抄起了自己的皮鞭。队长走到了一个脸上有伤的农夫身边,用鞭子的柄在农夫的脸上敲了两下。

“我说,乡巴佬,告诉我们吧,那些东部佬跑到哪里去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和兄弟们在半个小时内就会从这里走的干干净净。有人说这些混蛋前天晚上就住在你家里面,说出来吧,恩?”

农夫呆滞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嘴唇微微的颤抖,他不敢看士兵的脸,更不敢看士兵的剑。农夫的肩膀微微的发抖,他看了看自己身边蹲着的那些农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按照约定一样守住自己的诺言。

农夫来自苏诺,来自一个叫做依林达哈的地方。

直到现在,农夫也一点都不后悔。当他在晚上听见马匹的喘气声和人们疲惫的咳嗽声的时候,他就在心中祈祷,“让他到我家里来吧。”

蓝水河北的战役已经过去几十天了,人们纷纷的谈论着在南边哈劳斯皇帝陛下取得的胜利。

现在就连哈劳斯皇帝也已经驾临苏诺坐镇,甚至有传言说哈劳斯准备把首都从容易受海上攻击的帕拉汶迁往苏诺平原。种种说法都在增加哈劳斯皇帝的合法性,人们带着天真的笑容想象着新皇的馈赠---按照惯例,等到时局稳定之后,皇帝一定会奖励他的臣民的。

现在东部的那些不通情理的家伙满已经被撵走了,人们都知道那些东部佬都躲在南边的一些城堡里面烤着火。对于苏诺人来说,至少戒严解除了,也不再有人传言苏诺马上就要被包围了之类让人心神不宁的消息。

哈劳斯皇帝下令打开了从帕拉汶到苏诺的十二座粮仓,这些粮食被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了苏诺的行会,同时皇帝还让农夫们不用担心春上的种子,在播种之前,皇帝的使者一定会把种子送到各个村庄里面的。同时哈劳斯皇帝还鼓励人们生育。皇帝在行宫里面接见了一位生出了十个孩子的母亲,皇帝亲切的称她为英雄母亲,“我的帝国因为您而更加强大。”

在过去,人们或许还会因为血统,继承权等问题去质疑哈劳斯;而且一些心怀古老信仰的家族也都在尽力的回避哈劳斯;不管哈劳斯怎么努力,人们在心里都会有怀疑,聪明的人不轻易的做出选择,他们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支持会变得越来越值钱,并得到越来越多的回报。

但是人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物价不断的上涨,粮食价格已经让人们的菜谱上面的东西越来越少。

农夫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可能抽出余粮去换取城里面漂亮的商品了;

而市民们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已经大部分话在了食物上面,可是即使这样,市民们也渐渐的吃不起东西了。老鼠和猫一起登上了肉铺,价格已经超过了战前最好的牛肉;

而因为战争,对于民夫的征发已经变得越来越频繁,有些地区的农夫一个月里面甚至有二十天在帮助军队削制箭杆、转运粮草、照看牲口。

所有的人的生活都在恶化,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从城里到城外,战乱将每个人都推到了地狱的边上,监狱里面的犯人不再有食物供应,而在不久之后监狱周围就出现了便宜的肉类。人们尽量的想克制住自己的,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前去哄抢这些食物---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些是什么肉。

人们撸下了自己的戒指、拉下了自己项链、从衣柜里面掏出了最漂亮的衣裳,然后把这些东西统统换成食物---一枚金戒指?一小桶鲟鱼加十五斤面粉;一条缀有宝石的项链?一腔羊或者两只猪腿;一件做工考究的冷绸罩衫?一袋掺杂着大量糠皮的小麦。,

食物的持续匮乏成功的降低了人们的期望,现在,哈劳斯看起来变得可以接受了。

哈劳斯皇帝陛下用成千上万桶的面粉和上百辆马车的肉干赢得了苏诺城的青睐。而在苏诺乡下,哈劳斯皇帝的使者带来了上百袋经过精心挑选的种子:这些种子饱满而晒得干燥,颜色新鲜、气味芬芳,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播撒下去就一定会有好的收成。

在做这些事情之余,哈劳斯的浩浩荡荡的出巡则让人印象深刻。

铁甲的士兵、鲜艳的战旗、英俊的骑士、威严的君王。一路之上,饱受战争之苦的人民感慨万分的看着这支强大的力量。

哈劳斯虽然在战场上面显得不那么优秀,但是他却深明人的心理。

哈劳斯皇帝知道在一开始充分的展示自己的力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那样的话人们在心里面就会以这个为标准去衡量皇帝以后的发展,一旦皇帝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人们就会心怀不满和轻视,觉得皇帝的威势有所降低。

而相反,如果一开始示弱,仅仅做出有限的努力,那么人们会在一开始就对哈劳斯皇帝不抱过多的希望。相反,对于皇帝出现的挫折还会予以理解。等到敌人最弱小的时候,哈劳斯皇帝再和盘托出自己的实力和抱负,并且以一个亲民的形象出现,人民就会被震撼和感动,并且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了和哈劳斯皇帝一样的立场上面,即使是地位再地下的臣民也会在躁动之间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一份使命感,就好像哈劳斯皇帝登上了权利的巅峰有自己的什么功劳一样。

不久,整个苏诺平原都在高声的欢呼“哈劳斯陛下万岁”了。

可是依然有些事情让人们有些不放心,比如在苏诺平原的东部,有一群库吉特人被撵进了一片黑森林。据说这些人的首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躲在森林里面几次想要突围跑到东部或者南边的御霜堡军队那里去,可是他们只要一走出森林,苏诺的农民就会报告他们的位置,并及时的招来巡逻队去剿灭他们,所以这些库吉特人并不是很大的威胁。

可是还有一批人就有些麻烦了。

几位御霜堡军官还在蓝水河北岸的进行着抵抗,这些人已经变得和绿林强盗无异了。他们不时的焚毁一些西部军的据点,通过这种做法他们一面打击西部军的士气,一面警告那些普通百姓:不要轻易的下决定效忠谁,战争可还没有结束。

对于这种小股骚扰,西部军团试着清剿了几次,效果还算不错。在平原上面,这些人没有了掩护,很容易被发现,而且他们没有外来补给,要去各个乡村里面的寻找给养的话就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在主动进攻过几次之后,这些小股部队就被消灭了不少,一些御霜堡军官也战死或者被俘。

这些部队的快速灭亡的原因和库吉特人差不多,他们一开始就没有的到农夫的支持,而且他们后来掠夺粮食的暴行更让农夫对他们愤怒不已,有时候不等巡逻队到来,农夫们就会自行的组织起来攻击他们。农夫的攻击虽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会拖住这些人的步伐,而严重的是,会降低这些人的士气。回到南边去千难万难,哨塔林立,而留在村庄间游击作战又会被村庄间持续不断的战斗消磨殆尽。

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些‘叛军’的活动应该就要停止了。

可是,终究有例外的,确切的说,是有一个例外。

有一位御霜堡的将军现在还逗留在苏诺的平原上面。

这个人的队伍说实话并没有构成什么威胁:他们没有焚毁哨所,也没有劫掠乡里,甚至有一支过路的粮队在夜间与他们遭遇的时候也没有被攻击。这些人看起来只是在游荡,只在被攻击的时候发动反击。

一队新兵弓手前去换防一座要塞上面的战友的时候遭遇了这些人,新兵们毫不犹豫的开始射击,这些看起来破衣烂衫的人立刻散开,然后从两翼包抄这些弓手。新兵的勇气在与敌人接触之前就崩溃了,新兵们第一次发现训练和战斗不是一回事,这些人丢下了一堆武器之后掉头逃走了,其中几个被留下盘问了一番之后就被释放了---要说释放也不准确,那群人把这几个倒霉新兵绑在了树上,以防止这些人报告去向。,

饶是如此,这些破衣烂衫的士兵还是先向北行进了十多里,然后再往西边去了。

那些弓手在当天傍晚招来了一堆轻骑兵前来搜捕那些人,但是却没有头绪。轻骑兵只得带上了几个弓手前去查看消息。

这些弓手一口咬定那些混蛋有六十多人,而且装备齐全。

轻骑兵们却不是很相信,六十多人的武装还敢四处招摇,早就被消灭了,那些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人,这样才能保证基本的战斗力并且容易快速移动。弓手夸大敌人力量的心理谁都明白是为什么。

“好吧,好吧。”轻骑兵队长打断了弓手喋喋不休的咒骂,“你们为什么确定他们是往南边去了呢?”

“那群白痴,有一个人居然打听绿水沼泽在什么方位。谁都知道,绿水沼泽在北面,他们肯定想迷惑我们,让我们相信他们去了北面,所以他们肯定去了南边。”

轻骑兵队长皱了皱眉头,没有发表意见。

这个时候,一名轻骑兵从一条小路上面归队了,这名轻骑兵报告了他的发现。队长听完之后轻蔑了看了看弓手,也许带着弓手上路本来就不是正确的决定。

弓手突然接到了上路的命令,去北面。

这些新兵大惑不解,询问骑兵队长怎么回事。

但是骑兵队长没有理睬他们,队长策马踩着响亮的蹄子向北面奔去,身后的骑兵轰隆着紧跟而上。

那个刚刚归队的骑兵笑着对这些弓手解释说:“在北面的一个村庄里面发现了他们。走吧,兄弟们。”

“啊?捉到他们了吗?已经打起来了吗?”一个弓手有些畏惧的问道。

“没有,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告密的女人说他们前天夜里在一个农夫的家里留宿,昨天早上走的。不过```”这个骑兵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不过那个农夫什么都不肯说。该死,这种农夫都碰到几次了,你说这些农夫都中什么邪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农夫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农夫

农夫被吊在了一棵树上面。

灰色的黎明里面,一团火焰极其的引人注意---那是农夫的木屋在燃烧。

也许对于一个农夫来说,这已经是最严重的损失了,他的工具、种子、粮食、衣服全部要在火焰里面化为灰烬了。而骑兵们还宰杀了农夫家里的牲畜,并且割走了最好的肉用来充作干粮。

一名留下来执行命令的骑兵警告村长,要把这个农夫绑上三天,在三天以内队长会派人来查看,如果这个农夫不在树上面了,那么全村的人都要受到和这个农夫一样的惩罚。

村长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子,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对那名骑兵说:“大人,要是这样吊上三天,这人的胳膊就要废了。我们不是为他着想,而是为全村的人着想,现在正在闹着饥荒,一个废人咱也养不起啊,您这样相当于就是处死他了,还带着把全村的人都连累了。”

那个骑兵远远的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队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们看着办吧,反正队长检查的时候你们能过关就好了。要是你们自己弄砸了,可不管我的事,好了,老头,我说的够多了,再见了。”

说完这个骑兵就策马去追赶自己的队伍了。村长在后面感谢的对骑兵鞠了一躬,祝那个骑兵好运,并且告诉那个骑兵,他不管什么时候到村子里,都能得到热水和食物。

那个骑兵背对着众人把右手竖到耳边表示他知道了。

村长一直等到骑兵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的时候,才吩咐众人散去。这个时候,惨遭毒打的农夫发出了一阵呻吟,村长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农夫:“依林达哈人,这又是何苦啊。你先委屈委屈吧,等会大人们都走远了,我再来看你。”

老村长左右的看了看,找了一个小孩子,然后指着一只橡木桶对他说,“这个男人你看着吧,每个小时把这个桶滚到他身下去让他站一会儿。”

“我推不动”小孩子大叫。

“这依林达哈佬可有一群朋友,你知道的吧,要是你把他们招来,小心他们来找你麻烦哟。”村长看见小孩子露出了畏惧的表情,于是乐呵呵的走过来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

树上的人来自依林达哈,曾经是一个农奴。

每一天,这个男人都会把领主家的牛带到河边喝饱水,然后在带着牛去事先找好的草场去找草料吃。那些牛都很温顺,不过领主从来不允许这个男人骑上去。

男人的父亲年轻的时候跟着老领主去过北边,那是男人最风光的时候了,男人记得自己的父亲穿着结实的铠甲,腰间挂着明晃晃的长剑。他对父亲最后的记忆是他的父亲把他架在肩膀上面旋转,周围路过的士兵都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那个时候,男人记得满野的苹果挂满了枝头,牛羊安逸的在河滩上面走来走去,女人们把洁白的头巾兜在头上面。女人们总是爱聚在一起一边帮领主家缝制衣服一边聊着各自的丈夫、兄弟或者父辈。老领主说过,去北海回来之后,每一个人都将获得丰厚的赏赐,立下军功的人被册封为骑士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事情没有这样。

有一天,依林达哈外的小镇上面敲响了丧钟,在哭声之中,丧钟传遍了四方。

天空一片阴霾,枝头的苹果无人采摘,被雨水打落,落在地里慢慢的腐烂;无人打理的牛羊惊恐的看着女人们穿着丧衣聚在一起祈祷;依林达哈的牧师告诉男人,以后他要学会当家了。

失去了大部分人口的领地显得孤零零的,那是还是孩子的男人作为领民参加了新领主的宣誓仪式。

老领主在几年之后才回来,带回来了为数不多的一些农夫,这些人为有些家庭带来了不尽的欢乐,也给其他的家庭带来了第二次的伤害。男人记得自己的姑母在最后确定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已经回不来了的时候,找了一根绳子把自己挂在了苹果树上面,从那一天开始,男人不再吃苹果。,

落没的领地影响了男人的命运,男人本来要在领地上面种类纷繁的作坊里面做一个学徒,然后稍大一些再被送到小镇上面去学习更加先进的技艺,在他长到足够大之后,领主还会给他找一个妻子。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新的领主是一个冲动的小伙子,这个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经常会故意的去修改老领主定下的领地法律---其实那些并不是法律,而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一些传统习俗。男人家里的土地也被剥夺了,因为家里已经不能够为领主完成纳粮的义务了。他成了一个失去了自由的佃农。情况继续恶化,没有农业技术和手工技能的男人无法阻止自己家变得越来越贫困,他最后连土地的佃权也无法保留。

男人成了彻底的农奴,这些是男人十四岁之前的事情了。

种种的经历让男人成了一个沉默老实的农夫,找不到妻子,在土地上面守望着庄稼,看着牛群反刍时流的满嘴的泡沫发呆。

时间慢慢的过去,就在男人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要这样的时候,村中的一个叫做萨格隆的年轻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去外面做事,报酬丰厚,旱涝保收。

男人心动了,于是找到管家申请去镇子外面工作。

管家歪着眼睛看着萨格隆:“能耐了嘛,都能带人出去了,以后怕是我都要仰仗您了。”

萨格隆低着头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了银币,仔细的数出了其中最银亮饱满的三枚,依次放在管家的面前。管家笑嘻嘻的把银币收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从柜子里面掏出了一张通行证丢给萨格隆。

男人跟着萨格隆走了,但是几天之后就回来了,因为他出去之后就发现萨格隆说的生意不是什么好事情。管家知道了后找到了男人,在试探了一番之后,管家大致知道了萨格隆是在做什么生意。管家招来了萨格隆,威胁要送萨格隆去见领主。

“说吧”管家说,“你准备让我怎么闭嘴?”

萨格隆说:“请您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想好了之后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管家笑眯眯的走了,一边走一边盘算。

当天晚上,管家家里的牛不见了,牛圈里面有半条血淋淋的尾巴;

第二天早上,管家的妻子不见了,管家收到了一小包头发;

第二天下午,管家盯着自己的小女儿跟儿子在园子里面快乐的玩耍。盯了一会儿之后,管家崩溃了,他神魂颠倒的来到了萨格隆的家。

萨格隆还是那副表情,“您想好了吗?”

管家感到了巨大的羞辱,但是他却不敢多说一个字,“想```想好了,以后``祝你好运了```”

解决了管家的问题之后,萨格隆找到了男人,问他为什么要一走了之。

男人说:“我父亲走后,母亲哭瞎了眼睛。她走之前,我不能走。”

萨格隆撇了撇嘴离开了村庄。

几年之后,男人的母亲死了,他找到了萨格隆,要一口棺材。萨格隆找了镇上最好的一个木匠给男人做了一口,并且出钱让管家帮助男人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葬礼结束后,男人对萨格隆说:“我还能帮你们做事吗?”

萨格隆拥抱了男人:“随时可以。”

不久之后,男人就得到了自己的行头:绿色的头套罩衫、绑腿、柳木长弓还有短刀和匕首。

男人之后还得知自己的头目是一个库吉特人。在男人的心里,对于异族人有一种天然的敌视,但是这个库吉特人却能用公平的裁断和铁血的手腕让男人心服口服。男人渐渐的适应了这种生活,直到有一天,库吉特人首领带着部下去打劫了一部苏诺开出马车,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变了。

自从进入了这一行,男人就做好了被人追杀、随时逃跑的准备。

当各种麻烦的事情吧这支绿林队伍推到了悬崖边上的时候,男人准备离开了。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听说在依林达哈,领主正准备把领民像牲口一样卖掉。这个消息让男人已经麻木了许久的心也变得愤怒起来。,

不久果然一切都乱了:库吉特人死了、二头目被人抓走了、萨格隆变得毫无头绪、依林达哈四处是搜捕队的士兵。

那些可怜的农夫们不安的等待着事情的发展,他们的妻女瑟瑟发抖,那些早年留下的寡妇现在也开始担心自己被卖到穷苦的地方去给人做奴隶去了。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贵族站了出来,准备为这个农夫付赎金。让男人羞愧的是,这个年轻的贵族就是他曾经绑架过的那个。

这个贵族的伙伴被欺凌的时候,男人没有站出来;二当家叛乱的时候,男人没有站出来;库吉特首领被击杀时,男人没有站出来。

但是当男人的兄弟父老要被人像奴隶一样卖掉的时候,那个贵族却站了出来。

借着那个年轻贵族的第纳尔和自家一个少爷的帮助,男人成功的脱离了领地。萨格隆带着一部分人去了北方,但是男人却故土难离,他去了离依林达哈不远的一个地方落户,他又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农夫,他不准备再卷入世界上的纷争了。

但是有的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

库吉特人突然越过了边界、士兵们来了又去了、帝国收复了北部的粮区、有人在帕拉汶登上了帝位、但是在帕拉汶登上帝位的却不是皇子。

男人努力的想要把自己隐藏在田野里,但是外界的消息却不断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农夫们说,城里面有人正在做着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有人说任何人都相同的,上帝不偏不倚的爱着每一个人;有人说,通过灵巧的双手和智慧的脑袋,世界可以重新变得和天堂那样的公平和美好;人们低声的感叹,在山的那边,有一位领主家的少爷已经投入了这种轰轰烈烈的运动之中。

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男人的心中震撼了一下。贫困而受人乒的少年时代和放荡罪恶的青年时期让男人对这个世界看得恨透,他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会变,他不是天真的人,不会听信别人的鼓吹。

男人和其他的农夫一样,只会通过自己身边的事情去观察判断。他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学者们的宣传,但是却相信那个年轻的贵族。

内战爆发了,男人等待着机会,他想要报答那个年轻的贵族,也想去看一看那些叫‘拓荒者’的人是不是说到做到。

不久之后,人们开始传言,在德赫瑞姆高地上面,农夫在‘拓荒者’的帮助下成为了土地的主人,‘拓荒者’把财富送给了农夫和工匠,并且许诺他们,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男人心动了。

他等来了东军的进攻的消息,等来了乌克斯豪尔‘沦陷’的消息,等来了御霜堡人渡过了蓝水河的消息。

就在男人准备带着身边的依林达哈移民去投奔东军的时候,东军却在蓝水河北岸被击溃了。而在种种纷乱的消息之中,男人听说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村庄的贵族正在惊慌失措的逃窜,那个贵族可能在苏诺平原的任何一个地方。

巡逻队警告村民不得帮助‘叛军’,并且鼓励报告‘叛军’的行踪。

在那一夜,当男人在自己的木屋里面听见马蹄声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正在逃窜的那个贵族,是那位山那边的领主。

那一夜,那位叫做阿卡迪奥的领主连续敲响了几处房舍:“能给我们些水吗?”

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男人没有听见有人开门,没有人愿意帮助这个被帝国通缉的人---虽然这个人的理想是为人们改造这个帝国,让人们活的有尊严,让公平和正义比太阳还光辉。

不久之后,男人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请问,能让我们留宿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起身打开了大门。借着暗淡的月色,男人看见了那个胡子拉碴的贵族和他那些破衣烂衫的手下。

男人鞠躬侧迎:“当然,我的大人。”

现在,在树上,男人被打得浑身是伤,胳膊生疼。他想了想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却觉得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打开那扇门,拿出最好的食物和水去招待阿卡迪奥第二和他的士兵。

在树下,那个有些无聊的男孩用棍子戳着脚边的土,突然听见了树上面的呼唤。

“帮我松一下。”男人虚弱的说。

男孩回头看了看男人,有些胆怯的说:“肯拉希尔,等会村长来了我再给你把桶弄来吧?”

“呵```你忘记村长说的```我的那些```朋友么```”

男孩思考了一会,站起身来,把那只木桶推了过来,让男人把脚踩了上去。

绑在手上的绳子变得松一些了。在山里面的岁月教给了这个叫做肯拉希尔的农夫很多,其中包括把反绑住自己的绳子挣脱开---当然,要是被吊在树上就不可能了,那样借不上力。

男人心里想的很明白,他要立刻去北方,要去找萨格隆。

因为山那边的领主很危险,因为山那边的领主需要帮助。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鸽回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鸽回巢

经过简单的分析之后,即使是最迟钝的人这个时候也应该能够想到父亲的去向了。他经过的路线是曲曲折折的来回游走着,但是看一看大方向,就会知道父亲离苏诺已经越来越近了。而在苏诺的边上不远,就是白鸽谷所在的地方了。

这个时候如果派出士兵守候在白鸽谷的话,那么抓捕住父亲只会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正是因为这个情况,在一顿无用的搜捕之后,苏诺城的军官改变了策略,他们找回了散步在平原上面的士兵,然后排出了一位士官带着士兵常驻我家。这些人并没有和那些兵痞一样乱来---这位士官来是一个东军的降军,并且认识我的父亲。这位士官的副手则是西部军官安排给他的一位精干的队长,这个副手的职责一方面是协助这个士官,更多的一方面则是监视他。

对于这些人,山谷里面的人都感觉到很害怕,不敢接近他们。其实我觉得那个士官很和气的,但是彼安文爷爷对于他却相当的鄙视,他常常毫不掩饰的称士官为叛徒,那个士官只是丧气的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那个时候,白鸽谷与外面的联系已经很少了,税务官大人也渐渐的减少了与我家的往来,倒是税务官夫人偶尔会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来慰问我们家。这种情况也属情理之中,现在本来就是人人自危的时期。

早在东军在蓝水河北岸被击溃之前,祖父就主动联系了税务官何苏诺的其他的官员,希望能够承担对帝国更多的义务:祖父愿意增加领地上每年的粮食税额和服役人数,并且愿意资助一些皇室的庄园,最后祖父还拿出了成袋成袋的第纳尔送给苏诺城中的官员们。不过这些示好的举动只是换来了一些充满官腔的回复,对于我家族的怀疑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彼安文爷爷对于这种做法非常的反对,这个老头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我知道他是不愿意看见白鸽谷在外人面前卑躬屈膝,他对白鸽谷的感情太深了。祖父倒是看得很开,在早些时候我还偶尔能看见祖父露出倦怠何困惑的表情,但是到了后来,祖父就变得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触动了,他老是带着不变的笑容在白鸽谷里面走来走去,问一问农夫的生活,蹲在田野里面捏碎土块,亲自用刷子把自己喜欢的马匹刷得干干净净。

祖父那个时候总是看着白鸽谷里的景物发呆,好像一直看不够一样。

对于人们传说的,父亲就要回来了,我并不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发现,对于这个消息,城堡里面绝大多数人都显得忧心忡忡。我被这种气氛感染,不知不觉的也开始觉得父亲如果回来的话,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山谷的入口被人架上了拒马,每一天,士官都要去巡视一番,士兵们看守着那处哨卡,不准任何人随意的进入。如果父亲要进入山谷而不被发现的话,就一定不能从那里进来。

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到山谷里面来的。

那天晚上,我还在睡梦里面的时候,突然被人拍醒了。我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四下一片漆黑,我听到了彼安文大娘的声音,她没有点蜡烛。她又摇了摇我,“提米,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还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彼安文大娘就不由分说的给我穿上了衣服,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房间。

“出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彼安文大娘没有说话。虽然走道里面漆黑一片,但是彼安文大娘还是准确的走过了每一个转角,在下楼梯的时候她就把我拽紧,稳稳的走下楼去。路过窗边的时候,彼安文大娘会看一看在远处的几处帐篷前的篝火---那是那些驻扎在我家的士兵的营地。

不久之后,不等我第二次发问,我已经被领到了城堡里的地下酒窖里面。

借着一个狭小的天窗漏下来的微光,我看见里面聚集了不少的人,影影绰绰的看得不是太清楚。,

“老爷```”彼安文大娘小声的呼唤了一句。

那些阴影里面的人都停了下来,我还没有适应这里的黑暗,就感觉一阵风向自己袭来---我被抱了起来,我感到胡子茬戳着自己的脸,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提米”我听见父亲忍住激动的心情呼唤着。

“爸爸”我惊喜道。

这种团聚的喜悦似乎并没有感染到别人,我注意到祖父还有母亲都愣愣的站在一边,他们用细微的声音交谈着,我听不清楚。在祖父咳嗽了一声以后,父亲把鼻子拱进了我头发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我放了下来,交到了彼安文大娘的手里面。

“带提米去卧房,我等会来看他。”父亲吩咐到。

我说:“我要留在这里”

父亲摇了摇头,“提米,听话,去吧”

于是在短暂的重逢之后,我又被领走了。

走的时候,祖父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太冲动了```你怎么不明白,只有你在外面的时候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回到卧室之后,我就再也睡不下了,我缠着彼安文大娘给我讲关于父亲的是事情,父亲是怎么回来的,他是不是以后再也不走了,是不是仗打完了。

彼安文大娘说她也不知道,不过她说我祖父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她一直陪着我,让我安心下来,她不断的安慰说我父亲过一会还会来看我的。

我就一直等待着。

那个时候,祖父正在酒窖里面听着父亲的话。父亲忍受不了背叛和怀疑,于是作出了谁都无法理解的举动。那个时候,如果父亲只是一直呆在罗多克人的船上面,那么情况还会好办的多,因为就在父亲离开后不久,洛伦兹就重整了局面,让混乱不堪的情况有所好转。可是父亲一走了之,在苏诺平原上面游荡,东军以为他叛逃了,西军却依然在执行对他的搜捕,他现在被两个阵营夹在了中间,要忍受着双重怀疑。

父亲的想法很简单,他受够了西部人那压制人性的传统和令人压抑的贵族体系,但是也接受不了东部人对于理想的背叛,在父亲的心中,腐朽的古老体系是应该被摧毁的,但是东部人却没有拿出更好的东西来替代它。

至于拓荒者,父亲则感觉尤其失望,特别是在拓荒者毫不留情的打击旧有势力的时候,父亲立刻想到了萨贝尔当年教育他的那些关于暴的信条。

拓荒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一直是以温和的改革派的形象出现的,他们用高明的医术和高超的手工艺去吸引人,同时,拓荒者雕刻了大量的充满了人体美的石雕以及精美的壁画去点缀城市,这些都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但是一旦当拓荒者开始柄权之后,他们立刻表现出来了一种浮躁和狂热,的确,与传统相处对于拓荒者来说是一件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每次出版一本书,每次解放一批农奴,每次勒令行会改善工匠的待遇的时候,拓荒者就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

在御霜堡里面,一批市民在几个保守教士的唆使下焚毁了一批宣扬日心说的书籍,并且已经把书籍的作者告上了宗教裁判所,指责其为异端;

在广大的农村地区,父亲则忧心忡忡的看见大量的庄园主被剥夺土地,而这些人获罪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拥有土地;

而在过去,拓荒者曾是各个行会的最大盟友,但是现在,拓荒者却不加区别的要求行会改善工匠的收入。在过去,一个金匠的收入是一个染布匠的九倍,现在,拓荒者要求各个行会支付工匠一模一样的薪酬。金匠行会所受影响不大,但是对于布匹行会来说,骤然增加的负担让这些他们难以为继,行会纷纷歇业,这又间接的影响了供应亚麻、苎麻和木棉的农夫,农夫们辛辛苦苦的把作物送进城镇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布匹商人的货铺都关闭了,这些穷困潦倒的农民回到乡间加剧了本就已经很剧烈的冲突。

这种情况只是一个缩影。虽然拓荒者有一个良好的初衷,但是毕竟他们已经离开权柄很久了,禅达人积累了千百年的执政经验已经在亡国之后被迅速的遗忘了,拓荒者要重新变得像先人那样游刃有余的处理国事是需要时间的。

父亲强烈的感到了拓荒者正在走向一个危险的方向。在蓝水河北岸的那次失利虽然有种种的意外因素,但是军队受到到拓荒者的浮夸作风长久的影,出现失败是迟早的事情的。

我先还不知道父亲抛弃了御霜堡人只身返回白鸽谷是准备干什么。当他对我说出了计划之后,我的确兴奋了一阵---可惜不久之后我的命运就完全的改变了。我偶尔也会想,如果父亲的计划成功了,我的命运是不是会和现在完全的不一样:也许我会在诺德的首都长大,然后坐船去拜见我的外公和小姨,接着在罗多克完成我的学业,并且邂逅某位貌美温和的女士,建立自己的家族。

可是,事情毕竟是没有那样发展下去,想起来真是有些遗憾啊。

那天,我一直等到了深夜,父亲才走进了我的房间。我跪在床上,对他伸出了手去。

“这次你不走了吧?”

“不,”父亲抱住了我,“要走。我们一起走。”

第一百二十章 计划

第一百二十章

计划

父亲只带了尤悄悄的回来,城堡里面多了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变化。

知道这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父亲和尤暂时的躲在城堡的酒窖里面。这个酒窖装满了酒桶,祖父曾经有计划要把酒窖扩大一下。在斯瓦迪亚,在地面上的建筑往往修筑之后就大致定型,但是在底下的扩展却会一直进行着,一般的家庭只要有多余的钱就会开始着手扩建地下酒窖和仓库。

这种做法在冬天寒冷的斯瓦迪亚东北部尤其如此,当年莱特将军就是从蜿蜒曲折的酒窖里面走出了一条荣誉之路的,现在,莱特又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另一条曲折之路,这一条路比之前的那条还要黑暗,还要漫长,莱特几乎要用一生去小心谨慎的跋涉,而且稍不谨慎就会堕入万丈深渊。

在确信莱特已经背叛之后,父亲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莱特都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多么光荣而伟大的变革梦想对于莱特来说都比不上老贵族们的一个点头肯定。

莱特的心中,帝王的冠冕、领主的族徽、随风招展的王旗、温驯下跪的臣民才是这个世界最正确的模样;莱特的心中,尘世体系之中一切已经注定,人因为自己的血液而拥有自己的地位;莱特的心中,如果农夫们也跳起来要求和领主平起平坐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莱特一直这样想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一直在期待着莱特放弃这种想法。这其中就包括莱特最好的朋友,我的父亲。

或许莱特的背叛对父亲的意义更大,这让父亲对本来就已经有所怀疑的拓荒者更加的失落。对于莱特的不解甚至憎恶增加了父亲对拓荒者的反感。

不管怎么说,父亲准备离开了,父亲的计划是去北方。

父亲不愿意返回御霜堡,更不愿意去投奔帕拉汶,对于他来说,他更愿意去异国呆上一段时间。他知道在诺德地区有大量的流亡学者和人民,对于这些人,战乱不休的两位皇帝都无暇顾及。在对局势失望之后,父亲准备去北国寻找这些人。

这样一来可以暂时的离开混乱的局势,去好好的思考一下自己满心不解的问题,二来可以尽早的了解这些人的情况,等到将来斯瓦迪亚稳定之后好安排这些人回到故园。父亲在加米奇湾的时候就知道人民流落异国的时候是多么凄惨,现在能够多做一些救济难民的事情,对他来说要比忍耐政治折磨要好的多。

对于父亲的计划,彼安文爷爷建议让他先一个人去那边,更换姓名站稳了脚跟之后再接我母亲和我过去。

祖父则告诉父亲,他不会离开山谷的,对于这一点父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在父亲回到山谷之前,就有很多的分散在东西两处的家族,这些家族的做法都心照不宣的一致---宣布与对方切断一切关系---这样做了之后,自己的家族就会更加的安全一些。

父亲相信这种分离是暂时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那个时候经历过了战乱的人们就会感到疲倦,并且开始商谈和解的事情。这段时间对于父亲来说显得过于漫长了,他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

彼安文爷爷的建议没有改变父亲的计划,父亲坚持希望带走我和母亲,对于祖父母要留在白鸽谷的要求,父亲并没有做多少的坚持,因为父亲知道祖父和他一样的固执,而且战争虽然残酷,但是对于贵族之家却往往不会赶尽杀绝,所以祖父母留在领地里面也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事情说定了之后,父亲就开始着手准备北上的行李了。

从那一天起,厨娘就被彼安文大娘接替了。厨娘会很奇怪的发现家中烤制的食物多了起来,而且每天烤制的食物明显没有使用完,第二天就开始准备下一批食物了。

彼安文大娘准备了足足六大桶的烤面包和饼干,并且用厚厚的维基亚纸包了十多饼奶酪,这些奶酪都是彼安文大娘自己制作的,是诺德口味,气味非常的大,不过彼安文大娘坚持说气味越大的奶酪越好吃,所以就准备了这些给我们带上。,

同时,彼安文爷爷还准备了两只大橡木空桶,其中一只里面装满了腌制好的鱼干和熏肉,这些肉食上面均匀涂抹着香料以保证可口和新鲜。而另外的一只里面则注满了香气扑鼻的白鸽谷葡萄酒,这种葡萄酒的度数很高,很容易醉人,平时饮用的时候,家里人都习惯兑一点别的饮料再喝,这种做法招致了平原上面的领主们的嘲笑,但是祖父却毫不在意,他说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了,一开始是出于节俭,后来不兑水喝下去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同时,祖母还亲自从家里选定了一套金制和三套银质的餐具,这些餐具都是从很远的过去传过来的,祖母说她的祖母小时候就开始使用这些餐具了。

祖父则为父亲弄来了大大小小的一堆工具:三架鹤嘴锄、九柄铁铲、二十把小手斧、三条长锯等等、十九柄锄头和三头犁。祖父说这些东西置办起来很麻烦,即使有金币也换不来趁手的工具,把这些带到北方去,找一些老实可靠的农户,买下一片肥沃的土地,雇佣一名合格的管家,那么到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就能开始获利了。

父亲对于家中准备的这么多东西有些咋舌,“天啦,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可能偷偷带走呢?”

祖父笑一笑说,“这里最难离开的是你,只要你能走,那么把白鸽城堡挪到苏诺去都不是什么难事。”

父亲说:“这```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有这么大的信心可以带着这些东西走呢?我从山上面翻过来的时候,看见山谷前面有很多的士兵在把守的。”

“这个你不用关心,”祖父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面雪白的胡子说,“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些东西送到山谷外面去了。”

“我还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吗?”

“哦,那件事情你还没有听说吧。”

“什么事情?这几十天来我一直在东躲西藏的。”

“你的那位朋友,莱特,他要结婚了。我已经收到了邀请,看来哈劳斯要把这场婚礼作为一场检验忠诚的仪式了。税务官先生偷偷来信说,皇帝会参加这次婚礼,我如果出席了婚礼,皇帝就会赦免白鸽谷的。而且,据我所知,一旦你离开御霜堡军队的消息传开,皇帝就更不会在意白鸽谷了。所以你瞧,这些东西到时候就能跟着我一起离开白鸽谷了。”

“莱特?结婚?这太难以想象了,他不是有妻子吗?”

“哈劳斯认为莱特已经有了一次错误的婚姻,所以准备为他举行一次正确的婚姻来弥补过失。”

“这```”

“恩,不用惊讶。乱世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皇帝不都出现了两个了么。”

“父亲大人```我不希望你称那个叛徒为皇帝。”

“唔,有什么区别呢?拓荒者们不是宣称皇帝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号,即使贩夫走卒也可以拿这个称呼开玩笑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我离开御霜堡与拓荒者也有关系,说实话,我对拓荒者比较失望。”

祖父听完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他闭着眼睛好好的想了一会,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你是不是发现不管什么都和你想的有些不同呢?对于你的这些想法,我想你的朋友曾经跟你说过不少次,但是你听进去了多少呢?”

“你小时候就告诉过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那个时候就告诉过你,这很难。到了现在,我的答案也还是这样,这很难,孩子。我走进山谷里面,战战兢兢的努力,也只是稍微的改善了一下我身边的领民的生活,而你的目标却是改变整个世界,这太难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做的就更有限了,你见过一片袍木花能燃烧起冲天大火的吗?孩子,这需要一个过程,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好在时间还长,做好自己就好了。”

“有的时候,老想着难以实现的事情,人是会发疯的。我不反对伟大的梦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伟大的梦想底下压碎了多少人的幸福”,

“你真的得好好想一想,没错,这一次你去北国就要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你越早想清楚,对你和你身边的人的伤害就越小。”

说这些话的时候,祖父的目光里面的慈祥之光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审判官一样的人物。那个时候,即使我父亲也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祖父结束了谈话,又变成了一个忙忙碌碌的老人。

他开始整理起在春上就开始积累下来的票据、货单和契约了。祖父一下子充满了活力,或许是父亲的这次回归让祖父看见了家族发展下去的新方向,在一段时间的不知所措之后,祖父抓住了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东西。现在,祖父要努力的把家族带回到正轨上面来了。

那个时候,祖父应该是真的相信这个家族就要获得新生了,就像莱特的那个婚礼一样,所有人的人生都会翻开新的一页。

在苏诺平原上面,即使是最顽固的反对派这个时候也要开始权衡起来了,因为哈劳斯开出的条件太优厚了:只要参加了莱特的婚礼,并且向哈劳斯敬酒,那么过去发生的一切就都既往不咎了。

我记得父亲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把手指捏的咔咔直响。

“爸爸?”我在黑暗里面呼唤着他。

“哦```是提米啊。”好一会,才传来父亲的声音。

“我听说```我听说莱特伯伯要结婚了。”

“恩,是的。”父亲拉开了窗帘,让光线透进来。

“那```黛拉的妈妈怎么办?黛拉怎么办?”

父亲本来已经舒展开了的眉头再度皱紧了。

“我不知道,提米。我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发

莱特将军的婚礼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一个月以后的一个星期天。

那一天正好是平原上面一个祭祀的节日,农夫们会把冬天里面没有用尽的柴木架起来,架成一个大大的木柴堆,然后放火点燃。这样的做法来源于远古时期的宗教祭祀,那个时候,崇拜自然的斯瓦迪亚人认为自然赠与了木材和食物给人类,经历过了冬天之后,人类也有义务把多余的东西赠还给自然。

后来上帝的牧师宣布那些古老宗教为异端,并且将那些宗教的长老驱逐一空,人们渐渐的淡忘了那些古老的信仰。但是有些传统却改头换面,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的出现在了生活之中。比如这种焚烧木柴的祭祀,就被保留了下来。当白鸽谷的农夫也开始收集木柴在城堡前面堆积起来的时候,祖父知道,他要去参加一个婚礼了。

多年之前,祖父就选择了走入山谷里面,他以为这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被迫走出山谷了。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有能够躲过外面世界的变化,他现在必须要以一个家长的身份代表白鸽谷去出席莱特的婚礼了,只有这次婚礼才能帮助白鸽谷度过危机。

对于莱特,祖父从来没有表示任何不满的情绪流露出来。或许祖父还很理解莱特的做法,为了在乱世里面保存自己,人们作出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如果要责怪这些人,还不如去责怪这个时代---但是很明显,这是没有用的。祖父从来不会在抱怨里面消磨自己的意志、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会积极的去考虑怎么做下一步事情,如果无法改变了,那就做最好的妥协吧。

我一直觉得,祖父最开始走入白鸽谷也是一种妥协。

他被太多的事情夹在中间了,在年轻的时候,他要在自己的养父和同胞之间作出选择;在青年时期,他要在自己的领地权利和自己的善良之间作出权衡;在中年时期他还要在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家族之间作出努力。

作为一名家长,很多的事情都不是来得一帆风顺的。

到了现在,祖父又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上面,他面临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古老的贵族体系和那些光荣和古朴的黄金时代;一边则是新兴的行会、拓荒者组成的联盟以及他们许诺的那些公平和自由的未来。

在祖父的背后,是整整一个家族,他只能比过去更加小心翼翼的带领着家族前进。

他不像少年的时代那样,即使一个人走也在所不惜,也不像青年时代那样,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家族的命运。

前路漫漫,犹豫重重,祖父如同踩踏在冬天湖水的薄冰之上。

在父亲作出了准备去北国的决定之后,祖父再一次打起精神来,他决意带着家族再做一次尝试。

莱特的婚礼,已经逼近了。

借着为莱特准备婚礼礼物的名目,祖父悄悄的把父亲离开的一切都准备结束了。

祖父专门从苏诺平原上面的车行上借来了六辆四轮马车,加上白鸽谷的五辆马车,总共会有十一辆马车驶出白鸽谷。在路过白鸽谷外不远处的的一个小镇的时候,车队会稍作停留,这其中,有两辆事先停在那里的马车会加入车队,同时,原来车队里面的两辆会悄悄的停留下来---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尤和其他的一些人就在这两辆马车之中.

这之后,祖父会在众人关注之下带着车队离去,他会在稍晚些时候参加莱特的婚礼。

我们会呆在小镇的上面等待车队离去,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会启程北上。

如果运气够好,这两辆马车在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下午就能抵达瑞博莱特堡,在那里,我们会经过最后一次检查。通过了瑞博莱特堡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斯瓦迪亚皇帝的领土了,再往前,我们就会通过杰尔博格山口:多年前,吉尔就是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从这里走到了北海平原之上。

拓荒者在北海地区有很多的行会和据点,这些组织遍布北海大大小小的城镇和码头。父亲可以轻松的在这些城镇和码头里面找到栖身之地。父亲知道,即使在禅达人的内部,也有很多的人反对御霜堡的拓荒者们的做法,而有些禅达人更是直斥御霜堡的拓荒者为信念不纯者。,

禅达人曾是御霜堡的拓荒者的老师和战友,但是在拓荒者发展之后,禅达的学者和行会逐渐的发现他们已经控制不住拓荒者了。而拓荒者也渐渐的不耐于禅达人的指手画脚了,拓荒者内部的新的成员都觉得禅达人现在已经成了捆绑自己自由发展的阻碍,他们声称禅达人根本不了解斯瓦迪亚的事情,所以根本不配指导拓荒者在的御霜堡的所作所为。

一名拓荒者的官员说:“禅达人在北海的商业城市里面控制了行会和一些官员,牢牢的控制住了那些城市的命脉,并且改善了法律,提高了自己的地位。但是在斯瓦迪亚腹地呢?这里的行会孱弱无比,官员也不向北海人那样有自治的权利,所以在采用禅达人的经验明显的不适合。在斯瓦迪亚,无数的破产农民和无业的流氓市民才是我们应该争取的对象,这些人是我们的天然盟友,他们永远祈祷动乱和变革,他们穷困不堪无牵无挂,因而敢于无所畏惧的战斗。有了他们的帮助,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他们自己就能做的好好的。我们只需要靠他们把现有的一切打乱,然后再腾出手脚去建立一个新世界就好了。对于这些人,在变革成功之后,给予一点点的好处就足以打发掉了,当然,这一点等成功之后再说。”

观念上面的分歧已经决定了拓荒者最终会与禅达人的遗民分裂。在这种情况下面,父亲明显的愿意站在观念更加纯洁、手段更加温和的禅达人一方。

其实拓荒者的变化与御霜堡皇帝的变化是同步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皇帝一直在努力的顾全所有人的利益,并且有些畏手畏脚,行事也讲究光明磊落,但是随着政治动荡越来越险恶,皇帝必须变得手段强硬起来。拓荒者们也一样,他们最开始和他们的禅达老师一样,不愿意做任何有违自己信仰的事情,但是这种情况造成了他们在大陆上被驱逐、被压迫、甚至有些拓荒者成员还被送上了火刑架,各种敌人最终成功的把拓荒者锻炼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心肠冰冷、手段强硬的人。

拓荒者最近虽然遭到了挫败,但是他们已经开始变化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组织,成了一个更加强硬而务实的组织---这将为他们在未来的角逐中巩固在御霜堡地位,并且赢得对外的战争的胜利奠定基础。

不过现在,在御霜堡的内部,以拓荒者为主的主战派已经遭到了打压。东军新上任的军队统帅来自于诺曼家族,这个家族让西军感到熟悉并且信赖。能够很明显的预测的就是大规模的战役在近期内已经结束了。

至少在西军看来,随时要戒严防御外敌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经过一年多的连续溃败之后,西军终于站稳了脚跟:虽然他们丢了两处主要的城镇集中地区,但是却保住了最富庶的帕拉汶平原和苏诺平原,这对于哈劳斯皇帝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了。有了这两处地方,哈劳斯皇帝的帝位也将变得愈发的稳固。

在西部,人们纷纷的把这次胜利归结为哈劳斯皇帝的领导有方以及战士们的勇猛作战。无数的颂歌被传送着、数不清的雕像在西斯瓦迪亚的乡村与城镇之间被树立了起来、印着哈劳斯皇帝头像的金币已经发行,并且行情良好。

现在,哈劳斯需要用一次盛大的宴会去昭告自己的臣民,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宽容和胜利。

在不久之前,关于战争的种种传言还是人们的主要话题,到了现在,人们一醒来就开始谈论的,已经变成了莱特的婚礼了。

人们说,莱特的婚礼上面会由主教亲自来主持,皇家的唱诗班会来歌颂这次盛典;

人们说,莱特的婚礼上面会用去第一批盛开的花朵和来自东方的丝绸去装扮;

人们说,莱特的婚礼上面会有整个宫廷前来欢呼,哈劳斯皇帝会亲自来敬莱特将军一杯酒;

莱特原来的妻子据说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个叫萝斯的女人不能穿和我一样的婚纱。”,

对于这个女人的要求,哈劳斯皇帝让莱特自己看着办,没有多加干涉。

这个可怜的女人只被人们唏嘘感叹了一番之后就抛在了脑后,人们不愿意去关心这个曾经被帝国所有少女嫉妒的美人今后会怎么生活下去。人们听说这个女人自愿去修道院里面去侍奉上帝了,至于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有人去深究。人们更愿意去猜想在莱特的婚礼上会有多么壮观的场面,据说这种场面连多年前在维鲁加的一场将军家的婚礼都自愧不如。

“啧啧,如果说莱特将军的这场婚宴可以称之为婚礼的话,那个叫什么阿卡迪奥第二和他的瞎眼老婆的婚礼简直就是背着几件破衣裳去私奔。”

这些话在平原见传来传去,让人们兴奋不已。

即使吃不饱饭的人也乐意打听一下婚礼上面的菜单,然后兀自的开心一番,最后在腹饿如绞中含笑睡去。

而一些名族大家则会着手准备得体的礼物和祝词了,白鸽谷也不例外。

随着预定的时间的到来,我越来越紧张,简直不敢出门,因为我害怕遇见那些在山谷走来走去的士兵,被他们发现我眼中的兴奋。

我至今清楚的记得那天黎明,家人准备出发去苏诺城了。

苏米祖母那天早上突然浑身发冷,她害怕的直发抖,央求祖父不要离开白鸽谷,说她晚上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祖父笑了,他用慈祥而温暖的笑容安慰着祖母:“没事的,苏米。我参加完婚礼,明天一早就会回来的。好好睡一觉吧,在石桥那里等着我。”

祖父把哭哭啼啼的苏米祖母交给了彼安文大娘照看,然后让我们再检查一下身边的东西,准备出发了。

父亲和尤化妆成了马夫,目光忧郁的看着哭泣的祖母。

苏米祖母那个时候一直回头看着,一边哭一边回头的看。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的儿子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的孙子了;而她的丈夫正微笑地看着她,许诺她说,“亲爱的,我会回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筹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筹备

苏诺。

哈劳斯皇帝端坐在王座之上,注视着前方大厅来来回回的臣子。

皇帝很喜欢苏诺人为他准备的王座,这是木制的,坐起来感觉很温暖。在王座的周围,人们拉上了色彩庄重的帷幔,坐在这气派的王座之上,哈劳斯感觉自己看起来应该很不错。

在帕拉汶的时候,王座是铁质的,坐在上面非常的凉,而且那个王座被安放在一个光线暗淡的狭长的石头厅堂的尽头。就在那个房间里面,就在那个王座之上,不知道有多少的帝王被人用刀剑或者毒酒送离了人世。一想到这里,哈劳斯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与那些历史上的那些倒霉帝王比起来,那个在病榻上面死去的先王不知道有多么的幸运。

苏诺人的确很乖巧,一听说哈劳斯准备在这里筹办莱特的婚礼之后,苏诺人就把这次婚礼当成了向皇帝示好的盛会。打仗的时候,养尊处优的苏诺人往往对于皇帝的差遣多有不满,装备精良的苏诺士兵常常对于作战惧怕万分,可是一旦战争结束,这些可爱的苏诺人却又盛装打扮了一番,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出现了。

在哈劳斯的事务官还没有出面打点婚礼的时候,苏诺人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从每一个来自东方的精美的盘子到每一块绣着莱特家族徽记的手帕;从照顾每一个领主口味的酒类到讨好每一位贵妇人的礼品;从每一片洒在新人头上的花瓣到每一块装饰在街道上面的丝绸---苏诺人在短短的几十天的时间里面把苏诺变成了一个童话之城。

不管是谁,这个时候来到苏诺的时候都无法相信就在几十天前,这里还是一片萧索。那个时候,在冰冷的黎明里赶路到苏诺的信使只能看见遍地的草梗和动物粪便,偶尔会有市民从窗帘后面瑟缩的投来疑惑的一瞥。但是自从战争‘胜利’的消息传来之后,苏诺人如同骄阳下的一小方冰块,立刻快乐的融化了。

精神饱满的苏诺人涌上了街头,既然哈劳斯已经注定成功了,那么现在表达忠诚就理所应当了,好在还不晚。苏诺人的狂欢持续了很多天,一个死气沉沉的永夜之都瞬间变成了一个洋溢着欢笑和歌声的不夜之城。不熟悉苏诺的人一定会对苏诺人的富庶印象深刻,虽然食物已经涨价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但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苏诺人还是不吝钱财,购置了大量美味的食物来庆祝。

苏诺人的这种自信来的很奇怪,因为御霜堡人的失败只是暂时的,没有人敢保证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御霜堡人不会突然越过蓝水河。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面,与其说是战争胜利,不如说是勉强的进入了两次战役之间的休战。在整个斯瓦迪亚的任何一座城市,现在都感受不到这种气氛,人们都忧心忡忡的担心着不幸的降临,唯有苏诺,这个时候好像忘记了一切危险一样。

哈劳斯回过了神来,侧过头去,把手微微的抬了一下。

一个侍从立刻走了到了皇帝的身前。

“婚礼什么时候能开始?”

“陛下,如果您愿意的话,在两个小时以内就可以开始。宾客们现在正在外面的空地上面,很多人早上就来了,据说下午还会有一些人抵达。”

“恩,我知道了。这次领主来的挺多吧。”

“是的,陛下。可以说所有的领主都到了,我们提前很久就传播了这个消息。有些领主半个月前就到苏诺了,现在旧城区已经人满为患了,很多的领主只能去新城区的那些脏兮兮的大街里面找可以租的房子。”

“呵呵,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帕拉汶在举办骑士大会,我晚去了几天,就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后来只能在一个稻草窝棚里面将就着住了,后来还遇见诺曼家的几个年轻人来抢我住的地方,但是他们被我打跑了,然后他们就给我起了一个外号,‘草棚之王’。现在想一想,还真是挺有意思啊。”,

“陛下,您生而注定为王,所到之处皆是您的土地。那些诺曼也没有说错。”

“恩,”哈劳斯赞赏的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虽然话有点多。对了,那个叫我外号的诺曼,好像叫什么威廉吧,现在应该在为叛贼服务。”

“是的,陛下。不过据我所知,他已经被叛军首领关进了地牢里面。”

皇帝微笑着听完后挥了挥手,“恐怕你的消息过时啦,威廉先生已经被放出来了。他是个幸运的家伙。”

“陛下,”侍从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不能前来为陛下服务,已经是他人生里面的最大不幸了。受到叛军首领的优待,在我看来更是一种不幸,陛下。”

皇帝抬了抬眉毛,突然很像知道这个新来不久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看来训练他的人花了大力气,连哈劳斯都不禁为这个年轻人话语所触动。皇帝身边的年轻人很多,这些人来自于各个家族,这些家族千方百计的把家族里的年轻人安排到皇帝身边,希望能够通过皇帝赏识得到快速的提拔。但是这种人太多了,皇帝很少能记住其中的人,不过皇帝知道,这些年轻人要是能被自己的记住,那么就说明年轻人却是有过人之处的。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像是给出了赏赐一样的说出了这句话。

“依米特,陛下。”

“依米特什么?”

“诺曼。依米特.诺曼,陛下。”

“呃```这个```好吧,又一个诺曼。很感谢你的信息,现在,带我出去见见来宾吧。”

哈劳斯皇帝吐了一口气,把手臂平端,依米特过来托住,把皇帝送到了大厅尽头的一处观景阳台上面。

守候在那里的卫士看见皇帝走来,已经树立起了一面锦旗,在楼外院子里面的宾客看见锦旗信号后,都转过身来对着那处阳台,人们端着饮料或者挽着自己的伴侣,带着微笑等待着皇帝的出现。

终于,皇帝在一个年轻侍从的跟随下走出了阳台,并且对着宾客招手示意。宾客们愉快的在楼下欢呼‘皇帝万岁’,坐在人群中央的莱特也面色苍白的站了起来,跟着周围的人说出了‘皇帝万岁’。

对莱特来说,这是煎熬的一天。

很多的人莱特过去都在首都见过,但是这些人却是带着完全不同的表情在看着自己。而在帝国分裂之后,很多新崛起的帝国勋贵们莱特已经很陌生了。莱特发现自己很难融进那些小圈子里面去,虽然人们都很善意的给莱特打招呼,但是莱特却总是感觉怪怪的,这些善意里面都带着怀疑、轻蔑甚至是敌视。

不管莱特怎么努力的去设法融入这些人,他都只能得到很少的回应。他所到之处,谈论的声音会立刻的冷淡下来,话题会变成干巴巴的对他的奉承,而这些奉承有都是一些陈词乱调。

最让莱特尴尬的是一些贵妇人对莱特毫不隐藏的讽刺。莱特的原配妻子有一个相当宽广的交际圈,在无数个小小的争风吃醋的小宴会里面,莱特的妻子,也就是黛拉的母亲,找到了很多的盟友,也有了不少的敌人。但是随着莱特的离婚以及第二次婚姻的到来,这些女人统统成了莱特的敌人和他原配妻子的盟友。这些女人玩弄着文字游戏,对莱特的背叛百般挖苦。

在场的领主或许还会顾及颜面,对于莱特不光彩的举动避而不谈,女人们则毫无顾忌。这些人向莱特询问着她之前的妻子的健康和下落,并且告诉莱特她们非常喜欢他的女儿,而且认为黛拉是世界上面最好的女孩。

“天啊,将军阁下。我一想到那个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就会激动不已,她多么的幸福啊,她享受着一个父亲的爱,同时还享受着两个母亲的爱,这真是太完美了。”

有一些女人则不会绕弯子,她们大都直言不讳,“莱特将军,我不喜欢你的新夫人,当然,如果你有更新的,我会重新来比一比,看看我更讨厌谁。”

这些贵族女人一面拿莱特出气,一面警告似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奇怪的是,在一开始还对莱特阴阳怪气的领主们,在这个时候又对莱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不少的人还主动找莱特喝起酒来,把莱特拉到了一边,带离了贵妇们之中。

“感觉怎么样?将军?”一个满脸通红的领主仰脖喝下了葡萄酒。

如果不是莱特知道这个人素以忠厚著称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认为他在挖苦自己。莱特无奈的摇了摇头,“唔```不怎么好。”

“哈哈,”那个领主锤了捶莱特的胸口,“我和我老婆成婚的时候也是浑身不自在,但是第二天早上就神清气爽了。我说,那个萝斯可是少有的美人儿,今晚多买点力气,把孩子生的多多的。二十年后谁还敢找你们家的茬?那些没见识的女人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别在意。”说完这个领主定了定神,突然严肃的说:“只是以后别再换老婆了,也别再换皇帝了```不然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莱特默默不语的听着这个大个子把话说完,看着他吵吵闹闹的找另一个醉醺醺的领主拼酒去了。

这个时候,莱特不知道皇帝正在看着他。皇帝的目光微微有些发寒,最后看了一眼莱特之后,皇帝走进了房子里面,并一直走进了内间。

“莱特```唔```依米特?”

“说的,陛下。”

“作为一个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差事的诺曼家族的成员,你是怎么看莱特的?”

皇帝的话有些难听,并且很难回答。

依米特尔想了想说:“陛下,诺曼家族虽然并没有效忠一个人,但是这是每一个人的选择,每个家族里面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是不合群的,不是吗?但是诺曼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一旦选定了主人,就不会再行更改。所以诺曼家族虽然不是单纯效忠的家族,但是每一个诺曼却都是单纯效忠的诺曼。”

“恩,说的不错,继续说。”

“至于莱特。陛下,我听说莱特将军的是当下最优秀的将军之一,如果您爱护他的话,就应该保护他,并且引导他成为更加伟大的人物之一。恕我直言,我听说很多人都对莱特报以怀疑,人们说,‘他既然能背叛御霜堡,又如何不能背叛帕拉汶呢?’如果您能消除人们对莱特将军的这种怀疑,那么无疑是对莱特最好的保护了。”

“怎么消除怀疑?”

“让他不能再背叛您,并且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呵呵,依米特,我好奇我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你。没错,我要保护好莱特,让他不受怀疑,也不会再行背```更换主人了。好了,你下去吧。”

“是的,陛下。”

依米特躬下身来,面朝着皇帝的长袍下端,慢慢的退出了房门。

等到室内只剩下了一个人的时候,皇帝咳嗽了一声,“出来吧。”

一个清瘦的身影从房内的阴影处出现在了皇帝的身边。

“这个依米特说的很不错啊。保护莱特,不错,我要保护好他。”

“听您的吩咐。”

“东西带来了么?”皇帝问道。

那个人掏出了一只小瓶,里面静静的躺着着淡蓝色的液体。

“这个```就是?”

“蓝月亮,陛下。这种东西的效力您已经听说过了。不过我改变了剂量,这药水在明天落日之前就会发作。如果有人喝下了这药水,陛下,可以说,他在婚礼上就已经死去了。”

“这一招有效吗?一定要给那个老人喝吗?我听说那个老人已经准备和解了,虽说他的儿子现在还目的不明确,甚至有些异端,但是牺牲这个老人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陛下。您瞧,如果您真的需要有人来表态效忠您,那么莱特无疑是最适合的一个。莱特要用什么方法来证明呢?设想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敬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父亲一杯酒,敬御霜堡贼寇的父亲一杯酒,敬皇帝陛下的敌人一杯酒。然后过了不久,这个人就一命呜呼了,整个世界的人都会看见的。那个时候,不管莱特心里是不是愿意,他都永远只能为您效忠了,这杯酒将断绝莱特的后路,也将解除您的后顾之忧。莱特会成为世界议论的中心,御霜堡的那些臣子从此以后也能放心的投奔过来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这样做招致的骂名绝对不会比莱特还大。”

“这对莱特还真残酷啊。”

“但是对山那边的领主也更加残酷,不是吗,我的陛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婚礼

第一百二十三章

婚礼

婚礼开始了。

莱特终于看见了他的妻子,直到这个时候,莱特才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未来妻子---在这之前莱特只是知道了自己妻子的名字和大致外貌。直到见面的时候,莱特也只是通过萝斯一身洁白的礼服才确定那就是哈劳斯给他选择的伴侣。

如果抛开莱特听到的种种故事不管的话,萝斯绝对是莱特平身少见的美貌女子。庄重的婚服完全无法限制这种美丽,萝斯在一群女孩的簇拥下穿过人群,把手伸了出去,放在了莱特的手中。

人们鼓起掌来,一些男童在拉开了关着鸽子的笼子,无数的各自飞向了天空;女人们把花瓣被抛洒向新人,几乎要把他俩淹没;坐在桦木凳子上面的乐师们演奏起了欢快的乐曲,站在更外围的士兵鼓起了腮帮、吹起了长号。

之后的流程安排的非常的紧凑,莱特要领着自己的妻子从花园里面出发,在苏诺城里面绕行一周,然后在教堂正式成婚,最后,在傍晚之前,莱特要返回花园参加宴会。

在宴会上面,皇帝陛下会出现,并且将祝福新人。

当然,皇帝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他要接受许许多多的领主的当面宣誓效忠。这些领主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有些人的子嗣参加了可怕的,有些人则在暗地里支持御霜堡人,还有一些人则同情拓荒者。不过到了现在,领主们大都看清了形势:一边是一个宣称要爱护他们的皇帝,一边是刚刚柄政就要处死他们的拓荒者,领主们已经决定好了要向谁效忠了。

这次婚礼,就是领主们集中表态的绝好时机。

在莱特的婚礼上面,莱特并不是主角。

如果把时间回溯,到多年前的德赫瑞姆城里面,在莱特的巡街仪式上面,莱特也同样不是主角。

莱特总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操纵着,或许他要用一生才能看清楚这一点。

只有少数人跟随者莱特登上了马车前往城镇中心,更多的人则留在了花园里面等待着晚宴的到来。

这个下午对于很多的人来说很宝贵,他们积极的沟通着皇帝的内侍,希望得到单独觐见皇帝的机会。这种礼节对于皇帝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他要权衡利弊,尽可能的接见自己的臣子,并且针对每一个人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他要安抚那些心怀恐惧的臣子,同时还要敲打那些心怀不满的权臣,对于领主们的领袖,皇帝还要跟他协商领主应尽的义务。

对于皇帝来说,参加这种大型的宴会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但是对于哈劳斯来说,今天的晚宴再累也是值得的,皇帝需要让所有的人都记住莱特的婚礼。

当莱特与萝斯登上了马车,在皇家卫队的护卫下朝着城镇中心驶去的时候,皇帝出现在了花园里面,并且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随后皇帝开始在内侍的服侍下与围上来的领主们亲切的交谈。

哈劳斯皇帝的谈性很浓。他与一个年长的领主谈起了北海的艰难岁月;向一个年轻人称赞了他阵亡的父亲;同时对一个失去了土地和丈夫的寡妇许诺会给赐给她一处苹果园。

最后,皇帝说他准备随意的走一走,领主们便渐渐的散开了。

皇帝在依米特的跟随下在花园里面游走,偶尔会有一两个领主守候在小径的转角处,脸色苍白的等候着皇帝的驾临。每到这个时候,依米特就会识趣的离开远一些。皇帝会简单的和这些领主谈论几句,有些领主会变得轻松起来,并且微笑着和皇帝告别,有些领主的脸色则变得更加的苍白。

皇帝总是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这些臣子,如果皇帝的兴致高的话,还会忍不住的跟依米特谈论一些刚才的谈话。依米特谨慎的不发表意见,只是默默的把皇帝的话记在心里面。

就在皇帝回头看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离开的领主的时候,依米特清了清嗓子,悄悄的提醒皇帝:“陛下,一位大人在前方等着您。”

“那是?”皇帝转过头来的时候,也一下愣了愣神。,

“来自白鸽谷的阿卡迪奥爵士。”

“唔```,依米特,你不是对领主们了如指掌么。这个阿卡迪奥你可有什么了解么?”皇帝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问道。

“陛下,他是罗多克人。在南征时代的时候追随先皇,并且因为战功获得封地。当萨兰德人进攻罗多克人的时候,这个领主曾经率领领民作为志愿军进入罗多克作战,在很多年之后,他的儿子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并且被罗多克人视为英雄。他们的家族在斯瓦迪亚并不出众,但是在罗多克,李兰加斯洛家族是这个家族的亲家,并且李兰家斯洛家族的加西亚将军现在在罗多克如日中天。再说回这个人的儿子,阿卡迪奥二世,他是拓荒者成员,还是是御霜堡军官,前一段时间在蓝水河北岸失踪,有消息说他已经北上苏诺,但是却没有人报告他向我们投降。”

依米特快速而清晰的把白鸽家族的历史重复了一边。

“不错,不错。”哈劳斯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叹了一口气,“要说起来的话,在罗多克的时候,我还与这个人并肩作战过。并且我听过不少关于这个领主和他的儿子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相当的精彩。可惜啊,这个家族还是一个新手的家族呐```如果给这个家族几百年的时间,说不定你们诺曼家族也会被取代哟。”

“陛下,如果他们真的能更好的为帝国服务,诺曼家族会欢迎被他们取代的。”

“好吧,依米特。这次你可以跟着我来听听我和这个老人的谈话,不用回避。”

“我的荣幸,陛下。”

在皇帝和依米特走进的时候,霍.阿卡迪奥刚刚抵达不久。

进入苏诺城之后,祖父没有去流苏街的税务官家,而是直接去了举办婚礼的花园里面。

在这里,祖父一边命令彼安文爷爷去接洽税务官,一边让马车去自己的货铺里面把货物卸下来。风尘仆仆的仆人在我们家的香料铺里面洗浴完毕,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并且把礼物都拿在了手里面。

在做最后的准备的时候,祖父看着铺子里面的香料桶有些发愣。

一个仆人走过来说:“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们现在就去婚礼花园吗?”

“恩,现在就去。”

这就是祖父去花园之前的事情了。

祖父终于赶上了莱特的婚礼,但是不如人意的是这个时候莱特已经去城镇中心巡街去了,好在有侍从告诉祖父,皇帝正在花园里面接见领主。祖父思索片刻之后,便让家中的一个仆人去婚礼上负责接待的官员那里登记,同时送上礼物,自己则循着小路等候着皇帝的到来。

祖父远远的看见了皇帝,并且在皇帝的必经之处安静的守候。

放飞的鸽子这个时候结阵飞了回来,在祖父的头顶凄凉的鸣叫着。祖父等候在花园里面,光点从树枝的枝桠里面透下来,碎落一地。

春天的白日并不很长,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夕阳下的鸽群如同被染上了鲜血一样,它们久久的徘徊不去,似乎在等待着它们的一名同伴一起离去。

一起离去。

有些时候,能够选择离去或许是真的幸运吧。但是祖父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能离开。

祖父怎么能离开这里呢。

祖父尝过这里的水有多么的清甜;祖父看见过这里的麦粒是多么的结实;而且祖父知道,他的羊羔就要下崽啦。

春天已经来了,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不尽的原野,努力的呼吸就能闻到百花的芬芳。

在春日夕阳里面,天空的颜色的如同一块琥珀,鸽子在琥珀里面徒劳的飞舞着,却注定要被凝固,成为一块定格的记忆。

这一次前来苏诺,祖父带着暗淡的希望,希望能够保护白鸽谷,希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希望能够让这个家族不再卷入危机之中。

祖父看着远处的皇帝,思索着。

不久,皇帝已经来了面前,祖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恭敬的弯下腰来:“陛下。”

哈劳斯皇帝让祖父直起身来,“爵士,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你。”,

随后,两个人随意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开始沿着小径慢慢的前进,依米特跟在后面安静的听着。

没有人知道那次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我只能猜测那是祖父在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去拯救这个家族。人们只能从依米特的只言片语里面了解到皇帝和祖父都聊得很开心,人们后来从依米特的话里面推测,皇帝是对我祖父毫无恶意的,想反,皇帝对于一个迷茫的家族族长感到了十足的同情,并且愿意接受这个可怜的族长的求助。

在谈话结束的时候,皇帝和祖父一起听到了远处喧闹的声音:莱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巡街,返回了婚礼现场。

“爵士,我想我们两个老头子的话题已经聊得差不多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间了。”

“陛下,如您所愿。”

“对了,阿卡迪奥爵士。你对这个莱特应该不陌生吧,我听说,您的孩子和他是最好的朋友```”

“```。”

“走吧,可怜的先生,我不该谈及您的孩子的。但是如果有一天,您的孩子愿意来帮助我的话,他的待遇不会比莱特要差。”

祖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皇帝,皇帝故作轻松的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眼,在确定依米特听见了自己的谈话之后,便示意依米特来结束这次谈话。

依米特走上前来,礼貌的告诉祖父皇帝需要返回宴会中间去了,祖父祝福皇帝陛下的健康和依米特的前程,然后躬下身来目送皇帝离开。

当皇帝走入了热闹非凡的宴会之后,祖父依然站在阴影里面。

皇帝的话听起来很温暖,但是祖父却从心底里面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冰冷,祖父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从皇帝游移不定的眼神里面感到了不尽的压抑。

黑色的天空之上,已经只剩下了夕阳留下的几抹灼热的红云,鸽群最后一次掠过树梢,消失在了远处的天空里。

婚宴。

皇帝站在台阶之上,莱特站在台阶之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皇帝亲自用酒壶给酒杯注满了酒,递给了莱特,随后,皇帝又给自己注满了一杯酒。

“祝你健康,年轻人。”

在无数人欣羡的目光里面,皇帝向一个帝国的将军送去了自己的祝福。

对莱特来说,这可能是最大的荣誉了吧。

即使在德赫瑞姆的时候,那么多士兵的爱戴、那么多市民的憧憬,对于莱特来说也比不上皇帝亲自敬给自己的一杯酒吧?

那些欢呼的人群虽然看起来让人感动,但是,他们毕竟只是帝国的下层基石。对于莱特来说,一个人走进了一个神殿,也只会为了殿内的神而欢呼,又怎么会在乎铺在地面的石板呢?

无数的人见证了这个时刻。人们看见,即使一个与皇帝作对的人,即使一个在几个月前还屠杀皇帝士兵的人,即使一个曾经宣誓要处死皇帝的人,一旦回到了皇帝的身边,就能得到的皇帝的赐婚,就能得到皇帝的升迁,就能得到皇帝在无数人面前的赞美和祝福。

这个故事必将被添油加醋了一番之后,在御霜堡内广为宣传。这个故事将在所有的御霜堡官兵的心里面种下叛逆的种子,人们都会开始妄想起不属于自己的福分来。

这,就是皇帝需要人们看见的东西。

当让,这只是一个部分,皇帝要让人们看见的还不只是这一点。

皇帝要让世人还看见莱特的与自己签下无可悔改的契约。

祖父站在几个领主之间,祖父虽然与其他的领主走的不太近,但是名声也不错,况且还有一些领主家里的情况和我家一样,于是就聚在一起开始谈论起当下的时局来。对于现在的情况,所有的人都很是担心,人们担心着秋天草肥马壮的时候,御霜堡的士兵会不会突然开始进攻。

在宴会上面,一个侍者为莱特端来了一杯酒。

这个侍者和莱特愉快的聊着天,在谈话里面,侍者传达了皇帝的口谕,“今天来的人都是我的客人。这些人里面有一些和御霜堡还有牵连,我希望你能让他们看见我的宽容,让他们看见你的幸运。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朋友阿卡迪奥的父亲也来了,去敬他一杯酒吧,让人们都看见。”,

莱特愉快的接过了酒杯,并给自己续满了酒。转眼之间,那个侍者就消失不见了。莱特也没有多想,只是看向皇帝,皇帝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点着头。莱特把这理解为了皇帝的鼓励。

宴会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人们循着皇帝的目光,看着莱特端着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白鸽谷的领主霍.阿卡迪奥身边。人群突然低声的议论了起来,人们知道莱特和这个领主的儿子是朋友,并且都曾经在御霜堡共事。

有些自作聪明的领主视莱特的这种做法为鲁莽之举,因为这样会让莱特看起来还和御霜堡有所牵连的。

还有一些刚直的领主则对莱特露出了认可的表情,莱特的礼貌让他看起来至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莱特走到了祖父的面前,递出了那杯酒,脸上带着或是愧疚、或是期待的表情。很多话堵在莱特的喉咙里面,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略带尴尬的说,“祝您健康,大人。”

祖父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莱特,像是看着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祖父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杯酒。

一饮而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回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家

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话,应该能看见皇帝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紧张的表情。

当众人开始嗡嗡一片的赞扬起莱特的时候,皇帝有些不安的对一边的一个仆人招了招手,示意拿点饮料过来。仆人立刻给皇帝端来了他最爱喝的饮料。皇帝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把被子端在手里面端详了片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皇帝摇了摇头,把这杯酒递了回去。

宴会继续进行。

莱特在祖父的身边低声的说着话,表情非常的恳切,祖父耐心的听着,偶尔会点一点头。

祖父似乎觉得宴会上太热了,他觉得汗正在从身体里面涌出来。祖父觉得很奇怪,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居然已经挂了满头的冷汗。

这种感觉祖父从来没有体会过,一种没由来的心慌让祖父险些没有站稳。他在恍惚里面觉得声音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面前莱特说的话好像是在下雨时隔着一条街的人在喃喃自语。

“先生?”莱特注意到了祖父的异常。

莱特正在给祖父解释自己的行为,并且向祖父保证没有伤害我的父亲,同时莱特对祖父说如果以后他能够做点什么事情的话,我家的人尽可以开口。

祖父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看起来并没有专注的听着莱特的话。

莱特把这种动作理解为了祖父的对他的不耐烦和厌恶,这让莱特多少有一些失落,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毕竟还是怀着取得谅解的希望来的。

莱特尴尬的站了一会,然后干硬的说:“呃```先生,我得去看看那边的客人了。”

不料这一句话也没有得到祖父的回应,祖父的这种表现已经近乎无礼了,莱特点了点头,自行离去了。

祖父一个人恍恍惚惚地站在人群里面,感到人群的声音飘忽不定在自己身边游走。祖父一开始把这种变化理解成为了酒的刺激,但是不久之后他就认定这不是酒类饮料的影响。那种感觉如同渴望睡觉的---自己对外界的感知正在不由自主的下降。

祖父努力的想要克制住自己想要睡觉的愿望,就好像是一个水手正在拼命的把漏船上的水舀出去但是却只能绝望的发现水越来越多。

终于,在一阵高昂的欢呼声中,祖父被惊醒过来:一群人开始吟唱起了一首祝福新人的歌曲起来,“月亮啊,看着她,慢点走”。

许多年以前,在祖父的婚礼上,人们也是吟唱着这首歌曲的。那个时候苏米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祖父记得在自己的婚礼上面,女主人露出了苍白而幸福的微笑,老管家伸长了脖子咳嗽,仆人们围在篝火边聊着天。已经过去了太久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我的父亲,也没有我的母亲。那个时候,世界还是新的,还有那么多空白的地方没有人去填补,那个时候,祖父觉得他能在山谷里面终老的。

祖父摇了摇头,朝着一边的一张椅子走过去。奇怪的是,祖父觉得自己刚才那阵不适应已经消失了,他现在能够很清晰的听到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祖父的思绪变快了,无数的回忆涌入了他的心头。

白石桥边,苏米祖母打着赤脚玩耍,米黄色的连衣裙下摆粘上了泥巴,祖父骑着一匹温和的瘸马走入了山谷。

天空明亮,花香满野。

马蹄踏破了野生的草莓,如同大地流淌着血液。鸟儿鼓起羽毛歌唱,如同一团团发出音乐的云彩。祖父知道,如果他纵马奔向道左,闯入那些疏于打理的田地里面,就能看见成群的偷食的鸟儿被惊上天空。

祖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多事情,现在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祖父却感到了一种强大的触动。

真正的开始挪动脚步的时候,祖父才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就连平衡也变得有些不容易掌握了,祖父晃晃的走向了一边的一张椅子。但是一个端着酒杯搂着年轻妻子的领主在祖父之前坐了上去,这个领主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

祖父停下来喘了喘气,然后转而走向了宴会的角落,在那里有一排供仆人休息的长凳。

思虑又开始涌入了祖父的意识里,开始弥漫开来。

父亲和我的命运会怎么样呢?山谷的命运会怎么样呢?他最爱的苏米祖母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在许多年之前,祖父亲手把阳光播撒进了死气沉沉的山谷,现在,这个山谷已经阴云密布了,但是祖父却无能为力了。

这是新时代孕育出来之前的阵痛。

祖父低着头笑了笑,自己儿子的梦想是多么的渺远啊,路途是多么的艰难啊,自己一个老头子怕是跟不上这个步伐了。

不过世界上面总是会有些人会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些渺远的梦想吧。

比如那些为了复兴禅达而饱受折磨的拓荒者,比如那些为了立国而一批批死去的罗多克人,世界上面永远不缺乏这种人,时代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才有可能变得更好吧。

一阵胸闷袭来,祖父开始咳嗽起来。太快了,祖父再一次感慨起来,自己跟不上了。

“月亮啊,你慢点走```”

祖父也想跟着唱,但是张了口却唱不出来,他的头开始发晕,喉咙开始一阵阵的发咸。

这个时候,三个人焦急的走了过来。

这三个人向宴会上面负责照看来宾的一个仆人打听着什么,这个仆人左右看了看,耸了耸肩表示他不知道。这三个人继续的寻找着,终于,其中一个指着宴会的角落处捂着嘴叫了起来。

这三个人快步的走了过来,走到了祖父的面前:这是老彼安文和税务官夫妇。

“先生先生?”税务官夫人焦急的呼唤着,带着哭腔,显然她知道了什么事情。

祖父低着头,白发苍苍的头颅几乎要垂到膝盖上去了,正在兀自的念叨着什么。

税务官觉得不能在耽误了,他摇了摇祖父的肩膀,努力的让祖父把精神集中起来。祖父抬了头,有些茫然的看着税务官。

“先生?”税务官接着自己妻子的话,再询问了一次。

祖父眯着眼睛努力的想着什么事情,然后他的眼睛明亮起来,“是```是的,是的```”祖父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听见呼唤了。

税务官左右看了看,轻轻的把身子俯下来,假装要把祖父扶起来一样。税务官这个时候在祖父耳边悄悄的说:“我的信你没有收到么?”

祖父僵住了,“信?”。

如果说有什么信件的话,那就只有税务官邀请祖父前去参加的婚礼的一封信。但是听着税务官的语气,他绝对不是指的那封信。

税务官这个时候说的这些话已经足以让祖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毫无征兆地,祖父感到了一股虚弱,他转过头去看着税务官,眼里满是疑惑。税务官夫人再一次惊叫起来,她看见一股鲜血从祖父的鼻子淌了下来。

这个时候祖父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这次宴会的意思了。那次署名来自税务官的信件毫无疑问是伪造的,那封信件里面告诉祖父:只要来参加婚礼,就能洗清前嫌。

一时之间,皇帝的踟蹰、有意安排的敬酒示好、持续不断的对白鸽谷的监视、突然断掉的和税务官家的接触一时之间都联系了起来。皇帝非但没有原谅白鸽谷的背叛,反而随时准备除掉白鸽谷的逆贼。或许祖父想的更远,能够了解到,通过对白鸽谷的可怕惩罚,皇帝还能把莱特和其他投降的人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

祖父已经明白了刚才的那杯酒肯定有问题,一时之间祖父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胃里的东西呕出来,但是再转念一想的时候,祖父没有这么做:既然皇帝已经动了杀机,既然这个阴谋已经策划了这么久,那么即使没有喝下这杯酒,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证的。

明白过来之后,祖父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入现在的这种处境。

税务官和老彼安文默默不语的看着祖父,税务官夫人已经低声哭了出来。

这不是皇帝原谅不原谅白鸽谷的事情了,这是两个时代互不相容的战斗,这中间没有共存的地方,至少在哈劳斯的心中,这中间是不存在共存的地方了。白鸽谷想要躲藏在争斗之间,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祖父透过人群,看向了端坐在皇位上的哈劳斯皇帝,皇帝身后的侍从手持着象征着公平和正义的仪仗,皇帝自己戴着一顶象征着‘永远统治’的王冠,皇帝坐在众人之巅,巍然如同天父一般的看着欢闹的人群。

太晚了,自己已经喝下了那杯酒了。

祖父萎顿下来,他累了,泄气了,想要坐下来。

一双脚出现在祖父的眼前,祖父慢慢的抬起头去看---那是哥布林。

祖父看着哥布林,眼睛里面竟然写满了恐惧。

“那```那个预言```是真的?```天啊,是真的吗?”

哥布林满脸的怜悯,他看了看税务官,满眼都是充满了指责的疑惑。

税务官对着哥布林叹了一口气,“我按你说得做了,但是他没有收到信```。”

就在几天前,哥布林突然从自己的妻子那里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那个时候,由于哥布林妻子的关系,他根本走不出苏诺,他只能去通知税务官,但是现在看来,税务官也失败了---祖父显然已经应验了哥布林妻子的警告。

哥布林说不出话来,“我```”

祖父还在自言自语,“天```天啊,这```我的孩子们```”

哥布林蹲下身来说:“先生,我已经知道了你孩子的去向,他们现在很危险。我答应你,我会把他们安全的送出边境的。”

祖父在绝望里面看了看哥布林,又低下头想了想,突然,祖父被什么惊动了一样,“不你不能去找他们你不能去找他们”

周围的领主已经被这里的情况所惊动,人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两个人走过来看见祖父满鼻子都是血的时候都惊叫起来。

哥布林不知道祖父为什么要叫他不要去找他们,或许祖父把他当成了不祥的人吧,人越来越多,哥布林知道,如果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的,在人群不经意之间,哥布林已经消失了。

哥布林记得苏歌儿告诉他的消息:在苏诺不远处的小镇里面就隐藏着阿卡迪奥第二和他的孩子。必须赶快去让他们离开,不然的话他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哥布林从花园的一个隐秘的角落悄悄的离开了婚礼的现场,人们继续歌唱着。

一切,都结束了吧。

祖父想着。

他一定是不甘心的,但是再想一想,也就坦然了。其实自己一开始就应该想得到这种结局的,夹在时代变迁之中,死亡实在是太容易到来的事情了。事情是怎么一步步的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呢?或许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吧,从他走入山谷开始,从他离开罗多克开始,从更远之前开始,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吗?

那个叫做萨贝尔的预言,或许真的就是自己家族的命运吗?

现在自己在婚礼上已经遭到了重创,自己真的会在婚礼上面死去吗?小提米和他的父亲真的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吗?

灰心丧气之下,一股又一股强烈的睡眠的渴望向祖父袭来。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结束。

祖父惊醒过来。

命运,都是掌握在人的手中的。

祖父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耗尽了,但是,他不能在婚礼上面死去,他要回家。

祖父挣扎着站了起来。

“老爷。”老彼安文声调有些发颤。

“回白鸽谷。”祖父吩咐道。

不久,婚宴上面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一个领主的提前离去,有人说这个领主流了满脸的血,人们用夸张而含义丰富的语调说:“天啦,他今晚只喝了莱特敬的酒呐```”

议论在欢快的气氛下面迅速传播着,很快莱特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皱了皱眉头,把这个传言当成了无稽之谈。莱特看了看皇帝,当他发现皇帝陛下依然带着温和的微笑注视着众人的时候,他送了一口气。

苏诺。

深夜的寂静被踢踏的马蹄声和滚滚的车轮声打破了。

从一处偏门边,税务官用一袋子的第纳尔买开了城门,祖父孤零零的马车从月光下的苏诺城全力的逃离。

夜下的苏诺吹着冰凉的风,春天已经到来了,夜晚还是十分湿冷。

祖父已经感到有些发冷了,他裹了毯子靠在马车车厢的角落里面。他要回家,在那里有人等着他。,

道路边的虫子在鸣叫着,在马车呼啸着奔过的时候变得更加的聒噪。

路面陷下去的坑里面蓄满了不久前落下来的雨水,每一个水洼里面都映着一轮天空里的月亮,千轮月亮安静的点缀在道路之上,为山那边的领主照亮了一条回家的道路。

马蹄碾过,月亮碎在水洼之中,马车声渐行渐远。

黑暗的平原重新变得沉寂起来,不久便又被虫声溢满。

祖父的脑海里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毒药已经开始把祖父的记忆搅乱,连续的回忆变成了互不相连的片段,后来只剩下了一些闪光的片段和一些熟悉的人脸留存在记忆之中。

纷繁复杂的思绪渐渐的明亮单一起来:回家

甚至来不及写一份遗嘱、甚至来不及再见一面孩子、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落日。

祖父的时间如此的紧迫,他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回家:回到清泉边去、回到麦粒边去、回到待产的羊身边去。

还有,回到苏米的身边去。

“苏米```”,祖父念叨着。

如果可以的话,苏米,你要等着我。

马车的车轮有节奏的响动着,单调着记录着时间,记录着祖父最后的时光。

彼安文爷爷不安的呼唤着祖父,希望能听见祖父的回应,但是祖父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回应的字越来越少了。

不尽的黑夜里,彼安文爷爷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恐惧过。

在黎明终于到来的时候,彼安文爷爷停下了马车。他喘息未定,彻夜的赶路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但是最让他沮丧的是,已经有一个多小时没有听见祖父的声音了。

晨光从远处的山峦透下来,如同天使的发丝垂落在了马车前。

突然,马车门打开了。

祖父推开了车门,迎着曙光走了出来,他的身影染上了最明亮的朝阳之光,鲜红的光芒如同祖父流淌着的最后的血液。

“大人```!”

“把```马```卸下来。”

“大人?”

“我```要骑马进山谷。”

祖父笑了起来,如同一个天真快乐的青年一样。

祖父听人说过,“沿着小溪走,走到小溪的尽头,那里就是你的领地”。

祖父还知道,一个叫做苏米的女子站在白石修筑的桥边,穿着米黄色的衣服,那衣服的下摆已经被泥土弄脏。

在老彼安文的帮助下,祖父艰难的跨上了没有马鞍的那匹马。

一人一马,祖父走进了山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祖父之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祖父之死

苏诺城。

皇帝从一个侍从的嘴里面听到了关于霍.阿卡迪奥症状的描述,并且这个侍从对皇帝下了这个结论:“神鬼难救。”

不久之后,这个侍从就从婚礼上面消失了。

那个时候莱特还不清楚等待他的是什么,他疲惫不已的留在婚宴上面直到深夜。那天晚上,醉醺醺的莱特回到了给他准备的卧室的时候,发现萝斯正站在床边,两个侍女左右侍立。萝斯已经换上了一套更轻便的礼服:她的帽子垂下了白色的丝绸,精巧的裹住了她的脑袋,露出了她那张精致洁白的脸。

在莱特进来之后,萝斯轻轻了行了一个礼。两名侍女走上前来,为莱特解开而来他的外套,并且搭在了一个架子上面,随后,两名侍女念出了祝祷的话,躬身退出了房门。

莱特和萝斯听见了门被拴住的声音,莱特突然发现一丝羞涩在萝斯的脸上滑过。

“小姐,”莱特走到了萝斯的面前,“今天辛苦了。”

萝斯沉吟了一会,回答道,“夫君,以后我是你的妻子了,不要在用那种称呼叫我。你可以叫我夫人。”

年轻的萝斯露出了伪装成熟和淡然的神情,已经成为丈夫很久了的莱特看在眼里不禁莞尔。虽然在种种传说里面,这个萝斯都是一个假小子的形象,但是真的到看到了她的样子,莱特才发现传说和真实的事情真的有差别。

莱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窘,“呃,好吧。抱歉,我还不习惯把你当做我的妻子。”

萝斯露出了模棱两可的微笑,“呵呵,其实你在几年之前就可以开始习惯了。”

莱特想起了在德赫瑞姆的时候,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哈劳斯的撮合的往事。这种思考让莱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莱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莱特听说过,有些贵族对于政治上面的联姻可以做到极端麻木,就好像是例行的一个仪式一样。和这些人比起来,莱特还没有那么的老练,至少是婚姻这种事情,对于莱特来说绝不是儿戏。

不过话说回来,莱特当年不领哈劳斯皇帝的情,要说没有政治上面的考虑是绝无可能的。对于莱特来说,这种顾虑其实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除了会束缚他向上攀登的手脚之外别无用处。

莱特努力的把心中的不快扫清,然后在桌子边上拉开了一张椅子,请萝斯坐上去,然后自己坐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面。萝斯给莱特倒了一杯水,莱特正好口渴,点了点头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水的时候,莱特突然心中一沉,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萝斯敏锐的注意到了莱特的表情。

“呃```,没什么。”莱特掩饰的笑了笑。他在想今天宴会上的时候人们传播着的那个谣言,这让莱特感到有些不自在。

萝斯注视着莱特,口气坚定的说:“如果你要习惯我做你妻子的话,最好现在就习惯好。你要知道,从今以后,我会完全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并且为你出谋划策。当然如果帮不了你的话就另论,如果能帮助你,你却故意不接纳的话,我就会认为你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莱特吐了一口气,“然后呢?”

“其实也没什么然后的,”萝斯淡淡的笑了笑,“只不过在皇帝的面前,他的侄女不会像一个妻子一样去为丈夫请愿献言;在世人的面前,莱特将军的妻子也不会如同一个正经的贵妇一样为丈夫带来荣光;在那个可爱的小黛拉面前,萝斯夫人不会像一个合格的母亲一样完成养育保护之职。”

莱特冷冷的看着萝斯,萝斯接着说,“所以我作为一个妻子有多么的称职,主要是看你作为一个丈夫有多么的称职。”

莱特刚刚建立起来的对萝斯的好感立刻降低了许多,莱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妻子的温柔体贴了,对于一个会谈条件的女人,莱特已经显得没什么耐心了。在莱特年轻的时候,面对喜欢挑剔的女孩或许还会尽量的忍耐,但是到了后来,随着事业的逐渐成功以及婚后的平淡生活,莱特对于这种女孩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这个时候,萝斯正在被莱特在心中划入‘不懂事的姑娘’的行列。,

“哦,这样啊。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你吧,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说罢,莱特就把婚宴上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萝斯,萝斯仔细的听着,不时的发问。

到了最后,莱特自己解嘲着说,“真的想不到,在婚宴上面就已经有人中伤我了,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那个人是你的伯父?”

“呃```可以这么说吧,我和他的儿子是同学,是很好的```朋友,而且都被叛军蛊惑,在逆贼的阵营里面糊涂过一段时间。现在我回归帝国了,他的儿子却没了下落。不过他儿子中那些拓荒者的毒很深,估计不会想明白的。”

萝斯铁青着脸,“那杯酒是皇帝亲手交给你的吗?”

“怎么了?”莱特被萝斯盯得有些不高兴,“是的,皇帝让人叫我敬酒的,而且我敬酒的时候皇帝和很多人都看着,皇帝陛下没有阻止。”

“你看见那个侍者站在皇帝身边过吗?”

“我没有注意。”

“哼,你不可能没有注意。这种赐予食物的事情总会被人们解读成为政治信号的,所以皇帝不会轻易的让人在宴会上赐予食物,如果一定要赐予食物的话,一定会是他身边的近侍出面做这种事情,并且会尽力的让足够多的人注意到,这样的话人们就会知道皇帝对谁有好感并且有意笼络了。那天皇帝身边只有一个诺曼家的小子,如果不是这个人给你的话,那么皇帝很可能没有给你过什么酒。”

“喂”莱特有些被萝斯激怒了,因为萝斯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听起来却很糟糕,关键是莱特不愿意相信这些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无知的傻瓜吗?”

“不是,夫君。我的没有什么恶意,不会侮辱我自己的丈夫的。如果明天的时候一切安好,那么就暂且不提这件事情了,以后在宴会上面的时候注意就好。如果明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总比到时候毫无头绪来得强。”

“能发生什么事情呢?皇帝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你想要我设想一下最坏的情况吗?”

“请便。”莱特扬了扬手,有些挑衅和玩味的看着萝斯好看的脸说。

“夫君,你为皇帝陛下带来了二十多名军官,同时,与您一起投奔陛下的还有很多领主和将军,这些人如果心生反叛怎么办?皇帝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让这些人回不了头的。你又说了,阿卡迪奥父子在拓荒者里面声望很高,同时他们和罗多克的李兰加斯洛家族还是亲戚,如果阿卡迪奥领主死在了你的手里,试问即使你有机会重新回到御霜堡去,他们会接纳你吗?和你在一起的人即使有机会重新去罗多克或者御霜堡,那么罗多克人和御霜堡人会怎么对他们?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拘禁甚至是处决掉。想一想吧,我亲爱的夫君。”

莱特一边听一边想着反驳,他一开始觉得萝斯的话听起来很好反驳,但是萝斯说到后面的时候,莱特发现她说的的确没错。莱特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判断皇帝不会如此的黑心的,他不相信皇帝下得去手,因为自己是一个远来投奔的忠诚,皇帝应该多加褒奖才是。

“夫君?夫君?”萝斯发现莱特陷入了沉思之后便呼唤起来。

“啊?```啊```,”莱特叹了一口气,“萝斯,你给我描述了多么可怕的一幅景象啊。”

如果莱特这个时候出言讥讽的话,萝斯会毫不犹豫的回以颜色的,但是莱特的没有信心的回应让萝斯心中泛起了一阵失落,她有些自责。

萝斯站起来身来,“夫君,今夜之事,就当是我的狂想好了,不用放在心上。”萝斯把手伸了出去,“万一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要记住,我一直站在你身边。以后,你要习惯我做你的妻子。”

莱特愣了愣神,接过了那只小巧光洁的手。

窗户上面的灯火熄灭了,门口的士兵对视着露出了有些猥琐的笑容。一个戴着软帽的执事走过来,把士兵打发到离房间稍远些的走廊上面去了。,

远处还有没散尽的人群在欢呼着,断断续续的有人吟唱着‘月亮啊,你慢点走’。

月光灿烂,冷对世人。

当月亮还没有坠落的时候,朝阳已然升起。此时,斯洛因.莱特将军正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床上安歇,半夜的疯狂让两人现在睡得很沉;而在一处早市上,哥布林与另一个男人刚刚登上了一架马车,朝着城外走去。

在距离苏诺很远的地方,有一处山谷,山谷里面,有一条小溪。

一个老人双手抓着马鬃,努力的驱使着马向前走去。

好在这匹马不是瘸腿的,老人在心里自嘲着,他抬着头,看着刚刚从黑暗里面孕育出来的云彩。

露珠粘在小道两边的杂草上面,马蹄走过的时候,这些露珠就会粘在马蹄上,或者被马蹄震落,浸入泥土里。

春天的树林里满是新鲜的味道,祖父闻到了泥土的芬芳,闻到了树叶的甜涩,闻到了属于森林的每一种气味。他庆幸自己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他感到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祖父一阵恍惚,好像看见麦粒落在自己的身边的泥土里,一阵风吹来,这些麦粒就吐出了青苗,青青的麦田在风中摇曳。黑色的小虫穿梭在田野之中,拉着女孩的手可以纵情的奔跑在麦田之上。那些戴着草帽穿越田野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啊,在罗多克的崇山峻岭之间,在南国的那无数个夏日的梦里。

多年前,祖父的生活突然从青青的田野变成了浅灰色的战场。

生锈的铁剑、肮脏的铠甲、被雨水打湿的头盔。

祖父站在战后的满是尸体的原野上面,周围是清点阵亡者的士兵、被烧焦的农舍、来不及盛开就被踩入泥土里的蔷薇。

祖父看见一群斯瓦迪亚士兵把一个罗多克人按在地上,斩掉了头颅;祖父看见饥饿的士兵们从哭哭啼啼的农妇手里夺走了耕牛,一个士兵用大锤砸碎了耕牛的脑袋;祖父看见僵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原野,听见了士兵思乡的歌声。

这些景象祖父不愿意再见到了,当他得知自己获得了一片领地之后,他就决定不再出来了。

那是多少年前了?祖父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祖父记得这条路,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棵树,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板,记得这条路上的每一处转角上供人休息的木桩和让牲口饮水的池塘。

祖父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石桥,还有多远啊,怕是走不到了吧。

马鬃已经渐渐的抓不住了,祖父低下头去抱住了马脖子,把脸埋在了马鬃里面。

那匹马惊异的回头看着自己的主人,这个动作险些没让祖父跌落下来。

马站了一会,继续朝前走去。

这匹马四处嗅着地面,想要用地面上面的青苔和杂草填饱自己的肚子,但是有些草很苦,马不爱吃,它渐渐的偏离了大道,朝着野草深处走去。

“石桥”祖父命令着。

马瞪大了眼睛,嘴里咀嚼着青草,用左眼看着祖父。马儿仰着脖子把青草咽下。

“石```桥```”

马愣了一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明白,它茫然的看着祖父。

祖父的意识要消失了,世界的颜色正在凋谢---他已经看不见了。

森林正在恢复活力,马儿呆呆的站在树林之中,一切就要在这里做一个了解了吧。突然,马儿扬起了头,打了一个响鼻,抖动了一下脖子,扬踢向山谷高处走去。马蹄稳健而轻快,每当它感觉祖父要跌落的时候就一正身子把祖父摇稳。祖父用牙齿咬紧了马鬃,趴在马背上走向了最后的回家之路。

祖父看不见了,世界一片黑暗。

祖母出现了,就在石桥上面,祖父看见了,她是黑夜里的唯一的光亮,她还是当年的那样年轻,脸颊光滑。祖父看见祖母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裙摆粘着泥巴,祖母坐在地上玩耍。

这个时候,祖父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祖父问那个小姑娘:“请问能带我进山谷里去吗?”

小姑娘对他露出了笑容,世界上最干净最美丽的笑容。

祖父伸出了手去,想去触摸祖母的脸。祖父的手松开了,牙也用不上劲了---他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意识渐渐消失了,祖母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一边笑着一边跑,跑到树林的尽头,消失了,只有笑声还在,但是也渐渐的听不见了。

“```我回来了```。”

祖父的瞳孔慢慢的散开了。

罗多克的学徒、斯瓦迪亚的贵族、白鸽家族的创始人、山那边的领主,睁着仰面躺在泥土之上。杂草和野花在他身边被风轻轻的浮动,天空之上流云卷动,树林在低声的吟唱,虫儿纵情的悲鸣,一群灰色的鸟儿的掠向了天空,黎明的原野被凄凉所笼罩。

霍.阿卡迪奥,我的祖父,死于白鸽谷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位学士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位学士

苏诺城北。

一辆简易马车里面,两个带着斗篷的男人默不作声的坐着。

车夫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油亮的背心,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吆喝着牲口,从一早开始,这个中年人的嘴就没有住过。在城内的时候,这个中年人似乎和路边所有的小贩都认识,他快活的打着招呼,在遇到自己的同行的时候会大喊大叫起来。

虽然车内的两个人一直没有开口,但是这个车夫却把谈话持续不断的进行着,说是谈话,其实就他自己一个人在说故事了---估计遇上谁,这个车夫都会去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先生们,咱这车行过去可是苏诺城里面数一数二的。那个时候,跑乌克斯豪尔的车可都是咱车行的车。不过您瞧,事情总是这么奇怪,变化无常:那个时候往乌克斯豪尔去的路上一片太平,不过偶尔也会有强盗啦,而我们和北方佬却还在干仗,所以去北面的大道都荒废了;现在呢?彻底的掉了个个儿,咱和北海的蛮人国王好的不得了,南边却和自己人打起来了,现在我们就改着跑北面的路线了。”

车厢里其中一个男人点了点头,他的本意大概是让车夫知道他并不对车夫的生意感兴趣,可是车夫错误的理解了这个简单的动作,车夫从这个赞成的动作里面得到了鼓舞。

“好极了,先生”车夫嘿嘿一笑,“看来您一定对咱车行的历史感兴趣吧。这家车行最早是一个南斯瓦迪亚佬建立起来的,后来南斯瓦迪亚跟咱分家了,咱这车行也就被城里的大人接管了。后来从南边战场上面回来的一些退伍士兵回来把车行分了。有些大头兵拿到了分给他的车和马,也就转手卖了换点酒钱,我们的那个老板却真是有能耐的。他先雇了三个马夫和一辆车,然后从城里拉人去乡下,再从乡下倒腾货物进城来买,慢慢的起家,几年之后,咱这车行就都属于他了。”

“他还生了极其漂亮的一个女儿,据说漂亮的像月亮一样。女娃娃长大了就不好管了,要和一个仆人私奔,这种事情真是比传说故事还离奇呢,不过后来终于没有跑成。那个仆人也给人打瘸了腿,估计那个冬天都没有活过去,先生们,你们知道那年冬天又多冷吧,我的天,想一想我都直打哆嗦。”

“我们老板的那个女儿后来嫁给了一个草原上的贵人,当时热闹极了。可惜过不多久,草原人就冻得受不了啦,他们一下子就打过来了。我们老板的家业一下子就垮掉了,城里不管谁家有亲戚死在前线了,一准儿到咱车行门口哭闹,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如果不是老板几十年前在山区里跟着先王打过仗,说不定已经被当成间谍绞死了呢。”

“喏,老板后来不知所踪了,我们的车行也分成了几家。我们这一家是老板以前的一个账务员经营的,还算强一些,别的就眼看着要垮了。这仗再打几年,大家都得去讨饭了。”

车厢里面的一个男人扯下了脑袋上面的斗篷,其实在离开了苏诺之后就不用再戴着斗篷了,但是他总是觉得戴着比不戴强。但是眼下这个车夫说的太多了,说得他都有些受不了了。

“我说,你吃一顿饭多少钱?”

“啊?先生?”

“问你呢,吃一顿饭多少钱?”

“哦,一块面包、一小囊酒、几颗梅子,要不了几个铜板,七个?或者八个?什么样的价钱就能吃上什么样的饭嘛。”

这个男人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撮硬币,丢给了车夫,“我说,你现在就开始吃你今天的午饭吧。都说了一早晨了,现在歇一歇嘴行吗?”

那个车夫安静的想了一会,然后回头问道:“我拿一半钱,剩下的一半你们留着让我说话行吗?”

“闭嘴”

车厢内的两个男人都叫了起来。

车夫把钱攥在手里,满脸憋得通红,不时的挠挠自己的脖子,总是想说话,但是一回头,就会看见车厢里面的两个人露出了冷冰冰的表情,何况自己又拿了别人的钱,于是便不再开口。唯一有些后悔的就是他觉得应该吧自己的吃饭的价钱说的高一些的,这两个人看起来也像是出得起前的人。,

车厢里面的两个人现在有些后悔选择这种轻便马车了。

车行里面有个规矩,租稍好一些的车的话需要登记,而且也容易引人注意,这种小破车受到的注意就小的多了,可惜碰上了这么一个车夫,让车里面的两个人都觉得宁愿坐那种大车了。

一个男人人沉吟了一会,终于开口:“萨贝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和那老人说的一样,不想让我去找他儿子。”

“你不去的话,他可能有危险。但是你去了的话,他就一定有危险了。”

“这是为什么?你不要故弄玄虚了,我现在受不了你把话说一半又不说完。当年你说的那个可怕的诅咒居然应验了```。”

“老人昨天已经走了吗。”萨贝尔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不好,”哥布林扭着自己的手指,“当时老人家的鼻子已经开始流血了,我走的时候老人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最后让我不要去找他儿子```”

“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会去让你找的。”

“为什么?”,哥布林看了看马夫,低声的对萨贝尔说,“我可是皇室认可的学士,大陆上面的所有白银行会和石业行会的贸易点我都可以自由往来。我可以把他们掩护起来,出边境的时候,士兵是不能检查学士的马车的。我去就多了一个人,总比没有强吧。而且```我有重要的东西要带给他。”

“哦?是什么?”

“一个可以让阿卡迪奥在北国安身立命的东西。”

“哦,这样啊。”萨贝尔靠到了马车的车壁上面,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

“喂,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想啊,不顾反正你自己会说出来,我为什么还要做个好奇的表情让你满足一下呢?”

“呃```呃```好吧。对了,萨贝尔,说那个之前,我想问问,你当年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我想先问问这个。”

“哪些话?”

“那些预言。”

“喝醉了乱说的。那可是‘剪狼毛’酒啊,你没看见招牌上面写的么,‘农夫饮此酒,徒手剪狼毛’。我喝了随便说说又怎么了。”

“可是,可是```老阿卡迪奥昨天真的在婚礼上```,”哥布林再一次压低了声音,“```他```”

“你没看见,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在婚礼上走的呢?”

“我走的时候,他都不行了。”

“那也就这一件符合吧。”

“还有。我的妻子查阅了在北海新崛起的一些人,你知道我发现了谁么。”

“谁?”

“车夫?”哥布林突然叫道。那个车夫浑身一抖,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你刚才说的那个仆人叫什么名字?”哥布林低沉着声音问道。

车夫晃了晃手里面的钱,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你说,不扣你钱。”

“哈哈,先生。我就说嘛,人怎么能不说话呢?人怎么能不聊天呢?那上帝给了我们嘴是干什么的,上帝给了我们的耳朵又是干什么的?由此可见,世界上面的一切,只要存在就都是合理的```”

“喂,我只是问你那个仆人叫什么名字,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啊,这个问题嘛,那就说来话长了。有两种不同的说法,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叫什么名字?你这个傻蛋。”

“呃```别着急嘛```戈奥.大卫?不对```,昂科米尼?也不是,叫什么呢```”

哥布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对萨贝尔说,“我本来以为这个人知道的,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

萨贝尔笑了一下,“吉尔.彼安文。”

那个车夫一牌脑门,“对嘞吉尔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名字我记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哪曾忘过```”

车夫兴奋得自言自语的时候,哥布林等着萨贝尔说,“你知道他?”

“恩。你告诉我冬泉大学的事情之后,我就着手去调查了。这个吉尔```很了不起。可以这么说,比起我们那不争气的学生,吉尔更像白鸽谷领主的儿子。”

“```呵”,哥布林吐了一口气,“还有一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哦?谁?”

“你不是觉得我一定会说吗?怎么又露出好奇的表情了?”

“那你到底说不说呢?”,

“诶```”,哥布林摇了摇头,“就是阿卡迪奥老领主。他给了我一个香料桶,你知道我在里面找到了什么吗?”

萨贝尔仔细的想了想,“```香料?”

“你是个白痴,找到香料了我会专门说吗?”

“说不定真的会。你写的剧本里面的人不都是没有脑子的么?特别是那些‘哥布林’们,莫名其妙的就有佳人投怀、部下效忠```”

“好了好了,这个再说。那里面的东西```”,哥布林左右的看了看,把嘴巴放在了萨贝尔耳朵边上,说了一些话。

萨贝尔慢慢的把斗篷取了下来,一直盯着哥布林,接着,他露出了奇异的表情,“有意思```很有意思。”

“那```你的预言还会实现吗?”

“我说了,哥布林。我只是随口一说,家族的命运与太多的因素有关系了。老领主离去了,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学生,他带着那种性格和主张,说句不好听的话,出事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过是提前说出了命运的征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条路,我只是告诉一些人,在路上凶险重重,能不能走下去,那就看他们如何把握命运了。”

萨贝尔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大堆话。

哥布林本来没有表情,但是在萨贝尔说完之后,哥布林突然红了眼睛,一下子揪住了萨贝尔的衣领,“你这个混蛋,我本来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但是现在老人出事了,吉尔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可能成为游侠之城的城主,你让我怎么想?小提米怎么办?小提米怎么办”

“```我不知道。”萨贝尔慢慢的说。

车夫有些尴尬的回头看着两个人,“两位先生,别争了,别争了,有话好好说。”

哥布林慢慢的松了手,“```对不起。”

萨贝尔弹了弹自己的衣服,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才打破僵局,对车夫说,“什么时候可以到瑞博莱特哨卡?”

“放心吧,先生。明晚就能到,按你们的要求:换马不停车。我们能比任何人都快一倍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谈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谈话

萨贝尔的眼睛偶尔lù出微弱的光芒。

这光芒看起来很柔和,但是却绝对不是代表萨贝尔很平静。相反,就连那个多嘴的马夫都感觉到了萨贝尔散发出来的yīn郁的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所以虽然哥布林看起来更加的紧张,但是马夫却总是想在他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马车一路吱吱呀呀的沿着大道前行,偶尔遇上逆行的马车和部队的粮车时候,马夫就会大声的询问前面的路况以及各种新闻。情况听起来不错,似乎这周围没有接到增加防务的命令。其实转念想一想的话,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谁会在乎一个小领主的生死呢?又有谁会特别关注着这个领主的流亡着的儿子呢?

斯瓦迪亚人是习惯战争的,他们已经在战争岁月里面养成了坚忍的个xìng,除非是有人警告他们第二天早上城镇就会被包围,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轻易的慌乱起来的。

但是对于萨贝尔和哥布林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都是渴望时代改变的人,对于肯为这个理想而奋斗的人,他们都会尽力的去保护的。而且,如果回溯起来的话,霍.阿卡迪奥第二最初走上的道路就是这两个人铺就的。与其说他们在拯救一个学生的生命,不如说他们是在尽力的挽救自己的一份梦想。

大变革的时代到来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愿意为之献身呢?人们空谈着伟大的梦想,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敢于付诸行动。

人们夸夸其谈战争能够迫使官员们让步,但却不敢在街道上面违逆领主们的家仆;

人们一口咬定该死的领主保守而不开化,但是自己却因为担心前程而惧怕任何革新;

人们总是说贤明的君主受了jiān妄小人的méng蔽,但是却不想一想这些所谓的jiān妄小人却都是君主自己提拔起来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萨贝尔对于这些东西思索的越来越多,越想越怕。以至于萨贝尔已经不再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相信,那个光明的时代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见。有一段时间,萨贝尔变得很沮丧,对于他来说,现在的这个时代如同一个将死之人一样没有希望,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他总是懊悔自己出生过早,以至于无法看见这个时代的变化。他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努力,这个时代都只会不紧不慢的前进,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美好。

思想变化不久之后,萨贝尔就有离开了安静的大学。萨贝尔曾经对哥布林说过,虽然实现变革梦想显得如此的遥不可及,但是他要加速这个过程,他要让更多的人惊醒过来,并且投入到埋葬旧时代的战役里面去。

每当这个时候,哥布林就会对这个老朋友摇一摇头:“萨贝尔,我总是很赞成你的思想的。我一直记得你年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加速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事情变糟糕的。你现在怎么又会这么说呢。”

不过萨贝尔向来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他向每一个码头上面的行会邮寄了自己的书籍、向商人和学者鼓吹变革的思想、号召自己的信徒步行到每一个城镇和乡村里去宣传未来美好的时代。这些事情大量的消耗着萨贝尔精力,但是却收获很小。在几年前,一些皇室力量强大的城市就宣布不欢迎萨贝尔了,一些行会也迫于压力不再敢于帮助萨贝尔进行宣传。

在同一时间里面,哥布林则继续的创作着自己的话剧。让萨贝尔郁闷的是,街巷里的贩夫走卒和地头里大字不识的农夫很快就记住了哥布林话剧里面的剧情,但却对于萨贝尔的宣传无动于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哥布林情急之下找到萨贝尔的时候,萨贝尔还在焦头烂额的准备着几次演讲---战争开始之后,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只在一个月的末尾有机会。苏诺城里有一些萨兰德人的寺庙,萨兰德人允许萨贝尔在寺庙里面宣传他的那一套思想,当局也渐渐的默认了这种情况,像萨贝尔这种人,放任他到处乱跑,还不如让他去特定的地方呆着,偶尔也会有官员前去听萨贝尔演讲。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被萨贝尔的描绘所鼓动,可是不久之后,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人们也不再热血沸腾了。虽然听众在逐渐的增加,但是与萨贝尔内心所想的规模还是差别巨大的。,

哥布林当时找到萨贝尔,并且跟他讲述了白鸽谷的危险境遇。哥布林知道萨贝尔和萨兰德人的关系很好,他希望萨贝尔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利用萨兰德人去保护我的祖父和父亲。萨贝尔在几天之后答应了哥布林,但是他说萨兰德人的目标太大,可能把事情半砸,所以他告诉哥布林,如果需要的话,他会亲自出手帮助山那边的领主们。

在拜访了萨贝尔之后,哥布林就只身前往了白鸽谷。

现在看来,哥布林的努力还是落空了---我的祖父已经去世了。

这种情况让哥布林下定了决定要保护我的父亲,他离开了宴会之后就在一个炼金术士的家中找到了正在研究爆炸药剂的萨贝尔,萨贝尔相信这种武器能让市民更好的保护自己,哥布林则悲观的绝对这样皇帝更容易的压制平民了。那一天,当萨贝尔听说了婚礼上面的事情之后,当即就与哥布林一起出发了。他们拿走了炼金术士的斗篷,让术士家的仆人去雇来了一辆不惹人注意的简易马车,然后就悄悄的出了城。

那之后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两个人要求马夫不分昼夜的赶路,要尽可能快的到达边镇。哥布林希望在那里见到我的父亲,并且给他指引方向,如果可能的话,哥布林想要护送父亲直到他离开边境。

哥布林觉得萨贝尔有些奇怪,在过去,如果萨贝尔觉得事情做不成功的话,一般会不遗余力的去阻止的。但是这一次,萨贝尔虽然指出哥布林只能前来帮倒忙,但是却没有阻拦哥布林继续去追我父亲的马车。不过哥布林没有多想,他继续催促着马夫前进。

帝国的西北面没有怎么经历过战火,这里有最富庶的土地和最密集的人口。而且由于担心战争燃烧到家门口,这里的居民对于帝国不断增长的赋税和征兵名额表现出了惊人的忍耐。哈劳斯皇帝正是凭借着这一地区的效忠,才能源源不断的把粮食、武器和士兵运送到各个地区去稳定自己的统治的。

马车一路北上的时候,常常能看见匆匆武装起来的年轻人在路边的空地上面演练。这个士兵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与南方人不同,这些年轻人大都不愿意参加军队。南方土地贫瘠,无法养育过多的人口,所以居民参军的热情很高,皇帝的募兵官往往只需要很少的粮食和钱币就能在蓝水河北岸广大的丘陵地带征召到大批的新兵。而在北方则不同,这里的土地肥沃,农夫的家中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打理庄园,就会遭到严重的损失,所以这里虽然供应着帝国大量得赋税,并且是潜力最大的兵源地,但是却无法源源不断的输送士兵到前线去。特别是在罗多克独立之后,帝国极度的需要这一地区弥补自己的税收损失,所以对于这一地区的居民拒绝输出人口的做法都是不多过问的,但是对于财货的征收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到了现在,皇帝的使者命令北国的年轻人都需要参加训练,用以应对随时可能扩大的战争规模。前段时间御霜堡人在南方的惨败给了北方的年轻人莫大的鼓舞,他们觉得战争离自己又远了一步。过去全天的训练也渐渐的变成了半天的训练,大规模的部队演练被取消了,士兵们被安排着去制作武器,这对于士兵们来说是一个好征兆,这表示一时半会他们不会被送上战场了。

哥布林看见很多民夫扛着已经烤干的橡树苗逶迤南行,这些人从森林里面走出来,无精打采的看着快速向北驶去的马车。萨贝尔看见了哥布林的视线,在一边冷冷的说:“整根的橡树苗是最好的长矛柄,这些东西以后在战场上面就是漫山遍野的森森长矛,皇帝们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把一切都压制着。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把这一切都摧毁掉,你瞧,我们就能和皇帝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哥布林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自己的朋友的,就好像自己的朋友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样。,

就在哥布林和萨贝尔注视着运送木料的民夫消失在树林尽头的时候,车夫把突然把马车停了下来。突然的停止让哥布林和萨贝尔挤成一堆。

“怎么回事?”哥布林不满的叫了起来。

“客人,前面一辆马车陷进泥里去了那边过来一个男人,好像是来找我们帮忙的。”

“怎么这么麻烦,能绕过去吗?我们没时间耽误。”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远远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抱歉,我们昨天彻夜赶路,不小心陷阱坑里了,能把马借我们拉一下车吗?”

哥布林和萨贝尔听到这声音后大吃一惊,特别是哥布林更是大惊失sè,并且暗自庆幸自己命令马车连夜赶路,不然就会错过他要找的人了。

那个时候我和我母亲正躲在前面的那架马车里面,尤正在检查者车轮,马夫安抚着马车。

我们赶了一夜路,又困又饿,但父亲说在坚持一天就能离开这里去北海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不用再赶路了。不幸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马车陷阱了泥坑里。

就在几分钟前,父亲说他看到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他要去找别人借马。

父亲不知道,他即将与他的老师---哥布林展开最后一次谈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征的将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征的将军

苏诺。

来自皇宫的使者毫无情感的读完了一份诏书。

这个时候,莱特躬身站在一边。他还穿着绣着金丝的衬衣,这是皇帝亲自关照制作的,这是皇室成员才能享有的礼服。在莱特的身边,萝斯第一次以夫人的身份听取了皇帝的诏书。

诏书的内容冗长枯燥,有些疲惫的莱特也不禁有些责怪皇帝在清晨打扰自己的好梦。皇帝再一次表示了对莱特夫fù的祝福以及对于莱特的器重,这些都是平平之词,但是到了诏书的末尾,诏书的内容突然变化了。

“```莱特英勇过人,善于兵事,曾于前线横扫异族,然近年困于伪君之营```后虽倡举义帜,然人皆不敢轻信```致使贵人无敢与之jiāo心、兵士无敢为之效命、君主亦不便任用---如此则莱特前程忧矣```而今有一机会可一举平息国内纷纷议论、滔滔疑虑:有人报叛贼阿卡迪奥二世由苏诺白鸽谷一路北遁逃,此人行迹忤逆,大jiān似忠,善于笼络人心,吾常闻民夫有原为其效死者甚众。如纵令此人外逃,则帝国危矣。今日纵一人,则他日必死千万人。莱特如能即日启程,手刃凶逆,则国内贤明之士必定欢欣鼓舞```”

莱特听得冷汗直冒。虽然萝斯已经提醒过他,皇帝可能需要他做出效忠的行动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就接到皇帝的命令。领主们之间还多少残留着远古时期的古朴风尚,在遇到自己投奔在敌营里面的故人的时候,常常会主动避开与之相遇。但是遇到了皇帝们要求的时候,效忠的荣誉是大于友情的。现在莱特虽然为难,但是却在心里面知道,皇帝虽然说着像是没有强迫他去追击阿卡迪奥第二,但是却绝对不会容忍他拒绝执行命令的。

几道光柱从打开的窗户里面透了下来,在平整的地面上面照出了一片漂亮的斑斓,莱特听见了自己妻子在一边xiǎo心翼翼的呼吸。

“莱特将军?”使者念完了手中的诏书,呼唤起莱特来。

“```。”

“莱特将军?”使者提高了自己的嗓mén。

“啊?哦,是得,我听着呢。”

使者善意的摇着头笑了笑,“将军,陛下希望听到你的答复。”

莱特突然感到了一丝的茫然,使者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笑意此时显得如此的不可拒绝,莱特感到压力扑面而来。他甚至想请求和自己的妻子单独的谈一谈。莱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萝斯,萝斯还是低着头,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莱特口中一凝滞,说不出一个字来。

“将军?你的答复是什么?”

气氛更加的压抑了。

莱特看见灰尘在光柱里面飞舞。

这个时候,莱特突然想起了黛拉。黛拉xiǎo时候总是试图抓住在光柱里的飞尘,黛拉听她母亲的故事,说是抓住了光柱里面的灰尘,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个时候,黛拉总是徒劳的挥舞着自己的手,却总是无法成功。

“爸爸,为什么我抓不住他们呢?”

“很多东西是抓不住的。”

莱特在恍惚之间似乎又看见了多年之前,在马车上面共患难的兄弟,时间很长,回忆起来却几乎不用费什么事。

很多东西是抓不住的。

很多事情莱特现在都还不能面对,比如黛拉和她母亲的哭泣,比如那些领主夫人们怪异的眼神,比如城内平民窃窃sī语的神情。这个时候,少年时代的朋友又如何对待呢?

使者耐心的等待着,但是莱特却感觉到在使者的笑容下面隐藏着焦急的催促,每一秒钟对于莱特都是折磨。终于,莱特放弃了。

“请转告陛下,我将在一个xiǎo时内披挂整齐。”

使者的神情昂扬了起来,lù出了轻松神态,“好的,将军```陛下,陛下会很高兴的。”

莱特和萝斯站直了身体,走近了使者,和他一起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现在还有一些士兵和仆人在忙忙碌碌的打扫着院子,宴会之后是一片狼藉,这几天莱特本来应该留在庄园里面,按照jīng细的礼仪去接待来访的宾客,并且伺机回访的。但是现在莱特却要去武库里面找出自己的盔甲,从墙壁上面取下自己的佩剑,让扈从牵来几匹健硕的骏马,再叫醒一些喝得烂醉的士兵准备出发了。,

使者乐呵呵的对莱特说,将有一个中队的骑兵接受莱特的调遣,在路途上面莱特可以任意的调遣遇到的民夫和士兵,同时,根据情报显示,阿卡迪奥第二可能会得到一些帮助,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将那些人拘捕甚至处死。

莱特点了点头,送着使者离开了。

“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有些怪怪的。”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莱特突然说道。

“那当然,大人,”萝斯冷冷的说,“因为现在您已经成为了白鸽家族的死敌。您最好能够亲手处死阿卡迪奥第二。”

“恩?”莱特猛然的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大人,我说您最好能够亲手处死阿卡迪奥第二。”

“为什么?”

“你以为为什么皇帝会要你亲自去追捕阿卡迪奥第二?在苏诺城里面,整装待发的将军有无数个,但是皇帝却偏偏的选中了你,这难道是说明皇帝对你有特别信任吗?想想昨夜的那杯酒吧。您想一想,如果那杯酒真的有问题,比如说白鸽谷的领主突然去世的话,人们会怎么看你?而恰巧这个时候你正好又在追击阿卡迪奥第二的路上,那么你就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个时候,你将不再是你自己---人们觉得你是什么样子,你就是什么样子的。”

莱特感到一股冰冷袭上了自己的脊背,“那我就更不能杀死阿卡迪奥第二了```不然别人会```”

“糊涂”萝斯呵斥到,这声音让莱特浑身一阵,并且惊讶起来。莱特清晰的记得在头一天晚上的时候,萝斯是多么的羞涩而笨拙,但是现在却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不杀阿卡迪奥第二,他就会感jī你吗?如果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而所有的人都说是你干的,那么阿卡迪奥第二一旦有机会,他会不会杀你呢?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能在恐惧里面揣测你的想法,一旦他觉得你会伺机杀死他,他就会在家仇身恨得情况下变成你最可怕的敌人。”

“喂你这nv人”莱特有些恼羞成怒,“你还在说白鸽谷的老爹会出事,但是现在老爹可能还好好的在什么旅馆里面睡觉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在远处杀死了他的儿子,那么我得名誉以及于白鸽谷的恩情就都毁灭了。”

“你与白鸽谷能有什么恩情我得祖父曾经拥领北国两万名士兵以及数百名将领,我家族那来自各国的领民曾经用十多种不同的语言宣誓效忠我们,可是这些恩情呢?当我得祖父被一支弩箭扎穿了喉咙、当我家族的男人被吊死在树上、nv人被人jiān污的时候,这些恩情呢?人们都背过脸去,任我的家族被毁灭自家的臣民尚且如此,别家的领民又怎么指望的上我发誓,如果换一个环境,白鸽谷的人可不见得会手软。”

“不要什么事情都扯到你得家族上去。我可不是入赘你的家族,你现在是莱特家的nv人”

“当然,我的大人。”萝斯丝毫没有瑟缩。

“还有,你还在回避我的问题。如果白鸽谷的老爹没有事情怎么办?我要想一个刽子手一样,在全世界的面前杀死我长辈的儿子,杀死我最好的朋友么。”

“如果他没事,别人会怎么告诉他今天的事情?我来想想,‘莱特将军在结婚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去追杀您的儿子啦’,你敢保证没有人会这样对他说吗?那么从今以后,不管是谁杀死了阿卡迪奥第二,白鸽谷的人都会记得谁是第一个提兵去追击他们少爷的人。很遗憾,您就是这个人。”

“```。”

“大人,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你都注定要成为阿卡迪奥家族的死敌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现在即刻进宫,告诉皇帝你对他的敌人有情有义,不愿意去为他出战。那么你就可以保留你那不值钱的荣誉了。可是这样一来的话,你投奔哈劳斯陛下有什么意义?你宣誓效忠领主秩序有什么意义?你这么多年以来辛辛苦苦的维护自己的家族有什么意义?你一直和你的朋友hún在一起当下级军官不就好了么。”,

“萝斯```”

“大人,不要犹豫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不管您做什么事情,皇帝都会在您的身上大做文章,您的名字将会饱受争议```”

莱特停顿了一下,慢慢的说,“也就是我不论怎么样,都会失去自己的朋友是吗```。”

“但是你会得到一个皇帝,这还不够吗?”

“萝斯```你说得好像是个噩梦。”

“不是噩梦,这只是通向光明前的一段漆黑的隧道罢了。”

莱特再次看向了从高高的院墙掠下的阳光,灰尘在光明里面飞舞。莱特知道,即使自己伸手去抓,也注定一无所获的。

“将军”萝斯轻声的呼唤着。“该出发了。”

莱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晨曦在她得脸上留下了好看的光影---萝斯如同一尊引导士兵走上战场的nv神一样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等我回来。”

莱特转身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命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命运

“去诺德很好。”哥布林点了点头,“你应该有一个地方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要回来了。”

父亲捏着马缰绳,脸sè铁青的把简易马车上面的马牵过来,套在了我们自己的马车上面。我透过马车的车帘子的缝看了看外面的情景:我见过的哥布林先生站在一根巨大的木料边上,在更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和哥布林先生一样的人安静的站在一边,父亲在尤的帮助下处理着绳子的结头和烦躁的马匹。

早晨的天气很凉爽,天空又蓝又高,空气里面满是森林的香气,青苔爬在石头的yīn影里,sè彩斑斓的蘑菇在cháo湿的地面冒了出来。黎明的森林被浅灰sè的薄雾点缀着,一些野huā散布在草地之上,一路延伸到森林的深处去了。

“哥布林先生,”父亲站直了身子,“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一定要去了就不会来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阿卡迪奥。”我发现哥布林的眼神甚至带着怜悯,“向北面去吧,不要回头了,你后面的世界不适合你。”

“这是在讽刺我吗?”

“我要是想讽刺你,需要跑这么远过来吗?”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真的是要来警告我前路危险,那么把话直接说明就好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追赶我。”

哥布林抿了抿嘴,显出了为难的样子。

这个时候,远处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走了过来,父亲和哥布林先生的谈话停止了。

父亲的嘴chún动了动,“萨贝尔老师```。”

“恩。”那个人点了点头,“不要再问了,我们来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我们只是来提醒你,现在你的处境很凶险,而且不久之后,可能更加的凶险。听我们的劝告吧,无论如何,近期不要回国: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要沉得住气。”

父亲的衬衣沾着汗水和泥巴,他把手里面的缰绳丢给了尤,然后回过身来。

“我已经想了很多了。很多的东西我根本放不下,也许这是缺点吧。我知道我恨不合时宜,有人说我骨子里面就是一个农夫,所以我才会一次次的去帮助平民;也有人说我的家族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一群叛徒,他们说我的父亲背叛了罗多克,我后来又背叛了斯瓦迪亚,然后现在两个我都背叛了。好吧,这些我都承认。现在我只是想带着我的家人远离是非,我想还有更适合的我的地方等着我去。我已经做好了被人诟病的打算了,但是现在你们却突然对我说,‘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前路凶险,归途无望’,而且还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我怎么想?”

“阿卡迪奥,”哥布林摇了摇头,“这个是为你好。如果你知道了,对你来说可以说是一种折磨。而且你只要忍耐了这一段时间,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你会知道的比我还要清楚。而且我估计你在一个月内就能知道一切```”

“您这是故nòng玄虚吗?”

我听出了父亲的话里面的不耐烦,在刚刚的半个多xiǎo时里面,哥布林一直在事无巨细的jiāo代着父亲去北国后的事情。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态度变得越来越糟糕,我感觉他的情绪正在失控。特别是在哥布林对于他的询问总是绕开不谈的时候,父亲的怒火就会忍不住的奔涌而出。

两个先生都默默不语,父亲接着说道:“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能够值得我害怕了。我见过那么多士兵在我的面前死去,我见过整个城市在燃烧,我骑着马跑了上千里的路反复厮杀。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遮遮掩掩的呢?难道又是那种预言吗?我的家族会沦亡是吗?好吧,你先让我看一下吉尔是怎么当上游侠之城的城主的吧。我记得预言里面里有这个部分吧。”

父亲问道,从父亲的表情来看,他明显觉得两位先生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阿卡迪奥,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可能只有我们这种观星者和天文学家会有兴趣。你怎么又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呢?”

父亲盯着哥布林,没有说一句话,那表情告诉哥布林,如果不把吉尔的事情说清楚的话,那么后面的谈话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好吧```阿卡迪奥,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你知道吉尔这些年的下落吗?”

“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打听着```。”

“打听着?”萨贝尔lù出了讽刺的微笑,“恐怕你每次都是托人去码头的桥dòng下、城市的贫民窟里、郊外的矿坑里面去找你的童年伙伴是吧?因为你只相信他会去这些地方苟且偷生。你主动的忽略了一些新崛起在北海的人物,比如某个工地上面的工头、某所新型大学的校长、某个码头上面权倾四邻的行会会长。这些人你都没有去过问,因为你潜意识里面觉得这些人一定与你无关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父亲皱着眉头问道。

“多年之前,一个瘸tuǐ的xiǎo伙子只身去了北海,在那里,他寻机替代了一个xiǎo工头的位置;然后在诺德王试图剪除地方上的大行会的时候,这个xiǎo伙子出面帮助诺德王扫清了当地的障碍;在后来,这个年轻人聚拢了各地流亡的禅达人在自己的身边。这之后,他去沼泽里面召唤出来了流亡的禅达士兵,同时在平原上面重建了被毁灭的禅达大学,这个人现在正率领着禅达军团---以诺德王的盟友的身份驻扎在离此地不足一百里的地方。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

父亲瞪大了眼睛。

萨贝尔用大拇指顺着自己的眉máomō了一把,然后抬头看了看青蓝的天空,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来,笑着看了看父亲,继续说:“你知道的,禅达被人称作游侠之城。那么现在作为禅达人实际上的领袖,你觉得这个人称不称得上游侠之城的城主呢?”

“那个人```他```”

“我说了,这不是重点。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些预言。预言只能勾勒出命运的轮廓,但是命运要如何发展,却完全看自己的发展。就好像我给了你一只黑sè的口袋,在里面装进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来找你绝对不是为了挖苦你,我们只是来告诉你,现在的环境很凶险,如果可能的话,就尽快的离开南方。而作为对你有深入了解的人,我和哥布林都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再卷入南方的战luàn之中。这对你没有好处。学一学你的父亲吧,他当年的决定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决定之一。”

对于萨贝尔的话,父亲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似乎还在震惊于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我这次去北海,那不是```要碰到```。天啊,他真的要变成游侠之城的城主了?!”

萨贝尔左右看了看,然后把晃着脑袋走到了父亲身边,“有一个地方,叫做芬德拉。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彼安文先生。”说完萨贝尔就笑着退后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放心的朝着北边走了?”

哥布林听完了萨贝尔的话之后盯着父亲,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面看见同意的神态,但是他没有看见。

父亲yīn郁着脸,“如果吉尔真的能够成为城主,我并不会惊奇。但是我记得您说过的话,那个有些恶毒的预言```如果吉尔成为了游侠城主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个家族的第一个人```我想,那应该是我的父亲吧,他会在婚礼之中```死去吗```”

萨贝尔沉默不语,哥布林开口yù言。

“呵呵```呵呵,”父亲突然兀自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凄凉,“我们这次出来的时候,我父亲正准备去参加```参加莱特的婚礼呀”父亲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盯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难道我的父亲已经```?”

远处传来了晨鸟nòng舌的声音,微风轻轻的吹过了树梢,嗡鸣的声响逐渐的在原野里面四散开来。

“阿卡迪奥。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我们说的。我说过,预言的命运只是一个黑sè的布袋,装入什么要靠自己的行动。多年前我说的那些话,如果一定要让命运之神一一兑现的话,那么我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困huò了。阿卡迪奥,我对命运的困huò不比你xiǎo。但是现在,你的家族的确在经受着考验。哥布林前几天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他吧。但是我要对你说,如果关于你父亲的事情真的被你知道了的话,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父亲想了想,然后转过去看着哥布林先生,“先```先生?家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布林在经受着巨大的考验,我感觉到他正在苦苦的思索着。

然后,哥布林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萨贝尔多年前的预言成了现实。”

父亲的眼睛变成了血红sè。

“```。”

“阿卡迪奥?”

“这么说```一切都注定了是吗```”

“一切都没有注定。”

“我的父亲死了```我的兄弟成了领主```那么我的孩子,家族的第三个人,我的xiǎo提米,他要遭受万箭穿心的下场吗?”

在车内,母亲抱紧了我。

那种时候,我感到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种气息就好像在寒冬之日突然熄灭了炉膛一般的冰冷。

车外的几个人没有说话,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一样。

但是,哥布林突然抬起了头来,“不,阿卡迪奥。你的孩子不会死去。”

人们都看着哥布林。

哥布林回头挥了挥手,站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马夫从哥布林乘来的马车上面搬下了一只木桶。父亲认识这种桶,在它的腹部,用白sè的染料漆着一只白鸽,上面隐隐约约的记录着年份,即使不看那些数字,也能从木桶的外表上面看出这只木桶的久远年代来。

哥布林慢慢的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包裹,这个包裹上面板结着泥土一样的东西。

“阿卡迪奥,你父亲的智慧和xiōng怀也许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他曾委托给了我这样一只香料桶,出于对白鸽家族的敬意和责任,我打开了这只木桶。并且,在我那聪明的妻子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关于令尊的多年前留下的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父亲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我的家族还要被什么样子的预言诅咒吗?”

“阿卡迪奥。”哥布林摇了摇头,“或许和萨贝尔说的一样,我不该这样过于介入你的家族。但是,我的确忍不住你帮助你,很多的事情是一个人应该去做的,而不是他想要去做的。我这么做或许也是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吗?我的祖父研究过和我一样的东西,但是在荒蛮的年代里面,他被人送上了火刑架。有得时候,命运是无常的。就像我的家族最终会走出yīn霾一样,你的家族也同样如此。命运或许会向你显出极其残酷的一面,但是一定会在最危急的时刻lù出转机。”

“我注意到了你身边的这个人是一个东方人,我很喜欢东方人关于命运的态度。他们相信命运,但是在命运不符合他们心意的时候,他们就敢于毫不犹豫的站在命运的面前jī烈的反抗。他们永远像扼住毒蛇的头颅一样紧紧扼着他们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上帝有一天会不会因此惩罚他们,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启发,对于你来说,这更是一种榜样。”

“或许有人的预言在不经意间指出了你家族的不幸未来,”哥布林冷冷的看了看萨贝尔一眼,“但是,你的家族绝对不应该被这个预言决定,绝对不应该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听着,吉尔如果服从了命运的安排,那么他就不会选择走上前往北海的道路,也不会成为崛起最快的领主如果你的祖父服从了命运的安排,那么他最初就不会离开南国,那么他就注定不会成为山那边的领主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话,就想一想这两个你身边的领主,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去悲观呢没有人能够扼杀你的家族的。”

哥布林有些húnluàn的话似乎没有把父亲惊醒。母亲把我抱的更紧了,她也被父亲的慌luàn所感染了。

“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为什么都发生了```我的父亲死了?```是谁?莱特?```”

“阿卡迪奥”

“```。”

“那个预言就是无稽之谈听着,如果你的家族真的还有什么人要死去得话,那绝对不会是你家的提米。因为他根本不是你家族的第三个人”

“什么?”父亲抬起了头。

对于父亲的慌luàn,哥布林显出了惊人的镇定。他抛出了自己手中的包裹,投掷到了父亲的脚下。

“如果你真的相信命运,那么就再相信一次吧。这里面是一份文件,你知道吗,你的祖父在许多年前就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了一件事情。”

“```?”

“老人以圣神法律的名义,决意收养吉尔作为他的孩子,并将吉尔作为他的第一继承人。老人认为你的世界在外面,而白鸽谷则应该属于最需要它的人。我不知道老人当初为何要把白鸽谷继承给吉尔。但是从这份文件上来看,如果你们的家族有第三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不是你的孩子提米。那么有关于这个预言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因为命运从这一点上,一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了。因为,如果一定要有第三个人的话```”

哥布林在晨光之中如同末日审判时的神灵一样抬起了头。

“你,才是家族的第三个人。”

第一百三十章 追兵

第一百三十章

追兵

在一阵拖曳声中,马车的车轮咯吱咯吱的发出沉重的声音。

父亲还是不允许我下车,好像他很害怕萨贝尔和哥布林看见我一样,父亲不自觉的想要让我远离这两个人。

尤在那个马夫的帮助下chōu打着马车前面的马匹,几匹马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要把马车拽出来。尤不时的弯下腰去,在车轮陷进去的那个坑里面垫上一两块刚刚剥下来的树皮。马蹄踢踏,在地面上面弹出了几团飞溅的泥土,马儿在chōu打下卷曲了脖子奋力的向前拉去。

父亲的表情还是yīn云不定,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那两个学士的安慰的话非但没有让父亲安定下来,反而是让父亲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

那种感觉我曾经体会过的,在山谷里面的时候,有一个老太婆得了绝症,家里的医师笨拙的安慰着她,但是却毫无效果,那个老太婆抓着自己儿子的手,怎么都不敢放开。虽然医师告诉她,开chūn的时候她就能下地走路了,但是那种恐惧还是写满了老太婆的脸,在她死的时候,她得脸庞已经铅灰一片,拧成了可怕的模样。

现在父亲的脸sè就让我想起了那个老太婆。母亲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车内借着透进来的晨光悄悄的打量着母亲---她紧咬着嘴chún,白皙干净的脸上微微的皱着眉头,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在感觉到我在注视她之后,母亲轻轻的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用手mō了mō我的头发,悄悄的对我说没事。

马匹继续喘息着向前努力着,我多希望马车能够从坑里面爬出来,我多希望这个时候我们正在通向北国的大道上面自由的驰骋。我记得父亲说过,北海有吃不完的鱼干、北海有看不完的冰雪、北海有冰川飘过大海、北海有一种叫做极光的奇景景观。

我多么的希望我能去看看那些东西,和我的父亲还有母亲在一起。

正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憎恨起了那两个冒冒失失的学士来,如果不是他们突然来说了一通胡言luàn语的话,我们一家也许这个时候还保持着刚开始的那种幸福呢。在离开白鸽谷的时候,父亲就告诫过我,在路上的时候尽量的不要制造动静,他说的很严肃,但是在我听来,只觉得这和悄声玩捉mí藏没有区别。直到这两个学士到来之前,我都没有任何感觉压抑的地方。

车外面陷入了众人的沉默和马匹的喧嚣之中,那种气氛怪极了。

终于,让我感到一阵兴奋的是,马车在一阵颤动之后,从坑里面爬了出来,伴随着前进的快感,我刹那间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卡迪奥,”车外传来了声音,“走吧去北边,不要回头。”

那是哥布林,这是他对自己的学生最后的劝告。“去吧,忘了那个愚蠢的预言,忘了这里悲伤的事情,如果可能的话,忘了这里的一切。在北海会有你的新天地的。”

学士的语气充满了诚恳,我听后觉得,父亲一定会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扬鞭北去的。

我当时还想着要回白鸽谷去找我的祖父呢。虽然我从学士的话和母亲的反应里面听出了一些问题---祖父也许出了什么事情了---但是什么能够把祖父打倒呢?

在车上的时候,我想象着有朝一日,我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回到了白鸽谷:那时祖父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归来了,我冲进mén去,看见祖父坐在壁炉边守着一份烤得喷香的鹿ròu睡着了,祖母坐在一边仔细的缝制着一份衬衣---祖母答应过我,要为我制作一套衬衣,据说那还是种罗多克样式的衬衣呢。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车外面的马夫突然惊讶的叫喊了出来。“老爷,林子里面的哨塔起烟了”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扭头去看着来时的路。萨贝尔回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腾升起的一阵黑烟,表情变得很怪异:“哨塔起烟,这是遇敌的警报啊。不出所料的话,一个xiǎo时以内,这片森林就要被封锁了。前面还有几处哨塔,他们得到信号之后恐怕就会把民兵集合起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哥布林有些不解,“谁的消息能比我们来的还快?我们怎么暴lù了。”

“别急,也许根本就不是发现了阿卡迪奥的原因。这里接近边境了,将军常常会点燃警报烟火集合民兵的,这种演习在帝国里面可是常见的很。”

“常见的很?这个地方二十年多没打过仗了,昨晚的那些士兵自己都说了,仗打得最凶的时候,这里都没有随随便便的禁戒过。正好现在却起烟了?我们一定被发现了。”

“好吧,”萨贝尔耸了耸肩,“你说服我了,我们很可能被发现了。”

在远处的树林子里面,有两股漆黑的烟柱缓缓的升腾着,似乎还隐隐约约的有士兵的呐喊传来。

“动静这么大,估计是骑兵。”哥布林登上了马车远目说道。

“呼”萨贝尔吐了一口气,“骑兵么```呵呵,据我所知,帝国最善于骑兵作战的将军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而其中最有才华的某位将军可刚刚举行完了婚礼呐。”

“这```不会吧,”哥布林摇了摇头,“那个家伙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他自己到不至于,但是有人会要求他这么做的。”萨贝尔看了看远处升腾的黑烟继续说道。

帝国的士兵要封锁一块土地的时候,就会在中心处升起黑烟,看见了黑烟之后,在周围哨卡或者要塞的士兵就会得到命令,接着他们就会迅速的封锁所有的大路和水道。这种警告方式曾让诺德人吃了大亏,即使来去如风的北海人也往往提前一个多xiǎo时就会暴lù,等他们赶到了斯瓦迪亚人的聚居地的时候,村民们已经赶着牛羊躲进了要塞里面,而几乎整个地区的士兵都在源源不断的涌来对抗他们。

到了和平时期的时候,这种方法对于层出不穷的绿林强盗也是相当有效的。一旦一个地区遭到了劫掠,只要有一个男人发出了警报,那么强盗们就会在半天之内遭到巡逻队毫不留情的屠杀。只有最jīng明的强盗能够mō清各个村庄要塞之间的布防,即使这样,他们也要付出巨大的损失才能够带着自己劫掠到的财物逃回自己的老巢里面去。

黑烟越多,禁戒的范围也就越大。像这样突然升起两柱黑烟的警告,估计是要把整片森林里面的通道都封锁起来。

这个时候,一队在前面的森林中伐木的民夫已经抛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自己的工具沿着大道向远处起烟的地方奔去。这些人显得处luàn不惊,显然他们早就习惯了黑烟的存在,所以黑烟虽然没有经常的禁戒这一片的确,但是这里的居民一看到黑烟还是能迅速的做出反应:立刻停止工作,向要塞靠拢,对遇到的士兵或者巡逻队报告路上所见的一切。

“外乡人,回村子吧”一个年长的民夫把一柄双刃伐木斧背在背后,在路过的时候冲着我们吼叫道,“前面估计危险啊”

“知道了。”萨贝尔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什么动作。

那个民夫的表情在老实里面闪烁着jīng明,他再仔细的看了看我们一行人,把我们仔细的看在眼里,在走前最后叫道,“那你们注意啦”

民夫沿着大路渐渐的朝着村子跑去了,森林大道再次陷入了沉寂。这些民夫一早刚刚赶到伐木地,现在就又急着赶了回去,我们估计是他们一早唯一看见的人,也就是说半个xiǎo时之内,不管是谁在下令封锁本地区,他都会知道,在离他十多里的地方,有两架不明马车停在路中,里面的人正在窃窃sī语。

在人群都散去之后,萨贝尔看了看我父亲,然后开口:“阿卡迪奥,我的学生。”

父亲这个时候好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yīn郁之气了,他淡淡的看着远处闹腾的哨点,一言不发。

萨贝尔接着说,“走吧。我留在这里,不管来者是谁,我会给你争取一个xiǎo时的时间的。”

父亲闭了眼睛,“是莱特吗?”他问着萨贝尔,又好像在问着自己。

“这可不好说。”萨贝尔笑了笑,“很残酷,是吧。不过到底是谁倒不重要,现在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重要的。哥布林会和你们一起走,他认识路上的一些人,带上他会方便很多。向北走,走上半天,然后折向东面,从河谷口离开瑞博莱特森林,那里的人不会过问任何可疑的人,估计一整支军队经过那里都不会有人报告的。过了那里,你就能见到你的童年好友啦。”,

一匹马转过脸来听着萨贝尔的话,听完之后只是表示不解的扬了扬头,然后便又转过来了头看着前方;两个马夫似乎从我父亲和两个学士的话里面听出危险的气息,他们把草帽捏在手里面紧张兮兮的看着我们;尤安静的站在一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他就会追随保护我的家人直到天涯海角的。

“走吧,”萨贝尔笑了笑,“该走啦。”

哥布林和萨贝尔拥抱了一下,然后爬进了我们的马车,他将负责应对路上可能检查我们的哨卡。

父亲再一次看了看远处的烟尘,转身腾上了从哥布林马车上面卸下来的马。他拽着缰绳,用力之大,直让马把马嚼铁嚼得直飞白沫。

“走吧,尤”

尤点了点头,用力的一挥鞭子,马车迅速的向前奔去。

父亲一提马缰绳,回头看了看站在道中萨贝尔一眼,然后向前追向了我们。

萨贝尔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双手缠在一起,对于远处喧闹的响动,他lù出了玩味的笑容。就好像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尤

由于担心在路上被人追捕到,在一处岔路口上面,父亲让尤把马车拐进了森林里面。

森林里面只有伐木工拉木材的马车留下的xiǎo路,这些xiǎo路几个月没有人走的话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的马车在森林里面颠簸着。

偶尔到了马车难以前进的地方,父亲和尤就会跳下车去,用斧头和短刀开出一条路来。进入森林越深,马车就越难以前行。照现在的这个速度下去,不久之后我们就必须抛弃马车骑马前行了。但是我们却不能随随便便的这么做,因为抛弃马车很容易,可一旦到了需要马车的时候,却很难nòng到合适的马车。

马夫本来不愿意我们把马车带走的,因为他根本不想跟着我们蹚浑水。父亲给了他一xiǎo袋钱之后他就没有说话了,他数了数之后说钱还有多的,问我们要把多的钱找给谁。

父亲苦笑了一声,“如果白鸽谷还有主人的话,就jiāo给白鸽谷的人吧。”

马夫在半路跳了下去,祝我们好运,并且许诺不会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尤听后说:“如果可以的话,告诉他们错误的方向比不告诉要强。”

马夫点了点头,把帽子取了下来,“我记下了。”

我们已经彻底的进入了黑森林里面。这里对于我们崎岖难行,但是对于追兵来说,也同样如此。不知道萨贝尔准备怎么阻拦那些追兵,我们只期待有可能的话,他能够尽可能久的拖延住追兵。当然,他要是能把追兵领到别的方向上去,那就更好不过了。

时间一点点的在溜走。每一分钟,我们都离自由更近了一步,同时我们也感觉到越来越危险了。

森林里面满是cháo湿的气息,视线受阻极大,几十棵树外的地方就已经看不太清了。偶尔有我不认识的动物窥看我们一下之后迅速的窜开。我听说过很多关于狼的传说,据说狼总会悄悄的跟着在森林里面行走的人,一有机会就会冲上来把人撕成碎片。

过了几个xiǎo时之后,我偶然抬头,看见了从树枝中间透下了光亮,哥布林先生告诉我,这是中午到了。

我们预计在大道上面向北直走一天半就可以离开边境的,现在进入了森林里面,而且又要折向东边,我们可能要在路上多耽误三四天才能离开。

森林茂密幽深,在深处甚至看不见太阳的位置。

哥布林进入车内后对我的母亲打了招呼,然后他满是怜悯的看了看我说:“xiǎo提米,我们又见面啦上次见面,还是在白鸽谷,你应该记得吧。你和你的```祖父一起```”

“是的,先生。如果你有一天能够再来拜访白鸽谷,我将和祖父一起欢迎您。”

一抹苦笑爬上了哥布林的脸庞,“恩,那是自然。我会记着你的祖父的,会一直记得的```。”

说完我们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我等了一会之后,便开始主动找他讲话。

“先生,你去过北方吗?听说诺德人很讨厌我们,去和他们住在一起要注意什么事情吗?”

“恩,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个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那个时候异端裁判所找到了我家,我们一家就跑到北海的城市去了。和你家一样,我的家族那时也是我的祖父留在最后呐```,没事的,提米。北海人很多也是斯瓦迪亚人,那里的人都很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有维基亚人呢?他们和诺德人一样吗?”

“啊,”哥布林努力的回忆着什么,“维基亚人与诺德人不同。在他们的乡下,对外人是很排斥的。但是他们的城市却和南国的城市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很羡慕这里的生活,于是在建立城市的时候就刻意模仿着我们的城市修建,你知道吗?维基亚人在群山那边的故国的首都,就是完全仿照帕拉汶修建的。如果你去过帕拉汶,那你一定不会在维基亚人的城市里面mí路的。”

“可是我听人说维基亚人一听说别人是外族人,就会切断他们的喉咙的。”

“呵呵,”哥布林淡淡的笑了笑,“那却是造谣了。你父亲在御霜堡服役过一段时间,那个城市里面就有很多维基亚人。在御霜堡周围的城镇很多也都是维基亚人占了绝大多数的人口。如果他们真的要处死每一个外族人的话,那他们自己早就灭亡啦。”,

“可是还是很危险吧。不然我爸爸为什么要和他们打这么长时间的仗,和他们的仗打完了吗?”

哥布林陷入了安静的沉默,他慢慢的理了理我的头发,“快打完了。马上就不打仗啦。”他看着悠远的方向说着。说完这些,他又看着我露出和善的笑容,“你要是真的担心维基亚人认出你来,那就干脆不要说话啦,呵呵。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只大声的叫喊‘维基亚’就好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维基亚’这个词的原始发音,不知道是维基亚人的发音真的真么奇怪,还是哥布林有意在夸张,反正他再用维基亚话教我说这个词的时候,我觉得很好笑,不由得笑了出来。

在笑声里面,我发现母亲在安静的聆听着,哥布林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声音几乎是这个时候的唯一声音。不久之后,我就闭了嘴,旅途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们很幸运,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丢弃马车,当我们路过了一条xiǎo路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条xiǎo溪,而更让人振奋的是在xiǎo溪的尽头,有一条xiǎo路直通森林的深处。

这里离开大道已经很远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么一条路,不过我们也无意深究了,只要我们能够快速的离开这里就好了。哥布林在一处空地上面看了看周围的山脉和天上的太阳,然后估计了一下我们的方位。他告诉我们这条路可能会偏向北面一些,如果我们走下去的话,要从东面走出森林会更绕更多的弯路。

“不过那样的话会更安全。”哥布林接着说,“我们继续走吧。”

“马都走不动了,再走半个xiǎo时,马今天就一步都不会走了。”尤跳下马车来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马匹,“我们得停下来一会儿。不然的话这马就废了。”

这个时候我们才想起来,哥布林和我们的马在昨夜都是彻夜赶路了。我们本来计划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赶到一处边境集市上面更换马匹的,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只能在不换马的情况下上路了。

父亲看了看马孱弱发抖的后腿,捏了捏它冒着热气的鼻子,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在xiǎo溪边上,我们走下了马车,尤为我和我的母亲在地上铺开了一块毡子,然后他拿出ròu干就着加了酒的水吞了下去。马儿在xiǎo溪边哗啦哗啦的喝着水,我看见它们的喉咙一动一动的,肚子也眼看着鼓了起来。喝足了水之后,马儿就四下去探着头嚼着路边的野草了。

这周围的虫子很多,有些虫子扑着翅膀在我的身边四下luàn飞,不时的撞到我的额头上,有些则顺着我的衣服往胳膊上面爬。我抓了一只虫子捏在手里玩,但是被尤打掉了。他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河边让我洗干净,然后再领着我回来。

“我们刚刚走了多远了?”我问道。

“现在已经下午了。”尤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然后用xiǎo刀给我切开了一块裹着杏仁的烤饼。他一边把那饼块递给我一边说,“除非他们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走,然后一路追过来,不然的话我们走一个xiǎo时,就能和他们拉开两个xiǎo时的路。在森林里面就有这么个好处。”

“那过了今天晚上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吧?”

“呵呵,是吧?”

这个时候,距离我看见太阳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天空已经在经历了最亮的时间之后慢慢的变得暗淡了。昏黄的边缘已经渐渐的在向天空的中央聚拢,黄昏正在一分一秒的降临中。

我知道尤很喜欢抓一把树róu碎后放在鼻子上猛的闻一下,但是在萨兰德人的烟草传来之后,尤就不再抓树了,因为他觉得任何树都比不上烟草来的有劲。

我到现在都没有正正经经的见到过库吉特人,我只是听人说,尤长的像库吉特人。所以当我在脑海里面想到库吉特人的时候,就会出现尤的样子。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有海洋里面的诺德人,有原野上的维基亚人,还有草原里面的库吉特人。如果要说起来的话,我要比平原上面的很多贵族子弟见识广泛,在我自己的家里面就有不少诺德人和一个长的像是库吉特人的家伙了。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或许可以走到他们从来不曾想象到的地方去,在那个地方看着诺德人结网捕鱼、看着维基亚人酿造美酒、看着库吉特人打马牧羊。,

尤照顾完我吃东西之后,就转身chōu出了刀,从马鞍上面扯下了一块粗糙的皮坎子,把刀在上面来回的擦拭,据说这样可以让刀变得光洁锋利。

哥布林走过来对尤说,“我们得继续走,在溪边的话目标太大,上下半里的地方就能看见我们。我知道节省马力要紧,但是要是我们暴露了那就不妙了。”

“我知道,”尤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在一刻钟内,尤就把马鞍重新的套在了马背上。那些马看见尤走过来,都瞪大了眼睛、昂起脖子不愿意被套上缰绳,但是尤在呵斥之下强迫着把马鞍套了上去。在尤的鞭子下,这些马只得顺从的低着耳朵无奈的喘着气等待着上路。

“好在我们现在没有被发现```”哥布林的话咽在了嘴里。

因为几枝弩箭飞快的穿过了树丛,带着强劲的风声直扑我们而来。这些弩箭钉在马车上和树干上,有几枝则径直的飞过了树丛,把树叶打得哗哗直响。

在xiǎo溪的对岸,一队穿戴整齐的弓弩兵吵吵嚷嚷的冒出了头来。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些手持长矛和剑盾的士兵影影绰绰的露出身影来。这些人都戴着覆盖住头顶的圆盔,大部分人穿着皮甲,少数人穿着锁子甲或者缀着铁片的棉衣。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骑着马艰难的从草丛里面越过了士兵,走到了他们的前面。他一只手努力的驾驭者胯下被崎岖的地形折腾的够呛的坐骑,另一只手攥着皮鞭指着我们,大声的说:

“阿卡迪奥以哈劳斯陛下的名义,站在原地,接受逮捕”

那些弓弩手端平了弩、拉满了弓,站在xiǎo溪对岸的高地上面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在他们的身边,披盔带甲的士兵如同倾泄的洪水一样淌了下来,士兵们在xiǎo溪里踩出了白sè的水花,击水之声已经清晰可闻。

清冽的泉水,冷酷的士兵,明晃晃的刀剑和绷紧的弓弩。

这一切让森林之间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父亲抬起了头,眼里满是冷漠,“你居然称叛贼为陛下,难道已经从贼了么”

已经有士兵登上了我们这边的陆地,这些士兵把武器对准了站在最前面的父亲,但是却没有人敢于靠近过来,他们都有些忌惮父亲紧紧的握在手里面的长剑。

父亲强硬的话让那个军官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卡迪奥,你果然是死都不觉悟的人啊。放下武器吧,我知道你的妻儿就在车上。跟着我们走吧,莱特将军正在远处等着你们,将军嘱咐过我们,不得伤害你们,只要你们不抵抗```”

军官的话让父亲肩膀一震,忍不住叫喊出来,“莱特”

那个军官策马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听到父亲的话,忍不住略一迟疑,“是的。我们的指挥官乃是莱特将军。将军已经嘱咐沿途官兵不得伤害你等。如果知恩图报的话,你们就应该```”

军官还没有说完话,就惊得直勒马后退,因为他看见父亲提剑暴怒而起,父亲如同一枝弩矢向他突了过去。

父亲的怒气灌满了胸膛,他的眼睛如同火炭一样红yàn。

军官迅速的chōu出了在腰间应急的短剑,但这个动作也只是勉强的保住了他的命:他勉强挡开了父亲当头的致命一击,但是自己却被打飞了短剑。军官猛地向后拉动缰绳,把坐骑勒得后腿直立、高高的站起。父亲抢进一步,把长剑竖直在头顶,猛地劈下。军官用右臂下意识的去躲避这一击。长剑从军官的头盔、手臂、腹部一路劈下,军官受了巨大的惊吓,整个身子从马背上向后仰去。

那个军官身经百战,在这个时候脚下轻轻一抖动就甩开了马镫,从坐骑的后面摔了下去。

周围的士兵被一瞬之间的变故惊住了,但是这个时候见到军官已经脱离了父亲的攻击范围,便挺直了武器纷纷的围了上来。

父亲一脚踩在马镫上面,扭身跨上了战马。这匹马还处在受惊吓之中,在父亲的驱动下猛地向周围撞去,吓得士兵们纷纷后退。那个军官倒地之后迅速的爬到了士兵的身后,同时大声的命令士兵们攻击。父亲一边把长剑在头顶转动,吓开企图拦路的任何士兵,一边努力的稳住胯下的战马。,

军官呼唤着坐骑的名字,企图让坐骑把父亲摔下来。终于,父亲在xiǎo溪边上稳住了胯下的战马,他把战马骑到了弓弩手无法放心shè击他的地方---在他的身边就是军官的其余部下。

“跑啊”父亲对尤大声的叫道,“快跑”

尤闻讯之下迅速的驾驶者马车直奔森林而去。我们留在河滩的水囊和粮食口袋都没有收上来,但是却顾不得这些了。父亲把胯下的马牵着转动了几圈,挥剑打开了两个迎上来的长矛兵,很快就追上了我们。

在身后是嗖嗖飞来的弓箭和士兵们的咒骂声。

那个受了轻伤军官声音最响亮,“阿卡迪奥我要宰了你莱特敢阻拦的话,我会连他一起宰掉”

我们飞速的前进着,天空从一片昏黄一直变成了暗淡恐怖桃红sè,其间我们一直在沿着森林里这条破旧的道路逃跑着。身后的声音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们,像是一个噩梦一样。

夜幕四合,马儿渐渐的不认路了,前方得路越来越难走,带着马车前进已经成了我们的负担。我们现在甚至还没有快速跑步移动的快了,一旦遇到了树根盘绕的地方,我们就要停下来一会清理道路,把马车拉过去。而每当这样之后,身后的声音似乎就离我们更近了一点。

黑sè笼罩了大地,我们在一段时间内什么都看不见。能听到的也只有马匹的喘息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我们会死吗?莱特伯伯为什么要来抓我们?”我问着母亲。

母亲把我抱紧,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尤对父亲说,“不行,我们不能用马车了。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捉住得”

“我知道。”父亲的声音从黑暗里面传来,我感觉他就在我们马车的右方不远处,“但是我们不能丢开马车。那样的话我们的马在半个xiǎo时内就要被压垮了,带着nv人和孩子徒步前进得话,我打赌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围住。”

远处的喊杀之声继续传来,漆黑的夜里鸣奏着死亡的号角。

“必须做点什么大人”尤高声的喊叫道,“不然少爷和夫人都会死的。”

这个时候,哥布林说话了,“过了前面就是松林了,马车在里面隔开三米都看不见了,我们先躲进去吧。等他们离开了之后我们出发。”

“胡扯”尤骂道,“你一会说你对这里不熟悉,一会又说前面有什么树林。要是我们到前面去了是一片草滩怎么办?就算是松林可以躲进去,那明天天亮之后,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见我们。”

哥布林和尤开始争执起来。

父亲打断了他们愈演愈烈的冲突,“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到前面去吧。”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侮辱我母亲的叫骂声已经传到了我耳朵里面,我听到他在叫喊着‘一个nv人和三个男人在一起’之类的话,然后他还祝我的父亲和尤他们玩的开心。

哥布林把拳头捏的咔咔直响,父亲也陷入了沉默。

尤突然说话了,“大人,你来驾马车吧。我的手磨出泡来了,挥不动鞭子了。”

“尤”哥布林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不要闹别扭了”

“好吧,”父亲没有理会哥布林,只是询问着尤说道,“手不要紧吗?”

“没事的,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好。”说完,尤就勒住了马车,转身探进了车厢里面摸摸索索的找着什么。我感觉尤在拖动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尤自己带着的长木匣子。我把那个匣子退给了尤。尤拍了拍我的脸,低声的对我说,“少爷,你以后就是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夫人啊。”

我正准备回答他一些振奋人心的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闪身出去了。

马车前一整晃动,尤和父亲jiāo换了位置。

“继续上路吧”父亲吩咐道。

“不,”尤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了,“大人,我就与你们一路走到这里了。前面的路,尤不能再跟你们一起走了。”

尤说完,窗外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然后我听见了马儿远去的声音。喊杀声越来越近,我们估计在一刻钟内就要被人抓住了。尤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们。他朝着与我们正相反的方向奔去,那个方向是远远的避开追兵的。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尤的马蹄声就已经消失在了耳朵里面。夜幕下面布满了冰冷的气息,尤背叛了我们吗?一路照顾我的尤就这样离开了?

“我的天```”哥布林亲眼见到了尤的举动之后也是震惊不已,“他带走了最好的马```”

士兵咚咚的战鼓和充满杀意的呼喊震颤着耳膜,我感觉脖颈微微发凉,被刀子切断脖子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黑sè的森林,漆黑的世界---似乎一切都是漆黑一片。

突然,一个太阳一样的光球好像从世界的尽头拔地而起光芒如此夺目,就如同天使降临,带来了一个来自天国的黎明

那团火球升上了天空,在一整轰鸣声传来的时候,它在天空中裂开,炸开了灿烂千阳一般炫目的模样。

尤正在把敌人引向他的位置,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表演来自东方的魔法。多年之前,在白鸽谷,尤曾告诉过我说:

“孩子,这叫烟花。”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由的兄弟

漆黑的森林被照亮了。

尤把追兵吸引到了他的方向,同时也为我们照亮了前路。

父亲驾驭者马车继续前进着,前路漫漫,背后是渐渐惨淡的光芒和士兵们模糊的呐喊声。

在那么一瞬间,整个森林都被震撼了。

森林的生灵在旷古的长夜里曾见过旅者的篝火、曾见过士兵的火炬、还曾见过雷击产生的野火。但是却没有任何生命见识过那种情景,就好像是从黑暗里面强行的俘虏了一轮太阳,并且强迫它发出光芒一般。在禅达人的传说里面,曾经有一个人从天国盗取了火种,人们在黑暗冰冷的大陆上面第一次见到火光时的震撼也不过如此吧。

当我们的马车拐过一个弯路的时候,我看见天空的火焰正在熄灭,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之内,森林又重新的归于沉寂了。

在火焰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在我习惯了那光芒之后,它的熄灭又带来了我第二次目盲。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美丽的烟火,如果这种壮观的场景在苏诺的庆祝节日的夜晚出现的话,一定会制造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吧。

森林里暂时的沉寂带来了马车内长久的沉默。

“妈妈,尤还会回来吗?”

我期待着母亲说出我想听的话,可是自从上路之后,她就在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一次也一样,她拉过我来,亲吻了我的额头。

哥布林背靠着车mén坐着,在他怀疑尤的下一秒里面,尤就用火焰证明了自己的高贵。到了现在,哥布林应该很想跟那个说话有些带刺的尤好好的谈谈吧。他拉开了mén边上面的木窗,开口呼唤了一下父亲,想跟他说着什么。

父亲思考哥布林的话似乎用了很长时间,但是却回应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松林还有多远?”

“直走就好了。不用再去找那片松林了,尤对我们的掩护比那片树林要大。我们可以从它的边缘快速的到东面去。我们在不远的地方就能遇到先前那条xiǎo溪下游的大河,过了那条河之后,我们就离斯瓦迪亚腹地越来越远了。”

很多追赶我们的士兵都是北部省份的农兵,只有少部分是南方赶来的骑兵。那些农兵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种叫做烟火的东西,据说当尤点燃了自己的烟火之后,那些正在黑暗里的士兵全部都惊呆了。这些人本来以为没有人能在黑暗里看得见自己,他们狂妄的行进着,一路骂骂咧咧。

但是突然之间,好像上帝在天空点亮了一支蜡烛一样,一切都被点亮了。

很多士兵的第一反应就是抛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祈求原谅,有些人缩成一团,仿佛末日审判到来了一般。但是那些南方来的骑兵却见多识广,他们曾经多次在大贵族的宴会看见过这种新奇的玩意,虽然都不及这一次的闪亮,但是在回过神之后,这些骑兵就立刻的恢复了自己的纪律。

骑兵们用皮鞭和剑鞘让农兵们站起来,他们咒骂训斥着这些士兵,在慌luàn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勉强的重整了被吓软了腿的队伍。但是重整队列和重新展开搜索是两码事情,在士兵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让他们继续上路是不现实的。最终,那个受了轻伤的军官不得不允许自己的士兵停下来稍事休息,并且派出了最勇敢的骑兵带着几名还能走路的步兵前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士兵xiǎo心翼翼的散开,从左右两边朝着火光点燃的地方搜索前去。森林的夜里有些凉,而这些被指派去侦察的倒霉兵士的心中一定更是冰冷一片。

而在森林的另一边,当追击我们的士兵们被迫停顿下来的时候,父亲正驾驶着马车一路朝着东北面前进。我们走了不到一个xiǎo时就看见了哥布林说的那片松林。沿着松林的边缘的xiǎo路,我们开始全速前行。但是不久之后道路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了樵夫砍出的xiǎo路。这些路上面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木料,很明显是樵夫伐倒后来不及运走的,这些木料成了我们的障碍,一些高大的树桩时常让我们不得不绕到一边去。,

我听彼安文大娘说过,在诺德没有一条像样的好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糟糕了,那样的话我们的马车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不过哥布林却告诉我说,在最近二十年以来,诺德王几乎修建了和罗多克人一样多的路。

我问哥布林,“应该没有我们斯瓦迪亚修建的多吧?”

哥布林笑了笑,“一个国家还有那么多的路要修,可不一定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呀。不过我们的马车到了诺德,应该是可以跑起来的。只不过我都怀疑这马车能不能坚持到那里去。”

马儿渐渐的体力不支了,在刚刚的火焰里面又受到了惊吓,在面对一个xiǎoxiǎo的山包的时候,我们的一匹马彻底的瘫软了下去。它吐着白沫,四蹄打颤,好容易才能站稳。另一匹马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它回头喘着气嗅了嗅自己的伙伴,然后常常的‘吁’一声,摆一摆脑袋不再过问。

父亲把马车停了下来,找了一些石头垫在车轮的后面,然后走到前面去拉着缰绳拽着马向前走,稳住了之后再跑到后面去把石头补上来。哥布林见状跳下车去,跑到后面填石头去了。我也想跟着下去,但是父亲让我回去,说是随时要在上路,不准我随便luàn跑。

马车被一点点的拉到了土坡的顶端。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那马突然脚下打滑,父亲努力的拽住缰绳也没有把马车稳住。父亲只得大声的呼喊,让哥布林闪开。在哥布林挪到一边去得时候,马车避无可避的倒进土坡底部去了。我探出头来,大声地说,“我和妈妈在里面,太重啦,我们下来也许就能上去了。”

哥布林走到前面看了看筋疲力尽的马,摇头叹息到,“不行啦,我们还是躲进林子里去吧。我们已经甩开他们很多了,至少比起傍晚时候强多了。”

“```也只有这样了。”父亲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马匹后说道。

父亲把我母亲抱下了车,用一只手引着我跳了下去。然后他和哥布林把车上最重的东西都卸下来,然后他再一次努力的催动着两匹马,让它们拉着已经轻便了许多的马车向树林子里面走去。两匹马走走停停,走了好一会才挪进了树林子里面。过了好一会,父亲才重新出现,他把地上的东西分成了几堆,然后让我们分拣着背起来,跟着他往森林里走去。

我们忙忙碌碌的nòng了半个多xiǎo时才勉强的安顿下来,在一颗倒地腐朽的巨大圆木背后,我们找到一处凹下去的平地。地上面落着厚厚的松针,不知道已经积累了多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闭着眼躺上去如同躺在家里的仓库中。一路颠簸的我感到非常的舒适。

四野静谧,虫鸣之声是其中唯一的点缀,让夜晚显得更加的安详。

如果不是知道有数十上百人正在我们的身后追杀着我们,在这样的夜晚安睡在森林之中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

我听着大人们低声的谈话,他们的声音安静而低沉,就连我们谈论的话题也让人昏昏yù睡。我感到眼皮越来越重,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天空外面传来的,不久之后,母亲把一条毯子盖在了我的身上,我几乎瞬间就睡了过去。

劳累的人总是能得到优质的睡眠,就好像一眨眼间我就醒来了。其实我是被niào憋醒的。在梦里面我在白鸽谷的每一个角落之间来回的奔跑,我吓跑了村舍边的xiǎojī、招来了厨娘不满的呼喊、让祖母担心的直喊我的名字,然后我还梦见我不断的喝着水,最后我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强烈的niào意。

我茫然的坐起身来,推开毯子。

我看见母亲蜷缩在木料边,哥布林在一堆皮箱子下呼呼大睡,父亲坐在一边拄着剑,两眼通红。

我站起来告诉父亲我要撒niào。他让我不要走远,就在背后的树林子里面解决。

我说,“好的。”

我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摆,然后走过了他的身后。绕过了一棵树后,我还是觉得不够远,于是再走了一棵树,然后开始对准树根撒niào。,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不远处,我抬头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手里握着长矛的士兵,他戴着圆顶的铁头盔,上面光溜溜的如同刚剥开的煮蛋一样,他弓着身子努力不想踩出声音来。

我看见他的同时,他也看见了我。

士兵似乎很诧异被我发现,他瞪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努力的做出了一个笑容,并且用食指压住了嘴唇示意我不要喊叫。但是我记得在昨天就是他们企图杀死我的父亲的,我猛地转过身准备逃跑,一边跑一边准备叫出声来。

可是这个时候,一只散发着烤羊ròu味道的油乎乎的手按住了我的脸,把我的鼻子和嘴捂得严严实实。

“哈哈干得好”对面的那个握着长矛的士兵低声的呼喊道,“这个xiǎo子差点坏了我们的事”

“这是那个混蛋的宝贝儿子吧?有了这个xiǎo东西,我俩就要发财啦”

“恩,就是莱特这个东部佬不知道会不会断我们的财路。”

“先不管这个,去周围看看,阿卡迪奥这个混蛋应该就在周围。要是能割了他的脑袋,咱就能做队长啦他的老婆据说漂亮的很,是个水灵灵的南方人呐,嘿嘿。”

“你这个yīn棍啊,呵呵,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不过我说,那个阿卡迪奥可是能打的很,头儿都被他砍伤了,我们俩要不要先去外面把兄弟们招来?”

“你傻啊那群狼来了,féi羊就被他们给叼跑了的快去周围看看,他们估计还在睡觉呢。”

这两个人就抱着我一点点的向周围摸索去,眼看着他们离开我的营地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越过几棵树就是我们的马车了。

“我说,”前面的长矛兵悄悄的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头```啊!!!”

在圆木的后面,父亲提着剑跃进了空中,居高临下举着剑,对着走在前面的长矛兵当头劈了下来

父亲一定是发现我离开的时间太长所以生了警觉,这个时候才会躲在圆木后面做好突袭的准备。那个矛兵为了躲避父亲的攻击慌忙的抛下了武器向后一跳,跌在了地上。

父亲踩住了长矛,用剑指着抱住我的人,同时斜着眼威视着那个丢失了武器的士兵。

那个士兵手忙脚luàn的从腰间chōu出了匕首,对着父亲比划。而抱着我的士兵则大声的呼喊道:“阿卡迪奥你的儿子在我们手里我的匕首可是磨快了得不要luàn动”

父亲把长矛踢到了身后,哥布林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拾起了长矛,那长矛在他的手中直打颤。

“你敢动我的儿子吗?他死了你马上也要死。你的兄弟也能趁我杀你的时候逃跑。你会蠢到动手吗?”

父亲踏进了一步。

“混蛋”那个丢了长矛的士兵对绑住我的人叫道,“阿卡迪奥这个混蛋在挑拨我们。别听他的,抱住他的儿子,慢慢的后退,他不敢跟来的。阿卡迪奥你要是敢进一步,我就割你儿子一块ròu”

两个士兵慢慢的后退,父亲怒目圆睁,但是却真的没有跟过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瞪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我努力的想要挣脱那只臭烘烘的手,但是却无能为力。

“快点,吹号角,召唤兄弟来”绑住我的人喊道。

对面的那个拿着匕首的士兵听闻后马上摸索着腰带,想要把号角chōu出来。看得出来他很紧张,手哆哆嗦嗦的两次都没有摸到号角,终于,等他拿出来了之后,他欢喜若狂,好像得救了一样。

“哈哈,号角响了,头一会儿就能赶到这```”

他的声音变成了长长的一阵吸气声,就好像被人撕裂了肺一样。

一枝箭从背后扎入了他的胸膛,接着是第二枝,然后是第三、第四枝。这些箭噗噗的扎入了他的身体,好像把草叉扎入了稻草垛一样。

那个人的匕首和号角软软的掉在了地上,他自己也慢慢的倒下了。他惊讶的回过头去想看看是谁,但是新来的一枝箭贯穿了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shè得猛地转了回去,他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在shè击他。

我身后的这个人猛地一转身,大声的骂道,“大胆是谁敢攻击帝国军人”,

趁着这个人一转身的间隙,我猛地咬住了他的手,脑袋一扭,用力的撕了开去。抱住我的士兵惊呼一声,手松了一下,我埋着头向前跑去。背后传来了惨呼声,我猜他已经中箭了。

我慌慌忙忙的向前逃跑,一头栽倒在地上,我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看见了一双黑sè的靴子。我抬头看去,一个带着绿sè斗篷的高大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左手擎着一架长弓,右手把一枝箭搭在箭弦和弓背上。他的脸隐藏在斗篷下面,我看不清他的脸。

背后传来了惨呼声,我回过头去,正好看见父亲一脚踏在那个士兵的胸口,双手合一握住剑柄,用力的向下贯穿了那个士兵的喉咙。我听见响亮的咯血声传来,父亲把剑chōu了出来,鲜血从那个士兵的喉咙一下一下的迸shè出来。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向着父亲跑去,那个带着绿sè斗篷的人没有阻拦。

“你们是谁”父亲一边用手把我揽到身后,一边对着戴着斗篷的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站直了身子,我发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们俩一起摘下了自己的斗篷。

父亲惊讶的‘啊’了一声。

那是父亲认识的两个人。

不久之前,一名农夫因为帮助父亲而被捕,之后逃脱。这名叫做肯拉希尔的农夫去了北海,找到了已经定居那里多年的萨格隆。去提醒他,在南方发生的动luàn;去提醒他,白鸽家族正在遭受的苦难;去提醒他,在多年前大家受到的山那边的领主的恩惠。

肯拉希尔提醒萨格隆说,“该是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萨格隆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召集xiǎo伙子吧。”

他们给最好的弓料上了弦;用羽máo和铁锥加工好了箭;穿上了压在箱底多年的斗篷。

然后,一路南下

从那一天起,北海的某处定居点的男人几乎走空,这些男人大多是斯瓦迪亚人。他们曾追随着卡扎克,现在,他们也毫不犹豫的追随着萨格隆。

“我们是谁?”萨格隆笑了出来,这个时候,从森林里面几乎每一棵树后面都走出了背着长弓、戴着斗篷、斜挎着箭壶的男人。

然后萨格隆叫出了绿林强盗自夸的口号---这是卡扎克发明的口号:

“吾辈是自由的兄弟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弓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弓手

林木之下。

萨格隆的两个手下熟练的解开了两个刚死去的士兵的铠甲,这些人的手法看起来极其熟练,解起盔甲上面打好的绳索也得心应手。这两个士兵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农兵,因为他们的装备要比那些最多只有皮衣的农家子弟好得太多了。

头盔、罩衣、披风、锁子甲,一件又一件装备都被卸了下来。终于,绿林者在拨开了士兵贴身穿着的棉衣之后,两具尸体成了两条白huāhuā的ròu袋。两个戴着斗篷的男人把长弓jiāo给了自己的伙伴,然后把尸体抗在了肩膀上面向着森林的深处走去。

萨格隆蹲在地上翻检着士兵的财物,当他发现了一个装着金币的袋子的时候,他笑着把这些东西抛给了一旁的一个男人,就是那个人刚刚shè出了对士兵致命的一箭。

“你宰的羊,羊máo归你。”

哥布林已经丢下了长矛,走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一种绿林弓手。这些人似乎根本不介意哥布林的注视,最多只是在发现了哥布林过于关切的目光之后,稍稍耸耸肩,然后换一个地方远离哥布林的实现。

“我的天,”哥布林摇了摇头,“阿卡迪奥,你的朋友还真是到处都是,和你的敌人一样多。”

萨格隆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两个已经脱掉了上半身衣服的手下走了过来,然后开始埋头把从士兵身上退下来的铠甲穿到身上,虽然一套铠甲上面已经扎出了箭孔,而且都溅上了血污,但是用这个去突然míhuò一下别人还是很可以试一试的。

看着两个部下渐渐的变成了帝国士兵的样子,萨格隆满意的站了起来。他想了一会,然后从腰上解下了一个皮囊,把它抛给了我的父亲,“喝点酒吧,昨天夜里怪冷的,早上还遇上这两个家伙,喝点酒暖暖身子。”

父亲从空中接过了那个酒囊,拔出了软木塞子,猛地灌了一口。

“谢谢,”父亲活动了一下手腕。在身后,哥布林领着我的母亲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哦,是这样,”萨格隆帮一个伪装成士兵的手下扎紧了他背后的绑带,对父亲说,“我们一直在往南走,昨天早些时候看见了黑烟,于是我们就走过来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在晚上的时候,森林里面出现了奇观,好像失火了一样,我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于是我们连夜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你们。”

“这也太巧了。”父亲有些难以置信的说,“没有人告诉你们的话,要在森林里面选到和我们一样的路几乎不可能。”

“呵呵,”萨格隆扎好了手下的绑带,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走开,然后说,“巧合的事情太多了,要细细捋一遍的话我们得一直说到诺德海边去呢。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了。阿卡迪奥,就像上帝当年能派你来拯救我们的村庄一样,上帝也能派我们来拯救你的家族。当然,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和我们走吧,东西不要的都扔了,在北方我们有的是好东西```”

萨格隆的话刚刚说完,树林外面就出现了喧闹的声音。

“琼斯,你这个傻蛋,怎么和阿奇去这么久”

一名骑兵冒冒失失的从林子外面探路走了进来,他远远的看着我们,一下子就勒住了马头。很显然的,这个骑兵大吃一惊,虽然他已经被告知要xiǎo心行事,但是却没有料到会在一片树林里面找到一大群武装的绿林强盗。那些一直禁戒着周围的绿林者纷纷搭箭拉弓,对着那个骑兵shè击。

在我的周围,飞蝗一样的箭矢冲着那骑兵和他的坐骑飞去,箭风之声清晰入耳。那名骑兵弯下身躯贴着马匹,然后拉动缰绳,催促着坐骑向外面奔去。

萨格隆的十多名站在最外围的弓手继续shè击,他们每次shè击都踏进几步,边shè击边快速的移动。密集的弓箭冲着朝着那名轻骑兵扑面打去。

骑兵掉头就跑,我看见几枝箭扎中了他的马鞍和背部,但是这些都没有让他停下来。他离得比较远,而茂密的树木也为他做了掩护,不久,他就消失在了树林的后面。,

弓手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萨格隆。

在树林外面,凄厉的号角声开始传来。几只晨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穿过了森林向天空掠去。在夜里润足了lù水的草叶微微的晃动,叶尖凝成圆珠的lù水悄声的落地。

树林陷入了一片静谧。

萨格隆冷冷的看着骑兵离去的方向,然后慢慢的回头对父亲说,“看来我们不能一起去诺德了。你和家人先走吧。”

父亲咬着下chún,听着远去的号角声,摇了摇头,“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别逞英雄了,”萨格隆苦笑一声,“而且,我们抵挡不了那些人多久的。如果你想打的话,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的,但是我不想在我的面前看见你流血。卡扎克说过,要听长生天的声音。现在长生天告诉我,一定要把你挡在我的背后。”

萨格隆吹了一下口哨,三匹健硕的骏马应声而出,这些马被绳索拴在一起,一个身材短xiǎo的男人驾驭着他们。

“这都是上好的维基亚草原马,”萨格隆爱怜的看着它们,“我nòng到这些宝贝可费了不少神,他们能带着你们去诺德,也算是我没有白huā心血。走吧,阿卡迪奥”

萨格隆张开了双手,父亲见状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

“我在一路之上都留了人,他们能帮你跑到北方去,还能不断的传达我的消息。不出一个星期,你就能在北海看到我们回来了,要是运气不好,你也能听到我的噩耗。不说啦,上路吧”

父亲看了看周围默默不语的绿林者,把自己的长剑chā入了剑鞘里,“我们会在北海等你们。”

萨格隆笑了笑,把斗篷拉了起来。

在几个长弓手的帮助下,父亲和母亲骑上了一匹马,我和哥布林骑着另一匹,剩下的一匹被我们栓在身后备用。

带着斗篷的弓手们已经开始向周围的林子散去了,那两个伪装成为士兵的弓手把匕首藏进了怀中,然后让兄弟们为自己伪装着在手上打了一个结,随后安静的跪在地上等待着。

以那两个伪装的士兵为中心,长弓手们散开躲到了周围几十码开外的树林里里面,他们的衣着完美的隐藏在了林木之间,即使站在对面也未必能看出他们的踪迹来,他们悄悄的搭着弓,等待着敌人的来临。

树林外面已经渐渐地有了人声,那名骑兵已经招来了大部队。

就在此地,清晨里充满生机的树木即将饱饮鲜血。

一只黑鸟落了下来,落在了枝桠上,它把脚下的树枝踩得上下晃动。它不会知道,就在这片宁静的树林里面,一场人之间的恶战即将爆发。一个戴着斗篷的弓手在斗篷下面仰面看了看这只黑鸟,目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

父亲夹紧了胯下的黑马,用手摩挲了一下它俊俏的脖颈,一纵身子,打马而去。

我们骑着的马见状纷纷跟上,一路奔着森林中去了。

就在我们的背后,在森林的边缘,一只手拨开了遮挡住视线的树叶,这只手的主人努力的看了看前方。他随后看见了自己的两个战友被人绑住,正跪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是一名帝国的斥候,他回头招了招手。

在斥候的背后,从低矮的树丛里面,突然站起了大批的士兵。

士兵们如同jīng神饱满的蚂蚁,从巢xùe里面鱼贯而出。斥候悄悄的把前面的消息报告给了军官,一个手臂上包扎着绷带的军官简单的观察一下之后下了撒开包围的命令。士兵们得到了指示之后便慢慢的散开。

长矛兵走在前面,用力的捅着每一处可疑的树丛,这些人鲜红的军服如同炽热的岩浆一样涌入了绿sè的丛林之中。冰冷的盔甲沾湿了清晨的lù水,士兵们已经劳顿了一夜,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毫无兴趣,但是出于厌恶和愤怒,他们下定了决心要让任何敢于抵抗的人都付出代价。

yīn影之中,绿林弓手们咯吱咯吱拉紧了弓弦。

走近了那两名跪在地面上的人之后,这些士兵看见了他们铠甲上面的血迹。由于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生死,并且担心周围的埋伏,士兵们都不敢轻易的靠近。走在中间的士兵走走停停,直到两边的士兵已经占据了保护他们侧翼的位置,他们才放心的微微的站直了身子。,

一名士兵xiǎo队长谨慎的走了出来,他远远的呼喊着两个部下的名字,向他们询问着是什么人在埋伏攻击,但是没有回应。

他低声的咒骂了一句,把手里的短剑握得更紧了。队长再一次看了看那两个人,在确定了他们被反绑住之后,便开始朝他们走去。在队长的身后,士兵们如影随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随着他的脚步前进。

队长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你们这两只猪被人绑住了居然发不出一点声音,还得我们亲自来找你们”

他弯下身去,准备去割开一个士兵手上的绳子,他mō到了那个士兵的手,温热。

一瞬之间,危险的感觉直冲队长的脑mén。

他感觉身下锐利的目光猛然闪动了一下,在下一秒的时间里面,两把匕首从他xiōng膛铠甲下面的缝隙里面扎入。他忍住了剧痛,用两手扼住了身下两个人的手,回头绝望的大叫了一声,提醒其他的部下有危险。

那些尾随而至的士兵还没有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自己的队长被人驾着站了起来,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面上。队长的xiōng口汩汩的冒着血,前面刚刚还被绑住的士兵猫着腰向树林深处逃去,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匕首。

sāo动在士兵们之间出现,他们纷纷惊恐的看着周围,本来被队形和盾牌掩护的很好的队伍出现了无数的破绽和缝隙。

此时,在森林yīn影下,第一枝箭离弦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湿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湿地

我们再次进入了森林。

每隔一段距离,我们就能看见萨格隆看似不经意留下的痕迹:一把樵夫遗落的镰刀;一架沾满了泥巴的木犁头;一块织着圣像的丝巾。这些东西说实话虽然很好辨认,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事,但是同时这也太鲁莽了,万一有别的什么人看见了这些东西之后,一定会打起疑心的。但是也许萨格隆说的对吧,长生天已经给了他启示,只要他这么做,就一定可以把我们一家引出森林的。

乡下的牧师曾经告诉过我,真正的信徒在野外的时候会看见上帝的手,从而避免mí路。上帝之手会化为一只瞪着人看的兔子;会化作一只从你头顶掠过的飞鸟;甚至会化作一阵风---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带出你mí失的地方。现在看来有些好笑,我们正在追随着的路标,是一个被异教占据了信仰的人留下的,而且这异教还是库吉特人的那些mí信的自然崇拜。

在最惊恐的日子里,我们一家追随着萨格隆的标记,一路向北前进。偶尔我们的道路被折向东面,但是在不久之后我们又会坚定的朝着北面tǐng进。两天后,我们越过了蓝冰河的上游。

树木变得稀疏,天空变得高而空阔,天空偶尔会变得灰méngméng的。在白天的时候,阳光晃眼,照shè在身上的时候很温暖,时间长了之后还会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到了晚上的时候,温度却会急剧下降,这和苏诺的情况完全不同,晚间的森林里面寒冷异常,我们只能挤在一起,用毯子裹住自己。

我们骑着马在草坡上面向北逃去,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灰绿sè的毯子和披风在风中微微的摆动,我的脸被迎面的风吹得通红。有时候我的左耳会被风吹得通红,但是右耳却安然无恙,或许这是遗传了我的父母亲不同的体质吧

父亲偶尔会回头看一看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每一次的回头,他的表情都会变得更加的yīn郁。

如果照我看来,其实我们的情况还算不错了,我们的背后有一群朋友正在为我们拖延敌人,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是作为一名帝国的贵族军人,父亲知道,在与正规军冲突的时候,那些绿林强盗会显得多么的脆弱。绿林强盗之所以能够在平原上面持续的与帝国武装周旋,就是因为他们的战术灵活多变,而且没有什么值得守卫的东西。

但是这一次,萨格隆的手下却硬生生的抹去了自己的优势:他们只能呆在一片树林子里面伏击,而且他们还必须保证一直与正规军相接触。

长弓再强劲、匕首再锋利、地形再熟悉,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能发挥出来其最大的优势了。一旦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回过神来,等待萨格隆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萨格隆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的带着xiǎo队翻山越岭的与巡逻队长久的周旋了,那些时候,萨格隆只要安静的躲在大山里面等待巡逻队的士气消磨殆尽,不时的再去sāo扰一下他们,就能在几周内让巡逻队撤回城镇,从而安然的度过又一次搜捕。如果让萨格隆自由的去选择的话,他大概永远不会选择在这种场合下与军队作战。

但是这一次,萨格隆知道他没有选择。

那些曾经是农夫的兄弟们默默地注视着萨格隆;那些泛黄的契约书都在默默的注视着萨格隆;那位曾经的首领正在默默的注视着萨格隆。

萨格隆害怕死亡,但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更怕有愧于那些默默的期待。

在机械的搭弓shè箭里面,萨格隆毫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报恩,这是一个男人最优秀和最充满神xìng的品质。

但是很残酷的是,最优秀的品质往往会带来灭顶之灾。在森林里面,最洁白的羔羊总是最早被狼吃掉,在世界上面,最也同样如此。

当父亲开始悟出这个道理的时候,他已经被人bī到了绝境上面。我不知道如果后来父亲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有机会再去投入到这个世界里面去,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不过他最后终究是没有机会了。这对我的家人,尤其是对我来说的话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但是我相对于父亲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至少,在父亲离开的我的时候,他还带着自己的理想。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种种迹象表明,父亲心中的理想正在崩溃。

逃跑的庆幸还没有冲散过去的恐惧,新的yīn影就笼罩上了我们的心头。我们发现萨格隆做出来的标记已经明显遭到了破坏,在一个萨格隆指引我们前去的村庄里面,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帮助,这里的村民说着我们听不太懂的北地方言,而且他们不是太敢接近我们。

父亲和那些村民比划了半天,才勉强知道就在我们达到前不久,巡逻队的士兵们清查了边境几乎所有的村庄,带走了一些可疑的人,并且警告那里的居民不得帮助任何外来人。我在马车里面看见了村民们冷漠而yīn狠的脸,这些习惯了动dàng的边境地区的人难以捉mō。

祖父说过,在战争时期,这里的人常常会在同一天的黎明和黄昏忠于不同的君主,这一切都根据他们自己的利益权衡。现在,我们也必须要担心这些人了:他们已经受了威胁,同时还肯能得到了悬赏的许诺,这些都可能让他们变成我们最可怕的敌人。

父亲用贵于市价三倍的价格补充了食物和饮料,然后打听了一下边境的一个村落之后,就匆匆的上路了。

从那一天起,我们发现,在我们的后面,一直有人在鬼鬼祟祟的尾随着我们。那些边民骑着máosè驳杂的驽马,不远不近的跟着,父亲有几次突然纵马折回去看个究竟,那些边民立刻就一哄而散了。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充满了yīn谋的眼神盯着我们,或许这只是我们自己的臆想吧。

我听过边民们的故事。我听说在边地,一只走错了羊圈的母羊都有可能引发一场血斗。而在北海战争的时候,哈劳斯曾经在绝境之下悬赏一个诺德人的人头四枚大金币,结果有不少村子的男人全部上了战场,奋不顾死的冲杀着诺德人。到了后来,当哈劳斯违背约定,没有为堆积如山的人头付钱的时候,这些愤怒的村民又立刻加入了诺德人的部队。

我在想,如果某位边地的将军悬赏我们一家的人头,会不会也能让这些穷困潦倒的地方的村民陷入疯狂。

乌鸦总是带来坏运气。

而这一次,我听见了它,我看见了它。

一只乌鸦如同预报丧事的信使一样从我们的马车边倏忽而过。那个时候,我们正在通过一片湿地。我看见延绵不绝的池塘流水与茂密的芦苇一直连缀到了天边。

没有一丝风的世界如同一个正在午睡的老人:安静,让人心疼的慈祥。

天空与天空中的云朵倒影在水面上满,辽阔的水面如同一面镜子一样映shè着一切。我看见列队飞行的鸟儿在天空和水面上面同时飞翔,我知道他们会在地平线的尽头汇聚成为一个点。

我们的马车不时的会惊起躲藏在草丛里面的野禽,这些鸟类我大部分都不认识。

在白鸽谷的时候,我只认识jī、鸭、鹅还有鸽子。后来我到了异域之后才知道在白鸽谷的生活是多么的闭塞,虽然,那段生活对于我来说就如同天堂一般。那时我对于鸟类的认识是jī、鸭提供蛋类,而鹅和鸽子提供ròu食。顺便说一句,彼安文大娘的鸽子汤做得非常的美味,后来我曾让另一个nv人去做这道菜,但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却怎么都做不出来。

让我感到幸运的是,我在有生之年再一次吃到了彼安文大娘的鸽子汤,虽然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远到我早就忘记了最初鸽子汤的味道,只是在记忆里面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符号:鸽子汤是最美味的。

多年之后,我充满遗憾和感慨的回忆起了那片湿地的时候,那片湿地正在迅速的消失。那时罗多克人围湖造田的技术传遍了四方,人们满怀热情的消灭着每一处无用的池塘和湖泊,我后来来到这片湿地的时候,一大群斯瓦迪亚农夫正在把从南边运来的岩石和泥土抛洒进池塘之中。湿地如同孩子手中的饼,被一点点的吞噬,并将在某一天完全的消失掉。,

我一直在想,如果这片湿地消失了,那么和它相关的故事是不是也就消失了。

多年后我站在湿地仅存的水脉上面看得出神,回忆着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我清晰的记得这一天。

那是我们离开了我们遇到的最后一个村庄后的第二天下午。天气闷热,云层低沉。虫子飞得很低很低,低空处满是追逐虫子的鸟雀,这些翻飞的生灵在欢快的舞动着。空气重得能拧出水来,我的衬衣贴在xiōng前,仿佛一切都是cháo湿的。就要下大雨了。但是天空中却有太阳,光芒很充足,这在昏暗的天气里显得很怪异。偶尔会下上一xiǎo场太阳雨。马儿不安的长大了鼻孔,仔细的嗅着所有让它好奇和警惕的东西。

记忆如此的清晰,如同一颗钉子锈进了墙里;如同一只雄鹰死在了空中;如同一个爱人被埋在了心底。

啊,一直到多年之后,我都记得这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里,我失去了我的父亲。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遭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遭遇

北部湿地。

四人三马,我们疾行在大原之上。

那个时候我们正在通过一片池塘,这里的蚊虫非常之多,嗡嗡的声音让沉闷的天气更加的纷luàn。我昏昏yù睡的俯身抱着马头,问着马身上刺鼻的气味穿过鼻腔。长时间的颠簸让我变得迟钝,以至于对于飞虫的叮咬都不再敏感。有一次我感觉有一只虫子停在了我的脸上,但是我却对它毫不在意,直到它自己飞开。

我们一直前进着。我听见父亲在盘算着何时能够离开斯瓦迪亚,何时能够到达诺德。父亲那个时候正在思考去了诺德之后如何安顿家人,还有,如何去面对那个在北海的少年伙伴。一路之上,我们不敢做任何停留,我们担心着身后的危险甚于身前,我们其实都觉得,危险只在身后,每多走一步,我们距离危险就多了一步,离安全的地方也越近了一步。

可是突然之间,父亲停了下来,他勒住了坐骑,僵直了上身远眺着一处矮矮的山梁。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踟蹰不前。在之前的路程上面,父亲都是面对未知的危险毫不避退的前进的。

我好奇的在马背上面眯着眼睛看着远方。那是一处缓坡,周围杂luàn的生长着一些树木,周围的水脉在这里合拢,要通过这片湿地,前方的山梁口是唯一的通道。

微光浮动,蓄满了水份的空气让山梁看起来格外的清晰。在山脊之上,阳光为它镀上了一层金边。从湿地的深处,闷雷远远的传来,震撼着每一叶飘摇的芦苇。

终于,我知道父亲为什么停下来了:在山梁之上,一个骑着马的人出现了,他似乎对于我们的出现毫不意外,他站在山梁之上,安静的注视着我们。

随后,一面鲜红的战旗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十多名骑兵簇拥在战旗的周围,也出现在了缓坡之上。这些骑兵把手中的长矛指向天空,灰蓝sè的长旗在长矛的矛头下面飞舞。在骑兵们出现后,大批的扈从骑兵如同一片凝重的cháo水一般涌上了山梁,他们的盔甲微微的泛着光芒,在光芒与黑暗之间,他们的数量被扩大了无数倍。

在最后,丛丛的长矛森林刺破了山梁后的天空,这片森林从山梁的最左端到最右端一起伸了出来。士兵们层层叠叠,他们的长矛密集而整齐。当长矛士兵把长矛猛地锤在地面上的时候,一整压过了雷声的轰鸣震彻了四周。

我们的马儿的耳朵猛然一颤,然后扬起了脖颈,惊恐无比的盯着从山坡后面出现的人类。

如同海啸时的海làng卷上了陆地,在我们的对面,由铠甲的长矛组成的海啸已经席卷了整片山梁。

那面鲜红的战旗我认识,那上面绣着黛拉家的族徽。

在我们的对面,是莱特将军率领着的士兵。

我到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抓捕我们可怜的一家人要动用如此之多的士兵,那些士兵几乎可以用来戒严一座城镇了。

不少的低级军官在士兵们之间大声的呼喊,命令声随着微风断断续续的传来。在那堵密集的如同城墙一样的士兵海洋之中,突然涌出了大批的弓弩手。

这些弓弩手穿着相较后面的士兵要明显的寒酸许多,他们很多都只穿着绒布军服和劣质的皮靴,他们斜跨着箭壶,里面装满了箭杆,末端lù出了白茫茫的箭羽。这些人前进到了距离矛兵们前面几十码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些人微微的调整着阵型,即使是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从自己阵型的两端微微的折出了弧形,我们很快就成了这批人死死盯住的中心了。

这批弓箭手在几十天前曾经参与了对我父亲的搜捕,并因此而声誉扫地。没有人会相信这些弓弩手在自己腹地遭遇了大规模进攻的辩词。人们众口一辞的认定弓弩手之所以抓捕不了我的父亲是因为无能。这些心高气傲的士兵不会轻易的接受这种名声的。他们把自己部队的耻辱转换成了我家族的仇恨。,

所以,当莱特将军调集各地的士兵前往北境的时候,大批的弓弩手纷纷的要求协助各地的北上部队一同出征。

鉴于当时有很多的西部军军官都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观望莱特的,这些组织松散,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弓弩手的申请作战显得非常的显眼。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这些窝囊废们准备在一个落魄的领主身上赚取名声,不知道内情的人则称赞这些人忠勇可嘉,积极的为哈劳斯陛下赴汤蹈火。

莱特的部下来源复杂,即使是莱特的亲卫队都被各个领主集团和皇帝卫队chā入了亲信。莱特看起来是军队的统帅,但是实际上,忠于莱特的归附军队几乎没有一支成建制的留在莱特身边。莱特每晚在营帐里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的人知道。到现在为止,对于东部人来说,莱特是一个叛徒,对于西部人来说,莱特则是一个异端。如果不是宣传需要和皇帝的权衡之术,莱特的政治生命可能已经结束了。莱特能作为一个将军继续存在,也只是西部人内部纷争不休的各个集团的一个妥协。

莱特处于纷争的漩涡中心,看起来平静,事实上,他无法左右自己周围的任何派系。

而在现在的这一支军队里面,莱特同样无法左右周围的所谓‘部下’。这些人只是勉强的维持着与莱特的隶属关系,很多贵族家庭只是把莱特这里当成一个熟悉军队和帝国权力机构的课堂,有些人甚至只是在莱特的部队里面挂上虚职积累资历。比如在莱特的骑兵部队里,一百人的编制却又十二位骑兵队长和六名士官,当然,这些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营区,这些人大都住在帕拉汶的贵族区里面,每天出席各种宴会和郊游,要么就是骑马去打猎消磨一整天。

正是这些luàn七八糟的士兵在他们背后的势力的把莱特推到了我们一家的面前。

这些士兵受命处死叛逆的家族,但是却软硬兼施着把屠刀jiāo到了莱特的手中。

不知道莱特现在心情是怎么样的,不过作为一个已经过于深入了上层纷争的帝国将军,莱特的心情似乎根本不重要。很多时候,他能做的其实很少。

“就位”

一连串的呼声在对面的弓弩手阵营里面传开。

弓弩手们纷纷的散开,每个人都与自己身边的人拉开了距离。士兵们杂luàn得奔跑着,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素质在这里显现了出来,不少的弓弩手站到了其他人的位置上面,与别人挤成一团,本来就不整齐的线列变得七零八落,叫骂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那些弓弩手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就看见弓弩手一阵的弯身把弓箭扎在地面上面,其实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面,根本不需要准备过多的弓箭的,因为这不是在战阵之前。这么做的士兵除了示威并没有过多的意义,但是纵然如此,这些弓弩手们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在诸军面前的展示自己战斗技巧的机会。

当弓弩手们就位之后,传令官们就开始忙碌了。

穿着白袍的传令官穿梭在每一个队列中间,提醒周围的士兵注意他的命令,当这些人也就位之后,就只等着最后的命令下达了。所有人的注意点都凝聚到了斯诺因.莱特将军的身上。

在这一刻,所有的战旗为他而飘,所有的士兵为他而战。

在莱特的身边,一名骑士纵马前行。

这一名骑士穿着华丽,全身布满了闪着光芒的铠甲,头盔上面的白sè的璎珞在风中飞舞。士兵们纷纷的为他让路,战阵中央分开了一道窄窄的通道。

骑士越过了长矛手和弓箭兵,他纵马来到了战阵的最左边,扬起了左手,然后一边对着所有的士兵和军官执意,一边跑过整个阵线前面。随着这名骑士经过自己的面前,每一名士兵开始呐喊起来。一些剑盾卫士开始敲击起自己的盾牌,长矛手和骑兵都把自己的武器指向了天空,战阵兴奋的呼喊起来。

然后在所有士兵的注视之下,这名骑士威风凛凛的纵马前来。这名骑士的动作极其的优雅,那匹马如同在自家的huā圃里面得意洋洋的漫步,它把脚下的土块踩得翻飞,骑士从腰间到肩膀都抖动着,铠甲如同鱼儿的鳞片灵活而纤巧的嵌在他的身上。,

终于,这名骑士纵马来到了我们面前几十码的地方。

他掀开了面罩,然后向左右两边张开了双臂,把空空的双手朝着天空。这个仪式是让上帝看见他并没有携带武器,让所有人看见他是一个公正的勇敢的信使。

骑士的这个动作得到了士兵们发狂般的回应,呐喊之声伴随着雷声不断的传来。

父亲骑马向前走了十多码,微微的用右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向那名骑士致意。

战阵安静了下来,士兵们对于即将到来的阵前jiāo涉满怀期待。无数的传奇故事里面,都会有这样的情节的,但是在现实里面,这种情景还是很少见的。

当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之后,这名骑士适时的开口了。

“来者可是霍.阿卡迪奥第二?”

我第一次发现了一个人的声音居然可以如此的洪亮,以至于我相信在对面的战阵里面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见骑士刚才的话。

“是的。”父亲平静地回应着。

“来者正是霍.阿卡迪奥第二”骑士立即把这个消息传达了出去。

士兵们再次呐喊起来。

“霍.阿卡迪奥第二其父霍.阿卡迪奥,领有白鸽谷地。多年前méng帝国恩典,得跻身为领主。然多年以来,其父言行多于贵族之道不合,近年来更是资助不法之人,此乃纵容异端横行世间也”

随后,骑士又开始了铿锵有力的宣判,将我家族的几乎每一个人和每一件历史都与反叛和卑劣联系在了一起。最后,我的家族几乎成为了十恶不赦的恶鬼家族。

“然哈劳斯陛下以为仁慈为帝王治国之信条,在上帝的注视之下,霍.阿卡迪奥第二只需下马跪地服罪,则陛下将免除其一切罪罚,只需其发誓进入深山修道,终身shì奉上帝,则许其子嗣保有领地。”

“```。”父亲默默不语。

“霍.阿卡迪奥第二吾乃陛下之手,吾乃陛下之舌,吾乃陛下之权杖。吾今以陛下之目光注视你吾以陛下之圣音亲问于你,你可认罪?你的膝盖可愿为你的罪孽而弯曲?”

士兵们都把目光聚集到了父亲的身上,绝大多数人都一定以为在下一刻中,父亲就会向哈劳斯和领主们认罪了。

父亲看了看眼前的这位骑士,看着这位将审判仪式完美的演绎出来的骑士,然后chōu出了长剑。

惊叹的嗡嗡声传遍了前方的军阵,那名骑士也下意识的抓紧了缰绳,并将另一只手mō向了腰间的武器。

“我,”父亲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是开口后却越来越响亮,“霍.阿卡迪奥第二,白鸽谷的男爵,山那边的领主!”父亲的声音盖过了刚才的骑士。

“在此对帝国的士兵和哈劳斯的近臣发出忠告。”

“篡权者违逆传统,窃据帝位,又纵容爪牙,吸人血髓。如果上帝还在注视,则我可以保证,追随此贼者,他日必亡”

对面的官兵之中爆发了愤怒的喧闹声。

“我信赖上帝,我尊崇正义,我爱护人民。如果我有愧于其中任何一项,则我有重罪。如果我的膝盖有一天会弯曲,那么它一定是朝着以上的三者。但是今天,我没有看见上帝;但是今天,我依然站在正义的一边;但是今天,我只看见一群漠视穷苦人民的懦夫。”

“我对你们发出怒吼和忠告,滚回哈劳斯的身边瑟瑟发抖去或者就追随着我去建立一个新时代去”

对面叫出了‘处死他’,‘宰了他’的吼叫。

“我对你,”父亲用剑指了指那名骑士,“我对你的指控发出如下回应。”

“既然我并无罪孽,那么认罪又何从谈起。既然我无愧于我的灵魂,那么我的膝盖凭什么在你面前弯曲”

父亲把剑指向了天空,“以上帝的名义以新时代的名义”

“山那边的领主,无罪”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尤给我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东方的故事。

一位老人梦见自己变成蝴蝶了,梦境如此的清晰,以至于老人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蝴蝶梦见了自己,还是自己梦见了蝴蝶。

东方的故事总是和它的诗歌一样充满了简单的美感,这个故事让我思考了很久。我常常在梦中醒来之后疑huò自己是不是还困在什么梦境之中,好在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听见我熟悉的声音,看见我熟悉的人,我很快就不再担心我会留在什么梦想里面。

但是我的父亲呢?

在湿地边上的那个下午,父亲是不是依然困守在那个梦境里面呢?

他分不清自己是梦想的殉道者还是家族的守护人了吧。

在那一天,父亲似乎终于要从蝴蝶的梦里醒来了,但是却最终变成了一只梦里的蝴蝶飞走了。

那名骑士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把最后的机会丢在了地上。骑士扣下了面罩,摇了摇头,用我们刚好能听到,而士兵们无法捉mō到得声音低声说道:“白鸽谷的男爵,我觉得非常遗憾。”

说完这个骑士chōu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用胯部夹紧了战马,勒转了马头向本阵而去。

那匹马一如刚刚来到时候的模样,它健硕的四蹄轻轻的踢踏着。我看见骑士的背微微的弓着,在上下起伏的摇摆里面与胯下的马匹保持着同步。

这名骑士把清亮如水的宝剑指向了天空,士兵们都看着他,或者不如说看着他手中的宝剑。

虽然刚才父亲在众人的面前发出了叛逆的宣言,但是这并没有宣告谈判的破裂。只有这名担当着战前谈判任务的骑士能够最终的宣布这一点。

骑士如同举着一柄安静的燃烧着的银sè的火焰。他的宝剑如果一直返回莱特将军的身边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说明谈判已经成功,父亲将要接受惩罚,士兵们也能够荣耀的返回驻地了。但是很可惜,这名骑士轻轻的垂下了手,抛开了手中的剑。

这一柄剑如同秋天落地的竹叶,划过了一道弧线,扎入了地面。

谈判破裂。

骑士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这把剑,他越过宝剑,径直的返回了士兵之中,士兵像刚才那样主动的让开了一条通道,迎接这名骑士的回归,并且士兵们知道,这是即将开始的屠杀的前奏---虽然对象只是可怜的四个人,器重还有nv人和孩子。

帝国的士兵们可能会稍微的觉得这有一些不荣誉,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而且执行命令的人则是刚刚被纳入皇室的莱特将军。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绷紧了身前的弓弩,微微的活动了一下身上的铠甲。

众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谈判破裂之后,一队轻骑兵走了出来。

这些人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了,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受了轻伤的下级军官,他的手部绑着黑sè的绷带---这是他特意要求的,因为他嫌白sè的绷带太过鲜yàn,看起来很丢人。这个军官在数天之前被父亲砍伤,并且被夺走了战马。

他本来是负责从森林里面追捕并尽量的拖延我的父亲,并且让莱特将军有时间尽可能快的绕道前往我父亲的必经之路上。在得到了北地边民的某些情报之后,这名军官和他遭受了相当损失的士兵便抛弃了难以行走的森林,转而折向了方便快捷的大道。这让他们提前我们半天左右的时间抵达了莱特将军的驻地---湿地的山梁口。

父亲看着这名跋扈的军官用绳子牵出了几个俘虏:这些俘虏戴着绿sè的肮脏的斗篷,那是几天前为自己而战的长弓手们。他们的长弓要么已经损坏了,要么已经被夺走了。很讽刺的是,父亲在自己的前方看见了本该在背后为自己而战的人。

“阿卡迪奥”那名军官大声的吼叫道,“叛贼有叛贼的下场”

他挥了挥手,几名剽悍的士兵把那几个长弓手按倒在地上。父亲没有看见前面的人里面大批有谁,他不知道那些人里面有没有萨格隆或者肯拉希尔,但是有没有他们有什么区别吗?难道那些人不都是为自己而战的人么?,

那名军官身后的士兵们都伸出了脖子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幕。

那些长弓手头上的斗篷已经被掀掉了,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作着最后的祈祷。

“就位”

那名军官用充满了快意的预言吼叫着。

几个带着圆顶头盔,披着轻甲的士兵拿着行军锄走到了长弓手的背后。

这些人稍微的比了比长弓手的脑袋,然后纷纷侧下身去对着将要被自己行刑的人说着什么。然后,这些做好了最后准备的人站直了身子,左右摇晃着踏实了脚下的土地,两只手一松一紧的将行军锄的把手再一次的握紧。

最后,这些士兵侧过脸去看着受伤的军官,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完毕。

“动手”

军官的声音再次传来。

士兵们举起了双手,在停顿了片刻之后,猛烈的扣下行军锄那尖锐的前端猛地扎进了长弓手们的后脑勺。

骨头片和脑浆溅shè了出来,那些跪在地上的长弓手的姿势没有怎么变化,只是眼睛猛然的扯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如同一具失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向前倒地。有一个人倒地后四肢还在痉挛地扭动着,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一名士兵掏出了匕首,一个个的前去抱起那些长弓手的脑袋,用左手抱起他们还温热的脑袋,右手割断他们的喉咙。

长弓手们的鲜血和脑浆很快就淌开了,并且流入了地面。

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我们已经下了马,哥布林捂住了我的眼睛。

父亲回过头来,对哥布林说,“老师,放开提米吧。有些东西他应该看见。”

“一个孩子不该看见流血。”

“不,”父亲摇了摇头,我看见他的眼睛冒着一股怪异的光芒,“该是时候让他看见流血了。我看见流血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提米看一看”

父亲对我呼唤或者不如说命令着,“看一看那就是我的世界,那曾是你祖父的世界,那也将是你的世界我们曾今遮住了眼睛说它们不存在,但是它就在那里看看提米看一看”

父亲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笑着说,“看吧看吧血淋淋的呐”

母亲站在一边,这时候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脸,把我的头板向她的xiōng膛,“大人```”

“阿卡迪奥”哥布林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跟皇帝说,说你不准备再反对他了别再傻了你还在做梦吗!提米要死了艾德琳也要死了”

父亲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远处死去的长弓手,我看见一股沮丧的神情爬上了他的脸颊。

这种悲惨的神情在连日的逃亡之中已经越来越明显,我在想,这是不是父亲正在发生着变化的表征。就如同从一个梦里面醒来的时候,人会忍不住的烦躁起来。

虽然痛苦,但是这个过程却非常的必要。毕竟,没有人可以永远生活在梦里面。

“阿卡迪奥”哥布林吼叫道,“不要再做梦了”

尤说啊,在过去有一个老人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栩栩如生的翩翩起舞的蝴蝶;

那些光荣的梦想啊,让这个世界变成理想的模样像是那些古老的经典里面描述的那样---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就能赚到自己的幸福,人们用自己的梦想就能收获自己的未来。再也没有了苦难,人们和睦的相处。在chūn天的时候,男人们会和nv人们一起走到地头去看一看播种的庄稼;在夏天的时候,士兵们丢弃了铠甲和兵器躺在青青的田野里面酣睡;在秋天的时候,装满了熟透的水果的马车会驶进苏诺热闹的市集;在冬天的时候,老人们会在炉膛边给自己的孙子讲述那些再也不会发生了的苦难故事。

尤说啊,老人觉得非常的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父亲曾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啊。从一开始,他以自己的善良为准绳支配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曾经为拯救一个xiǎonv孩而奋不顾身;他曾经为拯救一个村庄而得罪亲友;再后来,他违背命令擅自出击只是为了拯救一些被别人抛弃了的难民;他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从不停歇。做着这些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切。这就是他的梦想。无数的努力最终都会获得回报,人们会得到一个更好的世界,也会得到一个更好的未来。,

再也不会有老人在冬天的时候被冻死,也不会有nv孩在chūn天的时候无法穿着新衣在草原上起舞。这些是父亲的梦想,还是他的人生?或者不如说,他的人生根本就是一个虚幻的梦想?

尤说,突然,老人醒了过来;

战争来了又走了,但是和平却没有来。苦难来了又走了,但是幸福却没有来。梦想燃烧了又冷却了,但是最终实现它的那一刻却似乎永远不会来了。

尤说,老人不知道是自己化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化成了自己。

父亲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两步,他的剑脱开了自己手,如同那个骑士的剑一样坠向了地面。

父亲的一生只是一个虚幻的梦想吗?他所谓的努力难道真的只是在为自己身边的人带来不断的苦难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父亲会选择醒过来的吧。

父亲站直了身子,迎着刺眼的光,看着远处的那些士兵。

是的,该醒来了。

父亲抄起了地上的宝剑,扭身骑上了战马,战马预感到了什么,不安的在地面上打着圈,躁动不已。父亲攥紧了剑。就这样,一人一瘦马,面对着这个不欢迎他的世界。

该醒来了。

即使醒来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处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处决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转机了。

对面的弓弩手们如同被风吹过的湖面一样泛起了一整bō澜,所有的人都在把准备好的箭装上武器。那些士兵都略微的鼓紧了自己的胳膊,把弓弩的弦试了试。随后,这些人便或跪或立,上身向后仰着,给自己的箭枝找好了最佳的抛shè角度。

我发起抖来。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阵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自信能够从容的面对英雄所面对的一切:我想只要有需要,我就能从容赴死,骑着一匹马,扛着一杆长矛就可以去挑战巨龙或者一整支军队。但是现在,仅仅只是一批站在山坡上面的弓弩手就已经让我破胆。

“提米,你怕吗?”

父亲骑在马上面,回头望着我,我从没有看见他如此严厉。

“我```。”我想说我很怕,但是我却不敢说出来,我想起了那么多次我在父亲和祖父面前夸口说我是勇敢的男孩,但是现在我却在事到临头的时候,我却无法表现的像一个刚硬的帝国贵族子弟一般。

“没事的,”父亲的表情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他背对着光,慢慢的说着。“没事的,提米。或许```很快就不用怕了。”

“阿卡迪奥”哥布林叫道,“你这个傻蛋什么叫很快就不用怕了”

远处的号角声再次传来,对着士兵们下达着我不知道的什么命令。我的tuǐ不住的哆嗦起来,我庆幸就在不久前我刚刚在一个池塘边撒了niào,不然这个时候没准我就得niàokù子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鼻子开始淌出鼻涕来,我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起来。我沮丧极了,我知道在阵前哭泣是懦夫的表现,在那么多的故事里面我都听说过了啊,但是为什么到了我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却忍不住了呢。虽然父亲说着没什么,但是我却感觉糟糕透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听着那些号角声和叫喊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就好像有人在抓着我的脑袋不断的撞到墙上去一样。

“张弓瞄准”

不知是谁突然下达了这个命令。

这个命令传来的时候,父亲将头扭过去死死的盯住前面的士兵们,他的肩膀也在微微的颤抖着,似乎觉得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停止瞄准”

几乎在刚才的瞄准shè击的命令下达之后的第二秒种,第二个命令直接取消了第一个命令。

这很显然的带来了对面士兵的húnluàn,我看见有些士兵一下子把弓拉满,又松下来左右的互相的看着彼此,一些骑士也忍不住的去转过头去看着下命令的人。

第一个命令是那个受了伤的军官下达的,他的伯父是帕拉汶省区的一个伯爵,在边境拥有大片的封地,这个年轻的下级军官之所以能够升职的如此之快,同时对于莱特也敢不太放在心上,恐怕就和他的家境有莫大的关系。

第二个命令则是莱特将军的亲卫队长下达的,而将军的亲卫队长如同皇帝的内卫统领,他只会忠实的反映出将军的意志。

那个年轻的军官有些恼怒,以至于公然的在士兵们面前直呼莱特的名字,“莱特你想姑息叛贼吗”

这句话在将军亲卫之间造成了一阵sāo动,这些年轻英锐的xiǎo伙子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统领和偶像遭到这种侮辱的。但是莱特骑在白马之上看起来毫无感情bō澜。

“不,艾伦阁下,”莱特用威严而平淡的声音说着,“皇帝陛下有一些问题要我亲自询问阿卡迪奥第二,并且指出如果要处死阿卡迪奥的话,必须我亲自动手。请问你是不是想要质疑陛下的安排呢?”

这句话直接震住了艾伦,艾伦瑟缩了一下,“不```如果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略略的躬了下身子,“我将怀着荣耀的心去履行陛下的命令。”

莱特冷冷的看了艾伦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样,接着开始纵马前行。

“大队留后,莱特将军要亲自审问叛贼”亲卫队长大声的命令着。

说完,亲卫队长与莱特平齐,六名亲卫骑兵尾随在后,一行八人从出去jiāo涉的骑士走过的道路穿过。士兵们在莱特路过的时候纷纷低头,把武器指向地面。只有一些嚣张的军官似乎对于莱特不是很在乎,他们斜着眼睛昂着头,轻蔑地看着莱特。,

对于这些人,莱特一概不予理睬,他径直的走到军阵前面,然后一行人开始缓缓的加起速来。

除了莱特和亲卫队长只佩戴着长剑外,剩余的六名亲卫士兵都用右手擎着笔直的长矛,长矛如同其他的骑兵一样绑着长条旗。地面很湿润,这一队骑士并没有在地面上面jī起尘土,但是他们的声势依旧很壮,就如同是一只上百人的骑兵在集体突进一般。

这些人很快就突进到了我们的面前。这么久了,我又一次看见了莱特将军。

比起多年之前,莱特显得苍老了。他的下巴刮得干干紧紧,但是整张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那种光辉的神采。现在的莱特显得更加的yīn郁,如果不是他那深陷的眼窝和过于标准的鼻梁,我几步不敢确定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多年前的那个和蔼可亲的莱特伯伯。

亲卫士兵在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们散开在一条弧线上面注视着我们。莱特和他的亲卫队长则径直的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父亲喘着气,看着莱特。

莱特似乎在努力的忍耐着父亲愤恨的眼神,我看见莱特苍白的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对视之中,亲卫队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对莱特说,“大人,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对于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们显得很茫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莱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夹在胳膊下面,对于一个帝官来说,这是一个表示坦诚的动作。

“阿卡迪奥,”莱特还是那口嗡嗡作响的帕拉汶海滨口音,他似乎在做着最后一次努力,“跟我走吧。皇帝会原谅你的。”

“莱特,你杀了我的父亲。”

“绝无此事。”莱特疑huò的摇了摇头。“是谁告诉你的。”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需要狡辩什么吗?”哥布林chā了一句话进来。我从哥布林的话里面听出了惴惴不安,似乎担心自己会jī怒莱特,但是却无法克制的要把真相说出来。

“哥布林老师,我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莱特对于哥布林的话显得有些恼火,“听着,这些天我从后方的信使那里面也听到了这个谣言。我发誓,我回苏诺了就要着手彻查此事,不管是谁在中伤我,我都会```”

莱特突然不说话了,似乎他猜到了如果有人要‘中伤’他,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莱特,”哥布林闭着眼睛摇着头,“我从婚礼上面出来的。老先生恐怕已经在你的婚礼上```我是见到他的最后一个人,老先生当时瘫软在地面上```他喝了你的酒```”

哥布林有些语无伦次,父亲的捏着缰绳和剑柄的手几乎要把它们捏碎,他咬牙瞪眼的看着莱特。

“我不信。”莱特不容置疑的说着,“阿卡迪奥,现在这里什么都说不清楚。跟我回苏诺去吧,一切都会明朗起来的。你没有听到皇帝的敕命吗,只要你认错,那么你可以不用死的,提米也能继承白鸽谷。我会把他带在身边,我会把黛拉嫁给他。而且想一想,阿卡迪奥,你至少还能活三十年,这期间可以发生多少事情啊,又有多少机会可以撤销对你的判决啊那个时候```”

“住嘴我不会和你一样投降的,我也不会向那个叛贼俯首称臣的,我更不会向一个杀死了我父亲的人妥协的”

莱特听着父亲把话说完,“阿卡迪奥,你至今说起话来像是一个马夫,”莱特指责道:“只凭一腔热血就随意的下结论。你抱着你那些不切时期的幻想走的太远了。你盯着太阳以为自己发现了光明,然后你就一直昂着脑袋像白痴一样走着,自己为在朝着光明走呢,连脚前是万丈深渊都不知道”

父亲把剑稍稍的抬了起来,似乎要进攻的样子。

莱特的亲卫队长见状立刻tǐng马前进两步,准备在我父亲一发难就在第一时间制服我父亲。但是莱特似乎知道自己的不会有危险,他竖起了右手示意亲卫队队长前来,然后把夹在胳膊下的头盔戴在了头上。最后的努力已经白费,最后的温情也已经不需要了,莱特的语气不再恳切。,

“听着,阿卡迪奥。”莱特说,“不管你怎么想,在刚才之前,我都把你当成我的兄弟。直到现在,我依然欢迎你回来。但是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让我处境艰难。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杀死你的,皇帝命令我逮捕你,你回去必死。如果你不想死,那么跟着我来,阿卡迪奥。”

说完莱特一拉缰绳,朝着南边的一片xiǎo树林跑去,轰隆的雷声继续传来,下雨就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了。

“将军”那名在后方受伤年轻军官高声的询问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要处死他么你们是去哪里?”

“将军将在森林里面接受阿卡迪奥的忏悔并亲手处死阿卡迪奥。阿卡迪奥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自己死去,这是骑士应得的荣誉艾伦大人请你恪守骑士之道”亲卫队长对着所有得士兵宣布着,同时对艾伦施压。

“骑士之道告诉我必须坚定的执行陛下的意志我必须出席处决阿卡迪奥的仪式这是我的权利,我的大伯是陛下的兄弟”

说完,艾伦带着两名骑士跃马而出。

士兵们对于这个敢于和统帅争高低的军官不敢发表意见,在军官们互相争斗的时候,士兵最好保持中立,不然就很容易的招致杀身之祸了。

莱特再一次看了看艾伦,然后头也不回的冲着xiǎo树林去了。

六名亲卫骑兵左右各三人护卫在我们一家的身边。

父亲迟疑了一下之后,便带着我和母亲还有哥布林一起跟了上去。

莱特似乎变得有些不安,但是他的不安并不是将要处死我们一家,而是对于跟上来盯着不放的艾伦。

不久之后,我们走进了树林。

突然之间,我似乎看见了上帝才能看见的关于未来的图景:我死在地上,一个穿的和我一样的xiǎo男孩被扎穿了肚子,割掉了脑袋;而在一边,一个身材和我父亲相仿、穿着完全一样的便服人站在那里。他似乎刚刚才处理完了地面上的男孩的尸体,我看见尸体上面的血液还在流淌。

发现我和我父亲时,男人显得表情有些恍惚。但是在看见莱特走进来之后,这个人似乎坦然了,“大人,希望你照顾好我的家人。”

说完,这个人不再迟疑,转身一头撞到一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面,撞得轰隆一声。

这个时候,正在骂骂咧咧的指责莱特多事的艾伦刚好走了进来。

“我说莱特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直接杀掉就是了谁管他是不是做了死前祷告我们这个时候本来都可以往回走了```我的天这是什么”

艾伦看见了眼前的一幕,惊得直往后面退去。

莱特yīn沉沉地看着他。

四名亲卫士兵进入树林后就刻意的走在后面,把艾伦和他的两名骑士放到了前面来,这个时候,在艾伦和他的骑士没有注意到得时候,亲卫士兵从后面靠近,突然用剑刺向两名骑士的脖颈和后腰。一名骑士仰倒着栽下马来,另一名倒向一边,但是却被马镫卡在马背上面,硕大的伤口溅shè着一股股的鲜血。

艾伦当即抖动缰绳,想向从一边逃走,但是亲卫队长从艾伦的身侧贴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扭下了马来。艾伦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同时,两名亲卫士兵下马把艾伦的骑士架住肩膀拖到一边,两名骑士突然之间遭到重创,现在长大了嘴巴却吼叫不出来,双手徒劳的抓着亲卫士兵的手。

“莱特你不要命了吗我们都是皇帝陛下册封的骑士。”

莱特骑着马走到了艾伦的面前,那匹战马轻蔑的嗅了嗅艾伦,对他的叫喊毫不在意,莱特的脸陷在yīn影里。

一声闷雷响后,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亲卫士兵抬头看了看莱特,lù出了询问的表情,莱特眨了眨眼。

士兵随即把匕首深深地扎入了艾伦的两个骑士的喉咙里,然后松开了他们。两个骑士伸出了舌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挣扎着倒在了地上。

艾伦的声音变成了嘶鸣,但是却被雷声压过,“莱特你不敢杀我我的士兵等在外面他们看不见我,会把把你撕成碎片````”,

艾伦还没有说完,莱特一挥剑斩断了艾伦头盔上的璎珞,豪华的白sè流苏在空中飞散开来,纷飞的máo羽又被雨打湿,坠落地面。

莱特用剑指着艾伦的脖子,催促马轻轻的前进,bī迫着艾伦如同一只狗一样用手撑着地面在地面上滑动。

“莱特```!不”

“你看见了。”莱特低声的说。

“我没看见,”艾伦颤抖着说,莱特骑在马上的身形完全的笼罩在树林的yīn影中,魁梧冰冷,如同死神。“莱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这个hún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杀了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骑士,是吗?”

“没有```我派他们去诺德了```他们后来在诺德失踪了。”

“这里有几个和死囚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是吗?”

“没有这就是阿卡迪奥他们,该死莱特你不能放走阿卡迪奥,他有一天会回来杀了我们的这个贼一定会```别,别,别把剑伸过来```”

“阿卡迪奥,和你的儿子和妻子走吧。”莱特背对着我们说,“还有哥布林,我希望你从此能离开斯瓦迪亚,最好从此不跟任何人说话。如果我发现你在luàn说的话,我会有办法让你闭嘴的。”

“莱特”艾伦在地面上吼叫道,“阿卡迪奥的脑袋值上千亩土地所有人都会盯着他的,他非得死在大家面前大家才会罢休你nòng个假的是糊nòng不了别人的。哼我即使一句话都不说,到时候都会有无数的人会去查根问底的。”

“走吧,阿卡迪奥沿着湿地往下走,你会看见蓝冰河的。那里有船,至于去维基亚还是诺德,就是你的事情了```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父亲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yù言又止的看了看莱特。终于,父亲叹了一口气,开始领着我们朝着湿地边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艾伦突然朝我们冲了过来,他举着剑猛刺父亲,那把剑从父亲的肩膀贯穿了过去。

“去死吧,阿卡迪奥”

艾伦红了眼睛,下定决心要处死父亲。

母亲的匕首同时出鞘,毫无偏差的扎进了艾伦的铠甲缝隙,艾伦一声惨叫,用手掐住了母亲的脖子,用力的扭动了一下,然后把母亲丢了出去。艾伦捂着xiōng口,大声的骂道,“狗jinv你的男人要死了,该死,我的xiōng,啊```哈哈,阿卡迪奥,我一定要杀了你你不死,我就要找机会杀了你的狗崽子,”他看了看我,“我要杀```”

艾伦还没有说完,就被莱特一脚踢翻。莱特看了看我母亲,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看我父亲,“你的伤```”

“哈哈”艾伦脸上都是血,他冲着我们笑着说,“我看准了扎下去的hún账东西死定了这个xiǎo崽子也要死”

“哥布林,带着阿卡迪奥和提米走。艾德琳的伤不要紧,只是昏过去了,我会找机会送她去罗多克的。”莱特催促道。

哥布林被进入树林后的一连串屠杀惊呆了,这个时候才恍然回过神来,走上来扶我的父亲。

父亲的血还在从肩膀上面流淌出来。在哥布林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父亲挡开了。

“他说的不错,”父亲点了点头,“而且我受了致命伤,走不了多远了。而且恐怕人们不看见我死,一定会追到世界尽头去诛杀我的家人的。”

说完父亲陷入了沉默。

“还有那个预言```,”他喃喃自语道,“苦难还剩下最后一项。我不想这个该死的预言应验在我孩子的身上。我要把里面最该死的部分都挡下来```如果有人要死去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

“如果真的有人要被万箭穿心的话```”

父亲晃晃的站了起来,用长剑杵着地面,如同一个老者杵着拐杖。

“那个人应该是我。”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亡命(第二卷结束)

第一百三十八章亡命(第二卷结束)

哥布林扛着我,踉踉跄跄的从树林子里面朝着湿地边走去。

我看见母亲躺倒在地上,父亲脸sèyīn沉的跪在一边。

这是我看见他们的最后一眼了,天空轰鸣着,下着大雨。我伸出了手去,想回到他们的身边,但是哥布林却闷着头向前走,根本不在乎我的哭喊。

道路开始变得泥泞不堪,哥布林光滑的皮靴底让他经常的打滑。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头发被雨水和汗水贴在脸上。他的身上有一种不是很好闻的味道,我闻出来了那时烟叶的味道。虽然如此,他身上的温暖却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天空在头顶上低沉的压着,乌云的边缘偶尔会亮起一道银边,过不久,就会有轰隆的雷声传来。

在雨帘里面我还看见了不少的飞鸟,这些鸟似乎根本不害怕雨水,它们在强劲的风雨里面上下翻飞着,这个时候很多虫子的翅膀已经被打湿,飞起来非常笨拙,鸟儿能够很轻松的把它们吞进肚子里面去。

纤长的草叶被雨水打得luàn颤,在雨帘下面腾起了一阵烟雾。

大地显得灰méngméng的,这是大雨开始时候的模样。

大雨在地面汇成了无数条溪流,举目四顾,似乎到处都是连成片的水洼。我们甚至不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我们只知道跑到蓝冰河的上游之后,会找到船。但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面,我感觉就算要在黑沉沉的雨幕里面找到一座城堡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我甚至看不清几十码开外的大树,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们担心身后的士兵会突然追过来,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只要有一个士兵出于邀功的yù望过来斩下我们的头颅,我们就都完了。

父亲的老师就这样抱着我,一路的沿着高高低低的坡地向前面逃窜着。

每一声雷声对于他来说就好像莱特的骑兵已经轰鸣着追到了身后一样;而雨燕飞快的掠过我们的身边的时候,他就会突然低下身躯,就好像那是shè来的几枝箭一样;那些扑通跳进池塘的xiǎo动物也让他胆战心惊,生怕那是埋伏在路上的杀手nòng出的响动。

天空如同杂sè的狼绒,灰白暗淡,铺满整块天空。

太阳消失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光影,大地昏暗,天雨坠地。

这是末日的景象吗?

不久之后,我就不再挣扎。我感觉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哥布林了,如果从他身边溜走的话,那么我会谁也找不到的。我的头发像是一块湿布一样的盖住了头顶,我透过散luàn的头发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景象。

我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哥布林的喘息声和大雨的轰鸣声。

据说离开河岸还有几十里远,我们在天黑之前恐怕是到不了,在一处洼地里面,哥布林一个踉跄把我摔了出去。我栽倒了一滩烂泥里面,鼻子里面立刻充满浓烈甜热的铁锈味,我用手一抹鼻子,mō到了一手的血。但是我当时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或者不如说之前见到的军队和屠杀已经让我惊吓过度。

我回头看了看哥布林的方向。他像是一个从地面钻出来的亡灵一般从泥泞里面站起了身来,如同一团黑影一样站在我的面前。他再向我mō索过来的时候,我竟然感到了一阵惊怕。

终于,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面,他的脸看起来如此的亲切---虽然沾满了泥浆,还被划破了几个口子,但是看见他的脸的时候,感到眼睛里面又一次涌出了滚烫的眼泪,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的依赖过谁。

“孩子,”他把我拉了起来,“我背不动了,你能自己走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拽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我才发现我扭伤了脚。

他似乎没有发现我脚上的伤,只是透过雨帘回头看了看,我肯定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还是变得更加的担忧起来,他抓紧了我的手就开始向前面跑去。,

我几乎是斜着身子被他拽着在跑。

我们就这样一直的跑着,湿冷的雨把我们浇透了,但是风吹来的时候却没有感到冷。我们的脸都跑成了苹果的颜sè,湿冷的雨珠就这样滴滴答答的落在我的脸上。

暮sè四合的时候,雨才稍微xiǎo了一些。

天空的景sè出现了xiǎoxiǎo的变化,由于雨水不再密集,所以虽然时间越来越晚,但是天空却稍微的白了一些。在天边甚至出现了一大抹的苍蓝sè,我盯着那块xiǎoxiǎo的天空看了又看,当时如果上帝派下天使来让我放弃以后的人生跟她去天堂,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但是没有天使降临,一整南风重新用云层遮住了天空,我的世界再次变得暗淡起来。

我突然发现我的左鞋跑掉了,绒布袜子沾满了泥水挂在我的脚上,好像是佃农清理猪圈的时候用的máo刷子。我感觉皮kù子低下的膝盖已经磕破了,但是却不感觉很疼。父亲的老师在偶尔会充满忧愁的回头张望,他恐惧的不是追兵,而是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在天空彻底黑下来之前,我们找到了一个渔夫废弃的xiǎo窝棚,mén口有一张撕破了的网。

屋子破了一大块顶棚,只用竹篾草草的盖住了,但是已经遮不住任何东西了。刚才的大雨把这间xiǎo屋子的屋顶吹得七零八落。旁边的一条xiǎo溪一定在雨水最大的时候暴涨过了河岸,水都漫到屋子历来了。我看见地面铺的干草和破布都是湿的,屋子里面有烟味,中间的一个土坑里面有几块烧过的柴。

哥布林在屋子里面mō索了半天燃布---那种用油浸过的生火物品,但是却一无所的。所有的东西都烂在泥巴里面了,我们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几枚锈得无法使用了的鱼钩。随着夜幕降临,我们发现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

我们转了一圈,我在xiǎo屋的北面看见了一个水洼,在里面看见了几条灰sè的xiǎo鱼,哥布林用一个破篮子去试着舀它们,但是徒劳而返,这些灵活的xiǎo鱼总是能在我们动手的一瞬间游走。我们最后只找到了一些不知名的xiǎo果子吃了下去,这些果子又酸又涩,吃完之后舌头发涨。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也许是八点,或者更晚的时候。那个时候,外面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哥布林用树枝和草叶在xiǎo屋的一角堆出了最简易的草chuáng,从我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睡过这种地方,我当时还不知道,我以后相当多的时间里面将会一直睡在这种地方。

大风一直在吹。

我问哥布林,“父亲大人和母亲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他拍着我的肩膀,过了好久才说,“睡吧,提米。”

“他们死了吗?”

“```”

“莱特伯伯```莱特杀死的他们吗?”

“```”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屋子的顶棚上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了巨大的动静,我还听见咕啾咕啾的声音。这好像是地狱里来的声音,听得我máo骨悚然。

“我要死了吗?”

“没事的,提米。”

“天黑了”

“也快亮了,提米。”

“我们以后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提米。我不知道。”

“父亲大人说要去诺德的,他说那里的房子修得像帕拉汶。我们可以去那里等他。”

“好的,我们去诺德。”

“诺德用不了马车,我们找回马车后怎么办。”

“```。”

“有人追杀我们怎么办?”

“听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拔tuǐ就跑,特别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来救我。我会帮你裆下来的,你一定要活下去,提米”

哥布林突然发起抖来,他抓住了我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说着‘我的天啊’这样的话。他的牙齿上下打颤,他说,“提米,要活下去。”

“好,可是```”

“遇到危险了要跑```要学会保护自己,天哪,你还要学那么多东西,用剑、用笔、骑马```你都不会,上帝把你留给我了,你什么都不会```孩子,如果遇到了危险,一定要赶快跑,不用管我``”

他好像崩溃了一样兀自的说个不停。,

我抱住了他,我感到无可奈何,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觉得他比我还惊慌。我不再说话,侧耳听着黑暗中的声音,我一直幻想能听见父亲的马蹄声和母亲的呼唤,我想象着他们穿过了湿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想象着白鸽谷那满是阳光的厨房:一只猫挤成一团睡在窗台上,好像一件máo绒上衣;厨娘正用沾满了面粉的手去擦掉额头上的汗;她还要调出一大罐子的葡萄酱去抹面包,她的围裙油迹斑斑;厨娘特意在碗橱里留了一个最大的苹果,准备等我来的时候亲手给我。我知道的,我去得时候,她一定会搂起我亲wěn我的额头,然后把苹果塞到我的怀里。

苹果的味道真好啊,我咂了咂嘴,感到了一阵遥远的饥饿,同时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我在狂热的梦里度过,我第一次梦见了如此复杂而清晰的场景:

“莱特的骑兵造访白鸽谷,我在烟火下面看着我送给黛拉的手链;

白鸽谷的麦田青青,黑sè的虫子翻飞期间,鸟儿落在稻草人的胳膊上面对我嘶鸣;

哥布林脱下了帽子,对我和祖父问道,‘你们可以带路吗’;

我梦见了祖父睡在白鸽谷的大厅,穿着白衣一动不动,祖母埋头在彼安文大娘的怀里哭泣;

我梦见了那没见过面的外公披衣而起,眉头紧锁的听着北方来的使者的紧急汇报;

我梦见了在北海的某处,一个瘸tuǐ的男人惊醒过来,喘息不止,窗外月亮像一把银亮的镰刀;

我还梦见了大队移动的士兵。士兵们不时从队伍里面看一看站在一边的骑兵们。我梦见了莱特越过众人,走到了一具尸体前。尸体身上扎满了弓箭,戴着一面漂亮的青铜覆面头盔。莱特颤抖着手拉开了尸体的脸上戴着的面具,然后在梦里,我看见莱特lù出了端详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盖上了头盔面具。一边的那个叫做艾伦的人yù言又止,但是莱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艾伦终究没有说话。

最后,我梦见了一只白鸽被shè中了翅膀,落在地面上扑棱着翅膀,腾起了灰尘,远处的猎人越走越近,震膀之声愈加明显。

突然,我发现我真的听见了翅膀的声音,我醒了过来。透过xiǎo屋的缝隙,我发现天已透亮。我转过身去,两只停在xiǎo屋前的黑鸟立刻震翅高飞而去。

哥布林不在

我惊恐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我,没有任何人。

“先生```?”我低声的呼唤到,担心着大声会吸引来不好的东西。

我坐起上身,从mén缝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湿哒哒的,一望无际的绿sè的湿地。

在xiǎo屋子里,我感到心在剧烈的跳动。我缩在一边,想耐心的等他回来,但是半xiǎo时不到,我就坐不住了,我想出去看看。

我走出mén去,举目四顾:除了水脉芦苇,什么都没有。

“孩子,如果有了危险,一定要赶快跑,不要管我。”

我绝望的喊道,“先生你在周围吗?”

两只被我惊动的鸟飞了回来,落在不远处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甚至连这两只鸟都怕。

“一定要赶快跑,不要管我”

哥布林一定死了,或者遇到危险了。我在心里想着。在雨幕里面,他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的身体温暖,有烟草味,但是现在他消失了,无影无踪了。

我看了看相反的方向,开始挪动脚步,但是不确定是不是要离开这里。这个时候,两只鸟开始抖动起翅膀来,扑扇的声音吓坏了我,我开始拔tuǐ跑开。

我跳过了xiǎo溪、越过了石块、跑上了山坡,我看见了整个世界在我的面前无限的展开。

我的面前是大山、是大河、是列王戴上王冠的地方、是英雄带走美人的梦乡。

迎着风,我一直跑啊跑啊,跑到湿地的深处去了。

前方是哪里?

或许是诺德,或许是维基亚,我不知道。我感觉背后有东西在追我,我不知道。

“一定要赶快跑”

那天中午当我发现已经没有路可以走的时候,我发现了一艘xiǎ艇被泡成了可怕的模样,在表面生出了滑腻腻的一层黑sè的污泥。它在水里面上下的浮动,拴住它的绳子已经腐蚀了,再来一阵风暴它就会断掉。我颤抖着想解开绳索,但是发现自己是徒劳,最后,我只得搬来了一块石头去砸那绑住绳子的船头。,

绳子被砸得发白,然后崩断。在某一次用力之后,绳子松开了,xiǎo船dàng在水面上。

我在船上找到了一根长棍,我在苏诺的运河里看见过用长棍撑着xiǎo船叫买货品的xiǎo贩。我猛地一撑船,xiǎo船差点翻掉。我稳住它了之后,它也只是在原地打转,不论我怎么努力,它都只在原地转着圈。

远处的风里传来的说话的声音,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惊恐极了,对着船尾后头的泥水猛地捅了一竿子。

xiǎo艇颤抖着下沉了一下,然后,它轻轻的离开了岸边。

前方是复杂的水系,顺流而下,是蓝冰河。蓝冰河上,无数满载着货物的商船正被风鼓满了风帆,来回穿梭着。

夏日正浓,我开始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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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序章 大河之上

第三卷序章

大河之上

顺流而下。

在湿地里的时候,我觉得非常的冷,前一天吃的果子肯定有问题,我冷汗直冒,风吹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冷到骨子里去了。

我根本无法驾驭好的船,我mō索了好一会才勉强的让它动起来。后来,当我开始呕吐的时候,我不xiǎo心nòng丢了我的长棍,它一下子掉进水里去了。等我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它已经离开我很远了。现在我只能呆在船上,什么都做不了了。

在船首有一根绳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工具、食物、毯子,统统没有。

我的鞋子也丢了,昨天沾满了泥巴之后,我把它们脱下来把泥巴在地上磕掉,但是在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却没有把它们系紧。它们一定是掉在河岸什么地方了。

那是在白鸽谷的时候,彼安文老爹亲自用xiǎo羊皮给我做的。当时老爹说要给我的鞋子缀上两块彩石,但是祖父不让他那么做,

“鞋子太漂亮,提米就会害怕踩上泥巴。不愿去土地里的人,又怎么做领主呢。”

现在我的鞋子可是永远的留在土地里面了。

过了早晨之后,太阳爬上了天空。

气温一点点的升高,在xiǎo船上面,我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我直接暴lù在太阳下面,一开始的时候,因为身体发冷,我觉得非常的舒服,但是不久之后,我就觉得非常的难受了,太阳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口渴的很,想把手伸出去捞水喝,这个动作差点害死了我,xiǎo船猛地向一边倾斜,几乎就要翻倒了。我不熟悉水xìng,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我慌忙的躺回了船里。

太阳越来越大,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坐起身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有的苇叶都闪着明亮的光芒,比教堂里面牧师的油灯还要明亮一百倍,这些东西占据了天空下面的每一处空间。

有些讽刺的是,在我没有干预xiǎo船之后,xiǎo船在缓缓的水流的作用下,居然飘出了比我努力了半天还要远得多的距离。那时我正躺在船内,又饥又渴,过了不久,我实在忍不住腹中的绞痛的时候,我坐了起来,然后被我自己看见的东西吓了一跳:我的船在我躺下去得片刻之间已经飘到了一片芦苇之中,而这片芦苇本来隔我非常支之远,我以为我根本去不了那里的。

有了具体的参照物后,我发现xiǎo船其实一直在慢慢的飘动,水流在朝着一个方向流动着,只在某些地方出现回旋。xiǎo船在大多数时候都行驶的很稳当,只是在芦苇从里面的时候,偶尔会被挂住。我不想船继续走回太阳底下,因为芦叶下面非常的凉快。我试着拽住我能抓到的,但是xiǎo船又好像要倾翻了一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水流重新的带回阳光之下。

太阳越过了最高点之后,开始刮起了风。

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方向,而当时我也没有学会用太阳来判定方位,我只感觉天旋地转,肚子里面一阵阵的恶心。我把上衣的袖子绑在手腕上面,然后把衣服抛进水里,等我感觉手腕发沉的时候,我就把衣服提上来。我拧着这些衣服,把水挤出来,挤进我嘴里,我长大了嘴,不想放过每一滴水。

味道真好啊。我从来没觉得水的味道这么好,我曾看见地里劳作的农夫可以一口气喝下整整一壶水,他们的喉咙一下一下的鼓胀,像是一头牛一样。那个时候我觉得这样很神奇,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喝下这么多的水。

虽然喝水的时候感觉很好,但是过了一会,我的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了。

我开始腹泻,但是拉出来的都是水,我恍恍惚惚的记得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我最近一次也只是吃了一些可疑的xiǎo水果,虽然父亲的老师保证那是安全的水果,但是我从来没有吃过味道那么奇怪的东西,而且从昨天开始就让我的肚子翻江倒海的疼。

我把湿衣服盖在身上,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让我感到很冷,但是当太阳和风把它nòng的很干燥的时候,我就感觉好了很多。周围除了流水没有一点点的声音,我开始感觉悲伤或者不如说恐惧,正从心底弥漫上来,我从来没有这么的害怕过:一个人在空dàngdàng的地方逗留,天黑了我就一个人了。,

想一想天黑之后的情形我就止不住的哆嗦。

我听过恐怖故事,水中的亡灵悄悄的爬上夜里的行船,割断水手的脖子,把他们的灵魂带到水下充当自己的奴隶。

这么一想,我就感觉隔开一层木板,就在水下面,有无数的亡灵正在尾随着我在水里滑行,等着天黑然后把我拖进谁水里面去。这样一来,我甚至不敢坐起身来看一看我飘到什么地方了,因为我担心一坐起来,就会看见在船板的两侧,无数空空的眼窝正注视着我。

风开始变大了,xiǎo船晃悠的厉害。

我感觉的到,xiǎo船走的速度要比刚才快很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芦苇从我的身边划过去了。我猜想我已经到了水很深的地方了。我知道,在湿地的深处,在水深不见底的地方上面都没有长出芦苇来。

风吹来了河上的味道,我闻得出来,被太阳暴晒过的东西味道都不一样。即使是白鸽谷的xiǎo溪,在夏天的时候都会有特殊的味道。河里lù出的石头、浅水处的苔藻、岸边的沙砾,它们共同散发出了一种特殊的味道,渔民们会比我更熟悉这种味道。我听说有盲眼的渔夫通过嗅着河岸的味道找到自己的目的地的。

当我感觉xiǎo船猛地一拐弯,突然开始加速的时候,我知道我必须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我坐起身来之后发现,我刚刚飘进了一条大河。

我记得什么人说过,这条河流,叫做蓝冰河。

xiǎo船颤抖得像一片秋天里的枯叶,就算是我也知道xiǎo船很危险。我需要帮助,我要一艘大船。

我举目四顾,所见之处,没有一片白帆。

第一章落魄的家族

第一章落魄的家族

库丹。

夏日快要过去了。

弗拉基米尔老爹正在望眼yù穿的等待着自家的货船回来。它已经bī近港口了,它的风帆已经落下,正在领航员的指引下缓缓的进港。

这是第七趟船或者第八趟船了?弗拉基米尔老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库丹码头上面挤满了各地涌来的xiǎo贩,维基亚人、诺德人,在战争之前,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也大有人在。

这些xiǎo贩兜售着煮熟的板栗、新鲜的麦饼和淋了蜂蜜的面包。除了这些兜售食物的xiǎo贩,还有一些人则扯开一匹布,向人们展示自己货物的鲜yàn。除了没有经验的旅客之外,谁都不会买这些质量极差的破布,这些布都是在市场上面卖不掉的次品---要么就是薄得像桦树的,要么就是对线对得luàn七八糟---这些布匹的边缘一定是用皮子兜起来的,不这样做的话,那些上帝都理不清的线头就会lù出来。

当然,有些和码头巡逻队队员关系较好的人,或者专ménhuā了钱买了许可证的人,则会售卖一些违禁的物品:比如一些宣扬让人脸红的爱情的书籍。最近一本来自斯瓦迪亚的《伟大爱情》卖得尤其火热。这本书的大销养活了无数的抄书人。而人们传说,在库丹城的某位大书商正在召集工匠雕刻《伟大爱情》的维基亚文的雕板。到了那个时候,大批的维基亚文的《伟大爱情》就会迅速的占领市场。所以对于抄书员来说,要赚钱的话,他们的动作得快了,到时候人可抄不赢机器。

弗拉基米尔老爹为了省钱,这两天就和一群乡下来的抄书人租住在一个破窝棚里面。如果有人知道领主家的远方亲戚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一定会笑死他的。但是他并不是很在乎人们的这种看法。他老了,不想在自己的身上多huā一枚铜币,只要能将就着把这些天过完,等到那最后一趟船靠岸了,就可以离开码头了。

这些抄书人一天到晚抱怨个不停,他们不停的诅咒着发明印刷术的人。这种技术在十多年前刚刚传来的时候,维基亚遍地都是抄书行,但是自从罗多克人改良了东方传来的印刷术之后,这种技术的成本迅速的下降了。无数的商人纷纷资助工匠学习这种技术,等到有了足够的技术工人之后,这些商人就带着印刷机走到一个新城市,然后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把整个城市的抄书员bī到绝路上去了。

“对圣母起誓,”这些抄书人瞪大了眼睛说,“这些家伙根本不识字,但是他们却能一个下午就nòng出几千页印满字的纸出来,该死的东方把戏末日审判的时候这群hún蛋一定会下地狱的。”

对于这些注定要被淘汰的人,弗拉基米尔一点都没有轻视的意思,他甚至觉得他们很值得同情。因为他知道,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还有很多,比如他,比如他的那个可怜的家族。

该死的战争让维基亚人多年的经营泡汤了。

日瓦丁---现在改名叫御霜堡了,被西边来的斯瓦迪亚人夺走了。这是维基亚人的宝珠啊,在过去,那么多的商人和学者聚集在那里,满仓满仓的粮食和密集如蚁的人口让这个城市充满了活力。

弗拉基米尔一直记得二十多年前去日瓦丁的时候,每天早上的钟声响起之后,人们就会从各个城区走出来。工匠们的作坊上面会飘起黑烟。洗衣fù人会聚集在桥下招揽生意---这些nv人不光兜售自己洗衣的双手,同时也兜售自己。弗拉基米尔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和一个洗衣nv好过一段时间,虽然在他没有钱之后,那个nv人就离开了他。

现在的日瓦丁已经成为了东斯瓦迪亚的首都了。

弗拉基米尔想到这里就会摇头叹息一番,世道无常,本来就是这样。多年前维基亚王趁luàn夺取了日瓦丁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一天这个地方又被别人夺走,这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是弗拉基米尔却不能如此释怀了。

早在现在的维基亚王被哈劳斯从大山的东面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维基亚人在这片土地上面生活了。弗拉基米尔家的领主老爷也是这样,等到维基亚人的力量膨胀到了这里的时候,这些老维基亚人却没有得到太大的发展:新来的主人普遍对旧主人有一种蔑视,而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同胞。,

很多维基亚的军人暴发户骑着马沿着大路走下去,只要发现有中意的庄园,就让人打下界石,画出界线宣布占领。这种做法让弗拉基米尔家的老领主很生气,因为他自己也是维基亚人。而且他的家人得到这片土地可不是通过战争得来的,而是通过垦荒和向王国提供士兵换来的。

弗拉基米尔的老爷找到了维基亚士兵,要求他们念在同胞之情上面不要动自己的财产。这种做法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在很多斯瓦迪亚领主被赶回德赫瑞姆或者苏诺平原去的时候,弗拉基米尔的老爷却保留了自己的部分庄园---当然,最féi沃的地方已经被将军们掠夺走了,这是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了的。

不过领主家总是能缓过劲来,特别是那种持续了上百年的家族。他们像是过冬的熊一样,安静的凭借着自己厚厚的脂肪挨过漫漫长冬,然后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再重新的成为世界的主人。

弗拉基米尔家的领主在局势稳定之后开始慢慢的恢复着家业。

那些暴发户式的大领主用刀剑夺取了土地,但是却又在鹅máo笔和羊皮账单上面把土地一寸一寸的输了出去。老弗拉基米尔亲眼看着自家的老爷和所有的成员通过法律和商业上的才华恢复了自己祖先的土地。每次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弗拉基米尔就会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再没有什么能够比挽救一个古老而优秀的家族更让人值得自豪了。

岁月渐渐的染白了弗拉基米尔的头发,他已经开始骑着骡子在日瓦丁城里寻找着带huā园的xiǎo屋子,准备买下来养老了。这里的冬天很冷,在城里会好受一些,年纪大了在乡下的庄园里面会有些受不了,夏天去避暑还行,冬天可就要脱层皮了。

就在弗拉基米尔准备安静的度过晚年的时候,战争爆发了。

斯瓦迪亚的皇子像是一阵可怕的风暴一样席卷了日瓦丁,在开战仅仅几个月后,日瓦丁的局势就已经恶化到了极点。在庄园周围开始出现了成群结队的斯瓦迪亚士兵,这些士兵浑身肮脏,味道刺鼻,他们要食物、饮料还有nv人。

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再一次的受到了打击。

弗拉基米尔只得每天跟着老爷在庄园里面巡视,遇到士兵之后就在尽量的满足他们,之后打发他们离开。但是每次等斯瓦迪亚士兵离开之后,维基亚士兵又会造访,两边的军队都告诉自己的士兵尽量自行解决食物问题,这让老领主jīng疲力竭。

那年的冬天的某天晚上,一群士兵冲进庄园里面大肆掠夺。弗拉基米尔每每想到这里就会忍不住叹气。

那天老领主拎了一把剑在手里,带着庄客和几个穿着锁甲的乡兵去查看,但是士兵们把老领主当成了对面阵营的士兵。一阵luàn斗之下,老领主的大tuǐ受了严重的伤。伤并不严重,但是那天夜晚的天气最终要了老领主的命。从那天晚上起,老领主再也没有恢复过来,他顽强的撑到了chūn天,并且令人惊奇的安排了chūn耕的进行,但是到了夏天,老领主已经下不了chuáng了,在秋天的第一片落地之前,那个曾经年富力强的老领主就在一群家人的环绕下咽气了。

luàn世里的领主家根本没有机会去伤心。

弗拉基米尔不喜欢斯瓦迪亚人,但是对维基亚王也谈不上好感。他只想某一边尽快的取得胜利,让战争结束。

最终,菲德烈笑到了最后。

菲德烈很快就让弗拉基米尔的幻想消失了。由于国内出现了叛luàn,菲德烈一下子多出了无数的无土的领主部下,为了安顿这些人,菲德烈只能在本地的老领主身上下刀。弗拉基米尔家的领主很快就接到了命令:带走你能带走的一切,然后从这里滚回维基亚去吧。

回维基亚去?如果只是离开二三十年,那么还能找到回去的路,还能找到自己的故乡。但是弗拉基米尔的家族却已经离开故土上百年了,早就在日瓦丁落地生根了。

弗拉基米尔家的领主遗孀亲自去拜见了菲德烈皇帝的首相,希望他能体谅一个被bī到绝境的领主家庭。,

那位夫人说:“您可以拿走土地上的一切,但把土地留给我们好吗?”

首相摇了摇头,“夫人,我的处境和您一样难。我不能在您这里nòng出不好的先例,那样的话我就再也无法要求其他的领主了。您应该能理解的。而且,我知道,您在维基亚还有一些领地,不要跟我说没有。夫人,我认为您的家族会在维基亚王的王国里找到应有的位置的。或许过不久,我们还会在维基亚的土地上再见的,我发誓,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优先考虑为您的家族提供土地。那么```很高兴见到你mén在那里,夫人。”

领主的遗孀愁眉不展的回来之后,家族陷入了巨大的sāo动之中。

仆人纷纷盗窃了家中的财货远遁而去,只有忠心耿耿的仆人和领主卫队留了下来。

好在菲德烈皇帝很快得到了德赫瑞姆,这让皇帝对土地的收回速度放慢了一些---也只是放慢了一些:皇帝准许领主在两年之内全部离开。

这意味着庄园上面还能继续的种植两年。所有轮休的土地都被启用了、所有库存的最好的种子都被播种了、体恤牲口体力的传统被暂时搁置了---流亡前的家族必须给自己准备好足够的粮食。

在这个过程中,领主家的成员一方面的继续的请愿,一方面加紧从土地里面挤出每一枚金币。

最终,皇帝冰冷的意志让这个家族不再抱有幻想。

菲德烈皇帝将永远的失去一个家族的支持。这是弗拉基米尔shì奉了一辈子的家族,弗拉基米尔自己身上也流淌着这个家族的血液。斯瓦迪亚的文化huā了一百年把这个维基亚家族改造成了自己的mō样,但是菲德烈皇帝在两年之内就强迫这个家族重新回到荒蛮的东部草原里去了。

随着离开时间的bī近,已经有很多的家族成员开始向北面迁移了。硕大的家族变成了无数的涓涓细流,滋注向了冰冷的维基亚大地。那里属于家族的土地很少,根本不够这个家族养活自己的。

看来只有一条路了,这个疯狂地想法刚刚提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一个从大山东面投奔回来的维基亚骑兵说,在山的那头,维基亚人的故国已经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一个新兴的国家沿着河谷膨胀到了维基亚人的领土旁边。

这是一个在文化上面很接近斯瓦迪亚的国家,它傲慢的称自己为东部平原上唯一的文明国家,而把维基亚人在山那边的城邦成为野蛮人;

它鄙视维基亚人的宗教,却在上帝的认同上和西部的斯瓦迪亚人惺惺相惜;

它声称自己是东方世界里的斯瓦迪亚,是文明的灯塔;

它的骑兵在背后chā上了飞翼,号称翼骑兵,这个王国已经用翼骑兵的长矛把大山东面松散的维基亚人bī到了绝境。

那个维基亚骑兵说:“在那边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了,那边的机会和危险一样多。如果在山这边已经没有机会了,大人们,我们去东面吧。”

习惯了温暖的西部生活的家族成员纷纷指责这个骑兵是魔鬼,“要把家族带到火里去。”

但是领主夫人却默默不语,维基亚人的血液在她的血管里面燃烧。人比石头硬,维基亚人无所谓条件的艰苦,但是维基亚人需要土地。

千万别给维基亚人刀和马,不然他会用它们去征服世界上的每一块土地

经过漫长的家庭会议,领主夫人同意让家族成员自行决定是否同去东方寻找机会。

在那里,有无穷无尽的森林和原野;在那里,有自以为是的敌对王国和居心难测的血缘同胞;在那里,有这个家族或者说整个维基亚未来的希望。

有略少于三分之一的家族成员同意翻过大山到东边去。

领主夫人jīng力旺盛的主持着这次远征,她指派这个人去招募愿意同行的工匠和士兵,让那个人去萨兰德奴隶贩子那里买来农奴和孤儿,再亲自主持拍卖会议卖掉家族的所有奢侈无用的物品。

弗拉基米尔则负责把家族所有多余的皮货、粮食、酒曲、布匹、máo绒、nǎi酪、纸张、芦管笔、铁铲、银餐具等等等等送到库丹港口,用货船运到别国卖掉。特别是那些诺德人新兴的城市总是能够吸收掉所有的货物,就像是一个怎么都填不满的沼泽一样。,

到了今天,弗拉基米尔老爷即将迎来自己家的最后一艘货船。这艘货船把货物卖到了遥远的芬德拉港,这两周就应该要返航了。最后,连这艘货船也要卖掉的。

这之后,可怜的货物就彻底售完了,弗拉基米尔将用这笔钱购买越过大山所需要的一切,然后回到南部的一个xiǎo镇上和即将远行的家族成员会和。

最缺少的就是人手了,所有的垦荒农和工匠,只要一听说是去大山东面,立刻就吓跑了。

只有犯了罪的游民和一心想冒险的疯子才愿意跑到山的那边去试一试机会呢。

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家族已经到了这么困难的境遇了。

这个时候,那艘船终于靠岸了,他的一个侄子站在船现了他,正在挥舞着帽子。

“弗拉基米尔老爹好久不见啦”

弗拉基米尔笑了笑,咳出了一口痰涂在地上,“以后就不用分开啦,你想从老头子身边跑开也跑不成啦亲爱的阿廖沙。一路可还顺利?”

“恩,还不错。而且我nòng到了我们最缺少的东西哟,老爹。”

“斯瓦迪亚皇宫的地契吗?”

“不是,我们在河上找到了一个男孩一个孤儿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可以跟着我们去天涯海角的男孩”被称作阿廖沙的男人兴奋的涨红了脸,

“一个男孩”

第二章 新生

第二章

新生

我被带去了库丹城内的一个集市。

阿列克谢大叔,也就是弗拉基米尔老爹口中的阿廖沙则看护着我。我并不能听得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后来一直说我在大河上面被太阳晒坏了脑袋,因为我只是盯着他们不说话,这让弗拉基米尔老爹很不满,因为阿列克谢大叔给他保证过,带回来的是一个健康的男孩。

最后他们带走我,也是一种巧合。要知道,在过去,被这样的大家族收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现在,每一个男丁对于这个家族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这意味着经过十多年的培养之后,这个家族会拥有一个称职的马夫或者一个jīng密的书记员,再或者一个强壮的战士。不管怎么样,对于一个即将去大山东面的家族来说,一个男孩的价值是非常宝贵的---没有家庭牵挂、身体健康、不会逃跑的男孩更是值得收留。

在日瓦丁,也就是现在的御霜堡周围,只要是十多岁以上的人大多数都记得这里的主要家族。而弗拉基米尔老爹所属的罗曼诺夫家族则是其中之一。罗曼诺夫家族曾经长期的垄断着御霜堡南部的葡萄酒供应,通过多年积累的工艺和jīng明的商业才能,罗曼诺夫家族即使是在对酒类要求极其苛刻的维基亚,也能算上是首屈一指的酿酒家族了。

可惜,这个时代不愿意给罗曼诺夫家族们安静的葡萄园,而是硬塞着给了他们一片充满危险的未知土地。

好在维基亚王在卡拉迪亚大陆上面发展受挫之后,痛感没有稳固后方的劣势,于是决意开放东疆。现在对于愿意去山口以东的居民提供了非常优惠的条件:死罪之人可以通过服十年兵役得到赦免,然后成为一名自由垦农。而每一名自由垦nòng都能在维基亚王控制的任意一座东部城堡里得到一对耕牛、足够播种一季的种子、足够的工具和武器。

维基亚王颁布了法律,在群山以东,所有得土地归维基亚人。只要有能力,维基亚人有权利占有他喜欢的每一寸土地。

这种侵略xìng的法律在一贫如洗的贫民中引发了极大的热情。当罗多克人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大海的时候,维基亚人却背过身去,开始对着那片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原野细细打量起来。

维基亚王的大牧首对他们的子民说起了上帝的教诲:“凡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都必惊恐,惧怕你们连地上一切的昆虫,并海里一切的鱼,都jiāo付你们的手”

一切,都jiāo付你们的手,这是上帝允许的

大牧首带着慈祥的笑容,对着浩浩dàngdàng前往东方垦荒的人们说着,并在圣车上伸出他戴满了圣物戒指的手,让满怀虔诚的人们亲wěn。

去东方吧那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维基亚人过去在与西部人的争斗中并没有取得太大的优势,但是在漫长的jiāo往之后,维基亚正在逐渐的改变。在东方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在与游牧民族的战斗中吃了大亏。遇到的对手越多,遇到的对手越强,维基亚的军队也在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坚韧,维基亚人也在火与剑的洗礼下变的越来越迅猛果敢。

现在的维基亚还是被很多人轻视的二流王国,但是在今后的几十年中,维基亚必将变成让整个东方乃至整个世界共同战栗的伟大国家。

当然,在我待在库丹的一个cháo乎乎的xiǎo集市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我未来会被人带到群山之东去。那个时候,我听着市集里面的xiǎo贩用我听不太懂的话语叫买着货物、我听见人们在因为着莫名奇妙的xiǎo事争吵、我听见鸟儿扑腾着翅膀在我的窗台前面鸣叫,真的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可能真的被太阳晒坏了脑袋吧,我最后的记忆就是我仰面张着嘴躺在那艘xiǎo艇上。那时我不知道已经能够漂浮了多少天了。我嘴chún干裂,舌头发苦。蚊子嗡嗡的在我的脑袋上面来回的飞舞,我想它们想要喝光我的血液吧。

那个时候我想着莫名奇妙的事情,我看见太阳下面一只白鸽在飞行,它一直飞在我的身边。苍蝇过来的时候,它为我啄食它们;太阳太大的时候,它为我张开翅膀;我口渴的时候,它沾湿了翅膀,把水送进我的嘴里。,

我感觉这是幻觉。就像到后来,我根本记不清出自己是谁一样,我分不清我脑袋里面的东西是幻觉还是记忆。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山谷,山谷里面长满了青葱的麦苗,一个老人领着我穿过青苗走在田野里;

我好像看见了一对夫fù,他们在远处对我伸开双手,对我呼喊着,‘走过来,孩子,走过来’;

我好像看见了一支军队,他们长着獠牙和血目,他们拉开了弓箭,有人大喊‘瞄准shè击’。

那个时候,我突然不再害怕死亡。因为我在幻觉里面经历了无数的痛苦,每一个痛苦都比死亡来得更可怕,如果死亡能终结它们,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我一直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天空发亮的云彩和灼热的太阳。看见太阳的时候我的眼睛会感到刺痛,眼泪会哗哗的涌出来。

“战场上死去的人会睁着眼睛。”

这又是谁告诉我的?又是我在幻觉里的臆想吗?

xiǎo船几次差点翻船,但是最终又能恢复过来。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奇迹,任何一处转弯,任何一个漩涡,任何一块藏在水底的礁石,都能让我的xiǎo船沉入水底。即使我死了,谁会知道呢?即使我的尸体被下游的某个饮马的牧童看见,他又会怎么做呢?我恐怕最多也只是成为他接下来几夜的噩梦而已吧。

“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看见了苹果,硕大的苹果,一个nv人正在做面包,她的手上都是面粉。她看见了我,然后把苹果递给了我,我伸手去接,却发现她得手在流血,我抬头看她的脸,发现她戴着青铜面具,面具的下面也流着血。

当我仔细的眯着眼睛向看一看她得脸的时候,我发现我正奋力的看着太阳,如果不是太阳前面漂浮着几缕云彩,恐怕我的眼睛已经失明了。

时间流淌着,我却觉得时间凝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滚烫的额头突然传来了一丝清凉,我恍恍惚惚的睁眼看去,发现一只黑dòngdòng的嘴正在把我吞进去。那道黑幕如同从地平线拉起了一道黑sè的布,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

有人在说着什么话,叫喊声在我的头顶飘扬着。那些声音是地狱的使者吗?这道黑影是地狱之mén吗?

我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叫喊声也越来越近。他们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发音很奇怪,和我说的话有些不一样。但是我似乎听过谁这么讲过话的,我还记得我学会了其中一个词,是什么?怎么说的?

该死,都忘记了。

xiǎo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我突然感到了害怕。在之前我想着死亡的时候我都不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当我发现死亡可能真的已经到了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害怕得要命。

他们是要吃掉我吗?还是像那些水底的亡灵一样,会把我拖进水里去?

有一双手抱住了我,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额头上面,我瞪大了眼睛也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响。我颤抖着嘴chún看着他们,眼睛稍微睁大一些就会被风吹得受不了。一个人朝我的嘴里灌入了什么东西,火辣辣的从喉咙管里面一直烫到了胃里。我咳嗽起来,周围传来了快活的笑声。

有人撸开了我的眼皮,把它撑到最大,然后是另一只。

这过程中他们一直在说话。

我好像被换到了另一艘船上面,这上面还有一个人。他正在和黑影上面的人讲着话,上面的人吹了吹口哨,我们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就感觉到了有东西在把我们提升起来。

黑影消失了,我看见了千百面风帆在天空中飘扬,好像是上碉下了羽máo一样。

密集的手向我伸过来,我被托起,然后放到了他们脚下,有人在我的鼻子前面扇着风。这个人说了什么,周围的人一下子散开了。

他凑到我的耳朵边低声的说着什么,我的舌头和嘴chún想说话,但是吐不出一个字。

“维``````”我记得那个词,但是我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到底是什么?

我的牙齿上下打颤,声音飘个不停。,

那个人立起上身,嘘了一声,周围嗡嗡的声音停了下来。他又伏到了我的耳边,然后我感觉我的嘴里又被灌入了那种液体,这让我感觉有东西顶到了我的脑mén上面,我的眼睛一下子鼓胀起来。

我感觉他在问什么话。

“维````亚```”

他mō了mō我的脸,用什么滑腻腻的东西抹着我的额头,我感觉火辣辣的感觉从额头处传来。他们要吃我吗?他们要把我送到水底吗?我要死了?不行,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会说他们的话,我会的。那种液体一定是恶魔的yào水,我感到我完全抓不住思绪了,我是什么时候记得的这个词的?

‘‘维基亚’。’一个声音教导着我。

对,维基亚

我瞪大了眼睛,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周围是影影绰绰安静的人,白sè的风帆像是白鹅的xiōng脯一样鼓胀。

我长大了嘴。周围传来了惊叹声和要求他人xiǎo声点的嘘声。

“维基亚”

我大声的叫了出来。

但愿我说的没错,我记得那个教导我的声音就是这样说的。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本来说着话的人都停止了声音,好像被这个词震撼住了一样。

我陷入了不尽的黑暗之中,下沉,不尽的下沉。

这是一个无梦的黑夜。

我只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在过去,如果没有梦的话,一夜会显得很短暂的,但是这一次,我却实实在在的感觉我好像已经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在某一刻,我突然睁大了眼睛,喉咙里传来了一声吐气声,我咳嗽起来。

立刻,一个胡子刮得很干净的人走到了我的身前。他看着我,在发现我的眼睛注意到了他之后,他伸出了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我努力的盯着他的手,想要跟上他晃动的频率,但是我失败了,他晃得太快。不过他似乎只是想瞧瞧我能不能看见,他欣喜的嘟哝了一句,笑嘻嘻地转身走出去了。

后来我知道,他叫阿列克谢。

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上帝保佑,不是个瞎子。”

第三章 姓名

第三章

姓名

“阿列克谢。”

我一开始看见的那个剃光了胡子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用手指了指我。

其实我能看懂他的意思,他说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脑袋一片浆糊,人们最容易忘记本应熟悉的东西。我的脑袋里面出现了大量的词语,我好像能够连续的说出很多的话来,但是我却不敢直接的说出来,这些话到底是正确的话,还是自己脑袋里面狂想出来的呢?

有人告诉过我,写字的时候突然会看着一个字觉得特别陌生。不去在意它的时候,反而能够写的很好,盯着看的话,就什么头绪都没有了。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又开始疼了,我皱了眉头,猛地开始摇晃起来。

阿列克谢对我突然的反应有些诧异,他伸出双手来扳过了我的脸,用沉稳的声音试图让我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我才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坐直了身子。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阿列克谢。”

似乎他觉得这是第一步,jiāo流必须从这里开始。

可是我真的对于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了解啊,现在我终于知道了‘阿列克谢’是他的名字,也有人也喊他‘阿廖沙’。这些人的名字听起来都奇奇怪怪的,我听见了‘伊万’或者‘伊凡’,但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们在说‘约翰’,或许这些都是一个名字?

‘水手’这个词出现在我的脑袋里面。

我透过船舱的mén看出去,看见那些用拖把清洗着甲板、在船上跑来跑去拉绳子的人的时候,脑袋里面就出现了‘水手’这个词。我努力的看向每一件我能看见的东西,然后我的脑海里面就会出现一些词来。我试着在嘴里面xiǎo声的把这些词念出来,这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面出现的时候是一个样子,但是听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回事。我有几次都被自己xiǎo声念叨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水手。”

我xiǎo声的说。

阿列克斯lù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似乎不知道我在说着外面的人,他指了指我,“‘水手?’”

紧接着,他再一次指了指自己,‘阿列克谢’;然后笑眯眯的指着我,用询问的语气,“水手”?

我摇了摇头。

他lù出了丧气的表情。

在我后来知道阿列克谢立志成为学士,并希望有朝一日能进入王子的宫殿担当未来国王的老师的时候,才知道他因为一个完全无法jiāo流的男孩受了多大的挫折。

我看出了他的沮丧,于是把手指向了外面的正在忙碌的几个人。那些人正在给缆绳刷油,他们左手提着一罐子的黑乎乎的黏稠的油,右手用一柄刷子不断的蘸取油料均匀的抹向那些粗如胳膊的绳子。

“水手。”我看着阿列克谢,指着外面的那些人说。

阿列克谢皱起了眉头,然后lù出了怀疑的表情,他把脸探出去,然后指着一个干着不同工作的水手说,“水手?”

我也走到mén边,看了看,回头肯定的对他点点头,“水手。”

在他的注视下,我指着在甲板上所有干着工作的人说:“水手,水手,还是水手。”

他lù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他用他的语言说了一句,“‘水手’。”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可能是我继‘维基亚’这个词之后,学会的第二个维基亚词语。

我点了点头,学着他的话,“‘水手’。”

这是第一步,至关重要。有了这种形式,我在一个下午之类,几乎听到了每一样我能看见的东西的维基亚叫法。

河水、lànghuā、鳟鱼、浓汤、苹果、烤肠、格瓦斯酒、帽子,这些东西有些在我的脑海里面有一些词,有些则是我没有印象的。但是现在,他们都有了一个维基亚名字。我学不了太多,在勉强的记住了几十件东西之后,我就无法再继续了,因为我常常把我已经学会的单词nònghún,或者就是忘记掉,只在阿列克谢的提醒下才能说出来。

虽然我觉得有些失败,但是阿列克谢似乎很高兴今天下午的进展。我估计要不是我终于开口说话,他们得把我当成哑巴。,

阿列克谢似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很闲。他每天只是进到货仓里面去查看一下货物,然后再和一些高级水手聊聊天,大部分时候他都在随意的写着什么东西,找我聊聊天试着和我讲话,要不然就拿着一根钓竿和一桶清水跑到船尾去钓鱼。

这天下午结束的时候,他掏出了一个苹果,最后一次指了指自己,“阿列克谢。”

然后指了指我,把苹果在手里面抛了抛,示意我只要说出来了我叫什么,他就能把苹果给我。

我仔细的想着我应该叫什么,我想到了‘孩子’这个词,但是我又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个词别人也在用。而且我知道的原来的每一个词和维基亚话都不一样。

我只能无奈的看了看他,“维基亚```。”

只有这个词我是在他教育我之前我就知道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个词可能和我自己的名字隔得最近。我只能告诉他我本来就知道的东西。在我的脑海里面,还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词,但是我不确定这里面的哪一个是我的名字。我甚至想告诉他‘名字’这个词,但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jiāo流了,我表达不出来这么复杂的意思。

我再一次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苹果看来吃不到了,“维基亚。”

阿列克谢抿着嘴,把苹果在手里颠了颠,最后还是抛给了我。

他mō了mō我的头,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话,最后他指了指我,“维多。”

这成了我在之后很长时间一直用的名字。因为好记,而且吉利,它的意思的胜利,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词与维基亚有些许相似之处。我在想,如果阿列克谢一开始叫我‘维基亚’的话,估计我也会习惯别人这么称呼我的吧。

有人常问我是不是为了获得好运而故意取这样的名字的,我只能摇摇头。如果我完完整整的告诉别人我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告诉别人是因为我一开始只会说一个词‘维基亚’,所以被命名成了维多,估计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吧。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人怀疑我为了获得好运而随意取名呢。

我变得沉默寡言。

或者不如说,我在被阿列克谢手下的水手救出水面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

他到甲板下面检查货物的时候,会带着我下去。甲板下面很黑,但是他走的轻车熟路,他用手指在装满了酒的橡木桶上面弹着,听着声音,然后嘴里念叨着,走过了储酒区之后,他就会在一个xiǎo本子上面记录下来。接下来我们就会去查看堆成堆的布匹、摆在架子上的干酪、装在袋子里的干枣、xiǎo桶的腌猪ròu或者蜜饯。

他路过货物的时候会指着一个东西,然后说出它们的维基亚叫法,并要求我跟着说出名字来。不久之后,甲板下面的所有的东西我都能立刻说出来名称---用维基亚话。

阿列克谢有一次心血来cháo的想看看我能不能写字。他把一张纸和一根蘸满了墨水的鹅máo笔管放在我面前,用手指敲了敲纸张,让我试着写点什么出来。

我拿笔的姿势让他很满意---很明显,我知道应该怎么使用指头去握住鹅máo笔管:既可以流畅的挪动手,又可以不被墨水把手nòng脏。

但是好运到此为止了,我什么都写不出来。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突然遇到了不可逾越的瓶颈,我的手指僵住了,根本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写出了一排字母,可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印象里面有一些字符,但是和这些东西都不太一样。他嘟哝着什么,然后从右边往左边写出了一排扭动的连续字符,这些比刚才的那些还要怪异,像是蝌蚪一样。我再一次摇了摇头。

他把鹅máo笔的末端轻轻的咬在嘴巴里面,然后挑了挑眉máo,似乎在责备自己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他从书架上面找来了一本厚墩墩的书,随便打开了一页,在仔细的看了看那上面的内容后,他开始写出一排新的字母。

从他写第一个字母开始,我就知道我认识这些东西。

我看见过这些字母,在某个酒窖印着白鸽的橡木桶上、在某一面战旗上、在一条挂在壁炉上的写着家族格言的丝绸上、在某件衬衣的下摆上,我都看见过这些字母。,

看着我的表情,阿列克谢停止了书写,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的神态,很明显的,他已经确信知道我的大致身份了。

他把鹅máo笔管jiāo给了我,让我自己挑挑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字母,或者最好,能够自己拼出一些什么来。

我毫不犹豫的用笔圈出了我印象里的两个字母。

“H.A”

他拿着那本书勉强的发出了这两个字母的读音,我立刻回应他,同时发出了两个字母的读音。

从后来的情况看来,他可能把我当成禅达人了。因为我没有认出斯瓦迪亚和罗多克平民使用的简化字母,也不认识萨兰德文字,但是却一下子认出了学者们才会使用的禅达字母,这让阿列克谢将我当成了禅达人的xiǎo孩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是在使用禅达文字的家庭长大的,那么就说明我是一名富商甚至是贵族的后代。阿列克谢曾经有过这种疑虑,毕竟带走某位贵族的后代很可能在两个家族之间结下仇恨,这是件举足轻重的大事。但是一个贵族后代会穿的破破烂烂的飘在xiǎo船上面等死吗?现在南方的仗都快打完了,蓝冰河两岸的所有国家都没有战争,又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或许,即使他曾经真的这样想过,但是由于担心被牵连,所以他宁愿相信我的家世很简单吧。只要能安安心心的把我带到群山之东,别的都不必在乎了,一个孩子很快就会忘记他的过去的,何况,对与我这个xiǎo孩子来说,似乎忘记的可能xìng更大。

“H.A。”他念着。

之后,他拿出了一本书,从上面抄下来了所有缩写是H.A的名字,让我去听。

可惜我对其中那个任何一个都没有表现出熟悉的样子。

在尝试了一个多xiǎo时后,他放弃了。

他拍了拍我的头,带着妥协的微笑说:

“维多。”

第四章 阿列克谢

通过最开始的接触之后,我开始能够和阿列克谢聊聊天了。

他和我聊天最多的时候就是在船尾,我坐在他身边,他把钓竿伸出去,我帮他看着水桶。

他钓鱼不用蚯蚓,而是用的一种鱼泥。这种东西像是面粉一样,装在一个铁罐子里面,据说这是诺德人发明的xiǎo玩意。每次要用的时候,阿列克谢就会吩咐水手在船尾生起一只炉子,然后把这些鱼泥和橄榄油混在一起炒熟。这东西炒熟了之后非常的香,而且很黏糊,他的手指能熟练的把这鱼泥捏成xiǎo球,安放到鱼钩上面去。

到后来,我学会了怎么搓泥之后,他的这个工作就jiāo给我了。

不仅仅是我觉得香吧,鱼也这么觉得。这种东西很兜鱼的,只要船在某一处下锚之后,阿列克谢就会架起鱼钩,过不久就会有鱼来咬钩。那些鱼都活蹦luàn跳的,有一头鱼,估计有三尺多长,激起了巨大的làng花,差点把阿列克谢拽下河去,阿列克谢撅着屁股努力了半天,最终被鱼把鱼竿扯跑了。这件事情发生后的一整天里阿列克谢都显得闷闷不乐,一些水手老是悄悄的盯着他嗤嗤的笑,给他伤口上面撒盐。

无聊之余,阿列克谢开始集中jīng力教我说话。

句子不能太长,太长了我就理解不了了。而有一些挺chōu象的词我就更加的无法理解和表达了。

“你,哪里,来的?”

“不记得了,在xiǎo船上。大船上,你们找到我的。”

“恩。全部,不记得了?”

“记得,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以前,居住,在哪里?”

“马车上。”

“不是,房子在哪里?”

“山,有xiǎo溪。”

“禅达?”阿列克谢试着说。

“叫禅达吗?不记得。大城市,樱桃,市集,很多人,苹果。”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我记得的东西。这里面有一些是阿列克谢jiāo给我的,有一些则是从我的脑海里面直接蹦出来的。

“不,不。你说山和xiǎo溪,这种地方没有大城市。等等,你不会是罗多克人吧?你说的是南方通用语,也就是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都在用的话。”

阿列克谢说得太多太复杂了,我理解不了了,只好歪着头看着他。

阿列克谢当机会意,他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我,“罗多克人?”

“罗多克人?我是吗?不记得。”

“罗多克的亚伦,亚伦城,在群山之间,有xiǎo溪流淌,是伟大的城市。”

“亚伦。恩,亚伦。”

我不知道亚伦是哪里,只是模模糊糊的有印象,我不想让阿列克谢伤心,只能做出理解的样子点点头,跟着他说着。

阿列克谢看出了我的茫然,于是接着说,“杰尔喀拉,群山之城,河谷之中。罗多克人击杀北海将军之地。”后面一句话是他突然想到的。

“北海将军”我笑了一下。阿列克谢发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发现我听说过这个词,他的发音方式和我印象里的这个词一模一样。

“你是北海人?”阿列克谢说。

“北海将军,是的,”我点点头,“北海将军。”

我想一定是什么人给我讲过这个北海将军的故事,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我点着头,表示这次我真的知道这个词。

“你是北海人,禅达人吗?”

我又听到了禅达这个词。

“禅达人?我是吗?”

“不要这样说话,维多。你应该说,”他在这里放慢了语速,示意我仔细听好,“‘我是禅达人吗’?”

我占着嘴‘啊’了一声,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是禅达人,吗?”

他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根线,“一起说完,从头到位,不要断句。来,‘我是禅达人吗?’”

“我是禅达人吗?”

他伸出了大拇指。

然后,他突然说出了一句格言。这是禅达人的一位皇帝的格言的前半句,“我们与诗歌为友,我们是天神的仆从。”

这句话不是维基亚语,也不是斯瓦迪亚话,这是更为jīng密和严谨的禅达语。

我接下来做的事情让阿列克谢很震惊,我几乎立刻接了下句,“我们与长矛为伴,我们是世界的主宰。”,

这两句话我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但是我有一种印象,那就是第一句话出现之后,后面一句一定会接上来。

“喔,维多。”阿列克谢吐了吐舌头,“你真的是个禅达人,生在斯瓦迪亚的禅达人。你的家可能在御霜堡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这次我们回去的时候会路过那里。最近有什么船失事了我们到时都会知道,放心吧维多,我们可以找到你的家人的。”

“我是禅达人吗?”

“恩,很有可能。当然,你也有可能是南方的贵族家的孩子,那样的话就更好找了,贵族家的孩子都会被国王的使者登记下来的。会有人知道你的家族的,如果你真的是贵族子弟的话。”

我又听不懂他的话了,他同情的看了看我。

“我会帮你找到家的。”

这句话我听懂了,我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

“对了,我们马上就要去一个叫做芬德拉的地方了。那个地方有很多的禅达人,和你一样。”

“人们是禅达人吗?”

“应该说,‘他们是禅达人吗?’”

“他们是禅达人吗?”

“是的。那里有一个禅达人的大学和一支禅达人的独立卫队。如果你是禅达人的话,应该会在那里有人什么知道你的。那个大学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叫做冬泉大学。”

我努力的抓住了最后一句话,然后问道。

“冬泉大学是什么?”

“大学是```呃,我们以后讲吧。噢,时间不早了,跟着我去查货,维多。”

“好的,阿廖沙。”

“不,不。你要叫阿列克谢大哥,或者叔叔。不能叫阿廖沙。阿廖沙,不行”

“但别人叫我维克多,你叫我维多。”

“昵称不能luàn来,好了,叫我阿列克谢大哥。”

“阿列克谢大哥。”

“恩,带上本子,跟我去吧,这次由你来清货。”

我于是跟着他走入了货仓。其实每天水手们能吃掉的东西很少,而却也不会发生什么盗窃的事情,货仓里面的东西和之前的记录一般都不会有差别,但是阿列克谢总是坚持每天都来。所有的船只都有一本检查手册,原则上都要求每天清点货物,但是真的像阿列克谢这样认真做到的并不多。

我感觉得到,阿列克谢这样做的话可以断绝很多人的非分之想。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一个很好欺骗的人,因为他的一丝不苟让任何人在试图做什么之前都得仔细的考虑考虑后果。所以说起来他只是检查了一下货物,但是实际上来说的话,他为自己的船只减少了大部分的麻烦和隐患。

水手拿到手的工钱一般都很低,因为船家不愿意为水手提供全部的薪水,而是选择直接把这些钱通过岸上的船行jiāo给他们的家人。这样做是担心有些水手会在领到钱的一个星期内就把钱花个jīng光。这样一来的话,水手的生活一般都很清苦,船家一般的做法是允许水手携带一定的私货随船。这是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所以阿列克谢会仔细的检查货仓的每一个角落,以防止有货物遗失或者有人占用空间存自己的东西,但是阿列克谢绝对不会去过问水手自己的仓房。

而且,阿列克谢知道,这是最后一趟了。以后这些水手就不会再为罗曼诺夫家族服务了,罗曼诺夫家族会渐渐的消失在西部人的脑海里面,罗曼诺夫家族会在群山之中找寻自己祖先的足迹。

也许有一天,维基亚人能够在大山东面推进到海边,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罗曼诺夫又会组建自己的船队的。说起船队,其实罗曼诺夫家族的船只只有四艘,一艘风帆大船,三艘圆帆浆船。阿列克谢所跟随的这艘‘原野号’就是唯一的一艘大船,她已经经历了几次远航了,说来让人心酸:这艘船正在变卖罗曼诺夫家族上百年的积累,并且将在最后一趟航行中卖掉自己。

在芬德拉港上,白鸽商行的人看上了这艘船,在听说了这艘船准备出售之后,白鸽商行的人立刻付了定金。这一次到芬德拉售完了货物,‘原野号’的名字就会被从船侧刷掉,改而涂上白鸽商行的标志。而船上的水手也将重新签订契约,从此为白鸽商行的主人--据说是一个腿部有残疾的先生--提供服务。,

白鸽商行是一个新兴的行会,它的崛起与芬德拉的发展是绑定在一起的。人们说由于王国官员的支持,白鸽商行几乎垄断了在芬德拉港口的所有粮食贸易和大部分的工具贸易,对于其他的诸如布匹、武器、香料、瓷器、金银器等领域,白鸽商行也在积极的向那些把持市面的老牌行会挑战,人们都知道,这个行会的发展不可限量。

这一次去群山之东行动,罗曼诺夫家族就与白鸽商行签订了协议:罗曼诺夫家族要去东方发展,必须得到充足的人力物力后援。它还需要选选不断的金币支持自己的活动;而白鸽商行也希望能在东方拓展贸易,在还没有人染指那里的时候迅速的占领市场。特别是东方的香料,这是让人最为之疯狂的东西。如果有一天能够绕开贪婪的萨兰德人和jīng明的罗多克人去直接的代理香料贸易,那么白鸽商行将成为大陆上最富有的行会。

这一次阿列克谢就将去芬德拉迎接一位白鸽商行的代表,而代表将乘着改换mén庭的‘原野号’返回库丹港口,并跟随着罗曼诺夫家族一同前往东部,并根据实地考察决定到底给予罗曼诺夫家族多少援助。

在目前,白鸽商行许诺为罗曼诺夫家族提供足够武装一百人的铠甲、护腿、头盔、短剑、长矛、长弓、弩等武器、护甲装备,同时,白鸽商行的人还会在维基亚平原帮罗曼诺夫家族物sè牲畜和移民。在最初的五年之内,优质的牛羊马匹都将由白鸽商行提供,而且白鸽商行还需要帮助罗曼诺度家族招募五十到一百民的自耕农,或者去萨兰德人的手里购买jīng壮的农奴或者nv奴送到群山之东去。

这一切,都需要阿列克谢和船上的其他几位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到芬德拉完成谈判。

在前往芬德拉的那些日子里,阿列克谢让我逐渐的能够像一个正常的维基亚男孩那样讲话了。

我感觉那个夏天如此的清晰而漫长,好像我的一生都是从那里开始的一样。

“阿廖沙,我们要去芬德拉见谁?能找到我的父母吗?”

“叫我阿列克谢大哥。”

“阿列克谢大哥。”

“应该可以的,如果你是禅达人的话,会有人认识你的。至于我们要见的人嘛,他也是一个维基亚人。”

“哦?他叫什么?”

“伊万。”阿列克谢说,“人们叫他白鸽商行的伊万

第五章 芬德拉港口

第五章

芬德拉港口

前方就是芬德拉。

黎明前抵达的船只不被允许进入港口,这是战争年代传下来的条例。一座高高的灯塔上面燃烧着丛丛火炬,阿列克谢命令水手在船首点燃装一罐子油,并且让人把火拨旺。火焰很快就引起了码头上的注意,我看见一盏停留在半空中的灯火闪动了几下,接着,低沉的号角声就刺破了黑暗。

这号角声传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背后一寒,胃里面猛地chōu动起来,就好像做了噩梦后的感觉一样。我站在阿列克谢的身后,听到号角时,当即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来,还没有感觉出来我的惊慌:“维多,这是码头上面迎接我们的号角。”

在号角声传来之后,在周围的看不见的黑暗里面,也传来几声铜号声,这是别的停泊的船只在向我们致意。‘原野’号的水手一一的回应了他们。

阿列克谢能够通过水上的声音判断出来有几艘船,甚至能知道这些船是从哪里来的。

“在东边有两艘罗多克船,在东南面有一艘萨兰德船,还有一艘船估计是御霜堡来的船,他们的号角和以前斯瓦迪亚人的tǐng像,但是声音要急促一些。”

我从阿列克谢的话里面一下子听到了好多国家的名字,我huā了很大的jīng力才理解了他的话的大致意思。

“哦,你都知道他们的是哪里来的?”

“听多了就知道了,维多。我像你这么大得时候就开始听他们的号角声了。你以后```你以后估计不会学会这技巧了。”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我们以后遇不到大海了。”阿列克谢用一种带着遗憾的语气说着,“维多,要不是这样的话,我还有无数的东西可以教你呢。你知道吗?在诺德海的北面,有一种光,诺德人叫它欧若拉,斯瓦迪亚人和我们管它叫极光。据说见到了这种光芒的人就能实现愿望。”

“那光芒```难道不是北方的一条像蛇一样的大龙睁开的眼睛发出的光芒吗?”

“咦?这是谁告诉你的?”

“呃```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而已。

“像蛇一样的大龙吗?东方好像有这种怪物,不对,他们把这种怪物当成圣物一样呢。你对东方熟悉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

“倒霉,维多,你知道的东西太杂了,我都推测不出你是哪里来的了。”

“知道多了不好吗?”

“有的时候的确不是好事情,不过现在你最好什么都学着点得好。要是再过几年你再来学维基亚话的话,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说完,他自言自语道,“恩,有意思,还跟东方人搭上边了。”

这个时候,从黑暗里面传来了划桨的声音。一个浑厚声音和桨声同时传来,“是维基亚人吗?”

“是的。”阿列克谢回答道,“是维基亚人。我是阿列克谢,来自罗曼诺夫家族。我们可以提前进港吗?我们和吉尔先生有生意的。”

“噢,谁的船都不行。‘黑夜不得入港’,吉尔大人自己来都不行。再等等吧,不用三个xiǎo时,天就亮透啦。我说,维基亚人,你们带酒了吗?”

“能提前进港吗?”

“不能。不过你们要是昧着良心说没酒的话,我天亮后倒是能让你们最后一个进港。”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们都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那个领航员。

“来吧”一个水手把自己的脸贴近油灯,让黑暗里的人能看见,“我们开了一大桶烈酒,你可以在里面洗澡。”

十多分钟之后,那些人的船桨敲响了船侧的木板,几个水手放下网去把他们拉了上来。

一个登记员、一个医师和一个检查员爬上了船,领航员和一个浆手留在下面没上来。

阿列克谢认识那个医师,见面之后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像维基亚人那样蹭了蹭脸。

“还要检疫吗?”阿列克谢问着。“虽然我的人都很健康的。”

“恩,需要的。”医师lù出了微笑,他的大胡子在上嘴chún上面抖动着,“最近东方人带来一种该死的病毒,上帝可怜我们这一定是魔鬼nòng出来的东西。我的一个表亲给我寄信来说,在东方很多的村镇死得一个人都没有了。”,

“是库吉特人的部落吗?”

“不是,”医生吹了吹自己的胡子,“那群人和库吉特人放在一起,你都能觉得库吉特人是个文明人呢。那群人就是一群恶鬼,要说库吉特人和他们很像,但是他们见到库吉特人照样进攻,而且因为库吉特人抵抗得凶猛,他们对库吉特人也特别残忍。他们常常拉出库吉特人的肠子做ròu肠呢```”

医生还要说的时候,阿列克谢努着嘴指了指我,让医师不要说得太多了。

“唔,”医师讨了个没趣,“好吧,好吧。这是个xiǎo罗曼诺夫?”

“不是,他是```这说来话长了,你先把去检查一下水手吧。我让人给你拿张表,我的人的情况都记录着,除了有几个人在流鼻涕外,没有什么máo病。你放心,我不会把瘟疫放到你的码头上去的。”

医师lù出了狡猾的表情,“这该不会是你的sī生子吧?他的父名莫非是‘阿列克谢耶维奇’?恩恩,不错的名字,xiǎo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tǐng顺口的。”

医师的话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阿列克谢明显受到了侮辱。

“喂,”阿列克谢正气凛然的说。“罗曼诺夫家族是回避sī生子的家族吗?”

在阿列克谢的bī视之下,医师只得退缩了,嘴里嘟哝着,“那倒没听说过。”

阿列克谢一下子笑逐颜开,“对嘛。我们在外面生了孩子,一般都是高高兴兴的抱回家去,家里的人还要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回的,我想想,要吃鸽子汤、腌猪脚,还要喝红菜汤```还得找个教父来唱首歌```”

阿列克谢一点点的盘算着,医师和周围的人都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似乎在重新认识他一样。

“呃```对不起,”阿列克谢发现大家都在注视他,一下子停止了回忆,“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们得去检查病情了。”

医师吐了一口气,走向了甲板的尽头。在那里,水手们已经做好了例行的准备,他们脱掉了上衣,等着医师过来查看。这个医师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睛,再掰开了他们的嘴,看看喉咙,再瞧瞧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然后整个流程就结束了。我真的不觉得这种检疫方法能够挡住什么病魔,特别是这个医师刚才说的那种吓人的东方病菌。

在医师检查者水手的时候,登记员已经誊写好了进港船员的名单,但是当他得知船上多了一个我之后,他lù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如果我在港口出了什么事情的,将没有人对我负责。阿列克谢对登记员说我是新近才上船的,所以在名单上面还没有我的资料,但是等到这趟旅程结束之后,船上就会有我的名字了。

医师这个时候帮了我的忙,他回头冲那个登记员说,“xiǎo孩子是阿列克谢的种,名叫xiǎo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别纠缠了,他们刚刚父子相认。”

登记员挑了挑眉máo,目无表情的对医师说:“我该怎么做?”

“把xiǎo东西的名字写上,然后祝贺他们父子重逢,最后赞美一下上帝。”这个时候,医师的手指一直撑在一个水手的嘴中,水手的喉咙咔咔直响,无可奈何的睥着眼睛看着医师,只希望医师能早点结束滔滔不绝的演说。

登记员想了一会,“好吧,你欠我一囊酒。”他悄声对阿列克谢说。

最后,检查员也从舱底走了上来,告诉其余两人说货物没有问题。

三个人结束了对船只的检查之后就准备回港口去了。

医师说他还可以回去再睡一xiǎo觉,他对阿列克谢笑着说:“知道我的chuáng上有谁吗?酒馆里面最漂亮的nv招待。这个人和那个若娜认识。你知道若娜是谁吧,阿列克谢?”

“人们都传说她和吉尔大人有关系。”

“恩,现在若娜是安德烈夫人啦,上次来芬德拉参加宴会的时候,我看见她啦。我简直认不出来她以前也是在酒馆里面hún迹的nv子了。那天她穿了丝绸的衣裳,三个仆人跟着他,她得手掌和脸蛋都厚实了起来,我打赌她肚子里有了xiǎo安德烈了,就和你有了xiǎo阿列克谢一样,好啦好啦,别这么看我。”医师嗤嗤的笑着,不希望一脸严肃的阿列克谢把话题再次引向别的地方,“不过呢,要我说的话,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那又是为什么?”阿列克谢问道。

“吉尔老爷可不像是会和shìnv鬼hún的人,那些整天和shìnv在一起的人,怎么会有吉尔老爷这么大的出息呢。”

“比如说你?”

“比如偶尔的我---呸其实也就一周一两天而已啦。”

“真厉害。”阿列克谢惊奇的说,“果然是学医强身吗?”

“谢谢。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吉尔先生正在做的事情证明了他的心绝对不是属于若娜的。而且,我的nv伴告诉我说,吉尔似乎没有动过若娜,若娜怀孕绝对是和安德烈结婚以后的事情了。”

“可是你以前和我说,要是这种nv孩不想要孩子的话,去找你们医师要一包yào就可以了。”

“呵呵,我以前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我现在的想法变了。”

“到底怎么了,”阿列克谢有些不耐烦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快就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吉尔把他心里的姑娘雕刻进石头里去了,有人说他以前是个石匠,有人说他以前是个木匠,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完,医师也不理睬阿列克谢的追问,抓着水手网回了xiǎo船。一个水手在一只水桶里面装满了几皮囊的烈酒用绳子挂了下去,xiǎo船上的人接到酒后说了谢谢,dàng浆而去。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又有些困了,于是回到了船舱里面睡回笼觉。

我梦见了一个瘸tuǐ的人,人们叫他吉尔或者吉尔老爷,我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呢。

在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我的梦境很简单,似乎仅仅只是思考了一下吉尔是谁就醒来了。我立刻知道天亮了,几道红亮的晨光从船舱mén透了进来,打在墙壁上面。

奇怪的是,我在船舱里面没有看见一个人,阿列克谢都不在,我继续躺了一会,见到没有人来回的走动,于是自行的下了chuáng。

我mō索着船舱mén走到了外面。

清晨的天空与海洋呈现着统一的苍蓝sè,晨风有些冷,但是鲜红的光芒让人感觉温暖。

我看见了阿列克谢和水手们,他们都站在船侧,脱下了帽子拿在手里,抬头仰望着什么,嘴巴都微微的张开,似乎第一次进入圣殿的孩子一样。

顺着他们的目光,我看向了一边的一道悬崖,这是进入芬德拉港口的必经之处的悬崖,悬崖高耸,守卫着她后面的芬德拉港口。

这悬崖并没有什么惊奇的,但当薄雾散去,我才发现让人震惊之处---在悬崖之上,一位美丽的nv子正在从岩石里面走出来:一尊巨大的nv像被雕刻在了悬崖之上。

她如此之高,整块悬崖不过只是衬托了她的臂膀而已。不管是谁进入芬德拉的时候,都必定会看见她的风姿,不对,即使是从远处的海面经过的人也会看见这位美丽的nvxìng。

nv子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朴实的服饰。她的左手平托朝上,伸向前方,发丝倾泻而下如同瀑布。她头上戴着美丽的桂冠,美妙的鼻子tǐng拔在温润的脸颊上。她对着港口之外的大海,平静的如同一束午后的阳光。

每天夜里她都会披着月光,伴着cháo声睡去。而在清晨,她将伸出手去迎接第一缕晨光的降临,那时,她的面庞就会溶解在晨光之中,让晨光熠熠生辉。群鸟为她歌唱,环绕飞翔四周。

这根本就是一尊nv神。

人们告诉我们说,这就是吉尔的爱人。

阿列克谢看见我抬着头不住的看,于是笑着走过来推了推我,把我唤醒过来。

我说,“她好美啊。”

“恩。是的,人们都这样说。吉尔先生这些年一直在雕琢这面悬崖,我们一直以为他在修灯塔呢”阿列克谢回头看了看那尊nv神,眼里的敬意和钦慕清晰可见,“这个nv人真幸运。她美得就像```”

阿列克谢稍微的思考了一下合适的用词。

“就像是月亮一样。”

我看着她,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第六章 黎明

第六章

黎明

cháo湿的的码头在清晨显得有些寒冷。

虽然有美丽的nv神,但是码头上面依然很纷luàn,或者换一句话说,很繁华。无数的xiǎo贩争夺着生意,各种香气飘扬过来。一些店铺的mén口,衣着鲜亮的男nv则在大声的吆喝着叫买自己的货物。当然,规格最高的店铺是不需要叫买的,这些店面的主人只需要安静的守候在店铺里面,泡上一杯红茶,等待生意上mén就可以了。当然,这只是码头上的货仓后面最体面的大道上面的景象了。

在一些排水沟的周围,垃圾已经堆成了堆。每天都有几个老头过来用铁耙子把这些垃圾一直拉进河里去,但是这些垃圾如此之多,以至于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些垃圾能够被河水带走,它们最终都会成为码头下面的淤泥---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即使想一想也能让人恶心上半天了。诺德又不禁止sī人决斗,所以常常有在决斗中死去的人被抛弃在河沟里面,只有少数人能够被家人或者情人认走,大部分都会在码头上面的停尸草棚里面放上两天,然后便会被拉出城去草草的埋掉---吉尔支付了这些人的埋葬费用。

吉尔的一些敌人指责他把那些不明的尸体sī自挪用了,在冬泉大学里面有一些自称是外科医生的疯子渴望每一具尸体。这些传言让宗教人士不安起来,不少的人都亲自的找吉尔谈过这件事情,不过吉尔似乎总有办法让最苛刻的修士感到满意,而且吉尔总是在周末的晨钟敲响前准时的出现在教堂前面。

在芬德拉,人们谈论吉尔的时间比谈论诺德王的时间长。

至于什么样的领主大人或者国王的大臣会接管码头是没有人在意的,人们更在意的是白鸽商业协会会有什么新的政策。还是有很多的人对于吉尔不是很放心,大多数人都在心里面记得,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面,吉尔是怎么把他的竞争对手一个个的抹除的。最底层的市民已经渐渐的习惯了吉尔的办事方式,开始依赖起当下的生活来,但是那些被吉尔撵出芬德拉的势力却总是有或多或少的残余,这些人是不可能与吉尔和解的。

据说这一次为了支援维基亚的罗曼诺夫家族,白鸽商业协会就已经背上了很大的骂名。

诺德人曾经把吉尔看成是诺德王忠心耿耿的行会会长,但是他却跑去支援维基亚人的事业了。还有些对于维基亚人耿耿于怀的禅达学士也对于吉尔大为失望。

人们都觉得这一次的生意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是吉尔这种人不应该犯下的错误。因为把钱和物资投放在荒蛮的东方是不可能有回报的。人们说,维基亚人拿了钱会huā掉一半去喝酒,再huā掉一半去睡nv人,然后再借来纸笔写信告诉吉尔生意失败了,要求更多的钱。

对于这些反对声音,吉尔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吉尔一天到晚和一群维基亚人hún迹在一起,他们从萨兰德人那里huā高价买来了东方世界的地图在仔细的研究。这些维基亚人以伊万为首,他huā了很大的jīng力找到了以前的旧部,并且从很多城镇的肮脏角落里面揪出来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人:yào剂师、炼金术师、皮条客、养马人、矿工、渔夫、铁匠。

这些人的东方打扮让人们好奇,虽然码头上面从来不缺少这些人的身影,但是在吉尔的住宅周围长时间的聚集着这些人还是会惹人争议的。加上人们不断的中伤吉尔,说他骨子里面是一个野蛮人,总是剖开尸体一看究竟,以至于在居民之中有不少的人一直忧心忡忡的担心,觉得吉尔总有一天会把芬德拉港口拖进大海里去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原野号’抵达了芬德拉港口。

早上的领航员已经喝红了脸,但是他一旦进入了自己的岗位就好像完全恢复了一样。他领着大船朝着码头长堤行进,如同一个侏儒领着一个巨人前进一样。

船上有水手在窃窃sī语、嗤嗤嘲笑那个领航员---那个家伙想必是没有忍耐住维基亚美酒的yòuhuò,他这样的话一定会被上司责骂的。水手们很乐意看见码头上面出现jī飞狗跳的一幕。,

几部绞盘吊架已经准备好了,结实的手臂伸了出去,从船上吊下来人力无法背负的东西来。绞盘转动的很慢,那些cào纵这些庞大机器的人只能卯足了力气才能让这些绞盘费力的动起来。

在吊架的下面,无数的码头苦力正在背着大包xiǎo包的东西走下来,他们从一些长条木板上面把船上面的货物背下来。这些人浑身都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很多天都没有洗过澡了,他们的短衣上面沾满了黄斑斑的汗迹,有些人干脆赤luo着上身,只把短衣绕在腰间打一个结。这些人的头发都板结到了一起,当然,有不少的人剪了光头,但是即使这些光头,他们的头顶上面也落满了灰或者沾着污泥。这些人看起来死气沉沉,他们只是不断的从船上背下来东西,从这条木板上船,再从另一条木板下船。

看着这些人,我就知道阿列克谢描述的那种生活是不存在的。

在来芬德拉之前,阿列克谢一直在向我说着吉尔是一个很优秀的管理者:在他的商业协会里面,不会有人忍饥挨饿;为行会工作的人,即使没有儿nv,在老了之后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人们出于爱好而工作,而不是为了生计而卖命。

但是看到了这些人,我就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些人的肌ròu已经僵硬了,他们根本不像是快活的年轻人,而更像是一些麻木不已的骡子。他们不会说话,眼睛都是黑漆漆的,太阳照上去都不会有亮光的。

“阿廖沙,这就是快乐的活着的人?”我问道。

“呃```,”阿列克谢注意到了那些苦苦劳作的人,他一开始几乎把他们忽略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人很快活啊。”

“你说在芬德拉,谁都活的很快活的。人们爱好工作,不卖命。”我说到后面有些理不清楚了,但是我想我很好的转述了阿列克谢的话。

“呵呵,傻xiǎo子。”阿列克谢笑了笑说,“吉尔是商人和作坊主的恩主,是学士的知心人,是军人的盟友。那些人在吉尔的帮助下,在芬德拉都会有立足之地的,就像我说的,‘活得快快活活的’。但是下面的这些人,维多,这些人不在考虑之列。”

“可是```”

“好了,维多。下去吧,当心你的衣裳,xiǎo心被他们沾成泥人了,万一来一个你的禅达亲戚,估计就认不出你来了。”

阿列克谢说完不再顾及我了,他和一个水手谈起了货物。

印着罗曼诺夫家族印记的烧酒桶、家俱、金丝织物、丝绸、瓷器、金银器,都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而之后,就要用这些钱去订购武器、盔甲、骏马和耕牛以及农具了,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nòng到奴隶---大地上面的财富之源。

一个奴隶,一个健壮的奴隶。把他放在种植园里,就能得到粮食和布匹;把他丢进矿坑里,就能得到亮晶晶的矿石;把他丢进作坊里面,就能得到酒、皮革、工具```总之,一切。

至于他们的生活?这些人不在考虑之列。

我突然感到了一阵惊恐,突然感觉到了阿列克谢的关心对我来说是如此幸运。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我不傻。我的脑袋里面的有些部分很模糊,但是我的惊恐是如此的清晰。

阿列克谢和水手说着什么话,他开始笑了起来,但是我感觉这笑容没有之前的那些时候显得那么温暖了。

有那么一刻,我简直开始恨起阿列克谢来,他怎么能这些忽视那些人呢?还有那个吉尔,他估计也不是像人们说的那么好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像是骡马一样的工作呢。

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苦力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视。他从比他自己还大的货物包下面抬头看了上来。他的脸黑漆漆的,五官很平坦,鼻子像是一颗蒜头。他注视着我,突然lù齿一笑,笑容显得有些腼腆。但是他很快就被迫继续朝着走去了,因为他身后的人差点撞上了他。

他的笑容让我一惊,我立刻假装没有看见他一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船体稍微的晃动了一下,我们停了下来。

这时候,在船前的水手们突然哄笑着吹起口哨来。船上的人闻声都探出身子去一看究竟起来,连岸上的人都忍不住的冲这边看了过来:原来是那个偷偷喝了酒的领航员,在到达了岸边之后一下子松懈下来,然后噗通一声的掉进了水里去。

水手们快活极了,这些水手用不熟练的诺德话唱起了xiǎo调《他向lànghuā里走去》。这是诺德人的民谣,讲述的是一个爱上了鱼人的王子走入了大海的故事。

水手们大声的传递着领航员在水里扑腾的窘态,最后,在领航员喝够了水之后,两个水手一头载入了水里面,合力把倒霉的领航王子拖上了船只。在岸上有一个穿着长袍的官员模样的人脸sè铁青的看着这一切,他的身边有一群拿着鹅máo笔管的书记员---看样子这个领航员真的倒霉了。

我抬眼看了看着喧闹的码头,无数的人在里面来来回回,闪闪发亮的金币在这里传递着、sè彩斑斓的货物在这里被销售者、财富从人们的jiāo头接耳和大声吆喝之中诞生着。

阿列克谢回头冲我喊道:“维多,下船了,跟紧我。”

我再一次看了看那一行行的苦力,感觉这生活似乎不是为他们美好的。

“他们不在考虑之列”。我把这句话默默地记在了心里,感觉像是吃下了一块铁一样。

我走下了船。

太阳升起,一切都那么美好。

第七章 冬泉大学

我恐惧马车是与生俱来的。

这个特点在芬德拉港口上面的时候就被阿列克谢发现了。他发现无论怎么安慰我,我都害怕走到马车里面去。我觉得马车那黑魁魁的入口是一个不能进去的地方,只要进去了就会受到折磨,只要进去就会```就会失去一切。

我没来由的觉得马车不详。

反倒是当一个侍从把我拎到马背上去的时候,我显得驾轻就熟,一点都不排斥。

阿列克谢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很欣喜,我的这种怪异举动反倒让阿列克谢满口称赞:“没错没错男孩就应该喜欢马背上的马鞍而不是马车里的软垫”

虽然如此,他还是走了进去,然后把上身探出来帮我整理了一下褶起来的衣服下摆。在马车里面,我发现还有一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那个人的脸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开mén的一刹那,然后就彻底的消失了。我们去冬泉大学的路上,这个人将简单的向阿列克谢介绍一下我们将要拜访的势力---彼安文家族。

要说这是一个家族的话,真的是一个很可笑的夸大。整个家族姓彼安文的只有两个人,吉尔和他叫雷诺的养子。在军队里面,吉尔用一个nv人和持续的资助与安德烈将军维持着亲密关系;在诺德人和维基亚人里面,吉尔则与马汀和伊万像兄弟一样的生活在一起。这些人都是彼安文家族里面的一员---一个松散家族的核心成员。

除了安德烈,这个家族没有一个人拥有贵族血统,但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面,血统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在东方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习惯了大家族世代统治的东方人对于血统极为重视。即使是不名一钱的贵族子弟也能畅行无阻的游dàng在东方,并且可以在任何的时间敲响主人的大mén,得到热水和面包。没有了土地和领民的人,只要拥有纯洁而古老的血统,就能够迅速的召集起大批的追随者---即使是这个人并不是太出sè。这种对血统的狂热崇拜会让人忍不住的去回忆几百年前的古老帝国时代,那个时候的人们也是把血统当成了比活命更重要的东西。

当然了,一个负面的影响就是对于骗子来说,东方并不是好地方。在亚伦、御霜堡甚至是帕拉汶,一个冒充贵族的诈骗犯可能只会被判处鞭刑,然后丢到什么采石场去砸几年的石头。但是在东方,一个冒充了贵族的人一定会遭受到最可怕的折磨---斩首与绞刑与那些可怕的折磨手段来比都是温柔无比的体贴手段。

所以一个准备去东方的人最好一开始就明确自己的身份,是贵族的就堂堂正正的去当个贵族,是平民的也没有关系,只要拿上剑,背起盾牌,在东方也一定能找到雇主的。

那个地方满目残破,盗贼横行,虽然土地féi沃,但是却长满了杂草。野稻在鲜花之间飘舞,死人与野苹果一起在原野上慢慢的烂掉。那是火与剑的大陆,那是一个男人带着一包盐和一柄短剑就能征服世界的地方,那是一个罗曼诺夫家族正准备施展拳脚的地方。

我背后的侍从穿着银亮的皮制盔甲,下半身穿着粗布长裤,一双泛白的皮靴擦得干干净净。他脸sè发黄,不是很舒服,他不断的朝着路边的草丛里面吐痰。过了一会,他的队长发现了他失礼的地方,回头低沉的冲他说了几句话,他就勒住了马头等别人都走远了再继续走。然后他继续吐痰---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

“少爷,”他用蹩脚的维基亚话跟我说。“我的头头不让我挨着别人走,请你体谅。”

“好。我不是少爷```。”我突然记起了阿列克谢的话,不要跟任何人多说自己的境况。于是我当即改口,“算了,没事,你继续走吧。”

他舒展了一下肩膀,长长的开始吸气,我听见痰堵在他胸腔里面呼呼直响的声音。

“先生,你不舒服?”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错,”他点了点头。“有一条鱼,或者一只青蛙变成的jīng灵堵在我的喉咙里面了。我整个夏天都像个风箱一样响个不停。呵呵,少爷,我招你烦了吧。”,

“喝点茶。”我随口说道。“你就会好的。”

“茶?”侍从的鼻子发出了讽刺的轰响,“少爷,我有钱买那种xiǎo树叶,早就花钱找人用一把刷子把我的肺刷得干干净净了,就像白床单一样干净。”

“去东方吧。阿列克谢说去那里的人可以随意的喝茶、吃麦饼、狂饮维基亚酒。”

“谢谢你,少爷。要是马汀老鬼没有要我的命的话,我会去东方拜访你们的。”

我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出来了,他没有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但是我说的是真的,阿列克谢在跟我描述东方的生活的时候说过,在东方,可能罗多克的蜜饯和斯瓦迪亚的漂亮的衣裳再也不好nòng到了,但是只要是大地上面出产的,罗曼诺夫家族就有办法把它们从原野里面源源不断的挖掘出来,并用它们装满自己的仓库。

“维多”阿列克谢当时在船边看着夕阳说,“在那边,我们会比世界上面的任何人都更早的看见日出和日落,我们也会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快的收获粮食和金币。”

阿列克谢总是为我把前景描述的很美妙,在到芬德拉之前的时候,他就这么描述过芬德拉。

我从阿列克谢那里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一切也许并不是那么好。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就像是那些压着苦力的货物包一样。对他们的遭遇我无能为力,而有能力做点什么的人则说:“他们不再考虑之列。”

我背后的侍从不再说话,很明显,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也就不再和他多说了。我想起了船上的一个老水手,他有一把萨兰德冷铁打造的剃刀---有人说那是一把匕首改造的。这个水手的刀法很好,不管是修理胡子还是斩断纠结的头发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如果想要跟他客套几句,说几句话那就难上加难了。他帮我修理过一次头发,他把我显得有些长的头发一缕缕的割断,然后把头发剃得还剩下xiǎo拇指第一截那么长。我试着和他说话,但是他只是报以沉默。

没有话说,我就会昏昏yù睡。

阿列克谢后来皱着眉头说:“在别人给你nòng头发的时候睡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别人要是恶作剧的话,会剃光你的眉máo,让你的老婆笑上一整晚;别人如果想杀你的话,我的天,轻轻一使劲你就没了。维多,最好自己nòng头发,实在需要别人动手的时候,把眼睛睁大,千万别睡着。”

阿列克谢总是说个不停,虽然我发现他对我苛刻的要求,很多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遵守。

在船上时,他有一次让我在用刀叉的时候xiǎo臂不能碰到桌子。结果一群水手很鄙视的起他的哄,说他穷讲究。他后来自己吃完了烤猪ròu之后袖子也沾了油,也就不再要求我该怎么做了。

水手们吃饭的时候,一个浆手会提一大桶面包来,这种面包又干又硬,中间因为没有水分凹了下去。然后另一个xiǎo工会把一大锅热汤端来,里面煮着洋葱、碎ròu、大块芜菁和剁碎的韭菜,这个xiǎo工会用一个大勺把这汤舀起来,每人的面包上面倒上一瓢。水手们就赤手抓着上面的菜吃掉,再把已经泡软的面包敲碎后也吞下去。到了最后,每个人会去xiǎo工那里喝几口浓汤,午饭也随之结束。

我很喜欢吃那种面包。

面包硬邦邦的,据说水手打架的时候常常首先去面包房抄家伙。阿列克谢说水手头上有伤的,大部分都是受的‘面包伤’。在船上面,用刀子和火把打架的人会在下一个泊地被撵走,但是用面包打架的话,阿列克谢只能bī他们不喝水把面包吞下去,打得越凶,吞得越多。

这种面包做的很结实,边边角角上的面包渣只需要一点点,用牛nǎi泡开就能泡出一大碗粥,加点杏仁和蜂蜜就是很不错的甜品了。当然,没有哪个水手会这么吃。我渐渐的知道了很多美食的做法,其实材料都很简单,但是大多数的人的没有心情去改善一下自己的伙食。,

“中午吃什么?”

我想着船上的食物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吃饭了。于是问了我身后的侍从一句。

“恩?”

“我是说,我们中午吃什么?你说的马汀队长和你们都吃什么?”

“抱歉,”他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马汀十年前的菜谱,那时候他和我吃的一样,现在嘛,少爷,我就不知道啦。你等会可以自己去看看。当然,如果你觉得他吃得不够好,可以让他跟着你去东方。”

“你害怕去东方吗?”

“我老爹害怕我去东方。”

“好吧。”

话题再一次中断了,我又一次陷入了无聊之中。而且很不幸的是,我开始昏昏yù睡。虽然阿列克谢教导我在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最好睁大眼睛,但是和一个一点谈xìng都没有的人呆在一起的话,不睡觉是很困难的。

我开始睡过去了。

我梦到了水煮苹果、脆皮烤猪ròu和杏仁牛nǎi泡出来的面包粥。

然后我感到有人在打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阿列克谢正架起我的胳膊把我nòng下马来。

当我被举过他头顶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大片空地,在远处有成群的白sè建筑,如同上百枚萨兰德方糖块码放在地上。

“这是哪里?”

“冬泉大学。”

一口离我们不远处的喷泉中,一柱水舌突然shè向了天空,然后在半空里被风吹散。

阳光照下来,我发誓,我突然看见了彩虹。

第八章 食物

第八章

食物

穿过了一条碎石子铺成的xiǎo路,我们走进了一个huā园。

这里生长着柳树、松树还有槐树,不过大部分都没有长成,不过是树苗而已。少数的一些大树则明显是从别的地方nòng来的。这里的建筑修筑的并不连贯,每一栋都与其他的建筑隔得比较远。因为冬泉大学的占地很大,所以里面显得空dàngdàng的。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有很多人跑到冬泉大学里面来打水。一个老头子牵了一架骡车,车上面装着五只堆在一起的大水桶,水桶表面湿漉漉的,骡车走过的时候不断有水从车尾滴落,把后面的路nòng湿。更多的汲水者则是一些把长布裹在头上或者披在背上的年轻nv人,这些nv人头顶顶着陶罐,在手里面还会提着另一个。

阿列克谢告诉我说,要辨认出维基亚的nv人很简单,因为维基亚的nv人常常会在头顶裹上白头巾。

我好奇的问他,“咦?你不是说萨兰德的nv人才会裹上头巾吗?”

“嗨。”阿列克谢摇了摇头,“不过萨兰德人是遮的严严实实,只lù出两只眼睛。我们的nv人```怎么说呢,你以后跟着我去了就能看见了。”

这个时候,领着我们的一个白鸽商业协会的人说:“你们的xiǎo子对nv人很感兴趣嘛,‘维基亚人总是爱回他们出生的地方去’,维基亚人真的都这样?”

阿列克谢和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没错。维基亚人如果有一天不喜欢nv人和美酒了,那维基亚人就没救了。你的这句话被伊万先生听到了会怎么样?”

那个领路的人毫不在乎,“这句话就是伊万先生说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们的说话声突然被淹没了,一队佩戴者头盔和长靴的士兵闹哄哄的经过了这里,这些士兵没有佩戴武器,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看起来这群人刚刚是跑步行进的。

士兵队长走在最后面,他的手里面攥着一根鞭子,骂骂咧咧的催促着士兵快点走。

“阿克”为我们领路的人喊道,“今天又去海边了?”

“没错,安德烈大人觉得去海边可以变得更强壮!呸你知道,海边的那些xiǎo窝棚里面都住着一些nv人,吉尔不准她们在城里住,她们就搬到海边专mén等着我们呢一次五个xiǎo铜币,我最强壮的士兵只要去玩上一个下午,就会用掉几十个xiǎo铜币,下船了路都走不动,还强壮个鬼啊”

“安德烈大人应该跟着你们一起去,那样你们就既健身又省钱啦。”

“没错,塔利。然后过了几天,你就能在你老婆的sī房钱口袋里看见我们省出来的xiǎo铜币啦。”

茂腾腾的士兵们鱼贯通过了我们背后的一道石mén,消失在建筑的转角处。那些打水的nv人在士兵们经过的时候都聚在一堆,对着士兵里面某些身材高挑或者皮肤白皙的人指指点点。

在谈话里吃了亏的领路者一点都不生气,他在下一个转角的地方折到了大道的左边。一个闪亮的池塘出现在xiǎo路边上,刺眼的光芒让我惊动了一下,然后我埋下头,急忙忙的跟着阿列克谢向前走去。

终于,在一个略显寒酸的白sèxiǎo楼前,我们看到了一直等着我们的伊万。

伊万穿着白sè的罩衫,头上戴着灰sè的硬皮帽子,米黄sè的kù子绷得很紧。他满头都是汗,周围是两个毕恭毕敬的年轻人,这两个人拿着一堆纸对着伊万询问着什么,伊万皱着眉头用手指戳来戳去,然后对着周围的房子指指点点。

“不行,图书馆不能远离水源。上次失火一下子没了几百册图书,结果来了一堆人,可是就只有一桶水。”伊万指了指院子外面,“在那边,你看```”

他发现了我们。

然后他把手里面的东西jiāo给了年轻人,两个年轻人对了对眼神,识趣的离开了。

伊万张开了双手:“阿廖沙”

阿列克谢哈哈大笑迎了上去,“瓦尼亚”

伊万看起来简直就是阿列克谢的父亲,但事实上伊万还不到四十岁,只比阿列克谢大了十多岁。人们说伊万早年吃了很多苦,生活上好转起来还是近几年的事情。这一次,在吉尔面前极力支持罗曼诺夫家族的就是伊万,这里面除了是因为同是维基亚人之外,伊万认定罗曼诺夫家族能在东方成功也是主要原因。,

我们来了之后,房子里面的一群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些人早在天没亮的时候就起chuáng生好了炉子,烧好了开水。

在厨房,买好的火tuǐ、蔬菜、nǎi酪以及调料早就被码放整齐了。在一只大水桶里面蓄着几头鱼,昨天夜里,人们喂了它们牛nǎi冻子。至于酒类,伊万准备了最好的诺德酒,虽然维基亚酒才是酒中之王,但是阿列克谢远道而至,尝一尝本土酒还是应该的。

在上菜之前,厨师用网子兜住了一头鱼给我们看。那头鱼在网子里面剧烈地摆动着尾巴,阿列克谢点了点头,那个厨师就转身回去了。

“阿廖沙,我听说你们在船上吃鱼都是剁碎了吃的。”在等上菜的时候,伊万问道。

一个xiǎo孩拿来了两架长长的水烟头和一只xiǎo盘,盘子边放着一柄xiǎo钳子,盘子中燃烧着几颗红彤彤的木炭。

伊万夹起了木炭为阿列克谢点着了烟斗,然后把xiǎo钳子jiāo给了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反过来点着了伊万的烟斗。xiǎo孩略略一鞠躬,收走了东西退下了。

“是的,瓦尼亚。”阿列克谢笑着说,“吃整鱼的话,吃完了一面就得去翻另一面。维基亚渔民们都说‘鱼翻船翻’,我们可不敢拿自己命开玩笑。”

“哦?”伊万似笑非笑的说,“在东方,人们觉得在身上纹一只猪,就能获得财富;在身上纹一只狼,就能获得敏捷;在身上纹一匹马,就能获得耐力。你是不是也准备入乡随俗啊?”

“那到没有这打算,我遵守维基亚人的规矩就够啦。”

“恐怕东方可没什么维基亚人。”

“以后就全部是维基亚人了。”

阿列克谢吐出了一大口烟,但是这伪装潇洒的动作却把他自己狠狠地呛着了。他咳嗽了半天,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把眼前的烟雾挥开,这些烟催得他的眼里都是泪水。伊万示意让身后的人去帮助阿列克谢一把,然后自己就眯着眼睛去打量着阿列克谢,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农在打量着一片土地,然后思考着播下种子后秋天能收回来多少一样。

这里的水果不是很好吃,有些发酸。不过有一种我没有见过的东西却非常的甜,这种东西像是芋头一样,但是比芋头要好吃得多,就好像是用糖汁煮过一样。这种水果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们被堆放在一只盆子里面,像是一堆泥球,剥起皮来很方便,简直比剥橘子还要方便。

发现我很喜欢吃这些东西之后,伊万lù出了很开心的表情。他侧过头去悄悄的和阿列克谢说着什么,我感觉到他们在说我,因为他们不断的朝我这边望过来。阿列克谢说了什么话好像让伊万有些惊奇,他把眼睛眯得更细了来看着我。我被看得很不舒服,我不喜欢别人这么盯着我。

四个人抬着一张大桌子王这边走来,然后碰的一声把桌子放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晃了晃桌子,感觉有点晃dàng之后,就往其中的一只脚下面塞了一块木板。忙完了这些,那四个人就转身走去拿椅子去了。

伊万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诺德人,笨得像木头一样。让诺德人钉马掌的话需要九个人:八个诺德人抬马,一个诺德人用石头把钉子敲进去。”

阿列克谢不安的左右看了看,“马汀先生可是诺德人呐,要是被他听到```”

“哦,哦,”伊万耸了耸肩,“马汀聪明些,他会记得用锤子钉钉子。”

周围都是维基亚人,听闻此话都嗤嗤地笑了起来。那四个呆呆的诺德人把椅子搬过来的时候,大家立刻不笑了。这变化让四个诺德人有些不知所措,一个诺德人用淡蓝sè的眼睛望了望我们,然后一低头跟着其余的人退走了。

“瓦尼亚,有诺德人惹你生气了吗?”阿列克谢等着诺德人都走后不解的问道。

伊万默默不语,“他们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吗?一个拓荒者的船长说在西边,在海洋的尽头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岛屿---鸟不拉屎的无人岛。那个疯子说只要继续往西边走,就能找到黄金帝国,什么遍地是黄金什么的。马汀居然听入了mí,一mén心思的让吉尔先生拨钱给他组织舰队。”,

“那怎么要对你指手画脚?”

“听我说完,阿廖沙。”伊万继续说,“一枚金币,如果只有一枚金币,放在左口袋里,右边口袋就空了,放在右边的口袋里,左边的就空了。现在马汀就在跟我抢金币呢。吉尔先生和我谈着东方贸易的时候,马汀就总是来捣luàn,我听说吉尔已经见过他引荐的一些人了。要是到最后,吉尔被他mí了心窍,和你们家族的生意```”

阿列克谢听到这里大惊失sè,“不会吧,吉尔先生已经同意和我们合作了啊,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出发了的,如果他变卦```”

“别急,别急,阿廖沙,”伊万笑着安慰着阿列克谢,“我会努力的。你瞧,”伊万吐出了一大圈烟,“问题不大。”

经过xiǎoxiǎo的威吓,伊万对我们的重要xìng凭空变得更大了,我们对他的依赖也加重了。

阿列克谢的眸子里一闪而过某种光芒,“瓦尼亚,罗曼诺夫家族的祖训是‘绝不忘记’。你放心,你永远会是我们的盟友。”

这个时候,从屋子里面鱼贯而出了很多的nv人,这些人把一盘盘的菜肴端了上来。

“呵呵,”伊万笑逐颜开,借着这个机会说,“别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了,我们开饭吧。”

最早上来的是煮火tuǐ、冷鸽子汤、xiǎo麦煮羊ròu、梨子蜜饯。每人还有一大盘味道怪怪的ròu泥粥和剁成碎块的萨兰德白藕。

这些东西吃完之后,我们喝了点用牛nǎi和蜂蜜调制的饮料。

仆人们又上了副餐。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这些东西:新鲜的牡蛎和xiǎo鱿鱼、抹着芥末酱的生鱼片、一些不知名的腌制蔬菜以及一罐子热气腾腾的泥鳅汤。

这些东西让我们都瞪大了眼睛,我看见鱿鱼的tuǐ还在动弹的时候忍不住吐出了舌头。

阿列克谢吹了一口气,“我说,瓦尼亚,你去库丹的时候我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怎么净nòng一些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们吃?”

伊万笑了笑,“呵呵,你知道吗?你们去东方后,就得天天吃这些了。那里的伯克人的菜谱可就是这些东西哟。”

“我会给他们一份维基亚食谱。我听说过伯克人,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蛋民族我听说他们几十年前还向斯瓦迪亚提出过领土要求呢,他们说日瓦丁是他们的祖先修建的,一群傻瓜卡拉迪亚任何人都能一个国家都能单独对付他们的那个什么神圣同盟。”

“阿廖沙,别把话说得太满。我们的兄弟在山那边可是吃了伯克骑兵的大亏的,你们此行也会和他们接触。警惕他们,而不是轻视他们。我只有一枚金币,你可别nòng丢了。”

“恩,”阿列克谢眼里闪烁着轻蔑的光芒,“我知道,瓦尼亚。”

说着,阿列克谢拿起了一杯酒开始大口的饮起来。

伊万看了阿列克谢一眼,再看了一眼,然后突然lù出了最和蔼的表情。

“阿廖沙,虽然伯克人吃的东西你不喜欢,但是我这里有一种东西你应该很喜欢,至少,”伊万突然指了指我,“你的xiǎo家伙很喜欢。”

我正在对付一块羊ròu,听闻这话我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伊万。

“是什么?”阿列克谢放下了酒杯,用餐巾点了点嘴,有些不解的问道。

伊万挥了挥手,一个男孩把那个装着像芋头一样东西的盆子端了上来。

“要说西方海洋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倒是侮辱马汀了。至少,舰队带回来了这种东西。你知道吗?人跟马都可以吃,而且不管在什么地方,丢进土里面就能长大---一个劲儿的长。一个天天打仗的士兵的老婆也能种上一大片这种东西,养活一大家子人。这东西比xiǎo麦好得多---带到东方去吧,那样你们首先就在餐桌上面压倒伯克人了。”

“这种东西长得这么多这么快,怕是不好吃吧?”阿列克谢撕开了其中一个,有些疑huò的问道,“不过闻起来tǐng香的。”

“不好吃你的xiǎo东西能一口气吃两个吗?”伊万笑眯眯的说。

我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没注意我,他稍稍的尝了一口那种黄白sè的块茎,“这叫什么?”

“‘地瓜’。”伊万耸了耸肩,端起了一杯酒,“拓荒者文绉绉地叫它‘番薯’。”

“‘地瓜’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明显是诺德人嘛。要我说就叫诺德瓜。”

伊万把酒一饮而下。

第九章 年轻人

第九章

年轻人

我们在一个石头大厅里面等待着吉尔的接见。

这里的装饰很简单,除了靠墙的地方有几排长凳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了,看起来就好像是乡村的教堂一样。天huā板上面坠下了几盏油灯,但是现在没有点燃。唯一的照明来自于石头墙上的一排长条形的窗口,这些窗户里面透下的光均匀的打在地面上。地面上是一些菱形的石砖,铺满了整块地面。

在大厅的尽头就是吉尔的书房了,在mén口放着几盆huā和一个干涸的水池。一个shì从站在mén口安静地注视着我们,随时等候着mén内传来的呼唤。

阿列克谢正在从一个文书的手里面接过一些契约和整本的账目,他仔细的翻阅着这些文件,并且低声的和那个文书jiāo谈着。他们还从一个皮包里面找出了几封信件,阿列克谢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信件上面的烫漆,并且象征xìng的吹了一口气在上面,在维基亚,人们相信在开信前吹上一口气能带来好运气。

伊万已经进去很久了,但是看上来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

随船一起来的一个罗曼诺夫家的账房先生有些不自在,这个胖乎乎的男人即使是在这个凉快的石头房子里面也是一头的汗水。他一边不安的掏出手帕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咕咕嘟嘟的说吉尔太不懂待客之道了。

在石头大厅的一个侧mén,我看见了一个开放的内室。里面挂着些厚重的彩旗,我努力的辨识了半天,只认识一些禅达字母,而维基亚字母我则一个都没有看见。这些彩旗都挂在一些威风凛凛的枪头上面,在旗帜的下面则放着一些木头雕刻的动物,比如鹰或者是狮子。

我好奇的溜进了屋子里,阿列克谢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还在继续和他身边的人讲着话。

有一面墙壁上面绘制着漂亮的壁画。

我看见有一副图中画着骑兵奋勇杀敌的场景,在天空之中,上帝和圣母怜悯的看着下面厮杀着的世人。在另一幅壁画上面,则画着一个喧闹的宴会。在宴会的某个角落里面,一个带着银翼的nv子安静的呆在一边,如果不是仔细的看的话,我差点漏掉了那个nv子。

比起宴会来,我对画着骑兵的那幅画印象更深刻一些。

我好像闭着眼睛就能看见骑兵们穿着明亮的铠甲冲过浅滩,马蹄踏得白sè的水huā四下飞溅,轰鸣之声清晰可闻。一想到漫山遍野的士兵和密集的长矛丛林,我就感到一阵阵的jī动。长矛和士兵,我一面因它们感到恐惧,但是一面又因为它们感到安全。

前面的两幅画我看的很满意,然后我走到了第三幅画面前。

这是一个xiǎo山谷。

谷底里面的农田被规制的很合理,麦田在溪水两旁展开,低矮石墙和木杆栅栏沿着xiǎo路蜿蜒。石头xiǎo桥跨过了蓝sè的溪流,缤纷的落英从溪水两边树木的枝头纷纷坠落。果园的树影里面有挽着篮子的少nv,这些人披着长发,穿着白衣在林间嬉戏,采摘果实。而在画面的另一面,一个石头磨坊边,一群木匠正在打磨着几块木料。一只狗在阳光的照shè下睡在地上,两个男孩端着一盆冷水正准备泼醒它。一辆马车正沿着山间的一条xiǎo路缓缓的爬上山坡。

在山坡的顶上,一个城堡坐落在那里。

城堡安详,洁如白鸽,几面细长的蓝sè旗帜迎风飘扬。风中有飞鸟试翅,直上云霄。

我突然感到浑身颤抖,这幅画让我瞪大了眼睛,就好像```就好像我去过这个地方一样。

“这```,这个```。”我看着这幅壁画挪不动脚步了。

“你是谁?”

在我陷入茫然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我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这个人的肩膀很宽阔,看起来很有力量。

他有诺德人的那种淡蓝sè的眼睛,但是头发却如同红sè的火焰一样,如果不是他满脸的雀斑和没打理过的胡子的话,他看起来应该很英俊的。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这里平时不让人进的。”,

“可是你也进来了。”我盯着他说。

“我当然可以来这里了,我要把东西搬进来,”他毫不在乎的说了一句,然后他抬起头透过帷幔朝外面看去,当他看见阿列克谢一群人的时候他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哦我该想到的你是和那些维基亚人一起来的吧”

我回过头去,看见一群人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长凳上面聊天,胖乎乎的账房打开了一袋子的掺水的葡萄酒往嘴里面灌去,似乎热得不行。

“是的。”我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在发现我是维基亚人之后,态度突然变得好了起来,“我是```我是维基亚人。”

“我知道。”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我知道你们要去大山的那边去,我的父亲也准备让我去。你知道吗?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去哪里?”

“山那边啊”他笑着说,“来,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他挥着手对我说。

我不安的回头看了看,担心阿列克谢发现我不见之后会着急,于是敷衍年轻人说,“你不是说这里不让随便进得吗```。”

“没事,只要不是máo手máo脚的家伙,这里倒是可以随便参观的。”

他不由分说的把我领到了这个房间的里面。一边走一边询问着关于维基亚人的事情,如果我说不清楚,他就立刻跳到下一个话题,决不让我没话可说,但是,我实在是很吃力,因为我的维基亚话说得不怎么好,而且即使我也看出来的了,这个年轻人的维基亚话也不入mén。

他一路把走道边上的箱子码放好,然后踢开抛在地上的破布和碎木头。我发现这个内室其实比外面的长厅还要大。

“该死,这个地方luàn糟糟的。”他嘟嘟囔囔的说着,用蹩脚的维基亚话强调,“luàn得像维基亚人的头发。”

我mō了mō头上的短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受到了冒犯。

他瞥了我一眼,立刻纠正道,“我不是说你。”

“luàn得像维基亚人的头发?”我问道。

“恩,你瞧,我不是有意说的。但是这是一个说法,维基亚人从来不洗头,所以总是luàn成一团。我真的不是说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趴下,从一堆皮箱子下面探进身去,然后努力的mō索着什么。在一声轰响里面,他chōu出来了一只长条木箱,木箱的八个角上面用铁皮包裹着,均匀的钉着钉子。

他跪在木箱的前面,从腰间解下钥匙,看起来要打开这个箱子。

我看了看他的头发,然后笑着说,“那你也一定是维基亚人了。”

他抬着眼睛向上看去,然后吹了吹搭在额头上面的发尖,当他发现头发黏在额头上面吹不起来的时候,他说:“好吧,xiǎo子,今天我的头发像维基亚人一样。好了,我们别说头发了,你来看看我的好玩意。”

啪得一声,他打开了箱子。

我看见了一堆luàn七八糟的东西:几个铁罐头、一个铁十字架、一柄没有上把手的行军锄、两只圆顶盔、三只沾满灰的皮靴、几大卷绳索、一堆纠结在一起的丝线、一些铁片以及两件链甲衣服。

“漂亮。”我评价道,“漂亮的家伙。”

他lù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忽略掉了我的恭维,“这些都是垃圾啦,真正好的东西是这个。”

他拨开了最上面的一些的杂物,然后掏出了一个长布灰sè包裹,包裹上面绑着黑sè的线。

“想看看吗?我跟你们走的话,这个东西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他笑眯眯的说。

“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他的眼睛发亮,似乎比我还急于打开包裹。

包裹的最上端打着结头,他用手搓了半天才解开。他xiǎo心翼翼的把这些丝线撕开,然后开始解开这包东西。我仔细的盯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把灰布一点点的展开。

最后,我看见了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安静的像秋天里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瞧,”他的用几乎带着爱怜的语气说,“冷铁长剑。”

“冷铁?我们船上的剃头匠用的理发刀也是冷铁的。”

他lù出了不相信的表情,“胡说,冷铁是最昂贵的萨兰德铁。要是剃头匠也用得起的话,这个世界上的战士就能各个装备上全套的冷铁铠甲了。”,

我发现自己说服不了他,只能耸了耸肩帮,“可能我听错了。”

“恩。冷铁只在萨兰德的几个绿洲之间出产。那里的岩浆暴lù在天空底下,白天和晚上一样热。那里的铁矿被挖出来之前就被苏丹买走了。你知道吗?现在的萨兰德苏丹之所以能够打败他的哥哥,就是因为他的马穆鲁克卫队全部装备着冷铁马刀。在冲锋的时候,马穆鲁克士兵只需要把刀端平,就能把遇到的一切都削成两半的。”

“我不信。”

“但是你却相信一个剃头匠能用冷铁理发刀?”他挑了挑眉máo说。“看吧,我来给你试一试。”

他找来了一块木头放在凳子上,用左脚踩住了木料的,然后像个武士一样举起了长剑。

“xiǎo子,看好了”

他挥剑而下。

我哈哈大笑,因为他的剑卡在了木头里面。

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上下的撬动着长剑,想把它nòng出来,但是它还是死死的卡出,没有一丝动静。

他憋红了脸,丢足了人。我安慰他说:“没事,可能木头太硬了。”

说着,我伸出手去想帮他按住木头,好方便他拔剑。

就在我伸出手去的时候,他拔剑拔了出来,我感觉右手的手背上猛地一凉,然后好像是千层大火开始灼烧起那里一样。

我愣愣的把手背抬起来,鲜血从一个整齐的xiǎo口子里流淌出来,像是从我身体里面chōu出了一块红sè的丝绸。

“维多?维多?你在里面吗?”就在这个时候,账房先生喘着气喊道。他顺着杂物一路的走了进来,“维多,阿廖沙让我看着你,不要到处luàn跑``````这是```你的手我的天啊,我的天维多,快过来,你的手怎么了”

账房先生惊恐的看着我的手,然后愤怒的看了看那个年轻人,一把将我拉走了。

那个年轻人自己也懵了,他提着剑就跟了过来,“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的突然出现让大厅陷入了húnluàn,特别是年轻人提剑出现的时候,大厅里面的维基亚人都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他。维基亚人在看见我的手之后,眼里面都闪出了愤怒的火焰。

大厅里面的húnluàn声音传到了尽头的书房里面,里面传出了询问的声音,mén口的那个shì从探进头去说了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那个shì从得到了命令,他走到了我们的身边,xiǎo心的对我们说,“吉尔先生说他有种yào膏,请你们把孩子抱进去,一个人就好了。”

阿列克谢走了出来,拿过了我的手看了看,安慰着我说,“没事,就是皮肤破了,跟裂了指甲差不多。”

我被账房先生拉进了书房里面。

透过人群,我看见了一个穿着灰sè外套的男人。他正探下身去,拿出了一方xiǎo匣子,然后,他慢慢的朝我走了过来。他的动作验证了一些人的传言:走的很慢,一瘸一拐。但是并没有用拐杖了,而且他走的很健朗,一点没有传说里面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捏起了我手,看了看手背。然后他头也不回,用冷静的声音告诉站在mén边手足无措的年轻人说:

“雷诺,把你的剑收起来。”

这个时候,那个叫做雷诺的年轻人才在众人的指责的目光里面把剑递给了一边的shì从。然后他对着吉尔说:“我不是故意的,父亲大人。”

“我没有说你是故意的,去忙你的事情吧,这件事我们晚上谈。”

雷诺还想说什么,伊万走过去把他打发走了。

吉尔用一块白máo巾沾了水,把手背上的血擦去。接着他打开了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xiǎo罐,然后用一根xiǎo木签子从xiǎo罐子里舀出了一种像是油冻的东西。

在发现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笑了笑,“别害怕,一会就好了。”

“疼”我忍住眼泪说着。

“一会就好了,”我一惊,他说的是斯瓦迪亚话一定是阿列克谢告诉他我会说斯瓦迪亚话了。“xiǎo时候我碰破了膝盖,流了血,”他的声音温和,好像在安抚我,又好像在自己回忆,“我母亲也用这种yào给我抹,我保证,一会就不疼了。孩子,这可是最好的配方啊。”

吉尔说完,又开始仔细的帮我处理起伤口来。

他的斯瓦迪亚话说得太流利了,那语气和口音,居然这么熟悉,我几乎怀疑我就是在吉尔身边长大的一样。

第十章 诚意

第十章

诚意

吉尔没有食言,他在晚宴的时候要求雷诺对我道歉。

我坐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坐在一个老头子的旁边。这个老头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他每次喝酒的时候葡萄酒汁就会nòng脏他的胡子,但是他的兴致还是很高,每当大家开始祝酒的时候,他总是停下自己正在吃着的任何食物,然后注满自己的酒杯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之中来。

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被邀请参加这次宴会,我只知道他是个维基亚人。还有一个shìnv专mén的帮他倒酒或者切开大块的牛ròu。

当浓汤被撤下去之后,吉尔为大家介绍了雷诺。

“维基亚来的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孩子,雷诺.彼安文。”

吉尔用右手拉起来了那个年轻人,他的头发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看起来蓬松而干净,与下午的紧身衣不同,这个时候他换上了宽大的白sè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学士一样。

维基亚人这边没有急于端起酒杯贺酒,只是去看着雷诺会有什么动作,毕竟今天下午雷诺的行为让维基亚人有些不快。

雷诺站了起来,然后用磕磕绊绊的维基亚话说:“各位尊龟的先森,我在这里对你们的到来表似诚挚的欢迎。同时,对于今天下午不xiǎo心的过错,我表示非藏抱歉。对亲爱的xiǎo维多.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我表似非常的愧疚。”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除了阿列克谢。他不知道是谁告诉雷诺我的父姓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在一片哄笑里面,阿列克谢左顾右盼,有些不满的打听着是谁在做鬼。坐在阿列克谢两边的人对着圣母发誓不是他们,并且在xiōng前画十字表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阿列克谢忍不住说道:“你们这群hún蛋,我听说你们给自己相好的姑娘取名就叫圣母,对她们发誓?亏你们想得出来。”

这个时候周围的维基亚人担心阿列克谢深究,于是一起站起来,表示他们经过深思熟虑和长期观察已经断定雷诺是个好孩子,大家都准备原谅他。雷诺在众人的欢呼声里面喝下了第一杯酒。

雷诺等大家都坐下来之后,自己再单独喝下了一大杯的维基亚烈酒,这个举动让维基亚人都很开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喜欢维基亚人的酒,就能成为他们的朋友---至少在喝酒的时候。

在气氛融洽之后,吉尔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本来喧闹的餐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诸位,刚才我的孩子雷诺已经表示了他的诚意。现在,我希望让大家能看见我的诚意。”

餐桌上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或者酒杯,都想知道吉尔的诚意是什么。

是上百匹骏马?还是满仓的粮食?要么是技艺jīng良的工匠?还是吃苦耐劳的苦力?或者,就像是人们传说的那样,吉尔会变魔法,可以变出来的上百套全副装备的冷铁铠甲出来。有一百名装备着冷铁铠甲的士兵作为jīng锐部队,罗曼诺夫家族就敢深入一切洪荒,去挑战任何势力强大的地方土著。

但是我知道,吉尔的诚意,是他的儿子。

“诸位,在过去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我一直在跟罗曼诺夫家族打jiāo道。”

“我知道了贵家族在日瓦丁的传奇故事。在上百年前,你们勇敢的前辈选择从森林里的村镇离开,他们翻越了冰封的雪山,来到了山这边的平原。我知道,脱下铠甲比穿上铠甲难,拾起文明比放弃文明要难,但是罗曼诺夫们突破了重重的阻碍走到了大山这头。他们铸剑为犁、开垦土地、保护人民、训练兵士、束缚蛮族,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无愧于他们高贵的血脉和家族的荣誉。”

“有一句话是说,在冬天的朋友比在chūn天的朋友温暖。我想,罗曼诺夫家族正在经历严冬。一个他们效忠了上百年的皇室、一片他们耕耘了上百年的土地、一群他们治理了上百年的人民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他们。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差的时代,这是一个山穷水尽的时代,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时代。对于罗曼诺夫们来说,这是他们即将从冬天走向chūn天的时代而我,以及我的伙伴们,愿意在此时此刻成为罗曼诺夫们最温暖的朋友。”,

“我们愿意提供移民,我们从沙漠以南购买来了最jīng壮有力的奴隶,这些人有些是破产的萨兰德农户、有些是被俘虏的沙漠士兵、有些则是从更远的地方购置的土著居民,如果罗曼诺夫能够抛开偏见,用上帝的公正和仁慈去培养他们的话,我相信罗曼诺夫们是能够从中提拔出优秀的力量的。”

“我们愿意提供工匠,最心灵手巧的工匠。如果你们捕鱼,工匠将为你们打造渔舟和渔网;如果你们垦荒,工匠将为你们准备锄头和镰刀;如果你们准备为保卫家园而战,那么我的工匠将为你们准备最好的铠甲和武器。”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罗曼诺夫家族则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伟大的东方将是罗曼诺夫的舞台,我们期待有一天人们在想到东方的时候,会首先的想到罗曼诺夫家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为了这个目标,我将带着莫大的荣幸参与到罗曼诺夫家族的事业之中来。”

欢呼声从酒桌上面传开来了。

吉尔点了点头,接着说,“我将选派七名诺德和维基亚工匠,五名禅达士兵以及四十名自耕农东进。这些人将沿着陆路前进,马汀先生已经在库丹为这些人准备好了足够的牛羊、马匹、骡子以及货车。同时,伊万先生已经将货物都打包好。所有的这些东西将在明年的chūn天,最晚是夏天抵达罗曼诺夫新的领地上。我听说你们已经看中而来一块河滩上面的一片平原。我想,我的伙伴将会在明年夏天的时候看见新的罗曼诺夫堡吧?”

餐桌上面的人都笑了起来。阿列克谢没有笑,他看着吉尔,若有所思。

吉尔把事情说得太làng漫了。一个事实就是从现在开始到一年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面,吉尔并没有给罗曼诺夫家族任何帮助。事实上,这段时间正是罗曼诺夫们最需要物资支持的时候。

一年的时间?这能干什么呢?估计罗曼诺夫只能修筑一个临时的营地,周围用两头削尖的木头搭成围栏,把大车放在外围作为屏障,用牛皮搭在草棚上面,在棚子里面的地面挖坑作为火盆,然后一群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烤火。

罗曼诺夫堡?怎么可能

但是在座的其他的人都兴奋的窃窃sī语‘罗曼诺夫堡’和‘新东方’什么的,让阿列克谢听得有些烦躁。刚才别人拿他的名字和荣誉开玩笑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开心了,这个时候看见吉尔把自己的手下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就更加的恼火了。

“我提议,我们为罗曼诺夫饮下此杯”吉尔继续说着,他完全的掌握了气氛,“让我们为美好的明天饮下此杯”

维基亚人欢声雷动,纷纷举杯跟进吉尔,甚至不等阿列克谢表态就对着吉尔喝起酒来。

阿列克谢眼神有些yīn沉,但是看见周围的人都被气氛感染,他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吉尔,看了看伊万,然后喝下了自己的酒。

shìnv给他把酒蓄满。

终于,阿列克谢忍不住问道:“吉尔先生。雷诺这个孩子是好孩子,他中午犯错,晚宴的时候就得体的表现了自己的歉意。这种诚意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您的诚意呢?一年之后到达的援助吗?那个时候,我们可能正在荒山野岭里面与野蛮人或者东方的恶棍们较量,这些物资不能在冬天的时候给我们雪中送炭,却要到第二年夏天的时候来锦上添huā吗?”

阿列克谢的话在餐桌上面引起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坐在我们对面的诺德和维基亚商人或者禅达军官都lù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就好像被人冒犯了一样。就连我们这边的维基亚人也是一脸尴尬的看着阿列克谢,就好像他把气氛nòng糟糕了一样。我看见雷诺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我们,然后低头去询问者吉尔什么,吉尔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和雷诺多说什么。

“那么,”阿列克谢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嗡嗡议论,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能这样呢?如果东方发现了丝绸或者香料,在东方得到了矿石和máo皮,罗曼诺夫也能安心的把这些东西都储存起来,等到这些东西的市面价值最昂贵的时候再送到西部来供应给我们亲爱的朋友们呢?当然,对于白鸽商业协会,我们还是会给予最低廉的价格的,保证比给别人的便宜。这是不是也是我们的诚意?”,

对面吉尔的人之间传来的不满的‘噢’的声音,似乎在谴责阿列克谢。

“算的,”过了一会,吉尔用温和而坚定的声音稳住了周围的人。

这一次,吉尔没有站起来,他坐在座位上面微微的抬头看着因为jī动而脸红的阿列克谢,“这当然算是你们的诚意。亲爱的阿廖沙,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请不要怀疑我在你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会退到后面观望,也不用担心我会在你们发达的时候去抢占商机。完全不用担心,因为,从今天起,我会把你们当成我的兄弟,把你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雷诺”

吉尔吩咐道。

雷诺站了起来,一个仆人递给了他一个xiǎo木盒子。

雷诺xiǎo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了一柄被包裹的很好的短剑,打磨的很古朴,很结实。

“萨兰德冷铁卫士剑。”吉尔淡淡的说。

周围的维基亚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把剑,人们似乎都清楚那把剑的价值。

“从今天起,这把剑属于您的维多了。”吉尔笑着说。

阿列克谢身边的人都‘唔’的赞叹了起来。

吉尔接着说,“而且,阿廖沙。雷诺将和你一起去东方。他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把他托付给你,在东方的日子里,我将对他不闻不问,听凭你的吩咐。希望你们能历练他,把他锻炼成为一个勇敢的男人。”

阿列克谢皱着眉头思索着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吉尔询问道:“阿廖沙,我的诚意足够了吗?”

阿列克谢tiǎn了tiǎn自己的嘴巴,“我的孩子带走了你的宝剑,而我带走了你的孩子。好吧,吉尔先生,”阿列克谢说,“诚意十足。我们都多了一个儿子。”

“阿列克谢耶维奇。”吉尔淡淡地笑着说道。

“xiǎo吉尔。”阿列克谢耸了耸肩,喝下了自己的酒。

第十一章 山那边

第十一章

山那边

那天晚宴之后,我就没有怎么见过吉尔了。

甚至连阿列克谢我都没有怎么见过,维基亚人说他们正在谈判,并且签订一些合约。我从一开始并不是很相信合约能够约束住人,我感觉合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诺德人和维基亚人会视契约为生命,并且绝对不会轻易的许下承诺。

“不管有什么理由,”阿里克谢后来对我说,“背誓者都会被诅咒。”

维基亚人从来不空口许诺什么事情,但是只要他们开口答应了你,那么你就可以放心地等他们的消息了。我也是后来才渐渐的学会了不轻易的给出许诺,但是一旦许诺了别人,就会尽全力去做到。

在之后的几天里,维基亚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水手们去了码头,这些人领到了新的外套,xiōng口的纹章从攥着权杖和王冠的雄鹰变成了踩住天平的白鸽。这些水手已经变成了白鸽舰队的第一批人,他们从现在开始将归马汀调遣。对于这个马汀,我只听说过他的一些早年的从军故事,据说他还帮助过禅达人和维基亚人打过仗。伊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厌恶他的吗?

还有一些账务人员则开始忙忙碌碌的誊写起了文件来,他们一般会把需要的文件誊写三份。有一次我闲逛进了一个通风良好的房子里面的时候,看见所有的人都在趁着下午阳光正好的当口睡觉,他们已经写好的文件放在右边,几令白纸放在左边。他们用鹅máo笔管书写文件,不一会笔头就会损坏,需要重新削制。在大学里面,专mén负责削制鹅máo笔和芦管笔的男孩挣的钱比铁匠还多,但是这种工作一般都很抢手,不是很容易得到。

他们誊写的文件大致都是关于货物jiāo接、地产转移、货铺转让的。除了少数的一些产业之外,罗曼诺夫家族几乎把所有的产业都出售给了白鸽商业协会。我很好奇罗曼诺夫为什么敢于背水一战的做出这种决定,要是东进失败的话,罗曼诺夫家族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过我又听说,罗曼诺夫家族当时翻越山口过来的时候,就焚烧了他们在山那边的庄园以明示部众不得回头。可能就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气概让罗曼诺夫家族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取得成功的吧。

其实在御霜堡有很多的家族在失去了土地之后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强烈。很多家族都安于失去庄园,然后居家搬迁到城市里面。他们之后会通过联姻站稳脚跟,让家族子弟去宫廷里面任职,然后再经营几项产业,不久之后,这样的家族也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势力,虽然这些家族的根基不像拥有土地的家族那么稳固---一有风吹草动,这些家族一般都会遭受惨重损失。

你可以在你的土地上做任何事情,如果不行的话,这就不是你的土地

就是这个信念让罗曼诺夫家族宁愿舍弃所有的土地也不愿意屈居人下。东方虽然荒蛮,但是那里可以拥有绝对属于自己的土地。既然在这边不能保护住自己的土地,那就干脆全部舍弃。

这是流亡,也是远征。

如果失败了,一个家族就将沉入长河之底,湮没无闻;但如果成功了,那么这个家族就将随着东方的太阳一起冉冉升起,并终将有一天重新把目光投向西方来。

即使是为了这种可能,罗曼诺夫家族也甘心一试。

现在东方世界里面的维基亚诸王国已经残破不堪,过去的那个城邦联盟已经被击溃了,现在有一部分维基亚人投奔了伯克人,剩下的人在各自为战,据说萨兰德的仆从国克里尔汗国和库吉特游牧民也都在趁机进攻维基亚人。

东方世界的黑土地féi沃而辽阔,夏日炎热,冬天寒冷。如果有朝一日能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把这里占领的话,那么只要洒下种子就能收获大海一样辽阔的谷物庄稼、只要放出牛羊就能听闻到满山的牲畜喧哗、只要设立居民点就能得到稠密富庶的市镇。,

但是现在,这里却是一片húnluàn。

伯克人的贵族联盟用军队击溃了维基亚人的武装,占领了维基亚人口最密集的东林河谷。在伯克人的统治之下,除了伯克人和斯瓦迪亚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成了二等民族,维基亚人尤其如此。伯克人的主教只奉行西部教会的信条,他们积极的推行对东方教会的压迫政策。维基亚人和禅达人的教堂被拆除,追随东部教会的牧师被迫害,他们的经书和圣物被伯克人掠夺一空,上面装饰的玛瑙、琥珀和宝石被抠下来变卖掉。

对于聚居的维基亚人,伯克人解除了各地维基亚人的武装力量,在每一村每一镇上设立伯克人的兵营或者哨所。伯克人规定每一地的维基亚人首领家族必须和伯克人联姻,如果不这样,就会被没收财产。而且这些hún血孩子被伯克人宣布拥有所在家族的继承权。这些hún血孩子的后代依然需要和伯克人联姻。伯克人期待在几代人的时间里面通过血统净化掉肮脏的维基亚人血脉。

维基亚人的文字被宣布取消。教会学校里面现在只能教授伯克语和斯瓦迪亚语。

几乎每个星期,在伯克人占领的城镇里面,都会有被抓捕的维基亚人遭到处决。对于斩首和绞刑,人们已经感到不惊奇了,所以伯克人开始变着方的处理维基亚人,把每个星期的处决仪式变成了一种打击维基亚人士气的表演。在有些市镇里面,古老而角斗士职业正在恢复。伯克的贵族官员们笑嘻嘻的看着维基亚人格斗致死,胜利者可能被宣布赦免,或者依然被丢给狮子。

伯克人以为这样就能让维基亚人屈服,很显然,伯克人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维基亚人的抵抗越来越强烈,在有些地方重新组织起来的维基亚人已经以大河和森林为据点开始反攻了。这些老巢一般修建在隐蔽的地方。维基亚人常常会在这些地方度过chūn天和夏天,等到秋天的时候就四处出击焚毁伯克人的据点和粮区。罗多克人当年也这样干,但是罗多克人并没有骑兵部队,所以他们不能把战果扩大化。而维基亚人则拥有优秀的骑兵部队---铁盾骑兵。

这些骑兵是维基亚人在与游牧民族杂居的过程中诞生的孩子。他们拥有维基亚人的文化和纪律,同时又像游牧民一样维护便宜,易于招募。通过这些骑兵,维基亚人来去如风的袭扰着伯克人,不停歇的袭扰着伯克人,一个铁盾骑兵的首领说,“从每一个圣诞节到下一个圣诞节,伯克人绝对没有时间去准备圣诞树”

在这种情况下,伯克人开始寻求与克里尔汗国以及库吉特部落合作。伯克人要求这些人北上攻打维基亚人背部,作为回报,伯克人许诺给这些人提供nv人和金币---那些从维基亚抢来的nv人和停留在纸面上的金币。

最开始,萨兰德人的仆从城邦和库吉特人部落都积极的北上,但是经过几年的战斗之后,他们一方面没有在维基亚人那里占到便宜,另一方面伯克人许诺的东西又迟迟没有送到手里来。所以这两拨人现在只在南部远远地观望,虽然他们名义上依旧在与维基亚人开战,并且承认伯克人为东部土地的唯一宗主,但是实际上,这些人已经开始奉行中立政策了。

在去年秋天伯克人发动的一次攻势之中,一支两百人的伯克骑兵部队深入维基亚人的后方焚毁了大量村寨。

这支部队深入维基亚人的土地的时候如同滚烫的刀子切开了黄油,毫无阻力。但是当他们撤退的时候,就如同铁钎被嵌入了石头之中,退出来变得千难万难。这些伯克人在被不断的进攻里面选择南下,希望逃到萨兰德城邦里面度过冬天,但是到最后克里尔人居然拒绝这些伯克士兵进城,并且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伯克士兵在城下被上尾随而至的上千维基亚追兵吞没。

那之后,伯克人愤怒不已,他们惩罚了一些萨兰德和克里尔的贵族,把这些人绞死在城mén上,尸体被和猪ròu放在一起腐烂掉。迫于伯克人强大的力量,克里尔人没有当即与伯克人翻脸,但是据说在sī底下,群山之东的克里尔人已经开始积极的与维基亚人联系了。,

克里尔人托萨兰德转告维基亚人说,如果维基亚人能在信仰和土地上面做出让步承诺的话,克里尔人会考虑转而帮助维基亚人。

维基亚人回复萨兰德人:“维基亚的刀和伯克人的一样锋利,但是我们的nv人和美酒比他们的甜。你们自己打算吧。”

至于库吉特人,目前看来他们并不是东方大地上的主要玩家。

他们的力量曾经强大一时,纵横东域,连伯克人也必须首先考虑与他们处理好关系。

但是最近在东南部,一支从遥远的东方草原迁徙来的部落严重的削弱了库吉特人。而在山口以西,库吉特在前些年遭遇了对斯瓦迪亚的惨败,在战后又遭遇了彻底的贸易封锁,现在处境艰难,无法支援山东部的兄弟,所以现在在群山之东的库吉特人已经沦为了雇佣部落。因为伯克人出得起钱,很多库吉特人部落会加入伯克人参与进攻,但是伯克人吝啬的作风和傲慢的态度已经让库吉特人心存不满了,相比之下,一贫如洗但是慷慨大方的维基亚人到与库吉特人有些惺惺相惜,铁盾骑兵更完全是游牧民。

群山之东正在陷入滔天的战火之中。

罗曼诺夫也已经将最后一份文件誊写好,将最后一包货物清点完毕后装船。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了,阿列克谢的芬德拉之旅已经快要结束了。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这次的谈判进行的怎么样。

他只是对我说,要去群山之东了。

我的心里一沉,因为他说过,如果找到了我的父母,就会把我送回去,他现在直接说去大山之东的话,这背后的话我已经听出来了。

我跟他说了我自己的想法,他叹了一口气,“是的。吉尔调查了很多人,但是附近没有谁家丢失了xiǎo孩,更远的地方得半年之后才能陆陆续续有答复。不过吉尔先生说你可以等在这里,在这里上学,他会负责照顾你。当然,你自己决定,是留下来,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山那边。现在不着急,明天跟我说。”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的脑海里面一直出现壁画上面的xiǎo山谷,我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去了山那边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找到这样的山谷,或者,自己建立一个我开始睡去,开始做梦,梦见一个最美丽的山谷和一群最熟悉的人

阿列克谢说过,在山那边,任何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勇气和长剑被封为骑士,在拥有贵族身份之后,就能自行招募领民和随从,一跃而成为领主。

成为山那边的领主,需要的只是勇气和智慧。

第二天,我找到了阿列克谢。

他问我:“想好了?”

“恩。”我点了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十二章 卡嘉

第十二章

卡嘉

再一次搭乘‘原野号’的时候,阿里克谢已经从船的主人变成了客人,而且船只也改名为‘猎鹰号’了。

阿里克谢说他本来以为船只会改名叫做‘白鸽号’的。

吉尔听说之后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白鸽是难以存活的,即使是白鸽,也最好伪装成猎鹰不是吗?”

不得不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涂漆更换,船只已经大变样了。除了船侧被涂上了不同的颜料,舰旗变成了蓝底的一只红sè的鹰眼。很难相信这就是很多天前我曾经搭乘过的‘原野号’了。那个时候‘原野号’还显得有些寒酸,衰败的气息从每一个角落里面涌上来,但是现在,换了一个环境,经过新的装修之后,‘原野号’焕然一新。

罗曼诺夫的前路上面,那片原野也是满目疮痍的。但是当我在船上感觉船离开港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东方的那片原野对于罗曼诺夫家族来说也一定会焕然一新的。

船上的水手兴致盎然,他们依然称呼阿列克谢为大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会每天早上在船长室前面拜会阿列克谢了。他们只会安排仆人去把做好的食物饮料送到贵宾舱里面,阿列克谢就住在那里,水手已经把船长卧室里面的一切家具和贵重物品都搬过去了,这里就像是过去房间的一个翻版。

我们是昨天夜里上的船。

阿列克谢说提前一天晚上到船里睡上一夜,人就会适应船的颠簸,从而不感到晕船了。这可能是个好办法吧,反正我后来一直到库丹港口的时候都丝毫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其实在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并没有睡好,因为整个晚上水手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吵个不停。一个水手在船尾煮了一大桶的沥青,船舱底有人敲敲打打的做着最后检查,在最后的出发前要补上所有的缺口。而一些苦力也在火炬的光亮下把一包包的货物送上船来。

我后来才知道在船上面居然有十二只活羊和四头生猪,我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些东西藏在哪里。我倒是闻到过它们制造的臭气,我还以为是水手的仓房里面没有清理干净呢。我经常能吃到猪ròu浓汤以及烤羊排,我居然没有思考过这些新鲜ròu类的来源,用阿列克谢的话来说,我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关心的年龄。

离开芬德拉港口的时候,微风轻扬,白帆鼓胀。

太阳刺破苍白的云彩发出闪亮的光芒,水面闪耀如同宝石。

码头一如既往的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开始热闹起来,我闻到了烤猪ròu、果酱馅饼还有煮蚬子和炸鱿鱼的味道。浓烈的香气让我满嘴生津。很长的时间里面,我对芬德拉的印象就是它供应的早餐的味道,那个味道是那么的美好。以至于在我自己开始试着烤制着食物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起那些餐点来。

回去的时候船上多了一些人。

其中和我比较说得上话的人就是雷诺。

雷诺离开了吉尔之后明显变得活泼起来,他变得更像是那天在收藏室里面我见到的年轻人了。他对于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总是忍不住的去东瞧瞧西看看。我对此感到有些诧异,按理说他是在码头长大的,而且我听说他的母亲是一个沼泽民,他应该对于航行的一切都很熟悉的。

他有几本有chā图的书,这些书籍包装很jīng美,用xiǎo牛皮做的封面,烫金漆的标题看起来很漂亮,我认识一两个字母,但是雷诺却能够轻松的读下来。其中一本叫做《天文学里的经济学》,写书的是一个叫做哥布林的作家,书里面讲的是货币流通的道理,但是书是用一些天文学里的数学知识来推演的,显得枯燥无味;另一本则是《高等数学问题讨论课后习题答案详解》,这是一个叫做柯西的罗多克人写的习题集。雷诺说他的数学考试一直不好,而关于历史和文学则表现出了很不错的造诣,这次走的时候,吉尔就吩咐他带上这两本书仔细研究。

与雷诺同行的还有他的一个家庭教师以及一名禅达护卫士兵。,

我在宴会上面看到的那个老爹也与我们通行,那个一直照顾着他的nv孩也跟随而至,我依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倒是阿列克谢,每天都会chōu出一些时间去老爹仓房里面,与他一谈就是一个下午。现在阿列克谢不需要每天去检查货仓了,所以时间比过去要宽裕得多。除了与我和雷诺一起钓鱼之外,他的时间主要都huā在和老爹的jiāo谈之中了。

我听见水手们低声的议论那个nv人,毕竟在船上面的nv人怎么都是人们的焦点的。况且那个nv人长得眉目很jīng致,每天服shì老头也尽心尽力。水手们纷纷想和nv人聊天套近乎,但是那个nv人对于任何人都是一脸冷漠,只是见到老头的时候会低下头来,满脸的温顺。

有些人猜测nv人是老爹买来的nv奴,用来给自己存点血脉,如果可以的话,也同时找找乐子。

一个水手有一次在用汤汁泡着面包吞咽的时候,忍不住的说道:“那个老头能有什么xiǎo萝卜?还想种种子等着chūn天发芽?呸xiǎo心萝卜栽倒地里拔不出来。”

旁边的水手嘲笑他,“要是你去栽萝卜,即使能拔出来你也舍不得拔吧?”

这些玩笑直到有一天晚上才结束。

那一天,我正在睡觉,但是老头突然嚎叫起来,声音凄惨刺耳,我打赌船上所有的人都醒了。

我听见老头嚷嚷着,“恶鬼我看见他们了”,“伯克人来了上棱堡,别管财产了萨沙”,“我的天,血不要杀我的儿子他们没有错”,“求求你,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儿子了,不要杀他```不”,“杀死伯克人”,“杀死伯克人”,“杀”

我几乎听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和伯克人有关的故事。

那一夜,我们除了听见老头的叫嚷之外,还听见了那个nv人的哀鸣,“爸爸。圣母慈悲,爸爸,别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那之后,水手们就不再开父nv两的玩笑了。

在第二天钓鱼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阿列克谢说:“这父nv的年龄差别也太大了。”

“噢,维多,”阿列克谢的鱼竿毫不动摇,他一直看着大河的尽头发呆。“不管在哪里,很多贵族家的男人为了拥有后代,即使很老之后也会和年轻的姑娘们睡觉,他们称之为播种---再弱的种子种在好地里面,也是可能发芽的。所以老人拥有年轻的后代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维多,不要对别人的背景表现出太大的好奇,这是很不礼貌的。”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呵呵,在吉尔家的时候,你一直盯着他的tuǐ;那个老人那一夜喝酒的时候,只要他nòng脏自己的胡子,你就会忍不住去看两眼;别人说我们的账房先生的肚子可以切开炼油的时候,你也一直兴奋得不行,咯咯直笑。这些都是xiǎo孩子容易好奇的地方。虽然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你们的举动,但是维多,你要知道,这些举动对别人来说都是可能造成伤害的。从今天起,你最好学着做到假装视而不见,但是心知肚明。”

“哎,阿廖沙,我就问了一句,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出来。怪不得大家都说你好为人师的。”

阿列克谢的鱼竿颤抖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声音有些发堵,“好吧,呃```,我说的都是好话,你自己慢慢领悟吧。该死,你这个xiǎo傻蛋,居然说起我来了。是谁说我好为人师的?”

“所有人。”

“```好吧。”

虽然我每天都钓鱼,但是雷诺不喜欢,因为他坐不住。

他像是一个学徒一样充满热情。有一次他爬上了桅杆的顶端,想跟那里的观测员聊聊天。这个举动让他的家庭教师吓得不轻,那个胖胖的罗多克人尖着嗓子让雷诺下来。雷诺于是慢吞吞的撅着屁股、抱住桅杆向下滑来。但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南风让船只轻微的摆动了一下,雷诺在距离甲板三米多高的高度上栽了下来,掉到了一推绳索上,扭伤了脚,还把左手nòng脱臼了。

雷诺的家庭教师比他还紧张,他一边安抚雷诺,一边又威胁他说要写信告诉吉尔。雷诺倒了大霉,半个月的时间都呆在船舱里面养伤。,

人们让老爹的nv儿同时帮着清理一下雷诺的chuáng铺和便桶,结果这个要求被老头断然拒绝。雷诺的家庭教师不得不要求禅达士兵来做这个事情,禅达士兵一言不发的担当起了这份责任。

可是雷诺的家庭教师这之后就不喜欢那对父nv了,他觉得那对父nv架子太大了。

“哼,听说在东域是个xiǎo贵族。可是啊,几年前被伯克人烧了领地,就和自己xiǎonv儿一起跑出来了。儿子、孙子死了一地,一个都没有救出来。这老头平时对人太温和,连下人都敢欺负他,伯克人来的时候他还犹疑不定,家兵看见没有主心骨就一哄而散了。好在他的领民念着他的好,把他送走了,他讨了几年的饭,然后被伊万手下的一个皮条客收留。那个皮条客看中了他的nv儿,想要提携他的nv儿去接活呢。结果老头差点撕烂了那个皮条客的耳朵。伊万之后发现了这对乞丐贵族父nv,当时皮条客差点把父nv俩而死了。伊万最后把他们带到了芬德拉。”

我仔细的听着,家庭教师说道这里,鼻子哼了一声,“有些贵族家啊,就是派头大,什么时候都撑着,实在是无谓。我说,要是没有实力的话,不管是多么高贵的家族,总归是要沦落的,有多少帮助都没有用,雷诺,你要记住。你说这个老头子,在领地上被领民欺负到头上了都不吭声,到我们这里却把自己当成领主大人,把nv儿当成领主xiǎo姐了,呸”

他这么说着,但是却斜着眼快速的瞥了我一眼。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了。

罗曼诺夫家族也会和老头子的家族一样吗。家庭教师的话语让我有些不快,我没有道别就走出了舱室,我发誓要是以后家庭教师在场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去拜访雷诺的。

我走了出来,突然看见一个瘦xiǎo的背影坐在船边。

她穿着浆得发白的亚麻长衣,头发在脑后披散开来,她的胳膊纤细,但是却不显得孱弱。

我从侧面看见她得眸子是亮蓝sè的。她把鞋脱了,放在一边,赤着脚无聊的摇晃着。

不知不觉的,我朝她走去,然后坐到了旁边。

“你好。”我坐了半天,然后找着话说,“我在芬德拉就看见过你。”

她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踢着赤脚,“你坐着,而我端着酒壶站着。”

“啊```你在意这个。”

“你喜欢吃饭的时候站着吗?”

“你可以给吉尔先生说嘛。”我感到她的话语里面有些带刺。

“说了有用吗?”

“可是你的父亲不是得到照顾了吗。”

“你们谈大事的时候,有谁照顾过我的父亲吗。他nòng脏了胡子,你们有谁注意到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冒犯了她,因为我从她的话里面听出了不快。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至少我注意到了。你一直在帮他把胡子打理干净```拿着手帕,过来擦掉。抱歉,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希望没有打搅你,我走了。”

我闷头闷脑的站起来,觉得自己肯定蠢透了。自己好像怕起这个xiǎo丫头来了,真是不可思议,我是个傻瓜。才说了这么几句就不能说下去了,我还指望告诉她该怎么钓鱼呢。

听完我的话,她愣了一下。

在我就要离去的时候,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啊?”

“名字,你总不会没有名字吧。你是罗曼诺夫家的孩子吧?”

“呃```算是吧。我叫维克托,你可以叫我维多的。”

她的眼睛好亮啊,我都不敢去看,只好去看她nǎi油sè的鼻子。

“我叫喀秋莎,但是你不能叫我卡嘉,因为只有我的父亲和```可以这么叫我。反正你不能这么叫。”

“好的,卡嘉。”

我试着开开玩笑去逗她,想活跃一下气氛。

但是很明显,这不奏效。

她气鼓鼓的站起来,伸出脚去一下套上了鞋子,对我鼓起了腮帮子,随即嘴里发出‘约约’的声音吐了舌头,最后她猛地一推我的肩膀把我撞开,自己走掉了。

我看了她半天,自己站在原地发呆。

一个正在收帆的水手突然从桅杆后面伸出头来,“我说,维多。你的卡嘉不是tǐng喜欢你啊。”

水手们从那天开始称呼她为‘维多的卡嘉’,称呼我为‘卡嘉的维多’。

该死,我tǐng喜欢这样的称呼的。

第十四章 码头

第十四章

码头

第一眼见到库丹港口的时候,我感到了巨大的失望。

我本来以为芬德拉是一个脏luàn不堪的港口的,世界上最脏luàn的地方也不能比那里差了,直到我看见了库丹港,我才发现我自己错了。在入河口看见的那番景象只是一个缩影,库丹港口挤满了几乎一切看起来落魄和肮脏的东西。

船刚刚一靠港,无数的乞丐就蜂拥而至,这些人堵住了下船口,在码头士兵过来驱赶他们之前,他们绝对不肯散去。这些人的破衣烂衫每一件都脏兮兮的,好像可以煮出油来。

赤luo上身的nv人抱着孩子对我们叫嚷,她的干瘪的ru房贴在xiōng前,孩子不断的咀嚼,但是却吸不出一滴nǎi水来。很多的人盘tuǐ坐在一边的窝棚底下,坐在满是泥浆的地上,大部分人没有鞋。这些人一天到晚守在这里,只等着有人需要的时候就走出来接点零活来干:把货车搬不完的货物搬走;背某些不愿意踩到泥地的nv人或者孩子---当然,只有干净的家伙有这个机会;他们最期待的则是去背死人---溺死在水里的人,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上厄运和诅咒。正因为这样,背一个死人的工钱可以换到几天的食物。

在码头的大船之间,无数的xiǎo船往来穿梭,这些船只的帆都是用零碎的布片缝制而成的,在帆布的最中间绣着他们各自售卖的东西的图案:缝衣针、炸洋葱卷、亚麻短衣、皮kù、赎罪券,各种东西。

但是这些东西一点都没有让这个码头看起来sè彩缤纷一些,相反,这些东西把库丹码头变成了一个拥挤的耗子窝。我没有闻到芬德拉的那种食物的香气,只闻到了粪便和腐烂垃圾的臭味,无数的蚊子疯狂地冲向每一个人。我看见一头牛被叮咬得受不了,干脆一头滚进泥水滩里面,只lù出两只眼睛不时的眨动一下。牛尾巴一扫而过打在屁股上面,就是一尾巴的为,但是蚊子滚成了团,丝毫不散去。

‘猎鹰号’的水手对于这里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穿上了长袖皮衣,大声的和岸上来接船的人来回吼叫着。

一个老人在岸边等了我们很长时间了。

我听见阿列克谢大声的告诉他,“我们有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我想这应该是在说我,其实他应该说有两个的,雷诺不是也和我们一起去东部吗?

码头上面连一个登船栈道都没有,我们只能从大船上面下到xiǎo船,然后被人送到岸边。接着,我们就要徒步穿过几十码的又臭又黏的泥浆走到岸上去,在那里,有几百个饥肠辘辘的人正咆哮着等待着我们。

天空yīn暗,云彩压的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荒草长满了码头左右的滩涂。

一个光屁股的孩子在追着一只青蛙。当他抓住了那只颤抖着的xiǎo东西之后,便抓住了它的两条后tuǐ把它撕开,把内脏撕出来丢给了他身后跟着他的一只大鹅,把剩下的身子和tuǐ放进了自己腰上挂着的一只口袋里面。那只口袋脏兮兮的,看起来还在动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岸上不断的传来铜号的声音,沸腾的人声轰鸣而至,与身后的河流共鸣一片。

一群瘦兮兮的男人背着硕大的凳子跑到我们面前来,要把我们背过这几十码的泥滩送到岸上去。一个人收五个丁。现在码头上的行情是三十个丁是一个xiǎo银币,七个丁可以买一只硬邦邦的面包,就是水手用来打架的那种东西。

谈好了钱之后,阿列克谢、账房文员、雷诺的家庭教师一个又一个的坐到了那些人的背上。这些人很脏,但是他们的凳子擦得很干净,他们看起来更像是凳子上最不值钱的一个部件。

背我的是一个喘粗气的老头,他的白胡子抖个不停,他哆哆嗦嗦的蹲下来,等着我坐到他背上的凳子上去。他好瘦啊,我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子,我的凳子晃晃的向前飘去,就好像一株狗尾草一样被风吹向了一边。

我听见了他的喘息,声音好像大过了周围所有的响动。,

“他们不在考虑之列”

这个声音突然穿了过来,让我瞬间感到压抑起来,不敢再在这个上面多huā脑筋了。卡嘉的故事则同样让我怜悯,阿廖沙对我说过:怜悯是一把双刃剑,能让男孩变成男人,也能让男人变成枯骨。我不知道这把剑是会削掉我身上的杂质,还是有朝一日会削掉我的脑袋---我没有那么làng漫,我感觉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而且好像就在我的身边发生过。

白胡子老头哆哆嗦嗦的放下了我,从账房文员手里面接过了属于他的五个丁,一低头走掉了,背着他那把硕大的椅子。

他刚刚走掉,一个穿着羊máo外套的人站到了我的面前。这个人的年纪和刚才的那个老头一样大,但是很明显这个人不像刚才的那个老头那样落魄拮据,他有一个饱胀的面庞和一个粗短的脖子,皮肤被晒得又黑又油,头发已经huā白,但是看起来很jīng神。

“阿廖沙,”这个人笑着拥抱了阿列克谢,“你带回来了一个男孩?恩?”

“是的,弗拉基米尔老爹。”阿列克谢用脸碰了碰来者的脸颊,“就是他,维克托。”

阿列克谢指了指我。

弗拉基米尔收起了笑容,他走过来捏住了我的脸,然后又拍了两下。

“生世干净吗?”

“恩,几乎是个孤儿。”

弗拉基米尔扬了扬眉máo,他把我扳过身去,用两只手比了比我的肩膀,“唔,这可不够。孤儿很多,有省心的,也有惹祸包。这xiǎo子的肩膀很宽,以后举起长剑、拉开长弓不是问题。恩,有些瘦,tuǐ么```有些短,像是南方人的,是罗多克人吗?阿廖沙?”

“不知道,老爹。xiǎo子会说斯瓦迪亚话,你知道吗,说的就像是学院的学生说的那样好。而且还认识禅达字母。呃,老爹,别这样看我,是的,他有可能是罗多克人。”

“你糊涂了吗?人家从娘胎里面就会说斯瓦迪亚话,会说这mén语言有什么稀奇。”

“关键是他huā了几十天就能和我用维基亚话谈nv人了,”阿列克谢笑眯眯的说,弗拉基米尔转过去看他的时候,阿列克谢立刻收了笑容,“圣母慈悲,我说的都是实话。”

“恩,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要带着这xiǎo子回来了。”弗拉基米尔转过脸来盯着我眼睛看,他的眼眸是淡绿sè,我看见他的鼻头在颤动,他对阿列克谢说,“你刚才说这个xiǎo子‘几乎’是个孤儿,是什么意思?”

“呃,是这样,维克托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的干干净净。如果他一直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只有圣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不过吉尔先生说他有可能是斯瓦迪亚苏诺省区什么地方的人,因为这xiǎo子的口音和那一块的很接近。当然,如果维克托突然记起来了,那么说不定他的爹妈就在我们的身边一箭地的地方,这也不是不可能。”

弗拉基米尔对于阿列克谢的话不是太满意,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唔,阿廖沙,晚上我得好好的了解了解这个xiǎo子的一切。现在不值得相信的人太多。你知道吗?几百年前在斯瓦迪亚,阿泰尔家族曾经收留过一个他们的宿敌---诺曼家族的男孩。这个男孩伪装成平民投奔过来。恩,奇妙的故事,先是烧火童,然后是马房xiǎo弟,接着是shì从、庄园卫队队长、骑士队长,呵呵,然后呢?那个xiǎo诺曼后来把所有的阿泰尔都绞死在树上,一个不留,就像阿泰尔们当年对诺曼们做的那样。现在的诺曼都是那个烧火童的后代,但是你听说过一个阿泰尔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我听着弗拉基米尔的话,想起了喀秋莎的父亲的回忆:他的儿子被烧焦了脑袋;妻子nv儿luǒ着身子在原野里游dàng;孙子被挂在屋檐下,群鸦啄食着他的眼睛。

弗拉基米尔捏起了我的下巴,“喂喂,xiǎo子。你是个xiǎo诺曼吗?恩?我们的敌人家族很多,而且我们一个都没有清理干净。恩?说啊,xiǎo子?”,

我拍开了弗拉基米尔的手,“有些家族只剩一个nv儿了都不害怕,你居然会害怕一个男孩吗?”

弗拉基米尔吐了一口气,转过脸去对阿列克谢说,“这个xiǎo东西在说什么?”

阿列克谢疑huò的看着我,然后慢慢的转过去对弗拉基米尔说,“我想,我想```维克托知道了某些事情。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在这里说。老爹,我这次除了带回来了白鸽商业协会的支持,还带回来了一个无价之宝。”

“不会是这个xiǎo子吧?”弗拉基米尔说。

“算上他的话就是无价之宝外加一个‘胜利’了。”

“恩,没从,但愿维克托和他的名字一样带来好运。”弗拉基米尔看了看阿列克谢,lù出了好奇的表情,“好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马车上比任何房间都保密,不是吗?今晚我们就去南镇,我们在马车里面谈。”

“我们刚刚下船,大家都想休息了。”

“告诉他们,南镇有nv人和美酒,这里只有乞丐和脏水。就这么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

“不,老爹。有一个人真的经不起这么折腾,而他,就是我给你说的另一个无价之宝哟。”

弗拉基米尔撇了撇嘴,“我们得赶回去安排最后一次秋收,然后在凛冬之前翻越山口,晚一天你就可能要在大山上面多呆一天。该死的皇帝,给我们多一年我们就可以在chūn天出发啦。好吧好吧,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来。但是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就必须动身了。”

我们住到了一个xiǎoxiǎo的客栈,我们一行人几乎把这个客栈塞满。脱离了罗曼诺夫家族的水手不断的前来告别旧东家,送来鲜鱼和烈酒,还凑钱找来了几个姑娘让队里的年轻人开心。而克里斯托弗则到城里面去拜访他的一些旧友去了。每一个人都在这个多出来的下午里找到了自己的事情。我无事可做,又困得不行,于是倒头就睡。

客栈外面就是一个闹哄哄的市集,我听着那遥远的声音慢慢的睡着了。恍惚之间,我梦到了那个山谷,在芬德拉的壁画上面看见的山谷,我还梦见了吉尔,吉尔就站在我的身边,他抓住我受伤的手,往上面涂抹着油膏。那感觉好像他就一直在那里,从时间开始之前,到时间结束的那一天。远处城堡犹如白鸽,它梳理xiōng脯,恬然栖息。

在我的房间的另一边,弗拉基米尔在阿列克谢的引导下听完了老爹的叙述。

院子里,一个脏兮兮的xiǎo男孩送给了卡嘉一只xiǎo螃蟹。卡嘉蹲在地上,用xiǎo木棍戳着螃蟹玩,打发无聊的时光。

我口渴起来找水喝得时候,看见卡嘉坐在泥地上面发呆,那只螃蟹趁机逃走了。她的头发从脸侧垂下来,像是chūn雨后的瀑布一样,她的眼睛则如同秋天的湖泊一样散发着微光。

我走到前厅去,发现雷诺正在对付一堆桃子。他的家庭教师用一个xiǎo手帕不断的给自己扇风,然后嘱咐雷诺:“吃吧,这里的桃子tǐng好,就是那个卖桃子的家伙肯定短了我的斤两的,不过算了,甜就好。擦嘴,雷诺吃成什么样子了”

雷诺看见我来,嘴里塞满了桃子,呜呜噜噜的说不出话来,随手递给了我一只稍大的。

我想了想说,“再给一只给我好吗?”

家庭教师哼了一声。雷诺挥了挥手让我自己挑。我挑了一个,然后在mén外的水缸里面洗好了桃子,之后折回了院落。

她还是坐在原地,刚刚已经发现螃蟹逃走了,正拿着树枝左右顾盼。

我径直走到了卡嘉的面前,伸出了攥着桃子的手去,“你吃桃子吗?”

她抬起了头。

曾有一个美如夏日的姑娘,她的发梢满是阳光。

第十五章 血统

第十五章

血统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我和卡嘉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父亲房间的时候,弗拉基米尔老爹的声音传了出来。“会几句斯瓦迪亚话,恩,还会几句禅达话,然后就说自己是东方的大领主了。那领主也太多了,我其实是丝绸之国的大领主,你知道吗?我的国家只有我一个领主,其他的人都是我的仆人,我就是国家,国家就是我。恩,老家伙?”

“弗拉基米尔老爹”阿列克谢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这么说话就太过了”

“阿廖沙,”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毫不退让,“就是为这个老家伙你让我们所有人留在这一天。我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宝贝人呢你注意到了吗?这个老头把自己的故事说得多流利?他肯定已经靠着这个故事招摇撞骗很久了。”

卡嘉的父亲的声音我却没有听见,老人被这样指着鼻子责难估计很难堪吧。我想起了卡嘉父亲颤抖着的白胡子、想起了卡嘉在猎鹰号的仓房里面的盯着我看的眼睛、还有刚才```她接过了我的桃子的时候,她的脸红的像是雪晨的太阳。

“老爹”阿列克谢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的那么坚决了,但是他依然说:“弗拉基米尔老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客人。在我们证明他说谎之前,他都是东部流亡来的领主。您不能这么对待客人。”

“哼。阿廖沙我是你的教父,你生下来的时候是我用xiǎo指头把你胃里的羊水呕出来的我比谁都了解你你读的书太多了,这是脑袋糊涂的学士才做的事情。你那早死的老爸总是说你会当上法官的、说你会当上学士的,结果把你最好的时间làng费在了教会学校里面你的兄弟们都能把长枪夹在胳膊下面骑马的时候,你还只会认识几个破字”

“弗拉基米尔老爹,那些年绝对没有白费,请不要质疑我父亲的决定”

“哦,对。的确没有白费三个nv人抱着婴儿找到我们家里来认祖归宗,你倒是争气,老婆没娶到一个,家里的niào布让你用了一大半。”

“抱歉,利奥大人,让您听了这么难堪的话。老爹,请你为我的荣誉,不要再说了”

“当然,我本来不想说了的。但是你又带了一个xiǎo东西回来。呸刚才三个水手和一个教书先生跟我说祝贺,说我的好侄儿又给我家添了丁”

“维多不是我的儿子”

“是你的sī生子?”

“是我在大河上面捡来的,他躺在一艘xiǎo船航面。我发誓,有四十个水手和我一起救他起来的”

“天啦这个孩子原来是上帝放在水里面的,真巧啊这个孩子以后会成为先知的吧,我听说每一个先知生下来之后肯定要被装在盆里,放在河里漂上那么一段,不这么漂一段就显得不正宗。然后呢?我们的家族会重现过去的故事吗?啊仁慈的上到先知会带我们走过分开的海,先知会为我们拨开荆棘的路”

我和卡嘉悄悄的躲在窗户下面,听着弗拉基米尔在里面的咆哮。

我们的手上沾满了桃子汁。

听见关于先知的话之后,卡嘉扭过头来悄悄对我说:“我知道这个故事。”然后,她再严肃的补充说:“我讨厌这个弗拉基米尔。”

“恩,我也不喜欢。他说我是xiǎo诺曼。”

“你不是xiǎo罗曼诺夫吗?”

“呃```他倒是很想让阿列克谢承认这一点呢。我有些不自在,我们还是走吧```”

我正在提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雷诺惦着肚子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院子里,他远远的看见我和卡嘉并排躲在窗户下面,就大声的冲我们打招呼,丝毫不在意我拼命的晃动手臂、压住嘴chún。

“维多喀秋莎你们好啊,桃子的味道可好?喀秋莎维多给你多拿了一个,真体贴呢。”

卡嘉远远的看着雷诺,撇了撇嘴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你们中间最笨的一个。”

“现在呢?”

“还用我说吗?”

“呃```。”我说不出话来,卡嘉总是快言快语,让我跟不上。当然,让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是随着雷诺的招呼声传来,身后房间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我们头上的窗子被推开了,我感到轻盈的气流在我的头发上面扇动,我真想躲得远远的去。

弗拉基米尔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他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才发现我和卡嘉居然就躲在他的窗户下面,“唔这不是‘维多的卡嘉’和‘卡嘉的维多’吗?”他回头去对着房内说:“阿廖沙,我现在肯定这是你的种了,你看卡嘉和维多多融洽,像两只xiǎo猫咪蹲在一起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咱家里的niào布要成为第一大开销的出口粮食、武器、布匹,进口niào布,各sè皮肤的sī生子满屋luàn跑美妙的东方之旅哦,对了,还有一对领主父nv为我们加油打气”

卡嘉霍然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弗拉基米尔。我感觉我是站在两只军队中间的一只羊,可是羊不会飞,也不会大dòng,好在羊会吃桃子堵住嘴。要说起来,羊真的会吃桃子吗?

“弗拉基米尔,我的父亲大人可能不会在意你无礼的举动,但是我却把你的一言一行都记在心里面。”

“领主xiǎo姐,看来我不符合您的贵族礼节是吧?没问题,以后去了东方,我会好好的打听打听东部贵族们的礼节的,我知道在那边,冒充贵族的人会得到一根绳子,挂在松树上面。”

“没错但是同时,被侮辱的贵族拥有发起决斗的权利。‘侮辱没有被鲜血洗净,就需要用鲜血铭记’你最好记住我家的族语。除非你没有后代,那么死亡会抹去你的债,不然你的子子孙孙就会面对我的子子孙孙,直到你对我的侮辱被偿还为止”

这句话似乎对弗拉基米尔起了作用,他歪着嘴巴想了想,理清了卡嘉一本正经的宣言,“好吧,如果你是个假的领主xiǎo姐,至少你装得倒还像那么回事。但是,你听好了,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在你们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前,我不会带你们翻过雪山的。你们要抓紧时间,要是到时候你们还没有拿出有力的证据的话,你们就在这边自求生路吧。我可不敢带一个冒牌的贵族去大山那边,在东方,人的脖子可没有绳子结实”

“还有你”果然轮到我了,弗拉基米尔冲着我挥了挥手指,看起来像是要把匕首扎进我的xiōng口里面去一样,“坐起来,你看起来真窝囊,还赶不上这个xiǎo妮子一半呢。要是你真的是个心怀不轨的‘诺曼’,那我就谢天谢地了。你也一样,等会你得来找我,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也姑且相信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你记得的东西最好全部告诉我,不要等我自己一点点的挤出来。”

说完,他走到一边推开了mén,昂首阔步的走开了。

我听见他和雷诺打招呼:“xiǎo少爷,你看起来健朗的很。”

雷诺不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谨慎的说:“我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不能再好了,雷诺少爷。不过你能写信让吉尔大人支援我们一点niào布吗?我们大量欠缺这种必需品。”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和他一起消失在了mén后面。

胖墩墩的家庭教师跑过来在雷诺的耳朵边上说了什么话,雷诺抬头看了我们这里一眼,然后离开了。

卡嘉把她吃剩的半只桃子推到了我的怀里,然后走进了房间,把头埋进了她父亲的怀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卡嘉哭了出来,声音嘶哑的要命,每一下都长长的吸气,然后像是呐喊一样的哭出来。

阿列克谢站在一边,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我感觉刚才弗拉基米尔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影响阿列克谢,或者说阿列克谢隐藏的足够好?

“先生?”阿列克谢xiǎo心翼翼的问着坐在椅子上面的老人,“你在听吗?”

“恩,在听。”老人mō着自己nv儿的脑袋喃喃地说,“在听呐```我一辈子可能都不是一个称职的人。我该拿剑的时候拿起了鹅máo笔;我该死去的时候却又活了下来;我该闭嘴的时候却像一只乞食的野狗一样伸出舌头,结果还被人踢了一身的脚印。是的,阿列克谢先生,我在听。”,

“抱歉,弗拉基米尔他```他没有恶意的。”

老人的目光还是很柔和,“也许吧```也许吧。一个一无所有的领主的确应该被怀疑的。”

“那,您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您吗?”

“我的故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您只有故事吗?”阿列克谢引导道:“或许在库丹或者御霜堡有您的什么亲戚?或许某位行会会长管理过您在这边的产业?又或者某些信誉好的商队去您的领地运做过生意?”

“没有。家族的血脉我比别人清楚,我们有亲戚,但是只在更东边才有,西部是一个没有了;我家的财产?呵呵,我家最大的财产就只有血统,这是天父才能管理的产业;至于商队嘛,我们家只出售xiǎo麦,换来盐巴、铁和布匹,双方连钱都不需要用,没有大商队会去那种乡下地方的。”

“可是伊万怎么确定您是贵族呢?据说他是在一个尴尬的地方```找到您和您的nv儿的。”

卡嘉的哭声更大了,她说:“父亲大人,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看见这群人了,他们是一群狼。”

老人的下巴凹陷了下去,皮肤上的褶皱如同树皮,他脸上的黑斑像是沾了油的皮革一样。

“那个时候,我有一本族谱,还有,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老人低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丢人的事情一样,可能这些事情对于一个落魄的领主来说,还是显得太不体面了,“```但是后来遗失了,被那个```那个皮条客抢走了。”

“伊万看过那些东西吗?”

“不然他为什么带我去芬德拉呢?”

“那他为什么不一起带去?”

“那些东西是属于他的下属的,他下属的东西又不是他的东西。”

“那吉尔```”

“那孩子给了我他能给的款待,他还许诺帮我在学城里寻个轻松的位置,然后读读书、总结一下历史、等着nv儿出嫁、最后安心的死去。是的,吉尔可以帮我把一切安排好,但是当我提出需要一百名士兵去恢复领地,需要三百名士兵去复仇的时候,他却笑了笑换话题了,我知道,吉尔给不了我这些。”

“所以他把你留给了我?”

“是我选择了你。”

“吉尔调查过您的身份吗?如果他调查过,我可以让他为您担保,至少,那样的话您就可以跟着我们去山那边了。”

“吉尔是我见过的最务实的人,”老人喘了口气说,“既然这件事情对你比对他重要,他又怎么会cào这份心呢?”

阿列克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后卡嘉的停止了哭泣,睁着眼睛把脸侧过来,安静的枕在老人的tuǐ上,看着一边的茶柜。阿列克谢说:“伊万保护的那个```皮条客,我记得他把生意开在库丹是吗?”

卡嘉又把脸遮起来了,似乎她不愿意听到关于那段往事的任何事情。

那个男人huā言巧语的套她近乎,给父nv送吃送穿,最后居然是想让她去当jinv。

她可是领主的nv儿是公主的后裔

老人陷入了沉思。

知道这件往事的人越多,对于名誉的伤害就越大。

皇室的后代,居然被一个皮条客养活了几个月,最后匆匆的逃走却失败,还被勒索走了全部的财产,像狗一样被抛进了地牢。

“先生?”阿列克谢催促道。

老人的妻nv赤身luǒ体的游dàng在原野上;他儿子的头颅被烧得焦黑;他的孙子被吊死的屋檐下,乌鸦啄食着那孩子的眼睛。

一百名士兵恢复领地,三百名士兵复仇

‘侮辱没有被鲜血洗净,就需要用鲜血铭记’。

老人需要帮助。

“是的。他在库丹。”

第十六章 汤姆.布朗

第十六章

汤姆.布朗

库丹城。

由于周围的河流湖泊的压迫,库丹城呈一个长条形,就像是一只长面包一样立于水上。在遥远的年代里,禅达士兵们在这里修筑了第一个城堡,也就是今天的库丹内城的原身。最初的几代士兵在这里进行了最初的开垦,并且将蛮族赶进了丛林之中。

当禅达人逐渐的成为了整块大陆的主人之人,城市的繁荣让这片大陆焕发了勃勃生机。在日瓦丁的平原上面出现了无数的村庄和城镇,人口的膨胀让南方的居民不得不沿着水路慢慢的北上。库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大多数的自耕农选择为迁徙地的。

这里的水源充足,远道迁徙而来的农夫把所有的家当都装在xiǎo船里面,逆流而上。有无数的人掉进了河里,成为了河底的淤泥,也有人穿越了重重沼泽,挨过了各种疾病,最终在yīn冷的库丹要塞边上下船。

士兵们早在移民到来之前就开始焚毁森林,规划土地。曲折的河流让禅达皇帝难以及时的支付薪酬、运送补给,所以他允许士兵们自己圈占无主之地,用来自垦或者租佃出去。这极大的刺jī了士兵的积极xìng,库丹要塞的士兵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已经避居森林里的蛮人,从而获得人口和土地。库丹要塞成了远近闻名的‘新土地’,无数的庄园拔地而起,移民们如同候鸟一样迁徙而至。

为了吸引人口,库丹要塞的将军们派出使者去各个城镇里面派送土地。打量人满为患的地区的农夫被鼓动去库丹城。或许对于皇帝陛下来说,子民们扩大了自己的疆域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但是对于当时的很多垦荒农来说,这里的生活并没有宣传中的那么好。冰冷的天气和没有见过的疾病让最初的移民成片成片的死去,北方的气候则让南来的农夫纷纷破产。

话虽如此,在北方,禅达人终于站稳了脚跟。

过程虽然充满血腥和泪水,库丹城的人口却一直在保持持续不断的增长。有几次南方爆发瘟疫的时候,库丹城却奇迹般的幸免,这让库丹城的人口在瘟疫过后一跃成为了帝国内最稠密的几个地区之一。

库丹的分裂始于几百年前的斯瓦迪亚人的叛luàn。

库丹城的居民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斯瓦迪亚,一派则支持禅达人。

战争持续了很多年,在北地或许更加的惨烈。战争结束之后,帝国再次屹立起来,但是库丹城的分裂已经不可避免。为了满足自己的支持者,斯瓦迪亚皇帝放逐了支持禅达人的库丹贵族和平民,把他们迁往了几百里外的另一处河滩地。被迁徙走的库丹人很快按照家乡的样子重建的城市,取名库劳,意为‘新库丹’。

两座库丹城在河流的两端遥遥对望,彼此仇恨却又彼此牵挂,形成了很奇特的地域xìng格:这两座城市之间的人可以互相的嘲讽,但是却不允许第三方介入到之中来。一个库丹人如果听见有人嘲讽库劳城是垃圾堆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找那人打架。

轰轰烈烈的时代结束了,整块大陆陷入了慢的衰退之中,大陆上的城市数量在慢慢减少,商道荒废了,没有人去重新开拓;水渠干涸了,没有人来修理;城堡废弃了,没有人来修缮;山中要塞被抛弃了,曾经被赶走的蛮人成群结队的回来了。

诺德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库丹河川地,之后维基亚人又来接收了这里。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河川地上到处都是士兵。

这些士兵戴着凹陷的头盔,身上套着脏兮兮的锁子甲,锁子甲下面是油腻的棉衣。他们扛着松木或者橡木的盾牌,背着长矛和柳木长弓,踩在泥巴地里面苦苦跋涉。

没有人知道这些士兵是谁的部队。

那一天下午,这些士兵在一个村庄边上扎营。村庄刚刚经历过军队的洗劫,胡桃树被烧得漆黑,茅草屋还在冒着厌恶。

某个士兵骑马穿越了村庄。

村民们拖着死尸低着头向村后的墓地走去,并没有显得很惊恐,战luàn让村庄学会了一个法则:只要没有粮食、没有金币、没有nv人,那么村庄就会很安全。,

所以当那一队士兵驻扎到村庄旁边的时候,村民们已经毫不害怕了,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了,nv人也被不知道哪一支部队抢去做营ji或者洗衣fù了,实在没有什么好劫掠的了。

这个士兵是奉命去搜集食物的,但是他拦住的每一个人都摊开手,让他看自己有多穷。士兵垂头丧气了回了驻地,被长官训斥了一顿。第二天,这支部队便开拔离开,沿着河流朝着下游扫dàng而去。

受了窝囊气的士兵不甘心,他在半路上面决定折回去看一看那个村庄是不是真的那么穷。

村民们正在暗自庆幸自己存下了一点点的粮食,士兵的突然折回吓坏了大多数人。士兵要求村长jiāo出仅有的一头骡子和四袋xiǎo麦,不然就要让村子见血。

村民们纷纷过来亲wěn士兵的手和马鞍,祈求他的仁慈。士兵反手打断了一个农夫的鼻子,然后chōu出了剑要让村长见识见识厉害。

“把东西jiāo出来,或者给我找个nv人”这只是士兵随口的一句威胁,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村长,这让士兵有些诧异。

在最后,一个nv人走了出来。

这是村长的侄nv,她所在的村子遭到了诺德人的屠杀,只有她跑了出来。但是她没有赶上好时候,刚到这个村子就遇到了这种事情。整个村庄都在期待她献出贞C,战luàn年代,没什么比这更便宜的了。一些体贴的士兵说不定还会留下点钱财,很多人靠着这生意熬过了战争年代。

这个nv人问这个士兵,她的身子值不值一头骡子和四袋xiǎo麦。

士兵跳下了马,用马鞭柄托起了nv人的下巴。

之后,在一个草垛后面,村庄还清了它欠士兵的债务。整个村庄都在沉默的听着nv人的哭泣和士兵的低吼。完事之后,士兵没有留下钱币,只告诉nv人他姓布朗。

士兵绝尘而去,留下了一个躺在草堆中间的nv人和一整个暗自庆幸的村庄。

nv人被送走了,十个月后,她死于难产。

为她接生的老婆子不收费,但是她要求每一个她接生下来的孩子都叫汤姆,用来纪念她死于战luàn的儿子。

她的孩子被送回了村庄,全村视这个孩子为耻辱,他们以为忘记了耻辱就能消除耻辱,但是这个逐渐长大的孩子让他们不断的想起不光彩的过去。

村庄里面清白人家的孩子都欺负汤姆,孩子们的家长告诉自家xiǎo孩,汤姆的妈妈不正经,勾引野兵生下了他。

“在那个草垛后面,那个nv人像是发的母马,叫得声音库丹和库牢都能听见”

老村长越老越懦弱,不敢为自己的这个孩子开罪全村的人。村长的纵容让村民更加的肆无忌惮,在某次chūn耕的时候,农夫们拒绝前往农田,除非村长把汤姆.布朗送出村子去,不然他们就拒绝耕耘这块被玷污了的土地。

村长选择了沉默,农夫们视之为默认,在全村的唾骂声中,汤姆被用石块和烂菜叶送出了村子。

汤姆知道村子里面的人为什么恨他,所以他到镇子上面之后径直去了ji院,他敲响了mén:“我来自橡木村,我希望帮你们做事。”

自愿来投奔的xiǎo男孩让这里的姑娘开心了好长时间,nv人nv孩们轮流的亲wěn他,给他穿上裙子或者涂上chún膏。对于nv孩们的打扮,他一一耐心的应付,事后,他总会彬彬有礼的说:“谢谢您,我来自橡木村。”

这之后,在他为nv孩子端niào盆时,在他帮客人推屁股时,在他服shì喝下了打胎茶的nv孩休息的时候,他总会周到的做好每一件事情,兢兢业业。当别人要奖励他的时候,他就会推辞,“不用了,谢谢您,我来自橡木村,这是我应该做的。”

‘橡木村的男人’渐渐成了一个笑话。

骡夫们聚在泉边饮牲口的时候;新婚夫fù在缠绵的时候;领主老爷们在宴请客人的时候,都会开开心心的讲起‘橡木村的男人’的故事。故事的起源人们也许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几乎所有的和上chuáng有关的故事都和‘橡木村的男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每年,这周围的领主总是会给橡木村拨发一袋子的大豆以显示偏爱,理由是:“该村为荣誉楷模,我的统治因之而巩固。”,

领主的这种调皮的做法直到被教会批评之后才停止。

不过就连教士们在去城里面拜见同僚的时候,都忍不住的谈起‘橡木村mí路的男人们。’

‘橡木村’美名远扬了。

橡木村那些拙于口舌的男人们每次出村都能听到和自己相关的笑话,这让他们难以理解。

只有老村长在弥留之际慢慢的说:“你们自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那个姑娘怨恨着我们呢```她为我们才会被```她生下了那个孩子,而我们做了什么呀```上帝啊```”

村里的人觉得老村长死前说胡话呢,在他死后只是草草的把他埋了就了事了。

男孩慢慢的长大了。

他手脚干净,不偷东西,也不和姑娘luàn来,ji院的经纪人tǐng喜欢他。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经纪人就给了他一个十六岁的罗多克nv孩和一个十三岁的诺德nv孩让他带。经纪人给了他一间修在城外的草屋和十多只羊。

汤姆每天挤羊nǎi,做nǎi酪,在草屋mén口和客人谈价钱,然后放人进屋。

半年之后的某一天,罗多克nv孩突然哭着求汤姆放他走,诺德孩子提议三个人一起走,说她们两个人可以嫁给他。

汤姆同意了。

在晚上,汤姆被吊起来打了一顿。

打汤姆的是ji院的经纪人---那个最器重汤姆的男人。

经纪人在汤姆的面前给了罗多克nv人和诺德nv人每人三个金币和两件漂亮的衣裳,并且感谢她们的表演。经纪人走到汤姆的身边,“孩子,心软的人最容易别被骗。”

汤姆猛地奔来想要教训经纪人,但是却被绳子拽了回去。“这不是心软的问题”

“就是心软的问题。”

“不该用nv人来,我以为她们```。”

我以为她们真的爱我。汤姆最终没有说出口。

经纪人无所谓汤姆怎么想的,但是他觉得这是汤姆必须上的一课:“你想明白了,就告诉我吧。”

汤姆被栓了三天三夜,他不说话,让ji院的姑娘们都很担心,两个骗他的姑娘哭哭啼啼的过来道歉,说不该骗他。汤姆觉得那些泪水是真的,但是他依然向她们脸上吐了口水,“你们不该这样的。”

第三天晚上,汤姆高声的喊道:“我要喝水。”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给了他一碗水。

他再叫道:“我要吃的。”

老头子mō了mōxiōng口,转身颤巍巍的去了厨房,给他端来了一碗黑橄榄和一只烤兔子tuǐ。

汤姆喝完了水,吃完了东西。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去找先生吧,告诉他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再做蠢事了。”

老头子忙不迭的跑去找经纪人了,不久,经纪人笑嘻嘻的过来给汤姆解开了绳子,“祝贺你,孩子。”

经纪人jiāo给了汤姆十多个姑娘,在库丹边的xiǎo镇上面给他修了三间石头屋子,准备让他去那边自己开拓一下新市场。

汤姆带着两个同伴,驾着车带着十多个huā枝招展的姑娘一路轻歌曼舞的去了镇上。他给新建立的ji院取名叫做‘橡木村’。那里很快成为了xiǎo镇上的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但是每当汤姆出去的闲逛的时候,就会有人朝他丢东西,就连乞丐都远远的躲开他,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样。

不过汤姆的笑容却越来越多,他在酒馆里、在马房边、在自己的石头xiǎo屋子里和人聊着天,让人们都觉得自己是汤姆的朋友,但是在背后,人们都很鄙视汤姆,骂他“皮条客”、“和他一样”、“种xìng如此”、“橡木村的男人”。对此,汤姆都付之一笑,他继续帮人买酒,坐在自己的房子前面谈价,收钱,放人进屋。

有一天,xiǎo镇上来了一对父nv。

两人狼狈不堪,背着两包沉甸甸的东西。他们与周围的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不知道汤姆的底细。

老人称呼汤姆为‘年轻人’,nv孩称呼汤姆为‘先生’。

父nv询问去维基亚的首都怎么走。

汤姆说:“日瓦丁没有啦,早就被斯瓦迪亚皇帝抢跑啦。”

“那国王呢?维基亚国王?或者,任何一个国王?我们怎么能找到他们?”

“大陆上面有很多国王,也有几个皇帝,据说还有苏丹呢。就看你们要哪一个咯。”,

“我不知道,”老人垂头丧气的说,“我不知道。”

汤姆看了他们好一会,“你们有住的地方吗?”

汤姆所有认识的人都接到了汤姆的请求,汤姆请求这些人隐瞒他的身份,直到两父nv离开xiǎo镇为止。

在镇中心,汤姆给父nv寻到了一间商业协会的xiǎo屋子,让他们安心静养。他则开始联系起去各个王国首都的商队来。

他喜欢和老人和nv孩聊天,老人称呼他为‘我的孩子’,nv孩称呼他为‘好心的先生’。汤姆布朗很喜欢。当老人尴尬的提出希望多住一段时间的时候,汤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切本来都没有问题的,直到有一天,汤姆的经纪人来了。

那个时候,汤姆正在听老人讲古代列王的故事。老人总是给汤姆讲一些他不明白的东西,汤姆很喜欢听。

经纪人在一个伙计的带领下闯进了汤姆的xiǎo屋:“我说,狗汤姆,听说你nòng到个贵族xiǎo妞?萨兰德来的侯赛因.达杜想尝‘头道菜’,他愿意出三百个xiǎo金币,我的天,你发达了,我的好汤姆”

汤姆看着老人和nv孩的嘴长成的圆形,汤姆面对不了那种眼神。

那天晚上,当有人告诉汤姆,老人和nv孩正在笨手笨脚的收拾包裹的时候,汤姆只是摇了摇头,“哦,知道了。”

不过老人和nv孩并没有跑成功,经纪人预料到了逃亡,在夜里的一阵喧闹之后,两父nv被抓回来,丢进了地下室的sī牢里面。

汤姆发现他根本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帮助这对父nv,经纪人则说汤姆上次的鞭子的伤疤已经好了。

经纪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威胁地下室的父nv就范,汤姆则会按时的送去食物的饮料。

汤姆最受不了的就是父nv打量他的眼神,他宁愿他们骂他。

当汤姆再也无法仍受的时候,他sī自的放走了父nv。可是那老头突然冲过来要打他,差点撕破了他的耳朵,汤姆疼得蹲了下来,父nv两人慌不择路的逃跑了,连他们的旗帜和书契都没有来得及带上。

闻讯之后,经纪人来看了看汤姆,失望的离开了,“不,你还是没有想明白”。

经纪人派人跟踪两父nv,同时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自己实际的东家,来自西部某商业协会的伊万先生。

伊万不方便直接出面这边的jiāo易,只能假借各个经纪人的手去cào持这行业---这个不那么光彩,但是很赚钱的行业。只要不把手nòng脏,吉尔并不过问这边的事情。

伊万不是很在乎汤姆,他只在乎这老头的身世:来自东方,熟悉东方,身份尊贵。

老人父nv被带去了芬德拉,汤姆被抛弃在了库丹城的某个角落里面。

汤姆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了,经纪人现在又发掘了几个xiǎo伙子,他们的心比汤姆更硬,手段比汤姆更狠,也不会在关键时刻犯浑,汤姆手里的姑娘被一个个的chōu调走了。

汤姆成为了最底层的皮条客,蹲在巷子mén口,等着别人光顾的时候就拉住别人的手往里面拖。

这天,汤姆刚刚吃完了一个煮熟的芋头,一个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问道:“你是汤姆.布朗吗?”

第十七章 条件

第十七章

条件

汤姆.布朗是被拴在绳子上面拖回来的。

那个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阿列克谢骑着马,汤姆跟在后面跑。阿列克谢的鼻子被打出血了,衣领上被濡红了,看一看这个情景就知道汤姆并不是乖乖就范的人。

汤姆身材瘦xiǎo,头发漆黑,有橄榄sè的皮肤。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处境,被拖进院子里的时候,他一直左看看右瞅瞅,一幅兴致盎然的表情。

弗拉基米尔过去询问是怎么回事,阿里克谢说汤姆手里有证明老人身份的东西。

“那这是怎么回事?”弗拉基米尔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汤姆说。“把这个家伙带回来干什么?”

“他不jiāo出来,还给我的鼻子来了一下。”

弗拉基米尔捏住阿列克谢的两颊左右查看,“我说,阿廖沙,你就这么让你的鼻子被揍了?我听说鼻子被打十次就要断掉了,那以后别人会怎么称呼你?‘断鼻的阿廖沙’,还是‘niào布王阿廖沙’?”

“等会再谈这个事情吧,我得先解决这个家伙。”

阿列克谢一拉绳子,强迫汤姆站了起来,然后把他拖到一边,绑在了一棵梨树上面。

“嘿,我说,”阿列克谢掐住了汤姆的脖子,“现在你想起来那些东西放在哪里了吗?”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先生。”汤姆笑眯眯的说。

“那就告诉我,对你好,对我也好。我不想难为你。听着,我可以忘记你给我的这一拳,但是前提是你的开口说话。”

“好的,大人。”汤姆点了点头。

“废话不多说,”阿列克谢点了点头。“如果我知道的没有错得话,你手里面有九本书籍,其中一卷是族谱;你还有一张贵族织锦,上面绣着一只鹰;同时,你身上还应该有一个领主的铁扳指。我只要族谱、织锦以及扳指,别的东西你想自己留着就留着吧,我就当被老鼠啃食干净了。”

“没错,大人。”汤姆认真地说:“我看过那些书籍,不认识的字我就会请教牧师。里面有两本教会的经卷、一本驯马术、一本农业典籍、一部关于禅达皇帝的历史、一本账单、最后,还有您提及的那份家谱。我愉快的知道了原来我曾经招待过的人身上流淌着远古列王的血液。是的,就是这些。”

“那就jiāo出来吧。听着,你逃进那些老鼠窝里面,我都能给你揪出来,你在这里,就更不用想着逃跑了。如果你不把这些东西给我的话,我会一直把你绑在树上面,直到你烂掉。”

“那里就绑着吧。明天就会有人找你要人了,我一点都不吹牛。汤姆有很多的朋友,你绑架了汤姆,就绑架了他们的声望。如果他们坐视汤姆倒霉不管的话,那么他们以后就颜面尽失啦,所以,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你最好一直把我绑着吧,以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就你?”阿列克谢好像听着什么笑话一样,“你的老板不会来,你放心吧,橡木村的男人。说实话,你连你们老板是谁都不知道。”

“哦,可能是这样。如果芬德拉的吉尔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家伙的话,那么我的确不知道我的老板究竟是谁;如果要去东方的罗曼诺夫们不是把我绑在树上的话,我其实还是很想和他们谈一谈的。”

弗拉基米尔哈哈大笑,“阿廖沙,这个hún蛋说得tǐng有意思,我听了tǐng开心,几乎忘记我要去买niào布了。”

阿列克谢的脸sè有些发白,汤姆的话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听着,这些事情你最好闭嘴。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比较好。”

“如你所愿,大人。”汤姆配合的点了点头,“我决定不再说自己不应该说的话。”

“很好。”阿列克谢明显不想再和汤姆纠缠了,“把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jiāo出来吧,它们并不属于你。我知道你照顾过它们的主人,如果你需要补偿的话,我会一个钱不少的全部补偿给你。但是那些东西你得jiāo出来。”

汤姆听完后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然后说:

“不行。”,

就好像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一样,没有人知道汤姆准备干什么。

“你在耍我玩吗?”阿列克谢问道。他chōu出了匕首,准确的扎进了汤姆脖子边的树干上。

汤姆赞赏的说:“好匕首。割开树皮好快”

“割开你的喉咙一样快。”

“我相信你。”

“我没心情和你玩了,杀一个皮条客可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一整套程序,用来把这件事情抹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你从来没有出生过一样。”

“唔,橡木村的人要高兴了。”

“你在嘲笑我吗?”

“绝无此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只有我知道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不幸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面的话,那些东西可能就要和我的命运一样了:从来没有存在过。很美妙,不是吗?”

“果然是橡木村的男人嘛,你们的名声想必一大半败坏在你的身上。”

“我的荣幸,我亲爱的先生。”

阿列克谢慢慢的挪动着匕首,汤姆脖颈上的ròu陷了进去,红sè的血液开始流淌出来。

“再往左半寸,你就会在半个xiǎo时里面死透。”

“再往左一寸呢?”汤姆好奇的问,“是不是能更快一点?”

“恩,没错,”阿列克谢yīn郁的说:“你快惹恼我了。”

“我以为我早就惹恼你了。”

阿列克谢深吸了一口气,弗拉基米尔四下警惕的看了看,我一下差点叫出来,我以为阿列克谢就要动手割开这个人的脖子了。

“你自己的决定。”

“没错,”汤姆点了点头,“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能把东西给你。因为这些东西不是你的。”

“难道就是你的?”

“当然不是,这些是属于利奥.米哈伊尔耶维奇.列普宁大人和他的nv儿叶卡捷琳娜nv士的,这些东西只应该归他们,不应该归属于别人。”

一只飞鸟落在了枝头上面,把梨树枝压的摇晃起来。最后一丝阳光从院墙上面洒下余晖,映红了整个院子。

汤姆的话让阿列克谢的匕首停了下来。

“我给你说过,利奥先生在我们这里,他的nv儿也在。你所要做只是把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出来而已。”

汤姆笑了,他看着阿列克谢,一脸玩味的表情,“大人,你应该明白,您的一万次保证也比不上让老爷子出来见我一面,或者他的nv儿也行。我是个正派的人,我得确保我的东西是送回到了失主手里。”

弗拉基米尔接嘴说:“你要是正派的人,我们就是天父显圣了,”他一回头,突然发现了我,于是指了指我,“那个xiǎohún蛋就是天使下凡。”

汤姆说:“目睹了这奇迹的时刻,我感到自己更加的虔诚了。”

“你会更虔诚的,如果你等会看见那对父nv了还不把东西拿出来,我的匕首会送你去天国。”阿列克谢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着,然后他对我喊道:“维多,去把卡嘉和她父亲请来。”

“好的,”我点头,但是又踟蹰道:“我要怎么说?”

“就说有人给他们把徽记送回来了。”

我无法形容去说服利奥父nv的艰难。不管是老人还是卡嘉,都是聪明过人的人,他们一听就知道是那个皮条客,于是都不愿意出去再被他羞辱一顿了。

卡嘉说:“如果去见他,你得给我一把匕首。”

“那里的确有一把,”我告诉卡嘉,“阿列克谢已经把它放到那人的脖子上了,你不需要huā力气就能看见。”

“很好。”

“不,”利奥先生摇了摇头,“我不能去见那个人。我和我的nv儿虽然遭到了他的欺骗,令我们自己méng羞。但是那个人这一段时间却的确对我们有恩。我无法惩罚他,也不能去报答他,我只能远远的避开。这个人并不坏,但是他的身份太```,算了,让他把属于我的家族的东西还给我,就放他走吧。”

“父亲,在东方这个人应该被审判。”卡嘉说,“召开贵族议会。河川地上的大半的贵族会同意处死他的,父亲,我保证。舒拉说他的父亲会一直支持您的,当时家里出现变故,我们就因该去舒拉的家里面,不应该来这边。不过还不晚,我们回去找舒拉和他的父亲吧他们会我们主持公道的”,

“我早就说过,不准和那个舒拉来往”利奥大声的说,“他就是一个huāhuā公子。”

“不对我们家需要外援,舒拉的父亲的领地是我们的四倍大,舒拉是河川地上最bāng的xiǎo伙子,他说过```他说过要娶我的。那时候家里的亲人就都可以复仇了”

我的心忽地沉了下去,这个该死的舒拉是个谁?

但是我记得阿列克谢吩咐我的话,“老爹,阿列克谢先生让您和卡嘉去院子里一趟,不然那个汤姆会一直狡辩的。你们lù一面就好了的。”

“xiǎo子”卡嘉把对他父亲的怒气转移到我的身上来了,“谁准你叫我卡嘉的我说过,只能我的父亲和舒拉可以这样叫。你这个húnxiǎo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卡嘉卡嘉卡嘉”我叫了三声,然后鼓起怒气看着她。卡嘉抿着嘴看着我,我一秒钟之内就心软了,“对不起。”我落荒而逃。

我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汤姆正在向阿列克谢谈论着橡木村的奇闻异事。弗拉基米尔听得很开心,不住的点头,阿列克谢脸sèyīn沉。

阿列克谢听到我回来之后,用眼睛询问我利奥大人为什么没来,我憋红了脸,心里发堵,结结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哟,”汤姆哈哈大笑,“看来两个大活人tǐng难找嘛。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而是没有看见主人,我真的不敢把东西拿出来,万一出了闪失,我以一个正直的橡木村男人的荣誉起誓,我将愧疚一辈子```”

“hún蛋”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汤姆滔滔不绝的话。

卡嘉风风火火的冲了过去,在阿列克谢还来不及阻拦的时候,卡嘉就拔出了匕首,冲着汤姆的脸扎去。

阿列克谢惊叫一声,正准备伸手去阻拦,但是突然迟疑了一下,接着就笑了起来:卡嘉把汤姆的眉máo刮掉了。

“hún蛋”卡嘉再瞪了汤姆一眼,“你要看我一眼是吧,你看啊hún蛋我和父亲那么的信任你”

“结果发现自己信任了一个皮条客?”汤姆的笑容在卡嘉出现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你居然要把我送给一个臭烘烘的萨兰德人”

“结果我放了你和你的老爹。”

“你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想把我卖掉”

“恩,是的。我天天去和你们聊天,是居心不良;我帮你父亲装订书册,也是居心不良;我为你们打听去觐见国王的途径,也是居心不良。是啊,我居心不良的想把你卖掉,可惜没有卖成,萨兰德人失望的回沙漠去了,我丢掉了我的活儿,每天在泥巴里面去和车夫、水手为一个铜币吵得你死我活。我是多么的居心不良啊。”

卡嘉打了汤姆一巴掌,“我本来以为可以信任你的。我真失望。”

汤姆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痛的脸颊,努力的笑了出来,“xiǎo姐,我也很失望。而且不必你少。”

卡嘉气鼓鼓的转身走了,走到我面前瞪了我一眼,叉着腰说:“你别躲躲闪闪的,舒拉可不会这样,你是男孩,他是男人只有男人可以叫我卡嘉”

我被说得一阵发méng,“我```。”

“你什么你没事别缠着我,我不是玩布娃娃的nv孩子,你这个可怜虫”她像是在船上那样一甩手走掉了。

弗拉基米尔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这一切,然后和阿列克谢评论道:“糟了,xiǎo诺曼遇到了空前挑战,你这个做家长的应该多多出谋划策擦对。”

“老爹,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了。”阿列克谢看见卡嘉已经走掉之后说道,然后他把卡嘉丢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现在可以说了吧?我的匕首是隔断你的喉咙还是你背后的绳子,全在你自己。”

汤姆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嗯,东方来的落魄家族,东方去的落魄家族。这年头到处都是贵族,跑来跑去。”

“跑来跑去```。”

汤姆嘴chún开开闭闭。

他睁开了眼睛:“我可以把东西都给你们。”

阿列克谢看了汤姆几秒钟,盯住不放,然后一挥匕首,割断了绳子。

“但是作为条件```”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阿列克谢厌恶的说。

“我有的,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又要回到一开始了。你们没有时间耽误,你比我清楚这一点。”

“什么条件?帮你开一家大大的ji院?”

“如果可以的话,谢谢,不过请取名叫‘新橡木村’,因为已经有一家‘橡木村’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一个。”

“那是什么?”阿列克谢警惕的问道。

一个新的地方,没有人在乎过去的地方。

一种新的生活,任何人都可以信任自己的生活。

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可以弥补遗憾、重头再来的世界。

“我要跟你们去东方。”

第十八章 驻地

第十八章驻地

阿列克谢给了我一匹灰马。

这是匹不听话的马,每当别人靠过来的时候,它就会撅起蹄子踢别人的坐骑。阿列克谢让一个马童跟着我,他吩咐马童把我的马轰到最前面去。每当我的马落后的时候,马童就会用一根场长鞭猛地打到马屁股上面,灰马被打之余就会猛地朝前面奔出五六十码。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匹马就mō到了规律,每当马童的坐骑靠近的时候,它就会赶快向前冲一段距离,然后再懒洋洋的啃食着地上的鲜草和huā朵,等着后面的人赶到。有一次它还niào了一大滩niào液在路中间,后面的人都不满的嚷嚷起来,让我跑远点。我那个时候只能勉强的骑在马背上,哪里还能纵马向前呢。

我听见弗拉基米尔哈哈大笑,那是汤姆跟在他身边,不住的给他讲着市井生活的奇闻异事。

那天晚上汤姆领着阿列克谢找到了利奥老人的贵族证明。阿列克谢想给汤姆一些钱打发他走,但是汤姆很坚决,一定不走。而且汤姆藏起了利奥老人的贵族扳指,说是到了东域再舀出来。阿列克谢让人搜遍了汤姆的全身,也没有找到那枚扳指。

弗拉基米尔提示给汤姆洗洗肠子,说不定就找到了。汤姆说他很愿意试试。阿列克谢lù出了疲劳的表情,“好吧,去了那边,你要是不把扳指舀出来,我就把你绞死在树上。”

“东域有橡树吗?”

“你想死在橡树上?”

“人要有始有终嘛。”

汤姆说他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回来。他的动作很快,他去找到了一个酒馆老板,在那里给经纪人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离开了。

在酒馆里面,人们听说了汤姆要离开之后,纷纷过来给他告别,并询问他的行踪。

汤姆说他要去东方建立自己的新事业。

有人嘲笑汤姆,说是因为姑娘们都离汤姆而去了,所以他才灰溜溜的跑去东方祸害人去了。

“汤姆!”一个醉醺醺的诺德皮货商说,“你不会去那边又开一家‘橡木屋’吧?话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橡木呢?你把第一批子孙抹在橡木上面了吗?”

“没错,那橡木的树皮和你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狗东西!”这个商人挣扎着起来想要用酒杯砸汤姆,但是一群喜欢汤姆的酒客围住了诺德人,一个胖nv人把诺德人的脸埋在了自己的xiōng脯中间,自己咯咯直笑。

酒店变得快活起来。

汤姆站在了桌子上面大喊,“我喜欢的和我不喜欢的男人们!我睡过的和我没有睡过的nv人们!你们的好汤姆就要滚蛋了,我希望你们记住我,就像我会记住你们一样。今天我帮大家买酒!老板,钻开最好的酒桶!hún蛋们,畅饮今夜吧!”

人们欢呼起来,呼唤着汤姆的名字。

酒馆老板喜欢有人制造气氛,更喜欢有人帮所有的人买酒。

当最好的酒上来之后,汤姆喝了第一口,然后不断的敬酒。后来汤姆没付钱就离开了酒馆,那时人们还在欢呼。汤姆在后半夜找到了阿列克谢,阿列克谢本来以为自己摆脱了这个麻烦了,没想到他又找过来了。

汤姆把生意jiāo给了自己的一个伙伴,并且召集了自己最后的三个姑娘和一个七岁的nv娃艾米。

艾米的父母抛下了她,她家的邻居养了她三个月,然后在村中长老那里得到了抚养契约。得到契约的第二天,邻居就把艾米卖到了汤姆这里。汤姆嫌她xiǎo,不愿意要,但是邻居说只要一半的价钱,汤姆手下的一个姑娘刚刚打了孩子,看见xiǎo孩就撒不汤姆只得付了钱,留下了艾米。

汤姆对那些姑娘说,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就从此获得自由。说着,汤姆把四份卖身契丢给了这些人。那三个姑娘把卖身契直接给了汤姆的接班人,她们没有别的生存方法,在这里住的不错,她们不愿意回到穷乡僻壤的家乡去。

这三个姑娘每个人都过来亲wěn了汤姆,然后便回到了房子开始晚上的生意了,但是那个xiǎo姑娘却怎么都撵不走。,

ǎonv孩鼻涕和眼泪簌簌地掉,她以为汤姆不要她了。而三个nv人都不愿意带着这个xiǎo姑娘,她们眼泪汪汪的给xiǎo姑娘的脖子上挂满了xiǎo项链和客人留下的纪念品,但是却不想xiǎo姑娘走上和她们一样的路,他们都希望艾米能和汤姆离开这里。

“汤姆,她才七岁。”一个nv人进屋前对汤姆说。

艾米坐在地上哭,舀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这是一个付不起钱的裁缝给汤姆缝的,难看极了。但是xiǎo姑娘很喜欢,xiǎo姑娘给布娃娃起名叫‘汤姆’,她说‘汤姆’会保护他的。

汤姆记得自己xiǎo时候是怎么被人对待的。在出发来我们居住的客栈时,他弯下身去,把艾米抱在了怀里。

艾米破涕为笑。

ǎonv孩还要她的三个xiǎo姨,汤姆一边走一边把艾米的鼻涕掐干净,抹在‘汤姆’身上。

“以后还会有xiǎo姨的。”

月光下的石子路上面,汤姆低声的说。

当弗拉基米尔看见汤姆背着几个包裹,牵着一头骡子,带着一个nv娃娃过来投奔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极大。

“我说,阿廖沙,”弗拉基米尔呼唤着阿列克谢,“你真应该跟这个汤姆义结金兰,至少在sī生子的问题上面,你们有共同点,而且你们成为兄弟之后,以后niào布费用可以平坦的,真合适!”

阿列克谢看了看汤姆,那表情就好像要杀了他一般。

汤姆对弗拉基米尔一鞠躬,“大人,我想等我和阿列克谢彼此之间有足够的了解之后,我们会成为比兄弟更好的伙伴的。”

“胡说,”阿列克谢瞪着汤姆,“记住你的身份!汤姆!你这个橡树村的男人,记住你的周围都是罗曼诺夫!当我们需要xiǎo丑的时候,我允许你笑一笑,但是在别的时候,你最好管住自己的舌头。罗曼诺夫家可不缺绞绳!”

“你们缺橡树。”汤姆转身把艾米抱了下来,艾米害怕阿列克谢,直往汤姆的背后躲,然后伸出一只手,掏出‘汤姆’去吓唬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哼了一声,走掉了。

弗拉基米尔走过来拍了拍汤姆的骡子,“恩,不错,有一头骡子来投奔罗曼诺夫了。只可惜骡子牵来了一个xiǎo姑娘,还带着一个没什么用的男人,这就不好办了。”

“大人,”汤姆说:“这个骡子很有用的,会自己找吃的,它还会自己去找母骡子,说不定以后还能解决不少问题。收下它吧,您的房屋不会xiǎo到连一头骡子都装不下吧?”

“母骡子我喜欢,xiǎo骡子嘛```,”弗拉基米尔耸了耸肩帮,“我家的xiǎo骡子太多了,多得数不过来。不过嘛,这头骡子还是可以住进来了,我tǐng喜欢它。”

“我代表它谢谢您,您的美德如同橡木一样茁壮!”

“我iǎo子。”弗拉基米尔抠了抠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你总是和橡木过不去呢?”

“为什么您总是和niào布过不去呢?”

弗拉基米尔哈哈大笑,“旅途乏味的很,你知道好玩的事情吗?”

“如果您愿意听,我知道一千个故事,而且每一个故事都不重复。”

“好的,好的。”弗拉基米尔给汤姆要了一个装粮食的隔间。一个nv人抱了一捆稻草过来扑在地上,然后在上面盖上了白布。nv人告诉汤姆,如果第二天白布脏了,或者稻草少了许多,他就得掏钱把这些买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库丹的这个xiǎo镇。

据说酒馆里的人喝到后半夜,都躺在地上。第二天一早却找不到人付钱,酒馆老板发动了一切人手去搜查汤姆。他们知道汤姆要去东边,于是便拦住每一个去东边的商队检查,结果无不大失所望。

汤姆的确要去东方,但是我们先得去南部的庄园里会和东迁的族人,所以东城luàn哄哄的时候,我们却安安心心的从南mén离开了库丹。

艾米喜欢上了唯一个和她年龄比较接近的姑娘,卡嘉,于是总是跟着她。艾米想把‘汤姆’介绍给卡嘉认识,卡嘉说这很蠢,而且,“如果这个脏东西不是叫汤姆的话,我会帮你洗干净,但是你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你就自己跟他玩吧。”,

每次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艾米就会撅着屁股后退着扭下马车,然后蹒跚跑到卡嘉的马车边上,给卡嘉送一颗糖,或者一朵路边摘的huā,甚至是她自己脖子上面的某件东西。卡嘉对这些统统拒绝,她以为这又是汤姆的手段,其实她误解汤姆了,汤姆在路上一直和弗拉基米尔呆在一起,给他讲着各种故事。艾米和一个洗衣婆呆在一起,这个洗衣婆只会煮汤,所以我们一路上就只吃汤了:胡萝卜煮羊ròu、牛ròu炖芜菁、大豆煮白菜和洋葱。味道倒是不错。

弗拉基米尔很喜欢萝卜,因为这东西很清肠道,弗拉基米尔觉得肠道好的一个表征就是屁多。他觉得这些臭气如果不放出来的话,就会一直憋在肚子里,它们是万病之源头。

汤姆说他很赞赏这一点,而且他说他注意到:“维克托的马就很爱放屁,还爱随地niàoni身体相必是很健康的。”

“没错,”弗拉基米尔说,“那匹马倒是好马,蹄子长得又宽又厚,来年chūn天就得钉上马蹄铁了,不然磨碎了就不好了。你知道有些马,蹄子长得歪歪扭扭,章骨还薄,根本下不了钉子。”

“恩,说不定维克托的马经常吃萝卜强壮身体。”

“哼,那可不是维克托的马,维克托的待遇会怎么样,回庄园了再谈。”

“就和汤姆一样?”汤姆笑眯眯的问。

“说不定还不如你。”弗拉基米尔脸sè有些yīn沉。

我的马好像听懂了汤姆的话,不知道汤姆是得罪它了还是讨好它了,这批马突然折了回去,连马童都没有来得及阻拦。

马儿咬住了汤姆的靴子,不住的往后面拖。

弗拉基米尔哈哈大笑,马童胆颤心惊的过来想吧马轰开,卡嘉打开了马车的窗子瞥了一眼然后冷漠的放了窗子。

周围的骑手都喝彩起来,他们纷纷打赌谁会赢得拔河比赛,大多数人赌我的马,少数人表示支持汤姆。

我看见阿列克谢走在最前面,表情轻松的远远的看了看南边的河滩。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田亩,金黄sè的谷物穗子在风里面摇曳,庄园的屋子如同模型,散布在宽阔的原野之上,大河在更远处闪耀着光泽,如同琥珀sè的酒液。

我们到了,罗曼诺夫堡,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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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加里宁伯爵

第十九章

加里宁伯爵

罗曼诺夫堡垒。

当我通过了一座白sè的石拱桥的时候,便发现了远远看上去的坚固美观的城堡其实是一个假象。这里的一切都是杂luàn无章的,地上堆满了碎木板和箱子,仆人和农夫在里面走来走去,在一处高塔上,几个工匠正在用绳索把卸下来的窗框吊下来。

看起来罗曼诺夫们准备带走一切能带走的东西:窗框、教堂的金银器、马房里的槽子、chuáng头的装饰、横梁上的彩绘、石刻的圣母像,一切一切。我感觉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他们甚至准备把罗曼诺夫堡卸成一块一块的石头带去东方。

现在唯一没有拆除的就是谷仓了,这个谷仓被一个商人huā高价购买了下来,而且商人还连带着把地里面的粮食全部定购了,他付了定钱,等粮食收割完毕之后再付剩下的钱。罗曼诺夫们在地窖里面还有九十多桶没来得及处理的葡萄酒,这些东西带不去东方,只能找人卖掉。这一段时间,在罗曼诺夫堡垒里面,喝酒是不限量的,只要能自己走下地窖去,喝多少都没有人管你。

我注意到一个情况,那就是弗拉基米尔和阿列克谢回到这里之后都变得紧张不安起来。直到当我们去一个礼堂拜见了罗曼诺夫家族的真正主人之后,才知道了他们不安的原因。

罗曼诺夫家族的老领主在自家的庄园被luàn兵所害,留下了妻子和两个兄弟。

这两个人分别是弗拉基米尔和他的哥哥加里宁。老领主死后,加里宁继承了伯爵的位置,现在成为了家族的主心骨。而老领主的遗孀则全力的支持加里宁,这让加里宁能够毫无阻力的推行自己的方案---去东方。

弗拉基米尔和阿列克谢分别代表自己的一族表示愿意支持。倒是加里宁自己的后代里面,只有他的大儿子愿意去东方,剩下的几个都表示愿意留下来服务国王。人们认为这是加里宁的安排:绝不把jī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

由于伯爵家的榜样,各家都留下了部分成员在西部,这些人在失去领地之后将会得到一笔钱,用来进入城市谋生。按理说年轻人应该会被东方的冒险所吸引的,但是实际上,出生在西部温暖的家乡的年轻人对于遥远的故土没有任何情感,他们不愿意去那些荒蛮的地方去葬送自己,所以一有机会就会留下来。

年轻人里面,只有阿列克谢等人选择了去东方。

加里宁的儿子里还没有哪一个能做得像阿列克谢这样好,最近加里宁也在积极的培养阿列克谢,比如与吉尔签订契约就派出了阿列克谢去出面。弗拉基米尔自己只有nv儿,也一直把阿列克谢当儿子看。族人纷纷猜测,二十多年之后,等加里宁jīng力耗尽之后,阿列克谢很可能继承伯爵。

罗曼诺夫家族的这种继承法也是让别人不喜欢的因素之一。他们选择家族里面最能干的人出任首领,而不是最富声望和资历的人。数百年来,罗曼诺夫家族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但是对于别的老牌贵族来说,这样做的话会让家族总是处于动dàng之中,让他们不得不时刻提心吊胆的警惕族人,所以当菲德烈皇帝征询意见的时候,这些家族便联合起来排挤罗曼诺夫了。

但是他们没有看见吗?就是因为罗曼诺夫的这种做法,让家族上百年来一直处于一个上升的势头里面。没有人可以把资格和声望作为无能的理由,族长的儿子不一定是族长,sī生子长大之后也不一定只能做庄园护卫,正是这种不断地筛选,让罗曼诺夫家族总是能有一个最年富力强的伯爵。虽然在别人看来,罗曼诺夫们这样做是毫无章法的野蛮人做法,而且还会带坏自己家族的年轻人,让他们有非分之想。

老领主最xiǎo的弟弟就是阿列克谢的父亲,他在阿列克谢上学的时候死于肺病,他死之后,阿列克谢只能放弃学业,回家来接受他父亲留下来的产业。这之前,照顾阿列克谢的老仆几乎每过一年,就会往庄园里送一个xiǎo孩子回来,弗拉基米尔认为就是这些孩子让阿列克谢的父亲饱受折磨而死的。,

阿列克谢把回程的行李都安顿好之后,就带着我们去拜访加里宁伯爵了。利奥父nv和雷诺一行人则不需要第一时间去拜见伯爵大人,他们在稍晚些时候将会出席单独的宴会。加里宁伯爵对他们很重视。

礼堂里面,老领主的遗孀正在亲wěn着一枚十字架,在天母像下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我根本相信不了这个瘦弱的fù人居然敢去直斥皇帝的近臣,说他们都是白痴。

“你们赶走了帝国最优秀的人!把他们拱手让给你们未来的竞争者,就为了几千亩的土地!”

而加里宁安静的等在一边。

我可以从他的轮廓看出来他和弗拉基米尔的血缘关系,他们都有宽阔的额头、隆起的鼻子和暗绿sè的眼睛以及棕sè的头发。不过加里宁伯爵的身材更加的削瘦,可是看起来却比弗拉基米尔要jīng神多了。加里宁伯爵不苟言笑,在阿列克谢和弗拉基米尔去亲wěn他的脸颊的时候,他也毫无表情。他像年轻人一样挂掉了胡子,把头发剪得很短,几乎和我一样短。

在我们等在mén口的时候,他一直在和阿列克谢以及弗拉基米尔低声谈论着什么事情。直到领主遗孀祷告完毕,站了起来之后,加里宁伯爵才示意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被带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很多长条凳子,其中几张摞在一起。

汤姆好奇的左右打量。艾米被一个老太婆抱走了,一群nv仆都开心的过来戳艾米的脸,捏她的鼻子。现在汤姆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亚麻衣服,蹬着一双弗拉基米尔丢给他的皮靴子。

伯爵和夫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目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走掉了。

我觉得那夫人的表情就和修nv一样,没有任何温度,但是当加里宁伯爵开始打量起了我之后,我就觉得夫人的目光很温和了。伯爵只是看着我们,我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他绿sè的眼眸平和宽阔,但是却像是利剑一样可以把人轻易的扎穿。

“你就带回了这几个人?”加里宁看着我们,对阿列克谢说道。

除了我和汤姆之外,弗拉基米尔还从库丹带回了一个铁匠、一个木匠、一个细木匠和一个养蜂人,本来有一个雇佣骑兵已经说好了跟着我们走的,但是到了最后那人反悔了,但是付给他的定金他已经挥霍完了,弗拉基米尔找人用鞭子chōu了他一顿,把他的铠甲剥走了。那个人纠集了一群同伙要来找我们麻烦,但是克里斯托弗和他的禅达伙伴们及时赶到,轰走了那些乌合之众。

现在,我们这些人就站在这里,接受着伯爵的检阅。

“是的,伯父大人。”阿列克谢一直叫弗拉基米尔‘老爹’,或者直呼其名,但是对于加里宁,他却不敢这么喊,只敢用敬称,“人们听说我们要去东方,都不愿意去。”

“那这些人呢?”伯爵问道。

“这个铁匠打坏了一个骑士的佩剑,那个骑士说他不滚出库丹城的话就宰了他;那个木匠修垮了一个商铺老板的大mén,得了臭名声,接不到活;细木匠偷了别人家的老婆,被法官判决赔偿所有的财产,我找到他时他只穿着一条kù衩在河里捞鱼吃;养蜂人平时买蜂蜜,收了蜂蜡之后就做蜡烛卖。他供货的蜡烛铺失火了,人们说是他做的蜡烛飞火星子出来,所以才点燃了店铺,所以他只能来跟我们了。”

伯爵大人撇了撇嘴:“群贤毕至啊。”

阿列克谢有些尴尬,“呃```是的。我遵照您的吩咐,只要愿意去东方的,就全部带来```”

“我记得我说了什么。”伯爵打断了阿列克谢,“还有这两个呢?”他指了指我和汤姆。

“这两个不是我雇佣来的。我在蓝冰河上发现了这个xiǎo子,他当时躺在一个xiǎo舟里面,奄奄一息。至于这个男人嘛```恩,他和我们晚上要见的利奥大人有些恩怨。他```他自愿投奔我们,他还带着一个七岁的xiǎonv孩。伯父大人。”

“我听到得故事是,这个xiǎo子是你的sī生子,这个男人是一个皮条客。”,

汤姆略略的鞠了一躬:“大人,我已经不做那份职业了。我现在是您忠实的仆人,愿意做您jiāo代的任何事情。”

伯爵侧过身来看了看汤姆,没有搭腔,只是问阿列克谢:“你没有教过他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安静吗?”

“伯父大人,我跟他说过,但是```这是我的失责,大人。”阿列克谢的额头上面涌出了汗珠。

伯爵对着汤姆说:“我不喜欢你身上的这套衣服,换上粗布的短衣吧。我听管家说地里人手不够,你既然是自愿来投奔的,我就不跟你客套了。安顿好了,明天一早就下地收粮食去吧。你可以走了。”

汤姆笑着说:“我的荣幸,大人。”

“你们四个也走吧。”伯爵对我身后的四个工匠说,“有人会领你们去你们住的地方。”

我突然感觉气氛冷了下来,人们陆陆续续的退了出去,我只剩自己了。

“好了,我们还剩下一个xiǎo先生。”伯爵浑厚的声音好像是在说,‘我们还有最后一个犯人需要审判。’

“他叫```”阿列克谢准备开口。

“我知道,有人管他叫维克托.阿列克谢耶夫.罗曼诺夫。首先,我不准许他叫‘罗曼诺夫’,已经有足够多的人玷污了这个词了,阿列克谢,你要明白。”

“是的。”阿列克谢低下了头。

“那么,我们现在要谈的是,他到底是不是‘阿列克谢耶夫’?告诉我,他是你从河上救来的,还是你从某个你睡过的nv人的手里面接过来的?他身上有你的血吗?”

“他的确是我从河上救来的,不是我的sī生子,伯父大人。”

“很好,我知道了。”伯爵点了点头,“马房缺一个xiǎo伙计,以前那个在你走的时候去河里游泳淹死了,让维克托过去吧。”

“伯父大人!”阿列克谢惊讶的说:“维多通晓几mén预言,很有可能是大户之后。而且他很聪明,去当马童的话太可惜了!”

“他真的不是你的sī生子?”

“真的。”

“好了,让他去马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去忙你的事情去了。”

伯爵处理完了这里的一切,转身离开了xiǎo屋子。阿列克谢走过来让我先安心住下,以后再谈论别的事情,说完,他也走了,他要跟着伯爵去准备晚上的宴会了。伯爵要和雷诺一行人畅谈与吉尔的友谊,还要和利奥父nv商谈东去之事,对于我,他只有一个马房等着我去干活。

一个老仆走过来牵着我的手走了。

他给了我一条黑sè皮kù和蓝布短衣,还有一条鞭子,他说这是以前的那个xiǎo子留下来的,以后这些就是我的了。他还给了我一只木碗、一柄木勺、一条投石索和三张弹弓。

“你叫威克?”老仆哆哆嗦嗦的问着,他的脸sè发青,一脸病容,好像冷得不行。

“我叫维克托,老爹。”

“恩,维克托。好的。”他领着我走到了一间马房前面,一股马niàosāo味扑鼻而来。在马房的角落里面,在发霉的稻草上扑着一张脏兮兮的绒布,周围放着些坛坛罐罐的东西。“去大山东边前,你睡这里。”

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的处境,我摇了摇头,“我不住这里。”

“这是你的chuáng,好chuáng!稻草是chūn天才换上了,这块布值两个铜板呢!你不睡这里,有的是人来抢,周围村子里的野孩子早就眼红这份活儿了,吃得饱穿得暖,随时能骑马,每天都在闲逛,轻松又神气!我年轻六十岁,一定要做这个活!”

“那你就做去吧!我要和阿廖沙一起住,我不住这个地方!”我吼道。

里面的几匹马摇着头清理着鼻孔,丝毫不在意我的吼叫。

“阿列克谢可是少爷,你是谁?呵呵,”他笑了起来,皱纹挤到一边去了,“草料快吃光了,等会你去把槽子填满,记住,每天晚上撒一把燕麦。晚上我来看,要是有一匹马的肚子吃的不够圆,你就别吃晚饭了。这是最简单的活儿了,要做好啊。”

说完,他不再理睬我,走走喘喘,转过马圈不见了。

下午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大地上面。

天空没有云彩,天很蓝很高,有鸟在歌唱。

第二十章 马童

第二十章马童

天渐渐黑下去的时候,我还坐在马房的栏杆上面。

在下午的时候,我去草料房抱来了一大捆草料,抛在食槽里面。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一边了。他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在里面泡了一把山楂和两块冰糖。他捏着一个小铜杯,往里面不断的倒着山楂茶。他看见我只把草料随意的放下,就摇了摇头。

“维多,你得把草都铺开。马儿都聪明的很,见不得谁多谁少。”

他让我去一边的草叉子,去把食槽里面的草料均匀地拨开。两匹马警觉的嗅了嗅草料,又看了我一眼,这才开始埋下头去啮食草料,它们往嘴里塞满了草料,咯吱咯吱的咀嚼着。

“你下次喂它们的时候,得让他们先闻你得手,不然它们不会记得你的好的,也不会喜欢你。”

老头子见水没有了,就拎着水壶走了。

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坐在马房的栏杆上面。一开始觉得特别难闻的气味到现在觉得也不是特别难以忍受了,两匹马吃完了草料就慢的退回了马房里面,一匹马嗅了嗅另一匹的脖子,然后埋下了头,不再有动作。

太阳坠落,大地昏黑。

群鸟归巢的时候,在场院里面热闹了最后一阵,然后便归于沉寂。

我饿了。

我想念在阿列克谢身边的时候的食物,我想到了涂抹着蜂蜜的烤鹅、用果子酒和糖汁熬制的鸽子汤、嘴里咬着苹果的烤rǔ猪、香气四溢的羊肉炖萝卜。这些东西真好吃啊,可是现在一样都没有。老头给我留下了一大片白面包和一小杯葡萄酒,他说这是管家吩咐过的,一开始来的马童能吃上一个星期的白面包和几倍葡萄酒,之后就只能吃黑面包,就着燕麦粥咽下去了。

我怎么跟老头解释我不是马童都没有用,老头子摇了摇头,“真把自己当少爷啦。”

罗曼诺夫堡里除了死掉的哪一个,家里还有三个马童,来罗曼诺夫堡的时候,那一个跟在我们身边的马童是头。

他来找过我,说要告诉我一些规矩。

“以前的那个,每天会把他的面包和燕麦粥分我一半。不是我贪吃,而是我要让他记得我是他的头。这是规矩,”他煞有介事的说,“但是他不听话,总是偷偷的藏起属于我的那一点面包,还把燕麦粥喝的只剩一两口才送来。我,很不高兴。你知道的,所以我把他溺死在河里,我想你应该听说了。”

“胡扯,”我不想搭理他,克里斯托弗还骗我吃过人肉呢,“马房的那个老头说马童是在我们去库丹的时候溺死的,你当时根本不在这里,你在帮我赶马!”

“呃我有说过是我杀的吗?是我让我的朋友干的,”他回头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个人,“我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你不要jī怒我们,最好不要jī怒我们,不然某人就要被,”他用一根手指在脖子上面假想了一支匕首,从左向右拉开。

“你们要干什么?”我看着他们三个人。

“把你的食物叫出来,我听说你今天有白面包和葡萄酒。我们都没有吃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你刚来,应该守规矩,让我们先吃。”

如果在平时,白面包和葡萄酒我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别人要吃就拿去好了,就连雷诺的那些稀少的桃子我也不觉得很稀奇。但是现在好像这些东西都变得弥足珍贵起来,我除了这些东西一无所有了。我没有别的吃的了。

“这是我的,我没有别的吃的了。”我说道。

“这是规矩,”那个马童的头目说着,“第一次来的人都要饿上三天,这样以后才能心悦诚服的听话。我当时来的时候足足饿了一个月,然后带我的人才给了我第一块黑面包。你知道吗?就靠着那块很面包,我顽强的活了过来,现在成了你的头领。”

“去你的规矩!你这个说大话的白痴,”我说道,“人不吃东西一个星期就死透了,你要是饿了一个月,你就是一个死人。去你的规矩!”

我转身抄起了老头留下来的杯子,三口就把葡萄酒灌进了肚子里面。对面的三个人惊呆了,他们没有见过这么作践葡萄酒的,他们都是用清水兑着葡萄酒喝,喝一半,兑一半,一直兑水到酒的颜sè完全变白再一饮而下。我这样直接喝下去是少爷们才干的事情。,

三个人变得怒不可遏,他们已经失去了葡萄酒,所以绝不允许属于他们的白面包也被我无耻的侵吞。他们一边骂一边逼向了我,让我把白面包交出来。

我把面包塞进了嘴里,努力塞进去,然后把酒杯猛地砸向马童的头目。

酒杯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的脑袋,弹到马房里面去了。

“海德,赫曼,他打中老杰克了!”那个马童头目捂着头一脸的震惊。

“你叫老杰克?”我嚼着面包,含魂不清地骂道,“你马上要变死杰克了!”

我没有了桃子、没有了烤猪、没有了阿列克谢、更没有了卡嘉。

克里斯托弗告诉过我战争年代的故事、水手们给我说过大海上面的传奇、利奥老爷给我说过他家族的悲伤。

“你们三个是什么东西!”

我一拳打向杰克的脸,但是他躲开了,我打在他的肩膀上面,打得他踉踉跄跄的挪到一边。

克里斯托弗告诉过我,“打架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一个,不然的话就会输的很惨。你知道骡子和两堆稻草的故事吧?一头骡子面对两堆稻草,它一直在犹豫先吃哪一边,结果最后自己饿死了,也没有下一口。打架也一样,盯紧一个,打趴下再说。以后你要参加竞技大会的话,如果参加多人比赛,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盯紧一个人。

杰克不是很厉害吗?他不是满口的规矩吗?他不是杀人不眨眼吗?

那就他了。

我窜过去,张牙舞爪的窜了过去。但是杰克抱着头低了下来,用脑袋猛撞我的肚子,就好像一下子把我肚子里面全部的空气全部挤走了。我向后倒去。

赫曼和海德抓住了我的胳膊,想把我嘴里的面包抠出来,我吐了面包,猛地一口咬在海德的手指上,海德惊叫着甩着手跳开了。但是赫曼趁机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把我的胳膊架了起来。杰克红了眼睛,对准我的肚子踢了一脚,我和赫曼一起往后退去,杰克又踢了我的腿两脚。赫曼把我摔在了地上。

三个人围过来一起踢我,杰克边踢边骂。

“让你抢我面包!让你抢我葡萄酒!”

但是他们踩在我背上的几脚并不疼,我的肚子才是疼得受不了,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来。

他们三个人正在我背后讨论怎么惩罚我,他们吹牛说着什么拿根绳子绞死掉、用匕首放放血、废掉一只手什么的,但是话说的很大,却一个人都没有行动,只是自顾自的大声的设想。

当我觉得我可以站起来的时候,我窜了起来,一把将杰克扑倒。

盯紧一个人!

我坐在他的胸口,把他按住。杰克的胳膊很长,奋力的击打着我的脸,我想把他的胳膊按住,但是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赫曼和海德不断的在我身后踢我,用拳头砸我。我只能全力的揍杰克,我向下压低身子,让他的拳头伸不开,然后猛揍他的脸。

我害怕极了,我感觉鼻子里面腥膻发甜,知道自己肯定流血了,我要死了。

虽然我觉得他们三个在吹牛,但是我却不敢保证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怎么办。我只有猛力的揍着杰克,他们比我高,很瘦,没有我壮,但是他们打架明显比我要娴熟,我完全就是靠着蛮劲在揍杰克。有几次我的拳头都锤在了地上,而杰克几乎每一拳都把我打中。

我用额头猛撞了一下杰克的脸,我看见他的脸上沾着一片血,我不知道那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几乎求饶了,我一边打他一边哭了出来,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为什么会哭,我一边哭喊着一边向下挥拳头。直到我被人拉开还在乱喊乱叫,挥舞着拳头。

我背后的那个人力量很大,我扭过身躯打了他一拳,结果手指疼得要命,我砸在了锁子甲上。

“维多,”那个人按住了我的肩膀,对我说,“是我,维多。”

我的左眼肿了,我睁大眼睛,看见了克里斯托弗。我喘着气,眼泪哗哗的流,我感觉鼻子有什么东西在流,我努力的一吸鼻子,腥甜的铁锈味让我咳嗽了起来。,

“克里``”,我说不上话来。

克里斯托弗蹲了下来,“恩,我在这。进展很快嘛,交上新朋友了?”

说完,他转过头去看了看那杰克等三个人。

杰克也吃了大亏,他晃晃的站了起来,“你是来帮忙的?你看清楚好不好?明明是他在揍我,还假装哭,像个娘们一样,呸!你哭什么啊!”杰克吐了一口吐沫出来。我把他的鼻子也敲破了,海德从赫曼的衣服条上撕下了一条破布,捏了一个卷堵在杰克的鼻子上。

“为什么打架?”克里斯托弗问道。

“他抢我们的食物。”赫曼大声的说,“这是规矩,但是他不遵守。”

“明明你们抢我的。”

我正在换牙,有一颗牙齿松掉了,我总在用舌尖顶着牙根,想把它弄掉,但是稍微一用劲就疼,我就不敢顶了。打完架的时候我才发现,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呆在我的嘴巴里面了,我把它和一口血水含在一起。

‘下面的牙齿要丢在屋顶,上面的牙齿要丢在床下’。我不知道听谁这么说过。

可是我现在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床稻草铺。

海德和赫曼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的规矩,克里斯托弗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听着。

我看见杰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就心底生恨,刚才的恐惧变成了再揍他一次的冲动。

我把带血水的牙齿吐在了他的脸上。

杰克哎呀一声捂着脸,然后冲着克里斯托弗大叫:“当兵的!你看见了,这个魂蛋先动手的!刚才也是!这个魂蛋先动手的!”

克里斯托弗拍了拍腰间,露出了佩剑,“你是不是要等我也动一下手呢?”

三个人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这个克里斯托弗是什么来头,“当兵的!咱的老爷可是在这呢!你不敢动手!”

克里斯托弗做出了抽剑的动作,脸sèyīn沉的可怕。杰克说:“赫曼,海德!揍他!”然后自己转身跑掉了。

海德和赫曼看见头目逃走,也转身逃开了。

三个人狼狈的模样让克里斯托弗哈哈直笑,他转过身来,“一个人打三个人,不错嘛。可是我记得你以前不打架的。”

“他们要和我打的。”我用手指把流到嘴唇上的鼻血擦开。

“恩,很勇敢,但是没有什么效果,”克里斯托弗找了一小块亚麻布卷帮我把鼻子堵上,“你的身体比他们壮,但是却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害怕。”

“我揍一个人,”我吸着鼻子,“我听你的话,盯准一个人打,但是维多不会打架,打不赢他们。”

我不断的给克里斯托弗说着打架的事,他解开了我的上衣,找了一桶水帮我把身上的灰和泥巴洗掉。除了身上几处乌青之外,没有什么事情,就是鼻子被打破了,额头和手掌还擦破了皮。

克里斯托弗耐心的听着,然后说:“好了,不说那三个小子了。我知道你的事情,雷诺少爷在宴会上没看见你,就问到你的下落了。他怕你没吃的,让我给你留了点吃的。”

克里斯托弗解开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只甜面包、几片jī脯肉、一铁罐的羊肉汤。

我接过罐子,打开盖子就往嘴里面灌。

我喝了几口,停下来,对克列斯托福说:“加里宁伯爵不喜欢我,让我住在这里。”

jī脯肉的味道真好啊,抹着辣味的香料,让人食欲大开,特别是打完架之后。

“恩,伯爵有他的考虑。”

克里斯托弗没有告诉我,其实雷诺在宴会上就质疑起伯爵的安排起来,甚至说出了如果伯爵不要我,他可以让我当他shì从之类的话,结果惹得伯爵不太高兴。

伯爵认为如何管理他的领民是他自己的事情,不chā手对方的sī事则是两家合作的基础,当然,伯爵的语调说得很温和,但是雷诺身边的几个人听得明明白白,他们当即把话题岔开了。没有人愿意为一个马童牺牲两个家族的合作,雷诺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阿列克谢也不管我了。”我开始吃甜面包。

“慢点吃。”克里斯托弗说。

我停住了要面包的嘴,“卡嘉知道了吗。”

克里斯托弗点了点头,“雷诺少爷的声音整个餐桌都能听见呢,卡嘉小姐当然听见了。”

“她说什么了吗?”

克里斯托弗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怜悯的苦笑,“吃吧,维多。我得会得把这些餐具收回去。”

第二十一章 鸡蛋

第二十一章

jī蛋

第二天一早,把我吵醒的是汤姆。

汤姆哈哈大笑的站在马房旁边看着我,“我说,xiǎo子,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想你的处境是不是能比我好一些,我还以为阿列克谢会把你接走呢,结果真的让你当上马房xiǎo弟了?呵呵,不错不错,咱俩以后还有得谈。镰刀手汤姆和马房xiǎo弟维克托。”

“呸!”我躺在草铺上面,“阿列克谢说了,过几天就让我做他的shì从,到时候就不住在这里了。”

“我怎么听说罗曼诺夫家的shì从必须是骑士学徒才行呢?”

“什么是骑士学徒?”

“就是会骑马、会舞刀nòng剑、还会睡姑娘的年轻人,当然,出生不能太卑贱,比如说马房xiǎo弟什么的,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上骑士学徒。”

“不可能,很多骑士都是平民受封而成的。没有说马房xiǎo弟不能成为骑士。”

“是啊,平民可以受封,但是你听说过那个仆人受封的呢?你只是领主大人的一个仆役,一辈子帮他看马牧羊就好啦,别想做什么骑士啦。”

“你也是,你也不过是领主大人的一个农夫,一辈子帮他种田割草就好了,别想做着发达梦了。”

汤姆笑眯眯的丢给了我两个jī蛋,说是一个年轻的nv仆偷偷塞给他的。他让我自己吃一个,中午的时候把剩下的一个喂给艾米吃。

“你不怕我都吃了?”

“怕啊,”汤姆吧草帽戴在了头上,然后把镰刀chā进了腰里,“所以我更要委托给你了。我给别人的话,别人要是吃了,我人生地不熟的找谁去?给了你,要是你管不住嘴,我晚上回来揍你一顿就可以了。所以给你还是有保障一些。”

“我不吃你的jī蛋。”我把jī蛋塞到了稻草里面,“我中午去找艾米,把jī蛋都给他。但是我跟你说,有三个hún账总是缠着我,要是jī蛋被他们抢走了可不怪我。”

“那我不管,”汤姆一边说一边走掉了,“晚上回来要是我的xiǎo艾米饿着了,我就找你。”

汤姆走后,院子里面又没有人了。

我环顾了一下院子,这里萧条的很,除了一个蓄满水的大缸之外,就只剩下几株桑树了。克里斯托弗说,在没有紫衫树的地方,桑树是最好的造弓原料。一般造弓师家的周围都会种满桑树,这种树除了树叶之外几乎所有的部分都有用处,如果桑树的树叶再能有些什么用处的话,那么桑树就是最好的作物了。

太阳吧桑树的树叶晒得发亮,我认识这种树木没多长时间,还是在库丹周围的时候克里斯托弗指给我看过。我听说桑树上面应该有桑葚,是一种很好吃的水果,但是我却找不到这种东西,要么就是被那三个hún蛋摘走吃掉了,要么就是还没有长出来吧。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虽然庄园里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敲响大钟,但是我不知道这是表示几点钟。因为他们每次只敲三下,并不是像外面的人那样几点钟就敲几下。我听了三四声之后,估计到了十点或者十一点,因为我看见有些刨木料的工匠正在离开作坊走到厨房去等着开饭。工匠们坐在墙根前等着自己的食物,有人来给他们分发面包和洋葱卷,当然,还有葡萄酒。对于这些人,加里宁男爵似乎毫不吝啬酒类。

我看见和我们一起来的一个细木匠一个人坐在一边,他尝试着和那些早来一些的工匠聊天,但是没有人理睬他,可能是大家知道了他的故事之后都对他很厌恶吧。我想过去找他说说话,毕竟在路上的时候,他心情好的时候还教过我吹树叶笛子。

我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马房的老头子远远的招呼我回去。阿列克谢的几个表兄弟骑马回来了,他们的马饿得半死,现在需要有人给它们准备额外的草料。

老头对我说:“每匹马加一把燕麦和一把大豆,拌好了喂给它们。记住,喂它们前让它们闻你的手。”

我只能走回去,推着一个xiǎo独轮推车去草料库取草料。

一个嚼着生脂肪的中年男人掌管着草料库,他是个库吉特人,对草料熟悉的很,据说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一大堆草可以养活多少匹马,供它们吃多长时间。有人说他是个库吉特逃兵,因为他老是爱生嚼脂肪,人们说这是在战场上面没有东西吃,只能吃死马和死人养成的习惯。,

这个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听我说完了自己的要求,就指了一xiǎo堆草料让我搬走,他自己则掏出了一个布口袋转身去装燕麦和大豆。这些燕麦和大豆都用盐拌过,据说不这样做的话马吃了身上没劲。

仓库里的草料都是每天下地的农夫割回来的,在庄稼没有收获的时候,农夫们下地之后需要去田野里面找到茅草或者别的草料带回来,现在秋收的时候就方便多了,把去穗子的草梗扛回来就行。有些草料已经打成了方捆,这都是要带着过冬用的。

我推着xiǎo车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去,发现是赫曼,我立刻放下车,转身瞪着他。

“你叫维克托。”他后退了一步,“我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赫曼,我也知道。”我学着他的话,“你是来打架的吗?”

“不是。”他摇了摇头,“但是差不多。我是来约战的。”

“约战?”

“对。”他严肃的点了点头,他是昨天三个人里面最胖的一个,虽然还是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他吧一把稻草马鞭chā在腰带上,左边袖子比右边的袖子长一截,右边的袖子昨天被海德揪掉了。“昨天你违背了决斗作风,外人不得chā手。但是你找来了一个大外援,这不公平。”

“你们三个打我一个,这个公平吗?”

他摇了摇头,“我们三个不是去打你的,而且昨天第一下也是你动的手,你应该有印象,你把酒杯丢了出去,砸在杰克头顶上。”

“我记得。”

“是吧,我们从来不信口雌黄。”

“那杰克还说你和海德溺死了那个马童。”

“额```这个我们以后再谈。你昨天侵犯了我们的利益,所以我们三个人要揍你,可是我们商议了一个晚上,发现你找外援不公平,我们三个打你一个也不公平。所以我们决定公平的约你较量。你不找那个当兵的,我们也不一起上,我们决定一个一个揍你。我们给你选择了六个地方,都是空旷无人之地,可以打个痛快,不会招来别人。而且```”

“我不想跟你们打。”我转身抬起车,准备走。

“那你就应该照规矩来,把属于我们的面包和红酒还给我们。”

“我也不给。”我开始往前走去。

赫曼急红了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杰克当时吃了海德的面包,喝了海德的酒;后来杰克和海德一起吃了我的面包,喝了我的酒。现在你来了,凭什么不让我吃你的面包,喝你的酒?”

“你自己让他们吃你的东西,受他们的气,管我什么事。”

“不行,”赫曼摇了摇头,“你得和我们打架。”

“我不想打。别又绕回去了,你们要打的话,就像昨天那样来吧。还有,你回去告诉杰克,不管是你打我,还是海德打我,我都只去找杰克。不管我被你们谁打了,我肯定只打杰克。你就这么告诉他。”

“我打你,你不还手吗?”

“要不你试试?你最好想清楚,你打我一拳,我就回报两拳给杰克,还要说是你让我这么干的。”

“赫曼没有让你这么干!”他的汗珠从额头上面流下来,他没有戴草帽,太阳晒在他脸上。

“那就闪到一边去,”我吼道。赫曼瑟缩了一下,我乘机把车推走了。

走到马房的时候,一个shì从正在用粗máo刷子刷马背,他提着一桶水,水已经浑浊不堪了。

他看见我走来,就把刷子抛给了我,“把马背刷干净,我要是下午回来看见马背上有一块土,你就等着屁股开huā吧。你```你不是淹死了吗?你叫平克?”

“我不是平克,”我知道我的前任叫做平克,“平克淹死了,我现在顶他的位置。”

“哦,管他呢。不过你把这身皮kù子换了吧,穿死人的衣服,可能招来死人的。以后你路过河边的时候,他会把你拖进去得。”

“真的假的?”我瞪大了眼睛问他。

“我骗你干什么。我回来的时候骑马路过河滩,平克就拽住我的tuǐ,要把我拽下去。我告诉他,我穿的不是他的衣服,他就放我走来。他说他会在所有的河流边等着偷他衣服的hún蛋。”,

我有些害怕,将信将疑的问他:“你不会吓我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河边试试。”他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那```我把kù子送给别人穿,应该就没有事了吧。”

shì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应该是吧,谁在乎呢。好了,不说了,把马刷好,把马喂饱。干的好的话我教你骑马。”

“我会骑马。”我说。其实我是被克里斯托弗抱到马上去的,他把我的脚绑在马鞍上,让我抓住缰绳不准撒手。

“我会检查你的马术的。”他转身走了,走到一半,他回头说:“我叫基诺夫,你可以记住我。如果有一天你被平克带走了,告诉他,基诺夫向他问好。”

我开始刷马,基诺夫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我不一会就刷完了。

我放下了桶,把马牵到马棚里面,然后开始向食槽里面撒草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扎紧了口袋,一匹正在等着嚼草的马尔侧过脸去,用大眼睛疑huò的看着我。

我对着它的鼻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让它闻。

在马儿们把草料都吃掉之前,我让它们都闻了闻我的手。

料理完几匹马之后,我饿的心发慌,老头子让我中午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不准挑,给你什么就吃什么,臭少爷脾气得改一改!”

我chā上了马圈的栅栏,准备顺着路去厨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汤姆的两个jī蛋,还有艾米。

我不是很喜欢汤姆,因为卡嘉不喜欢他。但是我很喜欢艾米,因为艾米喜欢卡嘉。我转身走进马房里面,从草铺里面mō出了两只煮好的jī蛋,吹掉了上面的稻草,把jī蛋揣进了怀里向后院走去。艾米是跟洗衣婆住在一起,我还不是很熟悉路,但是找过去并不是很难。

我穿过一道矮墙,走到了后院边上,我有些niào急,看见四下无人,就拉开了kù子对着一棵杨树撒niào。

等我niào完的时候,突然听见三个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为什么要揍我一个?”

“不知道,他还说海德揍他了他也要揍你。”

“赫曼,那xiǎo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为什么我们俩打他了,他要揍杰克呢?”

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走了出来。

然后海德第一个发现了我,“杰克,是那xiǎo子!”

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我冲着杨树撒完niào,正在穿kù子。

杰克叉着腰嘲笑说:“好啊!死xiǎo子,自己躲起来玩老二!很开心吧!”

海德和赫曼哈哈大笑。

我大怒,“我mōmō你怎么了,关心关心你还不行吗?”

杰克愣住了,然后脸憋得通红。海德和赫曼依次反应了过来,他们憋住笑,都转过去看着杰克。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杰克抄起了鞋向我丢来,鞋子砸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捡起鞋丢进了臭水沟里,然后冲过去和杰克厮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我们抱着对方的腰,谁都抄不起拳头,他拱起膝盖想顶我的肚子,但是我把他别开,让他不能随便动弹。

最后一个路过的洗衣nv在桶里舀了两瓢水泼在我们的背上,才把我们分开。

杰克一通通的骂我,但是我骂人的话没学会多少,只能瞪着他看。洗衣nv由此得出结论是杰克惹得事情,于是过去揪起他的耳朵,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他赶走了。

杰克回头骂我和洗衣nv是一对狗男nv,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唱了半天编排人的xiǎo调,接着就散去了。

洗衣nv听说我是来给xiǎo艾米送吃的,对我的态度更好了。我和她一前一后的走到了院子里,我的衣服被撕破了,她让我脱下来帮我缝。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怀里的两个jī蛋都碎了,蛋白蛋黄模糊在一起,里面还有蛋壳。

艾米雀跃着跑出来喊我哥哥的时候,我只好硬着头皮喂她吃jī蛋,她讨厌蛋黄,喜欢嫩嫩的蛋白,我就把蛋白挑出来塞到她的嘴里,自己把蛋黄碎末抿在嘴里吞下去。

艾米说她今天和‘汤姆’去探索衣柜了,但是后来‘汤姆’害怕,他们就一起回来了。

我说,“哦。”

洗衣nv咬断了一根线头,把我上衣的裂口缝起来。我的身上有几处瘀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肿,我现在一定难看极了。我感觉鼻子里面很酸,好像鼻子又要流血了一样。

艾米吃着吃着,口水就会留下来,把刚吃进去的jī蛋也滑出来。我用手指给她拨进去,她伸出舌头来添,像是一只温顺的猫。

艾米突然瞪大了眼睛,“姐姐?”

我一回头,看见卡嘉站在身后。

..

第二十二章 水缸

第二十二章水缸

卡嘉是过来看艾米的。

虽然她口头上面说让艾米躲远点,但是对于艾米,她还是很同情的。她自己过了几年的流浪生活,能体会到艾米现在的处境。

她似乎也很惊讶我在这里。

虽然我被丢进马房里面只有一天,但是我感觉自己和卡嘉之间已经隔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就好像在库丹码头上面,我低头看着下面的那个搬运工一样。

卡嘉的衣服并不是很华丽,她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颜色有些暗的红皮鞋。这鞋子应该不是她的,我记得她的每一双鞋子。她走进来之后,我感觉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她的头洗得干净、亮,不像在船上的时候那样有些凌。我见过她在船上的时候梳头,梳子被卡住,怎么都拉不开。

“我给艾米送了点吃的来。”她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和她唯一的共同话题就是艾米了,除此之外,我们现在的任何都不同了,而且以后还可能距离越来越大。汤姆不是说马房弟一辈子都当不了骑士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可能出人头地了。而我知道,利奥大人是要把卡嘉嫁给大领主的儿子的。

卡嘉拿出一只篮子,扯掉了上面盖着的一块白布,里面装着一块蜂蜜蛋糕、一碟子的葡萄干、两只煎蛋和一碗麦片粥。卡嘉把麦片粥端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往里面倒了一些糖。

艾米惊叫一声跑了过去,拉下了卡嘉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就伸出手去抓那些吃的。

我攥着一把挤烂的jī蛋坐在着她们。

卡嘉肯定不是第一次来送吃的了,因为艾米对这些吃的东西一点都不陌生。

我闻到了麦片粥的香气,肚子开始绞痛起来。

好香啊。

我把艾米不要的jī蛋塞进了嘴里,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我去找点吃的,先走了。”我对卡嘉说。

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卡嘉在我身后说:“我本来以为你是领主的儿子的。阿列克谢相信了你,连我的父亲都跟我说你可能不是平民出生。”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哦,”对于这个解释,她显然并不满意,“原来是不记得了啊。”

“恩。阿列克谢说我可能是斯瓦迪亚人,也可能是禅达人。”

“哦。”她不再理睬我,转过身去把食物递给艾米。

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她啊,但是她冷得像是一堵墙。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即使是皇帝的孙子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只是一个马房弟,而卡嘉还有一个家族要等着她去复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巨大的失落,自己‘不在被考虑之中’是一种多么大的可悲。

如果没有家族的期望,没有身份的限制,我和她,仅仅只是维多和卡嘉,除此之外,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那该多好。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穿越青葱的麦田,我们可以一起收集秋天的落叶,我们可以在向日葵下面看着云彩掠过天空。可是现在不行,卡嘉得去逐一的认识罗曼诺夫家族的每一个人,并且要着手去结识大量的朋友和盟友;而我只能回到马房,去把马刷好,去把马喂饱。

我想到这里不禁不寒而栗,我以后也会沦落到为了一块白面包和一杯葡萄酒去欺负别人吗?

我赤着上身走了出去,那个女人问我去哪里,她说我的衣服还没有缝好。

我说:“我先去找点吃的东西吃,等会我再来拿衣服。谢谢你,大娘!”

她咯咯直笑:“屋子里面去了那么漂亮个姑娘怎么不多呆一会?是不是紧张的坐不住了?男人嘛,脸皮就要厚一点,不然怎么讨得到老婆。”

“谢谢您,我记下了。”我走出了院子,穿过了矮墙,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是一个宽敞的大屋子,大多数人已经吃完了,几口大锅空空如也。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给了我一把碎饼干,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饼干硬得像石头,我磕在嘴里像是在咬硬糖,吃了一半之后,我感到口渴,于是去用一个铁盖子在水缸里面舀水喝。,

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腿,把我往前推了一把,我上半身栽进了水缸里面。我摸索着用手去抓水缸的边缘,努力的撑起看,结果看见杰克两眼狠的在后面推我,赫曼和海德则站在一边放风,心着周围的人。

我愤怒极了,他们每次都是三个人一起干着偷袭的事情。我不喜欢偷袭别人,但是更不喜欢别人偷袭我。我转过身去,想挣扎起来,结果脚底一滑,迎面栽进了水缸里面。

水缸很大,我的脚都淹没到水里面了,头还没有碰到缸底。

一开始我根本没有觉得惊慌,只是觉得愤怒和冲动,我想狠狠地揍那个杰克。但是我一张嘴,水好像是一道最冰冷的空气一样涌入了我的喉咙,我咳出了一大团水泡,恍恍惚惚之间一切都魂的很。我想呼吸,但是更多的水从我的喉咙里面直灌胸肺。我感觉有些不对头,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是水缸的内壁都是滑腻腻的抓不住。

我有些慌了,肺部一紧,憋得难受,但是一张嘴,更多的水就涌了进来。我甚至觉得有什么人在我背后拉着我,在往我的喉咙里面灌着水。

基洛夫不是说过吗,平克会在所有的河边等我吗?他也在缸里吗?可是我不是偷衣服的贼,是别人给的我这身衣服啊。

我的手四处摸,想掐住自己的喉咙,但是无济于事。水从我的鼻孔,从我的喉咙,从一切地方涌进来。

恐惧。

我感觉事情严重了,我正在一点点沉没,我我看见晃动的光影在四处闪耀。但是我不知道杰克他们是不是还在水缸周围,把我淹了这么久,应该让我上去了。我的天,他们想干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见,我的腿在猛蹬,手在挥舞,但是我的力气越来越,就好像陷入了一片黑天鹅绒之中:柔软,静谧,温暖。

遮天的战阵,一座山岗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弩手,天色阴沉,轰隆隆的打着雷;

一架马车,马车里的人都戴着斗篷,他们掀开斗篷来,都是淹死的人的样子;

一只被射中翅膀的鸽子在地上扑腾,远处猎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我要死了。

黑暗拥抱了我。

我突然看见了一对夫fù,看见了更多的人,他们对我张开嘴,准备说着什么事情。

一切都要停止了吗?

有人在摸索着我的脑袋,捏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提出了水面。

我睁大眼睛,却看不见光亮,好像瞎了一样。

有人把手指伸进了我的喉咙里面搅动,我感觉胃里一阵抽搐,温热的水从嘴里喷了出来。还有人在挤我的肚子,我肚子里的水好多啊,每一次挤压我都会吐出水来,就好像怎么都吐不完一样。

等我感觉到脸上在疼的时候,才现有人在打我的脸。

声音模模糊糊的,周围好像不止这一个人,他又打了我的脸几下,“维多!维多?”

我清醒了,我张嘴又咳出了一口水出来,我抬了一下手表示我听见了。耳朵里突然一暖,一些堵在耳孔里的水流了出去,弄得我浑身一阵jī灵。听觉恢复了,视觉也恢复了。

阿列克谢站在我面前,“维多,维多?听见了吗?”他问道。

“恩。”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好。”但是笑容突然在他脸上消失了,他脸色阴郁的转过身去,对他身后的克里斯托弗说,“把这三个家伙带到仓库里关起来。等我问清楚了是谁干的,再处置他们。”

马房的老仆看起来也有些惊慌,他抱起了我,责备地看了杰克三个人,跟着阿列克谢走了。

我最后一瞥看见杰克、海德和赫曼三个人脸色苍白,瑟瑟抖的站在一边。克里斯托弗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摸着自己下巴上得胡子茬,故意露出了自己佩剑,对已经吓得不轻的三个人说:“先生们,这么快就见面了,看来你们和维多的误解很深啊。走吧,放心,我的剑很快的,脖子一凉就没事了。”

我誓,杰克脚底的jī眼都吓白了,而海德和赫曼已经吭吭哧哧的哭了出来。,

我感觉其实没有太大的事情,刚才在水缸里面把我自己吓得不轻,我第一次觉得憎恶啊、冲动啊、报仇啊什么都不是什么大事,在水下的时候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了,能呼吸就好了,能活着就好。

克里斯托弗跟在三个人身后,用佩剑有意无意的撩拨着三个人。

赫曼大声的说:“不是我,是杰克推的。我说不要这么干,但是他们不听,他们不听,真的不是我。”

杰克当即回头大骂:“明明是赫曼,赫曼让我们干的,是吧,海德?是赫曼推的,然后赫曼自己还哈哈大笑,让我们两个放风,说他要和平克死得一样了,淹死在水里,连教堂都进不了。”

海德阴沉沉的答应了一声,“恩,恩。”

克里斯托弗耸了耸肩膀,“别嚷嚷了,快走吧。”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感觉像是过了两个世纪一样的漫长。但是对于周围的人来说,生活丝毫没有变化,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阿列克谢少爷带回来了几个匠人而已。

大地金黄。

在过去,现在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但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人近几年不惜地力,一直在间年播种着麦,让本地的粮食收获期提前。在别的庄园还在慢慢的等待着庄家成熟的时候,罗曼诺夫堡周围的土地已经披上了金色的披风。

老仆把我抱到了一个房间里面,让我躺在g上面等着我缓过来。

克里斯托弗把那三个马童带走了,阿列克谢跟过来看我。与卡嘉一样,我感觉和阿列克谢的距离也拉远了,我想回到他身边去。前一段时间跟着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生活有多么便利,不管是喝水、吃饭、睡觉还是出门,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怎么样?”阿列克谢蹲了下来,“听说你昨天战告捷,以一敌三?”

“我不想打架。”

“没人想打架,其实男孩之间打闹打闹没有了不起,我时候就经常和我的表兄弟打架。不过那三个子就太过分了。”

“我在喝水,他们突然把我推了进去。”

“恩,有人看见了跑来喊我过来,正好我在周围,不然的话你就完蛋了。”

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我想这么说。但是我担心我这么说了之后,阿列克谢就会觉得我活的还不错,又把我一个人抛下了。

“阿列克谢大人,我不想当马房弟。”我对他说,“我回到你身边去吧。我帮你刷靴子、帮你削鹅毛笔、帮你提剑,都行,但是我不想回马棚去了。”

阿列克谢的表情呆了一下,“怎么不叫我阿廖沙了?”

“那样那样不礼貌。”

“哦,以前喊就礼貌了?”

“对不起,阿廖沙,我不想当马房子。”

他站了起来,“恩,我知道。”他挥了挥手,让老仆出去,房间里面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他弯下腰来给我说:“你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农家女当皇后的故事吗?”

“记得。她用摘了红花戴在耳朵上面,把漱口的清水当成饮料,吃掉了装饰餐盘用的蜂蜡熊。”

“没错,国王很快就赶走她了。不是因为大家不让她继续留在皇宫,而是她自己不属于皇宫。”

“是的。后来她向湖中仙女学会了宫廷礼仪和骑术、学会了纺织龙旗和朗诵诗歌、学会了使用战争号角和长弓,在战场上面拯救了自己的君王,又被迎回了王宫。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想留在马房而已,我只想回到你身边去。”

“是一回事,”阿列克谢看着我身上的瘀伤和肿的眼睛,抿着嘴,“好好地想一想吧。我给你讲过贵族之间的游戏,你也听说过的,残酷的很。现在对于你来说,被伯爵大人从我身边赶走,也是因为你并不属于我的家族:你不能替我誊写文书,因为你不识字;你不能替我提剑开路,因为你还不不懂剑术;你不能在打猎的时候帮我捡回猎物,因为你不会驯养猎犬,也不会骑术。要回到我身边?你现在就可以,伯父不会拒绝我收一个无所事事的shì从在身边的,甚至我可以去跟他说你是我的sī生子。”,

他停顿了一会而,接着说,“可是你希望这样吗?回到我身边不是很难,但是你却永远无法融入这个家族了。‘阿列克谢耶维奇’这个名字容易得到,但是‘罗曼诺夫’这个名字却很难。你要得到的是后面的那个。”

“你现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男孩,被人轻视是很正常的。你不需要憎恶加里宁伯爵,他不偏颇,也不傲慢,他只是公正和刚毅。你甚至可以从现在开始把他当成一辈子的楷模。”

“我不懂,阿廖沙,你又把我说糊涂了。”我摇了摇头。

阿列克谢笑了,“记住我的话,你有一天会懂的。你是我第一个学生,看起来我以后是当不成王室的教师了,所以你也是我唯一的一个学生。我还记得教你认字母时候的事情。我会在关键时刻帮助你的,但是在这之前,你要靠自己把自己变成男人。”

“那我现在。”

“你现在就是一个刚刚被赶出皇宫的农家女,要让伯爵大人接纳你,你必须去学习。你要学的和那个农家女差不多,礼节、骑术、武艺,然后,伯爵大人就会亲切的把你吸纳进家族的。”

“我还要回马房吗。”我失望的说。

阿列克谢说了一大通鼓励我的话,最后被我总结成了一个昏暗的前景,这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对我说,“是的,你得回去。对了,晚上你得去克里斯托弗那里。你告诉克里斯托弗,那三个人对你干了什么,克里斯托弗会做出相应的处罚的,这是你应得的权利。和他们之间的麻烦,你最好自己解决掉,不然的话以后出现层出不穷的麻烦可每人帮得了你。”

“他们有三个人,总是一起上,我没有办法!”我辩解。

阿列克谢敲了敲脑袋,“你自己想办法。”

他说完,就大跨步的走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身上一阵阵的冷,可能是刚才惊吓了的原因吧。我差点被淹死的消息传得很快,那个洗衣fù给我送衣服来的时候让我不要怕那几个家伙,“他们都是教养不好的家伙,他们爹妈都不管他们了,你不用怕,要是他们再来,你就来找我。”

我感谢了她,然后把那件缝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在厨房里面,厨娘给了我一晚浓汤,还特意加了一块黄油给我,可能是别人关照过她的吧。

先不说阿列克谢让我学些什么我不知道,就是晚上要做的指控也让我不知如何下手。

“怎么办呢。”

天黑之后,克里斯托弗让人喊我过去空仓库。

我去了之后看见在一个高台上面,三个人哭哭啼啼的站在三个板凳上,

克里斯托弗把一根鞭子抽在手里面,我进来的时候,那三个人都没有现我,看起来禁闭的几个时让他们够受了。我甚至有些同情他们,一旦自己恢复之后,我就没有那么的厌恶他们了,虽然觉得有些心有余悸,但是这么整他们我觉得也已经足够了。

克里斯托弗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好了,每人打一百鞭子然后绞死。说吧,是他们三个人企图谋杀你吗?点一下头,我就要执行死刑了。”克里斯托弗像模像样的说道。我又想起他骗我说在战场上面吃死人的时候了。

他们三个人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赫曼哭得样子真可怜,而海德则有些埋怨的看着杰克,杰克抿着嘴,身上抖个不停。

怎么才能解决掉这些麻烦呢

盯着一个打?把三个都整怕?要狠狠的处罚他们吗?我觉得都不行,以后还是有麻烦。鞭子不会让人永远臣服,我知道无数个故事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且说起来,我的确有些讨厌这几个人,怎么办呢,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做决定太难了。

“维多?”克里斯托弗把皮鞭对折,猛地绷紧,鞭子啪地出了脆响。

我吸了一口气。

“克里斯托弗先生,和他们无关,我自己滑进水里的。把他们放走吧。我和他们两清了,没有瓜葛了。”

克里斯托弗愣了一下,微微笑着看着我。

赫曼鼻子一抽一抽地看着我。

第二十三章 烤鱼

第二十三章烤鱼

那天结束之后,我就没有见过阿列克谢了。

克里斯托度倒是偶尔来看一看我,不过每次看我之间隔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每天要带着雷诺出去骑马,每天必须骑满三个xiǎo时,雷诺还要学习shè箭和用胳膊夹紧骑枪冲锋,这些需要大量的训练时间。十年才能训练出来一个骑士的说法并不是夸张,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领主们才对农夫用十字弓shè杀骑士感到尤其的愤怒吧。

有天下午,我告诉克里斯托弗说,我想跟着他一起去骑马。克里斯托弗没有说允不允许,只是让我去马厩里面牵出一匹最听话的马来。

我照他说得做了。

“爬上去。”他继续命令道。

我愣住了,“马这么高,我怎么可能上的去?而且它背上光秃秃的,连马鞍都没有。”

“你会驱动马前进吗?”他避开了我的疑huò,继续追问我道,我摇了摇头。“那让马停下来呢?你知道怎么看马口渴了或者饿了吗?它生病的时候牙齿是什么颜sè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它眼睛发红是怎么回事吗?”

“我```”我说不出话来,“我就是想跟着你们骑马出去,不想一天到晚撒草料。我不知道它的眼睛啊,牙齿啊什么的```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什么用?”

“哈哈,xiǎo子,”克里斯托弗摇了摇脑袋,“你要学的东西多啊。这些可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啊。我在沼泽里面的时候,有一天我的马和我的同伴的马一起吃了一种红蘑菇。那天下午我就发现马的眼睛发红,我觉得有问题,但是我的同伴觉得没事。我不放心,于是喂我的马吃了泻豆,把它的肚子清的干干净净。我的马萎靡了两天就好了,但是我同伴的马```”

“死了?”我猜。

“恩,死了连乌鸦都不吃它的ròu,那些该死的鸟飞过来闻了闻就飞走了,一口都不吃。”他摊了摊手,“这些事情不知道,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骑士呢?要骑马可以,但是你得先了解它们。咦,我记得你才来这里没几天,怎么这些马好像跟你相处得tǐng好似的?”

“哦,”我觉得没必要隐瞒克里斯托弗,“马房的老头让我每次喂马的时候都让这些马闻我的手,不闻得话就不给它们吃的。它们一开始还趁我不注意咬我的衣领子,后来就好了。”

克里斯托弗吹了一下口哨,“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他点了点头,“继续这么做,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你认识基洛夫吗?”

我想了一下,才想到那个面庞通红的shì从,我点了点头:“我记得。他上次吓唬我说在河里面有死人,专mén等着把活人拉下水去。”

“他没撒谎,”克里斯托弗把锁子甲套好,在边缘把它们用绳子系好,“你应该去北海沼泽待上一段时间。沼泽里面除了鱼,死人最多。而且活人进去了,不需要死人拉他们下水去,他们自己不久也就变成死人了。对了,这个基洛夫,我试过他的本事,不会用长剑、在骑枪上是白痴、短矛用的还行,可以扎中房子那么大的稻草堆。不过他的马术还不错,我看见他再马背上扭下身子去抓地上的帽子。他在马背上灵活的像只猴子。”

“我帮他刷过马。”

“恩,以后你要天天帮他刷。他是加里宁伯爵xiǎo儿子的shì从,估计不会去大山东面,这段时间你跟他学学骑马。我跟他说好了,你帮他喂马、刷马,他教你骑马。”

“一个月能学会吗?”

“我六岁骑马,到现在都还在学,你这个xiǎo笨蛋。明天开始学着骑马吧。”说完他大咧咧的走了,朝后面给我丢了一个苹果。这个苹果上面挤出了几处瘀皮,颜sè发暗,凹了下去,不过有苹果吃就不错了。

要跟着基洛夫学骑马?骑马有什么难的,我自己又不是没有骑过,而且我看见他们骑马都很容易的,爬上马背拉缰绳就行了。

我用袖子擦了擦苹果,准备吃掉。

突然,我猛地觉得背后有人,我转身过去,看见赫曼站在那里。,

该死的麻烦又来了,那天放他们走了之后,他们居然一个都没有感谢我,只是自顾自的连滚带爬的逃走了。不过克里斯托弗没收了他们的腰带,他们三个人是提着kù子逃跑的。当时扛着麦捆走回来的汤姆看见这三个笨蛋逃跑的样子着实乐了好一阵,他说,“就像是玩姑娘的男人被老婆发现,被追得满街跑得样子。”

这个家伙肯定是来找我麻烦的。

最开始两天的接连打斗让我记忆犹新,不敢掉以轻心,害怕一不xiǎo心就被他们推下楼梯,或者被丢进水缸里去。再来一次真的可能就完蛋了。不知道那天放走他们是不是正确的,克里斯托弗的表情总是怪怪的笑,不过他说阿列克谢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tǐng感兴趣的,说要看看我下一步怎么办。

“干什么?”我问他,“又来约战吗?”

我把苹果揣进了怀里,心中一顿恼火,我觉得如果打架的话,这个苹果又要碎了,就和上次的jī蛋一样。我警告他,“喂,克里斯托弗可没有走远,我只要叫一声,他就会回来的。而且就算只有我,我也不怕你。”

赫曼xiǎo心翼翼的lù出了笑容,干巴巴的笑容,“不不不,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只是想来,想来```想跟你说,上次很感谢你。”

啊?

“什么?”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感谢我?”

“是的。”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我担心这是个骗局之类的,“不会他们俩埋伏起来了,让你来引我上钩吧?”

他涨红了脸,即使他的皮肤晒得有些黝黑,但还是看的出来他现在的脸sè,“赫曼不会有这种忘恩负义的举动。我跟他们说了,想让他们一起来跟你道谢,以后成为朋友。海德同意了。但是杰克说那一次根本就是吓我们的,他说那个当兵的是你的亲爹,所以帮着你来吓唬我们的,不需要念着你的好。海德于是就不来了。但是赫曼觉得不对,赫曼觉得要来谢谢你。”

“是这样?”我还是盯着他,想起了那天他的狼狈模样。而且看起来每次都是杰克给他们出坏主意,赫曼虽然跟着干,但是没有什么主见,也没那么多坏心眼。“你感谢我?”

“是的,是的。”赫曼点了点头。

然后他解开了自己的衣裳,我以为他藏了什么石头、弹弓之类的东西,于是退了两步想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他挥了挥手,“不是别的。我早上淌到河里去了,河里都是鱼,我捉到一条。”

从他脏兮兮的衣服底下,他chōu出了一条中不溜的鱼。“我怕杰克看见,就藏在草丛里面,他们两个出去玩去了,我把鱼带来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河边?哪个河边?”

“就是平克淹死的河边。平克mō鱼的技术比我好,他会设水栅栏,然后搬石头封住上面的水道,水一涨一枯,栅栏里面就都是鱼了。但是赫曼不会,赫曼只会用篓子去捞。”

“这鱼可真笨!”我评价他手里的那条鱼。

赫曼嘿嘿一笑,“它狡猾着呢,我捞了一大清早。”

我终于确定他不是来找事的,于是对他说:“那谢谢了。不过以后别去河边了,那里太危险。你不是说平克最会mō鱼吗?他最后不是也死在水里面了嘛。”

“恩,说的也是。怪不得老人说‘当兵的死在剑下,渔夫死在水里’,真是一点不错。来,鱼给你。”

“不用了,”我挥了挥手,“你拿去给厨娘吧,让她煮个汤给你,你说把一半的ròu给她,她保准答应你。”

赫曼认真的摇了摇头,“不行,这是感谢朋友的鱼,不是自己吃的鱼。赫曼分的清清楚楚。你得拿走。”

我只能接过了他的鱼,他用一条草绳穿过了鱼的嘴,从腮边穿了出来。看我接过了礼物,赫曼很开心的笑了,他说,“我们以后是朋友了。”

‘那还不至于’,我在心里想。不过我觉得我应该给他点什么东西,我的手mō到了苹果。

我攥着苹果,伸出手去,“来,给你```”我突然有些馋起苹果来,给一整个苹果有些舍不得,“给你半个苹果,我们分着吃吧。”,

他说:“真的吗?”然后tiǎn了一下嘴chún。

“是啊,等会我们找地方把鱼烧了也分着吃了吧。”

“你会烧鱼?”

“反正和烧ròu差不多吧?我看见过码头上有人卖烤ròu,怎么烤我心里有数,”我想起了芬德拉飘香的码头,“应该差不多吧。”

“那太好了。”赫曼欣喜的说,“我喜欢吃鱼,也喜欢苹果。”

看他的样子,我差点说把苹果都给他。赫曼xiǎo心翼翼的掰开了苹果,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把大的半边给了我。

我们两个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朝着宅屋后面走去,那边有一大块空地,上面有很多xiǎo灌木和腐朽不堪用的木柴,用来生火正好。

“我叫赫曼.提姆,我的爹也叫赫曼.提姆。你可以叫我赫曼,如果我爹活着,你可以叫他大赫曼,但是他被野猪顶死了,以后我有儿子了,你可以叫我大赫曼。”

“那你的儿子以后也叫赫曼.提姆?”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老爷只让我们家的男人叫赫曼.提姆。这样国王来收税的时候,一大家人只用jiāo一个就好了。所以我们就都叫赫曼.提姆。你老家也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把咬了最后一口苹果果ròu,“我叫维克托。咦?你把苹果核别进腰带里做什么?”

“回去泡果汁喝啊,我爹说,‘苹果核里还有半个苹果’,泡出来的水有苹果味道的。”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把我的果核也给了他,“你拿去泡吧,我不用。”

他双手捧了过去,“谢谢你,维克托。我可以教你维多吗?”

“可以。”

“你爹叫什么?”

“呃```不知道。”

“杰克说克里斯托弗是你爹。”

“呸,你听他胡说```你知道吗?马房的老头是杰克的爹。”

“啊?真的假的?”赫曼瞪大了眼睛。

“假的,哈哈。”

“我是说```”

我们一路一路到了后院,他在地面刨了一个坑,在朝南的一边挖了条通风沟。我抱来了一捆柴堆在地上。赫曼把最薄最细的干树皮找出来,并着几根枯草放在一起。马房老头给了我两块生火石头,不过我打了半天,火星打出来不少,可是没有一根草被我点燃。赫曼接过了火石,xiǎo心翼翼的敲了两下。一点火星飞了出来,溅在一团干草里面。赫曼xiǎo心地把干草捧住,轻轻的吹着气。

一缕焦黑的烟伴随着闪亮的火苗窜了上来。

半个xiǎo时之后,哔哔啵啵的火上,烤鱼发出了香气。赫曼盯着鱼不撒眼,在火焰变得虚弱的时候,他就拍拍屁股站起来去周围收集柴火。远处有人在敲钟,还有些喧闹的声音,但是没有人管这里的事情,我们可以放心的生火,烤鱼。我打算等会收集一点鱼ròu给艾米送去,要是运气好的话,再碰到卡嘉就好了。

汤姆一天到晚都不在堡里,我听说他过的很自在。他每天晚上都跑去找姑娘们聊天:厨娘、纺织nv、裁缝大姐、熏衣妹、nv仆,每一个汤姆都亲切拜访,并且极尽恭维之能事。他很会讲远方的笑话,特别是橡木村系列的笑话总是能让那些nv人听得哈哈大笑,结过婚的会抱住他的脸亲两口,没结过婚的听得脸通红,但是还是守在那里听他讲故事。

每天晚上,汤姆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xiǎo礼物,比如xiǎo手帕啦、烤面包啦、熏衣香饼啦之类的,等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汤姆就把这些东西分给周围的农夫,让他们帮他收割谷物。据说每天汤姆在地里都只是抱着一个水罐去给人送水,剩下的时间就找个树yīn睡觉,可是晚上回来,他‘收割’的谷子比谁都多。

我一恍惚之间,鱼发出了焦糊的气息,边缘燃起了星点火huā。我跟赫曼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拍,虽然被烫的直吸气但还是顾不得。

最后,当我们把鱼ròu塞进嘴里去的时候,我觉得真香啊,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ròu。关于赫曼刚才说的做朋友的提议,我觉得其实也不错。

黄昏晚钟传来的时候,我们还坐在火边。我把带鱼给艾米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只是和赫曼聊着天,一直聊到太阳落山。

..

第二十四章 内堡

第二十四章内堡

“马鞍呢?”

我问基诺夫。

基诺夫嫌自己的皮带系得紧,正在用两手抓住皮带使劲的左右摇晃,想把腰部放松一下。基诺夫在早上过来问我是不是以后天天帮他刷马。该死的克里斯托弗根本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帮我找好了马术教练,还帮我把学费也谈好了。

我只能点点头说:“是的。你早上把马牵来吧,牵来之后我帮你刷马。”

基诺夫好像听了什么奇闻异事一样,“我把马牵来?你开玩笑啊,每天早上你上东边的草场叫醒我,然后我带你骑过来。你把马刷好之后,我再骑着马回去。”

“我就骑这么近一趟?那能学到什么?”

“哼,你现在又能学到多少呢?我听说你不是连马都上不去吗?”

“你说昨天?”克里斯托弗的嘴也太不严实了。不过如果不是他什么都说的话,我也不能知道基诺夫其实武艺很差劲的。“可是昨天那匹马连马鞍都没有啊。”

“没有马鞍?”基诺夫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你知道库吉特人的小孩子吗?他们抓住马鬃在草原上奔跑,等到马儿怎么都甩不掉他们的时候,他们才能得到马鞍。到了那个时候,库吉特人摇身一变就都变成骑兵了。我们的孩子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连马都骑不稳,他们的都开始去打猎了。”

“我又不是库吉特人。”

“你要是库吉特人,一生下来就被丢到河里喂鱼去了。行了,上去吧,踩在这个凳子上,对,然后抓住马鬃,”基诺夫站在一边指导。

我刚刚揪住马鬃,那匹马就开始抖起脖子来,我慌忙回头:“它要咬我!”

“鬼扯,它就是想把你甩下去,你被人揪住头发了能乐意?”他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点评道。

“那你还让我抓着骑上去?”那匹马开始转圈,我一只脚勾在它的背上,一只脚悬空,两只手死死的拽住它的马鬃才勉强维持不掉下去。它转动的时候,基诺夫哈哈大笑,但是我心里慌得要死,我感觉它好大啊,我掉下去肯定要被它踩到的,要是一下子踩到我身上,肯定要受伤的。

“喂!喂!”我冲着基诺夫大叫,“让这个该死的东西停下来,我要下来,让它别转了。”

基诺夫还是在笑。那匹马估计是被我抓得心烦了,猛地抖了抖脖子,就好像我给它刷毛的时候那样。这一下就把我给抖了下来,我侧身着地。好在摔得不是很厉害,没有我想象中的严重,倒是那匹马过来对我打了个响鼻下了我一跳。

“怎么样?你连马都上不去,我说让你骑到草场去你还嫌近了,只怕你都骑不过去。”

“你这匹马不听话。别的马骑上去,怎么不见转圈什么的?你这匹马不好。”

“胡说,我训出来的马哪有差得。你知道它为什么要把你摔下去吗?因为你在说它坏话,马都很聪明,你说什么它都明白。你刚才说它是个‘该死的东西’,它当然不乐意了。怎么了,还骑吗?看你这样,还是等明天吧。你刷马的手艺倒是比以前强一些,这段时间没白忙啊。那次你刷过马之后,我回去自己又刷了一遍,明天还是这样。”

“不能这么练,”我对基诺夫说,“我没有看见别人骑马不带马鞍的,这样的话,我习惯了光溜溜的马背,以后有马鞍了我反而不习惯了。”

“别狡辩,要是你在光马背上能骑得好好地,以后有了马鞍马镫,你就会感觉骑马和在地上走路没有什么区别了。还有,我是你的马术教练,你不高兴可以不学,但是不要对我指手画脚应该怎么学。那么,”基诺夫打了一个哈欠,“今天是不是可以结束了?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很想学,明天吧,天亮前去我那里找我,怎么走你自己打听清楚。过了时间就别来了,等下一天吧。”

“不,”我挽起了袖子,“我今天得骑上你这匹魂聪明的好马!”我转身搬了凳子过来,准备爬到马背上去。那匹马的左前蹄刨了刨地面,看了我一眼,然后晃了晃脑袋不再管我。,

我把凳子搬到了它身边,像刚才那样想爬上去,但是它又把我摔了下来。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基诺夫都哈哈大笑,然后他打赌说我今天肯定上不了马背,如果我爬上去的话,他就送我一副马鞭。

我感觉骑马应该是很简单的,但是自己被摔得很惨。这匹马好像是故意在逗我,基诺夫也在一边冷嘲热讽,让我心里很恼火。我冲基诺夫说:“好!你看着。”

我把板凳放在地上,不再去抓马的鬃毛,而是踩在板凳直接窜了上去,跳到了马背上。趴到马背上面的时候,我的胸口撞得一阵发闷,我感觉自己正在往下滑,就大声叫道,“基诺夫!你看,我上来了!你的马鞭归我了。”

他啧啧两声,“你这样不是赖吗,这算爬上去了吗?”

“不要不讲信用,”我两手像抓住它的毛发,但是好滑溜啊,我根本抓住不,看着看着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你说的我上去了就给我马鞭的。”我在了起来。

他笑了笑,“明天早上来拿。记住,天亮前来,不然就下一天。”

我折腾的筋疲力尽,刚才还崴了脚,但是听说有东西可以拿,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平克留下来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想留。

基洛夫懒洋洋的把他带来的两匹马带回去了,我又陷入了无聊之中,一天之中主要的是事情已经忙完了。只用等到晚上再给马喂一顿就好了。在这之前,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好干。我前几天去看艾米的时候,艾米告诉我说卡嘉正在学唱歌,唱得很好听的那种歌。

艾米说了半天我也没有弄清楚卡嘉在干什么,所以我决定自己去看一看。在城堡的最中心就是加里宁伯爵居住的一个高地,雷诺和卡嘉他们也住在那里。上次洗衣大妈给我说过,她把给卡嘉洗的衣服送到了那里去了。

我看见四下无人,就脱光了衣服,然后舀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感觉自己干净一些之后,就离开了马房。虽然如此,我知道别人还是闻得出来我身上的马niāo味。不过也没有办法了,我又不像那些骑士们一样,可以用大瓶大瓶的香水先洗个澡,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盖一盖。

穿过了几颗哨兵树和一片桦树林,就来到了高地边缘。在战争时期,这里是最后一道防线,在周围挖掘了深深的壕沟,从河流里引来了水灌在里面,如果有人来犯的话,人们就会舍弃城堡外围的房舍,带着全部的食物和牲畜躲进内堡来。任何人想要强行通过壕沟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这里已经很久都不打仗了,壕沟里面也不再长时间的注满水了,人们封住了上游的水闸。壕沟已经干涸了很长时间了。领民在这里种着苜蓿和油菜,黄黄绿绿的一大片布满了壕沟。看起来只要是可以利用的土地,现在全部都种上了东西。

我走过横跨壕沟的石桥的时候,没有人来阻拦,几个正在给箭杆装翎羽的中年人默默的抬头看了我一眼,任我往里面走去了。这里的石堡远看并不是很出众,但是近看却很高大。灰白sè的墙壁显得厚重结实,最上面一层是用木头修筑的射箭塔,塔外覆盖着生皮防止火烧,但是现在那些皮革都被拉了下来,修剪成了边角料备用。

从一个偏门,我走进了城堡。

这里是一个存鞋子的地方,我看一些沾满灰尘的靴子和布鞋被任意的抛在地上,一只空水桶里面还放着几只手套。还是没有人。我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看见一个老太婆正在打瞌睡,她趴在一个餐桌上面,餐桌上面的桌布是昨天用过的,油迹斑斑。一架蜡烛台放在桌子正中心,蜡烛烧了一半,凝固的流蜡如同泪水。一只猫从餐桌下面走出来,蹲坐在地上仰望着我,疑惑地‘喵’了一声,我担心它把老太婆吵醒,把随身携带的面包渣撒了一点给它,它嗅了嗅,添了添鼻子跑掉了。

等跑到三楼的时候,我听见了歌声。

歌声如同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的清音,唱的词语很多是斯瓦迪亚语,我能听懂一些。我沿着声音找了过去。窗户上面的透进来的光亮将院墙照射得黑白分明,我在明明暗暗之间循着歌声的来源向前走去。但是走到一半的地方,我发现我被一道门挡住了。门上面有一把大铁锁,我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虚锁在门上的,结果房子里面传来了一声‘谁啊?’,我立刻转身逃走。时间来不及了,走廊太长,我根本不可能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跑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撒腿就跑,但是肯定泡不到走廊尽头了。

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把我拉到了一边的小屋子里面。

外面传来了嘀咕声,有人来回走了一遭,然后嘟嘟囔囔的回去了。

这个时候,我才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半露ǒ的女仆正在头发,床上还躺着一个盖在被单下面的男人。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面放着一杯酒,他看着我,然后吧酒杯端了起来喝了一口。

“你是谁?”男人问道。女仆把一件白衫从头上套下去,穿在身上。我看见她的ru房在跳动,亮得晃眼睛。“别看了,以后有的是看。”男人发现了我的目光,笑着说。

我的脸一下红了,“我是来我听见歌声了,想来想来听歌。”

“想来看姑娘。”男人直切主题。那个女仆咯咯直笑,开始穿外衣,然后坐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亲了他一口,接过他的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他们两个人着我。

“是的,我在找卡嘉。”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卡嘉?”男人皱着眉头和那个女仆嘀咕了一句,然后转身向我,“我们这里没有卡嘉。等等你不会是说的是利奥大人的女儿,叶卡捷琳娜小姐吧?”

“我只知道她叫喀秋莎。”

“小子,”男人眯着眼睛继续喝酒,“喀秋莎是叶卡捷琳娜的爱称,卡嘉是喀秋莎的爱称。你和那位小姐很熟吗?可以这么叫的这么亲密?”

女仆粲然一笑,“我在浴室的时候看见过那个小姑娘哟,皮肤白的像是一块欲扳指。果然是贵族家的小女儿啊,洗澡洗得细呀,她喜欢一个脚趾头一个脚趾头的洗,非得把每一颗灰尘都洗掉了才甘心一样。”

我的脸有些发烫,男人悄悄给女仆说了什么事情,女仆一皱鼻子,生气的打了男人一下。然后她走过来,突然摸了我胯下一把,失望的对男人说,“什么变化都没有,这小子还是个rǔ鸽呢。”

男人伸了一下懒腰,“诶,本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呢。”他冲着我说,“你下到二楼去,从餐厅穿过过道,有一个小储物间,里面有个梯子。爬上去,顶开你头上的盖子就能看见你的梦中情人了。出去吧。”

我赶紧逃跑,我心里想着就算被外面的人抓住也不要紧了,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还有,”那个男人在我身后声音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不然的话,”他突然丢了什么东西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就扎在了我背后的门上轻轻地颤动。

女仆脸sè一下子发白了,她拍了那个男人一下,“你干什么,会吓到小孩子的!”她对我说,“你快走吧。”

这个男人缩进了床里,“不吓吓的话,小孩子的嘴是闭不住的。走吧,你的梦中情人等着你呢。可是个美人胚子啊,要是我年轻十岁,就自己要了。”

我慌慌忙忙的出了门,只想着赶快回到我的倒霉马房里面去。我蹑手蹑脚向楼下走去,但是走到餐厅的时候,想看一看卡嘉的念头又上来了。我心里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再也不能更糟了,就硬着头皮走过了老太婆的背后。

我找到了男人说的过道,走到了储物间,等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我才看见他说的那个梯子。

我的手脚发凉,穿过了杂物,开始向梯子上面爬去。我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反正身上不住的颤抖。不一会就爬到了屋顶,我轻轻的用脑袋顶了一下天花板的盖子,但是顶不开。

这个时候,身下突然传来了声音。

“管家老伯,要搬的东西是这里吗?”是杰克,他的声音里满是温顺和服从。

“是的,”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把那些该死的箱子搬出来,搬到仓库里面去。不能用的就丢到作坊里面去,让他们切成皮条。”

“是的,杰克能做的好好的。”

“恩,去吧。”

我站在梯子上面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我抬手顶了顶盖子,还是冲不开。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站在梯子上面一定会被发现的,我几乎能想象杰克看见我之后的兴奋样,他一定会用这个机会来整我的。

我猛地顶了两下,盖子松了一下,一丝光芒射入了黑暗,歌声也传了下来。

我顾不得会不会被上面的人发现了,我用力的顶了一下盖子,盖子划开,光芒倾泻而下。我赶忙爬到了上面,撅着屁股把盖子往回盖。我不知道杰克走进来之后看见我没有,我坐在地上心里一团乱麻,感觉杰克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了。

我发现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我一回头,看见一个衣着得体的瘦削的男人坐在一架琴边上,他正在指导一个最大的女孩弹奏长琴。他现在已经停了下来打量着我,他的身边,七个女孩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看,两个女孩嗤嗤一笑,互相耳语着什么。

在女孩们的最左边,卡嘉正冷冷地看着我。

那个眼神我一下子读懂了:绝对不要说你认识我。

第二十六章 弥赛拉

第二十六章弥赛拉

哥特把抽出了一只皮箱,开始把书本往箱子里面装。

这些书都用小牛皮做的封面,烫着金漆。

我看见其中有一本和雷诺的书很像的时候,我好奇的说:“先生,这一本书芬德拉的雷诺少爷也有一本。”

“恩,我知道。《高等数学的习题详解》。他的家庭教师别的都行,就是这本书他看不懂,哈哈,最后委托我来教他。要是你想把自己的脑袋弄得一团糟的话,不妨也来学一学这些知识。”

我皱了皱眉头,“我上次看见雷诺演算城堡高度,他写了一大堆公式,结果还是没有算出来,我看了直发晕。用一块石头吊一根绳子,从屋顶放到屋底,然后量一下绳子有多长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呵呵,”哥特一边俯下身去在底下摸索着几张羊皮纸,一边笑着说:“这种话你可以在街头巷尾都听到,当时我去洛必达学院上课的时候,也总是有人说我们是笨蛋。是啊,花那么大的力气去研究这些没有用的知识有什么用呢?在一千多年前,人们这么对观星师说过,但是现在,所有的航船都是借助观星师的研究成果才能航行到远方。算了,不说了,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去尤里少爷的房间。”

“啊?”我有些蒙了,“我不认识尤里,恐怕我找不到他住得地方的。”

“没事,以后你就知道了。他是加里宁伯爵的大儿子,是日后的诺曼诺夫伯爵。他是阿列克谢的哥哥,你以后会认识他的,这不重要。这里有些书籍是他需要的,你给他送过去。我会让他的女儿带你去的。弥赛拉?你可以进来了。”

我回过身去,看见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女孩。

就是那个脸红红的姑娘,她比卡嘉要矮,脸也有些圆,汗水还没有干,嘴唇红得像一颗樱桃。她看见我的时候,咧嘴笑了,她得牙齿白得如同初雪,发着光芒。她背着手转着我走了一圈,嘻嘻一笑,“哥特先生,这个小子到底是来看我们谁的哟?”

“弥赛拉,你又没有礼貌了。”哥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小子今天打乱了我们的排练,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现在让他帮我干活,你带着他去你父亲的书房,这些书是你父亲需要的。”

“啊?”弥赛拉眨了两下眼睛,“不会又是什么《淑女的远游》这种无聊的书吧,父亲大人总是让我读这种书。我上次看见他自己在看《伟大爱情》,但是却不让我看。”

“你现在还看不懂。”哥特摇了摇头,“我当年在冬泉大的时候,《伟大爱情》的作者差一点到我们学校来讲学了,如果不是后来斯瓦迪亚出现了动荡,或许我能亲自见上那位作家一面呢。”

“先生,您已经说过一万遍啦。那个哥哥。”

“哥布林。”哥特微微的仰望着左上方,充满敬仰的说道,“我的梦想就是能见他一面,我想和他好好地谈一谈,或许他能解开我很多的疑惑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起来哥布林的时候,我的脑袋突然疼了一下。

“好啦好啦,”弥赛拉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面的汗,然后对着我说:“你叫维克托吧?哈?”

“是的,小姐,我叫维克托。您可以叫我维多。”

“呸!”弥赛拉吐了吐舌头,“我怎么会这么叫你,淑女一定要叫别人全名的,不然不礼貌。”

“你也是淑女吗?”

在船上的时候,阿列克谢对我灌输了大量的关于淑女的标准,其中有一条就是淑女要冷得像一堵墙。按照那个标准的话,卡嘉才算得上,可惜的是卡嘉经常会表现出暴躁的情绪来,这又和淑女的标准偏离了。

不过阿列克谢说:“喜欢淑女的人多得是,不喜欢的或许更多。没必要刻意去强求,你看我,喜欢不喜欢,都只是在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你也大可洒脱一些。”

所有我有口无心的对弥赛拉问了这么一句。其实我对淑女的了解和胖、瘦这样的概念差不多,并没有好坏的区别。可惜弥赛拉不这么想,她瞪了我一眼,“我不是,难道你是吗?”,

“啊?”我不知道我哪里冒犯她了,“抱歉?”

她开口准备说话。

“好啦,”哥特打断了弥赛拉,“带着他去你父亲那里。走吧,这些书不是让你看的。这是我搜集的关于东方的资料,这本《东方的民族》一书尤其重要,让你的父亲多多留心。”

“好的,”弥赛拉托起裙子行了一个屈膝礼,虽然我不懂礼节,但是觉得弥赛拉比杰克优雅一千倍。我抱起了那个装满书的箱子,弥赛拉用手指敲了敲箱子、听了听响声,接着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我连忙跟了出去。

“弥赛拉?”哥特先生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弥赛拉没有回头,只是大咧咧的叫道,“我在听。”

“不要走正廊,管家估计在那里揍杰克呢。维克托去了影响不好。”

“如果我一定要带他去呢?他们撞上了应该挺有趣的吧?”弥赛拉一边走,一边跳舞一样的踮起脚,轻巧地转了一个圈,对我笑了一下。见鬼,我发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不敢看卡嘉一样。

“随您的意,小姐。不过下次我们就不能演奏《我们胜利了!》,我们要演奏《骑士之死》了。”

“我明白,”弥赛拉哼起了小调,“我走偏楼。还有,他也不是骑士,这个大笨蛋,居然质疑我是淑女。”

弥赛拉先行一步走出了唱歌房,我跟了上去,我抱着箱子在门上撞着了,然后扭了半天才笨拙地挪了出去,弥赛拉嘲笑了我一下,然后领着我从一边的小路走掉了。

我们走下楼梯的时候,一个女人正提着裙子走上来。这居然是我在楼上碰见的那个女仆,她现在穿上了一身黑白的制服,看起来无比的端庄,丝毫没有刚才赤身露ǒ体的样子。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了我们,然后便恭顺地低下了头,闪身到了一边。

在我们通过的时候,她轻声地说:“弥赛拉小姐,请问需要我帮您吗?”

“不用不用。”弥赛拉摇了摇头,“我带着这个笨蛋把书送到我父亲的书房就行。他在那里吗?”

“尤里大人刚回去,小姐。”这个女仆在我走过他的时候,对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然后关切地说道,“这个小弟的衣服沾上灰尘了。我帮你擦一擦。”说完,她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的胸口,低声对我说道,“忘记你应该忘记的。”说完,她又露出了温顺的笑容,低下了头。

弥赛拉回过头来,“这个笨蛋是个马房小子,刚才又顺着梯子爬了半天,身上没有灰尘才是怪咧。”

我只能假装没有听到女仆的话,竭力的隐藏心中的不安,跟着弥赛拉走下了过道。

穿过了一道长长的过道之后,我们走进了一个带水池的花园里面。水池已经干涸了,里面杂乱着落着树叶,显得很萧条,两边种着高大的橡树,估计汤姆会喜欢这里的。

阳光照着身上,很温暖。弥赛拉笑起来的样子也挺好看的,虽然我总是不自觉的把她和卡嘉作对比。卡嘉是雪水的话,她就是牛奶了,还是早餐上温热的牛奶。她张开了双手,脚踩在水池边的石砖上轻盈地跳跃前进。

“我说,”她回过头来冲我问道:“你从哪里学到斯瓦迪亚话的?刚才我问喀秋莎,我以为你和她认识呢,结果她摇了摇头,说关于你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吗?关于我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姐,我是阿列克谢大人从河上捡来的。我自己本来就会说斯瓦迪亚话。”

“哈哈,”弥赛拉扑哧一笑,“你刚才说你是被捡来的,表情好有意思啊,就跟一只猫一样。我们逗哥特先生的猫的时候,它就是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被人丢到了垃圾堆一样。”

“呃,小姐,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是被捡来的,天生就会说斯瓦迪亚话嘛。”她晃了晃脑袋,棕sè的头发散开在风里,“我想把头发剪短,就好像我的哥哥们那样。你觉得好看吗?”

“那还是淑女吗?”

“不准问这个问题!”,

“哦那那一定是好看的。”我言不由衷的说。

“好,那我找时间去剪头发,父亲怪下来,我就说是你怂恿的。”

“别啊,小姐。”我说道,“这也太。”

“你怕我父亲惩罚你是吧?”

“是啊,你看见了,今天管家对杰克有多凶的。”我干巴巴的解释着。

“呸,你真没有,还害怕挨打。我的哥哥们每次都是用剑对打,不到遍体鳞伤都不罢休呢。”弥赛拉鼓起腮帮子,双手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害怕挨打会一辈子挨打的,维克托。”

“谢谢你,小姐。我会记得你的忠告的。”

“恩,不谢。”弥赛拉笑盈盈的说,“那我就跟父亲说是你怂恿的咯?”

我有些恼火她又绕回来了,我摸不准她的小姐脾气,要是真的说出来了,我就惨了,“小姐,其实我每天要学习骑马,还要学习射箭,一天下来就已经腰酸背痛了。我不是害怕挨打,只是担心做不好工作,以后去大山东面的话,会受罪的。我们冬天要翻雪山,如果我没有收集足够柴火,冬天会很冷的。”

“别讲理由了,”弥赛拉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你嘛。唉我到时候只能说是自己要剪短的咯。”

“不用的,小姐。你看,那个杰克就很合适的。他不是说要将功补过吗?反正他已经会骑马了,不用学了。喂马什么的,他从来只让他朋友去做,他自己一直闲的很。你要是觉得他合适,有什么挨打挨揍的事情需要男子汉出面,杰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面前的。你赐给杰克挨打的机会,他会视为荣幸的。”

弥赛拉歪着头想了一会,“恩,好吧!”

然后,她得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暗淡,“你刚才说翻到大山那边去了,我我有些不愿意去那边。山那边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听说还有一些人正在磨刀霍霍的等着我们呢。”

“没事的,小姐,您的亲人,您的领民,还有我,都会一直在您的身边的。”

“呵呵,你既不说你是我的亲人,也不说你是我的领民,那你是我的什么呢?”

我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朋友?”

弥赛拉听后脸sè大变,几乎瞬间冷了下来,“维克托,”她顿了一会,“记住,你是马房小弟,我是领主的女儿,朋友这个词对我是负担,对你是奢侈。你知道吗?”

我如受重击,我以为和赫曼一样,聊聊天,拉近了关系就可以是朋友了。“是的,小姐,您是的,我不能做您的朋友。”

弥赛拉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大笨蛋,逗你玩呢!除了喀秋莎那种怪怪的女孩子,谁会把身份看的那么重嘛,真是的。哥特先生也只是一个平民呀,可是我父亲和爷爷对他都非常尊敬的,时代已经不同啦,拘泥过去的都是傻瓜呢!喀秋莎,诶,真太古板了。”

“卡嘉不是傻瓜!”我脱口而出。

弥赛拉瑟缩了一下,“维?”

“我叫维克托,抱歉,弥赛拉小姐。”我发现我们走到了一间屋子前面,青灰sè的石砖小楼,桃木的窗框和大门,爬山虎爬满了墙,像是一张绿sè的毯子。“我们到了吗?”

弥赛拉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收起了快活的表情,露出了领主小姐的那种淡淡地冷漠,“恩,到了。你跟着我进来吧。”

她中规中矩的走进了小楼,我抬头看了看屋顶,有些恍惚,然后跟着走了进去。

我尾随在弥赛拉身后,心里有些自责刚才的语气是不是有些强烈了,而且我说出了‘卡嘉’这个词,对于卡嘉来说,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吧。我真是个笨蛋。

“爸爸?你在吗?”弥赛拉站在一间硕大的屋子前面问道,“哥特先生让我给您送几本书过来,是放在您书房吗?”

过了好一会,一个声音传来,“进来吧。”

弥撒啦也不管我,径自走了进去。

我跟着她走过了大门,看见她正在和一个男人亲wěn脸颊,那个就是他的父亲吧。他的父亲和我同时看见了对方,我和他同样惊讶,他就是刚才的那个和女仆睡在一起的男人。不过他好像不是很在乎我,他和那个女仆一样,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容。

“把东西放下,然后出去吧。”他对我说。

“是的,先生。”我底下了头。

忘记你应该忘记的。

“小伙子?”未来的罗曼诺夫男爵突然对我说,“你下午到内堡来,除了去了哥特先生那里,还去过别的什么地方吗?”

忘记你应该忘记的。

“没有,大人,”我看着他,“我直接去得哥特先生那里。”

第二十七章 收获

第二十七章收获

我回到了马房。

天气正在一天天的变冷,原野被一片片的收割了。

粮食进了粮仓里面,人们才会安心。在过去,农夫们在这个时候就会开始庆祝了:他们会聚集在一起,用新鲜的谷物、ròu食做出食物,然后邀请领主大人前来品尝。通常,领主会象征xìng的巡视一下领地,让领民们感受他的威仪和亲和。但是今年不一样了,领主家的人总是急匆匆的骑着马出入领地,装满货物的马车被运出城堡,空空的马车再被运回领地里面。

偶尔还会有外来的土地丈量员趾高气昂的闯入领地来,要求重新测量土地面积。对于那些从御霜堡前来的人,加里宁伯爵从来不加以理会:不驱逐,也不招待。但是只要那些人胆敢靠近城堡,加里宁伯爵就会让人把这些人剥光衣服,然后chōu一顿鞭子赶走,这是领主们在对待闯入自家的外人时所采取的做法,没有人可以chā手。

领地上的农夫们今年是不会太快活的,虽然粮食的收成很好。如果在过去,遇到这样的丰年,加里宁伯爵会允许农夫们拿出一些粮食用来酿酒的,但是今年,伯爵的管家告诫了所有人不得làng费一颗粮食,所有多余的粮食都必须缴纳进入仓库里面去,只留下基本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据说对于不愿意追随自己去东方的农夫,尤里本来打算一颗粮食都不留给他们,但是由于阿列克谢的坚决反对才作罢。

此外农夫们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粮食要晒干,脱壳;草梗要压实,打捆;牛羊要尽快的宰杀,做成整桶整桶的腌ròu。

枫叶似乎在某天夜里全部红了。

秋天的清晨很凉,很干净。起得早得时候,呼气可以看见白雾。管家老爹在秋上送了我一只土狗,汤姆听说了之后专程过来看望了我一下,他先聊了天气,然后问了我的健康,最后他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吃狗。我说等所有的橡树都被烧光了再说。汤姆撇了撇嘴,让我准备吃狗ròu的时候喊他一起来,他会三十种不同的吃ròu方法,“一种比一种好吃”。

管家的狗一窝下了六个崽,活了四只,他给每个马房xiǎo弟送了一只。杰克总是讨他喜欢,所以他让杰克他们三个先选,杰克抱走了最健壮漂亮的那只,而海德和赫曼分别选了一只稍微次一点的,他们最后给我留的这一只尾巴很短,呆头呆脑的。这只狗不认生,管家很讨厌这一点,因为它会做的唯一的事情似乎就是tiǎn人的手,求别人给它一点骨头。

赫曼告诉我说,杰克很开心,因为半年之后,他就不需要晚上看着马房了,把狗拴在mén口就行。杰克的狗很凶的。我知道我的这只肯定不行,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敢来偷马的话,这只笨狗估计会去tiǎn他的手,摇着尾巴看别人把狗都牵走的。

我突然发现我待在马房里面就是让各种各样的动物闻我的手:马、狗,或许以后哥特先生也会让我这么玩他的猫吧。

等农夫全部都到城堡里面来了之后,我才发觉罗曼诺夫堡的人口真的很多。

我本来以为罗曼诺夫堡加上周围的三个附属村庄,总计不到一千的人口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当我看见有几百人挤在院子里面的时候,才知道我错了。“几百”这个数字也许听起来很可笑,但是这些人密密麻麻的站在城堡内狭xiǎo的过道高声喧哗、大口喝着赏赐的葡萄酒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些人有多么的多了。

当农夫们前来缴纳粮食的时候,会呆在城堡里面三天,随便吃喝。这是惯例,领主会拿出食物和酒水招待辛苦了一年的领民,作为对他们辛勤工作的鼓励。那几天城堡里面每天都会消耗掉十多袋面粉、xiǎo麦、燕麦、几大筐萝卜、两三桶粗酿酒、还有几盆腌ròu和十几笼鸽子。

那些时候,我就不能在下午去帮哥特先生搬书了,因为城堡里面到处都是人,我要去厨房、仓库、礼堂到处帮忙去。,

耙子、木犁、锄头、锉刀、镰刀这些东西丢得到处都是,农夫们喝醉了酒之后就把工具luàn丢,然后就两个人一组,手挽着手大笑着转着圈,唱着yín秽不堪的歌曲```不过其实倒是蛮好听的,这些歌大部分是汤姆教他们唱的,用的最流行的曲调,只是把歌词变了。汤姆把《我们骑士有柄剑》改成了《我们男人有柄剑》,一下子让唱这首歌的人数急剧增加。这种事情汤姆还干了不少,没老婆的农夫们都喜欢他,有老婆的农夫都恨他。

我曾看见过伯爵站在窗户边上,托起一杯酒对楼下欢闹的人群致敬,旋即又消失在窗帷之后。

据说伯爵夫人听完这些歌曲之后很生气,他要加里宁伯爵把这个该死的汤姆撵走。

伯爵走到窗边看了看下面欢闹的人群,摇了摇头:“不,夫人,现在还需要他。你知道吗?这个汤姆编了很多xiǎo曲,他骗那些农民说东方的伯克nv人都不穿kù子,下身光光,伯克男人都很懦弱无能,我们的男人去了都不愁找不到nv人。”

“大人,这真恶心,让我难受。”

“不,夫人。”加里宁伯爵的表情几乎毫无变化,“一点都不恶心。本来这些农夫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去东方,现在几乎有超过一半的人抢着要去。如果汤姆能再多骗点士兵和nv人来,我们家族应该给他一面旗帜表彰功绩。”

“您册封他为骑士算了!这个笨蛋不是很喜欢橡树吗?他的家族徽记就选橡木好了。”

伯爵轻轻的抿了一口葡萄酒,“我会的。‘橡木骑士’?这个名字我tǐng喜欢。”

伯爵夫人拂袖而去,气鼓鼓的去督促家族的xiǎo姐们缝制máo皮披风和手套去了。

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错,我的伙食好了起来,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白面包。

加里宁伯爵许下了优厚的条件告诉农夫,只要追随他去东方,农奴将赦免为自由农,并且配给土地;自由农则获得跟多的土地,并且如果到家族卫队里面服役的话,服役一年,就免除未来两年的粮税。

虽然如此,响应的人依然很少,在临近离开的时候,才有更多的农夫表示愿意追随伯爵去东方,汤姆功不可没。御霜堡的使者傲慢的宣布了某位忠臣的政策:罗曼诺夫家族可以带走任何一个愿意追随他们的人,但是如果他们强迫领民离开的话,将会被视为贩卖帝国平民,处以巨罚。

伯爵依然没有表示反对,他把所有的防线都收缩到了城堡周围,仿佛只要外面的势力没有渗透到城堡里面来,就与他毫无关系一样。

在最近的一次登记里面,有一百六十多民农夫,三十多位工匠,十七位士兵和自由骑手以及几名文职人员表示愿意追随领主,这些人里面有部分携带家属一起跟着过去。曾经拥领一千多人的罗曼诺夫家族,这次前往东方的时候,人数只有五百多人了,而且让人担忧的是,这里面nv人只有一百人多一点点,大部分农夫都没有妻子,这在十年之后会带来巨大的麻烦,不过现在伯爵也没有时间去估计这些了。

通过购买和仿制,现在城堡的墙根下整齐地摆放着四十多辆马车,这些马车有高高的敞篷,那是罗多克的山区人发明的玩意。罗多克人境内没有系统的水路,只能依靠马车运送货物,所以他们总是把马车的货箱修得大大的。

一位不愿意去大山东面的罗多克工匠教会了罗曼诺夫人如何制作这些马车,还留下了图纸,然后就带着满袋的工钱回老家了。加里宁伯爵专mén给了这个工匠额外的赏赐,据说是和他的图纸卷轴一样重量的黄金。伯爵让这个工匠回到罗多克之后告诉他的行会伙伴:罗曼诺夫家族在东方,用黄金等待一切朋友。

城堡的石头被冷风吹得发白,城堡顶端的飘扬的双头鹰战旗依然鲜红,猎猎招展。

对于很多罗曼诺夫家的老人来说,这是一场放逐,他们要亲手遗弃自己过去几十年的家园,然后被人赶到东方去。而对于我,则好像是一场规模盛大的宴会一样,这么说可能不对,但是我的确是这么感觉的。,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把东西打包装车。我看着哥特先生的书架从满满当当变得空空如也。我还看见过几次尤里大人和那个nv仆,不过我只有假装不认识他们。

“忘记自己应该忘记的”,虽然很难,但是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如果我做不到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我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这种生活。

有一次我听从哥特先生的吩咐,去给尤里大人送一瓶咳嗽yào水的时候,尤里大人正在用纱布磨亮一柄匕首,他见我进来,就让我把yào水放下,然后问我:“你那天到底是去看谁的?xiǎo子?最好不要是弥赛拉。”

“大人,”我有些窘迫,我记得他的匕首扎在mén上的情景,“我是去看```叶卡```。”

“叶卡捷琳娜?”尤里有匕首挑了挑自己上chún上得胡子,“可是弥赛拉说你不认识卡嘉,而且卡嘉也不认识你。她可不是你的相好。”

“是的,大人。卡嘉xiǎo姐不认识我,我```我只是去看她。”

尤里用一块白布擦干净了匕首,把它塞进了匕首鞘里面,“见鬼,你在给我讲悲剧爱情故事吗?”

“不敢,大人。”

“你真不是去看我的弥赛拉的?”尤里歪着头问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没有,大人。”大人、大人、大人!我每天要把大人说上一百遍!“我那次撞见您和`那位nv仆``的时候,还不认识弥赛拉xiǎo姐呢。而且我误打误撞闯入唱歌房的时候,是弥赛拉xiǎo姐帮助我躲开了管家的追查,我很感jī她。所以不会多看她一眼的,我发誓。”

“唔,你觉得是我的xiǎo弥赛拉不漂亮吗?”

“绝无此事,弥赛拉xiǎo姐很可爱。”

“可是你的眼中只有卡嘉,不是吗?”

“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

“算了,不说xiǎo姑娘的事情了,我们来说说大姑娘的事情。上次你看见我和nv仆在一起之后,没有管不住自己的嘴到处luàn说吧?”

“大人难道听见了传言了吗?”

“那倒没有,”他撇了撇嘴,“我和冬妮娅打了个赌,我赌你会在一个星期内忍不住说出去,她赌你不会。看来她没有看错你嘛。”

“维克托知道:忘记应该忘记的事情。”

“见鬼,”他皱了皱眉头,“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呃```大人?我说的不对吗?”

“这句话没有错,但是你记在心里,然后照着做就行。如果洋洋得意的说出来,就会显得你像个笨蛋,而不是聪明人,知道吗?”

“维克托记下了```。”

“知道怎么像个聪明人吗?”

“不说话?”

“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过你能管住自己的嘴,这一点不错,你有一个好开头。”尤里mō了mō自己的下巴,感觉有些粗糙,就让我给他nòng点皂膏,掺水捣成泡沫给他。他用一把xiǎo剃刀把下巴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打发我滚蛋。

“xiǎo子,第一步做得不错。”我走出房mén的时候,他在我身后说:“我会留意你的,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我出mén的时候,一个nv孩正背对着太阳走进屋里来,她还牵着一个姑娘的手:弥赛拉和卡嘉。

我在哥特的唱歌房又看见过她们一次,不过我坐在角落里面清理着粗布,她们站在一边唱歌。我们没有机会聊天,只有那只猫卷成一团,在一边打哈欠睡觉。

她们走过来的时候本来说说笑笑的,但是看见我的时候,笑声一下子消失了。卡嘉假装看着屋里面,弥赛拉快活的表情变成的恬淡的微笑。弥赛拉看了我一眼,然后挽了一下头发,xiǎo声的对卡嘉说,“走吧,卡嘉,我们走。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我沿着渐渐黑下去的庭院向着前面走去,没有回头。

一个月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据说伯爵准备举办一个盛大的离别仪式。

远处已经点燃了火把,有人在歌唱,声音传得很远。

我唯一认识的两个nv孩都假装没看见我,而卡嘉则把眼睛撇到了一边。

我向着马房走去,夕阳下,一只呆头呆脑的狗坐在地上等着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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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铁脚

第二十八章

铁脚

庄园里面已经成了一个大货栈了。

无数的木桶、箱子、布袋被堆放在马车旁边,马夫们正在试车,仔细的听着轮子的转动声,稍有差错,他们就会卸下轮子来打磨、上油。准备去东方的农夫在城堡边上搭起了简易的窝棚,这些人不准备再回自己的村子去了。

他们走之前已经把自家带不走的东西变卖一空,换成了去东方的物资:一头犁等于两蹄羊;两袋xiǎo麦等于一大袋面粉;十五根木料等于一只火tuǐ或者一xiǎo袋盐。

不愿意离开的人则四处收购东去之人留下的东西,那些留下来的农夫和工匠准备投奔新的大人了。罗曼诺夫堡被分成了四片xiǎo庄园,对于愿意留下来的农夫,新来的领主会支付每个人二十枚银币的补偿,这点补偿跟领民的损失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接受新庄园的领主中有两位是原斯瓦迪亚东军军官出生,其中一位子爵名叫拉格朗日,另一位新册封的男爵叫做科林。他们穷得连这些银币都拿不出来,他们只能提供一些简陋的盔甲和武器。对此加里宁伯爵表示了愤慨,并且寄信给拉格朗日,要求提供更多的物资补偿。

那两个领主虽然穷困,但是却守规矩,不像其他的暴发户领主一样抵赖。而且,加里宁伯爵听说这两位领主其实并不穷困。拉格朗日子爵在德赫瑞姆高地上面就有领地收入,但是由于作战的失利,并且据说还和某个叛徒sījiāo过密,他的领地被剥夺了。

这一次重新分配领地的时候,拉格朗日不得不和其他的无地领主一起等候皇帝的恩赐。对于这些领主,皇帝发现不论他如何分配,都会得罪绝大多数的人,因为领主很多,但是领土很少,最终只会有少数的领主得到土地。皇帝把这个任务丢给了他的首相斯德兰特,那个有拓荒者背景的首相。人们纷纷传言皇帝和拓荒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但是至少在表面上,皇帝和斯德兰特的关系很不错。

斯德兰特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符合资格的领主,接着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大吃一惊的决定。他决定在首都举行一次竞技比赛,比赛中最优秀的人可以取得领土。而对于一些不善武技的领主,斯德兰特则干脆让他们chōu签决定:让一位牧师攥住一把木棍,chōu中最长一根的那人获得土地。这种规则一处,引来了一片哗然,拓荒者的反对者们纷纷群起攻击首相的政策,说这种做法如同儿戏。斯德兰特则让他们给出一个更公平的做法,这个要求让反对者们哑然。

最终,竞逐领土的比赛开始了。

东军在惨败之后正好需要一场盛会来鼓舞士气,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面,竞技比赛就在三处城镇展开了。这个时候前线还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军官的热情,在听说领土奖励之后,所有的无土领主都跃跃yù试了。

最终,科林骑士用骑枪挑下了他所有的对手,而拉格朗日chōu中了最长的一根木棍。

对于拉格朗日的胜出,军官们颇有微词,人们说拉格朗日总是有‘狗运气’,这种分配方式一点都不公平。话虽如此,拉格朗日还是重新得到了领地。

人们说皇帝对于拉格朗日和科林有着同样地顾虑,短时间内不能信任他们,不愿意把他们留在德赫瑞姆或者乌克斯豪尔前线,因而把他们打发到首都周围的乡下做xiǎo领主来了。

让朗格朗日和科林失去信任的人是一个军官,他在德赫瑞姆高地有一片领地。科林曾是他的副官,但是现在,科林被另外任命了。那个人的下落是一个m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投奔哈劳斯了,也有人说他去罗多克投奔岳父了,不过近几个月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已经渺然无闻。

在那个军官失踪之后,科林从战场回到了军官在德赫瑞姆的领地,帮助他打理庄园,等待他回来。不过那名军官终究没有回来,而科林不久之后也被命令前往首都参加领地竞技赛。那片xiǎo庄园里面的人都自愿跟着科林去了首都,不久科林等来了军官领地被剥夺的消息。在科林自己被封为领主之后,那些人转而成为了他的领民。,

按理说科林应该有多余的钱的,他继承了那名军官在德赫瑞姆全部的财产。

弗拉基米尔老爹说科林是个守财奴,阿列克谢则听说科林这么做是为了帮助那个军官守护财产,对于这种说法,弗拉基米尔不屑一顾,“哼。科林以前的主人八成是死了,他给谁守着呢?还不是给他自己!”

对于加里宁伯爵要求的物资,科林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封信表示实在没有多余的资金,他让加里宁伯爵只管把领民带走就是。

这封信触怒了加里宁伯爵,他觉得科林这是在嘲讽罗曼诺夫家族。不过不久之后,科林派人送来了十一匹驮马、两匹军马、七副马具之后,加里宁伯爵也就不再追究了。有时候我觉得加里宁伯爵非常的xiǎo气,手下有几百领民,但却总是为了一点点的财产而斤斤计较。

我曾对阿列克谢说过我的想法,他没有责难我,只是让我不要太早下结论:“加里宁伯伯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挥金如土的放dàng日子,就和我```尤里一样。但是当他成为了领主之后,就不得不关心这些事情了。一个平时关心自己领地的人,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应付自如。”

新来的马匹让我的马厩热闹了一下,驮马被农夫们牵走了,而两匹军马虽然年轻,但是身上都有伤:一匹少了一只耳朵,另一匹前tuǐ是瘸的。汤姆给他们取名叫‘美耳’和‘铁脚’,家里的几个骑士过来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要这样的累赘。而这两匹马xìng子又太傲太烈,不愿意拉车驼包。于是它们被jiāo给shì从了,‘美耳’给了阿列克谢的shì从,‘铁脚’给了尤里的shì从基诺夫,基诺夫骑着‘铁脚’遛了一圈,失望地跳下了马,把缰绳抛给了我,让我照看它。

“照看到什么时候?”我问基诺夫,“我已经要刷五匹马了,你什么时候把马牵走?”

“等以后吧。”说完他就走了,我用他输给我的鞭子把铁脚赶进了马房。

第二天我在桌子下面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基诺夫,我问他什么时候去牵马,那匹马老是踢别的马,脾气坏得很。

基诺夫醉醺醺的让我滚。我踢了他一脚,他吓唬我,问我敢不敢再踢一脚。我立刻又踢了他一脚。他想站起来抓住我,结果脚一滑又摔倒在地,周围几个同样醉的农夫和工匠都哈哈大笑。

基诺夫躺了一会,发现根本不可能赶走我了,于是说:“维多,你难道自己不想要匹马吗?”

这个我倒没有想过。

杰克和海德共用一匹马,杰克不乐意骑得时候,会让海德骑一骑,而赫曼根本没有机会骑马,他只能跟在后面用鞭子赶着马走。但是那匹马也不是杰克的,只是一个shì从骑士托他照看的。如果我能有匹马的话```说不定可以成为shì从啊。

“可是,那是匹瘸tuǐ马!”我指出这一点。

“瘸马终归也是匹马```呃```我问了尤里大人了,他说这匹马随便处理掉就行,杀掉吃ròu都行```而且尤里大人听说你在跟我学骑马的时候,还问起过你,好像对你印象不错。这匹马给你没问题```”基诺夫说完又糊里糊涂说了些醉话,唱了一首汤姆教的《橡木颂》,然后吐着泡沫睡着了。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那个库丹来的细木匠正在吃一块咸ròu。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搭理他,除了汤姆。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不少的朋友了。要去东方了,没有人愿意多提过去发生的事情。他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问我,“恭喜你,你有自己的马了。”

“大人们还没有同意呢。”我摇了摇头。

“你没听基诺夫说吗,尤里大人都同意了得。”他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下去,打了一个嗝,“你的马是瘸的?”

“恩,前tuǐ是瘸的,前右tuǐ。好像被锤子锤过```”

“里面的骨头烂掉了吗?我是说,伤进骨头了吗?”

“我怎么知道。”

他mō了mō自己的鼻子,“走,带我去看看。”

一刻钟后,我带着他来到了我的马棚。我把铁脚牵了出来,铁脚有一个漂亮的脖子,基诺夫说它有萨兰德马的血统。,

细木匠蹲下身去,捏住了马tuǐ,微微的用力。铁脚鼻孔喘着气,tuǐ蹬住地面往后退去,警惕的盯着细木匠。当细木匠突然扭动马脚的时候,铁脚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长长的嘶鸣了一声,脱开了我手里的缰绳。我安抚了半天,铁脚才安静下来,垂着头,耷拉着耳朵。

土狗过来tiǎn了tiǎn铁脚的瘸tuǐ,铁脚吭了一口气,不去理它。土狗吐了一会舌头,去追一只甲虫玩去了。

“不行,”细木匠摇了摇头,“骨头错位,我给你做两块夹板你绑上就行,但是要治好tuǐ得用yào。要用盐煮活血的草yào,连续敷在tuǐ上一个月就能好,估计没时间了。”

我说:“没问题,你先把夹板给我吧。”

“行,”他点了点头,“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在作坊里等你。”

第二天,我按时去拿到了木夹板,他做了六块出来。让我每次用两块夹住,用洗干净的白布缠住,一定要缠紧,如果有yào剂的话,就先涂抹在它的脚上。他问我记下没,我说记下了,然后就抱着六块木板走了。

我把这些木夹板挂在脖子上面去找哥特先生,帮他把一大袋子垃圾丢掉:烂笔头、破羊皮纸、满是灰尘的笔记、坏掉的封漆、干成碎渣的蜡烛、断掉的琴弦。各种各样的东西装得满满的,忙了一个多xiǎo时之后,哥特才一屁股坐到他的桌子上面,掏出手帕来擦着额头上的汗,“差不多就这些了,维多。”

我点了点头,把装垃圾的大布袋子背到了背上。

哥特给自己倒了一杯格瓦斯酒,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我:“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夹板啊,”我把细木匠帮我做夹板的故事告诉哥特了。“他说这样夹着马tuǐ就能把它治好。”

“没有yào那马最后还是得瘸。”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摇了摇头,“我今天去问医师,问他有没有多的yào膏。他说给人用的都不够,哪里还有给马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哥特笑眯眯的说。

哥特没有多卖关子,他从chuáng下拖出了一只打包好了的箱子。他刚把锁头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弹了出来:chuáng单、衬衣、布团、书籍,各种东西。他拨开那些东西,从最下面拿出了一只罐子。那只罐子里面有一种沥青一样的黏糊糊的液体,他晃动瓶子的时候,那液体就在瓶内缓缓地流动。

“这可是最好的跌打yào。”哥特xiǎo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用一柄匕首撬开了它的木塞子,“是萨兰德人传来的秘方。”

哥特年轻的时候曾经落魄潦倒过一段时间,战争时期,以音乐为主业的古老家族纷纷陷入了窘境。他变卖了家里的古老乐器、断代乐谱、美貌的歌姬,但还是阻止不了家族的衰亡。族人四散而去,在各地cào持着完全陌生的行当谋生,哥特却只会弹琴,最后沦落街头。

一个萨兰德人最后帮了哥特一把。

那个萨兰德人是个卖咳嗽yào水的yào剂师,他自己的店铺生意火爆,忙不过来,看见哥特年轻jīng干,就邀他入伙。靠着一瓶瓶的咳嗽yào水,哥特慢慢的发家了。有一天,萨兰德人不xiǎo心医死了人,匆匆地带着两个维基亚孤儿逃跑了,走之前倒是厚道的把yào水配方留给了哥特。哥特跑到乡下去躲避风头,同时帮人看病,在做弥撒的时候还帮着奏乐、唱圣诗。

有一次,一个老太婆带来了一个濒死的男孩,让哥特看病。这个男孩连续拉稀了两天,神甫说是恶魔上身,血液有毒,于是给男孩放血。放了三次血之后,男孩连路都走不动了,神甫大惊,在xiōng前画着十字,然后烧了一xiǎo撮白灰,念念有词,最后断定此魔是撒旦真身,毒xìng之大,凡人救无可救,自顾自地提起僧袍匆匆跑掉了。

老太婆只有这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儿子本来就虚弱的很。哥特说他只会做咳嗽yào水,不能治这个病。老太婆说,“不要紧,反正试一试再说吧,孩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于是哥特就给男孩喝了一瓶咳嗽yào水。哥特觉得男孩可怜,于是给他喝了一点点苦茶,男孩喝了之后上吐下泻,把肚子清得干干净净;哥特觉得男孩快死了,于是又做了ròu粥给男孩喝,最后一餐要给男孩吃好。

那男孩本来只是吃了野蘑菇nòng坏了肚子,后来又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而已。哥特的咳嗽yào水没有起作用,但是他之后的几个做法几乎是对症下yào。过了三天之后,男孩活蹦luàn跳的回了村子。

神甫大吃一惊,过来仔细的考察了哥特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说哥特是某位圣徒的后裔,天生带有医疗神力。村民们纷纷前来抢购咳嗽圣水:一只羊、两只jī、一袋子xiǎo麦、一只火tuǐ,村民们用自己的一切去抢购哥特的yào水。

哥特发财了。

老太婆说她没有钱付yào水钱,哥特说不要紧。老太婆千恩万谢的去了,第二天她又回来了,“医生,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有一个nv儿。”

一个月后,哥特结婚了。huā环为冠,百草做衣,四野为厅。哥特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的妻子我只见过一面,是一个面庞发红的维基亚人,待人很和善。哥特总是说他的老婆是两瓶咳嗽yào水换回来的。

“这一瓶yào水非常珍贵,”哥特“你知道拿去可以换来什么吗?”

“半个老婆?”

“别没正经,跟汤姆一样。”

“你不是只会做咳嗽yào水吗?”

“那只是一个方面,我还会做很多yào剂。比如这一种,曾经有一个农夫,割麦子的时候把大拇指割掉了,我给他抹了这种膏yào,你知道怎么了吗?”

“手指又长出来了?”

“那倒没有。”哥特摇了摇头,“抹了这种膏yào之后,他的伤口愈合的很漂亮,别的农夫都很羡慕,人人都想给自己的大拇指来一下呢!”

“```”,我无话可说。

“维多?”

“把yào给我吧。”

那天晚上,我用刷子给铁脚刷好了yào,用夹板给它把脚包裹了起来。它一开始很烦躁,但是后来就任我包扎了。我喂它吃了一把燕麦,它第一次没有拿眼睛瞪我,吃完燕麦之后还tiǎn了tiǎn我的手。

我拉着它,想带它出去溜溜。它一瘸一拐的走在我身后,打着响鼻,闻着地面的每一处可疑的石头。

远处燃起了篝火,据说今晚会有集会,加里宁伯爵会亲自前往。

..

第二十九章 篝火

第二十九章篝火

围着篝火,人们在欢闹着。

我牵着马穿过人群的时候,不断的有喝得醉醺醺的人过来请我喝酒。这些人端着敦实的大木杯,里面的酒水翻着泡沫,这些都是领主赐给领民们饮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摔跤的、斗狗的、唱歌的人到处都是。有些人嘲笑着我的瘸腿马,有的人还专门拍铁脚的屁股,想让它跑起来。铁脚后退扬了几下,吓倒了几个人,人们哈哈大笑。一些烂醉如泥的人被脱了kù子丢进了木桶里面,人们都在用木棍敲着那些木桶,桶里的人徒劳地反抗着。

当我走到人群正中央得的时候,即使隔开有一段距离,我也能够感受到火的热力。在篝火的一边堆砌着巨大的木料堆,这些木料足以让火焰燃烧到天明。而在另一边,则搭起了一个高台,等会伯爵将会在这座高台上面接见所有的领民。

再过几天,就要出了。或许去了山那边,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吧,我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回到这边来。

艾米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过来了,她玩了一阵之后就睡着了,被汤姆交给了一群女仆和厨娘,这些大姑娘全部围过来逗弄睡着的艾米,汤姆则逗弄她们。汤姆总是讲出一些让人尴尬的笑话来,女仆们会爆出响亮的笑声,而周围的农夫则只会腼腆的跟着笑。人们都很羡慕汤姆的本事,他在这些天地时间里面几乎认识了城堡里面的每一个女人,而我却连一些罗曼诺夫家的女眷都不认识。

天虽然已经黑下去了,但是却在黑暗里亮出一抹淡蓝。天空高而空阔,闪亮的星星是一些明亮的大点,星河灿烂,如梦似幻。远处黑魁魁的树梢随风摆动,夜风不大,清爽而拂人的面庞。

当我路过汤姆身边的时候,他丢给了我一袋子杜松子酒。

“我不喝,”我想把酒丢回去。

汤姆摆了摆手,让我收下。

一个脸红红的女仆亲了汤姆脸一下,悄悄的和汤姆说了一些什么话,汤姆点了点头。

“维多,”汤姆说,“这位漂亮的姑娘说她得妹妹觉得你很傻。”

那个女仆皱了皱眉头,生气地捶了汤姆一拳。

“我不傻。”我想理汤姆,只想赶快走开,“而且我也不喝酒。”

“笨蛋维多!”汤姆摇了头,“女孩子说你傻,就是说你可爱。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个妹妹去呢?跟她喝一喝我的酒,今晚你就成男人啦!”

“你自己去吧!你的酒我也不给你了。”我把酒扎在了腰带里面,牵着马走了。

汤姆还准备挣脱过来,但是一个纺织女让汤姆给她讲一讲帕拉汶皇宫的故事,汤姆就又被一群人围起来了。

汤姆是个吹牛鬼,我打赌他一辈子没有去过帕拉汶,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个地方的样子。汤姆还骗人说,斯瓦迪亚的皇帝的下半身长着龙鳞,而皇后则有三个ru房。那些女仆都张着嘴连连点头,她们完全被汤姆唬住了。而且汤姆骗人总是从处着手,他在关键问题上面扯一气,但是在细节问题上面又一丝不苟、绝不夸张,这样别人挺多了之后总觉得他说的是大实话。

我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一群工匠围着一堆篝火。

我挤到一边去得时候,看见管草料的库吉特人站在中间,他用木桩子架起了一只烤架,在烤架中间用铁钎穿了一整只羊。他不断的转动着铁钎,把烤羊上面的油滴到一只油迹斑斑的木碗里面。这只羊的表面已经烤的焦脆,香气四溢。周围的人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库吉特人。

库吉特人有一柄匕,每过一段时间,他都割下来几片肉,递给身边的人。那些围在周围的农夫和工匠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肉。库吉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的脸色被火焰映的红黑相间,几处刀疤清晰可见。

我看到那只羊的时候,口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草原人擅长烤制肉食,但是这确是我第一次见到烤肉的情景。

我站了一会,就跟他说,“我把酒给你,给我几块肉。”,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把酒囊抛了过去,他伸手接住,拉开了木塞闻了闻,然后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又把酒丢还给了我。

“女人的酒。”他含魂不清的说,“吃肉要喝酒,但是要喝烈酒。”他掏出了一只酒囊,“你喝一口酒,我就让你吃一口肉。”

“我不会喝酒。”

“那就别吃肉了。”他捏住了羊腿,用匕割开了羊皮,把里面厚实的腿肉翻卷出来,油滴滴在火焰里面呲呲直响。

我守在那里看了一会,铁脚等得不耐烦了,不断的仰着头牵动着缰绳。

我抿了抿嘴,“把酒给我。”

库吉特人咧嘴笑了,我看见他的牙齿颜色黑黄,参差不齐。

他把酒递给了我:“维基亚男人说他们能喝酒,但是这种马奶酒一袋子肯定倒地。说好了,一口酒,一口肉。”他伸出来一只手指头晃了晃。

我把酒囊拔掉了木塞子,凑到鼻子边上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味就冲鼻而入。我屏住呼吸,一仰脖子就灌了一大口,结果大部分就都被呛出来了,只有少部分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了下去,一路从喉管烧到了胃里。一股力量从脊背的顶上了脑袋,嘴里面从苦涩到甘酸的味觉,满是酒味。我冷吸了一口气,伸出舌头来嘶嘶的吸气,吐着口水。

库吉特人哈哈大笑,抢过了酒囊,“知道厉害就行,糟蹋了可不好。”他嘟囔着。

接着,他揪住了羊肋骨,匕从最下端扎进去,顺着胸腔割开肋骨,在羊背微微一用力,卸下了一块带肉的羊骨肉来。他用一根木签扎进了羊骨里,然后把这块肉递给了我,“喝酒一定要吃肉,不然烧坏你的胃!”他添着自己的嘴bsp;我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举着羊骨肉走开,我吹着气把羊肉吹冷,然后准备开吃。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我右边的肩膀,我转过头去,没有看见人。这是一个很拙劣的游戏了,估计是赫曼或者别的什么厨房的帮厨吧。

“干什么?”我转过去看左边。

“来找你玩啊。”弥赛拉笑着,并肩站在我身边说。

“弥赛拉?”我大吃一惊,不知道她怎么魂到农夫们之间来了。

“别叫那么大声,我偷偷跑来的。”她把一方白色的头巾裹在了头上,低下头去走在我后面,“你别回头。别人认出来我,就完蛋了。我爸爸和爷爷都不知道我跑来了,他们在大厅里面商量事情,太无聊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别人都在说你牵了一匹马招摇过市,我就找过来咯,”她有口无心的说,然后马上脸色大变,“呸,谁说我找你了?我只是碰巧遇到你了。你牵一匹马,我隔一座山都能看见你。咦,好香啊,是什么?”

“烤羊肉啊,草料房的库吉特佬烤的。”我想了想,然后把羊肉递给了她,“你尝尝吗?”

“我爸爸说烤得东西都不干净的,而库吉特人烤得就更不干净了。”

“很香哦。”我说,“反正就吃一次,也坏不了肚子的。”

“好烫的。”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羊肉上面的热气又摇了摇头。

“那你到底吃不吃?”

“你吹凉了给我吃。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我我刚刚喝过酒。”

“呃,”她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喝酒的人。”

“尤里大人也喝。”

“除了我爸爸之外,我不喜欢喝酒的人。”

我吹了吹羊肉,然后递给了她,她从斗篷下面悄悄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了羊肉,的咬了一口,接着埋下头去心翼翼的咀嚼了起来。

“好吃吗?”我看着她,觉得肚子有点饿,“吃完了给我。”

她瞪大了眼睛,“我吃了你还吃?”

“怎么了?”

“脏嘛。”

“我给你之前我就已经吃了几口了。”我笑着骗她。

“啊,”她出了哭腔,“真的假的啊?那太恶心了。”

“那有什么,你知道吗?库吉特人在草原上面的时候,专门把肉放烂了吃酸酸的肉啊,而且肉里面生出得肉蛆都是拿来吃的,他们管这个叫肉芽”

“咦,维多,你真恶心!我不理你了。”她皱着鼻子嫌恶的说。,

“好了好了,”我感觉铁脚滑了一下,转过头去把它拉紧,“我没有吃啦,你看嘛,上面只有你的牙印好不好。”

她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也是哦,你真烦人,老爱骗人。”

“是汤姆教我的,他说女人越被骗越喜欢你。”

“这个汤姆是谁?”弥赛拉气鼓鼓的说,“我让爸爸去教训教训他,居然说这么放肆的话出来。”

“他就住在后院,以后要和我们一起去东边的。他叫汤姆布朗,只有这么一个汤姆布朗,很好找的。如果尤里大人要教训他的话,我可以去带路,抓起他来又快又准。”

“他和你有仇吗?这么挤兑别人,”弥赛拉扑哧笑了出来,“好啦,不跟你说了。我父亲他们来了。”

我顺着弥赛拉的眼光,看见加里宁伯爵大人一路走了过来。

农夫们纷纷给他让路,低下头去,嘴里念叨着‘大人’,退到路边去。加里宁伯爵的身后是他的夫人、前领主的遗孀、阿列克谢、尤里,我还看见了利奥大人和他卡嘉,雷诺和克里斯托弗。在队伍的中间,还有人举着旗帜,有一面罗曼诺夫家的双头鹰旗帜,还有一面天平旗帜,最后,是一面草原狼的的旗帜。天平旗帜好像是雷诺家的,但是卡嘉家里的徽记是草原狼吗?

弥赛拉已经提起了裙裾朝着那边走去了,她走了十多步,回过头来看着我。

她映在火光之中,身后是欢闹的人群。

弥赛拉笑了笑,“谢谢你,维多。肉很好吃。”

我挥了挥手。

她转身朝着家人跑去。

第三十章 东方

第三十章东方

当伯爵登上高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伯爵褪掉了宽松的长袍,换上了结实的棉衣,在外面套着一层锁子甲,在锁子甲的外面,则穿戴着绣有双头鹰标志的纹章。加里宁伯爵的佩剑是他身上最出彩的地方了,那柄剑的剑鞘通红,在火焰里面反shè着灼热的光芒。在伯爵的身边,几名骑士把旗帜chā在了高台之上,篝火似乎吸引了夜风,三面旗帜在伯爵的头顶飞扬开来。

人们欢呼了一阵。

我身边的人纷纷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或者ròu叉,有些人则抓起了自己的帽子努力的举高,总之,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向伯爵大人致意。自从老伯爵去世之后,加里宁伯爵以铁血手段稳定了领地的局势,在húnluàn的时代里面,一个强有力的领主才能让领民们感到心安。

在高台的下面,我看见了盛装打扮的罗曼诺夫一家人。弥赛拉扯掉了头巾,脱掉了身上的披风,lù出了下面绿sè的丝绸织衣。在她的身边,还有几个nv孩穿的和她一样,只有卡嘉穿着蓝sè的礼服。加里宁和阿列克谢也是一身戎装,他们穿戴着皮甲,戴着chā有翎羽的头盔。利奥大人则穿着长袍,还是一副安详的模样看着登上高台的加里宁伯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雷诺和克里斯托弗则是同样地打扮:简单的盔甲,把绣有天平图案的盾牌立在身前。

领民们在欢呼了过后,默契地安静了下来,专注的看着领主大人。

加里宁伯爵威风鼎鼎的注视着他的领民们,在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之后,伯爵抬起了手,压灭了最后一丝声音。

只剩下了风声在夜幕下的城堡之上呼啸,罗曼诺夫堡在有些寒冷的秋夜里屹立着,如同过去一个世纪的模样。

伯爵缓缓的开口了,

“我的领民们,”他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几名站在他身边的骑士把他的话喊了出去,“我是你们的领主,我是加里宁.伊万诺维奇.罗曼诺夫伯爵!”

话音刚落,领民们就欢呼了起来,‘祝您健康’,‘前程远大’之类的祝词luàn哄哄的掀起了bō澜。

伯爵安静的等待着领民们安静下来,然后接着说:“自从我们祖先走出森林以来,已经过去了九百年;自从我们的父辈翻过了大山来到这边,已经过去了一百九十年;自从我们的第一任领主修建起我身后的罗曼诺夫堡以来,已经过去了一百一十年。”

“我们不断的改变自己,去融入这个世界,去融入这个不那么爱我们的世界。我们抛弃了森林,我们抛弃了山那边的莽莽原野,我们抛弃了自由迁徙的传统。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活的更好一些:我们想让大地上长满庄稼,我们想让炉膛里燃起火焰,我们想让孩子们在吃饱之后上chuáng睡觉。”

“九百年来,我们丢开了猎弓和绳索,拾起了锄头和镰刀,我们学会了像农夫一样生存。我们守望着自己的土地,chūn天看着大地变绿,秋天看着大地变黄。我们希望活下去,希望活的更好。”

“一百九十年来,我们放弃了自己的神明,转而遵从上帝的教诲,我们学会了像西方人一样的祷告。我们建立起了教堂,请来了牧师。我们听见钟声鸣唱,觉得很安心。我们希望活下去,希望活的更好。”

“一百已十年来,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堡垒和城镇,对高高在上的国王们屈服,我们流淌着自己的鲜血,供养着他们盘中的蜜糖。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如果可能,我们还希望活得更好。”

“但是呢?九百年了,他们依然把我们当成野蛮人!一百九十年了,他们依然因为我们祖先朴素的传统而嘲笑我们!一百一十年了,他们依然在每一次的危机里面选择抛弃我们!因为我们是罗曼诺夫、因为我们流淌着原野的血脉、因为我们是东方的儿子。这一切让他们恐惧。”

“农夫们!你们有哪一年没有磨损你们的锄头?骑士们!你们有哪一年没有修补你们的铠甲?男人们!你们有哪一年没有汗流浃背的劳作?nv人们!你们有哪一年没有搅坏你们的纺车!但是这一切他们视而不见。因为昏庸,他们把各自的国家分得七零八落,因为贪婪,他们今天又要把我们赶出自己的家园了!”,

领民们之间爆发了愤怒的吼叫声,吼声如此强烈,就好像有人在猛击我的耳膜一般。

“他们要夷平我们的麦田,任他们的战马驰骋;他们要烧掉我们的葡萄园,任庄园陷入荒芜;他们要抢占我们的房屋,好在里面jiānyín我们的nv人,羞辱我们的男人!”

无数的陶土酒杯被摔在了地上,碎成碎片,而木头杯子则滚落一地,酒气熏熏的维基亚人攥紧了双拳,大声的呐喊着。

“我的人民!”伯爵,指着雄鹰战旗,“你们愿意就此受辱吗!自从几百年前,禅达帝国的皇帝赐予我们双头鹰的纹章以来,我们从没有看见过雄鹰受此侮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jī鸭敢于嘲笑雄鹰的翅膀!鹌鹑敢于挑衅雄鹰的爪牙!”

领民们呼嚎着,“从来没有!”

“我们被放逐了!”伯爵痛苦地说,这估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承认这一点了,“我们被从我们热爱的土地放逐了出去,我们被从我们辛勤耕劳的土地放逐了出去,我们被从埋葬了我们父母的土地放逐了出去!”

领民们伸起了双手,“哦!”

“我们被剥夺了葡萄园和水井,我们被剥夺了教堂和麦田,我们被剥夺了山丘和溪流,我们被剥夺了树林和湖泊。”

“但是,”伯爵声音一顿,“我们得到了整个东方!”

“我的领民们!在东方,有我们更为古老的祖先,我们的神灵一直在原野和森林之中游dàng,他们等待着我们回去。我们的上帝不是孱弱多疑的西方人,我们的上帝是充满血xìng的刚强的东方人!我们是森林的儿子,我们是原野的儿子。我们已经离家太久,我们因该回到父母的怀抱里面去了。西方不是我们生存的土地,东方才是我们永远安享的家园!”

“领民们!你们没有妻子吗?去东方吧!伯克nv人、叛luàn的维基亚nv人、草原人的nv人、萨兰德人的nv人,只要你们有能力保护她们,那就带她们回家!用剑用火,任君自取!”

周围的男人们亢奋地欢呼起来。我感到寒意涌上了脊梁,我记得所有的故事里面,这么说话的人一般都是十恶不赦的强盗头目。说那些故事给我听的人就是阿列克谢,但是我发现阿列克谢此时也听着伯爵的话,一脸的着mí。

“领民们!你们没有土地吗?去东方吧!草原人用大片的土地任羊马啃食,我们可以做的更好。他们养活一个人的土地,我们可以养活四十个人!如果他们愿意,我们就做他们的兄弟,如果他们不乐意,我们就占领他们所有的土地!用剑用火,任君自取!”

领民们继续欢呼着。

“去东方吧!我的兄弟们!我们不再是领主和领民,我们不再是骑士和农夫,我们不再是贵人和贱民,我们只是兄弟!我们是肩并肩,要在东方的土地上刻下印记的兄弟!我们要黄金,我们要nv人,我们要土地!这是我们应得的!上帝考验了我们九百年,他让我们失去了森林,他让我们淡忘了祖先,他让我们不再记得自己光荣的过去。今天,上帝将把一切还给我们!”

伯爵和周围的骑士,还有庄园的牧师一起念起了经文上的劝诫,“凡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都必惊恐,惧怕你们!连地上一切的昆虫,并海里一切的鱼,都jiāo付你们的手!”

“都jiāo付你们的手!”

“我们的手!”

“都jiāo付你们的手!”

“我们的手!!”

伯爵很满意众人的欢呼,我看见她得额头上面已经满是汗珠。我远远的看着弥赛拉和卡嘉,发现弥赛拉有些不安,正在四顾周围jī动的男人,而卡嘉的目光则骄傲而坚定,看着她家族的草原狼的战旗。

“利奥大人,请您上前来。”

利奥拒绝了一位骑士的搀扶,自己颤巍巍地走上了高台。我转过头去看见了汤姆,汤姆的脸隐藏在黑暗里面,明明暗暗的看不清楚,他默默的看着利奥,他和利奥之间好像隔着千万里的距离。

“领民们!这位是拥有远古皇室血统的利奥.米哈伊尔耶维奇.列普宁大人!他是我们在东方的兄弟。他告诉我们说,东方的兄弟急切的等待着我们去解救他们!”,

利奥喘了喘气,完全chā不上话,他指了指草原狼战旗,刚刚想说话,下面的人就爆发了一整欢呼。

“列普宁!”“罗曼诺夫!”

“利奥大人已经同意了,在东方,属于他的全部土地全部赠予我们罗曼诺夫!那是数十倍于罗曼诺夫堡垒的一大片原野,土地féi沃,我们将在那里建立罗曼诺夫堡垒!”

领民们再一次欢呼起来。

“但是,我对你们有一个要求!从此之后,见到利奥大人和他的nv儿叶卡捷琳娜nv士,你们要如同见到一个真正的罗曼诺夫一样。我们流着同样地血,我们流着同样地ròu,我们都是东方的儿子!”

“东方的儿子!”“同血同ròu!”

“还有,这是我们最坚定的盟友!来自彼安文家族的家族继承人,雷诺.彼安文!”

欢呼声变得稀稀落落,人们发现是一个少年的时候,都有些失望的吐了一口气,这个盟友明显不够利奥那么有分量。如果来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骑士,估计人们还会欢呼一番,即使是雷诺身边的克里斯托弗,也应该会赢得比雷诺更多的欢呼的。

不过话虽如此,人们还是为三个家族的联盟欢呼了一番。而且人们都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在所谓的三个家族里面,领导力量绝对是罗曼诺夫家族。

“领民们,”伯爵最后一次大声的吼叫着,骑士们把他的话语传播了出去,“虽然我们的前途很光明,但是我们不能太过自负,我们还有长远的路要走。我们四处都是敌人:一些心灵肮脏的维基亚人已经出卖了同胞,与伯克人沆瀣一气;草原人和萨兰德人则摇摆不定,随时准备趁着我们弱xiǎo的时候进攻我们;而我们最大的敌人,则是那个土地绵延数千里,城堡林立,士兵装备jīng良的伯克王国!”

“伯克王国自负为东方的斯瓦迪亚,鄙视一切当地的国家与部族,称呼除他们之外所有的人为野蛮人!他们的弓弩手背着强劲的硬弩,弩矢可以贯穿板甲!他们的长矛手披盔戴甲,行军如同泥河奔腾!他们的翼骑兵来去如风,鲜红的旗帜、鲜红的背羽,他们奔袭起来如同岩浆在大地上流淌,所当之敌人无不披靡!”

“皮尔苏斯基家族!你们要记得这个家族!一柄自负的钥匙jiāo叉一把锋利的宝剑是他们的纹章!利奥大人的家人被皮尔苏斯基家族屠戮殆尽,如果你们敢于轻视他们,我想不久之后我们的下场也会一样。”

“优素福.皮尔苏斯基大公已经行将就木,我们不必担心这么一个老头子,他为我们赢得了五年的宝贵时间。这五年里面,我们要在东方占稳脚跟,然后就要迎接伯克人的疯狂进攻了!不过优素福似乎昏庸的很,他把自己最jīng锐的部队jiāo给了他的xiǎo儿子,一个脸sè苍白的纨绔子弟,莱赫.皮尔苏斯基!我们从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故事,除了在妓院和赌场里!”

领民们爆发了热闹的欢呼声,我转过头去幸灾乐祸的看汤姆,结果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莱赫.皮尔苏斯基?这个名字好奇怪。

伯爵又说他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被选定为接班人了,难道三十多岁就要成为大公吗?我看了看阿列克谢和尤里,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的敌人不像那么可怕。

“东方!是我们的!上帝把一切都jiāo付给我们了!东方!是我们的!”伯爵chōu出了剑,指向夜空:“乌拉!”

“乌拉!”人群欢呼起来,火焰疯狂地飞舞,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大声叫出了“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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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火焰

第三十一章

火焰

一个仆人端起了一盆水,泼在了余烬之上。

忽明忽暗的炭火至此全部熄灭,清晨薄雾氤氲,树林之上有舒缓的风吹过,池塘在太阳升起之前呈现出了一派亮蓝

明天就出发。

时间有些变动了,据说是因为新的领主急于上任的结果.他们急切的希望接收自己的领地,颁布自己的法令,征收自己的赋税了。这个时候,人们都佩服伯爵的远见,如果不是他近乎强迫的命令所有的人加快搬迁工作的话,那么现在家族就要陷入窘境了。伯爵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做到了最多。可以这么说,罗曼诺夫家族已经榨干了土地上得最后一枚金币。

几十辆马车、上百头的骡马和驴子、几百笼的jī鸭和鸽、连绵百米的牛车,按照哥特的说法就是,罗曼诺夫家族被整个抬高了三尺,整个家族都将在车轮或者马蹄上面缓缓东去。

最后一天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人们不再忙忙碌碌的做着手头的活计了。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大家四处的打量着罗曼诺夫城堡,就好像自己刚刚来到这里一样。教堂、礼厅、剧场、酒馆、木匠房、草料库、马房、回廊。每一个地方都是流着眼泪的男人或者nv人。

城堡已经被拆除一空,所有的窗户都如同刚刚修建的时候那样变成了黑的窟窿。地面的地毯和木板也被拆除殆尽了出了上一次维修的时候留下了稻草或者木板。据说在大厅的主梁上面,人们发现了一百年前的城堡修筑者留下的一份信件:“启信平安。时间或许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又或者五百年?如果有人看见了这封信,我希望他是一个罗曼诺夫。诸神眷恋我们。”

诸神眷念我们。

这句话对于现在的罗曼诺夫来说,只能是一个奢侈的念头罢了。诸神看起来已经抛弃罗曼诺夫了。虽然伯爵的话很鼓舞人心,但是,放逐就是放逐,灰-的天空,灰-的念头。

昨夜的欢庆留下的垃圾和的食物吸引来了大量的乌鸦,群鸦飞舞。群情jī昂的农夫们渐渐地恢复了理智。醉酒之后的豪情渐渐地消散了。

农夫们都沉默起来了:“我们疯了吗,居然要抛弃家园了?”

那天中午,第一个农夫找到了管家,他脱掉了上衣“抱歉,先生,我不能去东方。我离不开这里。我的父亲和我的祖父都埋在这里。我希望我有一天能睡在他们身边。”

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农夫、工匠、织nv、士兵,这些人在最后一天开始动摇起来,在临走之际开始反悔了。那么多美妙的念头在走出第一步之前被磨灭了。

这是多么美丽的家乡啊,有蓝-的湖泊,有青-的麦田,有穿衣服或者不穿衣服的恋人。一旦离去,这些东西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在黄昏的时候,未来的移民里面,已经有百十来人动摇了。

伯爵脸沉地出现了一次,背信弃义的农夫们底下了头,表示宁愿接受惩罚也不愿意离开了。

伯爵骑马走到了农夫们面前“你们已经和我签订契约了。对北方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言出必行,永远忠诚。”农夫垂头丧气的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在过去显得轻松而自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标榜自己的高洁,但是现在,这句话成了一个诅咒,成了打在农夫们脸上的一巴掌。

“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回答伯爵的是沉默。

伯爵点了点头“很好,很好。”

他纵马来到希望留下的人之间“你们,要留下的人,你们不走了吗?家园即使变得面目全非也不走了吗?你们这群懦夫,有谁站出来回答我?”

农夫们瑟缩着后退,彼此的看着对方脸上得反应。

一个农夫抿了抿嘴,走了出来“大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我们只愿意留在家里,我们只喜欢这里。”

“好的,你们要一个家是吧,我会给你们的!”

伯爵拍马走了。

这些农夫被看管了起来。十几名士兵们jiā头接耳了一番之后,依照伯爵的命令,把这些中途反悔的人集中到了一起。这些人很乐观,他们觉得被打一顿鞭子或者被罚jiā几年的税金都无所谓了,安于土地的念头无比的强烈,压过了其他的一切思索。,

伯爵走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部分仆役开始忙碌起来,有些牛车上得货物被卸了下来,上面装着油料、硫磺等东西。接着,一些堆成山的木料被拆开了,本来这些东西要被打包带走的,但是现在它们有新的用处了。

城堡里的各个地方都被堆上了柴火,无数的仆人向柴火上面泼洒着油料,木头修筑的房舍被戳开了一个个的豁口,草料塞满了每一个缝隙。

当人们明白起来伯爵要做什么的时候,夕阳咽下了最后一口余光。

上百捆的木柴和数十堆的草料把城堡塞得满满的,那些空的房屋里面满是洒满了火油的燃料,屋顶被揭开了出了里面结实的木梁。

农夫们瑟瑟发抖,挤在一起看着伯爵。

伯爵按着剑站在最高处,冷冷地看着这一片城堡庄园,这一片名义上已经不属于他了的土地。

“点火。”伯爵冰冷地发出了命令,但是这句话却让所有的人感受到了灼热的力量。

不用多久,在御霜堡周围的大地之上,数百年来最为壮观的火焰就将震惊这个王国。

几十个地方同时生火。

庄园如同一个jīng美的玩具,被几十点火苗开始吞噬起来。那些火苗一开始只是如同星点的篝火,散布在广阔的庄园之间,但是不久之后,这些火焰开始汇集。漆黑的城堡开始被映红,火焰汇聚成了几股最强大的火舌,iǎn舐着房屋和围廊。即使隔得很远,焦糊的味道也迅速地充满了整个场院。

伯爵和几名骑士依旧站立在那里,如同召唤出了火焰魔鬼的天神一样。

农夫们看着家园被焚毁,不敢多说一句话。

过去的磨坊、过去的水房、过去的浴室、过去的厨房,统统化为了灰烬。人们知道,几天过后,这里就会成为一堆废墟。

“你们“伯爵指着一群嚷嚷着要离开他的人说“你们不是要留下来吗?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伯爵挥了挥手,两名士兵走到农夫中间,拖出了那名下午带头的农夫。

“他热爱他的家乡,送他回家。”

加里宁挥了挥手。

农夫嚎叫着哀求起来,然后一个士兵抓住了他的头发,另一个猛击了他的脖子,把他打得瘫软下去。像是拖着一只布口袋一样拖向了火焰。

城堡已经被疯狂地火焰彻底的点亮。

火焰嚎叫着,舞动着,如同血在飞舞,城堡则如同它的骨骼一样,整座庄园变成了一个呐喊的火焰巨人。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火焰之风强劲的刮起,地面的树叶枯枝都被火焰吸食进去,不时传来爆炸之声,每次轰鸣传来,火焰都变得更加灼热,火星直冲云霄,在高空之中凝聚成火塔。

“慈悲!大人!”那名农夫的惨叫成为了唯一的声音,他缓过劲来之后,立刻为自己的命嚎叫起来“我追随您去东方!”

“慈悲?”伯爵的声音干冷如同冬雪“你不是要回家吗?我刚刚点了一根大蜡烛,把你的家照得亮堂堂的,你怎么又不回去了,你想一天之内反悔两次吗?”

“大人!”农夫瘫软成了泥,他的短-湿润了,屎齐出。

两名夹住农夫的士兵停了下来,回头等着伯爵的发落。

伯爵一步步的走到了那三人面前,所有的领民都在火焰的映下观看者。

伯爵走到那个农夫跟前的时候,农夫已经彻底地崩溃了,如同一条蛇,缓慢地挣脱了身边的士兵,跪在了伯爵的面前“大人,求您。”

他们离火焰好近啊。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就好像他们马上就要被火焰吞没了一样。

两个士兵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火之风和焰之舞在他们身边jiā织着,我突然想起了第一天晚上库吉特人的烤羊。

伯爵几乎忽略了农夫,他转过身来,背对火焰,整个城堡成了他的背景。

“你们的家,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的窝棚和马房,你们的磨坊和谷仓,现在已经被点燃了!你们以为自己还有家吗?没有了!你们以为还能有过去的生活吗?我告诉你们,过去的生活就和城堡一样,被火焰吞噬的干干净净了!”,

“你们以为你们留下来,那些新老爷会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一切吗?如果是,那你们就继续这么想吧!看看我的身后,这火焰就是我给你们的警告。不要心存幻想,不要频频回头。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伯爵ōu出了佩剑,走到了农夫面前。

人们惊呼起来,以为伯爵要处死这名农夫了。

但是伯爵没有,伯爵揪住了农夫的头发,挥剑割掉了一把,然后转身把头发抛进了火焰之中。

发丝在空中迅速的枯焦,旋转着飞舞,迸出火uā,继而熄灭。

“我已经处死了我的叛民,从此以后,这个农夫与我无关。”伯爵宣布“他将留在这里,等待他的新主人的招募,他将为新主人打扫废墟、种植庄稼、然后攒出一口棺材钱,以便安安心心地死在家中。”

“东方的一切荣耀和财富与此人无关!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切与此人无关!双头鹰与此人无关!”

“现在,愿意去东方的,站起来回到马车边上去;要离开我的,到这里来和你们的兄弟坐在一起。”

伯爵大步走开了,留下了那个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的农夫。

伯爵走过了那些蹲坐在地上的领民,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我知道,现在是关键的时刻,要么农夫们分崩离析,四散而去,要么大家回到车队边,追随伯爵直到世界尽头。

可能伯爵也很紧张吧,但至少我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农夫们犹豫着。

火焰飞舞,城堡在凄美的挽歌里走向了末路。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农夫们都站了起来,走向了马车车队。

他们选择了东方。A

第三十二章 攻击

第三十二章

攻击

第一次下雨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走出库丹平原了。

大地在我们的脚下无限地延伸开去。在大河之上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当我跟着马队走出了森林边缘,走向了无尽的原野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世界是多么的庞大。极目四望,只能看见地平线圆滑的边缘,我能做的只能前进。

我本来担心铁脚的uǐ会恶化,没想到它居然慢慢地恢复了。虽然兽医过来看了之后,说铁脚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自由的驰骋了,但是远途却没有太大的问题。它在战场上面已经锻炼出了优秀的耐力,现在对于它来说可能只是散步而已。

基诺夫每天会带着我骑到队伍前面几十里的地方去,我们这样的iǎ队还有五六支,我们始终保持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要负责找到水源和宿营地,而对于路上遇到的村落或者城镇,我们还要提前去通告他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有一个村子的男人在我们经过的时候跑来拦住了我们的队伍,他们说我们的牛马嚼了他们的iǎ麦,让我们赔偿一车的iǎ麦,不然的话他们就要去找他们的领主。

尤里把这些人捆在了树上,然后找来了他们的村长,那个村长吓唬尤里说要去找领地士兵来处罚我们,于是尤里把村长的手捆住,用绳子拴在自己的马鞍上面单骑去找他们的领主。那个领主家里有六名长矛兵和四个弩手,他躲在家族的木堡后面,声音颤抖,请求尤里离开。

尤里觉得很无趣,只得把村长带了回去。当着那些男人的面,尤里把牲口赶进了他们的庄稼地里面。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半土地的收成都被破坏了。

我看见背着iǎ孩的nv人在土地里面哭泣,这些nv人一边捡着地上剩余的麦穗,一边哄着自己的孩子。那些iǎ孩满脸灰土,一脸稚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他们应有的惩罚。”

尤里看见我愣愣地打量着这些人的时候,对我说道。不等我回答他,他就和身边的几个骑士策马而去了。

对于罗曼诺夫家族的迁徙,御霜堡方面顾忌着维基亚人,所以只要家族赶紧离开,一路上发生的摩擦他们向来不管。而进入了维基亚王国之后,由于罗曼诺夫家族来自斯瓦迪亚,又是在名义上响应维基亚王的‘东进令’,王国也是大开方便之

在两个国家,都被当做外人对待,罗曼诺夫家族还真有些落魄的滋味啊。

由于人数太多,每天行进的路程不会太远,我每天的活计都很轻松。

跟着基洛夫策马而前。

等我在马上稍微骑得有些稳当之后,我就要求基诺夫给我配一副马鞍。他给了我一只草垫子,我把这幅丑东西栓到铁脚的背上的时候,它一只转着圈的不乐意,但是我喂了它两把燕麦之后,它就老实了下来。在过去,铁脚可能是背着最气派的马鞍纵横战场的,但是现在,它只能嚼着燕麦,心有不甘的看着我把它打扮的像农家马一样了。

有时候我觉得动物真的很聪明,比如铁脚的能够在很远的距离上找到水源,而我的土狗则似乎能听懂人话。有一次,汤姆又来找我商量吃狗的时候,土狗立起了脖子上的冲汤姆低吼,汤姆扬起一脚踢翻了土狗,然后假装转身去找刀。那土狗见势不妙立刻逃跑了,过了两天才一身泥巴的回到我身边来。

杰克和海德不理赫曼了,因为杰克说赫曼是个叛徒。

赫曼呆头呆脑的,只有几个认识他爹妈的nv仆偶尔会塞给他一点吃的,然后眼泪汪汪的亲他两口,除此之外,估计没有什么人喜欢他了。而且他没有马,每天只能跟着长队一起慢慢的走,中午的时候帮助喂喂马,晚上的时候打好马桩,把马拴好,除此之外他就一天到晚没事了。

我偶为会给他带一点果子。

基诺夫常常会带我偏离大道,跑到别人家的庄园里面去偷苹果和一种极酸的梨子。这里的苹果干瘪瘦iǎ,但是果很结实,也甜,但是梨子我就受不了了,我觉得这种梨子几乎可以当醋来用了。汤姆听说了这种酸果之后,就托我带一些回去给他,因为他身边有不少nv人突然都喜欢吃起这种果子了。,

我很好奇,就问他“她们怎么喜欢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你还iǎ。”汤姆微微的笑着说。“以后你的nv人也会爱吃酸的。”

直到一年之后,我才模模糊糊的明白了汤姆的意思。艾米喜欢吃苹果、汤姆要酸梨、赫曼什么都好,我在心里默念着,然后把自己的背包装得鼓囊囊的,连基诺夫都看不下去了。

一开始的那几天,天气都不错,晚上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

哥特教我认识了一些星星,还告诉我怎么去算命。我跑去给卡嘉讲,她正在看《贵族礼节》,说她不想听。我骑马走在她的马车车厢旁边,周围的一个骑士嗤嗤的笑,然后掏出了一束uā,递给了卡嘉。

“为您的美貌和温柔。”那个骑士用蹩脚的斯瓦迪亚话说着。

“为您的忠贞和勇敢。”卡嘉点了点头。

我恨不得踢那个骑士两脚,但是这种恨意里又有些忍俊不禁,因为他们两个在我面前说的斯瓦迪亚话都难听的很,干瘪而生疏,就好像两个iǎ孩子在彼此吹捧一样。

“卡嘉“我不怀好意地对她说,结果发现她瞪了我一眼,我赶忙改口“叶卡捷琳娜nv士,你们的斯瓦迪亚话说的真流畅。要不我每天给你摘一束uā,我们也这么来一下?”

“谁要你的uā。你是骑士吗?”她瞥了瞥嘴。

“不是,但是我能教你把斯瓦迪亚话说得流利无比。像这位,估计也就会这一句了,‘为您的美貌和温柔’。”说完我礼貌的对那个骑士致意了一下,一脸高傲的骑士虽然很诧异我在用他听不懂的话和卡嘉jiā流,但是这个时候也听出我在说他,于是也慌忙的回头致意了一下。“果然,卡嘉,他没听懂哈哈。”

我笑了起来,那个骑士有些不解,疑地看着卡嘉。卡嘉l-出了尴尬的表情“不准你侮辱他,他是个好先```先```。”

“先生。”我帮助卡嘉把这个词用斯瓦迪亚话说了出来。

卡嘉脸通红,关掉了窗子消失在了马车车厢里。

那个骑士等卡嘉进去之后对我问道:“臭iǎ子,你刚才叽里咕噜说什么了?你会斯瓦迪亚话?”

“我跟卡嘉说您很英俊。而且我的确会说斯瓦迪亚话。”

“哦“他笑了笑“我听不懂斯瓦迪亚话,但是我不傻,我听得出来你没说好华。不要用这些俏皮话来jī怒我,知道吗。我知道你是谁了,会说斯瓦迪亚话的iǎ子,估计罗曼诺夫堡里就你一个,你叫维克托,是吧?我听我的马房iǎ弟杰克说过你,你最好注意一点。”

说完,这名骑士绷直了缰绳,从我身边贴身冲了过去,他明显想把我挤到一边。铁脚被他的坐骑惊住了,慌忙退避,脚一打滑,差点撞到马车。那名骑士原地转了一个圈,轻蔑地看了看我,嘲笑了两声,向队伍最后缓缓地跑去。

铁脚这个时候发起怒来,我感觉得到,我每天让它闻我的手,我也每天都在关注它的脾气。我知道它发怒的时候眼睛就会瞪圆,前蹄会刨地,做出冲锋的架势。它可能生气的是那个骑士跋扈的坐骑吧,就好像我对那个骑士很是不满。

“铁脚!”我拍了拍它的脖子“追过去!嗨!”

我用马鞭猛ōu铁脚的后uǐ,铁脚几乎人立起来,吁吁地长啸了一声。

我余光看见卡嘉好奇的打开了窗子,我没有回头去看她,只觉得心中的怒火和冲动更加的炽热,我一ōu马鞭,驱动铁脚向前冲去。

蹬紧马镫,躬下身子,抓紧缰绳,目视前方!

风在我身边吹起,两边的人迅速地后退。十秒不到,我就冲到了那个仰脸看天的骑士身后,他听见了奔蹄声,有些惊奇地回头。我对准他的坐骑屁股,猛挥了一下鞭子“奔驰吧!骏马!”

这一下一定打疼了他的坐骑,那匹马迅速地逃开了,这名骑士也展示了优秀的骑术,他几乎瞬间贴下了身子,伏在了马背上,一只手拽住缰绳,另一只手抚mō着马脖子,让它安静下来。

我没有这么快速的骑过马,感觉就要被颠簸下来了。但是我却更想再去ōu几鞭子,我努力的稳住自己,朝他冲去。很快,我又到了他的身边,我刚扬起鞭子,他的坐骑好像背后长眼一样突然向右边窜开了半个马身的距离,我从他身边擦过,鞭子打空,而他连人带马留在了我的后面。,

这个时候,骑士才开始加速。

我已经左右摇晃了,马上就要掉下来了。然后,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来。草绳编制的马镫根本捆不住脚,我一下子被抓了起来,横放在了他的马背上。

周围的人幸灾乐祸地欢笑起来,骑士似乎迟疑了一下,策马朝路边跑去,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我只听见人们的欢呼越来越响,模模糊糊的人到处都是。

然后我飞了起来,我大叫了出来,空气都冲进了我的肺里。几秒钟后,随着噗通一声,我落进了一个池塘里面。我挣扎了几下,奋力地站了起来,几个站在池塘边撒的iǎ子哈哈大笑,那个骑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发一言就走了。

我浑身湿漉漉的找到了铁脚,在一群哄笑声中走了回去。

那天晚上,克里斯托弗找到了我。

“听说你今天攻击了一个骑士?”他好奇的问道。

“然后被丢进了水坑。”我补充。

“很幸运了。”他看着我说“在有些地方,被攻击的骑士可以合法的杀掉攻击者。下次不要干蠢事了。”

“但是他```”我想说卡嘉,但是我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因为我没有什么权利去为卡嘉而战,也不能以她得名义发起决斗。

“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我听说你骑在草缰绳上跑得飞快,不错,骑术有进步,改天我给你一副马鞍。旧是旧点,但是很结实,没得挑。”

“谢谢。”我闷闷不乐地说。

他y-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纵马去了。

我拍了拍铁脚的脖子,很感谢它下午的配合,虽然最后的下场不好。我信马由缰,任它自行。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库丹平原。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来。我跑到管家那里拿了一件羊皮斗篷盖在头上,然后策马走到了车队边,昏沉沉地跟着马车前行。

这时,我身边的车窗打开了,一个nv孩子的脸l-了出来。

我心头一暖,几乎以为那是卡嘉。不过我马上反应过来,卡嘉的马车在前面十几辆处。

“咦?是你啊。”弥赛拉说。A

第三十三章 马车上的晚餐

第三十三章马车上的晚餐

弥赛拉对于天空的星星完全不了解。()我只能一点点的告诉她,下雨的时候天上又什么都看不见,不管我怎么比划,她都nong不清楚十字星座在什么方向。

我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往北边看,就能看见一颗最明亮的星星,那就是北芒星。看见了那颗星星,往下就是十字星座,左边一点就是仙nv多冠星座,很好认的。”

“哦,这样,我知道了。”她笑着说,然后又问道“可是我怎么知道哪边是北边?”

“```。”我抖了抖头,把滴落下来的雨水摆开“你就找天上最亮的星星吧,一年里面绝大多数时候,北芒星都是天上最亮得一颗的。”

我摆下来的水珠溅落到她脸上去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真烦人,别nong。”

她得手很白净,擦脸的时候很可爱。我在斗篷下面盯着她看,她咕咕叨叨的说着话“其实我知道北边的,我可不笨。从我的卧室里面有一个窗子,看出去就是北面,正北面哦。可是马车出来之后绕来绕去,我就分不清楚了。”

她突然停止了下来,发现我在看她,她一迟疑“你看什么?”

“呃```抱歉。”我mo了mo鼻子,把头顶的斗篷往下拉了拉。我窘迫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我像一个白痴一样的盯着她看。

“维多“她庄重起来,嘴角抿着,如同羊羔一样。

“嗯?”

“我好看吗?”

我感觉好像是在喝库吉特人的马nǎi酒,火焰从我的喉咙里面一路烫了下去。我别过脸,想看向别的地方,但是我的余光告诉我她正死死的盯着我,把我的脖子扭了过去。

“弥赛拉小姐```“我嘴chun发干,说不利索“您是小姐,我是```”

“行了!”弥赛拉生气了“又是这套,不好玩。”

她一下子关了马车的车窗,把脑袋缩了进去。

她的车里面的车灯熄灭了。

天空的雨凄凄沥沥的下着,就好像马上就要天黑了一样。但是我们离前面的一个宿营地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要走。天空又在下雨,看样子我们到达的时间还要往后拖。我都怀疑第二天我们能不能正常上路了。

不久之后,就有一个骑士跑来告诉大家,加快速度向前走,而且今天晚上就在马车上面过夜。“所有人都不要下地。”

几个骑骡子的仆人背着几袋干面包和烤松子以及鱼干分给众人,食物还有很多,这些都是昨天就做好的,每隔两天做一次食物,而nǎi酪之类的食物则是在城堡里面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伙子走到了我身边,给了我一块面包,一把松子和一只煮蛋。

我对他表示了感谢。他听说了我偷果子的事情之后,就委托我第二天去给他带点果子去,我说没问题,心里有些纳闷是谁把这些事情走漏出去的。

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mén,说“哎呀,给大人煮的茶忘记端来了,我得先走一下。弥赛拉小姐的食物麻烦你去帮忙端来吧?小姐呢?”

我看了看马车,低声的对他说“可能睡着了,刚才还讲话了。”

他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哦,就在前面,我们下午提前搭了一个小棚子守在路上,现在汤已经做好了。你去端来就好。”

我答应了。他给了我一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粗布。

我夹着铁脚的肚子,让它往前走去。泥地坑坑洼洼的,铁脚的马蹄铁被拆走了,马掌又没有打磨,走起来老是打滑,好在它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把我摔下去。不久之后,我就看见了那个小棚子。

我说明了来意,一个nv人就吸了吸鼻子,揭开了锅子,从里面舀出了蘑菇煮小羊rou汤,她往里面撒了一些生姜,据说是天气冷了,在浓汤里面加生姜可以防止感冒。这些汤被装在了一个小罐子里面,我把罐子放好,生怕摔碎了。然后她给我切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面包,用刀背刮了一层黄油擦在面包上面。接着,他给了我一只煮蛋,一碟子的rou肠和撒了胡椒的一片烤猪rou。

“小子“那个nv人对我说“你要是敢偷吃,我就把你丢进水里去,就跟今天下午一样。”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几个男nv也笑了起来。,

一个男人给了我一头煮过的大蒜和半截烤肠,让我留到半夜吃。我谢过了他,勒马往回走。我放低了速度,在路上慢慢的挪动,等着弥赛拉的车子走近。

她的马车走过来的时候,我敲了敲她的马车mén。

我等了一会,她才懒洋洋的把车窗拉开“干嘛?”她明知故问。

“给你送吃的嘛。”我把篮子递了过去“还是热的。”

她嘟了嘴,揭开了篮子布“诶,又是这些东西。”

“很不错了。”我闻了闻“我只有几块硬面包啊。你的这些面包都是现烤的,松软的像棉多一样,就热吃吧。”

我看着她说。

“你看着我吃。”她笑眯眯的说。

“还是进去吃吧,外面风大,还飘雨,等会都冷了。那个汤现在喝多热乎啊。”我tiǎn了tiǎn嘴chun说。

“笨啊“她把篮子放了下来,然后探出头来,前后看了看,发现周围的骑手都昏昏yu睡没有注意这里“你进来,把你的马拴在马车上。”

“不行吧“我对这个要求惊讶不已“你的马夫刚才去吃东西去了,要是他回来了发现我在你的车里,就nong得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他敢多说一个字吗?你怕什么。”

“诶```“我摇着头,在心里想着怎么回绝她,结果她探出了马车,想抓住我。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得晃来晃去,差点掉下马背。她缩回了马车,咯咯直笑。

“喂!笨蛋!你再不来我生气了。”

我看了看她。

她盯着我,脸上笑意里面又多了一层迟疑。

我侧身跳下了马,拍了拍铁脚的屁股,让它去找基诺夫。然后爬上了她的马车,我在车板子上面刮干净了脚底的泥,她打开了车mén。我提议我坐在mén口就好,不用全进来。

结果她一下子把我拽了进去,关上了车mén。

“嘘!”她郑重其事的用食指压住了嘴巴“放小声哦,要是被人看见,就会说你非礼淑nv的。”

“你怎么?!”

她吐了吐舌头“嘻嘻,先把你骗进来再说啊。欢迎参观弥赛拉小姐的闺房。”

我环顾了四周,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这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一只熏香的小炉保持着车内的干爽,一只别致的木板chuáng和一只小凳子,几只箱子堆在一边,上面搭了一块桌板做成了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小镜子、书本、小衣服之类的东西。

我看着一条外形很奇怪的丝绸衣服看,像是褡裢又好像是车夫的单衣,但是要端上半截。

弥赛拉脸一红,把那件衣服丢进了chuáng边的一个篓子里“你看什么看?”

“呃?不是你欢迎我来参观的吗?”

“反正不准luàn看luàn瞄什么的。”她打开了篮子,有些心不在焉的用手指拨动里面的食物“面包,猪rou,羊rou汤。每天都是这些,那些厨师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吗?只会做这些吗?维多,你每天吃什么?”

“干面包,冷麦饼,发霉的nǎi酪,煮过头的ji蛋。”

“听起来很好吃啊。”

“要不我们换换?”

“我敢吃,你敢换吗?”她对我皱了一下鼻头“爸爸知道了,让你一个星期吃不到东西。”

“恩,那倒是。”

“唉“她把那碟烤肠递了过来,上面切成片的烤肠一片片的摞在一起,柔嫰多汁“要是你饿的话,我们一起吃吧。反正我每天都没有吃完过。”

“别了,要是被尤里大人知道,我真的一个星期吃不到东西了。”我学着她的语气说。

“不准学我说话,你学得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了。对了,弥赛拉?”

她端起了小罐子,喝了一小口里面的汤,然后用叉子叉起来了一小片羊rou来,听到我喊他,就对我说:“怎么了?”

“你家的nv仆,你都认识吗?”

“差不多吧,不过有些叫不上名字。几个叔叔换的比较勤便,nong不清楚啦。该死,又是生姜,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加这种鬼东西进来的!维多,给你喝!我不喝了!”

“生姜很贵呢,只有萨兰德产这种东西。”我接过了她得罐子,我感觉我不接下来的话,她可能会把罐子丢到车窗外面去。,

“贵又怎么样?金子贵吧,你吃下去我看看啊。”

“又不淑nv了。”我逗她。

“你又不是骑士,而且一天到晚装淑nv累的要死,得让本来面目浮出水面透透气啊。”

“好吧。”我把罐子盖好,装进了篮子“你还记得我那一次去你们唱歌房,你带我下楼的那次吗?我们遇到的那个nv仆是谁啊?”

“有吗?”她咬了面包一口,咬出了一个小巧的豁口“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从面包和牙齿之间呜呜的传出来。

“就是那个有些苗条,头发是黑sè的那个。好像叫冬妮娅什么的。”

“哦,冬妮娅啊。她是我母亲的衣匠,跟着我母亲一起嫁到我家来的。是个罗多克人。怎么了啊?”

“没事,我只是看见过几次,有些好奇。说起你母亲,我怎么没有见到过呢?她是哪位夫人啊?从来没有人给我介绍过她。”

弥赛拉一下沉默了,她默默的吃着面包,不发一言。不一会,那片白面包就被啃掉了一小块。

弥赛拉不小心把黄油nong到了手指上,她轻轻地弹了弹手指,用嘴巴吸允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巴。她mo索了一下篮子,把煮蛋递给了我,还给了一小瓶蜂蜜“帮我剥好,抹上蜂蜜。我吃蛋白,蛋黄你吃。”她晃了晃手指“还有,不准问我的母亲,一个字都不准问。”

“那```。”我感觉我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禁区。

弥赛拉的眼睛有些发cháo,好像眼泪就要下来了。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

“看什么嘛,剥ji蛋啊。”她冲我翻了翻白眼。

我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敲碎了蛋壳。

弥赛拉的手快速的朝眼睛抹了一下。

“维多“她喃喃的说,声音有些低沉“你真是个笨蛋。”

第三十四章 士兵

第三十四章

士兵

雪山。

它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的向我们靠近过来。最开始是一两处黑-的颗粒,如同蚂蚁一样,接着,地平线平滑的边缘渐渐地变成了褶皱的山峦。

当我意识到这就是帝国的尽头的时候,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悲凉。

在我的睡梦里面,我曾无数次的遐想过东边的群山。远古时期,禅达人统治着整个世界,当他们到达东疆雪山的时候,便建立了最后一批城堡不再前进了。在很长的时间里面,这就是世界的尽头,和遥远的西方的海洋一样,人们怀着恐惧的心情在心中揣摩着东方世界尽头的模样。

我就要翻过它了吗?

那么多的英雄死在雪山之上了,堡垒废弃,村落荒芜。据说翻越了雪山,便是漫无边际的原野和漫天飞舞的群鸦。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悲凉的感觉。按理说,那是卡嘉的故乡,也是罗曼诺夫们的故土,在那里应该有无数的故事和传奇的。那边有无数的村落和城镇,有无数的男人和nv人,有沃的土地和健壮的牛羊。

但是我总是忍不住的回头看着背后的土地,就好像我离开了什么一样。

我变得有些沉默,没jīng打采的骑在铁脚背上。克里斯托弗给我的马鞍很不错,我骑在马上的时候不用一直弓着腰抓着马鬃了,我只要把两只脚绷直就能在马背上坐直身子。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地变化了,我感觉不再像过去那么孱弱,身上的肌开始绷紧变硬。虽然个头没怎么长,但是却感觉比过去有jīng神了。

据说这是粗朴的食物和适当的劳作的结果。对于这些我不是很满意,我希望学习格斗技巧,在被那个骑士丢进了水坑之后尤其如此。但是克里斯托弗却让我更加耐心一些,他让我先把身体变得健壮,然后再想格斗的事情。

“雷诺少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一个劲的吃饭,撒欢的玩,等身体健壮之后学东西会比较快。现在先把马骑好吧,你已经比别的孩子领先了。”

“可是我上次被那个骑士丢进了水里,像一只狗一样。”我抱怨着说“要是我会格斗的话,就能用长杆把他挑下马去。”

“嘿嘿“克里斯托弗笑着说“还想着那事情呢?本来就是你去惹别人的,自己又没本事,被人教训一下有什么不对?等你长了我到这里“他比了比自己的鼻子“我就教你学剑术。”

“阿列克谢都说这两年教我的“我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鼻头有点痒“等我长到你那么高,我都被人揍死了。”

“你不到处惹事,谁没事揍你?阿列克谢少爷说要教你,你去找他嘛,跟我说什么。我不收矮子,连剑都举不起来的家伙我可不敢教。”

“算了算了,我尽量快点长高就好了。”铁脚打了个喷嚏,我俯下身去拍了拍它的脖子。

“长高简单:多喝牛nǎi、多吃没事到处跑,你这个年纪,一下子就长起来了。你不是和那个汤姆关系好吗?我看她和挤nǎinv仆、厨娘什么的关系都好的很,你去托他帮帮你,想不长高都难啊。”

“诶,别提他了“我摇了摇头“上次我摘给他的果子没熟透,结果一大帮的nv人拉肚子,他个蛋全部算在我头上,连艾米都说我欺负汤姆,说不和我玩了,真是倒霉。”

“哈哈,汤姆的确有nv人缘,这个你得学。该死,我也得学。”他吐了一口痰到路边的草丛里面“对了,你最近几天怎么回事,看你闷闷不乐的。”

我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山。

“我不知道,克里斯托弗。”我说“我不知道怎么了,到雪山的跟前了,我突然怕得很,也不是怕啦,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过了雪山以后就回不来了一样。”

“你回来干什么,这边有没有什么事情你好牵挂的。”他满不在乎的说,但是我看出来了,他还是在隐隐约约的担心。“你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叹了口气“说不好。只是觉得我跑到山那边去了,心里好像空了一样。”我转过头去,盯住他看“你知道吗,我就觉得好像我还会回来一样,有什么人在这边等着我回去。”,

“你有什么亲戚你应该记得吧?”

“不记得。但是我能想起来不少人的脸,恍恍惚惚的,脸上都是血。”

“你是不是去过战场?”

“战场?”

“打仗的地方。死人多的地方。”克里斯托弗皱着眉头说“我见过士兵上了战场回来后失忆的,其实我ǐng羡慕他们的,能够忘记的干干净净未必不是好事。”

“我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只能这么说。

克里斯托弗撇了撇嘴“好了,不说了。等过了雪山就好了。”

雪山的山峰反过来了金黄-的光芒,太阳在湛蓝的天空中散发着光和热,云彩收到了很高很空阔的天空去了。路边的景-显得越来越荒芜了,土地疏于打理,人民稀少。一些村落前面只有老人背靠着土墙坐着,木然的打量着我们的队伍,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一堆麻木的石头。

在登上雪山的最后一个下午,我们来到了山脚下的一片银杏树林边宿营。

先遣队的人已经在这里规划好的营盘,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两天。虽然天气看起来很好,但是据说明天会下一场雨,之后天气会连续放晴一周左右,我们准备趁着那个时候度过雪山口,到山那边去。一想到这里,我又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那是世界的尽头啊```

银杏树叶都黄了,一大片金黄-的树林看起来很干净,很漂亮。

我把铁脚拴在一边,找了一处干草堆躺在地上睡觉。下午的太阳很暖和,黄-的扇形树叶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看着极高极远的天空,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一定要跑,跑得远远的。”

一个男人对我说,他穿着长袍,低着头呜咽。我在一个小窝棚里,我闻到烟气,地面湿漉漉的,外面挂着大风。

“看看,这就是这个世界!血淋淋的啊!”

当我想看着穿长袍的男人的时候,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在他的身后,无数的骷髅正在张弓箭,天上落下来的不是水滴,而是箭雨。

“孩子“那个男人又变成了一个老人,他握住了我的手,捏紧了笔“你的名字应该这么写,是```”

“维多!维多?”一个声音把我从梦里面唤醒了。

该死,我差一点就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了。我睁开了眼,看见了赫曼。

赫曼带着草帽,红中带黄的脸像是一只半熟的苹果“维多,杰克闯祸了。你去帮帮他!”

“杰克?”我心里有些恼火:就因为杰克,你来找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他什么祸了?”

“他听说你到别人家的果子了,自己也想去刚才我们在营地边上发现了一个果园,他就进去了,结果来了一群当兵的,他被人扣下来了。”

“果园子有什么当兵的。”我有些不相信“赫曼,你没发烧吧。”

“没有,真的。”赫曼急的额头上面汗直流“杰克bī我给他放风,我就和海德一起去了。一个跛脚老头子出来看见他了,就骂了他两句,让他少摘两个。结果杰克生气了,就用果子砸那个老头。跛脚老头一瘸一拐的走了,我让杰克快点走,但是杰克说不要紧。过了一会,来了一群士兵,把杰克和海德都抓住了,我们的马也被抢走了。我看见杰克和海德被拴在树上打。我跑回来了,我不敢告诉别人,就来找你了。”

我哭笑不得“我又打不赢当兵的,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去尤里或者阿列克谢吧。这杰克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见好就收嘛,瓜果不算偷,他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别人不教训一下他都不行的。”

“维多,求你了。我不敢去找老爷,老爷肯定要生气的。以前在堡子里面的时候,我们三个惹了巡逻队的人,在外面被揍一顿,回家又被揍一顿。这一次要是老爷知道了,我估计也要挨揍。你没看见那些当兵的,解开了皮带就照准他们两个人的脸打,打得血直流。”

我听着听着感觉事情不对了,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严重了“真的,赫曼,这个事情我处理不了。你去找阿列克谢老爷,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跟杰克还有海德去偷果子的,到时候你就没事了,把他们找来。你们在哪里被逮到的?”,

“往北边走两里地就是。”赫曼用胖胖的手指指了指银杏树林的尽头。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去。”说完我就解开了铁脚的绳索,爬到马背上去了。

赫曼有些着急“你别去了,和我一起回去吧,那群当兵的很凶的,说的话我也听不懂,好像是外国人。”

“斯瓦迪亚人?”

“我怎么知道啊,你别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ōu了一下马鞭,向北边跑去。等我再回头的时候,赫曼已经急急忙忙的往营地跑去了。

银杏树林比看起来更加宽广,一路上铁脚轻快地踏在枯叶之上前进。轻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树林子安静的可怕,过了好一会,我才看见人工的痕迹---一座木桥。我打马走了过去,树林在这里到了尽头了,天地豁然开朗,我看见了赫曼说得那片果园。

农舍掩映在果园之中,远处还有风车,果园周围围着栅栏。一幢房屋上面冉冉生着炊烟,麦垄连片,绵延四野。

我吸了吸鼻子,朝着果园里面走去。

笨蛋杰克,边上就有很好的树,跑到里面去干什么,还真是麻烦的家伙。

一个正在ā草垛的小子看见我,转身就跑了,我本来还担心被人看见,一只小心翼翼的走着,这个时候眼见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又不是来惹事的,干脆就找到了果园入口的小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果园的中间有一个麦仓,我在麦仓边听见了哭声,我夹马走过了一棵核桃树和一颗樱桃树,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杰克和海德被绑在了树上,低着头哭着。海德看见我来,眼泪哗啦的让我帮他一把。这个时候我心里也是一惊,这两个笨蛋遇到大麻烦了:他们脸上流着血,身上被人脱得赤条条的。他们的手被反绑在树上,下面那话儿上面还被栓了根绳子,绑得死死的。

我第一感觉居然是觉得很滑稽“你们被人怎么了?”

“他们偷东西,还嘴不干净。”一个男人扛着一柄剑走了出来,这柄剑是双手剑,他把剑架在脖子上,看起来很威风。

同时,我的身后也走出了几个士兵“你和他们是一起的?正好,你也别走了。”

我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围住了。

这些人的相貌的确和我不同,眼睛全部是浅灰-的,头发颜-也很淡。一个个身材高大,装备齐全。他们的没有带头盔,身上的护甲样式很奇怪,我没有见过。

“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我听说你们把他们抓了,过来看看。”

我扯动缰绳转了一个圈,面对后面的几个士兵,他们对我的反应起哄,张开手来拦住去路“没偷东西就好,但是把衣服和马留下。我们可以不打你,也不把你的那玩意绑起来,你就光着身子滚回去吧。”士兵们笑了起来。

“留给你妈!”我举了鞭子想把几个士兵打开,结果士兵们像是玩闹一样的退开,然后伸手过来扯我的uǐ。我一鞭子打中了一个士兵的手,但是在我的身后,我有人抓住了我的腰。

我感觉我就要被拉下马去了,正准备猛ōu马uǐ冲出去的。

结果传来了一声喝问“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那两个小鬼又在闹了?”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背后背着披风,头发和胡子打理得干干净净。

“没有,阁下。”几个士兵都低了头“这两个小偷的同伙来了,还牵了一匹马过来,我们准备```呵呵。”

“哼“那个人冷着脸“你见过小偷骑战马,用韧皮马鞍吗?”他转过头来看我“你是谁?是来要人的吗?”

我心里很慌张,因为我看见这个头目的iōng口套着一件纹章罩衫,上面绣着钥匙和利剑:智慧和勇气!

这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人?

皮尔苏斯基家族有六七个子家族,每个家族都保留着钥匙和利剑,然后再拼凑各自特有的徽记,但是这个男人的纹章整个都是钥匙和利剑,他们是皮尔苏斯基家族本家的人。

伯爵说过,他们是敌人。

“小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对,敌人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只是一群路过的贵族。皮尔苏斯基家族不是在群山东面吗?在这边,可是维基亚王国的土地。,

“是的,阁下。请问您是来自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客人吗?”

这些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头目看了看自己的iōng口出了玩味的笑容“呵,遇到一个认识纹章的小子。是的,很高兴在山这头还能遇到认识我们伟大家族的人。”

是个岌岌可危的家族吧!

“向您致以我最诚挚的问候。”

“好的“他挥手驱散了两边的士兵“你是谁?是来自贵族之家的朋友吧,如果是的话,我会考虑把这两个小偷移jiā给你们。按照伯克法律,作为惩罚,他们偷去的东西必须uā十倍钱买下,不然就要切掉手指。”

海德和杰克放声大哭起来。

“阁下,我恐怕要提醒您,现在您站在维基亚的土地上,伯克法律在雪山那头。”

“不对“他摇了摇头“这片庄园是我们的产业,我们在此歇脚。而且我们是前去觐见维基亚王的使团,在你们的土地上面行走如同王室出巡```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喊你家大人来吧,贵族的事情要在贵族之间洽谈,你回去吧。”

这群皮尔苏斯基家族的人!还没有到伯克王国的势力范围就这么嚣张了。虽然他们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我已经对他们产生了厌恶了,现在他们说的话我都会朝着负面的方向去思考。这个时候他们又搬出了贵族架子,我一下子想到了卡嘉,该死,贵族那么重要吗?

伯爵不是说过吗,对待伯克人,一个维基亚人的农夫都比他们的骑士高贵。

那我自称贵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阁下“我抬起了鞭子指着他“我是维克托.阿列克谢耶夫.罗曼诺夫,贵族之子,贵族之身!在此要求现在就与你谈判。我不是很清楚我的仆人是不是冒犯了你们,但是我现在要求你们释放我的仆人,归还他们的衣服和马匹。如果你们滋事,我以罗曼诺夫家的双头鹰和一百名骑士起誓,你们到不了库丹城。”

几个士兵吹起了口哨,对面的那个头目皱了皱眉头“罗曼诺夫,没听过呀。”

这个时候,阿列克谢带着几名骑士和一些骑马的仆役轰隆隆的奔走了过来,骑士们都穿着纹章,威风凛凛的走到了我身后。

阿列克谢一看见杰克和海德的惨样,目光冰冷,直接拔出了长剑。

双方士兵纷纷拔剑后退,把我留在了最中间。A

第三十五章使者

第三十五章使者

不少果园庄客陆陆续续的跑了出来。()

这些人拿着草叉、镰刀或者锤头。阿列克谢身边的一名骑士很鄙视的看了看那些农夫,ting马越了过去,挥舞着手里的短剑,在头上绕着圈。那些农夫仓皇的后退,几个人还摔倒了。虽然如此,当骑士转了个圈回来的时候,那些农夫又冲了过来,看来他们对于自己的主人的安危很在意。

“冷静一点!维基亚人!”那名伯克首领吆喝着,他继而大声的吼叫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那些农夫听到之后彼此看了看,缓缓的散开了。“维基亚人,我的人退下了!”

“但是我的人还绑在树上!”阿列克谢硬邦邦的把话顶了回去“我需要一个解释:在维基亚人的土地上!在国王的庇护下!外国人怎么敢把我们的人绑在树上!”

阿列克谢说的有些快,那名首领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他扭过头去,一个人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句,他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刚才这个首领在和我谈话的时候已经表lu了他会维基亚话了,可能只是不太熟练吧。

“维基亚人!”这个首领皱起了眉头,虽然面对一群骑士,但是这个人好像一点都不慌忙“听着,我是你们国王的贵客,我是维基亚王的座上宾。而且,这里是伯克人的庄园,是从维基亚王手里面买来的土地!我们不是野蛮人,这两个xiǎo子来偷东西,我们把他们绑在树上面,就是这样!”

“他们偷东西和我们的谈话有关系吗?”阿列克谢盯着这个首领“我想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没有指责你为什么处罚两个xiǎo偷,我愤怒的是,你怎么敢把维基亚人在维基亚的土地上绑起来!即使是你们的大公来了,他也没有这个权利!基诺夫,把人给我松下来。”

“年轻人!”那名首领lu出了愤怒的表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公然践踏使者的权威,你在侮辱伯克王国和维基亚王国!”

“我知道“阿列克谢毫不犹豫的说,基诺夫和一个士兵把杰克和海德解了下来,带到了马身边。阿列克谢用鞭子指了指这些人“全部带走。”

那名首领大惊失sè“你们怎么敢这样?!我们是国王的使者!我来自伯克王国的皮尔苏斯基家族!”

“天下骗子很多,皮尔苏斯基家族成员却少之又少。”阿列克谢公然宣布“拿下他们!”

上次那个把我丢下水的骑士冲了过来,在那名首领的面前勒住了马缰绳,让马匹人立起来。那名首领猛地后退,岔开了双tui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一名维基亚骑士突然从旁边的栅栏后面一跃而出,他的手里拿着一柄流星锤,他挥舞了一下把手,锤子砸在那名贵族的后脑上,他僵直了身子,然后直tingting的倒地,晕死过去了。

周围的几名伯克士兵纷纷冲上来,但是在剽悍的维基亚骑士的冲撞下,他们孱弱的像一群山羊,不久之后,这些人就被扒了盔甲,背靠背绑在一起。他们一直在骂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杰克冲过来向他们的嘴里塞土,脱下了他们的鞋打他们的脸。

农夫们纷纷散去,但是更多闻讯而来的维基亚人越过了树林,立刻切断了果园周围的出入口。

骑手们散入了周围的土地,背后背着绳子,搜寻着逃脱的农夫。

九十名匆匆武装起来的维基亚农夫和三十名步兵和骑手参与了这次行动。我们多了一个xiǎo时候彻底的搜查了这个果园。在一个中央木屋里面,我们还找到了十多个正在休息的伯克人,当士兵们冲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料到会遭到攻击。在内间,一个伯克胖男人正在和两个nv人鬼hun,这三个人都被赤身luo体的绑了出来。

我惊讶不已,我没有料到阿列克谢居然会出动这么多人帮我来讨回杰克跟赫曼。

其实我应该想到,这种命令绝对不是阿列克谢下达的,伯爵指挥了这一切。

当然,这里也有误打误撞的成分,一开始尤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以为只是和哪家xiǎo领主起了冲突,于是让阿列克谢带几名骑士和十来名骑手前去探看一下。但是不久之后传回来的消息则是遇到的人是伯克人,而且还可能是什么使团的人。这件事情就被转告给伯爵了。,

伯爵听说了伯克人之后,立刻下令无论如何要留住这些人,用一切手段。

不知道身边的人是理解错了伯爵的意思还是伯爵有意为之,士兵们立刻组织起了jing壮的男人,把他们武装起来,匆匆的越过了树林奔向果园。维基亚队伍慌luàn起来,大家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把大车和箱子都堆在最外面。当我们都回来的时候,里面还在luàn糟糟的加固营地,nv人们都担惊受怕,瑟瑟发抖的挤在最中间。大家都以为土匪来打劫了,到后来,当男人们把那些浑身伤口的俘虏用绳子牵回来的时候,人们才松下来的一口气下来。

俘虏不是很多:使团成员十七人,果园农夫二十一人。经过简单的审问,这些人说有两三个农夫不见了,通过检查使团成员的文件,伯爵还发现有一个书记官逃跑了。

伯爵派出了六名骑兵回头搜捕这名书记官,并且暗示这些骑兵可以任意处置。

而在树林里面,这些俘虏被分开了。六名仆人和果园农夫们被带到了一边单独看管。剩下的十一名成员里面,有一个团长和他的副手,一个事务官,三名骑士,五个扈从。

这些人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周围是一些冷冰冰的维基亚士兵。维基亚士兵穿着带máo绒的皮帽子,手压在长刀上面,目光yin沉地打量着这些人。

由于有人跑掉,伯爵一直没有前去见那些成员。在确信消息不会走漏之前,伯爵不会以罗曼诺夫家族的身份去接触那些人的。如果伯爵知道我报出了家族的名号,估计他会杀了我的吧。伯爵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马车旁边,人们给他准备了一个马札,他坐在上面听着人们的汇报。

xiǎoxiǎo的冲突里面,维基亚人完胜。由于伯克人根本没有料到攻击,所以这次围攻来的异常顺利。伯爵的家将们训练出来的农兵这一次也是大显威力,他们熟练的切断了通道、彼此结伴的搜查建筑角落、用绳子有条不紊的捆绑起俘虏,一点都不含糊。

在夕阳落山之前,六名派出去的骑士回来了。

伯爵站了起来“人找到没有?”

一个骑士的衬衫沾着血“那个hun蛋居然反抗。他```”

“人找到没有?”伯爵又问了一遍。

骑士们互相看了看,丢了一个圆滚滚的布包过来,那是一个皮尔苏斯基家族的披风裹成的圆球,布包正在渗出血水来。

“大人“那个骑士拉开了自己的皮甲罩里,lu出了自己腰间的豁口“我带不回这个老头,他打得太凶。是个勇敢的伯克人,我只能带他的脑袋回来了。”

“很好。”伯爵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起来他不是很满意“处理干净了吗?”

“东西都带走了,身体抛在野地里。大人,您知道的,这里有狼。几天内,他就是一堆骨头了。”

“好的。”伯爵示意一个仆人把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看起来```这名事务官失踪了,是吧?”

骑士们没有说话,沉没着。那个受伤的骑士瓮声瓮气的说:“估计是找不到了。”

伯爵不再理会他们,径直朝着树林走去。

一名骑士把一副染血的盔甲和一柄佩剑jiāo给了仆人,让他们洗干净上面的血迹。骑士还多牵了一匹马回来,让马房xiǎo弟牵走。海德和赫曼都吓傻了,他们两个人瑟缩在大车边上,吓得直冒冷汗。杰克nong了一柄柴刀,嚷嚷着要宰人,他愤怒极了,觉得今天下午受了极大的侮辱。

马房xiǎo弟都指望不上了,那名骑士让人找到了我。

“把马洗干净。马背上有刀口,把马鞍卸了,找兽医来看看。”

我看着这个刚刚杀了人的骑士,感觉他好陌生。以前这些骑士总是喝的醉醺醺的,看起来虽然高傲,但是也ting亲和。但是就在今天,我知道他们杀了一个使团书记官,就好像出去猎杀了一只野兔一样随意。我看着他,满脸的mihuo。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人偷了别人的果子吗?

“维多?”那个骑士看着我。他发现我在看他染血的袖子“哈哈,维多。很漂亮的颜sè,不是吗?伯克人的,你以后会见得更多。”他tiǎn了tiǎn自己的嘴chun“妈的,那个家伙很能打,长剑使得不错,可惜是个老顽固。维多,我给了他最后一下,现在我的手都ji动的直抖,不骗你。我得找个nv人去“他嘀嘀咕咕的“听说捉了两个妓nv?运气真不错。”他打马去了。,

我骑着铁脚,牵着那匹伯克人的战马,朝着一条xiǎo溪边走去。

我们是强盗吗?

弥赛拉远远的看见了我,她挥手叫我,她好像都要哭了。我把马jiāo给了草料车边的库吉特人手里,让他帮我看一看,然后跑去找弥赛拉。

“怎么了?”弥赛拉颤声问“爸爸和爷爷上哪里去了?他们不让我离开马车。我找不到你?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支支吾吾的说。

“我知道“弥赛拉用双手捧了嘴“他们说我们遇到土匪了。我好担心你们。刚才一百多个人一下子都走了,进树林去了,一个多xiǎo时都没有看见人,我吓坏了。我的姐妹都吓坏了,马车都不敢出。呀!你流血了!”

她指了指我的kutui,我低头看了下去,白sè粗布的长ku果然被血濡湿了一大块。我回头看了看那匹伯克战马,它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我,我觉得那眼神悲凉极了:“我的主人呢?”

“没事,傻瓜“我mo了mokutui“是那匹马的“我指了指后面的伯克战马“伯```土匪的马。”

“土匪都抓起来了吗?”

“恩“我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抓起来了。”

弥赛拉无力的看了看四周“我好怕你们出事,维多,你可别受伤了呀。”

“不会受伤的。”我有些感动,心里暖暖的“你们没事就好```卡嘉呢?她没担心吧?”

弥赛拉脸sè一沉“她?”弥赛拉撇了撇嘴“她才不会担心你咧,她好得很。”

“弥```?”

“维多,你这个笨蛋!”她推开了我,眼睛红红的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半天,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去库吉特人那里取了马,朝营地边上走去。

在xiǎo溪边上,我用溪水洗干净了马。那匹马倒是乖巧的很,铁脚去闻它的时候,它慌忙的避开,但是我给它清洗伤口的时候,它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我,就好像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xiǎo孩子的哭声,我回头看见汤姆拉着艾米的手走了过来。艾米哭得泪污满面,鼻涕眼泪哗哗的流。汤姆蹲在地上,用手捧起水给艾米洗了脸。

艾米的‘汤姆’在刚才的奔逃里面nong丢了,找回来的时候‘汤姆’已经被撕碎了,艾米伤心的不得了。

“维多“汤姆把艾米抱在了怀里,走到了我的面前“听说是伯克人?”

艾米在汤姆怀里扭头对我说:“都是坏蛋,他们把‘汤姆’害死了!害死了!”

汤姆拍了拍她得脑袋“还没有,汤姆好好的呢。”

“是的“我舀了水洗自己的ku子“你听谁说的?没几个人知道那些人是使团的人吧?”

“阿列克谢身边的骑士都听得明白,他们告诉了尤里,我当时在尤里大人的马车里面,我当然知道了。”

“恩“我觉得溪水有点冷,准备回去换了ku子,等会回来洗。“我有些不明白,就因为一些果子,就把这些人抓起来。好抓不好放啊,他们可是伯克人啊。没想到还没有去山那边,我们就打起来了。”

“呵“汤姆lu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为这些伯克人还能被放走吗?我打赌,他们活不过明天。”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胡扯吧,伯爵杀他们干吗?”

“利奥大人会要他们的命的。那可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人,估计利奥老头和你的xiǎo卡嘉会要求吃他们的rou的。”

“但是他们是国王的信使啊!杀了他们```”

“维多“汤姆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他的眼睛明亮泛光,充满的睿智的光芒“正是因为他们是国王的信使,他们才非死不可。”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汤姆给我讲起了这几天的事情,由于bi近雪山,伯爵接触了一些边地的居民。

伯爵了解了一个情况,伯克王国对于维基亚王国的‘东进令’大为不满,但是由于战事吃紧,他们只得排出了使臣前往维基亚,希望缓和两国的关系。维基亚王现在的态度也不明确,他至今都不准许军队越过山脉,伯克人将这理解为维基亚王没有一定要进攻东方的信念。,

现在伯克人虽然在群山东面占优势,但是如果维基亚人源源不断的越过山脉的话,伯克人也会疲惫不堪的。伯克人相信,只要许诺与维基亚王分享东方的果实,维基亚王可以通过外jiāo获得利益,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吃力不讨好的支援东域呢。

伯爵知道,就在山口周围,就有一个伯克使团已经抵达了一周左右。如果这个使团以后抵达了库丹觐见了维基亚王,那么一旦两国达成了谅解,‘东进令’就会被取消,罗曼诺夫可能会陷入一个没有后援的境地,整个东域的局势也会对罗曼诺夫家族变得不利。

所以,这个使团一定不能到达库丹。和谈必须被破坏。

当赫曼慌张地逃了回来,嘴里嚷嚷着外国士兵的时候,伯爵就反应过来了。而阿列克谢身边的一个骑士一经确认对方是伯克人,就立刻赶了回来。伯爵毫不犹豫的下了围捕命令。

“伯爵疯了吗?”我看着汤姆说:“破坏和谈不用处死使团成员的吧?”

“破坏和谈是不用,但是如果要制造仇恨的话,那就非得鲜血不可了。现在伯爵只要处死了使团成员,那么伯克人会把帐算在维基亚人头上。维基亚王会失去左右摇摆的可能,因为即使维基亚王有朝一日想做出让步,伯克国王身边的皮尔苏斯基家族也会强烈反对的。只有战争继续下去,罗曼诺夫家族才有机会。”

“如果维基亚王把责任推给罗曼诺夫怎么办?”

“我用拳头打了你,然后说是我的拳头打得你,不是我打得,你会相信吗?”汤姆接着说“对于维基亚王,罗曼诺夫只要保证他继续允许移民东进就行;对于山东面的维基亚人,罗曼诺夫们则jiāo上了一份血写的盟约书;对于伯克人,罗曼诺夫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话,一些害怕伯克人的部族可能不敢支持罗曼诺夫家族的。罗曼诺夫家族失去他们了。”

“罗曼诺夫家族何时得到过他们?人们不能失去自己没有的东西。”汤姆摇了摇头“维多,你想得不错。但是伯爵不是个瞻前顾后的圣徒,他是个冰冷的战士,也是个果决的领主。”

说完他走了,艾米一chou一chou的不说话。

我从没有觉得秋天这么冷过。

第三十六章 皮尔苏斯基家族

第三十六章

皮尔苏斯基家族

艾凡赫.皮尔苏斯基的醒了过来。

在刚刚的梦里面,艾凡赫又开始念叨自己的家人了。

皮尔苏斯基家族是一个充满了旁支的家族,这个家族的源头据说在斯瓦迪亚。但是没有人能够回溯那么久远的历史了,人们只知道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崛起是在四百年前。那个时候,禅达帝国盛极而衰,雪山东面的军队纷纷后撤,一路上面放弃了大大小小的定居点和要塞。皮尔苏斯基家族那个时候是少数留在东域的贵族家族。

禅达人留下的真空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的外来者,无数的人在东方的土地上崛起了又衰败了。只有少数的人最终存留了下来。很多禅达后裔与当地土著结合,形成了后来的维基亚人,也有一些人固执的恪守自己的血统,不愿意与外人jiā流,最终形成了伯克人。

伯克人和维基亚人在很多的传统上面都很相似,但是伯克人更像西方人,而维基亚人则明显更像东方人一些。伯克人彬彬有礼的礼仪、挑剔的饮食习惯、重视文化的传统都让他们在东方显得出众,相比之下,维基亚人则更多的像是东方蛮人一样,他们崇尚暴力、热爱烈酒、与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在一起。

伯克人一直在信仰上面和西部教会保持一致,虽然他们的祖先禅达人是东部教会的支持者。伯克人的一位主教曾给西部人写信,声称自己是东方唯一的灯塔。而维基亚人则从禅达人那里忠实地继承了东部教会的一切,他们热爱自己的上帝,并且不理会伯克牧师的传教。

这种冲突虽然没有南方斯瓦迪亚人和萨兰德人之间那么大,但是裂痕依然存在。伯克人只要有机会,就会试图在信仰上面同化维基亚人,他们觉得维基亚人不仅在血统上面需要净化,在心灵上面同样需要进化。宣传不同教义的教堂常常会在中间地区出现冲突:双方同时认定某一片区域为自己的教区,并且派出牧师去布道。

伯克人总是指责维基亚人的领圣餐法和读经法有问题,而维基亚人则指责伯克人擅自的更改传统。在古代,东西部教会曾经在禅达皇帝的主持下召开过大会,不过那是古老的故事了,那个时候,上帝的子民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讨论教义。维基亚人尊重那时候定下来的教义,也承认那些会议的合法但是在教会分裂之后,西部教会自己召开的大会,维基亚人则一个都不承认了。

习惯的不同最终带来的文化的不同,信仰的冲突最后演变成了战争的冲突。

伯克人和维基亚人渐行渐远了,虽然有维基亚处在斯瓦迪亚和伯克人中间,但是伯克人却自始至终与斯瓦迪亚人气息相同。在几十年前,诺德人进攻斯瓦迪亚的时候,伯克人曾经派出使者询问斯瓦迪亚是否需要援助。由于怀疑伯克人的初衷,斯瓦迪亚先皇客气的拒绝了伯克人的军队,但是却正式的承认了伯克人在雪山东面的主导地位,同时,斯瓦迪亚招募了大量的维基亚佣兵越过了雪山。这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面,让雪山东面的维基亚人实力大为削弱,被崛起的伯克人一举击溃。

在过去,伯克人只是中央帝国在东部的藩国。

他们在名义上面是禅达帝国的子民,在禅达帝国被斯瓦迪亚帝国取代之后,他们虽然变得更加独立,但是他们的大公如果要显得合法,就必须得到斯瓦迪亚皇帝的册封。斯瓦迪亚人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对伯克人的宗主权,直到几十年前,斯瓦迪亚人自己放弃了这一权利为止。

伯克公国成为了伯克王国。

皮尔苏斯基家族是伯克王国内最强大的家族。虽然在名义上面,伯克王国的国王是从贵族之中公平的推选出来,但是没有人能够撼动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地位。皮尔苏斯基大公往往比国王更加的有权势。很奇怪的就是皮尔苏斯基家族虽然对于伯克王国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渗透,但对于王位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太大的y-望,伯克几十年来产生的七位国王之中,只有三位来自皮尔苏斯基家族。,

伯克王国有一种贵族议会,几乎每一个贵族都有一票否决权。如果参与会议的贵族过多,那么会议就成了一场灾难。据说这种做法继承自禅达时期的传统,但是被伯克人强化了。

的这种做法饱受诟病。在很多决议上面,伯克人的总是会uā费大量的时间在无休止的争吵之中。即使皮尔苏斯基家族这种庞然大物也不得不屈服于传统。有一次在白石河边,伯克国王准备兴修一座城堡去威慑河对岸的维基亚人,大部分贵族都同意了这项提案,但是一个当地的小贵族却怀疑这是皮尔苏斯基家族企图吞并自己的借口,极力的反对这项提案。由于伯克王国的议会尊重所有人的声音,那座城堡后来不了了之了,只修了两处哨塔了事。而那位小贵族,则在一次维基亚人的攻势之中被俘虏,后来烂在了地牢里面。

虽然伯克人知道这种传统在有些时候危害很大,但却有意无意的保留了这种传统。他们知道反对起来阻力太大,谁都不敢碰这一块。而且,对于伯克贵族们来说,他们都把这种权利当成了自己最有力的保障。人们更相信自己的权利,而不相信国王的公正。

为了整合王国,逐渐消除议会传统,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做法是不断的联姻。多子多孙的皮尔苏斯基家族枝繁叶茂,他们与几乎所有的家族联营,一个养nv、一个ī生子、一个外甥、一个侄nv,皮尔苏斯基大公们像是纵天平一样的jīng确的计算着,一次婚姻就能给皮尔苏斯基家族带来一片河谷、几个村庄或者一处城镇,而那些小家族也愿意从此加入皮尔苏斯基家族之中。在伯克王国,许多家族的纹章上面都有皮尔苏斯家族的钥匙宝剑的图案。皮尔苏斯基家族有专的书记员负责梳理庞杂的家谱,这在别处是王室的做法了。

虽然很多的家族指责皮尔苏斯基家族正在一步步的把伯克王国变成皮尔苏斯基王国,但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确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们整合了伯克王国分散的力量,他们弥合了大小贵族之间的矛盾,他们带领着王国顶住了维基亚人一bō又一bō的进攻。

在东方,最强大的伯克王国在人口上不如维基亚人繁多、在土地面积上不如库吉特人辽阔、在地理位置上不如克里尔人易守难攻,但是就是这一个王国,却能慑服住草原人和克里尔城邦的臣民,并发动他们一起进攻维基亚人。这些伟大的战绩很多都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手笔。

皮尔苏斯家族的特产是翼骑兵。

虽然伯克贵族之家都有训练翼骑兵的传统,但是成建制的维持大规模翼骑兵的只有皮尔苏斯家族,因为翼骑兵极其昂贵,如果不能调动巨大的财力的话,根本就维持不了:头盔、背翼、空心长枪、军马、丝绸飘带、iōng甲、马刀、链甲外套,每一个翼骑兵的装备都足以羡煞外国的骑士,数千名这种骑兵安安静静的行进的时候,即使是敌人也不禁会为他们的庄严和神圣所慑服。伯克人曾经通过整齐的军容吓降了许多各自为战的维基亚城堡。

鲜红的十字纹在翼骑兵们的iōng章上,他们的纹章上则是各自家族的徽记---最多的徽记无疑是钥匙和利剑。

每当选举国王的时候,翼骑兵们就会负责起一切仪仗、保卫任务。翼骑兵的军团长曾经豪气冲天的说过:“国王一旦在翼骑兵的护送下登上了王位,那么他的威仪会超过其他所有国王的总和。”王室翼骑兵的俊美即使连斯瓦迪亚的皇家骑兵也相形见拙,哈劳斯陛下登基的时候,就有六十名翼骑兵卫士负责为陛下开路,这是伯克大公的一点美意。

皮尔苏斯基家族到这一代,路已经走了很远,但是路依旧漫长。

优素福.皮尔苏斯基大公已经成了一个鼻涕邋遢的老头子了,他整天耷拉着脑袋,穿着脏兮兮的睡袍坐在铁王座上接见着自己的臣子和诸侯。人们的忧虑一天天的增长起来,大公已经不能很好的统治这个国家了,他在六年之前就让出了王位,以一个大公之名躲到了台后。但是王国的根本---皮尔苏斯基家族却依然掌握在这个老人手里面。,

新国王不断的暗示皮尔苏斯基家族尽快的接手大公留下的空白,但是皮尔苏斯基家族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们继续镇守着自己的岗位,安慰着国王的使者,同时却不去打搅大公。

大公有三个亲生的孩子,大儿子尼尔.皮尔苏斯基;nv儿莱安娜.皮尔苏斯基;小儿子莱赫.皮尔苏斯基。此外,还有他的养子艾凡赫.皮尔苏斯基。

大儿子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军法官,人们一直以为优素福会把大公的爵位传给他的,尼尔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中心,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他准备的。尼尔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行军打仗和美貌的nv人,除此之外,他别无所好,这让他深受军人的欢迎

而莱赫则一直闷头闷脑的看书。有一次,尼尔bī莱赫和他用木剑对打,莱赫随意的挥了两下剑,就把木剑丢到了一边,又捡起书侧躺着看去了。尼尔很惊讶一个男人居然不喜欢武器,以后也就渐渐的不再过问弟弟的武艺。

优素福态度的改变是在莱安娜十七岁的时候。

那年优素福把莱安娜许给了一个五十一岁的侯爵,尼尔得知后ī自离开了翼骑兵军营,带着部将赶了回来。在优素福没来得及阻止尼尔的时候,尼尔就当面侮辱了侯爵:要求决斗,bī侯爵退婚。

一时之间,满城ā动,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侯爵丢脸了。

侯爵气的面-铁青,他主动要求放弃决斗,放弃莱安娜,同时,也放弃盟约。

眼看盟约就要毁掉的时候,莱赫出面请求作为侯爵的代理骑士迎战自己的哥哥。莱赫的做法让侯爵大为感动,也让家族成员皱起了眉头,外人们都议论纷纷,以为这个瘦弱的小子一定是个白痴。但是优素福却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被自己忽视了很久的小儿子。

决斗没有出现奇迹。

莱赫被一个漂亮的连击打飞了佩剑,被击倒在地。

侯爵的代理骑士输了。他失去了莱安娜,但是他却依然与皮尔苏斯家族结盟了,同时他提起了自己有一个nv儿,和莱赫同龄;

莱安娜的哥哥赢了,她不用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了,她可以嫁给自己中意的男人;

优素福大公则在担忧之余发现自己和侯爵的颜面都得到了体面保护。

尼尔沾沾自得,拉起了倒地的弟弟。

尼尔赢得了决斗,却输掉了一切。莱赫只是笑笑,又跑回去看自己的书去了。

几个月后,优素福大公就把莱赫安排离开首都了。让莱赫到各地负责修路、征粮、动员士兵、维护治安和收税去了。监工、粮官、治安官,莱赫变换着各种身份。他在地头和伯克农夫聊天,在市场向斯瓦迪亚商人打听远方战局,面无表情的聆听着请愿者要求减税的呼声。

三年后,莱赫回到了优素福身边。那个时候,优素福的身体正在迅速恶化。

父子间的对话很简单“```学到什么了吗?”

“学到了一些,父亲。”

“够用吗?”

“我不知道,父亲。我还没有机会检验。”

“好,好```”优素福歪着脑袋,口水淌了出来,莱赫用手擦干净了父亲的嘴。优素福的嘴巴抿了抿,没牙的嘴有些褶皱凹陷“孩子,我梦见自己老了```”

不久,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四方,翼骑兵副团长尼尔.皮尔苏斯基被调职,派到了白石河上游的一处小城做城主,而莱赫则成为了新的副团长。按照惯例,副团长是未来家族接班人待的职位。尼尔大吃一惊,要求见父亲的面,但是优素福拒绝了尼尔的所有请求,最后派兵强行把他带到了小城里面软禁起来。

优素福成了一个只会打盹的老头,每天坐在向阳的石墙下,用毯子盖住膝盖,安心的睡觉。

养子艾凡赫从小谨小慎微却满怀抱负。

他眼见了尼尔的失败和莱赫的崛起。在家族里面一直不受重视的他,从莱赫的故事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运气的确是存在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少爷突然就成了未来的大公了,艾凡赫把这理解为好运气。只要把握住机遇,就会有好运气。,

艾凡赫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差,只差运气。

不久,运气来了。

国王需要一批使者,而皮尔苏斯基家族成员的身份正好合适。

莱赫走不开,尼尔被软禁了起来,艾凡赫几乎笑出声来:这份简单而光荣的差事一定是他的了,他主动的跑去找优素福大公,希望自己去。

优素福哆哆嗦嗦的说:“艾凡赫,你别去,陪我晒晒太阳吧。我梦见你父亲了,他```年轻的时候死在了河里,他说好冷啊。你去了也会冷得```留下来吧,陪我晒晒太阳```”

每当优素福怀念自己年轻的战友的时候,艾凡赫都只能为自己的生父假意哀伤一番,然后他坚决的说“父亲,让我去吧。我会成为最优秀的使臣的。我会说服维基亚王,他将不会派一兵一卒越过雪山。”

优素福抬着头看着他,然后mō了mō他的脸庞,祝福他好运。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啊。艾凡赫一惊,发现自己醒了过来,他的对面,是一个维基亚的伯爵。

“你```”艾凡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使者?”伯爵问道“你们的使命是达成合约吗?”

“是```”艾凡赫低着头,意气全消。

“是为了两国的和平吗?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欺诈“伯爵挠了挠自己的脸“你们志在让两国人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艾凡赫抬头看着伯爵,心里涌出了希望“是的```!”

“你们不会是要去挑起仇恨和战争的吧?”伯爵疑的问道。

“不会的!”

“真的不会?”

“绝对不会!我们去了库丹,就不会有战争了!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有了。”

伯爵点了点头,眼里l-出了慈祥的光芒“我知道了。”

伯爵微笑着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艾凡赫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误会,伯爵放过自己一马了。自己是为了和平来的,谁会伤害自己呢。

两个人架起了艾凡赫,艾凡赫被扶着站了起来,突然,他发现自己的部下都在天上。艾凡赫抬头看去,发现部下的脖子上都缠着一根绳子,被吊死在树上,眼睛无神的看着自己,风吹过,死人在树上晃晃。

“这```!”艾凡赫感觉喉咙发干,想解释这什么。

艾凡赫身后的两个人把他拖到了小溪边,按住了他,把他按进了小溪里。

水涌入了艾凡赫的鼻子和嘴里,他想抬起头呼吸,但是身后两个人用力的把他死死按住。

“孩子,别去了,你会冷的。”几千里外,优素福在梦里呓语着,同时打了个哆嗦。A

第三十七章 山口

第三十七章山口

赫曼悄悄地告诉我说,他看见死人了。

我笑着说:“哪里有死人```”,说到这里我,我心里咯噔一声,“你在哪里看见的?”

“我刚才去林子里面捡柴,那些人都死了,就是打杰克的那些人。都死在树上面,舌头都伸出来了!”赫曼一边说一边伸出了舌头,做着被绞死者的样子。

我说:“我下午去林子里面看过了,怎么没有看见死人?”

“他们把死人都拖走了,埋在地下,就是那片树林子下面。”赫曼指了指很远处的一片银杏树林,“几个当兵的把那些果农也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果农带到什么地方去,他们沿着大路朝南边走了。估计他们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山那边的。也好,我现在看见舞刀nòng剑的男人就害怕。”赫曼脸sè苍白,毕竟是目睹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赫曼,”我想了想说,“我们去果园看看吧?”

赫曼瞪大了眼睛,就好像我是疯子一样,“你疯了吗?现在我一想到那个果园tuǐ就发软,我才不去。”

“铁脚可以带两个人,没问题的。”我指了指我的马,“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果园里面应该一个人都没有,你怕什么。”

赫曼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要去你去,我不想去那个地方,想一想就怕。”

“你不去我就跟伯爵说去果园的人有你一个,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就要和杰克一起遭殃。”

“你不会这么说的!”赫曼皱起了眉头,然后没底气的吞了一口口水,补充问道,“是吧?”

“你试试看?”我转身去整理马鞍去了。

一刻钟后,赫曼和我就一起骑马到了果园里面。

地面除了一些踩在泥巴里面的草帽以外,什么都没有了,看起来荒凉的很。果子在枝头熟透了,但是没有人去过问它们,墙根散落着编制好的柳条筐,估计是准备收获果实用的。几条长凳还摆在向阳的位置上,地面上的茶碗茶壶都打碎了。墙上的窗户被捅破了,mén板倒在屋子里,一只被喝空了的葡萄酒桶倒在地上,桶口滴滴答答的汤着酒水出来。

我透过mén看着黑dòngdòng的房子,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简单笨重的家具之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了。不用说也知道,那些东西现在都装到马车上面去了。地面上有一些xiǎoxiǎo的布块,上面画着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徽记,看起来他们把带着皮尔苏斯基家族徽记的东西都扔下了。

这个时候,从院子对面传来了人声,我立刻催马躲到了一边的树林里面。

两个农兵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那是万尼,那是安蒂诺。”赫曼xiǎo心翼翼的指着那两个人说道。

“闭嘴!”我用食指压住了嘴chún。

现在在车队里面,大家对下午的冲突保持了默契的沉默,没有人多说什么话。虽然人们都在低声的打听,但是得来的消息只是模模糊糊的说遇到了土匪之类的说法,这个说法是漏dòng百出的。人们虽在在心里嘀咕,但是却都刻意的在回避这件事情。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被别人看见。

“你说,”走在前面的农兵用脚踢了踢那个空酒桶,好像在检查里面是不是还有酒,“这些人真的是强盗吗?他们如果是强盗的话,我们是什么?你看见没,里面有几个人穿的跟贵族一样。”

“管他呢,”后面的那个人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lù出了几件考究的衣服,“伯爵这么说了,自然就没错了。我xiǎo时候被人绑到山里去了,那些土匪一个个穿金戴银的,也都体面的很。”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安蒂诺?”万尼用手指蘸了点葡萄酒伸到嘴里面尝了尝味道,然后吐了出来,“呸,都酸了,什么破酒。安蒂诺,如果这群人藏着什么宝藏,一个个得意洋洋的不可一世,我还觉得他们可能是土匪什么的。但是你瞎了吗?”万尼前后看了看,“那些人的派头和调调,我感觉就是真正的贵族呐!”,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安蒂诺瓮声瓮气地说,“伯爵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吃饱饭,睡好觉就行了,还关心别的干什么呢?”安蒂诺也躬下身去尝了一下酒,“果然是酸的,这群人真不会享受。走吧,万尼,我们得走了。”

等这两人都走远之后,我和赫曼才悄悄的走出来,我们逗留了一阵,就折回车队那边去了。

我过去的时候,整个车队正在忙忙碌碌的装车。伯爵改变了计划,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越过山去,打前站的人回来报告说路很干燥,很好走,下点雨没有问题。

很多年前,维基亚人从雪山过来的时候一路上拓宽了许多山路。在军队源源不断的从山口奔赴北海前线的时候,一部分役夫留了下来,他们控制了几处采石场,采集了大量的石料构筑了昂贵的运输体系。这个工程直到维基亚元帅自立为王之后才告一段落,从那个时候起,雪山西面的维基亚人就变得和之前的西方皇帝一样了,他们也害怕来自山那边的威胁。当然,等到雪山东面的维基亚人被伯克人严重削弱之后,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曾经的危机变成了机遇,维基亚王xiǎo心翼翼的解除了翻越雪山的禁令,开始对雪山东面的故国传播自己的影响力。货车粼粼,骏马潇潇。每天都有人翻越雪山前往东面,于此同时,大量的维基亚难民也出于对伯克人的恐惧逃到了雪山西面来,卡嘉和他的父亲就是这种情况。

赫曼一到营地就急急忙忙的跳下了马跑掉了,他害怕我又心血来cháo的nòng一些新的huā样出样。

下午参加了搜捕盗贼的士兵们得到了加餐:一大块羊排和一升葡萄酒。

伯克人的铁器很bāng,他们的双刃斧、冰镐甚至是吊锅都很jīng良,看起来敦实美观,非常趁手。但是伯爵下令那些东西现在一律不得使用,违者重罚。对于伯爵的命令,大家都接受了,那些斧头、冰镐、锯子都被打包装车,装在了最隐蔽的地方。但是还有有人拿出了伯克人的吊锅煮起了燕麦粥。

有人在果园里面找到了几头nǎi牛,几个笨手笨脚的姑娘折腾了一个下午nòng出了两桶牛nǎi。牛nǎi被煮过之后也提了过来,在燕麦里面掺入了牛nǎi之后,粥变得粘稠,非常的好喝。我nòng了一碗过去给弥赛拉,下午的时候她生气了,我觉得有些愧疚,她那么担心我的,而我对于她则没怎么关心。

我端着粥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和几个姐妹聊着天。

那些nv孩里面有几个我认识,那天闯入了哥特的唱歌房的时候,她们就在那里。这些姑娘看见我的时候,就嘻嘻哈哈的彼此耳语一番,然后就一哄而散了,留下了弥赛拉一个人坐在原地。

弥赛拉面sè出现了一丝bō澜,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或者不如说是冷漠。

虽然如此,我也只是觉得弥赛拉变得更加可爱了,而不是像卡嘉那么冰冷。我感觉在卡嘉面前,她不管是在笑着还是在生气,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弥赛拉却正好相反,即使她假装不理睬你的时候,也像是一个xiǎo孩一样,任何伪装一眼就能看破。

“你来干什么?”她把头发扎了一个马尾,lù出了额头,像是一枚白净的卵石。

“给你送粥来啊。”我把粥放在了她得面前,然后打开了一个xiǎo包,往里面撒了一些糖进去。这些糖是萨兰德人熬出来的,像是细沙一样,这种东西很珍贵,萨兰德人常常用这种东西来泡茶喝,我也是千方百计的才nòng了一点点来。

“这是什么?”弥赛拉竭力维持着自己冷漠,但是还是忍不住lù出了疑问的表情。

“糖。”我用一柄木勺搅了搅粥,感觉差不多了,“喝吧。这东西很甜得。”

“我不喜欢甜的东西,会把牙齿都nòng坏的。你不要拿甜食来引yòu我了。”她闭着眼睛,把头撇到一边,义正言辞地说。

“不喜欢甜东西?我记得马车里面到处都是蜂蜜罐子啊,还有梨子蜜饯、葡萄干、果脯、山楂干什么的。”,

我一边说,弥赛拉一边惊奇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看见的?我都藏起来了的啊。”

“哦,那天你靠在我旁边睡着了,我又不敢出去,就打开了食盒看了看咯。”我回忆了一下,接着说:“梨子蜜饯最好吃,我在诺德的时候尝过,很不错的。你知道吗,在诺德,‘若娜夫人’牌的梨子蜜饯最```”

“你这个hún蛋!”弥赛拉伪装出来的淡然表情一扫而空,满脸愤怒。“原来是你偷吃的!我还以为是姐妹们干的,我还算计来算计去,是谁这么讨厌呢!呸!谁让你偷吃的呀?”

然后,弥赛拉细数了我偷偷跑去看nv生唱歌、对人不体贴、打架斗殴、偷吃别人东西等劣迹,越说越jī动,最后说到今天去抓土匪的时候她的眼睛都红了。

“真是的,人家担惊受怕,你一来就卡嘉卡嘉,现在怎么不去找卡嘉了?这碗粥端过去啊?去啊!”

她最后说的没话说了,把我的话也都呛进去了。

“你```你说够没有啊。”我吐着舌头问。

“我喉咙干死了,你的问题太多,一口气说不完。等我缓缓再说。”她摆了摆手。

我把粥推了出去,“喝这个吧。虽然我这么十恶不赦了,但是这粥真的是好东西啊。”

她犹犹豫豫的要不要伸手。

“你不喝怎么骂我呢?”我提醒道。“至少把嗓子润一润嘛。”

“哼!”她皱了皱眉头。然后xiǎo心翼翼的端起了碗,警惕的看了看我,再瞧了瞧自己碗,伸出嘴去喝了一xiǎo口。

就好像在黑暗的xiǎo屋里点燃了一枝蜡烛一样,弥赛拉的脸上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瞪圆了眼睛,“好甜呐!”

然后她用几乎是严肃的朝圣表情喝掉了那碗麦粥。

“我说,这种东西你应该是想喝随时能喝倒的吧,不至于这么jī动啊。”我啧啧的说。

“你还有糖吗?”她把碗丢在了一遍,嘴都没有擦,就急急地问道。

我皱起了眉头,感觉要糟。

果然,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只xiǎo瓷罐,然后不由分说,把我的糖袋一扫而空。

“好吧,现在不生气了?”我看着喜滋滋的抱着糖罐的弥赛拉说道。

“还有一点。”她歪着头看着我。

“那你要怎么办?”

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把怀里的糖罐伸了出来,“嘻嘻,把它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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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掌 糖袋

第三十八掌糖袋

当我提出要求的时候,汤姆眯起眼睛看了看我“你要这么多糖干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刚刚从山脚盘旋到了山腰出。()我们今天要从山腰上横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最后走到一个叫做绿冠磨坊的地方去。据说那个地方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当时维基亚人为了修路砍光了山腰上面的树木,只留下了山顶上面的树木,所以那里的磨坊就被人称为绿冠磨坊了。

从我现在站的地方,还看不见那个磨坊,因为现在山腰上面的树已经重新长出来了,遮蔽住了视线。十几年的时间,山林就自我恢复了。但是据说当年这周围变得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变得和萨兰德的戈壁差不多。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正是当年维基亚军人倾注鲜血修筑成的,虽然它当年的用途是为了侵略中土,但是现在,它的意义早就改变了。

维基亚王成了雪山西部的国王,这条路曾经带着他走向辉煌,从今之后,又将带给他更大的荣誉。

不时有牧羊砍柴的农夫从我们身边走过,羊群吃光了林下的草,嚼得口干舌燥,正要去下面的小溪里面喝水。

一些士兵告诉这些牧羊人和樵夫要小心,说山下劫匪猖獗,有一些农庄都被洗劫一空了。

这些人目瞪口呆,继而感谢了我们的提醒,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下山下的情景,就回头离开了,他们才不会去山下冒险的。

开始往山上走的时候,我发现路不是很难走,这些路的坡度都不是很大,它绕着山腰盘旋而上。连牛车都能轻松的爬上去,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盘山路把总路程拉长了很多倍,即使是能看见的目标真要走过去还得多上很长时间。不过回头看一看自己的辎重,如果没有这种路,我真的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攀登上山去了。

越往山上走,气温就越低。

即使太阳照在身上,山风吹起的时候还是像是山下夜晚时一样凉飕飕的。一些役夫开始打开箱子,把里面的防风斗篷掏出来发给大家,我把斗篷套在了头上,然后再脖子上面打了一个结,把自己裹在了斗篷下面。我们做的很及时,因为不久之后太阳就消失了,一片薄薄的乌云遮住了它,天地间变得昏暗yin冷。

我骑着铁脚小心翼翼的从人群边上走过,然后看见了汤姆。

汤姆坐在一辆牛车上帮一个nv人剪指甲,那种特制的小剪刀是汤姆从库丹带来的,本地根本就没有。在过去,本地的nv仆剪指甲都是在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自己咬掉,汤姆的这种高雅的美甲方式一下子让人非常着mi。如果不是庄园里的理发匠ji烈反对,汤姆还准备带着他的指甲刀开一家剪指甲店的。

我走过去的的时候,听见汤姆说:“能够剪掉这么美丽的指甲,我的这把小刀也算是生无所憾了。”

那个nv人嬉皮笑脸的让汤姆把这有意思的指甲刀送给她。

汤姆严肃的说:“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今晚我能来找您吗?我会给您看更有意思的小刀的。”

那个nv人笑着问汤姆那把小刀的尺寸,汤姆让那个nv人相信他。nv人抱住了汤姆,结结实实的给他左脸和右脸上各亲了一口,嘬出了两个红印,就好像小孩子表演的时候画上去的傻兮兮的红脸蛋一样。

等那个nv人走远后,汤姆斜着眼睛,用‘怎么又是你’的表情看着我。

“你来干什么?”

我发现最近见到我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我要糖。”

汤姆弹了弹自己肩膀上面的灰“没有。”

“鬼扯“我说“我上次看见了,厨娘给了你很多糖的,一袋又一袋。”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就算我有的话,为什么要给你呢?”

“我帮你摘了果子的。”

“就是因为摘果子,这次惹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这是什么光彩事情吗?”

“求你了,给我一点嘛。”我对他说“以后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干点事情呢。”

汤姆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记得叶卡捷琳娜不是很讨厌甜食的吗?你给人送这个不合适吧?”,

“呃,不是给卡嘉的。”

“你自己喜欢吃甜的?这可不好,真正的男人从来不会喜欢甜食的。”

“你不是天天喝糖茶么?”

“我单列。我记得上次不是给过你一袋吗?这么快就折腾完了?”

“被弥赛拉抢走了。”

“谁?!”

“弥赛拉小姐啊。而且这次我来找你要,也是她让我来的。”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汤姆眯起眼睛,好像在重新认识我一样,眼神里面多了一点点的尊重和惺惺相惜“维多,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很专一的人呢,看来我错怪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好商量。”他momo索索的转身去行李箱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只皮袋子“这是海獭皮做的袋子,不管装什么东西,都能长久的保质。给弥赛拉小姐的时候,麻烦你告诉她,这是她忠实的仆人汤姆的一点点心意```”

我一把抢了袋子,翻身上马跑掉了。汤姆在后面连骂带吼撵了我几十步,然后愤怒的挥了挥手,扭头回去了。

拿了袋子之后,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身后的车队,寻找着弥赛拉的马车。

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卡嘉。

卡嘉和两名骑士在一起,他们有说有笑的朝我走过来了。我迎上去跟她打招呼,我本来以为她又要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的,可能是她这次心情很好,所以她只是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是你。”她笑着说“维克托,这是我的两名骑士。”

“你的骑士?”

这两个人我知道,是罗曼诺夫家族的骑士,但是他们现在xiong口的纹章却变成了草原狼了。

“是的“卡嘉笑起来好看多了“加里宁大人说,领主应该有自己的土地,也应该有自己的部下。现在加里宁大人暂时没有领地安置我和父亲,他就将两名骑士拨给我家了。现在这两位骑士是列普宁家族的骑士了,他们是劫后的第一批草原狼,维克托,我的家族会有复兴的一天的。”

“你们家族在收人了?利奥大人有金币付给他们吗?”

两个骑士哈哈大笑起来“维多,我们现在还从加里宁大人那里拿薪水,你不用担心我们。去了东部之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土地的。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利奥大人的shi从,我的表弟则是叶卡捷琳娜nv士的随从。”

我不知道卡嘉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因为我看出来了,这与其说是给她家送去部下,还不如说是派人去监视他们家的人。这两名骑士根本就是听从加里宁伯爵安排的,我不相信他们能被一老一幼收服。去了雪山东部之后,加里宁伯爵肯定更要把卡嘉攥在手里的,这样他才能利用卡嘉的身份在初期站稳脚跟。我一直在想,一旦卡嘉的家族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加里宁伯爵会怎么对待她。最好的情况也是安排他的某位孙子迎娶卡嘉的。

“我也给以追随你的。”我脱口而出。

卡嘉lu出了责怪的表情“伯爵还需要人帮他养马呢。”她开玩笑着说。

两名骑士鼻子轰响,轻蔑的笑了出来“维多,叶卡捷琳娜nv士说的对。如果有一天列普宁家族需要马匹的时候,我们会来找你的,不用着急。”

骑士的嘲笑我并不是很在意,我反正已经习惯了,每次帮他们牵马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说风凉话。但是卡嘉的话却让我无比的难受起来,‘伯爵还需要人帮他养马呢’,我只是个马童吗。

我捏着海獭皮的袋子,坐在马上面,看见两名骑士护卫着卡嘉,朝着车队前面走去。一些领民在卡嘉经过的时候会拉住她得手轻wěn,嘴里低声念叨着‘叶卡捷琳娜nv士’、‘nv骑士’,之类的话,卡嘉很喜欢这些恭维,她骑在骏马上,穿着紧身皮衣的样子的确很帅气,但是她的话却让我只有叹息。

我摇了摇头,往回走去。

此时,在群山顶上,有人开始燃起了黑烟来,这是警戒的标志。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我周围的人们变得紧张起来,昨天的冲突还让人们惊魂未定。

我催动铁脚,快速的朝后面跑去,很快,我就来到了弥赛拉的身边。她已经探出了头来,她也看见了山上的黑烟了“怎么回事?人们说山上的关口戒严了,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去找克里斯托弗问问去。”我对她说,然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挂在腰上的皮囊递给了她“都是糖,你可以慢慢的吃。小心牙齿。”

她把袋子接过去,用细密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lu出了着急的表情“你可别luàn跑啊,别又像昨天一样```”她说到这里,突然红了脸,就好像不小心透lu了自己的关心一样。

我心中涌出了一股暖流,想说一些感ji的话出来,但觉得话到了喉咙却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弥```”。

我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基诺夫在大叫我的名字,我对着弥赛拉点了点头,朝着基诺夫跑去。

骑马的男人们来来回回的奔跑,有人给了我一把马刀。山上的一处石堡在路上摆上了拒马,三十来名弓弩手戒烟了大道,警告我们不得通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把刀捏在手里面,突然想起了昨天被抓住的伯克人,手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我还不会用刀呢。

“没关系“基诺夫看出来了我的紧张“把刀拿在手上,别让人瞧出来你害怕就行,跟紧我。”

几名罗曼诺夫家的骑士带队,他们张开了旗帜,准备前去询问一下究竟。

“出发!”一名骑士shi从吼叫道。

我们策马而出,轰隆的马蹄声像是一阵夏雷。

第三十九章 石堡

第三十九章

石堡

我的头开始疼痛起来。

特别是当我看见那些端着弓弩的士兵的时候,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耳朵里面发出了轰鸣,我感觉心脏在狂跳,不知道是不是一声令下我们就要顶着箭雨搬开拒马,然后进攻石堡了。

上面的士兵戴着像是碟子一样的头盔,站在墙垛后面盯着我们。他们头顶的维基亚鹰旗在飘扬,那些飘带像是流云一样飞舞着,那些人看起来也很紧张,他们不住的彼此呼喊着一些话语,我看见一些裹着头巾的仆役搬着装满了箭矢的木桶在石堡上面来回的跑。

石堡横空拦住了大道,两道闸拦住了路,在路前面放置了三道拒马,这是上山的唯一通道。

我们的一名骑士泰维举着旗帜,当着石堡士兵的面,把自己的佩剑jiā给了身边的从,然后从容的走到了石堡的下面。那些士兵见到我们派出了谈判人员,也都收起了武器,等待着骑士的下一步动作。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石堡军官对我们吼叫着“你们想来干什么?”

“阁下“骑士把自己的iōng膛暴l-在了弓弩的程之内,抬着头看着上面的军官“我是来自罗曼诺夫家族骑士```”

“管你是谁?”那个军官吐了一口口水下来“今天谁都不许通过。我们接到了山下的信鸽传来的命令:封锁山口。你们都回去吧。”

“可是我们已经上山了,我们的人现在全部在山上面。如果下山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宿营的地方。阁下,我们有国王开出的通行令,您一定不会拒绝国王的命令的,是吧?”骑士扬了扬手中的通行令。

那个军官和自己的一个随从jiā头接耳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召唤来了一个仆人。

那个仆人吊下了一个篮子,军官喊道:“把命令放进篮子里,我要检查。”

骑士想必已经得到了授权“这是您的权利,大人。”

从从骑士的手里面接过了那份通行令,放到了篮子里面。在通行令的下面从乖觉的放了一只装满钱的皮袋和两壶烈酒。

那个军官看到篮子之后,iǎn了iǎn嘴细细的读了读那份要求沿路关卡不得阻拦的国王申明。官员肯定看见了篮子里面的诡计,但是他没有伸张,更没有拒绝,这是个好开始。

“我说“那个军官的语气明显和善了不少“你们有通行令,还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惊得我一身冷汗!”

“我们人不多的话,您怎么会出来见我们呢?我们耽误不起时间啊,大人。我们晚上就要到山上的绿冠磨坊呢。请问出了什么事情了吗?”骑士回头按了按手,示意我们放下刀剑。我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刀剑入鞘。石堡上面的士兵彼此jiā头接耳了一番,也站直了身子,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剑拔弩张的对峙结束了。

“的确有些事情。”军官点了点头,似乎这件事情并不机密,他直接告诉了我们“巡逻队送来信鸽,山下有一处果园被打劫了,巡逻队担心是强盗结群打劫平原了,所以让我们封锁山口。妈的,每年收粮的时候就会有土匪,你们上山没有遇到可疑的人吧?”

“阁下“骑士笑着说“我觉得我们这群人最可疑。”

骑士说的是真话。但是那个军官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告诉我们说他要回去给自己的长官请示一下,让我们自己先行退开一下。骑士带着我们缓缓的后退了。随着吱吱嘎嘎的一顿响动之后,那名军官安排了十多名役夫推动绞盘,抬起了那两道闸

一名书记官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他环视了我们一下“你们谁是头领?”

骑士的从挑下马去,牵着骑士的马走到了书记官的面前,然后把他扶着下了马。书记官对骑士略略的施礼,然后把手里的文件jiā给了他,让他签署自己的名字。

骑士摇了摇头“这个不着急,我只是负责这群小伙子。后面还有很多人呢,等他们上来了再签署过关记录。”

书记官想了想,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您所愿,大人。请问你们的队伍还有多少人呢?我们之前收到过罗曼诺夫家族发来的札子,但是你瞧,这是例行公务。我们得严格的统计每年有多少人通过关卡,如果现在可以的话,我可以在半小时内把文件都写好,等会儿车队经过的时候可以快些通关。”,

“呵呵,您真慷慨“骑士回头懒洋洋的看了看随着他来的骑手“诺,你看。我们其实没有多少人,山下倒是还有几百人,不过能骑马的差不多都在您的面前了。”

“伯爵大人呢?还有他的家人都还好吧?”书记官有意无意的问道“大人等会儿会上来吗?”

“当然。”

“那么,好的。”书记官一边说一边在自己手边的一个小本上面飞快的把信息记录了下来“骑士先生,我这就为您去准备过关档案去。您和您的人可以先进石堡里面休息,我们的士兵会负责把这些拒马搬走。您就不用再折腾一遍下山去了,您可以派人去通知伯爵他们:警戒取消了。”

我抬头看去,发现黑烟果然已经暗淡了下去。

骑士表示了感谢,然后挥了挥手,我们开始往石堡里面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骑士眉头皱了一下,他抬起头向着石堡上面看去。

我顺着骑士的目光,看了看我们的头顶上。那些弓弩手面郁的注视着我们,虽然已经放下了武器,但是他们却没有解除警戒姿态。那名军官站在石堡顶上有意无意的看着我们,自己大声地和自己的部下开着玩笑。

石堡周围只有我们的骑着马走入石堡的响动以及军官的大笑声,其余的一切都安静的可怕:那是属于士兵的安静,充满杀意的安静。

那名书记官l-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我看见骑士的脸上一闪而过一丝的懊恼,但是又很快消散而去。阿列克谢一直让我注意观察别人的表情,这一次我很相信我捕捉到了被人忽视的表情。我变得不安起来,这个石堡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骑士阁下?骑士阁下?”那个书记官呼唤着,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您的部下都进石堡了,您是不是也可以移步进去了?”

骑士的脸-变得有些yīn沉沉的,但是转瞬即l-出了笑容“没错```不过您瞧,您说了,我得派人下去通知伯爵他们上来呢。”

那个书记官走到了骑士的身边“这是自然的。那```”书记官看了看我们这些正在朝着石堡里面走去的骑手,然后发现了年纪最小的我“就让这个孩子进去吧,我想这点小事他应该办得好的。”

周围的骑手好奇的看了看我,自顾自的继续进入城堡。骑士的脸-变得灰黑发暗,勉强挤出了一丝的苦笑。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

这个骑士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维多```”

“大人。”我一夹uǐ走了过去。

“去告诉阿列克谢大人的父亲,可以上来了,上面很安全,我们可以在这里吃到欢迎的烤鹅。”

书记官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阁下,您在说什么?”书记官看了看我,我努力的装出了呆滞的表情,书记官拉住了骑士的缰绳,然后笑着对我说“告诉你家伯爵大人,快点上来吧。我们的确有烤鹅招待他。”

骑士恢复了笑容,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谈自若的任由书记官牵引着走进石堡去了。石堡上面的士兵们都沉默的看着我,他们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汗直竖。

我转身朝山下跑去,这次出大事了。我知道,阿列克谢的父亲,早就死了。

不久之后,我就结结巴巴的在伯爵面前把山上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营帐里面只有我、尤里、阿列克谢和伯爵。

伯爵盯着我,听我把话都说完了之后,才问阿列克谢“这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子?我记得他现在是在马房是吗?”

“是的。”

伯爵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问我“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一个字不要多,一个字不要少。”

“是的,大``大人“我吸了一口气“我们上山之后,骑士质问为什么要封锁出入口,那个军官说是山下来了劫匪。我们给他看了通关令,然后他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对我们很热情起来了。但是我发现周围的士兵一直盯着我们看,看得我心里发慌,那个书记官也一副赶快让我们通关的样子,我就觉得奇怪了。最后,那个书记官可能看我小,就派我下来了。”,

“泰维这个笨蛋。”尤里摇了摇头“我就说过,罗多克人靠不住的。”

“不能这么说“阿列克谢说“他投奔我们家这些年来没有犯什么大错。”

“是啊,一有错就坑了大家不是吗?”

“行了“伯爵让两人闭嘴“泰维真的说让‘阿列克谢大人的父亲’上去吗?”

“千真万确。”我点着头“我发誓,大人。”

伯爵捏着自己的下巴转过身去,他穿着深-的皮甲,皮甲下面衬着铁片,佩剑挂在腰间。他背过去的时候,整个人显得jīng干有力。

“阿列克谢,去告诉所有人,警报已经解除,大家启程往山上走。还有,让那个什么汤姆,带着农民走在前面唱歌。”

“大人?”

“去吧。”伯爵回头看了阿列克谢一眼“动静越大越好。要我说两遍吗?”

“是的,大人。”阿列克谢退了出去。

“尤里,去找克里斯托弗来。”伯爵冷冷地说。

尤里l-出了邪恶的笑容,跟着阿列克谢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和伯爵独处一室了。他沉了一会,等着外面车队哄哄的向前挪动的时候,他才想起了我在这里。他的目光扫了过来,我又像上次那样,好像被看穿了一切一样。

“维克托?”他的眉头皱得像是枯木。

“大人。”我底气不足。

伯爵笑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他的嘴角抿动了一下“干得好。”A

第四十章 家族

第四十章

家族

在农夫们欢快的歌声里面,车队缓缓地进入了石堡。

伯爵守在石堡的外面,耐心的等着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石堡之后,自己才进去。

我看见石堡上面的士兵几次忍不住的去看他们的军官,但是那军官却摇了摇头。很明显,在伯爵进入石堡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伯爵骑着一匹年轻的萨兰德马,这匹马总是喜欢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基诺夫告诉过我,太年轻的马总是在战场上面最早死去,因为它们急于表现,不顾危险。但是我发现,这一次,这匹萨兰德马背上的伯爵比它还要大胆。再一次回到山顶的时候,我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那些士兵,因为我担心他们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惊慌来。

但是伯爵和尤里都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他们的身边只有几十个披着斗篷的领民,这些人两三个人一组,抬着一些木桶。伯爵让人告诉石堡的守备士兵,这些是送给他们的维基亚美酒。那个军官很开心,他说等会一定要尝尝。

尤里冲军官说:“那得先透透气,不然就是糟蹋酒啊。”

军官iǎn了iǎn嘴没错,没错。不过,我ǐng喜欢‘糟蹋’这个词儿的,哈哈。”

尤里说完,就走进了石堡。我跟在他的后面。伯爵让我紧紧的跟住尤里,不得跟其他人透l-山上的事情。在穿过那个狭长的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下石堡通道里的箭孔和抛石口:如果有人强行进攻石堡的话,守卫者就会从头顶的那些口里面下箭矢,甚至倾倒下煮得滚烫的热油起来。我想到这里,心中一紧,催马跟了上去。

随着走出石堡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石堡的内部比它看起来要大得多,过去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晒谷场,维基亚人在穿越山口的时候,为了防止山口内的民族反扑,在山西侧修筑了几处石堡,这里就荒废了。但是现在,它却成了一个绝佳的休息处。在这里稍事休整之后,队伍就可以上山去了。当然,如果太晚的话,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将就一宿了,明天再到绿冠磨坊去。

车夫们不敢把货物卸下来,他们只是赶着牲口,让它们按顺序站好,随时准备离开。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呢,我看见有些人还和守备士兵打着招呼,套着近乎。士兵们努力的做出笑脸,但是极其僵硬,农夫们本来就知道大头兵冷冰冰的,也没有放在心上,都自顾自的去休息去了。

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入了石堡之后,那两道铁吱吱嘎嘎的降了下来。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的有人发现先前的那支马队不见了。泰维骑士带领的几十名骑手现在一个都没有出现,人们开始询问起来。我看见了,在农夫们无心的询问之下,那些士兵已经有些不自然了,他们看着自己的军官,等待着命令。

伯爵跳下了马来,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伯爵的身边,那些役夫抬着酒桶跟着他。城堡的守备官也走了出来,这是一个文官,脸-苍白,但是l-出了一副yīn狠的表情。基诺夫带着我走到了伯爵的身边。

加里宁伯爵指了指我,对着守备官问道:“阁下,刚才是您让这个孩子去通知我上山来的吗?”

守备官脸上l-出了猫抓住了老鼠后的残酷表情“不是我,是我的手下。看起来这个孩子做得不错,你到底是上来了。”

伯爵微微l-出了惊讶的表情“阁下,您这么说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我要越过大山去为国王的荣誉而战,就必须通过您的关卡,我来拜访您不是很应该的吗?怎么您说得好像是我有些不敢上来的。”

“哦“那个守备官沉了一下,脸上l-出了又是疑又是失望的表情“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呢。伯爵大人,您已经严重的```”

守备官员把头bī近了伯爵,身边的士兵朝着伯爵身边围了过来。远处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在自顾自的谈天说笑,由于涌入石堡的人太多,一时之间远处的士兵也照顾不过来。,

“阁下!”伯爵笑嘻嘻的一把拉过了守备官员的手,打断了他的话,守备官员身边的士兵快速的反应过来,但是几个抬酒的领民吵吵嚷嚷的让他们喝酒,把他们挡开了。“你不来尝尝酒吗?”

“你“守备长官觉察出了一丝不对的苗头,也有了一丝懊恼,现在他的身边都是烦人的领民挤来挤去。“加里宁,你还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哦?我们换一个地方谈吧。”伯爵淡淡地说。

“我要逮捕```”守备官员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做出了威胁,但是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那些抬酒的领民拉开了身上的斗篷,稍稍l-出了下面发亮的盔甲,几个人的袖子里隐隐约约的亮着匕首的光芒,几个领民打开的桶,里面l-出了几把刀剑的柄。

“逮捕我?”伯爵笑眯眯的看着守备官员“现在是谁逮捕谁?”

“放肆!”守备官怒气狂升,但是他却不敢伸张起来。在外围的人根本看不见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几十个抬酒的‘领民’把外面的人隔绝了。“你不要来,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你杀的是谁么````!”

“知道。”伯爵的声音冷得出奇“所以我不在乎多杀一个小小的守备官员。”

“你敢!我的士兵会把你的人都吊死在树上。”

“冷静点,阁下。”伯爵依然带着微笑,但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冰冷,他悄悄的说“在你把我的人杀光之前,你能死上一千次。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谈谈吧。”

“就在这里!”守备官员的嘴扭曲了。

“别闹了“伯爵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看那些人点了点头。那些人见状就拥着守备官员和伯爵一起朝着石堡大厅走去。

一路之上的士兵都惊讶万分的看着这一幕,但是尤里在前面大声的宣布:“守备官大人要与我家伯爵细谈!”

士兵们看出不对了,但是守备官已经被劫持,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周围糟糟的车队和喧嚣的人群则让这些士兵更加的mō不清头脑了:这些人到底是伪装出镇定的还是怎么样?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伯爵,感觉像是被一阵风带着飞上了天,却落不下来。我的心噗噗的狂跳,在进入石堡大厅之前,我看了看两从燃烧在铁盆里的火焰,然后走了进去。

大厅里面只有两个书记官和一个从正在聊天。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那个骗泰维进城的人,此时他正在洋洋得意的吹嘘自己刚才的机敏。我们的突然涌入让他们惊讶万分。

我们一进屋子,几个领民就转身关紧了石堡方面只有三个士兵奋力的挤了进来,其余的人都被关在了外。

被外面的人敲得咚咚响,那三个士兵奋力的冲到了守备官的前,冲着我们嚷嚷着:“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他们的威胁没有收到任何作用,这些放肆的‘领民’们丝毫没有被他们吓唬住。

一个领民扔下了自己的斗篷出了自己的脸。

是克里斯托弗!

他穿着一身皮制盔甲,全副武装,身上的皮带绷得紧紧的,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出战的武士一样。他从一只桶里ōu出了长剑“是谁不要命了?”

在三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领民’全部脱下了斗篷,房间里面霎时间站满了装备jīng良的罗曼诺夫士兵。

那三个士兵本来一副咄咄bī人的样子,这个时候不自觉的缩在了一起,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个守备官却丝毫不为所动“你疯了,加里宁。你这是错上加错,我在给长官的报告里面会把这一切都记上。”

“这个随意“伯爵说“但是一个死人怎么能写字呢?”

“你敢吗?”那个守备官员对伯爵说,他推开了一个罗曼诺夫士兵的手“别碰我!”

“你敢我就敢啊,你要是什么事情都不说,我当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加里宁!”那个守备官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你杀掉的是皮尔苏斯基家的人!”

“我杀掉的是王国的敌人。”

“胡说!”守备官说“他们是来和王国缔结合约的,你这个笨蛋!你杀掉了他们,整个世界都会打起仗来,你完了!加里宁!你现在是个死人了。”,

伯爵兴致勃勃的看了看石堡大厅的装饰,转了一圈,并不理睬守备官的话。

“那你岂不是在和死人说话,你也快是个死人了。”

“我没时间和你谈废话,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下山去镇子里接受监视,你跟着我去库丹面见国王。这样的话,你的儿子也许还能活着,不然的话你全家都要被绞死。”

“你糊涂了吗?国王为什么要杀忠臣呢?我在为国效力啊。”伯爵说着,脸-一寒“你不知道吗?每年伯克人要杀死多少维基亚人?每年有多少维基亚人的村庄被焚毁?有多少的维基亚人的nv人被抢去做妓nv?你是个官员,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是山东面的事情,跟我他妈的有什么关系!你在我的地盘上面杀了外国使臣!这是叛国罪!”

伯爵面-一寒“你是什么意思?山东面的维基亚人难道不是国王的子民吗?库丹的国王不是一直声称他是所有维基亚人的国王吗?在他需要威仪的时候,他就要求别人朝他欢呼‘国王万岁’,而当别人需要他的保护的时候,他却远远的跑开,丝毫不理会,并且还要处死那些愿意保护他人民的功臣吗?”

“狡辩!”守备官说着。“等我把信息发出去,你难逃一死。”

“我的弓手会下你的每一只鸽子,而且你最好知道,你绝对不会看见我的死亡,因为你会死在我前面。”伯爵笑眯眯走近了守备官“好了,让我乖乖地走上绞刑架这条路已经断了,我们来谈谈别的方法吧。我想活下去,您可以做点什么吗?”

“不能。”守备官冷冷地说“你死定了,加里宁,死定了。”

“不,不,你得听我说明白。”伯爵摇了摇手指“你瞧,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对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您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只要我不承认,这场纠纷就没完,这对我没好处,对你也是。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思路,比如,‘伯克人是被劫匪们干掉的?’,比如,‘伯克人是被山东面尾随来的维基亚人干掉的?’”

“我不会帮你撒谎!”守备官撇了撇嘴,他的头发在颤抖。“绝不!”

“会的,你当然会。”伯爵低声的说“因为你的名字叫做尼古拉.米哈伊尔耶维奇.列普宁。你是列普宁家的人。”

“伯克人毁了它,阁下。”伯爵说。“我很遗憾。”

“是的```”守备官的目光黯淡了“但是这是我的ī仇,而我必须以王国的利益为出发点考虑。况且“守备官的声音低了下去“它已经毁灭了。”

“不对。”伯爵摇了摇头“我查阅过你的资料,事实上我查阅过一路上所有的官员的资料,但是你的资料最奇特。你来自群山东面的列普宁家族。在几十年前,你加入了维基亚远征军,越过山口帮助当时的斯瓦迪亚皇帝剿匪。之后,维基亚元帅自立,你加入了维基亚元帅的阵营。因为这样,你被列普宁家族开除族籍,剥夺封地。事实上,你并不是不关心列普宁家族,我说的没错吧?只是---你没有资格去关心。”

守备官喘了喘气“它已经不在了,不要jī起我对伯克人的恨。这对你没有用,加里宁。我对你发誓,有朝一日,如果国王和伯克人开战,我一定会砍下九十四个伯克人的脑袋!我会为你祭奠的,也为了我。”

“为什么是九十四个?”

“伯克人屠杀了我九十四个亲戚,一个不留。”守备官说。

“九十二。”伯爵看着守备官,慢慢地说。

“什么?”守备官皱起了眉头,伯爵的话让他疑

“伯克人欠你九十二个脑袋。你的哥哥利奥和他的nv儿叶卡捷琳娜没有死,而且现在就在外面。列普宁家的尼古拉,我找到了你家族的传人。你的家族复活了,尼古拉。”伯爵说。

“我复活了你的家族。”A

第四十一章 剑与鞘

第四十一章剑与鞘

当利奥大人和卡嘉被请进来的时候,许多名士兵纷纷跟着走了进来。

这些士兵和一开始的三名士兵一样骂骂咧咧,他们呼喊着要把我们吊死在树上。罗曼诺夫的士兵们安静的站在一边。这些士兵见状一惊,纷纷拔剑,询问守备官要怎么处理我们这些人。

尼古拉眼窝深陷,岁月在他的皮肤上面涂上了一层灰黑sè的油,在他的眼睛周围抹上了厚厚的烟。这个时候,尼古拉的眼睛一直眯着,好像在和另一个自己对峙一样。

尼古拉要在王国的荣誉和家族的血脉之间做出选择。

伯爵站在一边,这是我见到他的第一次豪赌:杀死了皮尔苏斯基家族的使者,并且等待上帝投掷出决定家族命运的骰子。这件事情到底会为我们带来什么影响,就看尼古拉的意思了。

士兵们等待着尼古拉的命令,他们深深的呼吸,身上厚墩墩的铠甲在他们晃动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响动。

“都出去,我要和加里宁大人谈一谈。”

尼古拉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士兵们彼此看了看,将信将疑的说:“大人,我们留下吗?”

“出去,都出去。”尼古拉说,“所有人,除了加里宁大人和这```对父nv。”

这些士兵没有乖乖的散去,他们瞪着我们,监视着我们抬着桶离开之后才跟着走了出来。他们背靠着石堡大厅戒严了那里。我们不禁担心起伯爵的安全起来,现在在大厅里面只有尼古拉和伯爵了,当然,还有利奥父nv,但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不过是谈判桌上一块任人宰割的战利品。

我走了出来,秋天干燥凉爽的风吹在我的额头上,我感觉很凉,用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满头满脑的汗了。

领民们这个时候变得沉默起来,再迟钝的人也猜到了伯爵和石堡的长官出了什么争执了。石堡的士兵们冷冷地注视着我们,他们把长矛立在自己的身边,当着我们的面给弩上弦。农夫们不再敢靠近这些士兵,他们的盔甲泛着太阳的光泽,幽幽得如同洗净的葡萄。

从这里回头看去,山峦在我们的身后延伸。苍翠的树木绵延而起,如同毯子一样遮蔽着山梁。飞鸟顶着风在头顶呼啸而过,把午后的宁静搅得粉碎。石堡里面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发霉的稻草和木板遍地都是,牲口留下的污迹只是简单的清理了一遍,士兵们的niào桶放在墙角,夏日幸存下来的最后一批蚊子还在嗡嗡的yín唱。

时间过得如此之慢,越来越多的人坐到了地上,农夫们把头埋在自己宽阔的胸膛里,摘下了自己的草帽扇着风,给自己带来一丝凉爽和慰藉,nv人聚在一起低声的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堡的大mén打开了,一个石堡士兵被叫了进去。这个士兵不久就满脸疑惑的走了出来,他喊来了几个下手走到了石堡的一边。

这个士兵没走多久,喧闹声就传了过来,领民们纷纷站起来观望:是泰维他们回来了。

泰维骑士的袍子不见了,也没有骑马。在他的身后,几十个空手的男人满脸yīn沉的走了过来,走到了我们之间。两个石堡士兵抱出来了成捆的刀剑抛在一边,当一个侍从过去讨要的时候,这些士兵告诉我们,只有等我们离开了石堡之后才能拿这些东西。

等泰维回到了人群里之后,人们纷纷的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泰维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里闪烁着愤怒和耻辱的光芒,他要了一壶酒猛地灌了下去。那些跟着他一起回来的男人也是如此,他们对于刚才一个多小时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人们只能从他们脸上的擦痕和身上的瘀伤来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泰维被放回来了,人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至少这不是一个坏兆头。

泰维看见了我,招手让我过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是把人带上来了!”他的语气带着责备,但是更多的是自责。

“骑士先生,”我对他说,“是伯爵坚持上来的。”,

我把伯爵听到消息后的反应和刚才的谈判给泰维说了一下,这些事情没有太多的安慰他,他摇了摇头,“不中用了,不中用了。”然后就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一边,那些烈酒让他更加沮丧。

人们一直在说,加里宁老爷早就想把不中用的泰维赶走了,他是加里宁的哥哥带回来的骑士,已经过了最年轻气盛的年纪,但是却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回老家买一块地养老。这次的打击对于泰维来说太大了。平时,年轻的骑士就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他总是念叨着十多年前战斗,活在回忆里。而关于nv人方面泰维又太严肃,她不愿意背叛罗多克某个乡下领主的nv儿,一直着清修的生活,这一切让泰维成了老古板的同义词。这一次,泰维办砸了这件事情,差点把家族拉进了深渊里面,即使有人想来安慰他,也都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好。

大厅的前面,石堡的士兵们始终采取着警戒姿态。他们仔细地盯着克里斯托弗一群人,长矛和短刀在手里握的紧紧的。士兵分成了两层,内侧的士兵把长矛竖在了自己身边,前面的士兵则把长矛倾斜向前,给人一种威bī的感觉。

吱吱嘎嘎的mén轴声传来。

士兵们的头盔纷纷向身后扭去,一阵盔甲的波澜由内及外传来,卡嘉走了出来。

卡嘉穿着旅行的风衣,开始chōu条的身材显得很俊秀,她踩着皮靴走了出来,站在了士兵中间。

那些士兵主动的让开了一条路,让卡嘉走到了石阶上。

“守备官大人召见维克托```,”卡嘉的声音稍微停滞了一下,“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

这个称呼让人们惊呼起来,我愣了半天才站起身来。

我听见周围的人低声的说“果然是私生子!”“不到最后都不会暴露出来。”“我就说怎么对他这么照顾。”

我茫然的看着卡嘉,卡嘉的脸有些发白,隔得有点远,我看不太清的她得表情。为什么突然把我当成一个小罗曼诺夫了?

我穿过了人群,走到了卡嘉面前。

卡嘉看了我一眼,“跟我来。”

跟着她,我回到了大厅里面。

利奥坐在椅子里,伯爵和守备官低声急促的争论着什么事情,我和卡嘉走进来的时候,他们的谈论戛然而止。

守备官看了看我,仔细的看了看,“加里宁,你当我是白痴吗?”

“当然不会。”

“这不可能是你们家的孩子!”

“他的确是。”

我的被他们的话nòng蒙了,伯爵出人意料的一口咬定我是阿列克谢的孩子?

“哼,”守备官的嘴唇颤动着,“如果这个家伙是一个罗曼诺夫,你怎么可能让他跟着马队一起上山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怎么办?这绝对不可能是个罗曼诺夫。”

“他身上流着罗曼诺夫的血,”伯爵说,“他的父亲是我的侄子。当然,你说的对,我不会那么做贱家族的正统后人。这个孩子嘛```他是不光彩的后人,你明白吗?他为家族带来了污点,所以得不到成员的待遇。”

“他```”守备官沉yín了一下,“你是说```”

“他是私生子。”伯爵宣布。

卡嘉在我的身后,我知道她在看着我。而利奥和伯爵以及守备官大人同时看着我。

守备官皱紧了眉头,“不。我不能接受。”

“你当然应该接受。”伯爵说,“皮尔苏斯基的联姻大部分就是靠的私生子,不然你以为那些病怏怏的伯克贵妇怎么那么能生。”

“伯克法律允许养情妇,情妇的孩子和正统的孩子有同样地权利。”守备官说,“对伯克人来说,私生子和家里的孩子一样重要,但是对罗曼诺夫来说,一个私生子要贬值一半。你的诚意不够。”

“你要怎么样?”

“这个孩子不能一个人去河谷。他身边要有罗曼诺夫家里的人。他如果死了,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死的是一个罗曼诺夫。他如果活着,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代表罗曼诺夫。你要给他完成洗礼,”守备官停顿了一下,“你要和他签订血盟。”

“血盟?”伯爵夸张的瞪大了眼睛,“那种古老的契约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人用了。我们家族翻越雪山之后就```”,

“我不管。”守备官说,“不管你们是不是翻越了雪山,你都是维基亚人。对维基亚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血盟更可靠了。”

伯爵的鼻子发出了讽刺的吭声,“现在谁会在乎可笑的血盟?我可以与一千个人签订血盟,然后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

“那你真的那么做了吗?”守备官盯着伯爵,“你没有。血盟是溶进骨子里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被山东面的维基亚人憎恨,就最好不要开它的玩笑。血盟不代表什么,但是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和这个小子牵了血盟,意义就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不管他是不是罗曼诺夫,人们都会把他和你联系在一起。”

“所有人都知道?”伯爵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我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你能吗?”

“当然,就像我能让所有人的人相信‘皮尔苏斯基家族的使者遭到了草原强盗的打击’一样。”

伯爵看了看守备官,chōu出了自己的剑,守备官也跟着chōu出了自己的佩剑。

伯爵走上前一步,把剑chā入了守备官的剑鞘,“成jiāo。”

守备官随即把剑chā入了伯爵的剑鞘。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伯爵,“那么```成jiāo。”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大叫起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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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统治

第四十二章

统治

在古时,一位有意征伐雪山东部的禅达皇帝召见了自己的一位近臣,派他去山东面实地考察当地的民情和物产。

使者花了四年的时间游历了雪山之东的土地。

他从禅达出发,先乘船到北海,沿着蓝冰河逆流而上,最后在库丹下船。接着,使者从库丹跟着一支萨兰德人的商队翻越了雪山。经过了漫长的跋涉,他翻过了崎岖的雪山,在冬天到来之前去了东部。在雪山的东面,这名禅达官员见到了当时还没有了文字的东方人---伯克人、维基亚的共同祖先。这些野蛮人用自己粗陋的纺织品、兽皮和矿石与外来的商人jiāo换着jīng美的陶器、铁器和其他一切他们欠缺的东西。

这些东方人暴躁而勇武,部落和部落之间常常因为一点点摩擦就大打出手,战况的惨烈连中土都少有。

在面对萨兰德人的士兵或者禅达人的远征队的时候,这些人根本没有组织起来反抗的意识。他们觉得临近的部落可能威胁更大,所以在外来的士兵征讨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成群成群的加入入侵者的队伍,而且这些人的残酷让那些远征军自己都感到心惊ròu跳,远征军好奇为什么这些人屠杀起同胞来显得如此干净利落。

这位禅达官员仔细的研究了东部的出产,他穿过了森林、视察了矿坑、在秋天的时候走到田野里去看维基亚人的庄稼、不动声sè的观察维基亚人的争斗、在冬天的时候躲在小木屋里,瑟瑟发抖地在羊皮纸上面记录着关于维基亚人的一切。

四年之后,禅达官员返回了禅达。

他的报告简短有力,“那片土地过于寒冷,它的人民犹如讨厌的蜜蜂。我的报告到此为止,没有其他的消息向您禀告。”

人们常常说这个臣子对于雪山东面的世界有偏见,所以对他评价不高,但是人们却往往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最早关于东方大地的几本著作都是出自这位臣子的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禅达皇帝虽然失去了对那里的兴趣,但是主教们可不这么想。从东方人走出森林开始,无数的旅行牧师就骑着骡子纷至沓来。当禅达皇帝狼狈的丢掉了大部分的土地的时候,他的大牧首依然在不断的向雪山东面派出着传教士。

这种努力的影响如此的深远,以至于在禅达皇室早就消亡了之后,维基亚人依然在心里隐隐约约的有对皇室的忠诚。

如果当年维基亚人接受的是以帕拉汶为根基的西部教会的话,也许整个东土的历史就会改变吧。在东方人里面,维基亚人对禅达的大牧首低首臣服,而伯克人则亲吻了帕拉汶主教的权杖。维基亚人和伯克人自此有了天然的仇恨,如同堆放在一起的木柴和枯草,只要有一点火星,伯克人就会和维基亚人殊死相斗。

当伯克人的统帅带领着臣民集体皈依的时候,帕拉汶的主教们欣喜若狂,他们将之视为对皇帝的重大胜利。帕拉汶的主教们向来讨厌皇帝对教会的指手画脚,同时他们指出东部教会其实是皇帝手里的一堆玩具。当皇帝垮台的时候,西部教会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皇帝的毁灭和东部教会的沦亡,假惺惺的提供了少量的援助,自此不再过问。

有一段时间,西部教会的人以为东部教会已经彻底的失败了。教皇得意洋洋的向维基亚人这些‘mí茫的子民’发出了谕令,让他们配合进行教会合并。维基亚人的大牧首当即回信,“好的,那么您准备什么时候到东方来接受我们的洗礼呢?”

禅达帝国的崩溃只是一个教会分裂的chā曲,当帝国早已不见踪影的时候,东西教会的斗争依然惨烈。

伯克人作为东方大地的子民,却忠臣的接受着西部教会的领导,这让他们得到了西部人的大力援助,却也渐渐的让他们在东方土地上面显得特立独行。

多年前,当好大喜功的维基亚人接受哈劳斯的邀请,成群结队的越过雪山的时候,伯克人等待多时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伯克人渡过了契卡河,奇袭了维基亚人的要塞明尼科夫。掌握了这一关口之后,伯克人的骑兵在秋天整装渡过了契卡河,进入了维基亚人的腹地。,

大吃一惊的维基亚国王当即召唤他在卡拉德大陆的军队回援,但这被远征军的元帅理解为王国对自己起了怀疑。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之后,维基亚元帅处死了忠于国王的将领,封锁了雪山上的要塞,在卡拉德大陆自立称王。雪山东面的维基亚人苦苦的支撑,失去了大多数jīng锐部队的东部维基亚脆弱不堪。

很快,雪山东面的维基亚国王被部下处死,他的脑袋被送到了伯克人那里,贵族们希望伯克人能够停止战争。但是伯克人不愿意就此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们持续不断的进攻维基亚人的据点,把维基亚人撵出了féi沃的图兰原野,切断了维基亚人和铁盾河流域的联系,禁止维基亚部族彼此联姻,通过暗杀和分化、动摇着维基亚人的根基。

三年之前,维基亚人在雪山东面的大联盟终于解体,时仍国王被杀。

当时在库丹的西维基亚国王乘机声称自己是所有的维基亚人的国王,并且要求东维基亚人向自己效忠以换取保护。这种召唤让维基亚人的分裂变得更加严重:一部分维基亚人投奔了伯克人;一部分维基亚人前往雪山附近寻求庇护;还有一些维基亚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土地,留在原地坚守。

比如列普宁家族,就留在南部森林附近。

他们不愿意向伯克人表示效忠,对维基亚贵族联盟依然心存幻想,对西面的昔日叛贼不敢信任。在人们纷纷作出决定的时候,列普宁家族和周围的一些怀着同样想法的家族留在了庄园里面,他们修筑要塞、加固城堡、开挖沟渠、减少与外界通商,企图在luàn世里面悄悄的躲避过去。

但是伯克人不允许他们治下的城镇周围出现不稳定因素,他们接连三次派出了使者:要求列普宁家族jiāo出人质,族长亲自去城镇里面向伯克领主宣誓效忠。

列普宁家族一一的拒绝了,并且还处死了一个口出狂言的伯克下级贵族。第四次,伯克人没有派来拿着文书的使者,他们派来了翼骑兵。

这支骑兵由尼尔.皮尔苏斯基带领。他们似乎得到了情报,在农忙的时候突然穿过了森林,绕过了列普宁家辛苦修筑的石墙,出现在了列普宁家城堡的南部。

警报的钟声刺耳的鸣响着,这些钟声成了列普宁家族覆灭的丧钟。

翼骑兵们如同泥石流一样把列普宁家族从南部森林抹去了。尼尔有一个习惯,喜欢把死人的头颅chā在枪尖上面。在尼尔得胜回师的时候,他处死了许多列普宁家的领民,那些人被剁掉了脑袋,从列普宁家的城堡一直到森林之外,随时都能看见chā在枪尖上的人头。

但对于贵族,尼尔则只是把他们绞死,他把留给敌人完整的尸体当成是一种恩赐。据说莱赫也有这种嗜好,他觉得这种做法对于威慑敌人极有效果。

也的确如此,在列普宁家族横遭厄运之后,本来与他们家一起躲在森林里的维基亚人纷纷向伯克人投诚。不久,因为维基亚人的抵抗的太凶猛,伯克人认为占领这片土地显得不划算,他们草草的扶持了一些傀儡维基亚领主之后,就退出了南部森林。那些傀儡们只有伯克人的支持,并且被同胞极端的憎恶,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变本加厉的进攻维基亚人。

伯克人在南部森林的局势已经恶化,即使维基亚人没有办法重新掌握这里,伯克人也别想在这里安生下来。这片土地注定要经历漫长的拉锯战了。

现在,在南部森林,几支势力正在彼此纠缠,谁都想吞并对方,并且保全自己的实力。

那些曾经摇摆不定的维基亚贵族现在名义上是伯克人臣仆,但是他们一有机会就会叛luàn;

而伯克人册封的维基亚傀儡则控制着几处城镇和周围不多的土地,一支三百人的伯克骑兵中队驻扎在城镇里,帮助着没有根基的傀儡领主施行统治。

在南部森林的东南端,就是一片开阔的草场,那里出产盐巴、牛羊和马匹,几个库吉特部落占领着草场。伯克人通过一次武力进攻带走了许多库吉特部落的人质,以此控制了库吉特部落为自己服务。伯克人规定库吉特人可以与维基亚人经商,可以出售牛、羊和驴,但是不准向维基亚人出售马匹。虽然伯克人这么要求,但是巨额的利益还是让库吉特部落一直在偷偷的向维基亚人输送着马匹。,

在草原的尽头,就是萨兰德的属国克里尔汗国了,汗国受到宗主国的掣肘,不得过多的参与东部的竞争之中。这让克里尔汗国意外的成为了一个半中立的贸易区,并因此获利颇巨。虽然迫于伯克人的强大武装,克里尔人不得不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但是由于萨兰德苏丹的抗议,伯克人对克里尔的影响正在渐渐的降低。

列普宁家族已经灭亡了。

至少尼古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只能这么想。在伯克人撤离南部森林之后,尼古拉派人去偷偷的寻访过自己的家族,但是他得到的消息让给他如同沉入了深渊。他甚至想带领部下进入东域,去加入那些依然在抵抗的联盟里面去为家族报仇。但是在御霜堡遭到了失败的维基亚王下达了严令:山口关卡可以接受西来的难民,但是绝对不准往东放走任何人。

维基亚王担心惹火烧身。

直到东域的维基亚人抵抗得越来越激烈,维基亚王才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机会,他放松了法令,允许移民越过山口去支援东部。一些不重要的民兵部队和佣兵接受维基亚王的调遣,已经‘志愿’越过雪山作战了。但是直到目前,维基亚王还是不敢公然的打出武装支援东部的旗号。

在南部森林里面,一些逃到了深山的领民失去了土地,散布在群山之中。这些领民大多都有家人被伯克人杀死,对伯克人恨之入骨,他们同情并支持维基亚的抵抗联盟,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他们依然代表着列普宁家族等曾经的贵族之家。

其中有些领民依然流着列普宁家的‘草原狼’的旗帜,在尼古拉的人亮明身份之后,那些领民彼此商议过,他们愿意接受接受尼古拉.列普宁为自己的领主,即使他曾经被逐出家族,但是他依然是一个列普宁,是一个维基亚人的贵族。但是领民们有一个条件:尼古拉必须回到领地上来才能接受他们的效忠。

这种要求是可以理解的,领民们需要一个领主去带领他们打击伯克人,但是这个领主必须和他们同甘共苦才行。获得统治权就必须付出代价,你不能坐在舒服的屋子里面,然后去要求风餐露宿的领民对你忠心耿耿。

尼古拉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只能作罢。于此同时,不断的有其他野心勃勃的维基亚人前去招募那些领民,这让尼古拉更加的无奈了。尼古拉自己无法chōu身前去,而他自己也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前去接手东部的族人,他的儿子太过文弱,没有jīng力去野外闯dàng,他也没有财力单独的支撑一个家族的运转。

这就是尼古拉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面一直忧心忡忡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伯克人派出了使者,主动要求与雪山西面的维基亚人结好。尼古拉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冷冰冰地接待了伯克人,他甚至不愿意招待他们,把他们打发到他们自己的庄园里面去了。当尼古拉知道这些人被处死的时候,他最大的担心就是伯克人会疯狂地报复,从而撕裂东维基亚的一切。这种想法让尼古拉愤恨不已。

但是现在,尼古拉却突然看到了一个机会。

加里宁伯爵是聪明人,从和尼古拉简单的jiāo谈之中就听出了事情的大概。

罗曼诺夫家族的人会迁往河滩地,以列普宁家族的盟友身份取得那里一小块土地的统治,但是这种统治并不稳定,罗曼诺夫需要一个更正统的代理人。而且,要是这个人容易控制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尼古拉守备官一提起联姻的事情,加里宁伯爵想到了我。

在伯爵看来,我容易控制,如果我能够与列普宁家的人结合的话,我就取得了合法的统治权,罗曼诺夫家族就能利用这种血统大作文章。

我将会作为一个罗曼诺夫家的‘私生子’去完成这笔jiāo易,也就是说,一旦有需要的话,罗曼诺夫可以从容的撇清和我的关系:宣布抛弃一个私生子要比抛弃一个正式成员要简单的多---如果罗曼诺夫家族想要chōu身出去的话。,

加里宁伯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给我说完了这一切,当然,他只是说我必须成为结合两家的纽带,而对于其余的部分,他都避而不谈。

伯爵乐观的笑着,“维多,祝贺你,你要成为领主了。”

阿列克谢说过,明显有好处的事情,背后一定是深渊。

“大人!”我听完了伯爵的话后问他,“为什么守备官大人自己不去?找一个外人复兴自己的家族,这是疯子才和傻瓜才会的事情!”

伯爵笑眯眯的对守备官说:“看,这就是罗曼诺夫的血统,多么强劲有力!你不会失望的,阁下。那么,维克托,”伯爵转向了我,“可能你不是很明白,尼古拉阁下在名义上没有权利去复兴家族,即使他这么做了,他也没有jīng力去打理家族事务,这几乎是从零做起的事情。而列普宁家族当然不会依靠外人来复活。”伯爵停顿了一下,“因为你将和叶卡捷琳娜小姐成婚。”

“我```现在吗?”

伯爵哈哈大笑。守备官则丝毫不受干扰,他盯着我,好像在看一把没打磨过的铁剑。伯爵说,“不,维多。你现在没有资格迎娶列普宁家的唯一继承人,你要去森林里面证实自己的实力。你只能以领主的身份迎娶叶卡捷琳娜小姐。”

“那里太危险,我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娶卡嘉。我不会去森林的!”

伯爵的笑意逐渐的消失了,我听见身后卡嘉冷冷地吭了一声,利奥大人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尼古拉则沉默着。

“维克托。”伯爵说,“你当然会去。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明白你看叶卡捷琳娜nv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知道那片森林是什么吗?那是叶卡捷琳娜nv士嫁给你的嫁妆。”

嫁妆,这个词本来是甜蜜的,但是我却嗅到了淡淡地血味。

一直不说话的尼古拉守备官突然开口了,“也是你迎娶列普宁家nv儿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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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少爷

第四十三章少爷

一个农夫猛地挥动了一下鞭子,拉车的马嘶鸣了一声,拉动马车向前走去。

石堡的士兵们的疑惑都写在脸上,他们一开始得到的命令是控制住山下来的人,但是现在,命令却变成了放那些人走。不过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守备官的亲兵,即使心里又些不解,他们也不会质疑长官的命令。守备官派出了他两名亲卫跟着我们,这两名士兵寸步不离的跟着利奥和卡嘉。

我骑着马走在伯爵身边,和他一起走出了石堡。

在我们动身之前,守备官已经派出了几名骑兵沿着山路前行,通告路上的一切隘口不得阻拦。

尼古拉将自己的两名最忠诚的部下派到了利奥和卡嘉身边,这让列普宁领主的家族卫队数量从两人升到了四人。我觉得这对卡嘉有好处。尼古拉的人肯定会对她们父nv更加忠诚,至少比加里宁伯爵的人忠诚。不过看起来卡嘉不是很喜欢那两个如影随形的亲卫。那两个人严酷呆板的模样让他们显得一点都不亲切,相反,加里宁派来的那两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倒是很讨卡嘉的欢心。

我在心里忍不住责备卡嘉。

最光鲜的往往是草包,最沉默的却可能是利剑。

领民们陆陆续续的恢复了笑容和轻松的心情,他们谈论着刚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山上的桦树和枫树很多,路很宽很干净,路上铺满了,车轮压上去的时候会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在风吹过的时候,整片树林会随着风轻轻的摇摆,树叶jiāo鸣,仿佛低声细语。在石堡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太阳已经西沉,细碎的阳光打在我们的身上。守备官在晚上的时候会到绿冠磨坊,去拜访加里宁伯爵和列普宁领主,我们要在守备官到来之间把一切都准备好。

“维克托。”伯爵在我的身边说,“我很惊讶你会说那种话。”

“抱歉```大人```我让守备官大人失望了吗?”

伯爵露出了微笑,“恰恰相反,要是你一口应承下来,他才会失望。”他的笑容来得快,去得更快,他调整了一下声音,“维多,你想一辈子当一个马房小弟吗?”

“不想。”

“那就行了。”伯爵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我还会再找你谈的。”

接着,伯爵吩咐他的扈从去找阿列克谢,他自己策马跑到车队的最前面去了。

等伯爵都走远了,我看见泰维骑士喝醉了酒,意气消沉的坐在牛车后摆上,两条对耷拉着,靠着稻草打盹。几名先前一起上山的骑手目光复杂的看了看我,点了点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一些nv人抱着布匹和草捆从我的身边走过,开玩笑的叫我‘少爷’,我感到有些尴尬,就拍了拍马脖子,朝着队伍的末端走去,我想离伯爵离得远远的。

我的土狗看见了我,跑过来惊恐地叫了两声,继而又跑到人堆里去了。我还知道这条狗怎么了,就看见汤姆左手拿着绳子,右手攥着一根木棍,探头探脑的跟了过来。

汤姆看见了我,跟我打了一个招呼,“维多,你看见```呃```没什么。”

“汤姆!离我的狗远点!”我皱着眉头,指着他手里的绳子和木棍,“想都不要想。”

“咦?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你的狗了?”

“你上次踢了它,它跑掉两天才敢回家,我都没说你。你这次又想打它什么主意了?”

“你有证据吗?”汤姆挺直了背,一点没有刚才那种弯身弓腰的样子,“你对我有偏见,维多。我们应该找时间促膝长谈一次才好。”

“我才懒得跟你谈,去帮nv人修指甲去吧!”我想起了‘鬼混’这个词,于是说:“你就知道鬼混,根本不想想艾米。”

汤姆露出了严肃认真的虔诚表情,“我如此正派的一个人,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我昨天问过雷诺的老师,问他最正派和最单纯的词是什么,他说是‘英诺森’。我决定了,以后有机会我就会改名叫汤姆.英诺森。‘无辜者汤姆’,这跟我的气质简直是绝配。”,

“无辜你个鬼啊!”我说,“别luàn套字面意思好不好?我告诉你,以后我的狗就叫汤姆.英诺森,你要吃它的时候提前想一想吧。”

“谁在乎?”汤姆弹了弹衣服上面的灰尘,“艾米的那个笨蛋娃娃已经死了几千次了,我不是一样活蹦luàn跳的?”

“不跟你扯了。”我拉动缰绳,转身准备离开。

“维多,”汤姆嬉皮笑脸的表情消失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我看出来了,从大厅里面出来之后,你们每一个人的脸sè都不一样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汤姆撇了撇嘴,“反正我就只会找机会杀狗吃ròu是吧?但是维多,小心,有时候同一件事情既是机会也是火坑,最赚钱的买卖肯定烫手。”

我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关心,于是含混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当我经过多是nv眷的马车车队的时候,我努力的想去看一看卡嘉的马车,但是每当我想起卡嘉的时候,弥赛拉的笑容就会和卡嘉重叠。这种mí惑让我更加的烦躁,我自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把心里的烦闷挥散掉。

几个小孩子跟在车队后面捡人们留下来的小玩意:碎瓷片、果核、布块、木头把手。翻开树叶偶尔还能看见橡子和麦粒,这是雪山上士兵们的补给队留下的。小孩子们仔细的在地上翻检,一有收获就欣喜若狂,大声炫耀。

我看见赫曼远远的走了过来,我在心里说,“走开,走开!”

但是他还是呼哧呼哧的跑到了我的身边,“维克托,我听说了,听说你是家里的少爷!”他脱下了帽子,“你是阿列克谢大人的儿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和阿列克谢大人长的有几分神似了,看来我的眼光没错。你们正式相认了吗?伯爵大人把你写进家谱了吗?”

“没有。”我只能这么说。

“大家都听到了,叶卡捷琳娜nv士宣布的,啧啧,叶卡捷琳娜真是了不起,在那么多人面前都敢说话,还说得清清楚楚。呃,瞧我,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我是来想你道歉的,维克托少爷,过去我把你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了。你是少爷,我不会再称呼你‘维多’了。我会恭恭敬敬的称呼你为‘少爷’的!”

“赫曼!”我打断了他。他再说得话,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是的,少爷。”

“以后你该叫维多,还叫维多。现在我也不清楚以后会怎么样。称呼变来变去的,让我感觉我像个白痴一样。你知道,我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情,要是有一天他们发现nòng错了,估计我还得回马房去,还得跟那个杰克打上几架。”我说的语无伦次,我不想担上私生子的这个名字,我不是什么私生子。“所以现在别管我叫少爷,等事情都定下来了再说。”

“哦,好好。”赫曼擦了擦额头上得汗,“我就是来给您说这个事情的。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叫了。还有啊,估计你以后见不到杰克了,杰克听说你是少爷之后,吓得屁都不敢放了,呵呵,你没见他的那蠢样。他已经在收拾包袱,准备离家出走了。”赫曼咯咯地笑了出来。

赫曼单纯的笑声一点也没让我轻松下来。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不用走,我不记他仇,让他以后别趁我喝水把我栽倒水缸里去就好。”

“他敢!”赫曼说,眼里闪出了些残酷的光芒,“敢攻击少爷,他会被吊死的。”

我知道赫曼一直害怕杰克,现在有机会看见杰克害怕了,他一定很兴奋的。

“好了,赫曼。”我看见喧嚣的车队正在离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你先去吧。”

“好的,好的,”赫曼说,“我去告诉杰克不用逃跑,哈哈。等会要我把吃的给你拿来吗?以前我老是给少爷们端吃的,今天可以给你端了,想起来蛮好玩得。你能给我留一个苹果吗?要我等会来找你吗?”

“不用了。”我不再理他,“我自己nòng就好了。”

“明白了。”赫曼开开心心的跑了。,

阳光的温度已经快要消失了,暗淡的夕阳余晖惹人昏昏yù睡。松鼠卷着尾巴在树上面窥看着我,我稍微的一挪动,那些胆小的家伙就嗖的一声消失了。枯草泛着青sè的光泽,在夕阳里面如同被水浸泡过了一样,天上流云不定,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下雨。山巅上面的雪反shè着橘黄sè的光芒,那光芒在我的注视里一点点的黯淡了,变成了冷冷的苍蓝sè。

我要去南部森林了,我要当领主了,几年后我还要娶卡嘉了。

可是```为什么我想得都是弥赛拉。

我走走停停,跟着马队朝着前面走去。

在天擦黑的时候,我们抵达了绿冠磨坊,这个地方比石堡里面还要宽敞。而且的确如伯爵所说,已经有人在这里准备好了帐篷,挖掘好了便坑,架好了篝火在准备晚饭了。

我去找库吉特人要了一兜草料喂给铁脚,那个库吉特人看见我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开玩笑了,他一板一眼的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对我的要求一一答应,在客气里面透着生疏。我喜欢他过去给我讲草原上的故事,讲男人和nv人的段子,但是他现在却像是一截木头一样,毫无生气。

我看着一个厨娘蹲在一口吊锅旁边。她从一只木桶里掏出了一大片腌猪ròu,用匕首切下一块块的ròu到锅里面,然后撒入了几把燕麦,切了三颗洋葱、一棵芜菁、两条萝卜,接着用一个勺子从一只小盆里舀了一勺猪油在锅里搅动,让油化开。香气慢慢的弥散开来,她又掏出了瓶瓶罐罐,往锅里面加入了一些不知名的调料。细碎的泡沫从锅底咕咕升起,锅里咕咚冒泡,ròu块和燕麦把汤变得浓稠,每一次的气泡的翻卷都变得更加的缓慢凝滞。

她一看见我,眼神里一惊,“维```维克托少爷”,她谦逊的说。

我咬了咬嘴唇,饥肠辘辘的离开了。

真是滑稽,一个下午的变故之后,所有得人的态度都对我发生了变化。我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以阿列克谢的私生子的身份出现的话,他们会不会一直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见过阿列克谢的孩子,一个六岁的坏脾气nv孩和一个三岁刚会走路的男孩,据说还有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不过他们去库丹游历去了,等长大后再去雪山东面。

人们见到那两个小孩的时候,都是充满了善意和呵护的,我以后也会得到这种照顾吗?因为尼古拉和罗曼诺夫家族需要一个纽带?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安全的通过这个石堡?

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罗曼诺夫家又变得陌生起来。我感觉好像被推到了角斗场的中间,所有的人都在冲我致意,但是在心里面他们离我的距离更远了,或者更本就不把我当一回事。

不知不觉的,我走到了一辆马车的前面。

我看见了弥赛拉。

弥赛拉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面是一堆她最讨厌的洋葱煮ròu,她的身边放着一只篮子,里面是她的食物。我总觉得给她这么多东西真的是一种làng费,她每次都吃不完,等到晚上饿了,她自己翻箱倒柜的翻出那些罐头,把自己喂饱。她总是给我抱怨说自己越来越胖了,说她以前的衣服穿不了了。但是我听说,nv孩这两年在chōu条,衣服穿不下很正常的。

她也看见了我。

糟了,我一看见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也会改变对我的态度吗?

她总不会叫我维克托什么的吧?

但是她没有,她还是过去的弥赛拉。

她露出了mí惑但是疲倦的笑容,“维多,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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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议事

第四十四章

议事

我裹了一张máo毡,靠在弥赛拉的马车轮边上打盹。

弥赛拉问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突然成了阿列克谢的儿子。我只能告诉她我不知道。她失望了张嘴‘哦’了一声,似乎觉得我在敷衍她。

当各处的营火渐渐熄灭的时候,弥赛拉爬回了马车,一个她的堂妹执意和她睡在一起。我又不想到别处去,就找了一摞草垫铺在地上,把自己裹在máo毯里面睡觉。

山风凉飕飕的,我不住的缩着脖子。好在今天爬山nòng得自己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睡觉之前我断断续续的听见马车里面她们在小声的说话。

弥赛拉是我的妹妹了?

我把毯子捏住角,翻过身去把风挡在背后。马房小弟睡得稻草堆已经没我的位置了,但是我却还没有自己的马车。

半夜里我闻到了香味,在饥肠辘辘里醒过来。我想起来我还没有吃过东西,但是我却不想爬起来去找别人要吃的,说实话,我有些担心现在的情况,要是我也跟那个农夫皇后一样被人撵走了,恐怕我是遇不上什么人可以救我一把了。虽然我不想当什么马房小弟,但是我也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除了自己是一个马房小弟之外,我的生活其实还是蛮不错的。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无所事事的自由支配,还能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有人教我骑马,以后还会有人把我训练成为骑士侍从。一切按部就班的来看起来很不错,但是现在,我一下子就夹在了两个家族中间,而且还要被人送到危险重重的地方去。

我一想到那些伯克人就担心。

农场里的那些果农是什么下场我大致知道,要是伯克人知道了是我们干的话,我就完了。虽然维基亚人都很瞧不起伯克人,而且如果总是说伯克军队不堪一击,但是要是伯克人真的那么不顶用的话,大半个维基亚王国又是怎么垮掉的?列普宁大人的一家人又是怎么死掉的?

我恍恍惚惚的又睡了,梦见列普宁家的男人被吊死在橡树上,但是他们都长着利奥大人的脸,一群伯克士兵在下面哈哈大笑,卡嘉披散着头发在原野上面逃跑,等我去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是弥赛拉。

“维多,维多。”

有人拉着我的máo毡,把我摇醒,那个人说,“加里宁大人要见你。”

我睁眼看见了克里斯托弗,而且还看见了雷诺。

前几天,在路过雪山之前最后一个小城镇的时候,雷诺离开了队伍,留下来去拜见吉尔的朋友去了:一个羊máo行会的会长、几个亚麻供应商、维基亚王室的采买官和雪山驻军的某位将军。

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在找到我之前已经聊了今天的事情,雷诺把我一把拉了起来,“你真的是阿列克谢的儿子?”

我就知道雷诺知道了后会这么说的。

“他们说是```私生子。”对雷诺和阿列克谢,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不在乎做阿列克谢的儿子,但是我不愿意做一个私生子。人们对私生子的偏见是如此的强烈,与其做一个私生子,我宁愿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孤儿。

“那有什么了不起?”雷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是养子还是私生子,都是体体面面的儿子。有什么不同的?血统有什么了不起啊。”

我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维克托少爷,”克里斯托弗开玩笑地说着这个名字,“别làng费时间了,快擦把脸,加里宁大人让你快点过去。”

雷诺嗤嗤的笑了起来,“本来就应该是少爷嘛。父亲把那么宝贵的佩剑都给你了,他早就认可你了。”

关于那把冷铁宝剑,我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剑不过是场面上面的礼节:那把剑也是送给罗曼诺夫家的,不是送给我的。

“好了,克里斯托弗,不要这么叫我了,还是叫我维多吧。”我对克里斯托弗说。

“当然,如果你这么要求的话,维克托少爷。”克里斯托弗给我行了一个欠身礼。

“雷诺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我好奇的问道。“去见伯爵大人?”,

“那倒不是,”克里斯托弗解开了酒囊递给我,“喝一口吧,天怪冷的。雷诺少主要去休息了,我也是感觉情况有些变化才这么晚把他叫醒的。他只是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一点小礼物。”

“没错,”雷诺笑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马具是吧?以后这些东西也要置办的,干脆现在就nòng好吧,我给你准备好了,就当做我家的礼物吧。一个雪山守军的军需官和我父亲有生意来往,这次给我送了一套维基亚骑兵的马具,我不太用得上,送给你好了。克里斯托弗!”雷诺回头冲克里斯托弗笑了笑。

克里斯托弗应声从身后拖出了一只小巷子,他把箱子在地上摆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上面的两颗扣紧的铜扣,接着拉开的箱子。

就着远处的一丛篝火,箱子里面jīng美的马具地泛着微光:马鞭、手套、没有装架子的马鞍、马镫、几套缰绳、马嚼子,全部安安静静的呆在箱子里面。

“这是你的了,维克托。”雷诺郑重的说,“不要拒绝。这是彼安文家族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克里斯托弗问我把这个东西放在哪里,我一时想不到,就让他把箱子先放到弥赛拉的马车下面了。雷诺随后和我道别,回自己的马车去了,克里斯托弗领着我去伯爵的房间。

“克里斯托弗?”我问道。

“恩?”

“是什么事情?”我有些好奇,“伯爵这么晚叫我过去?”

“事情已经商议完毕,尼古拉守备官准备离开了,利奥大人和叶卡捷琳娜nv士也回去休息了。现在伯爵和守备官都有空闲,所以找你去给你jiāo代一些事情。”

果然,所有的事情都谈完了,然后再通知我一声?我甚至连参加商议的资格都没有,即使我很可能是他们会议的讨论中心。

我不愿意没有任何准备就去见他们,我问克里斯托弗,“他们聊了什么?”

“和你有关系。”

哈,果然如此。

“是什么?我什么时候去接受领地,还是别的什么?和卡嘉完婚?”

“都不是,”克里斯托弗怜悯地看了我一样,“恐怕恰恰相反,叶卡捷宁娜小姐对婚事提出了异议哦。”

克里斯托弗似乎在等着我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是让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居然涌出了一股轻松的感觉。我不是一直都很想和她在一起吗?

我在心中合计着这件事情,卡嘉反对```不对,卡嘉怎么能反对呢?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是几个家族协商出来的妥协方案:尼古拉要重新回到家族,利奥和卡嘉要重建家族,罗曼诺夫需要合乎传统的统治权。我想,即使是卡嘉反对的话,恐怕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能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卡嘉能这么做吗?我想他们都不会同意的吧?”

“谁?”

“列普宁家的两个家长和加里宁伯爵。”

“唔,”被我指出了这一点之后,克里斯托弗有些兴味索然,“那倒是。我看出来了,利奥大人甚至有些后悔带叶卡捷琳娜nv士出来。”

“利奥大人的意见恐怕不重要吧?尼古拉和加里宁伯爵怎么说?”我看见伯爵的帐篷就在前面,急于知道伯爵和尼古拉的意思。我知道,我的命运就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面。

“‘利奥大人的意见不重要?’”克里斯托弗吐了吐舌头,“我觉得我得把这句话记下来,什么时候我看你不顺眼了,就去告诉叶卡捷琳娜nv士去。你跟谁学的?这句话太伤人了。不过嘛,你不用担心,你很聪明,尼古拉守备官和加里宁伯爵坚决要两家联姻。你放心,你的婚事有保障。甚至啊,他们俩中间有一个人还在不断的给你说好话呢。”

哦,是加里宁伯爵吧。我想着。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温暖。虽然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伯爵需要我的话,我可能在他眼里依然只是一个马房小弟而已。但是我依然感觉有些庆幸,幸亏我和罗曼诺夫家族的关系不远也不近,可以让我有机会```,

一些虚无缥缈的思想开始进入的脑袋里面。

“好了,我们到了。”克里斯托弗说,“我会在这里等你,晚上你可以去我的马车里面将就一宿。明天我们会给你腾出一辆货车出来。那会是你的第一片领地。”

我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厚厚的mén帘,走进了帐篷里面。

帐篷里面没有我想想的温暖,一只火盆在地上烧着,加里宁伯爵和尼古拉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的表情比下午要轻松一些,看起来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谈完了。

“唔,尼古拉阁下,我们的小伙子来了。”伯爵看见我进来的时候对他说。尼古拉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去跟伯爵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听见他们在谈论骑马的方法,还有禅达海军的火焰武器。

我有些不自在的站了一会,一个是因为跟不上帐篷里面的气氛节奏,一个是因为想到克里斯托弗还在外面等着我。

他们的话题一转,说到了教会的问题上,然后说到了传教士说的斯瓦迪亚话,最后说到了我会说斯瓦迪亚话。

“这个小子会说斯瓦迪亚话,估计他娘是个斯瓦迪亚人。”伯爵轻描淡写的透露着我的身份。

“阿列克谢跑得真远。”尼古拉点评道。

伯爵被逗笑了,“也许是他娘能跑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子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挺健康的,我听说他每天都要打上一架。而且还有nv人缘,我的小孙nv们看见他还会偷偷脸红。如果以后再打点打点行头,还真有领主家孩子的架势。”

“阿列克谢小时候也这样?”尼古拉问道。

“不然能跑那么远吗。”伯爵回答。

他们两人戏谑的话让我听得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我不记得我的父母到底是谁,但即使的确是阿列克谢和某个轻浮的nv人,我也不能让伯爵和守备官两个人这么说他们。

“大人,我父母的故事没什么好玩的。”我一板一眼的说着。“而且我想你们找我来,不会是来谈我的血统问题的吧?”

伯爵沉yín了一下,“好吧,轻松的时间总是很短。尼古拉大人,是您说还是我来说?”

“我来吧,”尼古拉清了清嗓子,当仁不让的说。加里宁点了点头,舒舒服服的向椅子靠去。尼古拉看着我,“你叫维克托。”

“是的,大人。”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尼古拉在说出罗曼诺夫的时候,伯爵民的嘴巴稍稍地chōu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尼古拉大人。如果我的身份确认是阿列克谢的儿子,那我```”

“不,我不听这些。”尼古拉打断了我,“我要你在任何人问起你名字的时候,都要回答这个名字。其中,‘罗曼诺夫’这个词至关重要。其他的,不管你叫维克托还是叫伊万,不管你的父亲是阿列克谢还是尤里,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告诉别人,你是一个罗曼诺夫。”

伯爵的眉máo跳了一下,“尼古拉阁下,关于父姓这一块,我们还是跳过去吧。不然的话很多事情会变得很棘手的。”

尼古拉没有理睬伯爵,只是盯着我,“你记住了吗?”

“是的,大人。”我发现尼古拉的眼神充满了威严,这让我有些不快,我盯了回去。但是很快我就失败了,尼古拉的眼睛和伯爵一样,充满了力量,我一下子就低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

“好的。”尼古拉点了点头。“从今之后,你要做好准备。列普宁家族的人会盯着你的,如果你让我们失望的话,我想列普宁家族也只能让罗曼诺夫家族失望了。”

伯爵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安静的听着。

“那你们让我失望怎么办?列普宁家族让我失望的话,我想罗曼诺夫家族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尼古拉一下子愣住了,守备官的窘迫让加里宁伯爵很开心,伯爵说,“我说过,阁下,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罗曼诺夫,生来就会谈判。”

“好的,”尼古拉老实的承认,“你既然这么说话,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了,我们两个家族的合作关系重大,你要知道它的份量。那么,最后一点。”尼古拉顿了顿,“我和伯爵理解你对我家族的叶卡捷琳娜小姐的感情,并且愿意帮助你们。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会和加里宁伯爵以家长的身份去考察你,如果你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领主,那么我会考虑同意让叶卡捷琳娜nv士嫁给你。你们的后代,将是罗曼诺夫家族和列普宁家族最紧密的纽带。”,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这种安排,但当尼古拉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感到了一股触动。

可是在我的心里,却有一股激流在奔涌,当我不能抑制自己内心的话之后,我决定把它说出来。

“守备官大人,”我昂起了头,我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颤抖,“我想你nòng错了一件事情。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在我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领主之后,我会以一个领主的身份去考察我未来的妻子,如果她让我满意的话,”我顿了顿,“我会以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领主的身份去向您提亲的。”

尼古拉的眼皮颤抖了一下,气氛陷入了僵局。

“维克托,你在考验我的忍耐力。”尼古拉声音有干涩的说。

我们现在还在尼古拉的控制之下,整座雪山只要尼古拉一声令下,堡垒和要塞都将对我们关闭大mén,弓弩和长矛将让我们寸步难行。

伯爵的脸sè变得有些难看,他召唤来了克里斯托弗送我出去。

我走掉的时候,伯爵和守备官一句话都没有说。

秋风四起,营地一片沉寂。

“我都听到了,”过了一会,克里斯托弗说,“你让尼古拉很难堪。”

“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克里斯托弗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说,“那可不见得,维多。我觉得他会更加的欣赏你的。”

“别安慰我了,他会欣赏我?他像石头一样。”

“可是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当伯爵都有些动摇的时候,就是尼古拉守备官坚定不移的在支持你的。你不应该害怕他的话,你应该害怕他的沉默。他这种军人要是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了,就会沉默起来,那时你就要倒霉了。”

什么?是尼古拉在为我说话?

“可是```可是我一直在顶撞他,他怎么会欣赏我?”

克里斯托度也露出了费解的表情,最后咧开嘴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也许他发现你也是块石头吧。”

..

第四十五章 雪山

第四十五章

雪山

伯爵和守备官没有再找过我。(-)他们似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第二天的时候,那个洗衣女过来要走了我的衣服,我本来以为她要把那几件衣服洗干净了还给我的,结果她直接把那些衣服丢掉了。在下午,她给我送来了几套叠整齐了的衣服,几件亚麻长衣和皮外套,还有两双皮靴。

两个仆人像克里斯托弗说的那样,腾出了一辆货车。

他们把装在里面的皮草拿了出来,分开后装在了别的货车里面,最后还有一些不得不找人背着。在货车里面,他们给我铺了被子,放了小凳和吃饭用的简易木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他们告诉我这是我的马车的时候,我摸摸索索的爬上了马车,对我好奇的任何东西都细细的打量一番。这马车没有弥赛拉的那台jīng致,也比不上她的亲戚们的马车,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我躺在用羊绒编制的毯子上面,感觉很暖和。我听着马车之嘎吱嘎的朝着前面走去,听着听着就昏昏yù睡了。

等我感到有些不舒服,跳出马车的时候,我才发现像弥赛拉她们那样一天到晚呆在马车里面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轻松的事情。我让车夫把我的马赶过来,等铁脚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装上了那套漂亮的马鞍。我摩挲着光滑的皮子,拉起jīng美的马镫看上面的花纹,觉得这些都太奢华了。

我不是一个马童了,而且要尽快的熟悉起贵族做派来。

但是这些和我想象里面的贵族生活还是不一样,我印象里面的贵族都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喜欢打猎和烈酒,讨厌一切jīng细过头的东西。但是我看见的贵族们大都是两厉苍白的家伙,自视甚高,讨厌出行。如果变成贵族就是变成那种样子,那我还不如当我的马房小弟呢。

“少爷要我帮你牵马吗?”车夫讨好的问道。

“我自己能骑。”

果然,像基洛夫说的那样,习惯了没有马鞍的日子之后,换上了jīng良的马鞍后感觉自己的状态变得极好。克列斯托福送给我的那副旧马鞍我只用过几次,现在我送给赫曼了。赫曼很高兴,他没有马,每天背着马鞍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路上,大声的告诉别人他收到的礼物。

伯爵给我送来了一柄没有开刃的佩剑、一张维基亚长弓、两张库吉特复合弓和一壶箭。

克里斯托弗找到我说,让我准备开始学习shè箭。到了驻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们都要出去打猎补贴食物,这我倒是很喜欢。据说这些弓箭本来是留给家里的少爷的,但是他们没几个喜欢舞刀nòng剑的,只是在平时敷衍一下家族教练,练习一下shè箭和格斗就完事了。

我试了下,根本拉不开那张长弓,而且长弓太长,我不能把它竖起来,只能斜着拉动。库吉特弓也是卯足了劲才拉开了一小点,我很喜欢把箭矢shè出去的感觉。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的shè出去十多米、几十米,只要那箭扎在了树桩上或者泥地里,我就很开心。

过了几天之后,我们上了雪线。

克里斯托弗帮着我把几把弓都卸了弦,在弓背上面涂上一层蜡,然后就把它们藏进木箱子里了。在恶劣了天气里面,弓箭会失去威力,而且强行使用的话会对弓造成巨大的伤害的。弓手们甚至在作战前几个小时才会给自己的弓上弦,平时也是在天气良好的时候才会使用它们。

在一处平台上面,我们做着最后的休整。天气恶劣,山风吹动山上的积雪,白厉的风让我睁不开眼睛。马匹疲惫而不堪使用,大批的骡子被架到了马车前面帮助拉车。车内的人除了最虚弱的老弱妇孺,大部分都得下来走路。马车现在不再是交通工具了,它成了休息时候的帐篷---在晚上能再马车上面睡一觉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我把铁脚交给了赫曼照顾,自己大部分的时间都跟在阿列克谢的身边。

这是伯爵安排的,伯爵让阿列克谢让我尽快的融入家族里面去。对于我的身份,阿列克谢有些刻意回避,很多时候我们谈话会不小心的接触到这一点上面,然后他就会立即的换到另外的话题上去。我感觉不光是我觉得那安排有些难以接受,他也是如此。,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阿廖沙,多了一个私生子,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那倒没有“阿列克谢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干过很多荒唐事情,这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的孩子你都认识,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

“但是我觉得你最近不是很高兴。”

“好了“阿列克谢说“别多想了,维多。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这次去诺德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真的这么大,厉害的角厉到处都是,过去的自己真的只是个乡下少爷一样的见识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准备。就像这一次一样,如果是我的话,我根本做不到像伯爵那样。等我们要被攻击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尼古拉是谁。说实话,我不知道去了东部之后我们会有怎么样的命运。”

“我也不知道。”我有些诧异阿列克谢会说出那些话来“我是不是去了东部就要被送到森林里面去了?”我想换一个话题。

“那倒不是,没有那么早。”阿列克谢说“家族里面一开始没有jīng力把你送过去,估计忙着定居下来就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面我们就要加紧的训练你了。说实话,我不是很愿意你去森林里面。你知道你去是做什么吗?”

“领主?”我想了想说。

阿列克谢苦笑了一下“维多啊,你去时做人质啊。”

“可是,可是森林里面的那些人不是听从列普宁家的命令,效忠于我吗?”

“最jīng明的国王都可能被强势的臣子控制,你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我不求你能驾驭他们,学会自保就足够了。东部人远比西部人来的蛮横,看见你是一个孩子,他们很难服从你。他们听从你的号令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能够得到罗曼诺夫家族这个盟友。不过等你以后和叶卡捷宁娜完婚之后,情况也许会好一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阿列克谢要把我的前景说的这么暗淡,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嘟囔着说:“你说的和伯爵说的不一样。伯爵说,我去了之后,如果有人不服从我,我可以随便的处置他们,他们是我的子民```”

“我知道,维多。”阿列克谢说“我知道伯爵给你说了什么事情。但是别人怎么说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心去想。仔细的想想吧,那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什么要服从一个来路不明的吟头小子?不过,你现在毕竟算是我的儿子了,在你被送走之前,我会尽量教你东西。”

伯爵每次给我说话都会给我灌输乐观的观点,以至于我对于东部森林极其的向往,觉得我一显身手的时间已经到来了。我常常不自觉的把东部森林里的领民们想象成赫曼的样子,我只要发号施令,他们就会洗耳恭听,并且顺从我的意志。这个时候阿列克谢对我泼冷水,我有些不高兴。

“阿廖沙,每次我听伯爵谈话之后就会觉得很有信心,但是你一来就泼我冷水```”我小心翼翼的说着。当我发现血液涌上了阿列克谢苍白的脸颊的时候,我停住了话。

阿列克谢的鼻腔轻轻的哼了一声“维多,我说了,你要用心去想。不要被别人的许诺的前景所蒙蔽,你要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是什么。维多,在伯爵的眼里,你只是一个高级的人质而已。”说起伯爵的时候,我注意到阿列克谢有些不屑的表情,他对于伯爵似乎有所不满。

我只好不再和他谈这些事情了。

这之后,阿列克谢开始给我上纹章学的课程。双头鹰、草原狼、秃鹫、奔马,我要熟练的掌握几十种形状各异的纹章,而且同一种纹章的不同颜厉也有所区别,这些东西nòng得我焦头烂额。

我现在才知道罗曼诺夫家的双头鹰并不是家族的原创,这是继承自禅达帝国的徽章。帝国崩溃的时候,无数大大小小的领主,只要是自认为和帝国有关系的,都给自己的纹章上面加上了双头鹰。罗曼诺夫家族说他们翻越雪山的时候,曾经和皇室联姻,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到底如何,谁都不是很清楚。,

萨兰德人的徽章则比较好认,很简单的星月旗。而他们的属国克里尔汗国则更加的简单,只是黑底的白月。至于伯克人,则显得五花八门了,他们的贵族如此之多,而且在符号使用上面一律平等,不存在王室才能使用的专属标记,所以伯克贵族的旗帜根本不可能全部记下来。不过好在对于伯克人,我只用记得皮尔苏斯基家族的纹章就可以了:钥匙和利剑。

山风越来越大,我的手脚有些僵硬。

我每天除了要去背诵纹章之外,还要去雷诺的家庭教师那里上课。那个老师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不再像过去那样的刁难我,还隐隐的有些客气,不过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经常不去听他的课。那个胖乎乎的家庭教师极其怕冷,敢跟着上雪山真的挺难为他的了。他每天都蜷缩在自己的马车里面,用毯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我和雷诺去找他的时候,一开门他就会嚷嚷起来让我们关门。我们身上带进去的寒气也让他头疼。不过他很负责,斯瓦迪亚话说得很流畅。他一直说斯瓦迪亚话是世界上最jīng美的语言,拼写规则,语法严谨。由于我写字写得歪歪扭扭,他送了我一个蜡板,我每次写完一板,他就会拿去指出错讹之处,然后把蜡烤化然后涂匀。我感觉他帮我涂蜡板主要是为了捧着蜡烛取暖。

我用一枝小木签一笔一划的写着:‘天空’,‘原野’,‘男人’,‘女人’等等。

这个家庭教师还有一套皮包木板壳的书籍,是冬泉大学出版的,配有chā图,非常jīng美。

‘女士,您的包掉了。’

‘您说什么?’

‘您的包掉了。’

‘哦,非常谢谢您。’

‘没关系。’

这是我会写的第一篇对话文章。从那之后,课文越来越难,我越发的不愿意去听课了。家庭教师几次召唤我,但是却不见人之后,就托雷诺给我送来了一块蜡板,两块蜡,一小盒蜡烛,吩咐我没事的时候自己写一写。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越过了雪山。

雪山山顶冰冷而寂寞,大部分时候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远处的山峦。

但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却能看见远处的天空红彤彤的一片。那几天早上,我常常会跑去看东边世界升起的朝阳,看见大地从黑暗里面孕育出血红厉的黎明。

明天,我们就要度过最后一个石堡了,我站在一块石头旁边躲风。

这里有几处荒废的哨塔,在过去的几百年里面,一直有一支专门的部队负责戍守这里,直到他们被哈劳斯调走为止。据说那支部队后来调到了德赫瑞姆,继而又调到了东部草原。多年前,当库吉特人撕破合约大举进攻的时候,那支部队遭到了毁灭,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于那支部队的消息了。这山上还有一些当年留下来的役夫,他们不知道山下的皇帝是谁,他们成了樵夫和猎人,居住在废弃的哨塔周围,向路过的任何人兜售木柴和鲜ròu。

弥赛拉发烧了。

最早是一个男孩开始咳嗽、发烧,感冒像是谣言一样快速的传播着,很快弥赛拉就病倒了。她的脸先是一片血红,然后变得蜡黄,嘴唇苍白发灰,看起来真可怜啊。我常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有一次恰好碰见尤里来看她,她把头埋在尤里的怀里只是哭,我不知道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尤里发现了我之后,没有赶我走,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厨娘看见我无所事事,就嘱咐我帮弥赛拉烧热水。萨兰德人的一种叫生姜的块茎治疗感冒很有效果,但是那东西熬成汤之后辛辣无比,弥赛拉喝不下去。弥赛拉又捂着自己的小罐子,不准我动她得糖,我就偷偷拿跑了汤姆的一袋子糖给弥赛拉冲水喝。

我告诉弥赛拉,汤姆的糖被偷跑之后,艾米找他要,结果他拿不出来,艾米于是大声的哭,急得汤姆团团转,指天骂地诅咒偷糖的人。

弥赛拉病怏怏的靠在一个枕头上,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我在黑暗里看见了她的眼睛,明亮的如同珍珠。

她只是看着我,我却找不出话来说。

过了一会,我把生姜糖茶喂给她喝。她喝完后,我转身离开了马车。

就在我们要度过最后最后一个石堡的前一天,我又一次看了日出,风把我的披风吹得飞了起来。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弥赛拉亲上了我的嘴巴。



第四十六章 妹妹

第四十六章妹妹

弥赛拉站在雪地里面看着我笑。()

我恍惚了一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着她,满脸的惊愕。虽然只是嘴上轻轻的碰了一下,但是我感觉如同被闪电击中,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

我抹了一把嘴“你```”。

弥赛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脸厉依然苍白,寒风一吹她就哆嗦个不停,只有眼睛依旧如此的明亮。

她居然只穿着一件马车上的单衣,而且打着赤脚。她就是这样从马车上面跳下来跑来找我的,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她我要来看日出了。

弥赛拉在我的嘴间留下了一阵芬芳的茉莉花的香气。在雪地里面,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了下来,我甚至感觉不到冷了。山风吹起,弥赛拉的头发飘摇在身侧,如同水里柔嫩的水草。她得目光坚定,一点都不像病中的女孩。

我突然想起她身上衣服的单薄,于是自责起来。

“我们回去吧,你会冻病的。”我呐呐的说。

朝阳正在生起。

而且这一次的日出与之前的日出都不同,它刺破了云层,天地一片光辉。远处的云彩已经变成了亮厉的团锦,雪山也映成了粉厉的绸缎,山间林莽逶迤壮丽,华丽如同滴血的彩衣。

弥赛拉迎着朝阳看着我,淡红厉的光晕让她恢复了健康时的模样,红润的肤厉掩盖了她的虚弱,她迎着风和光,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像“维多,我好吗?”

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张了嘴,却不知道如何说话。在过去,我应该会直接回答‘好’的,然后她就会和我打闹纠缠一番,最后我会找个机会逃跑,但是这一次,我却哑口无言了。

想来想去都找不出话来表现自己的心情,我只能干涩的说:“好```”

风变大了,她得头发不再柔顺的飘舞,而是像秋天的落叶一样狂舞,她的发丝让她显得无比的单薄。

“那你为什么要做阿列克谢的儿子?”她看着我,满眼的责备,我感觉她马上就要被风带走了“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哥哥?”

我没有想这么远,我也不是主动要去成为罗曼诺夫的,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太复杂了,以至于根本无法解释。

我对她说:“我们回去吧,弥赛拉。”我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得手,但是她打开了。

“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弥赛拉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把我bi到了绝境上,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不是随口应承的人,觉得说了话就要负起责任来,所以一时之间犹豫起来。而且弥赛拉刚才的话已经打醒了我,我是她的哥哥了,即使我真得喜欢她又能怎么样呢?

“我```”我迎着她的目光“我不知道,弥赛拉```”

弥赛拉的笑容消褪了,慢慢地露出了极度失望的表情,她脸上的光彩一时之间凋谢殆尽,如同一朵在寒风里面凋谢的白花,如同一片被狂风撕裂的流云。

她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她的脚冻得通红发肿,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我走到她身边,想把她扶回去,她虚弱的想推开我,但是自己却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力量。

弥赛拉砰然倒地,头发上沾满了积雪。我搂住她得腰,把她抱了起来,背在了背上,弥赛拉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她恍恍惚惚的说:“维多,你是个笨蛋。”

她好轻啊,我背在背上都感觉不出来她得重量,她的呼吸nong得我的脖子一阵的发痒,头发披散开来,被风吹起,撩拨在我的脸上。

一路上有几个烧水的女人见了我们,在我们路过的时候窃窃私语。我远远的看见了弥赛拉的马车,我惊讶她是怎么走了这么远的距离找到我的。走到了马车边上,我把她靠在马车前座上,自己开了门,把她抱了进去。

她身上的寒气很重,如同一块冰。但是额头却火辣辣的发烫,我搓热了她的手和脚,找来了吟毯盖住她。我打开了她的水壶,发现里面的水都是冰凉的了。我感觉事情严重了,就跑去找医师去了。

医师和几个农夫围坐在一丛篝火边聊天,一口吊锅里正在煮着什么味道发苦的东西。医师看见我慌慌忙忙的跑来,就好奇地问我“怎么了?”,

“快过来,弥赛拉小姐病倒了!”我着急的说。

医师扬了扬眉吟“唔。”

他从一只木箱里面找出了一些yào剂,装在了自己身侧的挎包里面。他跟着我走到了弥赛拉的马车旁边,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过来了,弥赛拉的一个妹妹守在这里。她看见我来,冷冷地走了过来,突然不动声厉地打了我一巴掌。医师默默不语的看着我们。弥赛拉的妹妹转身领着医师进了马车,那个表妹最后回头瞪了我一眼,‘嘭’地一声关了门。

我站在雪地里面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一个驼背的女人提着一壶热水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她是从营地的最中间跑来的,我自觉地接替了她的工作。我来回的跑着,热水还没有用完我就会跑去打水。我不知道弥赛拉的病情怎么样了,只是感觉一个本来就感冒了得家伙跑到雪地上面,情况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半个多小时后,尤里来了。

看见尤里之后,我的心里一紧。这个时候我最怕见到的就是尤里和伯爵了。尤里听见了女仆的话,说是弥赛拉病情加重了,他放下了手头上面的事情就赶了过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是因为我弥赛拉才这样的话,会怎么处置我。他看了我一眼,甚至都没有和我说话,就一埋头走进了马车里面。我听见弥赛拉的妹妹在指责我,说我把弥赛拉带到雪地里去了。

这句话对我有些冤枉,但是我却没想去反驳。我的确是一个笨蛋,在弥赛拉冒冒失失的跑出来时,我就应该把她抱回去的。那样的话,我现在说不定还在马车里面跟她说着话,即使有什么误解也不会酿成这么严重的事故。

过了许久,医师先行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下马车,一边jiāo代着事情。他走后,尤里才出来,尤里留了弥赛拉的妹妹照顾她,然后走到了我的身边。

“维克托,你过来。”尤里说着就朝着营地外面走去,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跟在尤里的身后,尤里看起来神厉如常,路上遇到人的时候,尤里还会向别人点头致意。我只期待阿列克谢这个时候能找来,有阿列克谢在,我的处境就好多了。

走到了一片树林边,尤里转过身来。

“怎么回事?”尤里开口问道。

我把这些天的事情告诉他:在弥赛拉得病后,我每天天亮前会去看她,给她喂yào,然后自己跑去看日出。中午和晚上还会再去找她一次。但是这次弥赛拉跟出来了,然后就病倒了。

“医师说她不像是冻了一下就回去了的。”尤里说“她冻了很长时间,她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半个多月都不能见风。”

我没有想到这么严重。

“对不起,尤里大人。”我埋着头“是我不好,我应该一开始就把弥赛拉小姐送回去的。”

尤里盯着我,过了良久,他才开口:“维多。”

“是的,大人。”

他撇了撇嘴“我不是什么大人,维多。你记住,以后我是你的尤里大伯,而弥赛拉“他顿了顿“是你的妹妹。”

“我```我知道。”

“很好。”尤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这个年龄的人在想什么事情,我更加知道我的女儿的心。那个孩子和她妈妈一样单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xing格的孩子明显不适合冬天啊。”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正感慨的四下环顾“维多,如果你是另外任何一种身份,如果你真的很优秀的话,我会好好的培养你,然后把弥赛拉jiāo到你的手上的。”他的目光一寒“但是你现在是罗曼诺夫家的儿子,你是列普宁家未来的女婿。你如果选错了人,会同时让两个家族蒙羞并且结仇,这会让你坠入深渊,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

尤里不满起来“对不起什么?你欠我们什么吗?没有。但是维多,这不是对不起对得起的事情,这是事关两家存亡的事情。如果稍有不慎,整个家族就会毁灭,到时候弥赛拉也不能幸免。你要有这个觉悟。从今之后,你不是一个男孩了,因为你要学会去做一个男人。”,

“是的“我在气势上完全被尤里压制住了“是的,大人。我会照做的。”

“记住“尤里说:“她是你妹妹,而你是列普宁家的女婿。”

他大踏步的踩着雪走掉了,留下了一片低声絮语的松林。我站在雪地里面,心乱如麻。

我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弥赛拉的样子:在唱歌房里面她为我求情;在马车里面她和我聊天;在雪地里面她迎着朝阳看着我,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像是狂风里的一片树叶。

我鬼使神差的回到了弥赛拉的马车边,听见她在里面咳嗽,声音嘶哑。她的妹妹不断的安慰着她“我们不理他,我们不理他,别哭了```”

我知趣的走了,我感觉所有的人都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这感觉糟糕极了。

当我走到一丛篝火边准备烤火暖和暖和的时候,一个人骑马走到了我的身边。

是卡嘉。

我隔着火焰看了她一眼,她骑在骏马之上。她每天都会骑着马四处游走,下午还要练习歌咏和斯瓦迪亚语法,她要学会一个女贵族应该会得一切。

她得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她跳下了马,牵着缰绳走了过来,她想把缰绳递给我,但是我没有接,她微微有些诧异。

“维克托,我听说弥赛拉出事了,能和我说说吗?”

她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白厉的雾气从她得嘴里喷出,润湿了她的鼻尖。

我站了起来:“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叶卡捷琳娜女士。”

我离开了篝火,把她留在了身后,我感到了她的错愕。

第二天,我们越过了石堡,走下了雪线。

我骑着铁脚,心情低落。黑厉的原野,黑厉的大地,波光粼粼的湖泊在天空下面熠熠生辉,青黄厉的森林在视野的尽头绵延,如同一群带着长矛的骑兵奔驰在原野上。

我眯起眼睛,微风在四野里yin唱,我看向了东方,看向了自己的未来。

第四十七章 木头城

第四十七章木头城

木头城。()

这是我见到那座盛名在外的维基亚城市时候的第一印象,它的名字叫做伊凡哥罗德。

这座城市最早是禅达人的商业殖民点,古代的禅达人就止步于此了。他们在这里设立市镇,开垦周围的农田,当然,这不是为了进一步的攻略整个东方世界,而是为了减轻本土对这里的补给压力。从那个时候开始,东方人的祖先就从森林里面运出了吟皮、矿石和金沙用来和禅达人jiāo换他们所需要的物品了。随着禅达人的衰落和维基亚人的逐步崛起,这个地方的维基亚本土厉彩变得越来越浓厚。

几百年前,甚至有维基亚人越过了山口去攻击山对面的禅达人。愤怒的禅达皇帝一度提出了远征的计划,但是如前所说,他的臣子带回了消极的消息,而元老院则认为进攻东方世界投入巨大,而收获则遥遥无期,从而毫不留情的驳回了皇帝的命令。至此,禅达人对东部世界不再直接chā手了。

随着禅达帝国的持续衰退,移民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流动。

无数禅达化了的维基亚人和伯克人的祖先开始穿过雪山跑到禅达人的地盘上去:那里富裕而安定,不像东部一样荒蛮而贫穷。这个移民过程到斯瓦迪亚帝国的早期依然存在,那个时候,经历了战争的斯瓦迪亚帝国急需大量的人口去充实自己空dàngdàng的乡村。但是彼时维基亚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并且高度的团结一致,这引起了斯瓦迪亚皇帝的担忧,不久之后,维基亚人不再被允许进入帝国的领土。斯瓦迪亚皇帝在连续几代人的时间里面修筑了坚实的雪山要塞,把维基亚人牢牢的挡在了山口之外。

那道山口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那里是旧世界结束的地方,也是新世界开始的地方。

当我在雪山东侧回头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峦的时候,一些古老的堡垒在云中若隐若现。古代的帝王早就死去了,但是他们留下的古迹却依然存在,这些古老的建筑终年在雪山之中屹立,忠实地为帝国守卫着边疆。据说在罗多克,也有不少的这种石堡,但是十多年前开始的大建设时代里面,罗多克人毫不犹豫的拆除了大量的石堡,现在那里已经看不到这些东西了。

这可能是个信号吧,古老的时代终会慢慢的过去,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但是对于我来说,新的时代并不显得美好而别致,特别是在我看见号称重镇的伊凡哥罗德的时候。

即使被我认为是大菜市场的库丹比起伊凡哥罗德来也算是一个jing美的城市,那里至少有石头修筑的建筑、有线条舒畅的拱桥、有用石板铺就的宽阔路面。但是伊凡哥罗德却更像是一个部落。

伊凡哥罗德修筑在一个湖泊的边缘,在湖泊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森林。伊凡哥罗德的人在那里有数十个伐木点,每年都有成千上万根木料被从湖里面运到城市里面来。但是这些木料进入了城市之后就会被分配一空,如果你亲眼见到了伊凡哥罗德,你就会知道这绝非虚言。整座城市就是一座木头城,它每时每日都在吞噬着不尽的木料。这里的建筑普遍不高,但是我见过的最高的建筑有五层之高,不过这些建筑的最低两层则是用石头修筑的。

禅达人修筑了高大的水渠,把湖泊上游的河水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城市里面来。这架石水渠可能是城市里面最高大漂亮的石头建筑了。石渠如同一堵开满了窗户的墙,从城市中间横穿而过,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些管道伸出来把水注入到储水坑里面。水渠官是城市里面最重要的市政官之一,通常由市民担任,因为这里的维基亚人担心波雅尔---也就是大贵族们一旦掌握了水渠的控制权,就会变本加厉的乒市民。

虽然禅达人已经撤离了很久了,但是他们留下来的强势的市民却在数百年的时间里面毫不放弃自己的权利。

虚荣心强烈的商业城市的居民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房子修的夸张无比。在别的地方,建筑的上层往往会收缩起来,但是在伊凡哥罗德,他们却喜欢把上层修得更宽阔,如同大沿帽一样,楼层每升上一层,就会比底层多伸出两三尺来,然后用柱子抵住地面加固。这让伊凡哥罗德的街道街道像是隧道一般,天空成了狭窄的条形。,

我们路过的时候,路边的人都抱着平淡无奇的态度看着我们,只是在我们的牲口路过的时候他们有些抱怨,看起来他们对于来往的人群和部族已经司空见惯了。一些家庭主妇在我们的头顶倾泻垃圾和脏水,由于她们的楼层几乎伸展到了街道的中心,她们泼下来的东西对我们造成了巨大的障碍。车队里面的一些人和伊凡哥罗德的女人争吵了起来,但是街道两边的人依旧乐呵呵地不为所动,看起来他们对于这种争吵也已经习以为常。

白鸽jiāo易所在伊凡哥罗德有一个分部,在湖泊的边缘。在那里他们已经留好了地方等着我们过去。我们在城中的时候,路过了伊凡哥罗德人最引以为豪的的鸣钟广场。

虽然称之为广场,但是这里却小的可怜,在广场的左边是他们的议会,在右边则是一座东部教会的教堂。

维基亚人的议会在雪山西部已经被取消了,军人出生的维基亚王讨厌这些东西。议会虽然可以限制维基亚王手下的那些不听话的领主,但是它还能给市民们巨大的权利,这对于维基亚王来说是不可忍受的。而这也是东部的维基亚人迟迟不愿意全面归顺西部王的主要原因:归顺了西部的维基亚人,固然能得到安全的生活,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大量的自由被剥夺。

伊凡哥罗德的议会由波雅尔和市民代表共同组成。这些成员的权利基本一致,而且只要有三个人以上的成员觉得需要召开大会,他们就可以到广场上面来敲动集结钟,让市民们前来召开会议。这种做法对于雪山西部的诸国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即使是罗多克的议会也无法媲美这里的普遍议会程度。雪山东面的维基亚人把从禅达人那里学来的东西当成了自己光荣的传统。当然,这种权利是不能被随意的行使的。曾经有三个市民代表敲响了集结钟,但是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人们聚集前来庆祝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婚礼。愤怒的人们当即召开了驱逐大会,驱逐了这三个人,在两年之后,这三个人才又被召唤回城市里面来服务。

此外,伊凡哥罗德人对于人生命的尊重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咋舌的:它保留了远古时期的商业城市醇和的风气。它的法律凡是讨论处死四个人以上的罪犯的时候,都会使用‘屠杀’这个词。

这些种种都当下世界的环境格格不入。西部列王坚称这种对权力放任自流的做法是东部陷入sāo乱的原因。不过维基亚人的议会已经比较好的限制了议会成员的权力了,伯克人的贵族大会才是一场灾难,特别是臭名昭著的一票否决权。

伯克人的贵族在大会上面可以一票否决提案,而且一旦有人投出了否决票,那么之前通过的一切提案均将作废。这种制度的设计初衷是为了让贵族成员慎重对待自己的意见,但是现在却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在最近的五十八次伯克贵族会议里面,有三十次是被一票否决票停止的,而这三十票没有一票来自皮尔苏斯基家族。

皮尔苏斯基家族是这个制度的牺牲品。他们家族里优秀的将军和文官们总是能快速的制定出决策来,但是这些政策被批准却需要得到议会的同意,议会一旦召开,一切都会陷入冗长的讨论里来。时间一长,最优秀的政策往往在失去了执行的意义的时候,许可令才被最终通过。比如多年前的那个否决修建城堡提案的小贵族,他通过一票否决权连续数次终止了皮尔苏斯基家族关于修筑工事的提案,直到他的领地被维基亚人攻克,提案才最终通过,而通过的原因是他被俘在外,不能回去投反对票而已!

据说优素福.皮尔苏斯基近来之所以带领家族拒绝执行国家事务,让伯克王国几乎陷于停顿,就是为了bi迫议会放弃一票否决制度。的确,伯克人近年来的成功大多数得益于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努力,他们通过联络各个伯克家族,往往在提案之前就已经协调好各家族的利益,这让贵族大会召开的时候,能够迅速的通过提案。但是这样就让贵族大会的意义顿失,特别是皮尔苏斯基家族认为贵族议会的一票否决权再也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对头则指出,一旦贵族们的一票否决权被取消,那么总有一天,伯克的议会会变成皮尔苏斯基家族的族内沙龙。

伯克的贵族议会即将面对巨大的挑战,这挑战来自于它自己孕育出来的最优秀的家族。

而与此同时,维基亚人的议会,或者称杜马,则平静的多。维基亚人继承了禅达人的jing神,但是却自始至终没有放任权力过于泛滥,不管是农民代表还是大波雅尔,都只能有限的行使自己的权力。

在议会的对面,则是一个东部教会的教堂。

我终于眼前一亮,这座教堂是石头修筑的,它高耸而洁白。石头外围的分明的线条拔地而起,如同堆叠在一起的冰块。当然,最吸引人的则是它的穹顶,十三个椭圆形的穹顶漆了金面,在蓝天下闪闪发亮。

一个东部教会的教士和一个市镇官模样的人带着数十个随从站在一边。

伯爵走了上去和他们攀谈,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谢、尤里都陪在身边。今天将专门为罗曼诺夫召开一次杜马议会,以决定家族的地位和分配的土地。

当我还在看着教堂梦幻一样的穹顶的时候,钟声响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议会

第四十八章

议会

伯爵一行人中除了弗拉基米尔之外都留了下来,包括前伯爵的遗孀也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准备出席伊凡哥罗德人召开的杜马会议。卡嘉和利奥则单独的被一个仆人接走了,他们不会出席杜马议会,他们不是外来人,他们本来就是东部的贵族,所以他们需要另外做一些安排。

其实这次会议的召开饱受非议,大部分的波雅尔都不愿意一个西部贵族跑到他们的中间来,而市民代表则认为远道而来的人会让局势恶化。即使到现在为止,除了战1uan频繁的河间地,大多数维基亚人对于战争的失败并没有切肤之痛。这些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的贵族联盟失败了,联军遭到了毁灭xìng的打击。而这损失平摊到每一个城邦和公国之后,就没有多让人痛心了。

而且,很多人知道的是伯克人的攻势已经减弱了。

伯克人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统治全部的维基亚人,在后年,甚至是明天的下半年,伯克人就有可能撤军,并且恢复被他们消灭掉的维基亚公国和自治城邦。这种乐观的想法相当的普遍,以至于要求战争的人大多只是一些在河间地失败了的贵族家族。

维基亚人曾经无数次的强调同胞之爱,但是这一次,议会上的投票显示了维基亚城邦大多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尤其是市民代表们,如果说贵族参战还有可能获得土地等财富,那么市民们则看不见任何好处:战争意味着商线的中断,小麦等谷物的价格升高、jiao通不便、大量的货物将囤积起来无法出售,而城市里面需要的东西也无法有效的补给。

这是爱国者们的灾难。在之后很多年里面,虽然不乏讴歌走上战场的勇士的作品,但是实际上维基亚东部的最终全面备战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对于东部的维基亚人来说,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争让他们的收益减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生活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同意开放雪山山口的。西部的穷亲戚对他们毫无吸引力,虽然有些人很崇拜西维基亚人强盛的武力,但是作为议会大多数的市民代表来说,一旦军人入主维基亚全境,那将是灾难的开始。人们都记得军人出生的斯瓦迪亚皇帝在统一了帝国之后做的事情,虽然这个进程在之前的禅达帝国时期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哪一个禅达皇帝都没有斯瓦迪亚皇帝们做得好:在现在的斯瓦迪亚,对于市民和农夫们来说,议会和公民权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了,自由的维基亚人可不喜欢这种变化。

我被要求留下来一同参加会议。

我跟在阿列克谢的身边,跟着他走进了议会里面。一个用大理石和原木修建的上升的过道是议会的大门,在过道的两侧,还悬挂着忠于禅达皇帝的双头鹰。幽深的dong口仿佛是巨蛇的喉咙,我不禁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看那座东部教会的教堂,它庄严的矗立着,白如盐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汤姆说他应该叫英诺森的说法,一想到英诺森主教这个词我就觉得有些滑稽。

议会是一个长条形的大屋子,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桌,圆桌周围有十把椅子均匀的摆放着。在靠墙的地方则有三排桌凳,围城了三个同心矩形。桌子高高的耸起,每隔一定距离就放着鹅mao笔管和墨水瓶。我们进来的时候,几个仆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朝这些墨水瓶里面注入新鲜的墨水,然后把鹅mao笔管漂亮的分在一边,另外的一些人则抱着几令粗纸,规规矩矩的码放好。

那个迎接我们来的教士独自走到了一边,拿起一本经文自顾自的念叨着,在做最后的准备,等一会将由他宣布会议开始。而市政官则和加里宁伯爵随意的坐到了圆桌的旁边聊天,我听见市政官询问加里宁伯爵带来了多少人,以后有什么打算,加里宁则模模糊糊的回答他是来帮助东部开垦土地之类的空话。

不断的有人走进议会里面来,市政官则和每一个进来的人打招呼,并且把伯爵介绍给这些人。有些人会礼貌的过来攀谈几句,有些则只是冷冷的看伯爵一眼,然后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面去了,遇到这种时候,市政官就会老练地开开玩笑,把伯爵的注意力吸引开。不过伯爵似乎不是很在乎别人的态度,他敲击着身前的圆桌,耐心的等着会议的召开。,

我陷入了无聊的境地,只能看着那些代表们。这些人形态各异,但是打扮却大体一致,看起来这是他们参加议会的传统服装:宽敞的风衣,黑斗篷,光亮的皮帽。说实话,这些人坐满了周围的座位之后,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乌鸦。

议会大厅里面充满了他们嗡嗡的讨论声音,这些毫不避讳的谈论着坐在中间的伯爵,并且有几个还对我指指点点。

接着,在一阵清亮的铜号声里面,议会的大门被关上了。

主教念诵了一段经文,用的是禅达话,我听得不是太明白。在主教念道某个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把手按在了身前的桌子上跟着主教念了一段。主教略略的一欠身,示意会议开始,然后自己坐到了边上的一张椅子。

市政官拿起了一份名单,读出了这次杜马会议的主持代表,波雅尔四人,市民代表四人,加上市政官和伯爵,坐满了圆桌。

我和阿列克谢他们一起坐在一边的高桌后面,看着眼前的会议。

一开始是市政官冗长的言,他回顾了这是第几千几百次的会议,并且向在座的人介绍了一下最近的市政情况和各国的动态,最后,他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罗曼诺夫家族。

“这是一个光荣而勇敢的家族。他们的历史清白可考,可以追溯到森林时代,因战功由禅达第七任东部总督擢升为贵族。在禅达末期翻越雪山,前往日瓦丁,即今御霜堡地区定居”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围的人中爆了一阵讨论‘哼!现在回来了!’‘听说被人撵走了。’‘当年抛弃了我们的家伙啊。’

市政官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木槌,示意大家安静。

“在最近一百年中,罗曼诺夫家族共计出现了将军六人、法官三人、官一人、修士两人,获得骑士封号者四十一人多年前维基亚伪军自立“说到这里,市政官尴尬的看了看伯爵“之后定都御霜堡。罗曼诺夫家族以维基亚贵族身份对伪王表示效忠。”

议会之中出现了充满了鄙视的冷笑和嘲笑声。

“斯瓦迪亚局势持续动dang,哈劳斯与菲特烈均自称皇帝。其中菲特烈北上进攻伪呃,西维基亚,占领御霜堡。并寻机剥夺了罗曼诺夫家族的土地,但是保留罗曼诺夫家的爵位和其他财产。罗曼诺夫获得西维基亚王允许,经由西维基亚翻越雪山,准备赴东部原野为同胞效力。文件核对有效,西维基亚王印件核对有效,罗曼诺夫家族贵族族谱核对有效。”

这个时候市政官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淹没在了讨论声中,即使是他竭力的敲动木槌也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顺势的同意大家讨论一刻钟。

周围的人的讨论很激烈,但是圆桌上面的人则显得很淡然。坐在伯爵身边的一个大胖子笑呵呵的和伯爵攀谈起来,另外的一个人给伯爵递来了一份文件让他阅览。伯爵则彬彬有礼地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

在讨论快要结束的时候,市政官示意安静,然后宣布了第一项投票表决。

“先生们,鉴于罗曼诺夫家族的远道而至,我们是接纳这个家族,还是放弃这个家族,现在由大家决定。我伊凡哥罗德议会已经获得维基亚大议会授权,负责全权处理这件事务。诸位的意见将作为直接参考意见。请波雅尔代表言。”

那四个人彼此看了看,默契地摇了摇头。接着市政官请市民代表言,一个激动的老人要求驱逐罗曼诺夫家族,这个老人声称罗曼诺夫家族会带来战争和苦难,他号召大家投票反对接纳罗曼诺夫家族。

市政官询问这个老人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罗曼诺夫家族将会危害大家’。那个说话哆哆嗦嗦的老人说是他在祷告的时候上帝告诉他的。

人们轻松地笑了出来,连伯爵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脸等到主教默默不语地用自己的权杖敲了敲地面,大家才安静下来。

市政官于是宣布:“开始投票吧。”

周围的人向前俯下身去,拿起鹅mao笔开始填写,无数宽大的白色羽mao树立了起来,整个议会充满了沙沙声。,

半个小时之内唱票结果就出来了,九十四票赞成收留,二十票反对,两票弃权。

罗曼诺夫家族可以留下来了。

接着是第二点,由罗曼诺夫家族的加里宁伯爵提案,要求东维基亚承认自己的一切爵位和贵族权利,并且要求进入波雅尔议会。

这个提案被反对了。

圆桌代表们商议了一会,应对着提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除了不让伯爵进入波雅尔议会之外,别的权利都承认。

“加里宁阁下,我们不能在不了解您的时候就让您分享我们的权利,但我们以上帝的名义誓,我们既然已经接纳您为成员,所以我们他日一定会把属于您的权利归还给您。但是现在,请您耐心地等待议会的通知。”

伯爵表示同意之后,第三次投票开始。投票以微弱的优势通过了。

然后,议会通过投票一点点的决定着罗曼诺夫家族以后的地位和财产分配。

当伯爵要求获得列普宁家族的土地的时候,议会哄堂大笑,伯爵第一次露出了mí惑和愤怒的表情。

我觉得这个议会就像是儿戏一样,好像他们能够决定世界怎么展一般。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在东部世界里面,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常见的。而在西部,有很多的人正在为争取这种权利而奉献自己的生命,奉献自己家族的生命。这些我随随便便就能看见的却抛头颅撒热血都不能得到。

一个波雅尔代表说“加里宁阁下,列普宁家族已经灭亡了。现在他们的土地在伯克人的手里面,你们难道要去找伯克人讨要吗?”

“不“伯爵说“列普宁家族根本没有灭亡,刚才就有两个列普宁在后面接受了杜马议会的质询。”

疑惑的讨论在传遍了议会大厅。

市政官和自己的一个助手jiao头接耳了几句,然后清了清嗓子“没错,我们的利奥.米哈伊尔诺维奇.列普宁和他的小女儿逃过了劫难。他们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了,的确就是河间地的列普宁父女。但是加里宁伯爵,您对列普宁只有救护之恩,并没有继承之权的。”

圆桌代表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那个老头还在颤巍巍的画着十字,让大家快点召开驱逐大会。

市政官让人给老头端去了一碗牛nai。

伯爵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罗曼诺夫家族有继承权。我们已经和列普宁家族联姻。我的孙子有幸被利奥大人和他的女儿青睐,已经被选为列普宁家的女婿,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给您展示我们两家的契约。”

那个仆人来到了伯爵的身边,拿起了伯爵手中的契约去jiao由市政官检查。然后市政官把契约jiao还给仆人,递给圆桌议员们检查。房间围坐在墙根的人纷纷伸出脑袋来,呼唤着圆桌上面他们认识的人‘检查仔细点!’‘是什么内容?’‘手真快!该死的西部佬!’

过了好一会,市政官才皱着眉头宣布“契约有效。但是在叶卡捷琳娜女士诞下后嗣之前,罗曼诺夫家族并没有完整的继承权。而且“市政官犹豫了一下“我必须提醒您,加里宁伯爵阁下。现在列普宁家族的土地上只有死尸和石头,外加一个中队的伯克骑兵。而且,恐怕我们已经失去那里的维基亚贵族了,那里的维基亚贵族现在已经加入了伯克人的贵族议会,如果您一定要去河间地的话,估计会”

市政官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没错“那个满头féi油的维基亚胖子说“您一定想不到,过去最好的地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那个地方的庄稼播下去就能生长,那里的山脉一伸锄头就能掘到矿石,除了一些古板的家族之外,大部分家族只要开办了产业,就能收益不菲。但是,你瞧,现在伯克人看上那块地方了。你去那里可不是个好选择。”

“回西方去“老头子对伯爵说“你把冬天带来了!”

市政官接着说:“最重要的是,那块地方已经被议会留给伊凡哥罗德城邦了。也就是说,那里现在是属于议会的。我们正在与伯克人积极的谈判,我想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做出让步。那个时候,如果您想参与到该地的恢复展来,我们欢迎您。但是现在,我们恐怕要给您另外的安置了。”,

周围的人闹哄哄的开始讨论起来,有些人说干脆把南方的荒蛮森林让给罗曼诺夫,让他们到森林里去;有些人则说让罗曼诺夫家族去克里尔汗国,在那里有一大片无主的土地;当然,更多的人则只是说着河间地的可怕。

伯爵站了起来:“先生们,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周围嗡嗡的会堂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是谁放任伯克人占领河间地的?议会本来可以动员更多的城市和乡村,一举击败伯克人的。但是你们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你们担心这会带来伯克人的报复!在河间地被人侵吞了之后,是谁一门心思要和伯克人签订契约,永世jiao好的?还是你们!你们甚至拒绝帮助逃难来的河间贵族。”

“至少我知道,利奥大人在得到我的帮助之前,曾经被你们其中的六七个人拒绝过!你们甚至拒绝为他打开城门。因为你们知道,一旦人们被鼓动,你们就不得不参战了。”

“你们有土地和粮食,有武器和士兵,但是却胆战心惊的躲在雪山旁边安然的看着同胞赴死。好吧,你们觉得雪山安全,又是为什么?因为雪山的西面就是真正的维基亚王国,男人的王国!你们仰仗它的光芒,去对抗伯克人的欺凌,但是同时,你们又拒绝与它合并。你们说什么想过自己的生活,按自己的方式去过。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的生活方式都是用别人的血rou给你们付钱买来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维基亚王的召唤,但是却又一次次的要求维基亚王给你们照顾,这真是一笔好买卖!”

几个议员朝着伯爵丢了纸团或者羽mao杆,但是大部分人没有动作,等着伯爵后面的话。

“你们以为能够避免战争吗?你们以为现状可以维持吗?我知道你们放了一个伯克使团前去和维基亚王谈判,羞耻啊。你们希望伯克能够不要把精力放在西边,然后自己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过自己的生活了。你们觉得伯克人吞掉了东部河间地就会满足了,但是你们谁见过能够喂饱的狼?你们谁见过能够自行悔过的贼?难道靠这个老头子去传教感化吗?”伯爵指了指那个哆哆嗦嗦的老头。

主教站了起来“加里宁,注意你的言辞!”

伯爵冲主教欠了欠身“抱歉,大人,我有些激动。”

他转过身来“可是你们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伯爵拿出了一块破布,上面绣着一把利剑,一柄钥匙“我在路过雪山的时候,亲眼看见了一伙来路不明的部队袭击了一个外国使团。等我和雪山的维基亚驻军拼死前去营救的时候,那个使团已经死亡殆尽。我们在尸体的身上找到了这个。”伯爵把破布丢到了圆桌上。

代表们纷纷传看“天啊,这个,这个是”“皮尔苏斯基的使团完了?!”“我的天!”

“先生们!”伯爵冷冷的说“谁敢在国王的土地上攻击使臣呢?不用我说,你们应该猜的到。只有国王的人敢做这种事情。如果你们依然幻想维基亚王不敢参战的话,你们就继续这么想吧,直到有一天你们一早醒来,现家门口都是维基亚王的士兵,而你们毫无准备,你们就会知道你们过去是多么愚蠢了。”

“你们为什么要敷衍”伯爵说“我一心一意的来加入你们,想和你们分享我的光荣,但是你们不给我这个机会。你们甚至连一个河间地都不愿意让我去。”

市政官脸色难看“大人,您这么说我们只能感到失望了。我们只是为您说明了一下眼前的困难,如果您执意要前往战1uan的地方,我们也不会阻拦。但是您还要求我们批准您前往,并且给您援助的话,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伯爵低头考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们罗曼诺夫家族现在完全没有地方去咯?”

市政官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甚至是笑容,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那八名议会代表除了那个老头子外,全都微微的点了点头。

“加里宁大人“市政官说“在离河间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瓦兰科夫小镇。那座城市在战1uan里面和我们失去联系了,据我所知,他们的市政官在战1uan里面全部死亡,连城邦里数得上的几个家族领也被伯克人处死了,而且,那里的王公没有留下后嗣。前几个月,那个小镇派人来告诉我们,希望我们选派出新的领主去治理他们。”

“什么意思?”伯爵皱起了眉头。

“如果您愿意“市政官笑了“瓦兰科夫是您的了。”

这么好的事情?我仔细的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数伊凡哥罗德的议员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第四十九章 瓦兰科夫

第四十九章

瓦兰科夫

有人说诺德人的祖先曾经大规模的南下过。

部分诺德人定居在北海一线,在禅达人和后来的斯瓦迪亚人的帮助下形成了定居文明。而还有一部分人则深入了南部的维基亚草原,在那里,他们融入了维基亚人的群落,并且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上面。虽然他们已经成为了维基亚人的一员,但是这些人的身上依旧打着强烈的诺德人的印记:长于步战;喜欢穿皮衣和铁盔;用松木做成圆盾;善于使用标枪和斧头作战,同时也是使用长弓的好手;他们还热爱烈酒、女人、打猎等一切男子汉喜欢的东西。

由于极高的组织度和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些人逐渐成为了维基亚人中的领袖者,成为了维基亚人的军事贵族。这些人最辉煌的时代就是他们曾经进攻过禅达人在南部的主要城市,杰尔喀拉。

一路之上这些人平推直进,直到在杰尔喀拉的城墙下面被挡住的时候,他们才停止了进攻的步伐。那个时候,这些士兵像是看着奇迹一样的看着禅达人的高大的城墙,他们的领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战胜这些巨大的石头,于是和禅达皇帝在城下签署了合约。

让禅达皇帝好奇的是,这些士兵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集体,他们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有些部落只是出于被胁迫或者追逐利益才一同南下的。在合约签订之后,各个部落满载战利品,开始慢慢的北上返回家乡。而一些小部落则选择留下来,他们甚至主动联系禅达皇帝,愿意为皇帝服役,充当雇佣军。

从此,这些士兵开始出现在禅达皇帝的军队里面,人们称呼他们为瓦兰人。

从那之后,瓦兰人的攻势就再也不能威胁皇帝的统治了。皇帝的士兵或许没有这些人优秀,但是皇帝的谋略却领先了这些部落上千年,通过挑拨和收买,皇帝让这些瓦兰部落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彼此作战,并且精疲力尽。最后皇帝的士兵一举把这些清理出了帝国的边疆。

皇帝甚至俘虏了瓦兰人的国王。这名国王通过宣誓效忠皇帝而保全了自己的xìng命,同时,这个瓦兰国王许下了一个诺言,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皇帝的士兵在作战,瓦兰人一定会出现在皇帝的士兵身边。

皇帝释放了国王,但是不久之后皇帝担心国王反复,便赐死了他,同时把他的族人分成三份,分别让他的儿子和兄弟继承。那个国王死去了,但是他的诺言却从此固定了一个传统,那就是每年禅达皇帝都能获得大量的廉价雇佣军---人们称他们为瓦兰卫队。

瓦兰卫队是禅达军队的一个最强盛的注脚。当政权更迭、军队几经失败的时候,禅达皇帝现忠实的站在他身边的,总是有一批又一批的瓦兰人。在禅达帝国的后期,皇帝们甚至拒绝在没有瓦兰卫队护卫的帐篷里面睡觉。人们知道,那位被污蔑为半牛半人的禅达末代皇帝登基的时候,是在破烂的都城里,由一群瓦兰士兵护卫着坐上宝座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当皇帝战死的时候,他的身边是否还有瓦兰人。

在禅达皇帝死后,斯瓦迪亚皇帝希望继续雇佣瓦兰人。但是那个时候纯种的瓦兰人已经难以找寻,而瓦兰人的后代们则声称禅达皇帝已死,他们的誓言也已经完成。这支神秘的卫队渐渐的推出了历史舞台。

瓦兰人曾经是整片维基亚草原的主宰,瓦兰卫队的领曾经对一个禅达皇帝夸口说:“我们有一万个村子准备为您效忠。”

但是现在,纯正的瓦兰人已经难以找寻了。

瓦兰科夫是少数的几个瓦兰人聚居的地方之一。那个地方和萨兰德的巴瑞耶一样,主要的产品是佣兵部队。但是瓦兰人的数量太少了,以至于很多孩子还没有成年就被豪门贵族预定下来,一俟成年即送入贵族卫队里面服役。瓦兰人为各种各样的主人保住了数不清的财富,但是瓦兰人自己却穷得可怜。

与诺德人相比,他们不会捕鱼;与维基亚人相比,他们不会耕作;与禅达人相比,他们不会做生意。,

虽然他们的铁匠技艺无双,虽然他们的女人能够编制出极其结实精美的锁子甲,但是瓦兰人却总是给人以落魄的形象。瓦兰人的村子最常见的景象就是光着上身的男人醉死在草垛里,破衣烂衫的女人一边nai孩子一边在树林里拾橡果、蘑菇和块根。

维基亚农人虽然害怕和瓦兰人打架,但是在私下里却总是鄙视他们,称他们为酒囊。如果你知道维基亚人自己的酒量已经是多么惊人之后,就能理解瓦兰人的这个称号绝对没有水分了。

而且瓦兰人从远古时期就养成了桀骜不驯的xìng格,他们服从强者,所以能够听话的去服侍大6的统治者---禅达皇帝。而斯瓦迪亚皇帝在瓦兰人的口中也只是个‘木材商人’。这种态度让瓦兰人吃尽了苦头。生活窘迫的瓦兰人不得不被动的融入了各种各样的民族里面:斯瓦迪亚人、诺德人、维基亚人甚至是萨兰德人。

但是在瓦兰人崛起的地方,瓦兰人依然固守着自己的传统,贫穷而骄傲的鄙视着外乡人。

瓦兰科夫---领主的噩梦。

曾有一个教士在路过瓦兰科夫的时候被小镇风貌吸引住,他mí路了十多次后认定只有上帝能够在瓦兰科夫认对道路。那个教士说瓦兰科夫就是一大堆胡1uan堆在一起的木头,瓦兰人在木头的缝隙里面栖身,用泥巴和牛粪糊住透风的地方,用稻草铺在渗水的地上,由于蚊子过多,瓦兰人夏天的时候常常燃烧稻草束去熏赶蚊子,以至于时常有人被误熏致死。

古代的时候,维基亚人的祖先曾经向诺德人的祖先出邀请:“我们的土地féi沃而富饶,我们的女人娇媚而健康,但是我们的生活1uan糟糟的,来统治我们吧!”

现在,瓦兰科夫人则大大咧咧的对维基亚人出了同样的要求“给我们一个新领主!上次的那个是个笨蛋!”

瓦兰科夫有一个光荣的传统,他们在过去了一百年里驱逐了十七位领主。而且他们依然像是在禅达帝国时期一样,称呼自己的城主为王公,那是禅达皇帝奖励瓦兰人的时候允许的,但是现在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维基亚国王和伯克国王都讨厌这种称呼,因为即使在这两个国家里面,王公也只是少数的几个贵族家庭才享有的殊荣。不过瓦兰人依旧我行我素,他们天然的亲近维基亚人,鄙视伯克人,可能是伯克人的高雅做派让这些瓦兰酒囊心生不满吧。

在河间地1uan套的时候,维基亚的东部议会默契的通过了停止增兵的提案,对于战争动员阳奉阴违,但是瓦兰科夫却积极的参与到了战斗中。当伯克人进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瓦兰科夫沸腾了,男人们从床下、梁上、谷仓里找来了各式各样的盔甲套在身上,给长矛装上了矛头、给斧头手柄加上了带锁链的平衡锤、给盾牌上了铁边、给马鞭和皮衣润足了油,然后就闹哄哄的跑去领主那里要求出战了。

领主一家正准备前往伊凡哥罗德躲避战火,但是却不幸被愤怒的部下阻拦住。瓦兰人的领挟持着领主一家前往了战场,成功把领主一家永远的留在了战火纷飞的河间地,还一不小心没有让领主留下任何传人来。瓦兰人勇气十足,但是他们人数太少,而且缺乏和盟军的配合,不久之后就被莱赫的哥哥撵出了河间地。

瓦兰科夫1uan成了团,供应小麦的商人无法与士兵们jiao流,而订购锁子甲的作坊主们则现他们付的定钱全被瓦兰人拿去喝了酒。瓦兰科夫的领主曾经维护着几个水池用来防火,领主还专门雇了一个伯克人来管理这些水池,但是战争开始后瓦兰人撵走了这个伯克人,只留下来了他的妻子,至于他的妻子,呃,我们还是别谈他的妻子了。现在水池干涸了,瓦兰科夫到处都有火灾,浓烟滚滚,今年一整个夏天里,瓦兰科夫人都没有担心过蚊子。

瓦兰科夫周边地区有大片的土地和聚居点,沿河有一个小码头,码头边上有一个磨坊。加上瓦兰科夫镇,瓦兰科夫地区总共有三千多居民,女xìng数量略多于男xìng。如果加上周围的自由垦民和猎人的话,人数会在四千上下。人数虽然多,但是每年瓦兰科夫贡献的税收却不如别的上千人的小镇。,

瓦兰人的农夫总是1uan糟糟的播种,等过一两年地力下降之后,他们就把自己的窝棚搭到别处去,重新开荒种地。那片土地本来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的,但是瓦兰人却常年的饿着肚子,女人一旦怀孕就会埋怨男人又为家里增添负担了。

但是瓦兰科夫的男人却几乎各个是战士,在河间地动dang的时候,这片地区居然为战区供应了六百名士兵,几乎家家都有男人走上战场。虽然装备1uan七八糟,而且后勤基本靠抢劫,但是这些人的却让河间地的贵族大为感动,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无数的流亡贵族却在各个地方为人们证实了瓦兰人的勇敢和可靠。

贵族们虽然喜欢瓦兰人在战争时的勇气,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前往瓦兰人那里统治他们,谁知道有朝一日那些野蛮的家伙会不会把自己也推上战场去了?

但是瓦兰人还是出了他们的呼唤:“虽然我们的土地不féi沃,但是我们的女人的确很健康,而且生活一直1uan糟糟的,派点人过来吧。”

现在维基亚议会对于瓦兰科夫大为头疼,曾经有人提议把瓦兰科夫分散移民到别处去,但是这个提议被瓦兰人视为奇耻大辱,他们殴打了宣读决议的使者,把他绑在驴子身上送回了伊凡哥罗德。还有人建议向瓦兰科夫移民,让优秀的邻居去感化他们。不过瓦兰科夫人却赶走了大部分他们看不上的‘娘娘腔’,而留下的人本身就和瓦兰人差不多,谈不上移风易俗。

最后,议会提议让瓦兰人自治,瓦兰人也的确曾自治了五六年,但是那段时间里面,大批的瓦兰人加入了打家劫舍的活动中来,整片土地上充斥着瓦兰人劫匪,治安极度混1uan。伯克人甚至怀疑这是维基亚人蓄意从事的策反破坏活动,从而对维基亚大加抗议。最后,伊凡哥罗德议会不得不遵从大议会的命令,可怜兮兮的收回了瓦兰人的自治权。

在过去,瓦兰人还只是不知高低的一再驱逐领主,到了现在,瓦兰人则开始威胁领主家族的生命了。这就让所有的领主在前往瓦兰科夫之前要多多考虑了。即使是没有土地的落魄领主,一听到瓦兰科夫也连连摇头。

这就是议会笑眯眯地jiao给伯爵的土地。

伯爵知道瓦兰卫队,但是对于这支卫队的后代却知之甚少。

在议会给出了提案之后,伯爵要求让他多想几天。杜马议会同意了,并且休了会,让伯爵在需要的时候通知他们,再行召开议会。

他找到了白鸽jiao易所的人,向他们咨询,并且还拜访了一个曾经短暂的统治过瓦兰科夫的领主了解情况。同时,弗拉基米尔被派去瓦兰科夫实地考察那块土地,汤姆则被派到城镇的各个角落搜集瓦拉科夫的风评。知道的信息越多,我们对瓦兰科夫的了解就越深,最后这些信息汇集成了一个词:大火坑。

诚然,在地图上,这片土地足以让人垂涎yù滴:它靠近东湖,比邻一条河流,这让它的运输非常的便利;它所在的土地属于最féi沃的河间地的边缘;而它的人口几乎是一个中型的城镇了,这些人口如果利用得当的话,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最重要的一点是,瓦兰科夫越过了大东湖就是河间地,那附近是列普宁家族的土地。如果有朝一日罗曼诺夫家族有意占有那片土地的话,瓦兰科夫是一个绝好的跳板。

于此同时,它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之前所有统治瓦兰科夫的人全部失败了,除此之外,瓦兰科夫还是蛮不错的。

我逛了逛伊凡哥罗德的大街,给弥赛拉买了一些煮熟的栗子还有一罐子的蜜饯,这些东西花光了我所有的钱。我去给弥赛拉送这些东西的时候碰见了卡嘉,卡嘉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之后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满,但是我径直的从她身边走过,去见弥赛拉。

可是弥赛拉还是不愿意见我,尤里的话又断断续续的在我心里回dang,我只好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弥赛拉的门口,失落的走了出来。

卡嘉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当她看见我两手空空的出来的时候,她骑着马愤怒地走了。

就在我漫无目的游dang的时候,伯爵则在和家里的人激烈的讨论着家族的前景。据说前任领主的遗孀和加里宁伯爵长谈了一次,最终促使伯爵下定了决心。

罗曼诺夫家族可以选择另一个地方,慢慢的修生养息,给之后的几代人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等待下一次机会崛起。当然,它也能去试一试自己的运气,看看是否能消化得下瓦兰人这块硬骨头,但是代价则是一旦失败,罗曼诺夫家族就会陷入极其悲惨的境地。

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罗曼诺夫家族总是在做这种命悬一线的选择。我们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几天后,杜马议会如期召开。

加里宁伯爵走到了圆桌前面,拉过了主教的手亲吻,请求赐福,然后他转过身来:“我去瓦兰科夫。”

第五十章 瓦兰来客

第五十章瓦兰来客

瓦兰人早先已经派了十多个人守在伊凡哥罗德,准备在新的王公被选出之后迎接他回城。

由于领主迟迟没有选出,这些人只能延长在伊凡哥罗德的逗留时间,他们的钱财早已经花光,现在这些瓦兰人只能自己想办法到吃的,然后晚上再随便找一些地方睡觉。人们说每天晚上都会有几个瓦兰人去地下市场里面打拳赚钱,而其他的人则在妓院周围鬼混,这些人在得到议会答复之前不愿意离开,因为他们回到瓦兰科夫的话会被人嘲笑死的。

在议会的外面,有一些象征着议会下属城镇的旗杆。根据各个城镇的财力的不同,他们对于这些旗杆的打点也有所不同,比如伊凡哥罗德人的旗杆就是一整根漂亮的过油松木,他们给松木漆上了金红相间的涂料,在旗杆的顶端飘扬着伊凡哥罗德的标志---装满金币的天平。在旗杆的下面,则钉着一面盾牌,上面绣着极其复杂的城镇徽记。

周围还有别的城镇的旗杆:大东湖城、小东湖城、明科斯镇、圣乔治码头等等,一溜过去,非常华丽。在不久前,这些城镇在战场上面一败涂地了,一些光秃秃的旗杆表明了战况的惨烈,很多的城镇已经改换庭了,那些旗帜现在正在伯克人的贵族议会口飘扬。有些维基亚人非常的喜欢伯克人,他们觉得伯克人富有而自由,所以关于伯克人多的一切都是好的。不管是什么消息,他们都能从中解读出伯克人远优于维基亚人的信息来。

除了那些在战里面沦陷的城镇外,还有一座城镇的旗杆是空的。不用猜就知道那里就是瓦兰科夫。

但是今天,一面陌生的双头鹰旗帜飘扬了起来。

人们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哪家倒霉蛋又摊上瓦兰科夫了。人们看着双头鹰标志,一时之间有些诧异,不清楚这个家族倒是是哪家人,使用双头鹰的家族屈指可数,可是不论哪一家都不是这种样子的。

在双头鹰旗帜的下面,是瓦兰人的城镇徽记:斧剑jiā错于遮面头盔之上的图案被绘制在一面硕大的橡木盾牌上。

瓦兰人一般不喜欢使用橡木盾牌,虽然橡木盾牌可以做得更宽大而且提供更好的防护力,但是它太沉重了,让人施展不开手脚。瓦兰人喜爱的是松木盾牌,它轻便易携,而且它的木料松软,别人的刀斧砍伤盾牌之后就会陷进去卡住,而不会如橡木盾牌一样爆碎。在战场上,让别人的武器有几秒钟失去控制是巨大的优势,瓦兰人往往就在这个时候用斧头切开敌人的头盖骨或者把短剑扎进敌人的盔甲缝隙。

话虽如此,橡木用来做徽章盾牌的确显得大气华丽。不过这面手绘盾牌可不是瓦兰人的手艺,瓦兰人的绘画技巧还停留在远古时期,据说有人在山中的岩里发现了瓦兰人的祖先上千年前留下来的壁画,他们得出结论瓦兰人的绘画技巧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居然一点都没有进步,能做到这一点也着实不易了。

不仅是一些看热闹的人发现了瓦兰科夫已经有了新主人了,就连那些瓦兰科夫的信使也肯定注意到了。我看见一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家伙跑到我们的临时驻地里面四处打量起来了。这些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nv人们都怕他们,家里的男人很多已经拿起了武器四下巡逻,照看自己的财产。但是这些人明显不是来劫财的,他们只是好奇的探看一番,在昨天下午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人告诉我说,这些人就是瓦兰科夫人,他们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新领主被选拔出来。

我很好奇,既然这些人是瓦兰科夫人,而伯爵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小镇上,这些人为什么现在还不来向伯爵表示效忠呢?当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街上的人的时候,那些人都只是笑一笑不想多说。在我的再三恳求下,他们才道出了原委。

原来这些瓦兰科夫人已经被选派了几任领主了,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最后关头掉头逃跑了。那些领主要么是对瓦兰科夫不熟悉,贸然参加了选举;要么就是想投机一把,从议会得到一些好处。但是最终很少人愿意去那里。,

小镇上面只能通过输出佣兵来勉强的维持收支,农业和手工业几乎陷于瘫痪。瓦兰人虽然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但是却同时是最懒散的农夫,瓦兰人的农庄和作坊往往会入不敷出,几乎所有的领主都会亏损大笔的钱财。而即使是佣兵贸易也被几个瓦兰家族把持着。瓦兰人的几个大家族把输出佣兵的生意牢牢地把持在自己的手里面,每一年输出的士兵和盔甲数量看起来很多,但是对于领主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帮他养活了几个不听他话的大家族而已。

这些瓦兰家族很聪明,或者不如说目光短浅,他们只愿意持着输出佣兵的行当,但是却不愿意肩负起维护城镇的责任。他们攫取了城镇里最大的利益,但是却丝毫不打算分出一部分给这座城镇,可别谈那些走马灯一样的领主阁下们了。

正因为如此,瓦兰科夫才会如此的臭名昭著,以至于就连瓦兰科夫自己的使者都不再敢轻易的找领主宣誓效忠,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效忠对象会不会又在几天后宣布不去了。

不过这一次,那些使者恐怕要猜错了。他们在看见了罗曼诺夫家族庞大的车队之后,明显觉得这只羊不会跑到他们的虎口里面去。这些人一看没戏,就摇头叹气的回到自己来的地方去了。

伯爵是在今天中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的反应很快,他命令手下的仆人去城镇里面的各个角落去把那些瓦兰科夫人找来。同时,nv人们被安排去烧水、布置餐桌,男人们则放倒了几腔羊和一头猪,为晚宴准备食物,一些人还从伊凡哥罗德的市场上面带回来了新鲜的蔬菜和果品,一些难的一见的蜜饯也买来了。

很多人都以为伯爵准备宴请的是伊凡哥罗德的贵人,所以当他们看见所谓的客人的时候不免大吃一惊:几个背着盾牌的逃兵模样的人领头;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男孩扛着一柄短矛,矛头上面挂着几只擦亮的头盔,头盔彼此碰撞,叮当作响;然后是一些穿着锁子甲的人,这些人的胡子都纠结在了一起,有些人还给胡子扎了辫子。

如果说这是一只军队的话,那么它一定是刚刚被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狠狠地痛击过;如果说这是一群市民的话,那么他们一定是刚刚走出了被围困数年的要塞;如果说这是一群难民的话,恩,他们的确比较像是一群难民。

这些人走到了我们的驻地之后,就把自己身上的盾牌和头盔丢在一边,但是他们没有卸下自己的武器,他们只是警惕的看着我们,但是却不来打搅我们。

天空黑得越来越早了,我感觉火焰才点燃不久的时候,天空就已经变成了琥珀明亮的夕阳让大地焕发了最后一丝生机,这些瓦兰人依然是一开始到来的模样,彼此低声的攀谈着,但是却不和我们的人说话。

随着一阵欢笑声传来,远处的一个宽大的帐篷被撑了起来,几个健壮的仆人用几口方桌拼在了一起,然后再上面搭了一块长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餐桌,厨娘们则开始把大盘的类和成罐的浓汤摆上桌子。一个小姑娘从一口敞了一下午的酒桶里面接着葡萄酒,结满了一壶,又开始接第二壶。

我还看见了洗干净的葡萄、切块后涂着蜂蜜的梨子、带着霜的杏子,这些东西堆放在木碗里面,散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面供人随意取用。

随着帐篷里面的食物越来越丰盛,这些瓦兰人显得越来越焦虑,几个年轻人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一个年长者,似乎想要离开这里。那个年长者显得很威仪,也沉得住气,但是看起来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这顿未来领主的晚宴看起来规格太高了。

在过去,一些迎接新主人的领民如果能够得到足量的面包干和廉价酒就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的领主甚至连这些东西都不愿意给,一概让领民自行筹措。所以这一次,当这些瓦兰人看见种类花哨的食物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相信领主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当一切都安排好了得时候,太阳沉入了东湖,而篝火在数十处地方燃烧了起来。营地里面显得影影绰绰的,有人吹着轻快的笛声,快活的男nv走来走去,看起来宴会即将开始了。

那些瓦兰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们甚至可能觉得我们在耍他们。这些瓦兰人骂骂咧咧的拾起了自己的武器装备,把自己的包裹甩到背上,然后沿着出路准备走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伯爵走了出来。

伯爵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客人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他满脸的笑容,就好像一得知有人拜访就立即迎出来了一样。

“瓦兰人“伯爵的笑声让这些人纷纷的回头“走,到帐篷里去。”

在这些瓦兰人反映过来之前,伯爵就让一群机敏的男仆把这些瓦兰人带到餐桌边上去了。

我坐在餐桌的最边上,身边就是几个瓦兰人,他们身上散放着浓烈的汗味,不时的大笑震耳y-聋。我看见利奥大人坐在伯爵的边上,老朽昏聩地打着瞌睡,弗拉基米尔和一个瓦兰人聊着天,但是好像他们的jiā流有些困难,瓦兰人的口音太重了。伯爵则仔细地注视着每一个瓦兰人,努力地记下他们的模样和神态。

nv仆们还在继续丰富着餐桌上的内容,两只烤鱼被一起端了了上来,热气腾腾的,上面撒着洋葱和蔻。

最后,一个老太婆对伯爵行了礼,告诉伯爵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这个老太婆鞠躬退了下去,帐篷下面的气氛渐渐地冷了下来。

伯爵清了清嗓子“欢迎你们,我的瓦兰勇士们。”

这些瓦兰人却没有回答,显得有些没有礼貌。那个年长的瓦兰人皱着眉头问道:“阁下,请问是谁在招待我们?”

这个瓦兰人明知故问,他就是被他的领主召唤前来的。

“我是加里宁伯爵“伯爵语气平和的说“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加里宁大人。我是瓦兰科夫的新领主。”

“我听说了“那个瓦兰头人一低头,欠身致意“我们有了新领主,是一群双头鹰。我们没有想到您会召开宴会来招待我们,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一定要有什么吩咐才能宴请我的领民吗?”伯爵反问道“我打听到我的子民在这里等着我,所以我请他们来小聚一下,仅此而已。”

那些瓦兰人彼此狐疑的看了看,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回应,那个瓦兰头目说:“那么,既然如此,我们祝您健康!”

瓦兰人得到了自己头领的许可,一下子放松起来。帐篷里面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我有些惊讶这些瓦兰人态度变化的速度之快,刚才他们还是一群狐疑谨慎的家伙,但是一转眼间他们就变成了最轻松的食客:每个瓦兰人都在往自己的嘴里塞满类和块根,然后用水果挤满自己嘴里剩下的空间,最后用酒水饮料把这些东西冲进胃里去。

葡萄酒桶出酒的速度太慢,不耐烦的瓦兰人要求开麦酒来过过瘾。阿列克谢看见葡萄酒被这些瓦兰人肆意糟蹋,微微地摇了摇头,但是尤里和伯爵都是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瓦兰人,快活地和他们随意攀谈。

这些瓦兰人毫不避讳的说着以前统治瓦兰科夫的领主们的糗事,这些人很看不起那些领主,并且毫不掩饰这一点。有一个年轻的瓦兰人说过去所有的领主都是软蛋,只有最近的这个不是,但是很可惜他死在河间地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利奥大人惊动了一下,然后自己悄悄喝了一口酒,继续打起了呼噜。

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伯爵突然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摇摇的敬着那个瓦兰人的首领“阁下,我能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个瓦兰人此前没怎么喝酒,只是有些冷淡的看着桌上的罗曼诺夫们,这个时候,他给自己的木杯子注满了葡萄酒“大人,我叫斯玛尔.伊。我曾见做过六个领主的近卫队长,这些领主大部分死在了战场上面,如果您真的是领主的话,您为了自己的安全,应该首先把我从卫队解雇掉,哈哈!”,

斯玛尔大声地笑了出来,周围的瓦兰人有些跟着笑了出来,有些则觉得斯玛尔说话有些难听。而餐桌上的罗曼诺夫们则齐刷刷的冷了脸。

伯爵倒是质如常“不,我当然不会解雇一个失败了六次的勇士的,你丰富的经验一定会让你做好第七次的,我相信你,斯玛尔阁下。”

伯爵举起了被子。

这次轮到斯玛尔的脸-难看了“伯爵大人,如果你是在怀疑我的忠诚的话,那你一定是想错了,我拼死都守护在那些人的身边```”

“他们死了“弗拉基米尔说。“但是你活着。而且你的人还在嘲笑他们,我搞不懂,瓦兰人都这样吗?”

桌上的瓦兰人一时之间都停下了自己话,死死的盯着弗拉基米尔。

伯爵皱了皱眉头“好了,不要得不愉快。斯玛尔先生,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我只是尽一个领主的责任,照顾一下自己的领民罢了。除了卫队方面,你还有什么忠告可以告诉我---你未来的领主吗?”

斯玛尔再一次给自己注满了酒,这次是麦酒,他毫不在乎把酒掺着喝。

斯玛尔把酒一饮而下:“大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个男子汉---请原谅我心直口快,我不会随便给人很高的评价,那样太虚伪---瓦兰人不需要用这种无聊的东西来保护自己。大人,我像给之前所有的领主建议一样给您一个建议,或者说给您一个忠告:如果你不是勇士,那么不要去瓦兰科夫,那里对你会是个灾难。谢谢您的宽带“斯玛尔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部下“挪挪屁股,小伙子们!”

斯玛尔一推桌子,站了起来。瓦兰人跟着斯玛尔一起站来起来。

几分钟后,帐篷里的瓦兰人走得一个不剩,弗拉基米尔破口大骂,阿列克谢连连摇头,尤里陪着利奥回去了,伯爵则目光炯炯地看着火光。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瓦兰人离去时唱的歌。这是一首铿锵有力的歌谣,带着远古时期北方的音符,像是一阵北方一样吹凉了我的脊梁。

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等我转过身去,伯爵已经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A

【……第五十章

瓦兰来客



第五十一章 赴任

第五十一章赴任

白鸽商行的人对于罗曼诺夫家族贸然接收瓦兰科夫表示非常的不解。

那些jīng明的经纪人觉得一个单薄的家族本来就已经风雨飘摇了,现在再揽下这么大的摊子,最后是要坏事的。那个瓦兰科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意味着暴力和动而这些东西是吸引不来财富的。白鸽商行在伊凡哥罗德的分部一面给吉尔写去了加急的信件,一面劝说伯爵放弃自己的计划。

“加里宁阁下“负责白鸽商会东部事务的一个禅达人说“瓦兰科夫对于生意人来说是一个灾难。我们不会吧钱投进水里面去,一枚金币放在别处,第二年就能变成两枚甚至更多的金币。但是不论你花多少钱都填不满瓦兰科夫那个大窟窿的。而且我们的商队不止一次的被瓦兰人抢劫过。那里的人还极端的保守,不准外人去他们中间开设商铺,他们实在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走到外面去买。除了小麦、葡萄酒、粗亚麻布之外,那里几乎不要任何东西。而他们的商品是盔甲和佣兵,我想阁下应该知道,这两项贸易都被瓦兰人自己把持着。”

“如果您一定要前往接收瓦兰科夫的话,那么我们恐怕不能按照过去那样的全面的支持您了。因为我们不能挥霍自己的财富。我实在不明白,东部有那么多的生意,接收瓦兰科夫恐怕是最亏钱的一个了,您为什么会想起来要跑到那里去呢。”

“你的意思是近期内不会给我援助了?”伯爵反问。

“恐怕是的“那个人点了点头。“即使吉尔先生明令在先,我也恐怕只有违命了。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年,其中二十年是被人当成会算账的奴隶赶来赶去,我知道这片土地是怎么运作的。阁下,吉尔先生拯救了我,所以我必须对他负责。您如果要去瓦兰科夫的话,我们将不能按照约定的那样去全面的支持您。因为这是你们违约在先,我看过契约了,契约上面写的是‘罗曼诺夫家族遇到任何事情都必须和白鸽商行商议解决’,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面你们没有听从我们的建议。”

“哼,话说的真好听。”伯爵说“难道罗曼诺夫家族成了白鸽商行的下属了不成?什么事情都要和你们商议解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也会向我通报呢?吉尔答应过我的事情居然会被他的手下拒绝,这种事情还真是奇妙啊,即使我要怪罪,也追不到吉尔的头上是吗?因为这些都是他手下干的,而他一直是好心的帮助我的是吧。”

“阁下,过多的联想是没有意义的。”禅达人语气单调,这是他多年作为‘识字的奴隶’生活留下来的印记。

“随你们的便了“伯爵对禅达人说“反正你们提供的第一批援助最快也要等上一年,阿列克谢和你们谈条的时候,你们已经把条件定好了。对于现在的罗曼诺夫来说,一年后给予的援助和中断援助有区别吗?”

“阁下,您这么说我很遗憾。”

“我看不出来“伯爵决定中断谈话了“你们擅自的改变了条款,然后把所有的问题推向别人。在威胁不奏效之后就说什么遗憾之类的。要是所有的人都只为自己着想,那这个世界就要坏掉了。不要只看着眼前的利益,禅达人!一年之后不管你们是中断援助还是怎么样,我还会欢迎你们来。但是我告诉你,罗曼诺夫家族的态度可不是永远不变的。”

看来一切都显得有些糟糕:伊凡哥罗德的风言风语显示瓦兰科夫是个大火坑;而宴会上的瓦兰人则老实地承认了这一点;到了现在,就连唯一的盟友也准备暂时中断援助了。

一连几天我都看不见伯爵露面,现在的局势对于伯爵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情况。有几百人等着伯爵的带领他们,伯爵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伯爵总是去议会要求得到更多的援助。

这种要求过去很多的领主提过,但是议会均未通过,因为双方总是谈不拢:领主们觉得议会给的太少,而议会则觉得领主要求太多。这种矛盾无法调和,而且议会时常要求领主必须在就封之后才能得到全部援助,这就吓退了更多的人。,

这一次,伯爵的情况有所不同。杜马议会不得不召开了几次小规模的会议来讨论如何援助这个冤大头领主。这次伯爵的态度让议会稍稍的安心起来:伯爵有大量的领民,不能随意的变动计划;伯爵对于议会非常的尊敬,只要有帮助就会接受,不挑三拣四;另外在城里面的瓦兰人已经被伯爵收拢到身边了,这又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最后一点在宴会之后伯爵就着手去做了。他命令别人腾出了几处营帐,连夜就派人进城把瓦兰人召集了起来。汤姆是做这件事情的不二人选,他带着十多个农夫驾着驴车去城里寻找瓦兰人。他们在草堆里找到烂醉如泥的瓦兰人,把他们丢在车上;在酒馆里面为瓦兰人付清酒账,然后从地窖里面把被扣留的人领走;在妓院口耐心的等着瓦兰人花光钱币、买完力气,随后把他们接回家。

汤姆很对瓦兰人的口味。瓦兰人喜欢讲很下流的笑话,但是汤姆几乎知道一千个这种笑话,所以他们相当谈得来。而且汤姆很阔绰地花着伯爵的钱,毫不吝啬的帮他们付账,还给每一个人带了一大皮囊的维基亚酒,这让瓦兰人看汤姆的眼神都有一些不一样了。

在过去,瓦兰人是很讨厌汤姆这种人的,因为这种人爱干净简直发了疯,恨不得一个月就得洗一次澡,像瓦兰的男子汉们,一般是每年圣乔治节时才洗一次澡的。但是汤姆告诉这些瓦兰人,只有勤洗澡,nv人们才会喜欢,如果勤洗澡还有些小钱的话,那么nv人几乎会为你疯狂。

这些瓦兰人对于汤姆的教导似信非信,但是当他们看见汤姆很轻松的就和妓院的姑娘眉来眼去之后,这些瓦兰人便大大地佩服起汤姆来。在那天深夜,当汤姆把一群瓦兰人带回营地的时候,瓦兰人已经从汤姆那里学会了新歌《橡木林》,这些人喝着酒、坐着驴车还唱着歌,一路惊动了大街小巷上休息的市民。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瓦兰人已经追随伯爵了。

天气已经开始寒冷了。夜里起来的时候,地上就会起一层霜,微微地吐一口气也能呼出一团白雾来。中午前后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会非常的暖和。

猎户已经扛着成捆成捆的皮货到城里来做小生意了,一些农夫则把自己家里的粮食和粗酿酒送来换取一些过冬的东西回去。一些东湖边上的居民还售卖起了一种在湖面上面行走的木板,这些木板让伯爵很着伯爵买回来了几副给木匠们研究,问能不能仿制。木匠们很快就报告伯爵,只要有工具和材料,这种东西要多少都能做出来。

金黄的小麦堆在半敞口的袋子里面,擦得发亮的果子和装载透明罐头里的果干便宜的不像话,去年酿制的新酒成了新鲜的饮料,打了蜡的皮衣被皮货商攥在手里吆喝着。整个伊凡哥罗德洋溢着一片收获的气息,而伯爵也在议会上面倾尽全力得收割着自己的援助。

议会最终给出了一个有些吝啬的援助方案:二十箱工具、一百头大小牲口、够吃三个月的谷物和九千块木料和足够三百人过冬的柴草。至于伯爵要求的金币补助,议会则推三阻四。他们说战争里面所有的人都花光了钱,为国家掏空了口袋,现在根本就没有钱,但是议会说,在未来的三年之内,瓦兰科夫如果要购买消耗品的话,可以从伊凡哥罗德拿到最优惠的价格。

伯爵当然不会满足,他一次次的拜访波雅尔和市民代表,请求他们的帮助。同时在汤姆常去的一些酒馆、妓院里面开始流传起了种种传言来,说是冬天的时候伯克人会越过结冰的东湖进攻伊凡哥罗德,如果瓦兰科夫兵困马乏的话,是不能坚守住东湖的边缘的。同时这个传言还让人们相信,如果把新来的那个领主赶紧打发去伊凡哥罗德统御一切的话,情况会好很多。

这种消息让这个商业城市陷入了ā动,市政官下令逮捕酒馆里面传播谣言的人,结果这个举动让市民们更加的猜疑。不安的气氛传播开来,人们纷纷要求尽快满足罗曼诺夫的要求,让他们赶紧去瓦兰科夫。,

最终,经过几番的讨价还价,伯爵得到了四十四箱工具、足以武装一百人的简易盔甲、两百多把劣质刀剑、两百根优劣参差的弓料、一千根弓弦、九千枝箭、六百枚大铁锭和铜锭、足以支撑一个冬天的柴草、更多的谷物、一整个牧场的牛羊骡马、明年ūn天需要的的种子。同时,伯爵还取得了瓦兰科夫周围大片地区的采伐权,那里以前是属于别的城镇的。

波雅尔们和市民代表共同凑齐了这些东西,城镇仓库里面的破烂被一扫而光,伯爵甚至带走了几十张记账用的空白羊皮纸。人们开始说伯爵是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对于这种恶评伯爵只是一笑了之。

议会援助的这些东西在驻地上面堆成了堆。

随着接收瓦兰科夫的日期越来越近,罗曼诺夫与白鸽商会的关系急转直下。有一段时间双方甚至连每天的问候都做不到。虽然在外人的面前,伯爵于白鸽商会的人还是亲密无间。

援助拨发后,城镇议会每天都会派人来催促伯爵上任。但是伯爵总是客客气气的把那些人送走,自己留在营地里面处理公务。

谣言又传开了,某些聪明的市民指出是议会贪污了大部分给伯爵的援助,从而造成了伯爵有苦难言的困难。伯爵不走实在是因为有心无力,议会坏极了,它们简直是在拿城镇的命运开玩笑!

谣言在秋风肆虐的季节里来势汹涌,并且很快引发了第二次逮捕活动。议会让伯爵亲自向公众澄清这一点,但是伯爵说还不如议会主动做点什么来让公众看一看“议会的诸位先生们!你们怎么能放任愚蠢的人随意侮辱你们呢?难道你们真的贪墨了给我的援助吗?难道你们真的吝啬那一点点的财货吗?不!你们应该站出来,拿出自己的慷慨来,让无知的家伙们看看你们的决心!”

伯爵的建议很合理、很体贴,但是让议会的人大为恼火,有人说伯爵是西部来的吸血鬼,有些说伯爵是一只狡猾的野狗。但是不管他们给伯爵取什么外号,只要这个混账东西一天不去瓦兰科夫,群情汹汹之下议会就很难安生,有些市民甚至提议废除这一届议会,重新选举代表,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投机分子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议会不得不再一次拨出了一笔三千卢布的救济款给罗曼诺夫家族,同时,他们还允许加里宁伯爵在上任之后即可进入波雅尔议会。

伯爵每停留一天,议会就会给出更多的东西,时间像是伯爵的榨油机,把议会的油水榨得干干净净。

最后,忍无可忍的议会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伯爵还不去瓦兰科夫的话,他们就要召开杜议会,重选领主了。

伯爵感觉时机足够了,很快就给了议会明确的答复。同时,伯爵召回了一直造谣在酒馆、妓院第一线的汤姆,伯爵拍了拍汤姆的肩膀:“辛苦了。”

罗曼诺夫家的大部分人将会留在伊凡哥罗德,由白鸽商会和伊凡哥罗德市政厅负责照顾,而有一百人左右的先遣队则会在冬天的时候进驻瓦兰科夫。对于这种做法,议会虽然有所不满,但是也只能认可了。

离开前的那天早上,白桦林的哗哗的落地,像是下着雨。

基洛夫前来找我,告诉我做好准备。我匆匆的吃完了面包粥和一把豆子,就跨上了马跑去加入队伍里面。

弥赛拉没有接受我的告别,但是我感觉我骑马离开的时候,她在窗户后面看着我。卡嘉也来了,她甚至还托人给了我一双手套,手套是她自己买来羊皮缝制的,难看的很,不过这东西我只能放到自己的行囊里面了。

我们在营地里面周游了一圈,留下来的人为我们祝福,眼泪汪汪的挥着手。

伯爵的骑士们和扈从们擎着鲜亮的旗帜,我们都换上了铠甲或者皮衣。有人给了我一只硕大无比的步兵盔,头盔上打着蜡,只是为了漂亮好看。

我们的马队轰隆的周游了伊凡哥罗德,然后一路折向了东面,在城口会和了等候我们多时的瓦兰人。

马蹄踢踏,我们在白桦林间奔驰,直奔瓦兰科夫而去。A

【……第五十一章

赴任



第五十二章 行进

第五十二章行进

穿越了大片的白桦林之后,我们进入了梁赞河滩。

土地变得潮湿而疏松,黑漆漆的泥浆到处都是,一些野狗在泥地里面摇头摆尾的搅动嬉戏,这些东西见到我们前来之后就一股脑全部散去。一路之上几乎见不到定居点,一些废弃的窝棚前偶尔有目光呆滞的渔夫在门口晒鱼,兜售白桦树皮和其他的古怪东西。

我们本来准备顺着梁赞河一路朝东走,然后在一处作坊上渡过河去的。但是随着河流的蜿蜒,河滩已经成了沼泽地,让我们难以行走,因而只能朝着北面折向高地,在那里我们找准了方向之后朝东边走去。我们遇到了一个旅行商人之后才知道我们走得太靠东了,于是不得不在南下的时候朝着西南做了修正,这耽误了很多时间。

弗拉基米尔有些生气,他埋怨瓦兰人为什么会不认识路。但是瓦兰人说他们去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河水还没有泛滥,他们是沿着河滩一路走到伊凡哥罗德去的。

不久之后,河滩从泥浆变成了碎石子,变得稍微干燥了一些。我们决定停下来休息。秋天虽然凉爽,但是骑了一个上午马还是让我汗流浃背。太阳升的极高,亮堂堂地找着我们,风把汗吹干,在脸上留下了粉末一样的盐渍。我在河边舀着水洗了脸。

水里面是一群一开一合的水母,它们收拢的时候像是血滴,张开的时候却变得几乎透明。在一张一舒之间,这些东西是粉红色的。我看着这些东西很好奇,等我伸手去抓它们的时候,这些东西一下子张开了身子,让我无从下手了,等我再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它们已经飘开了数米。

“很有意思,哈?”汤姆走了过来,把自己的靴子踢掉,把脚伸进了水里。“桃花鱼。这些东西叫桃花鱼。”他指了指水里面的水母。

“扯,”我擦了擦脖子,身上脏兮兮的,搓了不少泥丸出来,“这东西明明叫水母,我在伊凡哥罗德见过有人卖这些玩意。”

“呵呵,什么文绉绉的水母。我就管它叫桃花鱼。”汤姆看着水下面动来动去的东西,“我倒是愿意一辈子都不认识这些东西。你知道吗?女孩子喝的月茶就是用这些东西做的,磨成粉末,和草药一起喝下去。”

“什么是月茶?”

汤姆搓着脚丫,“女孩怀孕的时候喝下去,然后孩子就没了。”

“这东西不是害人吗?”我有些惊悚,“谁会用这东西?”

“用这东西的人多了,”汤姆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说,“一杯茶就能省去许多麻烦,女孩子们最多在床上多趟两天,喝点浓汤也就挺过去了。不瞒你说,维多,我曾经亲自喂过许多女孩子喝过这种东西。一杯月茶就是几枚铜币的事,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多个月的时间里面,女孩子却可以挣出成千上万杯月茶出来。合适的买卖,不是吗?”

他看着水里面血滴一样的桃花鱼,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我觉得不合适。要是你妈怀你的时候,被人灌了这什么月茶下去,你不是都不能出生了。”我把皮衣脱了下来,用一条亚麻腰绳润了水,然后两手并用的擦背。

汤姆听完后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反唇相讥。他洗好了脚,把皮靴穿上,“可惜没有人喂她一杯月茶。不然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出生。”他闷闷地站了起来,“维多,有时候我在想,到底哪个更糟一些。”

“哪两个?”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汤姆一言不的走了,他嬉皮笑脸惯了,这样装深沉我还有些不习惯。

我们从渔夫家里买来几兜鱼,花了几个伯克硬币。这些硬币做得很难看,一面什么都没有,一面有一个字母‘p’,不知道这个字母是代表‘伯克王国’,还是代表‘皮尔苏斯基家族’,不过这两者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渔夫的老婆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把这些鱼煮熟了,一个瓦兰人给锅里面加了一把盐,煮完之后我们沥尽了水,把鱼分着吃了。每人能有几条,吃起来很新鲜,有淡淡的咸味,感觉很不错。渔夫在我们把鱼捞走之后,开始加柴煮我们留下的鱼汤他要把锅里面的盐煮出来,这种宝贵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渔夫给我们指了一处可以横渡梁赞河的浅滩,他的鱼就是从那里捕到的:他cha了一片木桩,围成一个个圆圈,在里面撒一些香气四溢的草料。涨水的时候,鱼儿就被吸引进去,水位落下去的时候,那些鱼就被木桩拦在圈内了。

从渔夫留下了大片木桩中间,我们越过了梁赞河,到河滩对面去了,随后我们最后一次折向东面。我们要在一个樵夫聚居的地方过夜,第二天一早出,在中午前赶到瓦兰科夫。

河滩上的石头亮晃晃的,阳光极其强烈,就好像又回到了夏天一样。整个人都被太阳晒的昏昏沉沉的。幸亏不一会我们又走进了白桦树林。维基亚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白桦林,这倒是别处少见的。

斯玛尔告诉我们,在伯克人进攻河间地的时候,曾经有股的斥候顺着东湖一路侵入到梁赞河流域来了。伯克人沿途烧毁了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磨坊,那座磨坊顺便还只远近唯一的妓院和旅馆。伯克人带着最漂亮的姑娘走了,把剩下的人统统吊死在树上。人们由此推断那批伯克士兵不是莱赫兄弟的人,这两个人不会吊死别人,只会把人砍了脑袋之后bsp;人们说那些人并不是翼骑兵,而是一群戴着熊皮帽子的家伙。他们的装备不是很好,但是作战却很勇猛。人们说那些人是伯克人在森林里面招募的异教徒。那些异教徒和河间地的维基亚人相安无事了几百年,但是伯克人通过重金和美女让那些野蛮人加入了他们的阵营。那些野蛮人除了热爱金币和美女之外,还极端的看重名誉。在过去他们的领都要得到维基亚国王的册封才能正式的行使自己的权利,现在,皮尔苏斯基大公和伯克国王取代了维基亚王室,成了异教徒的新宗主了。

这些异教徒信仰自然宗教,他们的长老会背诵几万行的史诗、使用几乎所有的草药,据说只要没有死掉,那些长老就能把人救活。通过他们的神灵来看,他们似乎于诺德人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但是他们却声称自己从古倒今都是森林里面的儿子。维基亚人被西部人蔑称为野蛮人,那么这些人就是野蛮人里的野蛮人了。

从言语当中,斯玛尔对这些异教徒倒是颇为尊重。他说那些人是真正的战士,如果不是维基亚国王一再侵犯他们的森林,还侮辱他们的酋长的话,这些人本来是不会搀和到山外的战事里面来的。其实那些野蛮人应该有记忆,多年前就是伯克人招揽来的骑士团大肆地屠杀着野蛮人,现在那个骑士团还在北麓残存着一些城堡,那些城堡现在成了伯克庇护下的自由城镇了,但是在过去,强大一时的骑士团却差点灭亡了伯克人。

西部教会对于异教徒向来是杀之而后快的,东部教会则宽容的多。但是现在,值得讽刺的是,这些异教徒却和伯克人搀和到一起去了。斯玛尔说起这一点的时候无不叹息,我感觉他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说服那些野蛮人,让他们于我们并肩作战呢。

“那你们呢?”我问斯玛尔,“瓦兰人会不会有一天也不和维基亚人在一起了,跑到别处去,帮别人进攻维基亚人?”

“我不知道,”我的问题有些尖锐,我以为斯玛尔会不喜欢的,但是他却一本正经的回到我,“瓦兰人是自由的。我们现在觉得跟维基亚人生活在一起很好,我们就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们打仗,我们会加入你们;你们派来的领主,我们也会尊重他,我们的家族族长也要从你们的国王那里得到封号。但是如果以后你们变了,那我们就要到别处去了,自由的瓦兰人会一走了之。”

“你怎么说的和库吉特人一样,”我回应他的话,“到一个地方住得烦了,就跑到别的地方去。留下来经营一个地方不好吗?”

斯玛尔哈哈大笑,“我们的确是会种地的库吉特人。库吉特人赶着牛羊,我们赶着庄稼。他们的牛羊把草地吃秃了之后,就沿着大河走带草地青青的地方去。我们的庄稼把地力吸光之后,也会沿着大河走到土地féi沃的地方去。哪一天,要是天神哦,不对,上帝派使者重新恢复了大地的生机,我们就会回去。这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就是库吉特人。”,

“不精耕细种,你们怎么积累财富?”我有些好奇,对他的洋洋自得也有些反感,“我听说在维基亚,人们把土地分成两块,一块种谷物给人吃,一块种苜蓿和萝卜喂马。谷物消耗地力大,苜蓿反而能滋长地力。收获后,第二年两块土地更换庄稼。年年往复,一点点土地就能供应一个村子,喂饱一大群马。维基亚人从来不迁徙,他们用多出来的庄稼修建城镇,建立城堡。无数的人不用种地也能养活自己,他们在城市里面生产货物,换来金币。几百年前维基亚人和瓦兰人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瓦兰人还是禅达皇帝的亲信。但是现在,维基亚人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瓦兰人呢?”

我自己说完了都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不过我一想到斯玛尔在几天前的宴会上的态度就恼火。

斯玛尔听我说了一堆,“哦,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瞥了我一眼,“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一辈子种地有什么好。维基亚人本来都是勇敢的战士的,在过去连你们的女人都能拉弓打仗,但是现在却被娘娘腔伯克人打得满地找牙,就是因为你们生活的太安逸。铁盾河的维基亚人才更像是维基亚人,但是你们却说他们是土匪和流氓。这个世界真是颠倒过来了。”

“世界会颠倒得更厉害的。”我煞有介事的说。不过斯玛尔鼻子吭了一声,明显的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自己也感觉底气不足,虽然听见不少人总是这么感慨,但是这个世界到底会怎么变化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有等到世界完全变了样之后才能现。算是后知后觉吧,这真是让人遗憾啊,听说那些古代的帝王们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们能预测时代,然后提前都做好准备。

我们在天黑透之前赶到了宿营地,房屋不够多,大部分人都只能围在火堆边上将就一下。樵夫们把酸的麦饼和满是渣滓的葡萄酒高价卖给我们,结果被瓦兰人痛揍一顿,斧头都被抢走了。那些樵夫远远的跑开,在树林子里面骂人,瓦兰人威胁那些人再骂就要烧房子了,樵夫就闭了嘴,坐在树林子里面委屈地哭,干嚎了半夜。瓦兰人听得烦了,就把樵夫的斧头、镰刀什么的都丢上了屋顶,还把他们的梯子劈成柴火烧掉了。等第二天我们走的时候,那些一夜未眠的樵夫才探头探脑地走出了树林,心翼翼地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天气明显变寒冷了,我们加快的了行进度。

纤长的旗帜在风里面扯动,我前面的骑士的披风被吹起来,几乎要搭到我的鼻子了,马蹄如清脆的雷声不绝于耳。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奔出了白桦林。整块大地在我的眼前无限的展开,梁赞河像是一条银带蜿蜒在如画的原野之上。灌木和草地如同织锦,几颗高大的哨兵树夹道生长。瓦兰科夫的木栅墙屹立在金色的原野上,充满了雄浑的气势。

我们冲出树林的时候,就听见瓦兰科夫的塔楼上吹响了号角,呜呜的低鸣声在四野忧郁地回响。一些披挂整齐的士兵在城楼上面吆喝着,木头吊桥缓缓地放下。

我们加地冲了过去,我感觉心跳剧烈,就好像是在战场冲锋一样。在我们逼近城楼的时候,我现栅栏比我在远处看起来的更高,那座桥在我们的脚边刚一放下,我们就冲进了瓦兰科夫。

我的余光瞥到无数陌生的脸在我们的周围仰望着。

第五十三章 视察

第五十三章视察

可能是由于期望太低的关系,我感觉瓦兰科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这里和伊凡哥罗德极其相似,在城镇中心的地方也有一只大钟,在广场上面彼此相望的就是议会和教堂了。不过这里的教堂是木制的,而非伊凡哥罗德的那种昂贵的白石。看得出来这教堂是刻意的在模仿伊凡哥罗德,它的穹顶也有很多,圆顶的涂漆已经剥落,显得有些破败。

领主家的官邸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片低矮的木屋后面。说是官邸,其实只有三幢两层楼高的小木屋,在周围还围着大片的棚屋,是给领主的下属们使用的。在瓦兰科夫最有观赏价值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城镇广场和它的城墙了。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城镇,到不如说这里是一个要塞罢了。

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了不起的市政建筑的,比如它和伊凡哥罗德一样,也有一个高架水渠,不过这是维基亚人对禅达人拙劣的仿造:维基亚人用的是烧陶管道,水在路上就要损失一半,走在水渠下面就好像终年下着小雨一样。这里的地面也如果伊凡哥罗德一样铺着木板,但是看起来这里的木板一点规矩都没有,完全就是把加工好的木板随意的堆放在地上而已。伊凡哥罗德的那种木板是工工整整的码放在地上,不管是多么沉重的车辆都能轻松的走动起来,但是在瓦兰科夫,即使是手推的独轮车也常常的被坑坑洼洼的地面阻拦住。

城里面有几颗没有生气的杨树,病怏怏的长在房子边上。旁边就是一片铁匠作坊,作坊里面有一些jīng壮的男人,这些男人都穿着着脏兮兮的皮围裙,皮肤像是抹着一层油。在我们走过的时候,一个男人正把烧红的钩镰伸入冷水里面,水汽呲呲地散发出来,熏蒸着那些杨树。我一下子就知道这些可怜的东西为什么长不健壮了。

一些nv人把屎泼洒在街上,猪狗从各个小巷子里面涌出来争食那些残渣。赤身露体的小孩子在街道上面的泥巴里面打滚,追着我们起哄。堆成堆的垃圾挤在街角上面无人清理,各种小虫子挤成了堆,撞在我的皮衣上哒哒作响。我的铁脚瞪大了眼睛,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我敢打赌,在铁脚的心里,瓦兰科夫一定是一个大得惊人的马厩。除了大了点,这里也是满地屎草木堆。

熏人的气味迫使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朝着官邸走去。

一些nv人坐在口挑拣野菜,这些nv人脸-蜡黄,看着我们到来都露出不解的表情。他们的孩子当街撩开她们的衣服,吸住干瘪的nǎi头吃nǎi。一些孩子坐在框上面吃着麦饼或者白萝卜,小狗在他们的脚边蹭来蹭去。一个男人一边对着墙角撒一边扭头和一个nv人聊天,那个nv人似乎一点都不见怪,神-如常,只是在我们看向她的时候才低下头去。那感觉就好像我们才是异类,而那个撒的男人是一个本分的教士一样。

短短的接触之后,我的想法再度改变:瓦兰科夫的确是一个挺悲惨的地方,虽然它看起来蛮生机勃勃的。

城里面唯一的娱乐场所就是一个训练场和一家酒馆。

训练场是城里训练佣兵的地方,在城南头,有一大片棚屋和两个卵形的竞技场,三个最大的瓦兰家族共用那片场地。三个家族各自培养自己的佣兵战士,他们称自己的训练营叫做格斗学校,这是继承古代禅达竞技学校的名字。

每一天,三家都会有格斗练习。市民们可以随便参观,如果喜欢的话还可以下注卖输赢。那些正在训练的佣兵和奴隶差不多,他们和马穆鲁克一样,从小开始训练。而且在萨兰德打内战的时候,很多的萨兰德流亡士兵逃到了维基亚,有一些马穆鲁克的教练也来到了这里。在进行竞技学校的某个家族里,就雇佣有几名马穆鲁克刀术教练和马术教练,据说训练到最后的佣兵需要手执两柄武器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格斗,赢得格斗的标准时夺取对方的腰带。这种训练之后留下来的士兵都是身手敏捷的人,即使通不过考核,作为侍卫雇佣给别人也谈到好价钱。,

很多接受训练的佣兵并不是瓦兰人,但是他们是按照瓦兰人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每年竞技学校都会购买大批的孤儿,然后送到城里来训练。训练之前这些孤儿都要遭到毒打,让他们彻底的学会服从。即使如此,每年还是有很多小孩子逃跑,大多数都被抓了回来,这些孩子会被当众斩断一只手或脚,然后丢到大街上等死。谁要是敢接济那些将死的孩子,就是与三个家族为敌。

古时的瓦兰卫队被当成了一个噱头,瓦兰科夫的格斗学校让他们的客人相信,古时保护禅达皇帝的卫队也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当市民们看完了格斗后,还能去小镇的另一头喝点酒。

除了大众的麦酒之外,那里的老板还时常能到一些葡萄酒、烧酒以及马nǎi酒。那个酒馆连招牌都没有,只是用木板围了一个出来。在酒馆的旁边修了一个粪坑,饮酒之人可以随时去方便,由于担心醉鬼们淹死在粪坑里面,那里的粪坑是瓦兰科夫唯一的一个修了栅栏的。

那家酒馆里面有两条长桌和一大堆木桩子。那桌子是歪的,酒杯放不上去,所以瓦兰人养成了把酒杯端在手里喝的好习惯,那些木桩也不是人人都能坐上,一般要买了炒豆子或者烤羊的人才能坐上去。没有凳子的人要么坐在地上的草毯上,要么靠在墙边,反正只是为了喝酒,也不在乎那么多了。每天晚上,这里就会挤满受训的佣兵和铁匠,这两种人最累,也最爱喝酒。

同时,这酒馆还有三间城镇里面最好的客房,里面装潢考究,仔细的铺着今年新鲜的稻草,细细的闻一下还有太阳的味道。在三间客房的旁边,是一条长屋,其实只是一处走廊,一个诺德男人在这里控制着四个nv人。如果哪个nv人有生意,那个男人就会走过来用几个大夹子架起几块破布,把他们暂时隔开。据说一个nv人一天要接待几十个人,每天晚上这些nv人要忙到深夜,然后诺德人就会带她们去酒馆里,花点钱请她们喝最后一点酒。

这里以前有六个nv人的。在河间地动的时候,瓦兰人派出了军队去参与战役,有两个nv人被掳去做军妓。在战中她们被伯克人杀掉了,也有人说是因为士兵为那两个nv人争风吃醋,所以被维基亚人自己的将领宰了的。对诺德人来说倒没有什么,nv人少是少了点,但是生意还是要照做,不过是每个nv人要累一些。

汤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变了变,说他想试试。斯玛尔当即会意,连说:“没问题”。

我到官邸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原来在领主小屋的旁边,就是一口露天的粪池。这本来的设计是为了方便领主用的,但是这种方便让人实在受不了:在二楼的隔间里面,在墙上开了一个权当是厕所,晚上要撒的时候直接冲着口去就行。

伯爵看见这架势,脸-也恍然白了白。

几个浑身脏兮兮的男nv挤在口,说他们是这里的仆人,正在这里恭迎主人。伯爵点了点头,收下了几个新仆人,吩咐弗拉基米尔安置他们。与其说是弗拉基米尔安置他们,倒不如说他们来安顿我们。他们介绍了‘领主大宅’,和‘扈从小屋’,我不知道这些名字是谁取的,但是感觉里面充满了讽刺的味道。这种城镇实在是没有定居的必要啊,想起来的话,住在林子里面,虽然晚上透风,凉飕飕的,但是空气清爽,地面洁净。在枯叶和干草上面休息,旁边燃烧着一丛暖烘烘的篝火,有什么比这种环境更好了吗?

我想,如果伯爵心生懊悔的话,估计也就是这个时候。整幢小屋里面都是恶臭,我当即决定逃跑,我找了半天,才在离开粪坑最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窝棚,不对,是扈从小屋。这里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就是小屋的墙有三面都是破的,但是修补一下不是难事,我们带了木匠来了。

我占领了那里,把我的行李丢在一边。

等我刚刚安顿好,就看见阿列克谢和弗拉基米尔脸-惨白的走了过来,他们也贼眼兮兮的四下打量,看着周围的小屋。阿列克谢看见我的小屋之后,立刻得救了一样的跑过来,他带着火热的眼神提议说这个地方应该睡得下两个人,我点头答应了。一分钟后,他也把行李丢进了小屋子里面。,

弗拉基米尔后来和汤姆挤一个屋子。不过汤姆说他晚上要四下逛逛,不回来睡了。

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汤姆招待了斯玛尔,现在斯玛尔回头准备报答一下汤姆。斯玛尔准备先去报告一下城镇里的瓦兰贵族,说是领主大人已经到了,然后就领着汤姆去酒馆里面快活快活。汤姆笑嘻嘻的随着斯玛尔去了,留下来一家捂着鼻子骂骂咧咧的人。

估计阿列克谢这个时候一定恨死了留守在伊凡哥罗德的尤里了,我也在心中后怕,如果卡嘉和弥赛拉来了这里,我的天,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偷偷地一把火烧了这里。

伯爵以惊人的毅力在他的官邸里面坚守了两个小时,但是最终放弃了。很快,伯爵的扈从们就在后院里面搭起了一顶帐篷,帐篷既不防风,也不避雨,但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它远离粪坑,在现在看来,这比什么都强。

伯爵找来了瓦兰人,让他们出人出力,务必两天之内把那个该死的粪坑掏空,然后用干净的土填平它。瓦兰人觉得很惊讶,他们询问如果没有粪坑的话,领主要怎么方便。

伯爵脸-苍白“我自己会想办法。现在让你们做你们就去做,这是我的第一道领主令。”

瓦兰人吐了吐舌头,悻悻的去了。估计他们会觉得伯爵太古怪了,完全是自找麻烦嘛。瓦兰人的动作很块,那天下午就来了一架牛车,车上装着四只大桶,一个瓦兰人用特制的大木瓢开始清理粪便。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整个官邸的人全部失神落魄,纷纷逃离。但是隔开了很远都还能闻到,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朝着城边逃跑。全城的瓦兰人都轰动了,他们看见伯爵家的人如同见了鬼一样的满街窜。

我们听从鼻子的引导,四处游走,后来不知道是谁发现,在城墙上面有风,味道不差,于是伯爵带领大家全部爬上了木质城墙。

城墙上的瓦兰士兵们见到领主刚到城镇就来看望自己,非常的感动。伯爵亲切接见了守军官兵,久久的慰问,不愿意离去,当天晚上,伯爵就留在城墙上面与士兵们促膝长谈。我们都呆在周围,一边吃着手里的干粮,一边紧张兮兮的看着领主官邸的方向,大家隐隐都在期待着什么,更在恐惧着什么---幸亏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要是夏天来```

第二天,从酒馆回来的汤姆变得有些虚弱,看起来忙了一整夜。

他两眼发黑的回了官邸,结果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个瓦兰傻大个还在忙着运土填粪坑。他打听到我们都躲在城墙上面,就一路捂着鼻子找了过来。

汤姆.布朗告诉我们,现在伯爵一家在城中的口碑极好,大家都说新来的领主体贴军民,一到任就不辞鞍马之劳,前往视察守军部队,着实让人感动万分。

然后,他告诉伯爵,城镇中的瓦兰贵族们准备在今天下午前来拜访伯爵,如果伯爵视察够了,现在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了。

伯爵问他:“那个该死的坑填满没有?”

“快了“汤姆说:“我至少从那里活着回来了。”A

【……第五十三章

视察



第五十四章 拜访

第五十四章

拜访

伯爵换了一条路,从棚屋绕了过去,从后面进入了院子里。

弗拉基米尔询问了一下屋子里面的几个仆人,问他们具体会有哪些人来拜访伯爵。几个家族的使者已经前来通报过了,模模糊糊的说三个家族都会派人出席,部分人还会带自己的nv儿或者妻子前来赴宴,客人的总人数在三十人左右。

这些人就是瓦兰城真正的主人了。

现在为止,与其说伯爵是此地的领主,倒不如说他是来这里做客的人。伯爵的官邸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招待客人的长桌、凳子都没有---而第一批物资要在五天后才能运到瓦兰科夫来。这一次宴会所有的材料都是由瓦兰人自己准备的,这些家族的人发现伯爵空手而来之后,很主动的派人送来了几大车的食物和饮酒来。

瓦兰贵族不从水渠里面取水,他们直接从梁赞河的上游用牛车专运送清水进城来,往往十桶水只有六桶能到城内,但是这些水却清甜干净。那些水渠里的水满是渣滓和游虫,只有平民才会去喝那种水。这一次,这些瓦兰贵族们还给伯爵送来了六大桶的水,可以供一大家人使用三天。

伯爵带来的一百来人似乎超出了瓦兰人的预期,在过去,领主即使带上了家人也只有二三十人,这些领主进了瓦兰科夫之后,往往到卸任为止都没怎么出过瓦兰贵族需要的只是让那些领主在关键的文件上面签署姓名,每过一段时间再给议会例行报告一下就行了,当然,如果再申请一下市政建设的经费那就再好不过了。在瓦兰的贵族眼中,外来的领主就是一个大保姆。

这一次,他们送来的礼物已经大大超出了过去的规格。几个官邸的老仆人看了直瞪眼睛,在过去,那几个家族的族长都是呆在家里面等着领主去拜见的,像这次一样送吃送喝,还约定时间前来拜见领主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上一任领主,就是那个在城镇里面建设了防火水池的可怜虫,就常常为了得到大家族的支持,口干舌燥的上劝说他们出钱出力,最后瓦兰人像拎着一只绵羊一样把他拎上了战场,还把他留在了那里。

我小心翼翼的跑到屋子前面看了看,惊喜的发现那个大坑已经被填平了。虽然依然臭烘烘的,但是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好得太多了。伯爵命令把自己的小楼所有的窗户都敞开,吹了大半天的风,然后又四紧闭,在里面燃起了香料。如此反复了数次,进入屋子以后虽然会觉得有些闷,但是几乎可以躺在里面睡觉了,这实在是了不起的进步。

与此同时,伯爵带来的一群士兵正像在城市里扎营一样,在后院挖掘着便坑。这些便坑挖的极深,一直挖到了碎石带上,不像瓦兰人的,只是浅浅地挖掘下数尺,一下雨污物就会暴涨出来。于此同时,伯爵还从城镇仓库里面调来了几十板木料,要修建一个带顶棚的厕所,防止雨水渗入。据说瓦兰的仓库管理员闻讯之后张圆了嘴,不知道伯爵为什么要给便坑加一个顶棚,当伯爵的人透l-伯爵准备把城镇里所有的便坑都加上顶棚、要修建垃圾堆、要在街道两边挖掘排水池、要修缮防火蓄水池的时候,这个管理员眯起了眼睛,在iōng前划着十字,好像听到了什么胡言语的话一样。

对于瓦兰贵族送来的东西,伯爵毫不客气,拿去让仆人们尽数拿去张罗宴会了。

几十只蜡烛被点燃了,把屋子照的亮堂堂的;地面上面铺着刚刚收到了地毯礼物;几大箱的餐具被分发开来清洗。

由于人手不够,家里的仆人用一天半袋燕麦、一小包盐的价格招来了周围平民家的nv人帮忙。这些nv人很乐意来帮助新领主打点家务。而且这些人只要一见到我们家的人,就会七嘴八舌的打听加里宁伯爵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啦、事迹啦、为什么到这里来啦等等。

这些nv人的胳膊粗壮有力,她们像是摆稻草一样把巨大的木箱抛来抛去,不过盘子擦得不是很干净,简单的刷一刷就堆到一边去了。我看见她们用的是丝瓜瓤去刷盘子的,这些瓤子看起来像是西部nv人用的发网,细丝密布。,

在城里的瓦兰贵族陆陆续续的钱来拜访的时候,不断的有城里面的商人和工匠以及农夫前来拜见领主,同时赠送礼物。汤姆昨天新认识的酒馆老板送来了两大桶葡萄酒和六只烤羊;城镇铁匠行会的人送来了一把巨大的斧头和几把佩剑;谷物商人送来了成堆的小麦和燕麦,还有一小包的香辛料。一些居民即使什么也不带,也会前来表示欢迎领主,并且询问领主需不需要什么差遣。

我发现弗拉基米尔有些疲于应付这些人,没有本地人的帮助,要理清城镇里居民的情况根本无从下手。这还只是城镇里面的事情,在城墙外面,几乎还有同样多数量的居民,那些人的情况就更加的复杂了。作为领主而感觉像是客人,这种感受可一点都不会好,就好像冬天的时候突然跳入了冰冷的河里面洗澡一样。

大多数瓦兰贵族都是骑马来的,包括他们的妻子和nv儿也都一律骑马。这些人都穿着宽大的皮大衣,并不是为了避寒,而单纯是为了威仪。城镇里面的官员大都是来自那三个家族:城官、守备军军官、铁匠行会的会长、谷物行会的会长、磨坊主、水渠官、学士、税务官、教士---可笑的是这里虽然有教堂,但是却只有一位代理教士,这个教士同时是一个剂师,他来自三个家族中间最弱小的科尔温家族。而且这个教士据说是个文盲,他只会背诵不多的,连弥撒都主持不下来,需要别人帮助。伊凡哥罗德教区的主教几次警告瓦兰科夫教会,但是却总是被敷衍过去,一个领主的话都被无视的地方,主教的话是没有多少人听的。

三个家族之中,最强大的家族是卢卡西诺家族,这个家族负责城镇的税务。

在多年之前,这个家族还只是不起眼的小角但是当西部的远征军突然叛变的时候,整个东部人心惶惶。时任的瓦兰科夫领主与曾经的维基亚元帅有jiā情,此时便积极地准备响应西维基亚的号召。卢卡西诺家族在判断清楚了形式之后,发动了突然的袭击,将领主一家尽数诛杀,并且控制住了城镇,向议会邀功。惊慌失措的议会先逮捕了卢卡西诺的族长,但是不久之后又莫名其妙的释放了他,并且委以重任。从那之后,卢卡西诺家族就成为了瓦兰科夫最强大的力量。

卢卡西诺家族在领主空缺的时候控制住了城镇的税务和大部分防务,这让他们家族的力量变得无比的强大。同时,他们想办法与控制佣兵贸易的梅尔家族结了盟,这让他们控制了更大的市政权利。到了最后,商业家族---科尔温家族只能选择与两个巨头结盟,从而确立了整个瓦兰科夫的政治版图。

一开始的时候,议会还曾指派一些重要的岗位给国王的人担任。但是不久之后,这些人要么会遇袭身亡,要么就会受到类似的威胁。瓦兰科夫的几个家族通过不断的斗争,最终把市政权利牢牢地抓在了自己的手里面。国王只不过是象征的派出了领主来治理城镇,瓦兰科夫人也明白,如果他们连国王的这个底线也到打破的话,那么国王愤怒之下,派来几百名士兵对瓦兰科夫重新洗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几十年来,瓦兰科夫和国王以及议会之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是现在国王被伯克人处死了,西部的国王则对此地鞭长莫及;议会组织的军队也被伯克人击溃。瓦兰人取得更大的自治的时机已经到来。

有人甚至怀疑上一任领主的死,就与瓦兰人不断膨胀的自治野心有关系。

现在瓦兰人之所以还接受伊凡哥罗德地区议会派来的领主,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又或者是三家之间还没有达成协议。

这三个家族的关系错综复杂,三家的彼此联姻已经到了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比如卢卡西诺家四岁的小nv孩是科尔温家六岁的小少爷的妻子;卢卡西诺老爷的妻子是梅尔家族族长的姐姐;科尔温族长的大儿子则是梅尔族长外甥nv的丈夫。,

关系错综复杂,对外人来说,这是在是纠缠在一起的一大团线,触动任何一个线头,都会扯动整个线团的利益。不过也有人说,由于卢卡西诺和梅尔家族的人垂涎科尔温家族的铁匠行会和谷物行会,已经多次暗示希望ā手那两处生意。已经处于弱势的科尔温族长当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最后本钱贡献给亲戚---或者不如说是对手,从而断然拒绝了共同经营的提议。

科尔温族长甚至还回复两个家族,问他们愿不愿意科尔温家派人担任守备军军官和佣兵学校校长的角虽然在科尔温家族在守备军营和训练学校里面都有安ā年轻人进去,但是这些人却绝对不可能成为领导者的,因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稳定的局势就会动起来。

碰了一鼻子灰的两个家族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提议,不过他们对于科尔温家族的不满已经埋下了种子,一有机会就会生根发芽。

不久之后,所有的客人都已经来齐了。一个卢卡西诺家的仆人径直走进内间来见伯爵,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召开宴会。这种无礼的做法让伯爵有些不快,伯爵的一个扈从让这个仆人告诉他家的主人耐心点,语气相当冰冷。

这个仆人有些惊讶“我可是卢卡西诺家的人,您最好快点。”

扈从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震惊,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应该说什么好。一个仆人都如此倨傲,这三个家族平时在城镇里面恐怕也横惯了。

伯爵听到这里,反倒l-出了有些温和的表情,他问那个仆人:“年轻人,请转告你的主人,宴会不久就会开始,请稍安勿躁。我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就听说过瓦兰三家族的事情,我很愿意见见这里的朋友,三个族长想必已经久等了吧?”

仆人点了点头,瞪了那个扈从一眼“贵人就是贵人,说话都不一样,学着点。”然后他看着伯爵微微地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说“您是开玩笑的吧?三个族长?我们三个家族的族长哪里有时间来参加这种宴会啊。卢卡西诺家的老爷去城外视察农庄了,那里的穷鬼们不jiā税,每年都要去催;而梅尔家今天要送一批佣兵出城,一群大东湖城的使者要来,梅尔老爷ōu不开身来这里;至于科尔温老爷嘛,他已经不中用了,在家里躺着,就派了他的儿子和侄子来。他的侄子很好认,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教士就是。”

伯爵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是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伯爵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那么前来拜见我的是谁呢?”

“大人?您到底有多少问题呀“那个仆人用自家人的语气嗔怪道“外面嘛,三个家族的儿子们大都来了,他们的妻子nv儿也来啦。当然,也有公务繁忙走不开的```嗨,您就快出去吧。晚上城里可还有别的宴会呢,可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好的,好的。”伯爵像是有些疲倦一样的点了点头。

那个仆人一舒展身子“行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他大大咧咧地打量着屋子里面的装饰,嘟哝着不干不净的话走出去了。

伯爵的扈从气的发疯,手里的佩剑捏得嘎嘎直响。

弗拉基米尔这个时候也一脸yīn郁地走了出来“怎么来的都是头小子,大角-一个都没来?我说,我们要去和小兔崽子们喝酒吗?”

伯爵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那个扈从的眼睛几乎都红了。弗拉基米尔一看不对,就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伯爵的扈从把刚才的那个仆人的话重复了一边。

弗拉基米尔几乎当即就要出去教训人,但是被伯爵严厉地喝止住了“这么大的人了,和小孩们闹什么。”伯爵喝止住了弗拉基米尔,然后问道“他们来的是都是家族的继承人吗?”

“恩“弗拉基米尔说“都是些惯出病的少爷,什么破地方,排场还比谁都大你还是不要出去了,让阿廖沙去见他们就足够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呸”

“阿廖沙?”伯爵冷冷的说“阿廖沙可是尤里的兄弟,是我的侄子。他们配来见他吗?我想```让阿廖沙的孩子去主持宴会,这规格就足够了。”

站在一边的我睁大了眼睛,加里宁伯爵,弗拉基米尔老爷还有那个扈从都看向了我。A

【……第五十四章

拜访



第五十五章 领主法

第五十五章

领主法

我坐到了靠墙的凳子上,坐在给领主准备的座位上面。

我紧张的要命,我本来以为这和骑马一样,骑上去之前紧张,开始之后就松弛了。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越发的紧张了。客厅里面的人分成了几堆,有一茬没一茬的讲话,不时的喝着饮料,朝我这里看一眼。

“这些人都是亲戚。”这个想法让我感觉更加孤单,甚至生出了一些对伯爵的埋怨来。这种场合我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处理经验。

有一个nv人低声细语的跟她的同伴说了什么,一群人哄笑起来。科尔温家的孩子和卢卡西诺家的孩子打起来了,一群iǎ人儿在厅堂里大吼大叫;几个从随手的从桌子上面拿着饮料和点心逗孩;男人们好像在谈着什么大事情一样,一脸的深沉,故作姿态的低声jiā谈。

我好像是洪水里面的一棵树,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对我陌生,甚至是轻视和敌意。我坐在这里什么都是,就是不是主人。

可是,这是我的宴会啊。

虽然伯爵安排我主持这个宴会到底是不是合适还另说,但是这些人也太不尊重我了。我把两手摊平,放在高背椅的两个扶手上面,我稍微的清了清嗓子,想引领---或者不如说加入他们的谈话。

“你们```好。”我涩声的说。

几个男人稍微的看了看我,我多么的期望他们能搭腔,但是他们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就好像听见了窗边的风声一样,然后又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话题里。nv人们伸出手来,攀比起手里面的戒指来,一个nv人明显拔得了头筹,这是卢卡西诺家的儿媳,她满是宝石的手指引来了一片羡慕的声音。

一个iǎ姑娘扭着屁股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看起来才四五岁,她仰着头看着我:“我听见你的话了。”她用怪怪的瓦兰科夫口音说。“我是来说你好的。”

看见这个iǎ姑娘,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来自科尔温家的iǎnv儿。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然后把满是nǎi油的双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把我的袖子沾得油乎乎的。她给我看她的手指:“傻蛋迪克把我的手指破了,你看,你看。”她挥舞着胖胖的iǎ手。

我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怎么摆脱她。在我的身后,肃立着管家和一个扈从。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前来帮忙,而是站在那里看我陷入难堪。我回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冰块一样,目光直视前方。

“这“我一边把iǎ姑娘的手拨开,一边对管家投去求助的眼神。

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iǎ保姆走过来抱走了iǎ姑娘,那个iǎ姑娘在保姆的怀里踢打起来。

我像是一只虱子一样,坐立不安。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嘲笑我。每一撇,每一个表示惊讶的瞪眼,每一次轻笑,都是在嘲笑着我。

这想法让我愤怒不已。

我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刚才我细弱的声音似乎没有得到回应,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一次,那样会很丢人,但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开始谈话了。

这个时候,科尔温家的那个教士走了过来。从一进开始,他就显得不合群。这个人身上的教袍破破烂烂的,油迹斑斑,iōng前的木质十字架碰掉了一个角,用粗绳围在脖子上面。他还比较年轻,不会比尤里更老,但是却已经开始秃顶了,头顶油亮水滑,连蚊子都站不住脚。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拉开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斜对面,和我隔着一个桌角。

“你好“他笑着说“我和莉莉一样,听见你的问候了。她好像ǐng喜欢你。”

那个iǎ姑娘把一只面包捏成了球,丢到了梅尔家的一个的脸上,这让那个nv人几乎生气,但是却惹得周围的nv人乐不可支。

“呃```“我晃了晃脑袋“看来我的声音似乎太iǎ了```?”

“不,我坐在角落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教士笑着说“我听过iǎ镇里面很多人的忏悔,有些人在跟我说着自己的罪行的时候,声音细的像蚊子,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科尔温家的那个教士?”我在伊凡哥罗德时听人介绍过他,刚才的那个仆人也谈起过他。

三个家族把城镇里面的有名有权的职位全部霸占,即使是对瓦兰人来说毫不重要的教士位置,他们也要攥在手里面。不过一般只有家族里面最没有前途的人会被安排去那里---眼前的这位显然不会受家族的重视,就和我在这宴会上的地位一样。

他l-出了欣喜的表情“你知道我的家族,而且还知道我呢。”

“在瓦兰科夫“我抬了一下肩膀“想不知道你们几个家族很难吧?”

“恩,没错。我惊讶的是你知道关于我的事情,‘科尔温家的教士’。”

“哦“我告诉他“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街上面有一些修士兄弟在募捐。他们说是要到瓦兰科夫来重建教会,要雇一个合格的牧师、两个教士和一个嬷嬷。那些人说这里的教堂没有人打理,教士有亵渎神灵的嫌疑。说的可是阁下?”

“呼“教士吐了一口气“看来我在外地比在本地出名。不过你瞧,那些人要是敢过来的话,估计过几天就要跑回去,这里的教士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职务。哎呀真失礼,我到现在都没有介绍过我自己。我叫做米沙.科尔温,你可以叫我米沙教士。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你没有父姓吗?”

“抱歉,瓦兰人没有这种规矩。儿子生下来不是用来纪念父亲的,父亲有儿子又不是多了一头骡子,为什么要烫上自己的标记呢?当然,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家父名叫罗兰.科尔温,是科尔温家族的族长,为人谦和,处事得体```”

不知道他是讽刺还是真的这么想的,反正他的话十足的倒尽了我的胃口。

“‘为人谦和,处事得体’”我打断了他。“但是没有来出席领主的宴会。”

米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的确,你注意到了。那么,这场宴会什么时候开始呢?我是说,领主什么时候会出来?”

我的心堵在了喉咙里面。

“宴会马上开始,而领主不会出来了。我是领主的孙子,我将招待你们,主持这次宴会。另外,米沙先生,我叫做维克托。”

和米沙的谈话莫名其妙的给了我信心,我坐直了身子,扭头对管家说:“我想开始宴会。”

我的话没有再次被忽略,管家像是教堂里的自鸣钟一样,一经点拨,即刻回应。他欠下身来“当然,如果您愿意,我们随时开始。”

同时,扈从一挥手后的几个仆人开始走出来,端来了透好气的葡萄酒、抹着黄油的烤鱼和加了青豆的鸽子汤前来,他们之后更多的食物正在源源不断地送上来。

大厅里面的人看见宴会开始,人们纷纷站起身来,走到桌子边上,找好自己的位置。几分钟后,来宾已经把长桌坐满了,我坐在桌子的尽头,感受着灼人的目光。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个词:惊讶。他们都好奇我为什么还不走,领主为什么还不出来。

在我宣布加里宁伯爵有事外出、阿列克谢少爷和弗拉基米尔老爷均公务缠身,不能ōu身前来,所以由我来主持宴会的时候,这些人的表情就好像听了萨兰德的神话故事一样。

“这是开玩笑吧”卢卡西诺的一个胖男人说。

“是疯子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梅尔家的一个严厉的nv人回头看着一个卢卡西诺家的仆人,刚才就是这个仆人出来告诉大家,加里宁领主会很快出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你这个傻蛋”

那个仆人窘迫不已“可是罗曼诺夫的那个老东西的确是这么说的,夫人,我发誓。”

“这里没法呆了“刚才被莉莉用面包打了脸的说“全部都没有礼貌,真是可笑。我想回去,谁和我一起。”

“我也想走,妈妈。”

“闭嘴,迪克”

场面成了一堆,所有的人都在jiā头接耳,对于加里宁伯爵的失礼极度愤慨。我感觉窝囊极了,我又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马房iǎ弟了,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尊重。,

可是凭什么?

我是阿列克谢的儿子,我是列普宁家的少爷,我是维克托,我的名字是罗曼诺夫

“你们够了没有?”我坐直了身子,把手ā在腰间,做出拔剑的前倾姿势。我努力的让自己显得盛气凌人一些。

那些人一下子停了话,转头看着我。

“我听到了礼貌这个词“我说“但是我看见的一切都和这个词无关。你们居然就是这城里的贵族?这是什么贵族?你们来拜访领主大人,但是三个家族的族长一个都不出面,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瓦兰人的礼貌吗?好吧,我们尊重瓦兰人的风俗和礼貌。你们用后辈来拜访长辈,我们也只能学着你们的做法了。作为一名后辈,我对大家表示欢迎。”

“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族长不来也就罢了,他们或许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这一点不用遮遮掩掩的,我都听说了,说你们家族多么的强大,但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们家族长的荣耀,不是你们的”

“你们把族长丢在身后,自己装模作样的像主人一样前来指手画脚,现在还张嘴闭嘴说什么礼貌,你们真丢脸。”我用斯瓦迪亚词重复了一边“丢脸”

我发现这个词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听懂了,而且他们听懂了之后还隐隐的有一种骄傲,转而去给一脸的人解释。

“要走你们就走吧记住你们羞辱了罗曼诺夫家族就行。在城里面我们有三百名士兵,在伊凡哥罗德我们还有一千人随时准备过来;我们的家族控制了梁赞河,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就切断河流,你们就准备去喝平民的沟渠水吧;知道桃uā鱼吗?现在伊凡哥罗德立法了,反叛领主的人,每个人都要喝桃uā鱼粉末,十年之内家族将不会得到新成员,以后生下来的也都是畸形儿。你们最好清楚,你们走了之后,我们会一一的把上面的事情做到。你们把事情做绝,就最好现在开始担心我家的报复。”

‘把事情做绝’这种话是杰克吹牛的时候常说的,我第一次说了出来,感觉怪厉害的。

我滔滔不绝的说完,客人们有些人已经恼羞成怒,大叫着蛋和iǎ崽子;有些人则劝说着大家少安毋躁;更多的人都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身后的管家和扈从还是不动声静观事态发展。

场面安静极了。

直到一声稚嫩的哭泣声传来,莉莉把脸往那个惊呆了得保姆怀里拱去“我怕。”

那个在内堂里面逞威风的卢卡西诺家的仆人叉腰走了出来。

“你这iǎ子是什么人?”他愤怒极了,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坏了他家主人们的心情“你家的领主老头也不敢这么说话,你们一家是什么东西,跑到这里来吃喝都是我们三家族的现在还吓哭了iǎ姐,你们明天就要滚蛋”

这个仆人已经习惯了主人在城内的绝对权威了,只用讨好了主人,不管得罪什么人都在所不惜的。

我哼了一声,三个家族的人不敢惹,但是他们的仆人却不是什么动不得的人。

我记得《领主法》里面的规定,在宴会上顶撞了领主,平民要罚钱,奴仆则要鞭挞五十皮鞭。

“你是什么人?”我放下钓钩,等这个傻蛋来咬。

果然,这个仆人洋洋得意的炫耀了一下自己是为卢卡西诺家服务的随从。

“原来如此“我说“是一个仆人”

我的心跳得极其厉害,一开始的害怕和紧张全部变成了现在的jī动和愤怒,这群人,必须教训一下。

“扈从”我叫道。

管家边上的扈从ǐng直了iōng膛,猛地跺了一下脚。“是的,大人。”他回应。

“在宴会之上,下人顶撞贵族,依据《领主法》,要有什么惩罚?”

“此人系家奴,《领主法》规定‘无自由之家奴,若无意顶撞贵族,可鞭挞五十皮鞭,令其主人罚钱赎回。倘若有意顶撞贵族,可鞭挞致死。除非领主赦免,否则不容减刑。一切正派之人皆有义务监督执行此罚’。”

漂亮,比我自己说出来效果要好得多了。,

那个仆人瞪大了眼、张圆了嘴,听着我和扈从一唱一和。那些nv人已经没有了声势,这《领主法》听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在内堂,这个仆人侮辱了我家的长辈“我接着说“在这里,他又侮辱了我。我相信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不会有意顶撞贵族,他一定是无意的冒犯了我家人两次。把这个仆人拖出去,鞭挞一百皮鞭,然后绑起来,等他主人来赎。”

一个卢卡西诺的儿子说:“什么《领主法》在瓦兰科夫是我家老爷说了算”

他急切的一句话,让梅尔家和科尔温家的人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我几乎被这个男人唬住,但是我知道我这个时候不能l-出软弱的表情,不然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不要分散力量,瞅准一个打”。我又感觉我陷入了一场打斗之中。

这个仆人必须惩罚

“你家主人为什么受瓦兰人尊重?因为古老的法律深入人心,法律让人们知道尊重贵族是正确的《领主法》即国王的意志、即议会的意志、即上帝的意志。你们如果阻止我惩罚他,就是告诉所有的人,以后不必尊重贵族,可以随意侮辱。那么你们自己也会被人轻视”我回头看着那名扈从,几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赞许“你还等什么,三大家族的荣耀不容玷污快去”

那个仆人平日再蛮横,在铁血的士兵面前也如同兔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外很快就传来了鞭挞声和惨叫声。

从后屋出来的仆人都端着盘子,不知所措。我的嘴有些哆嗦,手指也颤抖个不停。我吞了一口口水,对那些错愕万分的三大家族的人问道“有人要走吗?”

这些人憋红了脸;几个年轻的nv人脸-苍白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有两个年轻人愤怒不已,几次想站起来走掉,但是却被家里长辈拦了下来。

最终,他们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扭头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即刻会意,指挥仆人们继续上菜。

“宴会开始。”我宣布。A

【……第五十五章

领主法



第五十六章 卢卡西诺

第五十六章卢卡西诺

用剑刺伤别人很简单,治疗伤口很难。

让别人不说话很容易,让别人开口很难。

的确如此,我用刀叉折腾着我的盘子里的鸽子肉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下一步怎么办。

幸好不久之后,弗拉基米尔走了出来。我自然而然的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却把我按在了座位上面,他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到了我的身边,然后他和别人攀谈起来。我感觉桌子上面的人有些人很恨我,有些则怕我。

在弗拉基米尔笑眯眯的去跟他们攀谈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就融入了谈话之中,我感觉我坐在这里和弗拉基米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一直冷着脸,在那些瓦兰人谈起罗曼诺夫家族的时候才点一点头。

外面的惨叫声渐渐的惨烈,然后归于沉寂。我看见桌子上的几个人明显的坐立不安起来,我不清楚我究竟得罪了哪些人,最大的两个行会的会长、守备军军官、税务官、教士,恩恩,这些人统统被我得罪了。我在瓦兰科夫的前途好极了

一想到这里,我又低头咬了一口鸽子肉,结果用力太猛,骨头卡到牙齿了。我扭头对弗拉基米尔说,“我不想吃了,结束宴会吧。”

弗拉基米尔没有说话,只是用拍了拍我的腿。

这个时候,外面的扈从走了进来,拿着一条染血的皮鞭。

“少爷,已经打了六十二鞭,那个人晕过去了。我们是不是等到明天他清醒后再用刑?”扈从硬邦邦的话让桌子上的人显得极其不快,不满的嗡嗡声穿了过来,刚才和弗拉基米尔谈上了话的人这个时候纷纷向他求情。

“我想这个仆人已经得到了惩罚了,是吗,少爷?”弗拉基米尔把众人的目光引领到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那些面无表情或者意味深长的脸,只能点了点头:“没错,”我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坐直了身子,“这个仆人应该已经记住自己的身份了。我免去他剩下的三十八鞭,但是这些要算到你们的赎金上去。请问他是谁家的仆人?”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瞪着我,冷冷的说:“卢卡西诺,维克托你刚刚才亲耳听到的,别装模作样的了你知道你在打一个卢卡西诺。”

“我记得罗曼诺夫每一个家臣的族名,但是我要听见你亲口说出来。”我瞪了回去,“刚才是你说的卢卡西诺家族就是瓦兰科夫的法律是吧?”

桌子上的人纷纷的回头去看他,我借以把卢卡西诺家的几个亲戚辨别出来了,很明显,这句话让他们家族变得特殊起来。

“你理解错了,维克多”那个男人说话有些结巴,“我没说过这种话,我只是说我只是说要处理我家的人,应该让我家的代表出面处理。还有,子你会付出代价的”

“行了我不是听你来威胁我的。”我对那个男人说,“你是来参加领主家宴会的人,不就是家族代表吗?刚才我要处罚那个仆人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现在却跑出来说我处置不得当了?你就像是一个被揍了之后不敢还手,然后威胁别人要回家找爸爸的人。”

卢卡西诺家的人脸色苍白,满脸的惊疑,而剩下的两家,尤其是科尔温家的人却露出了玩味的表情,甚至有些人低声嗤嗤地笑了出来。看起来,他们很喜欢看着强势的卢卡西诺家的人出丑。

那个男人一锤桌子,站了起来,“子”他指着我说,“我是市政官员我告诉你我是守备军的检察官,未来的守备军将军别在我面前没大没的,也别吹牛说什么你家有上千名士兵要是把我惹急了,我一个时内就能调集一百人来跟你好好的谈谈,你这个没断奶的男孩”

“你再叫我男孩试试?”我也站了起来,凳子在我的腿后面轰地倒地。

桌子上的客人瑟缩着倾倒向两边,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只留下了我和这个男人彼此的对视。

我瞥了一眼弗拉基米尔,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但是却又一言不,等着下一步的动作。我知道,要是等着弗拉基米尔要缓和气氛的话,我和这个卢卡西诺家就算结仇了。我做的事情我必须尽量自己处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连累家族的人,这是作为贵族子弟的第一要务。,

“男孩”他挑衅着我。

我抓起一只木杯子丢向他,砸在他的胸口,他躲也不躲,任那只杯子砸在他的皮衣前,落在餐桌上。周围的瓦兰贵族‘唔’了一声,纷纷闪避。他的脸气得通红,他立刻抓起了那只杯子,然后就准备反击。

我不再等了,从旁边看呆了的一个仆人手里抓过了一壶酒,“卢卡西诺家的少爷你是准备用酒杯攻击领主家人,还是准备用它喝我敬得酒?记住,不准叫我男孩,这杯酒是对你的惩罚”

他愣住了,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仔细的注视着他的反应。要是他要用杯子丢我,或者揍我的话,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不过这样一来就会把两家的关系彻底的破坏,他如果不是傻蛋的话,应该会好好的想一想。

卢卡西诺家的男人把酒杯抓在手里,我看见他的手指捏得白,木杯在他的手中微微地颤抖。

突然,这个满头féi油的卢卡西诺家的男人笑了起来,黄白色的牙齿露在外面,两颊上的横肉抽动着,“当然,我喝酒你的酒真厉害,还没喝就把我的胸口弄疼了”

桌子上面响起了几声干涩的笑容,随后,更多的笑声传了过来。我第一次现这些充满了男子气概的瓦兰人还是蛮有意思的。

我端着酒壶走到了那个人身后,他依然站着。

我对他说:“胸口疼就不用站着了,请你坐下。这个酒的后劲大,说不定以后还要疼”

他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我给他倒满了酒,他接过后一仰脖喝了下去,“这酒不错,是什么酒?”

“这是罗曼诺夫家的葡萄酒,”弗拉基米尔终于开口,“如果喜欢,今天要多少有多少。”

仆人们陆陆续续的走上来,给每一个人都满上饮料。

卢卡西诺家的那个男人忽而抓起了我的手,扬了起来,“来为了这酒,让我们祝维克托少爷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

参差不齐的声音传开来。我把酒壶递给了一个男仆,自己回到了座位上面。我看的出来,这些人并没有忘记刚才的不快,但是现在都没有心思提它,至少今天宴会不会有事了。倒是那个卢卡西诺家的男人,心情反倒格外的好,大大捏捏的撕开烤鱼,咂着手指上面的辣酱。

宴会的最后,人们渐渐的告辞散去,那个卢卡西诺家的男人突然走到了我的身边。

“维克托”他瓮声瓮气地叫我。

我身后的扈从有些紧张,从我的身后站到了我的侧面,做出了护卫的姿势。

卢卡西诺家的男人鄙视的看了扈从一眼,“放心,我是男人,不会伤害一个男孩罗曼诺夫家的少爷的”他看了看我,硕大的脑袋埋在蓬松纷的长下面,“哈哈,维克托你揍了我的仆人,还要让我花钱赎回来是吗?”

“是的,”我点头,“我刚才解释过了,是为了你家的脸面”

“呸,”他说,“别来恶心我。那个傻蛋怎么处理随你吧,别打死就行。不过赎金得你亲自来我家来拿,我在家,明天早上等你来。今天你招待了我一顿,明天我得报答你。”

“这”,要我去卢卡西诺家,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呢。

“来了,一切好说,”他咧嘴狡猾一笑,“不来的话,就是另一种说法了。记住,我家邀请的是你,你最好一个人去我想伯爵既然公务在身,明天也没有时间去得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走掉了。那个扈从一脸的紧张。我背后的汗已经把衣服打湿。

等最后一个人都走掉的时候,我几乎瘫在座位上面,我回忆刚才的宴会,感慨再来一次的话,自己肯定受不了。仆人们心翼翼的收着东西,一个女仆走过来,给了我一枚别针,“那个科尔温家的姑娘给你的。她让我们告诉你,你拿了这个就是她的朋友,以后不许去欺负她但是可以欺负迪克。”

这是什么话?说起这个姑娘,我就想起了我袖子上面的那层奶油。见鬼了,不知道瓦兰科夫的女人能不能把衣服洗干净。,

过了一会,弗拉基米尔把我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面。

伯爵呆在那里自己喝茶。

伯爵悠然自得,在院子里面支了一只茶桌,一个女仆在旁边架了一只炉子,温着一壶水。女仆不时的过来照看一下火焰。

弗拉基米尔几乎是满脸带笑,把我刚才在宴会上面的表现将给他听。伯爵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波澜,但是我感觉的他的心情是不错的。

“哦?维多还提了《领主法》?”伯爵有些惊讶,“维多,是谁告诉你的?”

“哥特先生的书籍里面有这本书。”我老实的说,“我知道我不久后要去森林,所以我要知道关于领主的一切。”

听到这里的时候,伯爵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弗拉基米尔心直口快,“傻子,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了,就不用去森林里受罪了。当时过雪山不就是为了有个落脚的”

“弗拉基米尔”伯爵不温不火的打断了弗拉基米尔的话,然后扭头向我,“你打了卢卡西诺家的仆人?”

“是我打得,”扈从说,“大人,维多少爷做的没错,那个”

“我没问你。维多,你自己说。”

“是的,大人,”我承认,“是我下的命令。”

“卢卡西诺家邀请你明天去回访?”

“是的,”我有些紧张,摸了摸鼻子,“我允许他们把仆人赎走,我明天去拿赎金。”

伯爵和弗拉基米尔呆了几秒钟,然后齐齐地笑了出来,“你去拿赎金?你知道你打的是谁的仆人吗?是卢卡西诺老爷的长子,康斯坦丁卢卡西诺的。他几年后恐怕是这城市里面最有权势的一个人了,但是你明天却要找他要赎金,哈哈。”

“大人,您才是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人。”我一本正经的说。“您才是领主。”

弗拉基米尔也笑嘻嘻的,“别说,维多刚才干的真漂亮,那一段段话说得真硬啊,很像你年轻时去抢亲时候的样子啊,又魂蛋又惹人爱”

“是吗?”伯爵微微的笑着说,接着,伯爵皱起了眉头,“维多,这件事情,你自己处理吧,我会全程观察的。”

“大人,”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一点了,刚才弗拉基米尔的话让我听出了些什么,“刚才弗拉基米尔老爹说不一定要去森林了是为什么?我不是要被派去帮助列普宁家恢复领地吗?”

我没有想到,这是罗曼诺夫家族在没有落脚之地的时候,才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现在,伯爵已经有了一块领地了,虽然烫手,但是他对于帮助别人恢复领地、自己分一杯残羹这种事情已经不很感兴趣了。如果以后伯爵在瓦兰科夫展顺利的话,那么他怎么会愿意去森林招惹伯克人和那些叛变的维基亚人呢?那里还有野蛮人呢

“以后再说吧,维多。”伯爵无意回答这个问题,“去休息吧,明天去卢卡西诺家呃,要赎金。这是你自己的弄得花样,你自己处理就好,不管明天卢卡西诺家的人给你什么,都是你的,我不过问。好子,罗曼诺夫家的第一笔收入是维多弄到的,弗拉基米尔,回头记下来。”

“好的。”弗拉基米尔笑着。

我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就告辞了,然后走过棚屋,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的仆人们正在谈着我下令揍卢卡西诺家人的故事,特别是那些女仆,非常爱听这种故事。她们看见我都露出欣喜而担心的表情,跑来抓着我的手问我是怎么回事。男仆和家里的骑士shì从们也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好样的,维多少爷”

我睡了一觉,晚上爬起来喝水。路上遇见汤姆布朗正裹着一条毯子跟几个仆人凑在一起吹牛,他见到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维多,听说你吃饭的时候掀卢卡西诺太太的裙子?还把每个女人都亲了一口?”

“谁告诉你的?”我大惊。

“谁都这么说,”汤姆啧啧称奇,“维多,要是你以后沦落到要讨饭的境地了,我给你介绍一个职业,真心适合你”

“滚”我知道汤姆说的是什么职业,我丢了一块石头到他们围着的火堆里,砸得火星四溅,汤姆和几个仆人糟糟的一顿躲闪,嘴里嘀哩咕噜的骂着。

我喝了水,又回去接着睡,心里成一团麻,不知道第二天怎么应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我吃了一碗麦片粥和两片烤肉,就被人领出了门。

街上的人都不认识我,我又走过了几天前匆匆路过的大街巷。

最后,帮我牵马的人在一幢石头建筑前面停了下来,我之前居然没有现这地方。房子前打理的干干净净,巨大的方石堆叠有序,进门的阶梯宽敞美观,两边甚至还有厚实的石头扶手。

“少爷,卢卡西诺家到了。”

第五十七章 赎金

我穿过了一个阴凉的大厅。

这里连地面也铺着石砖,石砖表面泛着青光,看起来被反复的摩擦过,光滑的很。这里还有一个西部式的大壁炉,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我见过泥瓦匠拆除壁炉,里面的构造极其复杂,虽然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那些泥瓦匠告诉我,在房子上每花一个第纳尔,就得在壁炉上面花两个。

当然,最昂贵的还属地下排水道,那种奢华的东西只有在苏诺和帕拉汶的某些皇家园林和宫殿里面才有,禅达人的技艺在看不见的地下达到了巅峰。据说禅达的城镇在最炎热潮湿的夏天也一点异味都没有,在瓦兰科夫想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石砖地面一直延伸到了屋子的后面,地面铺上了灯芯绒的地毯,还有一整张熊皮被铺设在地上做装饰,那个恐怖的熊头张着嘴,瞪着每一个来访者。

领我进来的一个老仆回过头来对我说:“少爷,你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下。”

“好的。”我点了点头。“康斯坦丁老爷什么时候来见我?”

“你等在这里就好了,少爷。”老仆语气平和,但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这个老仆穿着宽大的粗布衣服,显得很旧,洗得也不干净,袖口黑乎乎的。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是肌肉却从衣服下面显露出来,这个老头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瓦兰勇士,他的下巴有一道豁口,几乎和他的薄嘴唇皮一样宽。

老仆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知道一个老战士是多么的骄傲。这些人即使是做家仆也只是因为服侍主人太久,舍不得离开,而自己又无法再作战,所以才会留下来做一些杂活,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却永远把自己当战士。我估计要是一旦出现战乱,这个老仆会第一时间套上铠甲,拿起斧头就走上战场去。

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几张厚重的高背椅子贴在墙上,绕着房子围了一圈,看起来这是一个议事的地方,无甚奇特之处。而在墙上的花样就丰富多了,有一些绘制着各种各样花纹的盾牌被钉在墙上。

瓦兰人崇拜盾牌,这是在战场上面保护他们最多的东西。所以瓦兰贵族也许不会穿着纹章铠甲,但是他们的盾牌上则一定会绘制自己的保护神,或者家族徽记。在战场上面,他们也常常会去抢夺敌人的盾牌,盾牌破损的越厉害,就越显出价值来。

我看见这里有皮尔苏斯基家族的钥匙和利剑图案、有野蛮人的纹着熊皮帽子的小圆盾、还有萨兰德人的黑底新月的标志,呃,其实我不知道那些事萨兰德人的还是克里尔人的。虽然我知道克里尔人其实是草原人的后代,和库吉特人还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但是他们被萨兰德人同化的太厉害了,在很多工艺上面已经不分彼此了。

萨兰德人的同化政策非常厉害,人们常说,“新月所照之处,月华永存。”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罗多克了,罗多克的教会恢复了几百年前就取消了的宗教裁判所,“在最后一个萨兰德人滚蛋或者改信上帝之前,上帝的火刑架绝不拆除。”虽然这让罗多克的商业或多或少受了一些影响,但是他们却在二十年的时间里把萨兰德人留下的宗教符号大部洗干净了。可是即便如此,罗多克东南地区的造纸厂、珠宝行会还有谷物行会却依然掌握在萨兰德人的手中。…,

萨兰德人是天然的传教士和商人,这种特性让萨兰德人显得极其可怕,不过在这卢卡西诺的大厅里面,萨兰德人的影响力只不过是盾牌上面的小小花纹了。

“认出几个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这个时候我才惊觉我背后有人,我回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正在用火钳拨弄着一盆柴火,这些柴已经烧得通红,他在往柴上面堆新柴。天气不是很冷的时候,壁炉还不需要燃烧,不过一些老人却已经耐不住寒冷了,需要生火盆了。

我想起来刚才的老仆有一些拘束,估计就是因为和这个老人有关系吧。这个老人呆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还真沉得住气,我就着幽幽的火焰才看清了这个老头子的大致轮廓。

“萨兰德人,伯克人,呃```还有野蛮人的。”我一个一个的细数着我认出来的盾牌,还有几面我没有来得及看。

“野蛮人?”老头好奇的问。

“恩,就是那些小圆盾,”我回头指着那个绘制着熊皮帽子的盾牌。“森林里的异教徒。”

“你的口气和伯克人一样,”老头子慢条斯理的而说,“与其说他们是异教徒,倒不如说他们是自由民。”

“他们和伯克人一起进攻维基亚人,算什么自由民。”

“嘿嘿,这是什么道理,”老头子在木柴里面拨出了一道缝隙,火焰变得更加明亮了,映红了他的脸,皱纹和伤口一闪而过,好吧,又一个老战士吗?“他们呆在森林里面,自然是自由自在的。又不是说他们和维基亚人是朋友,就是自由民,和维基亚人打仗,就不是自由民了。”

“维基亚人可是他们的邻居。”

“维基亚人过去是他们的伙伴,”老头子咳嗽了一阵,“因为维基亚人控制着河间地,力量强大,金币多得像流水,战士装得像公牛。不过呢,现在伯克人把维基亚人撵走了,河间地归伯克人了,自由民总是和强者呆在一起,他们自然要帮助伯克人了。”

“你见过他们?”

“呵呵,我和他们打交道打了四十年。说起来我挺喜欢他们的:一点都不做作,酿的酒挺美味的,你该尝尝他们的啤酒,黏答答的,又香又醇,恩,娘们也够滋味,只要你打得赢她们的丈夫,想睡谁睡谁,哈哈,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打架的好手,所以老爱呆在他们的村子里不回来。”

“呃,还有这种事情,”我对他说,“那异教徒的女人怀了孩子怎么办?”我想起了汤姆说的月茶。

“只要是女人胯下爬出来的小子,谁播得种有什么区别?而且这些女人只和最强壮的男人睡觉,生下来的孩子必然都是最健康的,以后都是战士,她们才不管那么多。”

“你留了孩子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来的水到渠成,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把它压下去。

果然,老头沉默了一下,清了清喉咙。

“你叫维克托。”

他避开了我的问题。看起来,他曾经播过种啊。

“是的,先生,”我对他说,“我叫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

“老头子记不住这么长的名字”,他咳嗽了一下,“帮我把那堆柴抱过来,就在你脚边的筐子里面。”

我有些不乐意,他指使我的语气像是在指挥一个仆人,但是我一想到刚才的那个男仆,心里面突然起了一种感触,便乖乖的弯下腰去,把那个篮子捡了起来,走了进去。…,

我坐在他的身边,把木柴倒了出来,倒在一堆木柴边上。他把火钳递给了我,自己打开了一个水瓶塞子,往火盆边的一只铁罐里面倒了些进去,那水里泡着一些橘子皮,在水里煮起来发出了好闻的香气。他用一只木勺子舀了一些橘子皮水尝了尝,嘴里砸吧了两下,好像很美味一样。

“听说你狠狠的揍了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今天是来讨赎金得是吧。”

“是的,我下令打的。”我解释道,“他说话没规矩,用康斯坦丁少爷的话说,就是‘没大没小’的。我本来准备留在家里,等着卢卡西诺家人去送赎金的,但是康斯坦丁少爷邀请我来拜访你们家,所以我就过来了。那个仆人我下午派人送过来。”

老头子吸了一口气,“还说别人说话没大没小的,你自己倒是这么一个人。你要么就是真傻,要么就是胆大包天。把别人家的人打了,到别人家还不夹着尾巴,最后还大大咧咧的跟人讲条件。”老头子皱了皱眉头,“倒是你有些‘没大没小’的。”

我拨了拨火焰,看见铁罐里的水有些沸腾,就把它挪了挪地方,“老爹,你没有看见那天的情况。如果你在那里,也会同意我的做法。那个家伙太猖狂了,是宴会上最猖狂的一个。”

“嘿嘿,”老头子咧嘴笑了笑,“估计只有你觉得他是宴会上最猖狂的。好嘛,你准备要多少赎金?”

“你是卢卡西诺家的什么人?你能做主吗?”。

“唔,”老头子摸了摸眼睛上的一条伤疤,那伤疤把他的左眼皮分成了四份,“我不过是个老卢卡西诺罢了,不过这家里的东西我倒是知根知底的,你提个条件出来,我倒是能给你参谋一下,看怎么能得到好东西。你要骏马吗?卢卡西诺在城外有三个马场,四百多匹马,你可以挑上一个冬天;你要武器铠甲吗?只要你说一句话,整个武器库可以向你打开;或者,你要女孩子?恩,我知道家里从伯克人那里弄来了不少小姑娘,嫩得像小草莓,第一口尝起来一定棒极了。”

“你们不是吃了败仗么?”我好奇问道,“怎么还捉了伯克人的姑娘?”

“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子转移,要是你管那叫逃跑的话,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们朝着北边一路进了伯克人的老窝,沿途烧了几个城镇和无数的村庄,最后东西多得带不动了我们才回来。不过见鬼的是我们回来的时候,自由民叛变了,还跑来把我们的村子烧了个遍。不过反正我们穷得很,村子里面除了石头就是木头,一点都不吃亏。”

“我不记得贵族联盟有进攻伯克人啊?”我有些怀疑这个老头在吹牛。

“那当然,”老头露出了鄙视的笑容,“一次决战,死了六百多人、被俘两千多人就把他们吓怕啦。莱赫的哥哥又喜欢用人头做路标,惹得整条大路上都是烂人头和苍蝇,结果波雅尔老爷们脚底的鸡眼都吓白了,你瞧,他们就这样把河间地让出去了。”

“你们几百人进了伯克人的腹地?”我瞪大了眼睛,“谁指挥你们的?”

“这个以后再说,”老头露出了狡猾的表情,“还是说说你要的赎金吧,让我瞧瞧罗曼诺夫家的孩子是什么眼光。”

骏马哪里都有,而且我有铁脚了,也不需要了;武器嘛,我有最好的冷铁剑,虽然被伯爵扣下了,但是他说我以后当领主后会还给我的;伯克女人么,这个倒不是很需要```咦?不对…,

我以后要去森林,主要就是和伯克人打交道。现在关于伯克人,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要是我能有一个伯克人,随时可以了解伯克家族的情况的话,那比什么都强啊。

“只有女人吗?”。我忍不住问他,“伯克俘虏里面有男人吗?就是那些有见识的男人?有的话我就要一个```”

“喂喂”老头子有些不满,“别虚伪行吗?我本来对你印象不错的```”

“怎么了?”我对老头说,“咱以后还得和伯克人打仗,一个伯克人的价值比马和武器大多了。如果他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的话,以后是要比骏马和刀剑有用得多的。”

老头子眯着眼睛看着我,“以后和伯克人打仗?别这么道貌岸然的,你今天晚上就想和伯克娘们干仗吧你这个小贼,想要女人就直说。来,亲口承认你要女人,我就给你两个。”老头子煽动我道。

“我得去看看。”我发现自己要是再跟着这个老头说下去的话,就要进他的套了。“你带我去。”

“鬼扯,”老头子冷哼一声,“你自己找娘们还拖我老头子去干什么?别选胖得,我老头现在这么瘦,就是年轻的时候被胖姑娘榨干了,诶```真是不中用了。乔万尼”

老头子叫了一声。

那个老仆踩着皮便鞋,啪嗒啪嗒地出现了。

老头兴致不错,突然笑了起来,对乔万尼说:“告诉康斯坦丁,我赢了,这个小东西要的是女人,不是马```也不是武器,哈哈哈哈”

老仆不动声色:“是的,老爷,还要转告别的什么给少爷吗?”。

老爷?这个是卢卡西诺家的族长?我惊得站了起来。

老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不用,”老头拿过我手里的火钳,“让康斯坦丁陪他挑个好女人,从那些伯克娘们里面。”



。,

第五十八掌 选择

康斯坦丁默默不语的领着我朝着后院走去。

“小子,”在穿过庭院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大脑袋来给我说,“你害我输了六把剑和三匹马。”

“他是你父亲,”我对他说,“有什么输不输的?”

“不能这么说,瓦兰人从小就是男人,生下来就是,在自己的爹面前也是。反正你让我挺失望就是了,你怎么能不喜欢剑呢?你怎么能不喜欢马呢?”我有些好奇。

“我都喜欢啊,”我解释道,“如果那些女的不是伯克人的话,我一定会找卢卡西诺老爷要前面的两样东西的。”

“你就继续编理由吧,”康斯坦丁的语气显得很无趣,“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天天骑在马上面到处跑。有一次我跑出去了一个月,回来之后赶上吃晚饭,结果家里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好像是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们一样。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女人的好呢,你这小子```啧啧```”

一阵呼喝声穿了过来,我们走进了一个训练场。

这里的后院不是别致的花园,也不是存粮食的仓库,这完全就是一个竞技场。很多瓦兰人在这里用木剑格斗,他们穿着轻便的皮甲,在皮甲上面缀着铁条。他们还是拿着小圆盾,这些瓦兰人的动作迅猛而敏捷,在剑头上面涂着白灰,一旦击中对手,就会留下符号。

我看见一个年轻的瓦兰人被钩翻了腿,轰然倒地,勉强用盾牌挡住侧身,自己在地上往后溜走。但是他的对手---一个中年的男人则拿着木剑发疯一样的敲打着木盾牌,年轻人后退一点,中年人就跟进一点,那样子就好像他在抽打着地上的一只老鼠。

“那个中年人和这个年轻人有仇吗?”。我好奇的问康斯坦丁,“赢了就收手吧。”

“哼,战场上面可不会赢了就收手的,非得见血不可。这个年轻人已经死了。这个中年人就是要让他知道,如果不看好自己的下盘,被人绊倒之后是什么下场。不狠狠的揍一顿,年轻人总是记不住。”康斯坦丁锤了锤一个迎面走来的瓦兰士兵的胸膛,那个士兵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碎牙,那牙齿真可怕,应该是被大锤子一击砸烂的。他的嘴巴是裂开的,腮帮子上面缝着粗线,粗线亮着黑黝黝的油光。

“刚才那个人,”康斯坦丁在带我路过一个靶场的时候说,“在河间地的时候救了我一命。狗养的自由民把我们的消息卖给伯克人了,当时我正和一帮议会士兵在黑麦森林边上巡逻呢,只有四十人,伯克人却来了一百多人。只斗了几分钟,我们就被击溃了,人人都想跑到几里外的城堡里面去。”康斯坦丁的声音一变,“但是伯克人的骑兵像是鬼魂一样,从所有的树林子里面跑出来,红色的背羽像是地狱里烧出来的东西。落单的人被捅穿了肚子,你知道长矛扎进肚子里面折断的声音吗?伯克人常常干这种事情,他们的骑兵从小训练,不到一百码的距离就能跑起来,把矛架好,灵活的像是用自己的手指,直到把矛扎进别人的身体里面。”

康斯坦丁慢慢的陷入了回忆,“他```救了你?”我提醒他。

“恩,”康斯坦丁回过神来,“我的马被一个伯克兵用锤子敲瘸了腿,刚才那个人和我换了马。”

“你知道吗?我几乎以为他死了。我停停跑跑,终于回了城堡。一路上都是逃难的农夫,但是那些城堡的士兵下令提前拉起吊桥,如果放任农夫进来,那些伯克人说不定也会打进来---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我回城堡的时候,吊桥已经拉起了一半,我纵马想跳过去,但是那聪明的畜生把我甩了下来,自己跑了,它知道跳不过去,自己掉下护城沟肯定会死的。我就淌水过了护城沟,一直游到了对面,好在那群守备士兵没有把我当成伯克人,他们给了我一条绳子。”…,

“然后,伯克人把俘虏的士兵带到了城下。踩着他们的脸,用军镐伸进嘴里,猛的一拉,把牙齿弄碎、把舌头搅烂、把嘴皮拉豁。”康斯坦丁抖了抖肩膀,“就是这样。伯克人逗留了几个小时,防火烧了一些村舍和磨坊就走了。我出城去把那个家伙背了回来,给他找了一个医师。医师给我说,给他把脸治好,要花七十个第纳尔,而雇佣一个装备齐全的扈从两个月,却只用花一百个第纳尔,他让我考虑考虑。我给了这个医师一百个第纳尔,让他把一切都处理好。这个家伙是河间某个小领主的随从,但是那个领主投奔伯克人去了。他觉得自己是维基亚人,就回到我们身边来了。”

“他还能说话吗?”。我问康斯坦丁。

“说话?”康斯坦丁摇了摇头,“他一直发烧,舌头从第二天起开始烂掉,医生找皮匠要了一把小匕首,在蜡烛上烧烫了,把他的舌头剩下的部分剜干净了。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绝对的安静。但是他的双手剑使得真好,真幸运他在我们这边。”

康斯坦丁咯咯地笑了出来,“好了,不说那么严肃的话了。我们到这里了,看看你瞧上哪个了?虽然我老爹赢了我第一局,但是我第二局可不会输给他。看看你和谁的眼光比较像。”

一个嚼着羊腿的士兵阴郁地看了我一眼,从腰间拿了钥匙,开了门。

我被康斯坦丁推了进去,黑暗笼罩了我,一时之间我几乎以为康斯坦丁要把我关进地牢里了。好在光影晃动之下,康斯坦丁也跟着走了进来。地上湿哒哒的,康斯坦丁的黑披风粘在地面上,他走动的时候就提起几片烂泥。这里面的气味让人作呕,从石头到枯草,所有的东西都在发霉发酵,我还听见了老鼠的声音和人的哭声。随着楼梯螺旋着下降,烂泥一样的地牢终于到了底部。

两边都是牢房,牢房夹着一个窄窄的走廊,上面屎尿横流,几个大桶倾倒在地上,上面有几片烂菜叶。牢房里面有一些阴沉沉的犯人,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几乎没有反应。照亮这一切的是走廊尽头的两柄火把,我好奇在空气这么浑浊的地方,火把还能燃烧的这么旺盛。

一个牢头目光炯炯的走了过来,“少爷”他鞠了一躬。“您的犯人一切良好,没有什么要报告的。”

“恩,”康斯坦丁回应了一声,“那些伯克人松口没有?”

“没有。”牢头有些尴尬,“再给我两天,我就能把他们的嘴巴撬开。”

“你两个月都没有干成的事情,多干两天也未必能干成。”康斯坦丁摇了摇头。“看来我得找些专家来处理这些事情了。”

牢头露出了不服的表情,“少爷,主要是您不让我用刑。如果您让我用刑的话,我保证一个下午他们都能说出话来,连他们的老妈生他们的时候有多大都能想起来”

“那就用不了你了,”康斯坦丁让牢头带路,牢头有些不甘心,但是还是转身抄起了一柄火把,朝着更下面走去。一想到下面还要深入,我就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维克托,这些女人可比你捉走的那个傻蛋值钱。”

“你们关起他们来是要赎金的?”我好奇的问他。

“真聪明都是大户家的姑娘,不然战场上面乱糟糟的,谁愿意背着这些娘们走。而且那么多男人,要把这些女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要是还讨不到赎金,嘿嘿```”康斯坦丁干笑了几声,那个牢头也抽了抽鼻子。…,

“你们抢了多少伯克女人?”

“我不知道,装了一车```乔特,下面有多少?”康斯坦丁问牢头。

“大人,您从战场上带回了十六名女俘虏。梅尔家分走三名、科尔温家分走一名、死亡四名、被赎回一名,还剩下七名。”牢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十几个女人的命运勾勒了一下。“她们全部在下面。”

“怎么还死了四个?你不是留着她们换赎金吗?”。我问康斯坦丁。

我没有想到我的话冒犯到了牢头,毕竟这相当于在质疑他了。牢头回过头来气鼓鼓的说:“一个女人嚼碎了自己的舌头,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了,就是救活了,也只能给上面的那个豁嘴佬当老婆了剩下的几个```”

康斯坦丁抽了一下鼻子,“我警告你,你下次再说他是豁嘴佬的话,我就让你和他呆在一个屋里,呆上一下午。看看他觉得你身上什么是多余的,好给你卸下来”

牢头嘟哝着,不再搭腔,而是拧开了一扇门,介绍着里面的囚犯,“黄头发,绿眼睛,二十岁上下,白胖胖的姑娘。”

他伸进了火把,把里面照亮。里面一个女人蹲在墙角发抖。地下铺着干草,还有一只粪桶被放在边上,女人的脚用草绳拴在粪桶上。不过草绳很长,这个女人可以远远地坐到一边,但是毕竟这是一个小屋子,味道还是很熏人。

康斯坦丁看着我,自己舔着舌头,“如何?白白胖胖,‘女人是张床’,说得就是这种女人啊”

我看了看那个女人,突然感觉这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难的一笔买卖,虽然不用花钱,但是却难以抉择得多。我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康斯坦丁耸了耸肩,“见鬼,这小子不喜欢,下一个,乔特。”

牢头不满的看了看我,哗啦哗啦的抽钥匙关了门,关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叹息。她知不知道她刚刚与一个脱身的机会擦肩而过?

第二扇门里面是两姐妹,我们去得时候她们正在彼此的咒骂,粪桶倾倒了,满地脏水。牢头把她们拽开了,警告她们要是再吵闹就抓阄,然后任意杀死其中一个,这威胁让两个女人安静了一下来。一个女人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另一个坐在地上,头机械的上下晃动,念念有词。

康斯坦丁看出来我很不舒服,“好吧,下一个。”

这次开门后,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姑娘。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用稻草扎着一匹小马,好像对于我们的到来漠不关心。牢头回头对康斯坦丁说:“这是个哑巴,只会吱吱呀呀的咬舌头。我们用伯克话,维基亚话,萨兰德话问她,她统统听不懂。上此科尔温家的教士来问她斯瓦迪亚话,她也没有反应。就是个哑巴。”

“```小马儿```它说我是哑巴,但是自己却是聋子```”一句似有似无的话传了过来,这是```禅达话?

禅达话是贵族语,一般只有高级教士和贵族才会在小圈子里面使用,很多初级的学士也只是会简单的说几句而已,乡村牧师干脆就只能模仿个大概了。家庭教师要是会斯瓦迪亚话,就可以在外国活的不错,要是会禅达话的话,在哪里都衣食不愁了。

“诺,你们听听,她就会像个傻瓜一样念念叨叨的。据说东方人喜欢编稻草人诅咒,这个小妮子天天编,不知道诅咒了我们多少次了。”牢头看了看我,然后替我做了决定,“不是这个,是吧?不少字”…,

我不知道怎么就被带出了那个牢房,但是我还是抢着说了一句。

“‘它’用来形容动物的,用在人身上是没有教养的。”我有些心虚,阿列克谢的禅达语糟糕的很,甚至斯瓦迪亚话也很糟糕。不过哥特先生学过禅达话,雷诺的家庭教师也是,可惜我从来不愿意认真的学,现在还停留在能听出简单对话的水平,还懂一些语法,可是一涉及抽象的描述和学术的词汇,我就完全不明白了。为此,克里斯托弗总是喜欢说些双关的禅达话来讽刺我,可惜我很少能听出来。

不过我说出的这句话倒是得心应手,因为我自己常常弄错这些词,被哥特先生这么训斥。

那个女人抬起了头,在关上门的时候,她的眼睛反射着火把,像是两枚燃烧的黑玉。

门关上了。

接下来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女人,她撕烂了身上的衣服,嘶哑地唱着歌。我注意到康斯坦丁和牢头都有些不自在,我摇了摇头。

后面的两个女人则可怜兮兮的用维基亚话求我们放她走,她们几乎是扑过来要抓住我的脚,我惊慌失措的后退。其实要是这些女人只是安静的坐在地上哭,求我们放她走的话,我一定会照做的。前面任何一个女人要是这么做的话,我都会放走她们。

可是她们光知道怕我们,却不知道,我几乎同样害怕她们。

“选好要哪个没?”康斯坦丁在牢头关上最后一扇门的时候问我,“不过随便哪个都好啦,只要不是```”

“我要那个哑巴。”

“不是吧?”康斯坦丁睁大了眼睛,几乎要把地牢顶开一样。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没```,”康斯坦丁像是喉咙里卡着一个大橡果,“没什么```只是另外三把剑和六匹马的事情```”

我和康斯坦丁回到了议事厅。

卢卡西诺老头一看见康斯坦丁的表情就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维克托”

老头叫了起来,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在喊我的名字,而是在说‘胜利’。

康斯坦丁心情有些沮丧,安排管家去把那个姑娘提出来,让我在把仆人送回来之后就可以带她走了。看来我得在这里等到下午才行。

老头子等人们都走掉之后,很开心的夸我的确有眼光:“那个姑娘当时在脸上抹了灰,穿着女仆的衣服,想躲过去。但是鸽子的羽毛太亮了,在麻雀里面是躲不住的。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妞值钱,我怀疑她是哪个男爵甚至子爵的女儿。”

我在心里摇头,加里宁伯爵的孙子孙女们都有很多人不会说禅达话呢,他们连斯瓦迪亚话都说不清楚。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自己本来就会说斯瓦迪亚话,可以直接学习禅达话,要比他们领先三到四年。

这个伯克姑娘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老头子的目光第一次显得冷静而果决,“你回去告诉加里宁伯爵:小东湖城的贵族们有动作。你问问他的想法。瓦兰人可都看着伯爵的反应哟。”

说完了之后,老头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哈哈大笑的喝了口橘皮水,被烫得直咧嘴。



。,

第五十九章 俘虏

中午之前,加里宁伯爵就提前派人把那个仆人送了回来。

我也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我准备告辞。卢卡西诺家人没有挽留,康斯坦丁以为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不再追问。而卢卡西诺的族长则脸色深沉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提醒我不要忘记他说的话:小东湖城的贵族有动作,瓦兰人在看着伯爵的动作。

关于小东湖城的事情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而且伯爵也是刚来不久,他能知道什么呢?

我在门边等着我的赎金---那个伯克女孩。

一个粗壮的女人揪着那个伯克女孩的头发,把她拽了过来,伯克女孩子捂着自己的头发,踉踉跄跄的被拖着往前面走。女人抬了一桶冷水,兜脑泼在伯克女孩的头顶上面,然后用一个刷马的大刷子使劲地搓着女孩裸露出来的脖子、大腿还有后背。女人嫌女孩衣服麻烦,就一把撕了她得破衣服,从一只小盆里面舀出了一些油腻带泡沫的澡膏,随意的抹在女孩的身上,接着像是刷着皮革上面的灰尘一样的猛力的刷动着。

看见女孩子赤身露体,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扭头去看别的地方。不过瓦兰人似乎对于这个没穿衣服的姑娘一点都没有兴趣,倒是有不少人看着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吞口水的,看起来大部分瓦兰人的眼光和康斯坦丁一样,喜欢壮实的女人。而这个伯克女人瘦的像根柴,要是娶回家里去,说不定在生第一个后代的时候就会死掉的,这对于瓦兰人来说完全就是不可原谅的孱弱了。

等我再看回来的时候,女人正在拿一把菜刀把伯克女孩的头发割断,她的头发上面全部是油和灰,刀口几次卡住,从发根直接带下几根头发来,疼得那个伯克女孩大叫。然后,女人吧伯克女孩拖进了一边的柴房里面,又打了一桶水,拿着一件衣服走了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伯克女孩的第一声哭泣声才传了过来。

我有些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人,但是他们都有些麻木,对于这种折磨丝毫不见怪。可能在他们看来,离开地牢之后洗个澡,对囚徒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不一会,那个女人就推搡着伯克女孩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伯克女孩的头发被剪得像男人一样,被冷水冻得哆哆嗦嗦的,她的皮肤红彤彤的像是红萝卜一样,看起来女人使刷子的时候是卯足了劲的。

那个女人对卢卡西诺老爹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这个伯克女孩推到了我的身边:“维克托少爷,我已经给这个伯克女娃娃沐浴更衣过了,我检查过她,还是块没耕过的田,保存的好好的哈哈”女人自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开了。

我扭头去看卢卡西诺老爹,“什么保存的好好的?”

卢卡西诺老爹一吹胡子,“问加里宁去。还有,别忘了把我的话带给加里宁,相信我,这个消息晚一天就变得不值钱了。”

“我记下了,”我对卢卡西诺老爹点点头,“小东湖```”

卢卡西诺冷冷的‘嘘’了一声,然后就拍了拍肚子,心情很好一样的走到了院子里。他去找豁嘴过过招去了,在我离开后院的时候,看见他和豁嘴都把双手剑举了起来,高高地伸向天空。

那个老仆走了过来,推着那个伯克女孩走在我前面,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仆人已经把我的马牵了过来。…,

我问那个老仆,“她的坐骑呢?”

“她不用骑马,”老头在给她的手拴上绳子,“我把她系到你的马鞍上面,你带着她走。”

那个伯克女孩一定听懂了,她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泪水,刚才她在柴房里面就已经开始哭了。这个时候我发现女人就给了她一件单衣,从头套到脚,下面的身体因为刚刚洗过澡若隐若现。红通通的皮肤在秋风里面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她看了我一眼,第一次露出了哀求的眼神。

“借我一匹马,老爹,”我对他说,“我会报答你的。”

那个老头阴沉沉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小子,我告诉你。老头的斧头砍过数不清的人头,但是我还没有砍过小孩的脑袋。你当众打了我的儿子,我都记下来了,六十二鞭子,你记住,我会还在你身上的。这里没有马,你用绳子牵着她走,或者你和这个娘们一起骑马,随你的便。滚吧,小子”

“那个,”我有些惊讶,“那个仆人是你的```儿子?可是```”

他身上流露出来的一切都是老军人的气概,和卢卡西诺老爹很像,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是那个仆人的老爹。我想解释,但是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这个老头的白发短茬在颤动,他等了几秒钟,看见我没有说话,就理解成了我自觉理亏。他鼻子吭了一声,转身进了卢卡西诺家的房门。

伯克女孩的手刚刚被栓了起来,这个时候正看着我。我走了过去,帮她把绳索解开,然后用禅达话说:“没事了,跟我走吧。”

她一定听懂了,她看了我一眼。

我把她的手解开了,但是她做了一个让我惊讶万分的举动,她扬起了手里的绳子,猛地抽了我的脸一下,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用头一下顶过来,撞在我的鼻子上,我的鼻腔一下子灌满了铁腥味,我感觉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这个姑娘正在上马,她的动作潇洒极了,柔韧地像是风里的芦苇。

铁脚尖啸一声,奔出去了几步,那个姑娘低下身去,扶住了马脖子。

卢卡西诺家的人听见动静,都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都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那个老头也在其中,不过他倒没有笑出来,他的表情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小子,”一个卢卡西诺家的男人笑着说,“你的妞跑了她更喜欢你的马,不是你!”

“没错,”那个粗壮的女人说,“和马比起来,这个小子所有的东西都小了一号”

人们哄然大笑。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看见满手背都是血。我摸了摸脸颊,发现被绳子在左眼下面打出了一条血痕。

该死的伯克人更该死的伯克女人

我把手指咬在了嘴里,对着犹豫着小跑着的铁脚吹响了口哨,然后大骂起来,“铁脚你个瘸腿的没人养的畜生给我回来不然饿你三天”

铁脚还是转过了街角,消失了。

人们的哄笑声更大了。

我憋红了脸,不由的仰了脑袋,不让鼻血流的太快,一个女仆笑眯眯的递给我了一块粗布,我甩手打开了。这个举动让人们笑得更欢了。

不过笑声突然就停下来了---铁脚撒着欢地小跑了回来。那个伯克女孩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近,吓得脸色苍白,坐也坐不稳当了。…,

我当街站住,铁脚在我的脚前停下,打了一个响鼻,探过头来想闻我的手,我一把把它的鼻子打开,这个傻蛋害我出丑了。铁脚挨了我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扬了一下头。

我一把握住伯克女人的手,我满心想得都是把她拽下马来,打她一顿,让卢卡西诺家看笑话的人不要嘲笑我。

她的手很冰,还在发抖。

这个伯克女孩除了五官纤细以外,长得并不特别漂亮,不过她的眼睛水汪汪的,看来已经知道自己要被惩罚了。见鬼,我居然想到打女人了。哥特先生说过,只有最孱弱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显示勇气。

我瞪了她半天,最后用禅达话憋出了几个字,“没事了,跟我走吧。”

我翻身上马,坐到了她后面。不过这次我用绳子把她的胳膊捆好,把结打在缰绳上面,这是马夫们教我的,以前我用这种方法栓过猪,也栓过羊,这是第一次栓人。

想看热闹的卢卡西诺家人都失望的叫了一声,他们本来准备看我准备怎么处罚这个女孩的,但是我却做了一个最不精彩的决定。他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嗤嗤地笑了一阵,缩着脑袋回去了。

在家门口的时候,汤姆见到我之后笑得喘不过气来,叫别人出来看。杰克和海德正在门口生一堆火,赫曼在把两只薄皮鱼插到木棍上面,他们看见我,都有些好奇,“维多,听说你去要赎金去了,怎么带了个女人回来?”

弗拉基米尔第一个走了出来,“维多,汤姆说你带了份赎金回来,看看卢卡西诺家给你什么了```这?这```”

我跳下了马。把马牵着从大门的侧面走到马房,赫曼跑来把缰绳接了过去,我把伯克女人拽下了马。

一直走到后院的时候,我发现人们都在笑。

“小孩就是好骗啊,给个姑娘就打发了。”“我听说在城里面,一个姑娘只卖一百个第纳尔呢”“一百个第纳尔是多少钱?”“我不知道,反正很多就是呐”“哦,我明白了”“你明白个屁,我都不明白呢”```

伯爵在后院等着我,他看见我来,就问,“你的赎金呢?”

我指了指那个伯克女孩。伯爵点了点头。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又指了指那个伯克女孩。伯爵愣了一下,理解的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安顿她?”伯爵好奇的说,“你带回来一把剑,我就会给你一个剑匣子;你带回来一匹马,我的马房随你用;你带回来一套盔甲,我也能给你腾个箱子出来。那么,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把她交给她家人换赎金,让她家人给我一把剑,一匹马和一套盔甲就好了。还有,她是个伯克贵族家的姑娘,应该知道不少伯克人的事情。”我感觉鼻血又要流下来了,就吸了一下鼻子,“她打破了我的鼻子,弄伤了我的脸,饿她一天。”

“那是你的事情,”伯爵说,“只要你别把她折磨得天天要逃跑,给我省点心就行。好了,说正事吧,卢卡西诺找你去,不会就为了女人的事情吧。”

周围的人都隔得很远,笑眯眯得交头接耳。

我看了看伯爵,点了点头,“是的,他们说小东湖城的贵族会有小动作,他们想看您的反应。”

伯爵的表情变了一下,“唔,我知道了。看起来情报没有错。”

“小东湖城怎么了?”我问伯爵。

“你的武器学的怎么样了?单手剑,双手剑什么的?”

“不好,”我承认,“单手剑用的很生疏,双手剑太沉重,我挥不动。骑马的时候不抓缰绳就晃荡,架不起长矛```不过射箭还行,我很喜欢,我现在能射中三十码外的红靶心。”

“恩,从今天起天天练习吧。”伯爵说。“最好练到能射五十码外的靶心。”

这不可能,太难了,我在心里想。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要练习,“怎么了?练习射箭干什么?”

“你冬天前就能用上,”伯爵笑了笑,“在小东湖城。”



。,

第六十章 冬日

伯爵的后院已经开始扩建。弗拉基米尔花了不少的钱把围住在周围的穷户赶走。这让那些人非常的好奇,因为在瓦兰科夫,除了大家族圈定的宅院之外,任何地方都是随便住的:只要几根木料、找篾匠做几块棚子、去农夫家里做一天活换一些稻草,就可以在任何地方搭起住宅。只要有人住下了,就不能被赶走,因为议会保证每一个自由民在维基亚的国土上面不会受到驱逐。

其实这样的规定有些无关紧要,试问哪一个国家会把它的国民从自己的住宅里面赶走呢?应该是没有的吧。

不过这些拿了钱的穷人在半天之内全部都搬走了,可是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从第二天一早开始,就有无数的人聚集到了伯爵宅邸的门口,要求伯爵付他们钱。因为按理论上来说,伯爵周围的街巷他们也有权利去搭棚子的,伯爵付了那些人钱,也就应该付他们钱。

对于这些人,伯爵一时之间还以为是三个家族搞得鬼,后来才发现这原来是瓦兰科夫人的习惯。弗拉基米尔劝那些人趁早离开,但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声称如果他们不能每个人得到三个硬面包和一壶葡萄酒的话,他们就会永远的坐下去。

弗拉基米尔给卢卡西诺家的兵营送去了话,两个小时后,四十多个卢卡西诺家的士兵就带着棍子撵走了这些聚集的穷人。穷人似乎害怕卢卡西诺家甚于伯爵家,士兵刚刚一露面,那些声称要永远坐下去的穷人就逃跑了。

这些士兵的队长前来询问是不是需要他们来护卫这里,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说不需要。

这天晚些时候,一开始被派出去的罗曼诺夫家的士兵们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伯爵的宅邸。这些都是从维基亚一路跟过来的士兵,他们仔细的探明了周围的农场、山脉、沼泽和湖泊。他们带回来了关于周围情况的第一手资料。

瓦兰科夫的北部有一个铁矿场,但是浅层的铁矿石已经开采完毕,矿脉一头扎入地底深处去了,瓦兰人的技术难以发掘那么深的土地。维基亚的探险队行会曾经要求勘探这个地方的矿藏,但是瓦兰科夫人不信任这些狡猾的家伙,怀疑他们的动机,于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面,大量的矿工变成了蹩脚的农夫,他们的工具早就丢失了,现在的矿场已经荒废了,只剩下了几个幽深的矿坑和一些堆积成山的碎渣真实着过去的繁荣。

在瓦兰科夫的东边不远处就是东湖,湖水在冬天之后的第一个月就会开始结冰,不过冰不会太厚,如果太多的人挤在一起就会垮塌下去。东湖的水是咸水,它的占地极其宽广,有五条大型的河流最终汇入其中,梁赞河只是其中最小的一条。有些人说东湖是诺德北海往南部陆地的延续,也有人说东湖是个内陆湖。探险行会的人倾向于前面一种说法,因为他们曾经试图沿着湖泊周围走过,但是走到北部的时候他们遇上了沼泽地,那种模糊的地带说不清楚到底算不算海水的一部分。最后,探险行会的人绘制的地图里面,把那里画成一片汪洋大海。

在西部和南部则是无穷无尽的森林,那里有取之不尽的森林产品:树木、蘑菇、松脂、皮货和琥珀。伊凡哥罗德曾经在森林里面设有十四个贸易站,专门负责从当地人的手中低价收取货物,然后沿着梁赞河运到伊凡哥罗德,高价转卖到西方市场,或者直接顺流而下,驶入东湖,把产品卖到河间地去。…,

在这条商路上,瓦兰科夫的地位极佳,如果这里的人稍稍的利用一下地理位置,是很容易参与到对东部的贸易里去的。但是瓦兰人的想象力极限就是对路过梁赞河的船只征收过路费,曾经有一个瓦兰科夫首领在梁赞河上面拉起了铁链,然后把过路费没由来的提高了三倍。这个举动招致了河间地的人愤怒,那个时候河间地的人还没有被财富腐蚀成软泥,他们用船运来了两百名士兵,逮捕了瓦兰人的首领,然后让瓦兰人选出新的听话的头领来。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百名士兵里面,很多都是各地的瓦兰雇佣军。他们一旦签订了契约服务自己的主人之后,就不会顾及多余的情感了。在那一次行动中,瓦兰科夫失去了大部分的贸易特权,但是他们的佣兵贸易却经过了检验,名噪一时。梅尔家族就是那个时候发家的,这是瓦兰商人的不幸,但却是佣兵们的广告。

在伯克人占领河间地的时候,精明的伯克人派出了士兵越过东湖,经由梁赞河深入了森林,焚毁了森林里面大部分的伊凡哥罗德的贸易站,从而削弱了他们的商业对手。到现在为止,伊凡哥罗德的贸易总量都没有恢复到战前的水平。这在森林里面留下了真空,据说很多城市都盯上了森林里面大笔的生意:由于伊凡哥罗德人无力进行自己的生意,很多的森林商品已经堆积在森林里面了。贫困不堪的供货商们急于出售货物,现在进入森林里面收购的话,无疑会得罪伊凡哥罗德人,但是却一定会发一笔财。

在过去的十年种,议会的力量经历了不断的削弱。

首先是几个大议会区之间的彼此不和,这让曾经的东维基亚国王疲于应付。这些争执涉及土地分配、贸易站的设立、市场的开放和各个城邦的战舰以及士兵数量的规模,特别是最后一点,有一些城邦不担心伯克人的入侵,却反而对身边的维基亚城镇提心吊胆,每一艘新下水的战舰或者盔甲采购贸易,都会在议会上面引发连绵不绝的争吵。这种内耗让维基亚的波雅尔们精疲力竭,难以顺遂的维持自己的武装。

比如小东湖城一直指责大东湖城在扩充武备,每年都有一到两艘的双列战舰下水,并且改变了军制,强迫大量的男子延长服役时间。在伯克入侵的时候,伯克人几乎毁灭了大东湖城,但是却对小东湖城秋毫无犯,这不由得让人们有些想入非非了。

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在伯克人入侵之前,有超过一百名的各城邦学者、将军和官员遭到了流放,议会的威严遭到了巨大的打击,流放精英也削弱了维基亚人的实力。

而紧接而来的伯克入侵和河间地诸战役则让议会的脸面荡然无存。曾经自诩对伯克拥有绝对优势的维基亚人一败涂地,接连失去了大片的土地。维基亚曾经嘲笑伯克人是怕死的商人,是短视的农夫。但是这一次,那些怕死的商人和短视的农夫却在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带领下如同雄狮一样把貌合神离的维基亚狼群击溃了。

这些汇报情况的骑士和书记员挤满了大厅,一开始显得空荡荡的宅邸一下子被挤满了。我最开始还好奇为什么同行的一百来人怎么突然大部分都不见了,原来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反倒是我没有做成什么事情。伯爵已经在主动的了解瓦兰科夫了,我还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干,只是借着伯爵的威仪大摆排场。…,

宅邸里面显得生气勃勃,精明强干的人往来不绝,请愿者和使者带着各自的使命彼此的沟通着。

我想起来卢卡西诺老头子说关于小东湖城的信息,他说‘每晚一天这个消息都会变得不值钱’,我开始为伯爵担心起来:他到底弄清楚卢卡西诺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吗?还是他已经有准备了?我不敢贸然去问伯爵,我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了,开始为宴会上面的张牙舞爪感到一丝羞愧了。这几天伯爵都没有来找我,我每天都只是自己练习击剑,骑马在城里乱逛,找个地方躺下来睡觉。

冬天匆匆的到了,这里的冬天来的真早。

不久之后,更多的人就会开始抵达这里来了。这一段时间阿列克谢回了伊凡哥罗德,去接后面的人了。我突然发现我有好多的事情想和弥赛拉谈一谈,甚至卡嘉,我也有些想她。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哥特先生,哥特正在为建立瓦兰科夫图书馆的事情费神,没有时间搭理我。于是我去找汤姆。

那个伯克女孩对于我一直很回避,或者不如说害怕。即使在我的鼻子已经康复,脸上的伤口也已经恢复的时候,她还是很怕我,估计是担心我报复她吧。我曾经雄心勃勃的想从她的嘴里套出伯克人的计划,比如伯克人会从哪里进攻啊,伯克人有多少士兵啊,她是伯克什么人啊之类的。

我拿着禅达语的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她。她吓得直哭,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伯爵来看过她一次,我想让她表演一下她会说禅达话的本事,我觉得这样的话,伯爵就会觉得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这个姑娘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多说过话。我摇晃着她,想让她说出话来,伯爵在一边耐心的等了一会,但是这个姑娘什么都不说。伯爵的耐心耗尽了,一个年轻骑士又跑过来报告卢卡西诺家的消息,伯爵说:“恩,下次吧,维多,下次我来看。”

伯爵走得时候我沮丧极了,我觉得我一开始夸下的海口现在失败了。我还做着浪漫的梦想,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伯克人的作战计划,然后再某个山沟上面伏击伯克人,我因此一举成名。

我懊恼极了,猛地把这个女人推了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虽然哥特先生的告诫仍在耳侧,但是这一次我却像是发了疯一下的折磨她。我揪她的耳朵,猛地拉扯,还对她大吼大叫,想让她说出话来,但是她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只顾自己哭。

最后,家里面的人都看着我,有些害怕的模样,我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走了。

她难道真的是一个哑巴吗?

我那个时候极力的想表现自己,想让伯爵看到,我是可以做领主的人;想让人们看见,我有统治的才能。但是我好像做得一点都不好。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卢卡西诺家对我的客气,还有宴会上面人们对我的迁就,可能都不是出自真心的。我甚至想象他们在我的背后骂我,嘲笑我。

我垂头丧气的坐在有炉子的房子里生闷气,我用火钳把火焰拨得明亮,让火光把我的脸烤热。

在下午的时候,我沉沉地睡了过去,然后又梦到了潮湿的沼泽地,梦见了遮天的战阵和漫天的飞矢。

一个男人对我说:“快跑快跑”

然后我开始下落,无尽的下落,接着,我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我听见炉子里面的柴不时的炸响;一个老太婆坐在角落里面给自己的孙子缝尿布,打着盹;哥特养的猫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搔了搔它的脖子,它耐心的眯着眼睛让我挠它,然后它突然惊动了一下,跳开了。

我又躺了一会,觉得该干些什么事情。我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出现在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于是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老太婆被我弄醒了,她抿了抿嘴巴,茫然了一阵,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她用嘴巴抿湿了线头,摸摸索索的掏出了针,开始穿起线来。

那个伯克女人蹲在院子里面的草垛边,手里拿着她的草马,周围的人没有人注意她。我突然有些后悔对她动粗起来,她穿得好单薄啊,我都穿着一件夹衫和皮外套了,她还是穿着一件单亚麻外套。她不时的吸一下鼻子,用红肿的手背摸一下鼻子。她的嘴微微地张开,牙齿轻轻地咬合,好像在自言自语。她应该会说话的啊,怎么在我面前就一个字不说呢?我说的是禅达话,但是她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接着,我看见汤姆扛着一兜草走了过去。

见了鬼了,汤姆从来不干重活的,这个时候怎么搬起草来了?

汤姆把那兜草堆在了草垛上,插着腰,好像累的不行。伯克女孩抬头看了汤姆一眼,然后就瑟缩回去了,把小草马塞在了身后。汤姆好像是一个干完了农活的老实农民,一屁股坐在了伯克女孩的身边。然后,汤姆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包裹,里面有两块小面包、一小瓶蜂蜜、一罐子的蜜饯樱桃。

汤姆盘腿做好,看了那个伯克女孩一眼,目光深邃而同情,沉静而高尚。那个女孩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要干什么,把头埋得更低了。汤姆突然唱起歌来,就如同一个生活小有情调的市民一样,在劳动之后舒展一下自己的灵魂和身体。

他唱得是最近在伊凡哥罗德很火的一部西部爱情剧,《伟大爱情》。

“我可怜的苏歌儿啊,我的蜜糖哟。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这可怜的哥布林吗?”。

每次听到哥布林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脑袋就会微微的疼一下。这些名字就好像是我梦中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样,每当我想把它们看清的时候,它们就离我而去。

汤姆兀自的唱了一会,故意不理睬那个伯克姑娘。那个姑娘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着汤姆,痴痴地听着。汤姆唱到萨贝尔抢走苏歌儿的时候,声音哽咽了。

“哦多么可怜的姑娘,一个人被邪恶的人带走了一个人的原野,鲜花如何为你开放?一个人的森林,白鸟为如何为你哀鸣一个人的湖泊,一个人的沼泽,一个人的山岭啊,全世界只有我为你哭泣姑娘啊我会来救你的,我叫汤姆```”

见鬼,歌词明明是‘我叫哥布林’的。

我看见那个姑娘眼睛红红的,她听得懂?这部剧使用斯瓦迪亚话写的,但是伊凡哥罗德的表演是用维基亚话改编的。也就是说这个姑娘是听得懂维基亚话的。

姑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汤姆沉浸在艺术之中,突然发现自己造成了姑娘的困扰,于是假装惊呼一声,带着歉意问了姑娘什么话。

那个姑娘害羞的低了头,然后悄悄的抬起头来看了看汤姆,汤姆目光凛凛,如同救赎天使,女孩怯生生的吐了一个词。

汤姆指了指自己,说:“恩,好的,```小姐,我叫汤姆.布朗。我是一个好人```”

那个姑娘的名字我没有听清,是挺奇怪的一个名字。

接着,汤姆邀请姑娘共享食物,女孩担心的看了看周围,可能是害怕我在周围吧。我感觉我在这个姑娘的问题上,正在全线战败给汤姆。

汤姆不由分说,把蜂蜜淋在了面包上,递给了姑娘。姑娘感激地看了看汤姆,笑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汤姆,觉得应该重新评估这个人。

接着,汤姆拍了拍姑娘的肩膀,带着温和的微笑,那场面温馨极了。

这个时候,我感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鼻尖上面融化了,我一抬头,冬天的第一阵雪花正在纷纷扬扬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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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迎接

粼粼车马。

冬天把整个城镇的路面弄成了一团烂泥,但是站在屋顶上看过去的话,城镇却显得干净整洁了。成片的木屋被雪均匀的覆盖着,初雪不会积的很厚,但会把地上最后的热量吸干净。瓦兰人认为石头里面是有温度的,只有石头都凉透了,整个冬天才会正式的到来。

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有人回来通知我们,少爷们要来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那一大帮的罗曼诺夫少爷们。其中有一些我都没有见过,有几个是在我们出发之后,从维基亚启程的,还有一些在罗多克求学的家族后代则坐船经由萨兰德北上此地。他们本来是要到伊凡哥罗德去过冬的,但是伯爵改了主意,让他们在冬天开始就来瓦兰科夫熟悉这里的一切。

伯爵觉得这对他们有好处。

一早爬起来的镇民们把街道弄得乱糟糟的,新雪在人的脚下融化。带着热气的垃圾和脏水被泼到路中间,气味虽然不再浓烈,但是看着依然很恶心。冻得哆哆嗦嗦的老鼠红着鼻头,在垃圾堆里面挖掘食物,两个小爪子不停的抖动,眼睛亮得像宝石。虽然伯爵有修建排水沟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施行的,怎么也要等到开春的时候再说。

当人们听说伯爵计划把老鼠的数量减少到一半的时候,都摇头觉得伯爵在痴人说梦。瓦兰科夫没过几年就会闹一阵疫病,瓦兰人已经习惯了丧钟了,死者会被焚烧,他们的窝棚也会被烧毁。很多的新生的孩子都在咳嗽窒息里面死去了,但瓦兰人却觉得死去的都是孱弱者,并不值得过于惋惜。哥特先生不这么想,他觉得所有的孩子不管是健壮还是孱弱,都对疾病没有太大的抵抗力,一切都和环境有关系,在干净的地方出生的孩子,就容易成活,反之则容易夭折。

哥特是伯爵的清理计划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他甚至设计出了几个净水泵,用来对水渠的水进行二次净化,不过伯爵觉得花费过大,把它否定了。

那天,我骑着马在城门口迎接罗曼诺夫家的少爷们。

弗拉基米尔和那些年轻的少爷们打着招呼,我本来还准备迎上去和他们聊一聊的,告诉他们我知道的事情。但是当我骑马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好奇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在我开口的时候,他们皱着眉头听了几句,然后就打断了我的话,“好了,维克托,我们自己会弄清楚的,你站到边上去吧,你挡住我们的路了。”

我愣愣的走了回去,看见杰克他们恭恭敬敬的站在城门边上迎接着自家的少爷。我突然发现,在这些人的眼中,我还是只是一个马童。

尤里的一个从萨兰德回来儿子好奇的问他的一个堂兄:“那个贴上来的是谁?”

他们一边刺马,一边朝着前面走去。

“你不知道吗,格里高利?阿列克谢叔叔带回来的家伙,是你的兄弟。”

“鬼扯,我爹没有说过有这么个东西。”

另一个人凑上来,“理查德,我听说他和你妹妹弥赛拉有点事情。”

“放屁”那个叫理查德的家伙的血液用上了脖子,然后又压低了声音,低声的询问着什么。最后,他们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扯动缰绳转了几个圈,冷哼了一声走掉了。弗拉基米尔看在眼里,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多说话。…,

梅尔家的人在城门设了一个暖棚,在里面准备了淡啤酒、烤面包和黄油,当然,还有驱寒的杜松子烈酒。这些罗曼诺夫家的子弟们会在这里稍事休息一下,等着行李先运走,然后他们才会动身去伯爵的官邸。

我突然想到他们一定会失望的,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安心的住进去。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我又感觉自己真没出息。

我的皮甲上面蒙了一层细雪,天空不断的有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和胸膛上面。阿列克谢曾经让我注意把头发留长,出门的时候扑上粉,弄成蓬松的软发,但是我嫌麻烦,就让人剪短了。那个号称有冷铁剃刀的剃头匠按照大头兵的头型,把我的后脑勺刮得干干净净,我整个脑袋只剩下了头顶的一丛头发,看起来有些楞,但是的确方便许多。现在打起架来,谁都不能抓住我的头发了。

可是当我看见那些少爷们的时候,他们的长发松软,披在脑后,潇洒极了。举止也很得体,在过去,我觉得宫廷礼貌和贵族礼节只是一些书本里的东西,是被街头艺人嘲笑的笑料,但是当我发现那些少爷们待人接物上面的动作之后,突然发现他们的动作我可能永远学不会了。虽然这些人对于我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但是面对城中的梅尔和卢卡西诺家的贵族的时候,他们却如同最善解人意的王子一样,大方而亲切。

我听见理查德赞美了一下他喝的瓦兰酒是几千里路上最美味的饮料的时候,几个少爷和骑士,还是梅尔家的人都笑得很开心。暖棚里面灯火通明,我看着那边,想着我今天早上吃的一块麦饼和半升格瓦斯。

雪开始下得大了,开始起风,一些飘零的雪渣从城楼上面落下来。一个冻得直哆嗦的士兵从上面探出头来,“罗曼诺夫们外面有几辆马车陷到泥坑里去了,找个人去帮忙”

“知道了”弗拉基米尔搓了搓手,扭头对我说,“维多,你带着杰克跟海德去”

“好的,”我翻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赫曼,赫曼把我的马牵到了一边。

外面本来都是泥地,在冬天之前就冻得硬邦邦的了,但是雪被踩化之后把泥巴弄软了,马蹄踢踏,车轮碾压,这里陷了一个个大坑进去,变成了一滩泥沼。我推了推那辆车,感觉很重,我担心手套被弄坏,于是把它取了下来,塞进了怀里,以备等会重新戴上的时候是暖和的。

杰克顶住了箱子,海德在车轴边往上使劲,我告诉马夫可以了,马夫就抽起鞭子来。那匹马的脖子鼓起了一个大包,它埋着头喘着气往前拉动货车。在我用力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有多冷,手被风吹得生疼,几次想把手套取出来,但是一看见杰克跟海德光秃秃的手,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第一辆马车被推上了吊桥,嘚嘚的走了,那个车夫回头感谢了我们一番。我抬头向后看去,发现后面还有一些马车陷在泥坑里面,那些车夫都裹着毛皮大衣,呼出一团团的白气,坐在车架上面等着我们几个人去推车。

此时,在距离瓦兰科夫四十维基亚里外的小东湖城。

码头上面无数的民夫不顾天气的恶化,继续的劳作着。这些民夫有些怨恨的看了看拿着鞭子的工头,接着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河间地战役之后,小东湖城的生意就冷清了许多。

在过去,从草甸子里面出来的油亮的皮货、装满橡木桶的熏肉、格瓦斯酒还有萨兰德人的绿宝石和香料,曾经挤满了小东湖城的码头。年轻的书记官和验货员大吵大闹,他们的头上夹着鹅毛笔管,手里面拿着账单逐一的核对着货物。一些做小生意的男人把炒熟的蚬子和新鲜的牡蛎装在桶里,一边走一边吆喝。表演魔术的人会吹笛子,把一根绳子吹倒天上去,然后自己也爬上去,最后消失在一阵烟雾之中。

而在湖面上面,往来各地的船只络绎不绝,虽然大东湖城的那些家伙不时的派船过来骚扰一下,但基本的情况还是很好的。河间地来的粮食新鲜又廉价,用那些粮食酿出来的酒,连维基亚的罗曼诺夫家族都不能不佩服。而伯克人的羊毛毡子和亚麻布虽然没有斯瓦迪亚人的那么精美,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关键是在价格上面便宜了不少。而在克里尔,那里的王公控制着几十个来自东方的工匠,那些滑得像水藻的丝绸就是他们纺织出来的。不过同样的,那些工匠不如他们在东方的同胞一样做的好。

丝绸到底是用什么做出来的,人们没办法说得清楚。眼睛最好的人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那些细密的纹路。有些人曾冒死潜入过那些工匠们的厂房偷看过---这些人一旦被克里尔人抓住就会被处死,而且不会有任何的人出面保释他们---这些人说那些东方人是用巫术做的丝绸:东方人首先把小孩子变成小虫,一个小孩子可以变成一千条虫,白胖胖的,然后这些小虫就会哭,哭出来的眼泪就连成了丝线,东方人又对一套木头施法,那些木头就好像是听话的活人一样,拉动一个小小的木板,整块木头都会动起来。人们说的绘声绘色,“一个小女孩轻轻一蹬脚,该死的,一万片木头都跟着晃动起来,木头上面的丝线就自己纺好了”

人们惊讶万分,这个传说有些伤感,而且离奇的很。但是人们还是愿意相信这些故事,在小东湖城,经常有这样的传说,一个穿着丝绸的女人在衣服上面发现了字母,写着‘救我’,于是这个女人就带着家里的骑士冲到克里尔人那里,经过无数次智慧与勇气的较量,终于找到了一盘子的白虫。一个牧师撒了圣水,这些虫子就腾起了一股烟,变成了那个女人失散多年的宝宝。这样的故事总是能惹下人们的眼泪来,但是现在,小东湖城就要失去更多的东西了,他们可能哭得比那个女人还要厉害了。

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小东湖城拒绝了任何征召,他们在战争最艰难的时候也只是向河间地送去了两船的陈年小麦,这让盟友大失所望。小东湖城一直指责大东湖城的人心怀不轨,一有一机会就会侵吞周围的城邦。可是这一次,大东湖城的舰队在和伯克人的战斗中尽数沉没,他们的士兵有超过两百人永远的留在了河间地的战场上面。现在大东湖城一片萧条,而小东湖城却在衰败里面获得了对周围城邦的优势。

小东湖城的贵族们预订了大量的船只,同时,自己也开始制作货船。如果说小东湖城只是想要扩大贸易,那么他们是不需要这么大的舰队的。而且他们的舰队很多都是大型商船,没必要囤积这么多,而谁都知道,大型商船加上了撞角之后,就会摇身变成战舰。只要看一看小东湖城外的战舰,就会让任何人大吃一惊,这样多的战舰,几乎可以一次运输超过一千多的步兵和一百多的骑兵和他们的全部武器给养了。…,

东湖沿岸的维基亚城邦已经精疲力尽,而小东湖城的人却巧妙的躲过了战争,保存了实力。现在,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人们只能安静的等待。也许他们在春天的时候就会有动作的,那个时候湖面解冻,他们只用花上二十天的时间维修一下自己在冬天被冻住的战船,就能拥有东湖上最强大的水上力量了。

如果维基亚人要做点什么,在冬天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

对小东湖城的人来说,冬雪来的有些早了。现在他们要加紧的把木料、铁块、绳子、松脂、沥青送到码头上面,数十排龙骨正在等着钉板,工匠们诅咒着的天气,不明白贵族们的想法,摇了摇头,埋下头去把楔子钉下去。

瓦兰科夫。

我的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了,好在肩头一松,最后一辆马车轻快的离开了泥潭。

我站直了身子,喘着气,和杰克还有海德走进了城门去。弗拉基米尔已经走了,赫曼说一个少爷因为自己的马累了,已经把我的铁脚骑走了。

“那是我的马”我有些沮丧,“弗拉基米尔没有告诉他吗?”。

“那个人是少爷弗拉基米尔老爷说```”赫曼停住了。我冷冷的看着他。

杰克和海德都盯着我,刚才他们也没有少费力气。这几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我们一起推车,一起挨冻,在少爷们骑马享受完接待往回走的时候,只有我们四个被抛在后面。

弗拉基米尔是怎么想的?他前些天对我很关照的啊。少爷们一来,弗拉基米尔就不得不转变态度了,我只能这么想。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无谓了,我不该挑剔赫曼的。

赫曼说:“没事,维多。我们还是你的朋友。”

杰克跟海德也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真的也这么想,我感觉自己有些失败。

“当然,”我吐了一口气,把手伸进了怀里,想把手套拉出来,但是我看见了他们三个正在抓起雪搓手,我也放下了手套,抓起了雪搓起来,“我们当然是朋友。”

他们三个笑了,然后我们一起踩着烂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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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老马

伯爵的家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全城的谈论焦点。

这么说也许有一些不对,因为从伯爵刚刚上任的时候,就已经是焦点了。但是瓦兰科夫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到伯爵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主人,瓦兰人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正的领主,一个准备长期统治他们的领主,一个准备完成使命的领主。

伯爵把自己的家人接过来了,并且划出了专门的区域准备营建新的官邸,虽然有人觉得这样比较的铺张浪费,但是毕竟这给瓦兰科夫带来了新的气息。最开始的时候,伯爵的官邸根本不足够给所有的家族成员居住,伯爵便安排自己的子弟到城市中的主要家族之间去居住。

科尔温家的商行、卢卡西诺家的武器库还有训练场、梅尔家训练营,这些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空闲的职位:书记官、副官、学士、行会助手。在过去,这些受过专门教育的人很少愿意到这个穷乡僻壤里面来,但是现在,似乎伯爵为他们准备了一切。这些受过良好教育而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一下子改变了瓦兰人的看法,虽然有人指出这是伯爵准备插手城镇事务的第一步,但是三个家族大都觉得,与伯爵保持这样的合作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这些年轻人有朝一日会掌管罗曼诺夫家族的,提前建立盟友的代价较小,而收获却往往超出预期。

罗曼诺夫家的年轻人在各地受过专门的教育:在斯瓦迪亚学习公文处理、在罗多克学习工厂建设、在萨兰德学习炼金技术、在维基亚学习开矿技术。这些东西都很有用,而且这些专业人员与过去的专家不同---那个时候,那些专业人员都是某些来路不明的城镇或者行会提供的,谁都不清楚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而这一次,伯爵提供的人却来路清白,而且绝对忠诚可靠。

这些人来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在三大家族里面交到了朋友。

理查德像是变魔术一样的帮助科尔温家整理了堆积多年的账务、格里高利带回来的一个维基亚采矿师开始整理过去铁矿场的记录档案,准备开春就去实地考察一番、而还有几个年轻人则进入了卢卡西诺家的军营里面。

瓦兰科夫小镇在很长的时间里面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小城市,大量新面孔的涌入让这里的气氛为之一变。在冬雪的衬托下,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样。伯爵自己虽然没有出面,但是一些家族的年轻人却在城镇中心举办了西部式的宴会,这些宴会有专门的乐队、充足而可口的食物和美酒、有美丽年轻的侍女负责服侍、还有专门安排的让年轻人互相认识的游戏。这些新鲜的玩意迅速的征服了瓦兰的年轻人。

过去瓦兰的年轻小伙子喜欢斧头,现在他们更喜欢剃刀,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

过去的瓦兰小姐们祈求壮硕的身体:肥大的臀部和高耸的ru房,这让她们能够寻一个好婆家。但是罗曼诺夫给他们赠送了大量华美的服饰,丝绸和亚麻做的漂亮衣裳让这些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苗条的曲线让这些壮实的姑娘自惭形秽,她们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身体来。

哥特先生也得到了一个助手,理查德的外国扈从的父亲是罗多克水利行会的会员,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一个学徒,但是却能够明白哥特先生的构想。他为哥特先生带来了一个消息,用钒土和特制的清油,可以制作一种净水药剂,这种药剂可以净化自己体积一千倍的脏水。…,

“把满是沙子和死虫的水变得比圣水还干净,”这个罗多克年轻人说,“只要半个小时,哥特先生。”

哥特询问是不是可以得到配方,这个年轻人说可以写信给罗多克水利行会购买一份配方,价格很公道,三百个第纳尔就足够了。这比哥特最早提出来的净水泵的四千第纳尔的预算要便宜得多。伯克产矾土,而且一般用的很少,只要收购的时候不要暴露自己的需求,都可以用很低的价格收购到。

整个世界都忙碌了起来,罗曼诺夫开始为改良这个城市而努力起来。目前三个家族还在保持沉默,他们没有来向伯爵表示效忠,也不拒绝伯爵进行尝试,他们还在观望。至少到现在为止,两股势力还没有到冲突的地步,大家都很乐意看一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我闲了下来。

自从少爷们前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伯爵了。伯爵不再有宴会需要我主持,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把我推出去。我过去做的事情让伯爵很省心,打发走了有失他身份的客人,在关键时刻帮他敷衍盟友。但是现在,我的作用正在下降。一旦正经的继承人来到身边,我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真正拿得上台面的是那些懂得餐桌礼仪,善于奉承和谈判的人。

梅尔家的那个女人本来很排斥罗曼诺夫家的人的,因为我显然没给她留什么好印象。但是理查德和格里高利给她送去了两盒罗多克雪乳、一枚萨兰德雕花镜子和一套帕拉汶冷绸长裙。这个女人在上身穿着皮衣,戴着油亮的水獭帽子,下身穿着薄薄的冷绸长裙,一路冻得直哆嗦,在闹市里招摇了一番,让她不喜欢的贵妇们嫉妒得发狂。从那之后,那个女人成了罗曼诺夫家的坚定支持者了。

她逢人就说:“上次伯爵不在家,那个混账小子出来搅局,你们知道吗?那可不是个真少爷,他娘是河上的ji女她是个私生子”

“啊?”听者会假装做出好奇的表情,以求听到下文,“不会吧?不少字”

“真的呐”梅尔家的女人点了点头,“在河上,三个第纳尔一次,熟客可以来两次。”梅尔家的女儿咯咯直笑,“很多年前那个阿列克谢留的种,嗨,谁知道是不是阿列克谢的呢反正阿列克谢这次去的时候,就被那个女人讹上了。要是我,我就一走了之,但是阿列克谢一看就是那种好骗的人,他就把这个凶狠的小咋种带回来了。你们也看见宴会上他多没礼貌了”

“原来如此”

“而且那个汤姆,我听说以前是个拉皮条的你说说看,多年前肯定就是汤姆把阿列克谢拉过去的”

“真的,”听者睁大了眼睛,“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呢上次卢卡西诺家吃了一个闷亏,你知道吗?我听了都好笑。卢卡西诺家的老头子还以为这个小子是多么大的来头呢,结果给他唬住了,还赔了一个伯克女俘虏去。结果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维克托就是个私生子,在家里屁都不算,一定后悔死了。他们本来还指望巴结一下领主家的少爷呢,哈哈”

“是的,”梅尔家的女人笑眯眯的说,“看着卢卡西诺家的人哭丧着脸,可真有趣儿”

这种对话在酒馆里、在货仓边、在小麦磨坊里、在布匹行会中到处流传,到了后来,汤姆成了我的生父,而哥特则是我的旁门大伯,杰克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反正我可能是一切,唯独不是正牌的罗曼诺夫。这些传言让别人相信,我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是一个大家族身上的寄生虫,是一个赖着不走的混账。…,

这些日子里,汤姆新交了很多朋友,哥特则常常和工匠们议事,这两个人都被问及和我的关系,而我的名声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发酸发臭了。汤姆倒无所谓,他一开始就觉得我刻意变换身份是要吃大亏的。

哥特则让我以后少出门,少惹争议:“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你只是一个马房小伙,与世无争,那个时候才是真的对你好。你可以学你想学的,没有人管你。现在你不该什么事情都掺和进去,你惹得争议太大了。自从你被当成私生子以后,我就觉得不对了,我会找时间去喝伯爵商量的,再这样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我只有每天去练习射箭,骑着铁脚练习越过栅栏。

杰克这个做得比我好,他能够越过五尺高的木栅栏,我却连三尺都越不过去,每一次我驱马起跳的时候,铁脚就会吓得后脚人立,把头撇到一边。有几次我都被向后摔下,脚拖在马镫上,被拖出去几米。

第一场雪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面,连着下了两场雪。

东部的冬天开始显露出肆虐的力量来。

某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弗拉基米尔在骂一个马夫,因为一匹马被冻死了。那匹老马还是前任领主留下来的,本来就已经老朽不堪了,在河间地的时候还受了惊吓,一有声音和闪光,这匹马就哆嗦个不停,挪不动脚步,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我知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让这个马夫选择逐天减草料,让这匹马变得虚弱好早点死去,让饲养者早日结束痛苦,减少损失。

我甚至觉得这么做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没有什么大错。在冬天的时候,草料是很珍贵的。

我听了一会,似乎是弗拉基米尔有意要赶走这个马夫,所以在找他的茬。果然,不久之后,这个闷头闷脑的瓦兰马夫就耿了脖子,把帽子摔在了地上,说他不干了。这正合弗拉基米尔的意,他在伊凡哥罗德还有一整个班子,要来接管伯爵府邸。弗拉基米尔要在明年春天之前把所有的位置换成自己的人,然后让家眷们顺利地进住。

维基亚人不能随便的解雇佣人,除非佣人自己离开,或者佣人是契约奴隶。如果贸然解雇佣人的话,这些人有权利去城镇中心找护民官敲响大钟的,虽然我觉得在瓦兰科夫,护民官的权利根本无法与伊凡哥罗德相比。

那匹死马没用了,被人拴着脖子和蹄子,像是拉口袋一样的拖出了马厩。

那匹马的眼睛还睁着。我还记得我喂铁脚燕麦的时候,这匹饥饿的老马把鼻子凑了过来,想分一口。但是铁脚咬了它,把它赶走了。它的皮毛块块掉落,斑驳如同磨破的亚麻布。我记得这匹马兀自呆在墙角喘着气,饿的站不稳,提心吊胆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现在它死了,被三个男人和两头牛拉走了。

铁脚看见我来,打了一个喷嚏。我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燕麦,伸到铁脚的鼻子边,铁脚伸过头来闻了闻,却没有吃。

铁脚一直盯着那匹老马,看见它被拖着离开了墙角,消失在院子那头。

一大滴眼泪从铁脚的眼眶里面涌了出来,滴在我的手上。

“它没用了,”我摸了摸铁脚的脖子,突然感觉有点冷,“他没用了,铁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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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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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代表

大厅里面在两个小时之内慢慢的挤满了人。

有意思的是,这是伯爵的第一次正式出面接见城内的主要家族。没有任何排场,人们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互相询问着什么。伯爵则如同已经认识了这些人很久一样,在人群里面穿梭,不时的加入到三四个人组成的小圈子里面去谈论。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面,一些彪形大汉都把胸口的衣襟敞开,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好像热得耐受一样。

大多数的瓦兰科夫人都穿着皮衣,在外面裹着绒毛大衣,在进门之后,仆人们就把他们的大衣接走了。这些瓦兰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粗俗,但是却却一个个都是细腰宽肩的精壮男子---这是在瓦兰科夫出人头地的先决条件。

瓦兰人在学会说话开始,就要学会打架了,而且瓦兰人的家长鼓励自己的小孩子争夺东西:两个婴儿争夺一只饱满的ru房、三四岁的时候为黑莓大打出手、然后是第一匹矮种马、第一把匕首、第一张弓。

瓦兰人从小就学会了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利益,其实捍卫这个词不好,应该是用拳头攫取自己的利益:强壮的婴儿会享用大部分的奶水,直到喝不下的时候,弱小的那个才有机会吸奶,而瓦兰人却纵容了这一点。要是哪个母亲实在的于心不忍,去偷偷喂食弱小的那个孩子,就会被人指责‘慈母多败儿’,瓦兰人觉得要是不能堂堂正正的为自己争取利益,那么在小时候死掉和虚度几十年死掉没有区别。

瓦兰钟声响起,这是领主对他属下的召唤。

很长时间一来,瓦兰的贵族都习惯了自己决定一切,等到了事情都处理结束之后再知会领主一声。这是上百年来的惯例了,那口集结的大钟也只是在出征的时候,贵族们才会敲响的。但是今天,加里宁伯爵要行使自己的权利了。

弗拉基米尔在射箭场找到了我,说是让我跟着一起去参加会议。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会找我去,但是弗拉基米尔不容置疑,他把我的长弓拿过去,抛给了一个扈从,让他帮我送回去,然后就领着我朝着大屋子走去。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卢卡西诺家的男人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很复杂,康斯坦丁没有之前的那种开怀大笑的表情了,他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的黑影,他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在康斯坦丁没有过多的关注我,一个梅尔家的男人走过来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什么话,康斯坦丁就离开了他身边的人,走到加里宁伯爵身边去了。

我是房子里面最后一批走进来的人。

断断续续的射了这么长时间的箭,大部分的箭都脱靶了,但是还是感觉很畅快。我的身上都是汗,手指抖个不停,右手的小臂又酸又胀,等会要用热水洗一下。汗从我的头顶流下来,流进了我的眼睛里面,酸涩的感觉从眼睛传来。

大门关闭了,几个仆人走来走去,拉上了窗户上面的厚布,拴上了大门。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低声的咳嗽声和两只火盆发出的光芒。

梅尔家的一个年轻人正在和理查德交谈,他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首先开了口:“我说,加里宁伯爵,您派人敲钟把我们召集起来,不会是为了弥补上次的宴会吧?不少字”

来客里有几个看了我一眼,不多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加里宁。一些上次没有来的人这一次也低声的交谈起来。…,

“上次我公务在身,”伯爵彬彬有礼,但是有些歉意的说,“实在是赶不回来。而且我听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这实在是招待不周。”

我好奇伯爵怎么能够把这句话说得这么淡然。康斯坦丁摇了摇他那硕大的脑袋,“伯爵,我们不是来听这个的。你把我们召集过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商量,请你快掉说清楚吧”

“没错”一片附和之声。

弗拉基米尔看了看前来的人,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敲响的是集结钟,各家的族长都应该前来。但是我只看见部分族长前来了,”瓦兰城里的几个小家族的族长点了点头,对伯爵表示顺从,“而三个最大的家族,还是和上次宴会一样,没有听从召唤。”

一片不满的低吼在会场里面传开,“喂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事情了好不好?”一个梅尔家的男人说,“我们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你家的少爷到处玩,开一些羞死人的宴会、像个娘们一样的去看戏、穿得像是一只野鸡一样的照耀过世,我们已经很融洽了,总是拿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出来制造不愉快,难道很有意思吗?”。

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就要去驳斥他。伯爵和弗拉基米尔甚至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期待着我来把那个男人呛回去。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弗拉基米尔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梅尔家的男人说:“你们的老爷很看重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愿意出席会议。而我们邀请他们出席会议,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们只是想让诸位明白,这项会议很重要,如果三个家族的族长都前来的话,很多的问题就可以当场解决,而不必等到下一次。”

“哦?”一个科尔温说,“请族长来就是看重我们吗?”。他笑了笑,“上次的宴会不是也要让族长来吗?原来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和一场宴会一样呀!”

笑声传开了。

没有人直斥三个家族的人注意规矩,他们愈发的散漫起来。

理查德和格里高利分别说了一些大家要同舟共济,合作共赢的话来。他们在三个家族的朋友都点了点头,支持他们。但是我感觉像康斯坦丁这样的中流砥柱,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康斯坦丁只是盯着伯爵。或许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对理查德和格里高利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吧。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觉得我要是开口了说一些友善的话,就显得伯爵家完全和三个家族平等了,以后再召集他们的话,威严就会受到挑战;而我要是把话说得冷冰冰的,我又觉得被别人利用了一样。

我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康斯坦丁回过头来,用眼神扫视那些闹哄哄的家族成员,卢卡西诺家的人一下子就闭嘴了,而梅尔家的人则不满地瞪了回去,然后也跟着闭了嘴。科尔温家的人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

康斯坦丁说:“加里宁伯爵,家父在出门前已经告诫我了。有些事情,您作为领主只用知会我们几句就行,我们作后辈和属下,一定会尽全力的支持您的等我们把事情谈明白之后,三个家族的族长就会出面与您签订契约,从而让合作正式生效,伯爵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

康斯坦丁虽然把话说得很漂亮,尊重伯爵的威严啦什么的,但是他的话里面已经暗示了:伯爵只能指挥三个家族的成员,而不能指挥三个家族的族长,在这一点上面,伯爵不是他们的上级,而只是与他们有同样身份的领主。

加里宁伯爵当然不会很高兴,他知道今天这个会议里面他的表态很重要,很可能影响后面与三个家族的关系。如果他们接受了三个家族的这种安排,那么以后他再要重申自己的作为伯爵的尊严就会变得困难了。

伯爵有些不满,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终于开口了。

“好了,这件事情我暂且不追究。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再过问这个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领主到任之后,领民们拒绝来拜见的事情。在萨兰德,这种人会受石刑;在罗多克,这种人会被取消议事权;在诺德,这种人会被罚没一半的财产。这都是因为法律而昌明的国家。再看看斯瓦迪亚,一个不注重身份尊卑的国家,现在乌烟瘴气的,变成什么样了”

伯爵看了看下面的人,努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不快,然后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各位,今天我收到了来自小东湖城的消息。”

刚才伯爵和他们私人交谈的时候,只是告诉他们在东湖沿岸出了一些有趣的情况,现在,伯爵要告诉他们一些货真价实的消息了。

“在小东湖城,工匠们已经爬上了房顶,敲掉了议会的双头鹰雕像。如果诸位有点想象力的话,就能够猜到,到了春天的时候,那个地方就会树立起伯克人的雕像了。小东湖城的议会已经连续三次召开大会,你们猜猜那些贵族都是什么打算?”

伯爵呵呵一笑,“他们全部都要求加入伯克联盟。而且很幸运的是,我弄到了一份伯克人的小册子,在这份小册子里面,伯克议会的议区已经有了河间地区议会了。”

一个梅尔家的人皱着眉头说:“这个不用您说,我们都知道。伯克人已经着手接收河间地了,把议会扩充到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那么河间区里面包括小东湖城也不奇怪了?”

“什么?”“那群狗咋种”“不可能吧”

“没错。小东湖城的贵族决定脱离伊凡哥罗德议会,转而加入伯克王国的河间议会。”伯爵用肯定的语气说。“他们最终向伊凡哥罗德议会摊牌就是春天前后事情了。”

“为什么?”康斯坦丁说,“把自己陷入四面被围的境地有什么好处?小东湖城是个商业城市,周围如果都是敌人的话,它从哪里收货?它的商人怎么经营贸易站?它的货车往哪里开?”

“四面被围?”伯爵摇了摇头,“至少它有一面临水,你们可围不住。小东湖城现在的战船有四十多艘,随时可以改成战船的大中型商船更是数不胜数。小东湖的人口超过一万,这还只是城镇在册人口,他们的武器装备是整个东湖地区最精良的---他们同时还是最优秀的生意人和工匠。在战争中,他们的士兵死了一匹马,商人就会给他们买两匹送到前线,他们的士兵砍折了一口刀,他们的工匠就会做两把送到军需库。你们呢?我想你们应该比我了解瓦兰科夫的收入。你们的农业一团糟,商业几乎没有,工匠们倒是不错,但是你们不知道怎么利用。一副精良的瓦兰盔甲在西方可以卖到一百六十个第纳尔,但是商人们就给你们五十个第纳尔就收购走了,要是你们不卖,你们就找不到买家,我说的没错吧?不少字”…,

科尔温家和梅尔家的人抿了抿嘴。

“瓦兰科夫一年的收入只有几千的第纳尔。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口数千的大型城镇的收入会这么少。后来我才发现,瓦兰科夫就是一片窝棚,碰巧窝棚里面还有一群市民和三个大家族罢了。”

伯爵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

“你们还没有穷够吗?”。伯爵突然问道。“不知道小东湖城的人把你们甩开多远了吗?”。

康斯坦丁皱起了眉头。

“小东湖城的人过去一直被你们看不起。而他们只是埋头的做生意,熟悉商路,摸清了东湖地区的每一股势力。一些难以威胁它的实力被它收买了;而能够威胁它的势力---比如瓦兰科夫---却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还回忆着几百年前的光荣禅达卫队;到了现在呢?他们的财力是东湖地区首屈一指的,而他们刚刚给自己找了一个合格的靠山:伯克人。对小东湖城的人来说,简直没有比伯克人更好的靠山了:伯克离他们很远,因而不至于让他们失去独立地位;伯克还会百般的笼络他们,因为伯克人需要一个越过东湖的跳板。”

“这是矛盾的”一个精明的科尔温说,“如果伯克人真的越过了东湖的话,小东湖城的地位迟早会下降的。伯克人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之后,就不会再依靠小东湖城了。那个时候小东湖城还谈什么独立性?”

“没错,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但是那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小东湖城的人在这段时间里面足够整合东湖地区的力量,接着,小东湖城就会纠合几个城邦,然后像模像样的要求与伯克国王分庭抗礼起来了。”

“不自量力,”一个卢卡西诺说到,“几个城邦就敢挑衅国王吗?天下有这么无知的人吗?”。

“既然几个家族联盟就敢挑战领主,几个城邦为什么不敢挑战国王?”伯爵当即反击道,“这些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如果你们不是为了唱反调而否定我,仔细的去想一想,就会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伊凡哥罗德议会早就失去对小东湖城的控制的,我听说在河间地战役里面,当你们流着血厮杀的时候,小东湖城可是袖手旁观的。你们打得精疲力竭了,小东湖城的几百名士兵和同样数量的雇佣军可是在养精蓄锐呀。”

康斯坦丁皱了皱鼻子,“这倒是。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呢?家父早先曾问过你的意见,”康斯坦丁看了我一眼,“但是我们没有接到你的回复。你想去惩罚小东湖城吗?”。

“这个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们能得到什么?”

“一旦获得小东湖城,你们先进城,我在城外驻扎三天。”

伯爵说完之后,我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三天?”一个反应比较慢的梅尔家的男人说,“干什么?”

卢卡西诺家的人正在盘算着,科尔温家的商人们已经目光闪动了。

康斯坦丁说:“三天的时间。我们在城里做什么你都不管?”

“先拿下城市再说吧。”

“这不可能,”一个科尔温家的老人说,“你不能无缘无故的进攻小东湖城,就算你有理由,没有议会的授权,你也会招致惩罚。你自己就是议会选举出来的,他们动不了我们,但是罢免你就跟换一盘菜一样简单其次,就算你拿下了城市,让我们进城```进城维护治安,那么事后被人追究起来,你担不下来,肯定会把我们推出去的”

伯爵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三个家族的中间,“我现在不能为你们承担责任。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指挥你们的一切,我又为什么要承担这份风险呢?当然,如果三个家族同意让我统御你们的士兵,调度你们的物资,动员城市的居民,那么事后发生的一切,你们大可以推到我身上来。我可以签订契约,以罗曼诺夫家族的名义与你们签订。”

伯爵在玩火。

“即便那样,也是我们打仗,你什么都不出”康斯坦丁说,“你没有多少士兵。”

“但是我有继承人,我的儿子和孙子可以陪在你们中间。”伯爵回答他。“我将把我的至亲交到你们手上,作为我们结盟的见证他将随你们上战场,他将与你们共患难,他将穿着罗曼诺夫的纹章,与你们并肩作战,‘征服或者战死’,这是罗曼诺夫的宿命。”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谁?”

伯爵和弗拉基米尔轻轻地瞥了我一眼。

不别是我理查德比我合适格里高利都比我有资格我不想上战场

“康斯坦丁先生,”伯爵说,“我想维克托应该足以代表我吧?不少字”



。,

第六十五章 劝说

会议结束了,我鼓足了勇气看着伯爵,但是伯爵稍稍的看了我一眼,我就败下阵来。

康斯坦丁在最后没有给伯爵一个准确的答复,只是说他要回去和父亲商议一下。

伯爵说:“我记得令尊说过的话。请你转告他,‘决定迟早要做,每晚做一天,就变得更加不值钱’。”

康斯坦丁露出了压抑的表情。我看得出来,康斯坦丁不是很痛快,因为他到现在为止都不能为家族事务做决定。他还是笼罩在父亲的阴影之下,而伯爵则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康斯坦丁:我要和你们家族主事的人谈,如果你不是,那么你就帮我传话吧。

但是康斯坦丁是个傻蛋吗?伯爵把我推给他,他就要接收吗?最近城内不是风传我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吗?为什么他还是默认了伯爵的安排

我不傻,我看出来了,我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早在雪山上面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被接纳成了家族成员,就跟一开始被打发去马房一样随意。我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可是我还是抱着幻想。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一个无比配合的傻瓜了,伯爵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做好一切准备去满足家族的召唤,可是这个家族到现在都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我本来觉得格里高利应该不会刁难我的,毕竟在表面上,我们的身份都不是很光彩。可是这次他回来了也不拿我当兄弟,他宁愿亦步亦趋的跟在理查德身边,也不愿意多跟我说一句话。一个女仆偷偷的告诉我,让我小心理查德少爷和格里高利少爷,因为弥赛拉的事情,这两个家伙准备收拾我一顿,让我以后离弥赛拉远一点。

我觉得很莫名其妙,我愿意和谁在一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在雪山上面,是谁让家族脱困的?在宴会上面,是谁帮伯爵惩罚让他丢脸的人的?现在,又是谁被送去战场的?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的苦笑一声:我根本就是个人质啊。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阿列克谢对我直接说出过这一点。别的人都客客气气的告诉我说,“维多,你前程远大啊”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我送到危险重重的环境里面去。

最后一个人离开了会场,那是个科尔温家族的男人,他留了下来,和伯爵谈了谈小东湖城的小麦转卖权。这个男人希望伯爵能够放逐小东湖城的小麦商,那是一个东湖西岸最有实力的小麦商人,他垄断了整个西部小麦市场的四分之一,就是因为那个人,让瓦兰科夫每年要在每袋小麦上面多花两个银币。

伯爵许诺科尔温:“如果你的家族能表现得足够忠心,那个商人会永远消失。”

科尔温家的人点了点头,满意的走了。

伯爵抱着胳膊,捏着下巴上,来来回回的嘀嘀咕咕。就好像是一头狮子已经嗅到了猎物,但是却不敢贸然的走出洞穴,只好在洞穴门口骄躁地走来走去。

他一抬头看见了我,但是却没有任何表情,他挥了挥手,把弗拉基米尔叫到了跟前,带着他一起走了。

仆人们开始清理放在会场的凳子,把窗帘拉开,打开大门让冷空气涌进来。等室内的空气全部更新之后,他们就虚掩上了门,然后端走了炉子,撤掉了酒杯。一个仆人好心的劝我说:“维多,到后面暖房去吧,这个地方等会就冷了,可呆不了人。”…,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的胳膊开始发酸发疼了,但是我却没有心情去洗澡。我现在就算是射击三十码外的箭靶都经常脱靶,怎么上得了战场?我嘴里泛着苦水。我听过关于战场的故事:冰冷的雨、潮湿的泥巴、埋头死在地上的尸体、群鸦遮蔽天空。

阿列克谢能帮帮我吗?如果我去求他,也许他会把我留下来吧。不对,如果我不能去得话,格里高利就会被派去做人质,跟着军队一起上战场的。我知道,格里高利是阿列克谢第一个孩子,而且是最聪明的一个,阿列克谢虽然很器重我,但是涉及到他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还会偏袒我吗?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到底是不是阿列克谢的孩子呢?这个念头冒了出来,把我自己吓了一跳。虽然别人一直说我是阿列克谢的孩子,但是我在潜意识里面从来不这么觉得。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这可能是我不上战场最后的机会了。如果阿列克谢真的是我的父亲,那么我就能够要求换人。但是我转念一想,那样的话,就是把格里高利送上战场,以后他要是活着回来,就会无比的憎恶我;而如果他死了,阿列克谢则会怨恨我。

看来,只有我被送出去,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留下任何问题啊。

哥特的猫跑了过来,仰头看着我叫了一声,让我给它吃的。我没有心情理它,用脚把它拨开,它舔了舔自己的鼻子,朝着厨房的方向跳开了。

比猫大的动物都有感情了,我可比猫大得多啊。我咧嘴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觉得完全就是徒劳。

我走到了后院里面,看见我的房子正在被清理,有人把我的羊毛绒的被毯打成了包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短剑啦、削皮刀啦、马鞭啦、皮靴啊什么的,这些东西正在被装在一只大橡木箱子里面。这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避开阿列克谢的东西,专门把我的东西收捡到一边。其中有一个是基洛夫,他正在和另外一个人商量皮手套是不是我的东西。

那是卡嘉给我的,上面纹着一只列普宁家族的草原狼,手套太过精美,还缀着银纽扣。

基洛夫有些拿不准,“维多那小子应该没有这么好的手套啊,格里高利少爷都没有呢可是这手套小的很,阿列克谢大人带不下的。”

另一个说,“那就把它放在原地,那可能就是阿列克谢大人的。”

我咳嗽了一声,“喂,你们动我的东西干什么?”我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了我的手套,“这是我的手套,叶卡捷琳娜女士送给我的,”我突然有些底气不足,于是补充道,“我们订婚了。”这个理由让我自己都脸红,不过已经足够让他们相信我没有乱认东西了。

“好的,维多。”基洛夫说,“你看看这里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的?”

我看了看那只箱子,“差不多就这些了。你们把我的东西装起来干什么?”

基洛夫搔了搔脑袋,“你知道,格里高利少爷和他的扈从本来是住在科尔温家的。但是这几天下雪,科尔温家的房子要重新收拾一下,格里高利少爷换了房子,住得有些不习惯。而且他回来之后没有和阿列克谢大人聚过了,要回来住几天,就把你的地方挪一挪咯。”

“哦,这样。”格里高利要见阿列克谢,这也没有什么了,毕竟是要见他的父亲嘛,我有些苦涩的想。“好吧,我搬走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们准备让我住在哪里?”好奇的问他,“是草料房边上的那件空房?还是工具房?我无所谓的,给我一只炉子就行。”…,

基洛夫回头看了看他的伙伴,有些为难的说,“维多,我恐怕你不能住在这里了。”

我心里一沉,“你说什么?”

“我们恐怕你不能住在官邸了,卢卡西诺家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住了,等会就要把东西送过去,今晚你就要住在那边了。”基洛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

“谁说我要搬家的?”我不满的嚷嚷起来,“我不走,哪里也不去我就是睡在院子里面,也不去卢卡西诺家谁让你收我东西的?”

基洛夫看了看我身后,突然有些惊慌起来,他吐了吐舌头,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是我。”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伯爵。

我不回头就知道。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伯爵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维多,祝贺你,卢卡西诺家的人很欣赏你,你去了之后,会得到重用的。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就在刚才,我还在抱怨他,觉得他把我推进了火坑,但是现在,我却又被他的笑容所左右了。

“可是,”我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去。”

“那怎么行呢?”伯爵走了过来,摸了摸那床羊毛毯子,询问基洛夫有没有更厚一点的,“男子汉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我一直在为你的事情发愁,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你的处境就觉得坐立不安。你可是要迎娶叶卡捷琳娜女士的人啊,要是等你长大了,却一无所有,我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跟列普宁家交代了。”

“我```。”我张口结舌。

“你留下来当然是我的愿望。”伯爵无奈的说,“但是我怎么能够拿你的前程开玩笑呢?”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满目慈祥,“你在这里,很多的事情得不到锻炼的。尤里小时候我送他去过治安军,他干了六年的巡逻兵,寒来暑往的,他的母亲心疼极了,但是我却不能把他领回来,只能等他退役。阿列克谢刚懂事不久,就被送到外国去了,就和理查德与格里高利一样。等他们回到家族的时候,都有一技之长,能够在家族里面应付任何事情了。”

伯爵笑了笑,然后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可是维多你呢?你很勇敢,也很聪明,你是上帝赐给罗曼诺夫家的礼物。但是很遗憾,阿列克谢把你带回来的时间太晚了,而现在家族刚刚迁移,元气未复,没有精力处理你的教育问题。你知道卢卡西诺家愿意训练你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伯爵```。”伯爵诚挚的目光让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怎么能把‘你不能留下来’这句话说得这么动听。

“去吧,孩子。”伯爵对基洛夫点了点头,让他们把东西搬走,不要站在这里,以免我等会又反悔。

“大人,”等基洛夫走后,我才好意思说,“可是我害怕上战场的,要死人的,两边的军队互相厮杀```我的弓箭连三十码外的目标都射不中```”

伯爵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傻小子,谁会送你去战场?”他按住我的肩膀,陪着我走了出去,“谁敢送你去战场?要是我罗曼诺夫家的人有了三长两短,他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我送你去,只是因为你识大体,到了那里一定能表现得像一个男人一样上次你在宴会上,就很像一个男人”

“是吗?”。我疑惑的问。

“但是还欠缺技巧”伯爵伸出了一根手指温和的批评道,“卢卡西诺家的人都是兵油子,你跟他们学习怎么和男人打交道;梅尔家的人都是监工和佣兵,你跟他们学习怎么解决士兵或者工人的后勤问题;科尔温家?那就是一群商人,你跟他们在一起学一学怎么处理生意来往。维多,这是一个大课堂,要是我像你这么年轻,一定会抢着去得。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面貌一新的。我在想,叶卡捷琳娜小姐要是看见你骑着骏马,带着自己收服的扈从,怒马鲜衣的掠过平原,该会露出什么表情啊,呵呵。”…,

伯爵笑了起来,我居然也被她感染,傻笑了几句。可是我刚刚一咧嘴,就觉得我是一个傻蛋,我被伯爵看出来心情变好了,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要求了。

“伯爵```”我还是忍不住想做最后一次尝试。

“恩?怎么了?”伯爵笑起来真和蔼,就如同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农一样,老农看着麦子熟透了得样子,也就是这个样的:纯净而喜悦,自己亲手栽培出来的果实已然成熟的模样。

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没```没什么,伯爵大人。我会去卢卡西诺家。”

“很好。”伯爵最后一次拍了拍我的肩膀,“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等小东湖城的事情处理完了,随便你想去哪里都行。”

伯爵最后一次笑了笑,然后穿过庭院,走到大厅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就被说服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就好像花高价买了一个古董,虽然我强烈的觉得它是假的,但是却被卖它的人说得服服帖帖了一样。

我想起了那个伯克姑娘,不知道卢卡西诺这次会不会给我使脸色,要是我去他们家的话,还是把这个姑娘还给他们家吧。我当时真的不该想出这个注意,要一匹马或者一把剑就好了。

我穿过了草料房,走到了院子的角落,伯克女孩被安置在那里,我准备告诉她收拾一下,还得回卢卡西诺家去。我突然一惊,要是她回卢卡西诺家去了,不会又被扔进地牢里面去了吧?不少字要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把她留在这里呢。反正卢卡西诺家的人我已经得罪了,不在乎再多得罪一点了。

“女士,你送了我一只草马,我无以为报,只能连夜赶工,做出了一份礼物,报答你的恩情```”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咦,汤姆也在。

我一下精神了,偷偷的躲在一边看。

“女人如同稻草一样的柔顺体贴,春天灵秀,而秋天却总是过早的到来。”汤姆叹息着,“一个人的宿命,往往和他的心灵有关系,而双手却总能出卖它主人的心灵。”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伯克姑娘倒是听得入迷。

“我昨天熬夜到天明,用我心中最纯美的心意,为你雕刻了一份礼物。”

伯克女孩的脸更红了,呼吸也有些急促。

“这是我内心的写照:在草原上奔驰的梦,在橡树下小憩的梦。在少年时,我常常做梦,后来遇到的挫折多了,也就渐渐的不再做梦了。但是我觉得,你还年轻,还应该继续的梦下去,这世界,因了这些梦,才会变得更加美好。我把我的爱和祝福都融入到这份小小礼物里了,你看见它,就算是看见了我。”

汤姆.布朗掏出了木盒,“你愿意要吗?”。

伯克女孩脸红扑扑的,看了看汤姆,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汤姆定了定神,庄重地打开了木盒。

一只狼,但是长着一个猪头,那只猪的表情极为神骏,隐隐有一点傲然之态。

汤姆和伯克女孩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只古里古怪的东西,气氛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这```”



。,

第六十六章 谈话

“维克托,我们又见面了。”

当我从马上跳下来,跟着那个沉默不语的管家走到后院去得时候,卢卡西诺老爹坐在院墙边上。

院子里面的雪被扫干净了,下午的时候薄薄的一层雪也已经被阳光融化,地面显得很干燥洁净。呆在院子里面,闪耀的白石和几颗依然绿着的树让院子显得生机盎然。卢卡西诺坐在满是阳光的院墙边上,一只小羊在舔他的皮靴,他笑眯眯的,端着一碗燕麦粥,麦粥冒着热气。

“卢卡西诺家的大人,”我微微鞠了一躬,“我奉命前来接受您的教诲。”

“又来这一套”老头子跐溜跐溜的喝了一口粥,把碗递给了一个年轻的女人。那个女人身材有些浮肿,手指粉嫩而粗胖,移动起来有些笨拙,明显已经怀孕了。“那个伯克小妞你了没有?”

“没有。”我记得伯爵的嘱咐,卢卡西诺在城市里面布满眼线,完全不需要遮遮掩掩,直接告诉他们实情就是。“我没有碰那个伯克女人。”

“那你要她干什么?”老头子的胡子颤了颤,然后他的手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肚子,“老头子我可是又要抱儿子了,你可不要落在我的后面啊。”

这个女人居然是卢卡西诺老头子的妻子?可是我听说卢卡西诺老头子的妻子还没有死啊。我还是沉不住气,满脸的惊疑的看着那个女人。

卢卡西诺老头子笑了笑,“你的眼睛瞪得像是羊蛋一样,怎么了?没想到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能造人吧?不少字”

“不是,”我摇了摇头,然后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我没有想到您的妻子这么年轻。”

卢卡西诺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妻子,是我妻子的侍女。”

“她怀了您的孩子,您的妻子```不会生气吗?”。

“我的妻子又会多一个乖巧的女儿或者闹腾的儿子,有什么不好?”卢卡西诺当着我的面抠着鼻子,好像很痒一样。

我刚刚一来告诉我这个干什么?反正我什么也不懂,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老爹,那这个女人怎么办?”

“怎么办?”老头说,“她可是最赚的了:到城里来配老头睡上一年,然后生一个儿子,最后回老家去。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远远没有。她的父亲从此就能得到卢卡西诺家的保护;她的兄弟可以进军营服役;她家的田产从此受四百名士兵的保护;她的姐妹有了更广阔的人脉可以出嫁---而每一次联姻,都会让她的家族变得更强大。”

我目瞪口呆,“可是```可是她怎么办?她跟你生了孩子```以后谁要?”

“你是傻瓜吗?”。卢卡西诺老爹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她回去之后就做农活,捡鸡蛋啦、编筐子啦、养鹅啦等等,把怀孕留下的痕迹---腰上的赘肉、下垂的ru房、松弛的皮肤统统抹掉,然后在乡间找一个家境殷实,老实本分的庄园主嫁出去。她可抢手的很,要是别人知道她曾经给我生过儿子,聘礼都得多二十头牛和四个农奴呢。”

“这```”我有些怀疑我和卢卡西诺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面。

“加里宁那个泥鳅给我假惺惺写了一封信,让我告诉你一些现实世界的本质。,这些文绉绉的话说得我牙疼好吧,本质,这就是本质。这是第一课,‘男人跟女人什么都不算,他们要睡了觉,有了后代才意义非凡’。如果我是你,就会一回去就跟伯克小妞好好的乐呵乐呵,然后在小妞怀孕之后,就去打听打听这个小妞的家人是什么人。如果恰好是莱赫.皮尔苏斯基的话,那就太赚了说不定莱赫会让你做一个河间地城市的大公的对了,”老头子突然问了一句,“你把那个小妞安顿在什么地方?你放心,我这里的房子足够多,把小妞带来,老头子教你几招,保证收拾得她服服帖帖的。”…,

我愣了半天,让自己稳住阵脚,不能让这个老东西看出来我惊讶不已。“我把她嫁人了。”

“嗯?”他的眼皮跳了一下,“是哪个家族的?梅尔家的还是科尔温家的?或者是瓦兰科夫的那些跳蚤家族?好了,我不插嘴,你自己说说看,如果你把这个女人嫁给了那些家族的人,你会得到什么吧。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培养价值。好,我们开始:如果你把这个女人给了某个科尔温?”

我花了半天的时间,发现卢卡西诺老头正在考我题目,我一下子就感到了紧张,好像哥特给我听写禅达字母的时候,我写不出来一样。

“如果我把这个女人嫁给了科尔温家族的人```我就能得到他们家的支持?”

“狗屁”卢卡西诺呵斥道。“科尔温家族的人都是一群假药贩子和往麦子里掺沙子的奸商,也是一群泥鳅他们根本不会要你的伯克女人,比那个女人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只要有钱,那些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这些人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和罗曼诺夫走得太近,因为这会招致卢卡西诺家的怨恨和梅尔家的嫉妒。还支持你?哼接着来,如果你把这个女人给了某个梅尔家族的家伙?”

我被老头子的话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只能说,“梅尔家族的人不会要这个倒霉的伯克女人,”我丧气地说,“因为这会和罗曼诺夫家族扯上关系,从而招致科尔温家族的嫉妒和卢卡西诺家族的怨恨。所以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老头子笑逐颜开,“不错,不错。”他捏了捏那个女人的屁股,那个女人娇嗔了一声,把那碗递给了他,还往里面掺了一些牛奶。“你比那个什么理查德聪明,他居然跑来对我宣传什么三个家族派出三个代表,紧密团结在罗曼诺夫的身边什么的。见了鬼了,老头子还要摆出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去应酬这个傻蛋。”

“其实,”我感觉背后正在冒汗,“其实我也觉得你们应该团结在伯爵的身边,这样的话会少很多麻烦。而且能一致对外,在外面的机会要比小小的瓦兰科夫大得多。”

“小小的瓦兰科夫?”老头子斜眼看了我一眼,“据我所知,最近三十年来,除了小小的瓦兰科夫军队深入过伯克腹地,还没有别的人做到过。在河间地的时候,我们缴获了六十四面盾牌,这些盾牌被我们钉在了伯克首都的城门上哈哈,过瘾极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皮尔苏斯基家族把军队都带走了,结果我们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时候,那些兵力空虚城市还以为河间地伯克人失败了,只有一群胆小如鼠的农夫站在城楼上瑟瑟发抖,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下面把盾牌钉在了他们的城门上。你知道我的兵钉了一个什么字在上面吗?”。

我感觉老头子跑题了,我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摇了摇头,“不知道。”

“‘干’”老头子把自己逗乐了,“哈哈,这群小兔崽子。可惜老头子没有看见。我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马上奖赏了那个出主意的士兵四十头牛和一个娘们我问那个毛头小子怎么有这么聪明的点子的时候,那个家伙说他就会写这一个字。我就找来教士---就是那个科尔温家的傻蛋,你好像认识他---问他为什么教会学校不多教教士兵骂人的话。结果那个科尔温跟我谈起了拨款修教堂和教会学校的事情```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老爹,我还在等着回答你那个伯克女人的事情。”

“哦,哦,这样,”老头子本来开开心心的在讲着有意思的事情,被我突然打断显得有些兴味索然。“那你估计是把这个女人给了自己身边的某个扈从,用来换取效忠;或者把这个女人给了那些城里的跳蚤家族,用来换取支持吧?不少字”

老头子目光深邃的看着我。

我不等他问我问题,就自问自答起来,“如果我把这个女人给了某个扈从,那么他会对我有好感。但是这个女人还在讨厌我,所以这个扈从以后也会讨厌我,而且为了讨好这个女人,扈从还可能在我的背后使坏。”

“接着说。”老头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如果我把这个女人给了某个```跳蚤家族```那,他们```”我的脑袋不够使了。

“这是处理这个伯克女人的最好办法。”老头子等的不耐烦了,就把话说了出来。“当然,没有你自己睡她强。”

我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就好像看着别人下棋,周围的人都赞叹起来某一步走得漂亮的时候,我却看不明白一样。

“这些跳蚤家族在城市里面熟门熟路,不害怕三大家族,自己一贫如洗,也不在乎遭到处罚。而这个女人是罗曼诺夫送过去的,那么这些家族就可以借机宣扬罗曼诺夫支持他们。所以如果你把这个女人给了某个家族,他们会接受的。”老头子点了点头,“然后,罗曼诺夫会从这些家族获得很好的情报,还能尽快的把我们三个家族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如果某一天要收拾我们,这些跳蚤家族绝对是跳出来打前锋的傻蛋;城市出现了动乱,这些本地家族也是帮助恢复秩序的有力力量。所以罗曼诺夫也会得到利益。最后,在两个家族之间,你是纽带,所以两个家族都会重视你,你的地位会提高。”

老头子看了看我,“如果真的是这样,加里宁那条泥鳅是不会把你发配到我这里来的。而且因为你的出色手段,加里宁那个家伙说不定会重点栽培你哟。”

卢卡西诺老头子说的话每一句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是却让我听得有些毛骨悚然。特别是他对于罗曼诺夫日后与他们的冲突看得一清二楚,绝对不被伯爵迷惑,早就对一切做好了准备,让我觉得这个老头真的很深不可测。关键是,他告诉我这么多干什么?

“是的,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老实的承认了,“这个女人喜欢上了我家里的一个中级侍从,那个侍从很会花言巧语,讨女人喜欢。”

卢卡西诺老头子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唔,你很坦诚。”他的这句话证实了伯爵的判断,老头子很可能什么都知道。“你说的那个侍从,以后有可能会帮助你吗?”。

“不会。”我断定,“那个家伙和我不是一路人。”

“呵呵,”老头子冷笑了一声,“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不是一路人’,那个侍从或许以后有大用处啊。会讨女人喜欢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平庸的人,老头子自己深有体会。我睡过的女人可以绕着城墙站一圈,或者摆一个大方阵,所以老头子总能逢凶化吉,嘿嘿”

“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让汤姆帮我开一家ji院?他也就这点用处吧然后,我换了一个话题,“卢卡西诺老爹?”…,

老头子按住一只鼻孔,猛地一喷气,喷出了一条鼻涕,吓得那只小羊一抖,咩咩软叫几声,撒蹄跑了。那个女人咯咯直笑,端着奶罐跟着去了。

“说。”

“难道康斯坦丁先生没看出来?难道您没有看出来吗?”。我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在罗曼诺夫家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一种背叛了伯爵,背叛了家族的感觉。但是我一想到几个小时之前我还留在伯爵府,心里想着练习技艺,而现在我却已经被打发走了,就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与伯爵缔结合约,你们可以有更好的```人质的。”

“人质?”老头子兴致勃勃的说,“别说的这么难听嘛,虽然的确是人质,但是说成是来向我们学习的,就好听多了。人质多刺耳啊,老头子的心可受不了这份污蔑。”

“```”。我觉得我应该介绍老头子和汤姆认识。“我做不做人质,根本不会捆住伯爵的手脚。我```我根本就无足轻重,就算损失了,”我咬了咬嘴巴,“损失了也没人在乎”

老头子突然沉默了,我的最后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没有开玩笑。

他咳嗽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好像把温度都降低了。

“不错,”卢卡西诺老爹说,“加里宁把你送来,就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这个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但是既然你自己说出来了,事情就更好办了。加里宁这条泥鳅心里想的什么老头子一清二楚,早就嘱咐过康斯坦丁,所以加里宁提出把你送来的时候,我儿子也没有反对。”

“你们就没有想过有人比我更合适吗?”。

“是吗?”。卢卡西诺站起了身来,“如果加里宁派来一个更合格的年轻人,我们家族的情况就会好一些吗?我们一旦要打仗的时候,就不用流血了吗?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就真的不用担心背叛了吗?其实不论怎么样,情况都是一样的:对于加里宁那种家伙来说,一个后代就是一块可以明码标价的肉,比一个能生儿子的野女人都更不值钱。所以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他才不会因为任何人犹豫的。”

“你```”卢卡西诺今天做的事情和说的话都超过了我的承受力。

老头子不理睬我的错愕,继续说道,“所以加里宁究竟派谁来,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派你来,不过是把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罢了。那么,既然如此,从卢卡西诺的角度来说,我宁愿要你过来,而不是理查德或者格里高利那些家伙。”

“为什么?”

“因为罗曼诺夫永远不可能拿你当亲生的,所以你的忠心迟早会耗尽的,除非你是傻瓜。所以很多事情,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罗曼诺夫,我们无法谈判,而对于你,则好开口得多。”卢卡西诺老爹说,“你,更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

老头子把最后一点奶粥一饮而尽,“真正的盟友。”



。,

第六十七章 抉择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住房变好了。

我有了一间石头屋子,地面铺着厚厚的厚亚麻毯,床是用硬邦邦的檀木拼成的,模样简单,而且床腿极低,据说是为了防止刺客躲在下面。床上面铺着小羊毛绒,据说为了做这条毯子,康斯坦丁的一个采邑剪秃了二百六十多只羊,用了整整一大包羊毛。这种羊毛绒毯子只有正式的卢卡西诺成员才会有一条。不过唯一让我有些不舒服的是在我的床头的墙壁上,钉着一个硕大的鹿头,那个鹿头的眼睛血红,好像还是临死时绝地反击的样子,这个鹿头让整个房间显得冷冰冰的。

我想把这个鹿头换走。

卢卡西诺老爹说:“这有什么,以后打起仗来,遍地都是死人你也要睡着,怎么,一头鹿就把你吓到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把东西都搬了进去。

“老爹,”我问卢卡西诺老头子,“您叫什么名字?我一直称呼您卢卡西诺老爹,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个重要吗?”。他皱了皱眉头,“其实我很喜欢你叫我老爹,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这么叫。加里宁老泥鳅不是说过了吗,这叫‘不合规矩,以下犯上’。”

“那```。”

“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抢过别人的老婆,在婚礼上抢来的”老爹搔了搔脑袋,开始回忆起来,“结果那个女人厉害的很,第二天我提起裤子准备走人的人,她拿了一把剪刀,顶在我的要害上,妈,老头子平生第一次吓得动不得。然后那个女人就告诉我,要么做她的丈夫,要么做一个阉人```后来她成了我第一任妻子,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她是康斯坦丁的母亲。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从那之后,别人就叫我‘怕剪刀的彼得’。”

“彼得老爹。”我正式的说。

“‘怕剪刀的彼得’,”老头子吹了一口气,“其实我挺想念那把小剪刀的。”

“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彼得老爹站了起来,用脚跺了跺地面,“小子,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的管家说。虽然你揍了他的儿子,但是你的要求,他会一丝不苟的帮你的。”

“那个误会,我想```”

“放屁,”彼得老头子喉咙里面酝酿了一下,吐了一口浓痰到外面的地面上,“你揍了他的儿子,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要是给你使坏,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是的,老爹。”

彼得老爹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两个仆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笑眯眯的走过来,男人有口臭,女人嘴里有一股薄荷味,两个人在我的耳边说话,把我熏得迷迷糊糊的。

男人检查了一下我的手指和腿的粗细,自顾自的念叨着。女人则让我把两手端平,她拿着一根绳子测量着我的身体,然后还用双手拢住我的额头。两个人鼓捣了一番,就告辞出去了。

我感觉有些困了,就爬上床去睡了。羊毛毯子散发着温暖的气味,我睡得很沉,最后在夜里被饿醒过来了。我仔细的听了一下动静,确定已经挺晚了,我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居然没有人叫我。

我找来火筒,点亮了一盏油灯,然后自己吓了一跳:房间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在床边,有三双靴子,一双缀了绒毛,另外两双露着褐皮,刷得油亮;在靴子的旁边,是一副折叠着的锁子甲,锁子甲旁边有缀着铁片的皮帽;一叠棉衣堆在一起,大概有三四套,旁边是两条腰带,每条腰带上面都有一大圈的铁环,用来挂东西;一条披风;两顶绒帽和一顶便帽;一副亚麻手套和一副皮手套;一只半开的简易头盔;一张长弓,一壶箭;一把小斧头;一柄双手剑;六只标枪;一面松木小圆盾;在桌子上面,还有一个皮头环和一枚小扳指。…,

这些东西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里面很多东西我根本就没有用过。我好奇的摸了摸锁子甲,感受着它的柔软和冰凉,我知道穿锁子甲的时候,要在下面衬上厚厚的棉衣,但是这些棉衣是从后面穿上的,我自己的穿不上。我蹬上了皮靴,把护腿铁甲用皮带绑在了上面,用力的绑紧,感觉整条腿灵活又结实;然后我戴上了皮手套,把护手戴上,我发现铁护手有些笨拙,手指一旦弯曲就不容易舒张开,这和我听说的消息不同:据说上好的护手,戴上之后还可以演奏三弦琴。

最后,我把这些装备能套在身上的全部装在了身上。这些只是轻步兵的装备,在伊凡哥罗德我见过浑身铁甲的士兵,那些人的身上的东西比我要多出三倍---饶是如此,我已经感觉有些活动不便了。感觉浑身都在被往下拉扯。我拔出了剑,发现没有开刃,只能做格斗训练用。而那把长弓也是柳木料的普通弓。

我发现这些东西都不是最好的东西,但是我已经很满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齐全的武器装备。我知道卢卡西诺家是负责城防和军队的,他们的武器库里面应该有更好的东西,我应该找个时间去好好的看一看。

我最终忍不住诱惑,想试一试那件锁子甲,那是最华丽的一份装备了。我把棉衣草草地穿上,用皮带绑好,然后开始套上那套锁子甲,锁子甲在掠过我头发的时候卡掉了几根头发,疼得我直咧嘴,但是最后,这件显得有些宽大的锁子甲还是被我穿在了身上。现在,我是一个普通的瓦兰士兵了。

我的个头不算很低,和十四岁左右的孩子站在一起不显得很矮。我的年龄无从得知,阿列克谢猜测我十二岁左右,而且他觉得只能更小。瓦兰人十四岁就可以当兵了,如果按照我十二岁的话,我后年就可以正式的入伍了,到时候伯爵会把我送到战场上面去吗?

我绷紧了身子,把头盔戴正,假装眼前是遮天的敌阵,我把长剑杵着地面,双手按住,做出压阵的双手剑士的样子。

这个时候,康斯坦丁的儿子走了进来,那是个身材健壮而矮小的家伙,他的脖子又粗又短,和康斯坦丁很像。面孔倒是很英俊,不过因为打架,鼻子明显折断过,眼睛很明亮,像是两口溢满的井。

他一见我这身打扮,就叫了一声,“嗬”

我有些尴尬,他倒是无所谓一样。他走过来,帮我把后面的锁子甲系紧,把皮带绷得让我几乎喘不过起来。最后他敲了敲我的头盔,就好像在敲一只钟,“你打不赢我。”他下结论,“我用木剑,你穿这一身---我可以揍你到死。”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一上来说这个干什么。他挑衅的看着我,“你信吗?”。

“去你的”

他帮我绑好盔甲的时候,我还准备说一些感谢的话,但是他这个时候这么说了一句,我无论如何就不会感激他了。

“来试试?”他走到我的箱子里面,皱了皱眉头,然后提出了一根短棍来。那还是我当马童的时候用的东西,那根短棍的前面包着铁皮,可以用来打开野草,也能把鱼或者兔子打晕过去。

“试试就试试”

我提着剑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面。我和他站开十多码的距离,他把双腿岔开,我也学他一样。我学着上次看见的豁嘴的动作,把长剑高高的举起来。这个动作让他有些疑惑,但是当他看见我的步履虚浮的时候,就放下心来。…,

“我叫高尔科察,你叫什么?我要知道我揍得是谁,罗曼诺夫小子?”

“维克托”

我闪身冲向他,一边奋力地下劈。

他在我的剑要碰到他之前猛地一闪,我的剑砍到了地上。

“傻蛋”高尔科察摇了摇头,用棍子轻敲了一下我的头盔,“砍伤只能造成刺伤伤害的四分之一,但是却要花两倍力气,你不会用剑”

我扭身用剑横扫过去,他屁股滑稽的往后一厥,刚好让我的剑从他的肚子前划过去,等我的剑挥到了一边,他又走过来,用棍子敲了一下我的背。

“你没有面对我,就用横扫,你的力量根本传递不过来。没有身体重量压上,你连皮衣都砍不破的”

他说完,接连敲了我几下。

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仆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们看见我全副武装,而高尔科察却浑身便装的时候,都对我喝起了倒彩。我发现我上当了:高尔科察让我看起来占足了优势,然后再把我击垮,这样他就能收获更大的声誉。

我发现浑身的铠甲都变成了累赘和笑柄。

仆人们开始围着庭院议论。

高尔科察大声的挑衅我:“喂领主家的小子私生子来啊过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找到门来要赎金吗?你不是可以在宴会上面侮辱我父亲吗?哦,对了,你把管家老头的儿子抽了六十二鞭子,今天我要揍你六十二棍子”

周围的仆人欢呼起来。

我再一次劈砍向他,我的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一个男人威风凛凛的挡住了一个骑士,把骑士的坐骑惊得后腿人立,然后这个男人迅猛地了劈下来。

我一恍惚,高尔科察又闪到了一边,猛地打了我胳膊一下。

我的怒火终于被全部挑动起来,他根本就是来挑衅的,和我的决斗就是用来羞辱我的。

他侧过了身子,向仆人们展示我笨拙的样子,他模仿的很像,仆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背过了身子,好像没有设防。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朝他扑去。仆人们尖叫起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一定会成功了。

但是最后关头,他冷冷的瞬间回头,然后一扭身,把棍子挥了出来---他算好了角度,一听见声音就回头猛力一击。

棍子打在了我的头盔上,震得我脑袋一麻,头盔撞在了脸颊上,耳朵嗡鸣一片。我站直了身子,却感觉天旋地转,失去平衡。他走过来,一棒子敲在我的脖颈上,我的膝盖变成了水,手中的剑脱落了,我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他走到我面前,朝天挥了一棍子,打在我的胸口,然后落在我的下巴上。他扯掉了我的头盔,一脚把我仰面踢翻在地。

欢呼声消失了,我最后眨了几下眼睛,高尔科察鄙视指着我,对几个仆人招了招手,自己转身走了。我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暗。

接着,我在黑暗里面不断的下沉。

“快跑快跑”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摇晃着我说。

“你是谁?”我问他,

他看着身后,“快跑”

世界变成了无边的黑色,但是却突然亮起了巨大的光芒,整片树林如同被一个新的太阳所点亮。

“孩子,这是烟花。”另一个男人说。

“你又是谁?”我又问道。

但是黑暗里面没有声音。在梦里面,无数的弓弩手粼粼地走上了缓坡,乌鸦盘旋,等待死人的尸骨洒满大地。接着,漫天的箭矢落下。…,

其中一枝扎在了我的下巴上,剧烈的疼痛让我惊醒过来。

味觉首先恢复,我满嘴的苦味,血块的腥膻让我一阵恶心。接着,我看见有人在晃动,我瞪了半天,让眼睛恢复了视力,阿列克谢坐在了我的面前,“你醒了,维多。有人打你了?”

我仔细的看了看房子里面,康斯坦丁满不在乎的在和一个药剂师交谈着,看起来康斯坦丁是来和阿列克谢对峙的。而那个管家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我不知道我被揍他是不是能感觉好一点了,见鬼了,第一天来就被揍了。

康斯坦丁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脸,“小子健康的很,我说阿列克谢,小孩子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要是每次打完架你都要找上门来,那我们就没法相处了。”

“这是打架吗?”。阿列克谢站了起来,“维多一点技巧都没有,但是你的儿子已经是预备士兵了我听人说你儿子昨天揍完了维多,把他丢在地上不管,一个人跑到城里去找姑娘睡觉去了你怎么当爹的”

康斯坦丁吹了吹胡子,“给我一年的时间,你的儿子也能变得能打架,能睡女人的```你不能埋怨高尔科察,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维多当时还能动弹的话,我儿子去找女人怎么会不带上维多的?”

阿列克谢听了半天,才发现他们两人说话没有说在一个点子上。他挥了挥手,“那以后怎么办?”

“缺什么补什么,我听说你的儿子会读书,会写字,”康斯坦丁把我的那只头盔举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这些事情他学得够多了,但是他还不会打架,不会自己穿锁子甲,不会在野外做长弓,不会用双手剑和单手剑,不会用斧头和盾牌---我准备送他去兵营。而我的儿子是个文盲,所以我要送我的儿子去科尔温家读书,我爹说那个教会学校比较有水平。”

“去兵营?”阿列克谢站了起来,“我不会让你们再作践维多了。我会带维多回去,你找人把东西收拾好。”

阿列克谢和伯爵商量过吗?我想到了伯爵对我的敷衍、彼得老爹给我说过的话、理查德和格里高利对我的排斥,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一旦要选择牺牲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马夫罢了。如果要回归,我觉得最好是全部回到以前的罗曼诺夫堡去,在那里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但是很明显的,这不可能。

“嘿,”康斯坦丁看着阿列克谢,好像看着不懂事的半大小子,“这个得问问维多自己。你想去军营里面去学习变成一个士兵,还是回家去学会做一个私生子?”

阿列克谢瞪了他一眼。

“当兵了能揍高尔科察吗?”。我一说话下巴就疼。

“当然,你随时可以挑战他。”

“我去军营。”



。,

第六十八掌 军营

一队骑兵从我的身边奔驰而过。

骑兵们看见康斯坦丁的旗帜,都举起盾牌呼喝着致意。康斯坦丁点了点头,捏着马缰绳,举起了右手回礼。

这支骑兵大概只有二十人左右,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几匹马,所以看起来人数众多。这些人骑的马都是矮壮型的,据说,这样的马在耐力上面更胜一筹。而瓦兰人每年赛马比赛的也不是速度,而是马的耐力。最好的马能天天吃上燕麦,即使在冬天,也能吃上最好的干草。

农夫们从六月份草场野草丰茂的时候,就要开始用大镰刀收割草料,储备冬用。这工作一直要持续到九、十月份,庄稼收割完毕为止。对于燕麦和裸麦,农夫同样用大镰刀收割,而对于小麦,则用小镰刀来。在瓦兰科夫,土地的产量不高,一般四人收割,两个收拾麦秆打捆,一天就可以割除两维基亚大亩的土地。领主家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减少征用农夫的天数,过去一周两到三天的役期会减少到一天。当然,农奴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先帮领主家收拾完土地再说。

在一个河沟子上面,水浅的地方已经开始结冰。一匹马跑上去的时候打滑了,差点把骑马的人摔下去,这让他的伙伴们开心地大笑。这队骑兵踩破了冰河,轰隆着穿过了白桦林,朝着远处奔去了。

康斯坦丁陪在我身边,给我交代着事情。

我被安排给一个瓦兰军官做扈从。据说我顶走了一个瓦兰青年贵族,那个贵族家里没有什么靠山,希望进军队里面获得战功,用来换取土地。康斯坦丁告诉我不用担心,他说那个小贵族家族没势力,不敢怪到我头上的,而且作为扈从的话,本来就要做好随时被调换的心理准备的。

康斯坦丁还告诉我,彼得老爹给我的那些装备是一个标准的轻骑兵装备。我现在还没有资格穿着那些装备在军营里面走动,那样的话会让所有的人都记恨我的。最终,我只穿着棉衣,外面罩着皮甲,顶着头盔,带了一柄短剑还有我的长弓来了军营。有了这些东西,我的心里稍微有底了一些。

军营在瓦兰科夫北面的森林里面。

这片森林里面有四处农庄,但是很破败,出产少得可怜。卢卡西诺家族让士兵们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于是士兵在抓捕到俘虏或者买来农奴之后,就安排他们进入农庄劳作。很多的农奴曾经试图逃跑,但是都被他们捉了回来,捉回来的农夫会被毒打一顿,饿上三天,这之后,瓦兰士兵却会给他们吃上最好的东西。如此几次之后,再顽固的农夫也不愿意走了。

康斯坦丁说:“这是学习的库吉特人驯马的手艺:先折磨一顿,再饿上几天,最后好好地安排一顿美餐,那么再倔强的马都会服服帖帖的。维多,人和马也一样,太狠了不行,太软了也不行,非得做得恰到好处才行。”

“人又不是马,”我对于康斯坦丁的士兵的方法有些不以为然,“那些农夫一有机会还是要逃跑的。”

“那你说怎么办?”康斯坦丁一伸手,他的扈从把一只酒囊递给了他,他拉开了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把农奴的奴隶契约销毁,给他们分配土地,让他们自由往来。”

听我说着,康斯坦丁很不屑的摇了一下头,“那明天这个森林里面就会跑得一个都不剩。”…,

“不对,”我说,“明天会有更多的农夫投奔过来,要求得到领主的庇护。这片森林会被逐渐地开拓成良田,谷物和肉类会塞满仓库的。”

“胡扯,”康斯坦丁不愿意再听我多说了,“你嫩得像一只小鸡。你说的这些都是故事里面才有的是事情,虽然听起来还挺体面的。你以为我就想让农奴们恨我吗?”。他咧嘴笑了笑,“我小时候和你一样,觉得对领民好,他们就会报答你。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要是你有一二十年的时间,安安心心的经营一片小领地,说不定还可以这样。但是如果你要管理一支军队,或者要治理连片的领土的时候,法律比恩赐就有用的多啦驾”

康斯坦丁突然加快了骑马速度,他的扈从立刻跟了上去,我被后面加速的士兵挤到了一边,努力的从路旁赶了上去。

地上还留有刚才那队士兵的足迹,我跟着这些人一路前行。树影婆娑,冬天阴沉沉的天空压得很低,估计晚上就要下雪。康斯坦丁要把我安排好,然后连夜赶回去,今天晚上卢卡西诺家有一个小小的宴会要等他去主持。高尔科察曾经在这里呆过一两年,但是他觉得没有意思,还是城内有趣一些,就调回城防队去了。

军营里面坐坐站站的都是士兵,这些人见到康斯坦丁,全部站起来行礼。瓦兰士兵行礼的方法是敲击一下自己头盔的边缘。

这是教堂改建的军营,据说在古时,禅达人曾经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巨大的教堂,但是萨兰德人后来摧毁了这里。教堂再也没有重建起来过来。后来,禅达人撤走之后,这里的地区教会也一并裁撤了,只留下了一个修道院和几个苦修士在这里苦修。卢卡西诺家族崛起之后,就在城内修了那座教堂,把剩下的教士接了过去,不愿意过去的就被撵到伊凡哥罗德去了。

据说伊凡哥罗德教区的主教一直要求瓦兰科夫归还这里的修道院,或者将这个地区的税款交送给教会。对于这种要求,卢卡西诺根本就不在乎:在战乱的年代里面,对于荒田废屋,四海皆准的公约就是‘谁恢复,谁占有’。

禅达人把修道院修的很坚固,石料宽厚,如同大地的骨骼一样屹立在林莽之中。瓦兰科夫的城墙与这里相比也相形见绌了,不过修道院早已经没有古时的辉煌了,在森林里面还能看见大片碎掉的石料,向地底发掘也总能发掘到整块的建筑材料,据推测,这片森林在几百年前很可能全部囊括在修道院里面。而这种规模的修道院在禅达时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古典时代的光荣已经在东部大地上褪色了,英雄时代已经结束,而新的篇章却还没有开始。

我跟着康斯坦丁走过了一个三拱口的石桥,两个拿长矛的士兵在石桥的尽头。石桥下面的水已经干渴,一个农夫牵着两头骡子,他用尖头锤杂碎了冰层,取下面的冰水。士兵们呼吸着冷气,吐出一阵阵的白雾,他们的头盔上面也都结着霜。随地都是小小的篝火,围坐着三五成群的人在烤火。士兵在火上面架着锅子,在里面煮着羊肉和萝卜,几个士兵正在用匕首切着洋葱往里面添加材料。面粉很珍贵,士兵们在森林里面找到了一种草,揉搓之后可以得到类似面粉的粉末,加入汤里可以让汤变得浓稠一些,但是这些树也会让汤变得又腥又酸。…,

康斯坦丁的到来带来一阵小小的骚动,虽然在前面的那些骑兵已经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这些人了。康斯坦丁脸上的横肉闪烁着光芒,他乐呵呵的舔着舌头,对士兵们递过来的烤羊腿和盛着浓汤的木碗概不拒绝。他命令自己的扈从把酒分给这些士兵,士兵们一下子轰动了。

这里有一个没有顶的礼堂,地面整齐地码放着石头雕刻的石头凳子,这里过去是一个礼拜堂,从规模上看可以容纳四百多人一起做礼拜。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广场,而且残留下来的断壁残墙也显示出了极高的轮廓,如果复原一下这里的建筑,一定会非常的辉煌的。

现在这里是一大片杂乱无章的营地,士兵在两个石凳之间拉起帐篷,或者用木板搭建临时的床铺。在走道上面的地砖被挖开,架着高高的火盆。在礼堂的周围是一个挺大的水池,里面的水也日渐的干涸了。很多人在这周围休息,今天早上一大群鹿经过了兵营边缘,军需官率领六十多人拿着弓箭、骑着马去追捕那些鹿去了,不然这里的人会更多的。

康斯坦丁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帐篷,然后走到了礼堂的深处。礼堂在这里还残余着一片屋顶,地面也打扫得比较干净,没有污泥和尿液,只有几个沾着面粉糊的木盆、碎掉的酒桶和一些皮革碎片。在外面的地砖缝里面都长着杂草,只要人不经常去踩,这些草就会冒头,但是在这个角落里面,却一根杂草都没有,看得出来主人是个体面的人。

一个男人背对着康斯坦丁,正在烤火,他的身边则是那个先前超过我们的骑兵队长。

这个队长先看见了康斯坦丁,于是笑着提醒了那个背对我们的男人。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我大吃一惊,这几乎是第二个康斯坦丁,只不过要比他年轻十多岁,而且要英俊一些。或者不该这么说,康斯坦丁十多年前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你来了,”这个时候我才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这是谁?”

“我说过给你的扈从。”康斯坦丁打了一个饱嗝,“这个小子还会写字,就和你一样,亲爱的弟弟”

“哦?”这个男人提起了一些兴趣,“会写字吗?这段时间我没有回家,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小子?”

“领主家的。”康斯坦丁和那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你不要看不起瓦兰领主---这次的领主加里宁是个老泥鳅,老头子让我们不要轻视老泥鳅。”康斯坦丁愣了愣,“你瘦了,乔万尼,昨晚又睡了几个女人?”

“一个,名叫左手。还有一个叫做右手,她也想来,但是我是个本分人,就对她说,我一次只要一个,明天到你。”

康斯坦丁乐呵呵的拍了拍胸口,“这两个女人的名字可真有趣,我年轻的时候也认识这么两个姑娘。”

“如果你一年四季的生活在森林的兵营里面,”乔万尼面无表情的说,“你又会重新认识她们的。”

“好了好了,”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别我每次来你都吵着要回去,跟高尔科察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一样。你很快就不用呆在森林里了,老泥鳅准备去小东湖城做生意---几百个士兵的生意。”

乔万尼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吗?”。

“当然,”康斯坦丁把我推了出来,“加里宁用这个小子做抵押,娘的,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不过家里老头子觉得这个小子可以培养,麻烦你这段时间好好的指点一下他,让他别被莱赫捉住后砍了脑袋插在木桩上就成。”…,

“这个好办。”乔万尼说,“我把他的脑袋剁下来用盐腌好,莱赫除非长了狗鼻子,不然绝对找不到这个小子。不过,哥哥,小东湖城的生意我恐怕要出变数了。”

“怎么了?”康斯坦丁睁大了眼睛。

“你肯定是一早出门,错过了信使。不过无所谓,刚才我的骑兵队长从城里给我带来了信。”乔万尼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我,“你不是认识字吗?来,把这一段念一念。然后我看看要不要你留下来。”他把信给了我。

这封信写在一张硬厚纸上面,纸折叠着,用封漆烫好。我接过了信,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读错了会闹出笑话来。

好在我看了看,这些字母不是太难,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是读出来没有困难,大致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定了定神,开始读了,这是新抄录的,原信是写给瓦兰科夫领主的,“```月前,大伯克王国赴维基亚王国使臣艾凡赫.皮尔苏斯基爵士及整个使团在维基亚境内失踪。艾凡赫爵士肩负和平使命,旨在谋求贵我两绑福祉,而今不幸失踪,或已遇难,维基亚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然西维基亚雪山守备声称从未见到伯克使团,将使团失踪归咎于伊凡哥罗德城;而伊凡哥罗德则出示了使团签文,以此证明使团失踪与伊凡哥罗德无关---东西维基亚人如此敷衍塞责,乃置我大伯克王国颜面于何地?’”

“我,莱赫.皮尔苏斯基,伯克王国最高摄政、伯克大议会检察长、伯克翼骑兵骑士团大团长、科明堡伯爵,在此敦促西维基亚王与东维基亚议会:务必尽快查清真相,给伯克王国一个妥善说明。贵邦如有能力查清真相,维护地区稳定,我代表王国表示欢迎;若贵邦无法满足我国需求,并无能力追查罪犯,则伯克王国愿意出兵帮助贵邦维护稳定,追缴盗贼,驻兵震慑叛逆,尽维护友邦安宁之义务”

“签名:莱特.皮尔苏斯基。告全体维基亚城邦。”

我抬起了头,看见康斯坦丁眉头紧锁。

乔万尼则皱了一下鼻子,

“你留在我身边吧。”



。,

第六十九章 记录员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留下的打算,但是康斯坦丁策马离去的时候,我还是后悔了一下,我有些想跟着他回到瓦兰科夫去。而且伯爵本来的安排就是让我跟着卢卡西诺家,也没说让我到兵营里面来,留在城里卢卡西诺的大宅里面并没有违反他的安排的。

不过寒风一吹,我就清醒了过来,这种想法还是不要有吧。

到了晚上,果然开始下雪了。

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外面乱糟糟的有人开始牵起帐篷来,有一些大木箱子要用厚布盖住,不然的话里面的东西在化雪时会受潮。有一些皮子和山里采来晒干的蘑菇和木耳很怕潮湿,这些都是周围的农庄送过来充作实物税的。我好奇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干脆都放到营房里面去,等我走到营房里面去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了:这里面同样堆着无数的东西,乱糟糟的看起来丰富的很,早就没有空地方了。

“你叫维克托?”乔万尼举着一只蜡烛,一个士兵丢过来了一只木头烛台,乔万尼把蜡烛扎了上去,然后递给了我。

“是的,乔万尼大人。”

“你会写字,是吧?不少字”

“是的,大人。”我回答他,“我会用斯瓦迪亚和维基亚语写字,但是写不了太复杂的,不过读起来倒是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以前的扈从只会写两百多个字,就已经够用了。”乔万尼让我走在前面,遇到岔路口的时候,他就指示我怎么走。

在外面看起来修道院已经破败了,但是在内部,却显得相当的宽敞。墙上有很多的壁画,烛光照过的时候就会不时的出现一些圣徒传教的壁画来,这些壁画非常的漂亮,在边缘还点缀着一些禅达话写出来的。一副加百列天使提剑斩杀异教徒的壁画非常的壮观,上面画着某位禅达皇帝在沙漠边缘击溃游牧骑兵的画面。

我稍微的停留了一下,乔万尼回过头来,他本来在吹着口哨的,这个时候他也站过来看了看那副壁画,“禅达的第六个或者第七个皇帝,萨兰德人被他杀得太厉害,现在居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某个圣徒,真是不可理喻。”

乔万尼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这是禅达的第七任皇帝。不过他之所以被萨兰德纪念除了在他早年立下了战功之外,还在于他允许萨兰德人自由的来往帝国内外,并且停止迫害萨兰德人。那位皇帝开放了圣城让萨兰德人参拜,并且把真主登天时踩踏的石头赠送给了一位伊玛目。而一百多年之后,那位伊玛目的族人里面崛起了那位萨兰德人的大苏丹,大苏丹统一了萨兰德各部,并在沙漠尽头击溃了禅达皇帝的曾孙,夺走了真十字架。

“哦,是很奇怪。”我没有多说话。

我们走进了一间小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皮硝味,很多羊皮堆在一边,有一些被泡在几个大桶里面,刺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一个紧张兮兮的孩子正在把大桶里面泡着的羊皮用叉子捞起来,挂在墙上的钩子边。另一个人则把一些已经晾干的羊皮取下来,交给一个双眼红肿流泪的男人。这个男人接过羊皮,用钉子钉在一个木台上,然后用刀子熟练的把羊皮头割下来。接着,他再把第二张羊皮钉上去,用同样的手法切下羊头皮来。在他的身后,已经堆好了一大摊的处理过得羊皮。…,

这些羊皮被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抱走,放在大木桌上,一张张的努力摊开,然后用锉刀和石棍子用力的碾平,打磨,最后再用一枚巨大的刀片用力的刮擦。

这几个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不在乎周围的人在干什么,我们经过的时候,也只有最后的那个人呆滞了看了我们一眼,对我们点了点头。

我们穿过了这间小屋子,新鲜的空气一下子灌满了我的胸膛,我不知道那些人已经在里面呆了多久了,如果让我一天到晚干那些事情,我估计几个月就要疯掉。但是弗拉基米尔说过:不要小看人的适应能力。想到这里,我有些不寒而栗,要是我有一天被送到这种小羊皮作坊里面去了,估计也能活下来,但是会变成那副麻木样吧。

“那是做什么的?”我有些好奇的问,“那么多的羊皮?”

“做羊皮纸。”乔万尼说。“羊身上最贵的可能就是羊皮了。萨兰德人用羊皮做小筏子,库吉特人用羊皮做袍子,而其他的人要用羊皮做纸写字。”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用草和树皮做纸了```”我对乔瓦尼说,“那种纸很漂亮,白得像是雪,在西部很流行,是萨兰德人经由罗多克传来的```”

“那些东西不好,怕潮湿,轻轻一捏就碎了。尽是些东方人想出来的奇怪玩意,和丝绸一样,中看不中用。还是这些羊皮好,经久不坏,而且每一个教士都喜欢这种东西,愿意出大价钱。”乔万尼开心的笑了笑,“我们每年要收上几千只羊,其中只有不到一千只的皮可以用来做羊皮纸。一张羊皮可以做三张大羊皮纸和五张小羊皮纸,熟练的工人可以裁出六张来。每年修道院都要来这里收羊皮,当然,还有一些图书馆也在干这些事情,因为要记录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年光东湖区就有几万只羊要被杀掉,想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事情。要是有一天人皮被发现有什么好用处的话,嘿嘿```”

乔万尼回过头来神秘的跟我说,“你知道吗?库吉特人里面有一些部落喜欢用人的头皮缝在垫子上。你去他们家里作客的时候可要当心点,说不定你正坐在什么人的头上面呢。”

我们走进了最里间,乔万尼示意我把蜡烛台放在一个桌子上面。

在这里,一个老头子正在给一些羊皮上一种似油似蜡的东西,那些羊皮纸被处理了之后柔亮发光,每做完一张皮子,他就抽动一下皮子,从一个鼻烟壶里面给自己的鼻子挤一点东西闻一下。

在这里,我看见了皮子作坊的最终产品,几令漂亮整齐的羊皮纸。这些东西被码放在一只小木匣里面,看起来漂亮的很。而在大桌子上面,铺着一块磨平的木板,木板上面摊着一部羊皮卷,在旁边是一盒羽毛笔、一把削笔刀和一小瓶墨水。

乔万尼去看了看那墨水,发现里面有些结冰,就埋怨了那个老头子几句。老头子有些耳背,听了半天才明白乔万尼在说他,他摇了摇手,愤怒的说,“你又不给我加炉子老头子冻成冰坨了,这瓶该死的墨水结冰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你说```”老头一边吐痰一边咆哮起来。

我有些惊讶,因为我知道乔万尼是这个地方的长官,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头子可以这么说话。在别处的话,老头子是会被处罚的,不过这是瓦兰人的地盘,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遇到事情只要想一想,‘这是瓦兰’,就能不再惊讶。…,

乔万尼倒是不在乎这个坏脾气的老头子,他把那瓶墨水拿过来,从外面的一只水囊里面汲了一些温水注在这里面,然后吩咐我过去。

“维克托。康斯坦丁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扈从打发回家去了,其实我有两个扈从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我哥哥已经这么安排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从今天开始接替他吧”

乔万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拉过了一个木桩子让我坐过去。他摊开了那部羊皮卷。

我晃了一眼,发现是一部账单。

上面的最近记录是‘洋葱的收购价格从四十个小银豆一筐升至四十三个小银豆一筐了’,而且我还看出了几处语法错误,感谢上帝,前任的错误让我信心增长了不少。

“你的确会写字吧?不少字”乔瓦尼皱着眉头问道。“有些人会读书,但是写不出字来,我见过这种人,如果你不会,就别勉强,我改天找科尔温家要个教士来记账就行。”

乔瓦尼在撒谎,科尔温家只有那么一个教士,还是科尔温自己家的成员,根本就不可能到这种荒山野岭里面来给他打下手。

“我会的。”

我用鹅毛笔管润足了墨水,我的手一伸出袖口来,就感觉到了室内的寒冷,那个老头子说的没错,这里需要一个炉子。我捏紧了笔,在桌子上面平整的地方写出了‘维克托’几个字。

乔万尼疑惑的看了看,“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奇怪,写点别的。”

我于是随手写东西,“汤姆欣赏哥特,杰克是头猪,罗曼诺夫家族来自维基亚的日瓦丁,也就是后来的御霜堡```”

等我的笔迹开始暗淡之后,便重新去蘸墨水,但是乔万尼觉得测试已经足够了,他指了指那行收购洋葱的记录,让我在下面跟着写。

他让我在旁边专门记录说明一下,从今天起我对这部账单负责。

“```某月某日,下着大雪。我,维克托.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取代我的前任,鲁宾森林的哈利,开始记录黑林兵营的物品清单。此前清单的错讹处,与本人无关;此后账单错讹处,由本人负责```”

这些都是乔瓦尼口述,我跟着写的。

“好吧,开始吧。”乔万尼坐在我的面前,开始回忆起来这周围的大小事务来,他甚至没有一个专门用来速记的本子,或者一个管家,他全凭自己的记忆,让我快速的记录着领地周围的东西。

“```黑林兵营下属农庄```谢尔顿家的羊病死了四十九蹄,他的邻居莱纳德怀疑是镇子上面的萨兰德人拉杰传来的病,谢尔顿家免去今年肉贡,改为在冬天服劳役,在大雪覆盖屋顶的时候,每周来山寨清理屋顶一次```”

在这里,乔万尼本来说的是‘堡垒’,我抬头看着他,觉得这个词用得太不要脸了;

乔万尼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改口说‘要塞’,我还是抬头看他;

他有些恼火,就说“那就用城堡好了”,我还是没有动笔;

他放弃了,改口说:“```在大雪覆盖屋顶的时候,每周来山寨清理屋顶一次”。

乔万尼有些不甘地看我把上面的一行字写完,继续敦促我接着往下面记录,“今年小麦歉收,燕麦和大麦丰收```农夫磨麦不积极,溪流磨坊磨麦四百二十袋子,缴税二十一袋;东林磨坊磨麦三百零九袋,缴税十五袋子```比起去年,谷物下降明显严重```经过调查,农夫霍华德私自修筑了一座水磨坊,按六十袋抽一袋的报酬帮农夫磨麦,此举违法,并且纵容农夫逃避对领主的义务。罚霍华德一头牛和三袋小麦```水磨坊收归兵营所有,由霍华德在兵营监督下运营,霍华德自己负责维护磨坊。对农夫依然按二十抽一抽麦,收得小麦后,霍华德与兵营按照一比三分成```”…,

“果园收苹果四十四筐,品色不好,无法出售;梨子丰收,收九十筐,已经出售给小东湖城蜜饯商人赫夫曼,获利一百枚国王宪币;从萨兰德人侯赛因处进口橄榄三袋,付钱四十颗小银豆。侯赛因威胁如果下次还是这个收购价,他就不负责送货来兵营了,只能我们自己去取```”

“```由于小东湖城的反常抢购,小麦、燕麦、芜菁、熏肉、油料价格均上升,此外,小东湖城的人还预定了九十桶腌猪肉与一百六十包羊肉干,并且派人交涉,希望我部农夫全部种植小麦```愚蠢的农夫受到煽动,纷纷开始提前冬耕,启用休耕地---这必须被阻止万一这是小东湖城的计策,等明年小麦丰收,他们不按约定价格收购,压低收购价,到时小麦囤积无法出售,农夫必然骚动,最终损失将转移到我兵营身上```”

写到这个地方,乔万尼突然停住了,“这是我之前的想法```明年```明年小东湖城的人还会来收购小麦吗?”。他喃喃自语的说。

“也许瓦兰科夫会吧。”

我对他说,然后在小麦项目的后面划上了句号。



。,

第七十章 军营

整个冬天里面,兵营的炉子都不能熄灭。

在一个柴火房里面,无数的木头和油料堆积在一起,让人担心随时会着火起来。柴火房里面弥漫着一股霉味,从春天开始,这里的木头就开始长出蘑菇来了,只要生了蘑菇之后,这木头就完全不能用了,里面的木质都软得像是肉松一般。森林里的木头倒是从来都不缺,农夫每隔一段时间就用用牛车或者自己背来大批的木材供应这里。

兵营里面虽然只有一百多名士兵,但是工匠却有不少,其中很多士兵自己也是工匠。这里有一个铁匠作坊,每天都要烧掉几十捆干柴,叮叮当当的声音直到很晚才会停止下来。

瓦兰人觉得晚上制作的武器要比白天的好,因为晚上女神瓦尔基里会引导英灵向圣殿前进,这些英灵由于眷恋尘世,所以会留下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来,这些好战的灵魂会附着在新打制的兵器之上。每一把武器刚刚制作完毕的时候,都会挂在铁匠铺的门口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收回来,如果没有经过这一道程序,士兵就会嫌弃这些武器。

而其他的铁器,比如犁头啦、锅子啦、铁钎啊、勺子啊等等,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一来这些东西不需要被赐福,二来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卖给别的国家的,就更不需要劳烦瓦尔基里女神了。

瓦兰人在晚上会围坐在篝火边,吹着清越的笛子,唱着守夜歌。他们的守夜歌不是维基亚语,里面有很多的诺德词汇,据说这是他们的诺德祖先保留下来的烙印。

瓦兰科夫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次信,不过其中大部分乔万尼都没有让我看,我不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我每天都在帮他清理军营里面的东西。

军营有在册士兵一百二十一人,瓦兰人九十四人,维基亚人十七人,居然还有几个伯克弩手和萨兰德长矛手。

我对这几个人的身世大为好奇,我在设想要是我们和伯克以及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这些人会怎么办,他们会跑到对面的阵营里面去吗?

乔万尼觉得我的问题很傻,他想了半天,“他们为什么要跑回去?他们的食物、装备、军衔都是我们给的,而且这几个家伙以前都是雇佣兵,谁雇他们,他们就给谁打仗。他们跑回去干什么?”

“可是,他们是伯克人和萨兰德人啊?”

“人又决定不了出生,”乔万尼觉得我一定是什么地方想岔了,“这些人都可靠的很,都是我的士兵,你可别在他们面前闹不自在来。”

事实上,这些士兵也的确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平时根本就和别的士兵几乎没有区别。

萨兰德士兵一天里面唯一像萨兰德人的事情就是要抽出时间做祷告,在别的士兵进礼拜堂的时候

,他们就会无所事事。还有就是这些萨兰德人不吃猪肉,他们自己解决伙食,与别的士兵分开。萨兰德人的装备更加的轻便:在皮甲上面缀着铁片和骨片,用皮绳捆起来就行,武器则是用长长的橡木树苗制成的长矛,结实又趁手。在战场上面,这些萨兰德人常常被布置在队伍的正中间,与瓦兰的斧盾步兵走在一起。

萨兰德人士兵说在巴瑞耶绿洲里面,生长着一种叫做竹子的植物,里面是中空的,弹性和韧性都非常棒,而且极其轻便,著名的巴瑞耶雇佣长矛手,就是装备着这种竹矛的。这些竹子长得极其快速,补充很方便。

瓦兰人觉得这是萨兰德人在吹牛,如果竹子是中空的,它怎么生长呢?它靠什么吸地里面的水土?

至于伯克人,就更没有区别了。他们虽然笃信西部教会的教义,但是却采取东部教会的礼仪。其实这么做也不是他们的原创,很多从东部教会转变信仰的维基亚人也是这么做的,伯克人采取这些方法也是为了更好的和战友相处。而且这些伯克人的用弩的技艺非常棒,威力惊人,瓦兰人很佩服这些伯克人的远程技艺,但是对于他们的格斗技巧则相当鄙视。伯克人的武器是一把小小的行军锄,挂在腰带上面几乎觉察不出来重量,而瓦兰人则喜欢用长柄大斧,在背上还要挂一把备用。,

不过伯克人的盔甲是最讲究的他们既不像萨兰德人那样,穿着缀有铁片的皮铠甲,也不像瓦兰人那样,穿着厚绒呢大衣,再在外面套上锁子甲他们喜欢用整块的铁片拼成护甲。我知道这些护甲,和西部的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很像。而且伯克人的弩兵传统也的确是学习自罗多克人的。

这让伯克人的护甲看起来非常的帅气,不过帅气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实用:装备一个伯克人用掉的铁料可以用来装备两个瓦兰人和四个萨兰德人,而一个伯克人却不太可能打倒两个瓦兰人或者四个萨兰德人。而且这些伯克人的装备不光制作花钱多,维护起来也是价格惊人,只要出现了裂缝、变形、磨损甚至是生锈,整件装备就要花钱维护一下。而瓦兰人的锁子甲,撕烂了都能用小铁环重新缀起来;萨兰德人的护甲坏掉了就更简单了,杀十几只羊,再做一件就好。

不过没有人敢小看伯克人,虽然伯克人个人的勇气和力量不是很出色,但是一百个伯克人结阵的时候,却往往能击溃成倍的维基亚人、瓦兰人和萨兰德人。伯克人的翼骑兵尤其昂贵,可是这些翼骑兵一旦成军,就能让所有对手都望风披靡。罗多克人的大方阵雇佣兵享誉整个大陆,但是在数年之前,一支罗多克佣兵却被莱赫将军的翼骑兵击垮,这是罗多克佣兵遭

遇的少有的失败。

每天早上,我要去井边打水,来回三次才能装满一只小水缸。这些水在一天之内就会用完,我发现除了乔万尼之外,普通的士兵也会来这里面打水喝,这让我有些不乐意,我又不是来给他们打水的。

乔万尼听说了之后,就给了我一根棍子,“随便找个人决斗,打赢了就让他来帮你打水,打输了你就继续自己打水吧。”

“可是我每天都在记账啊。打水这些事情又不是我份内的,就算打水我也是你的扈从,打得水你用就行了。”

“这有什么,各取所长嘛。这些士兵白天的时候要砍柴、收货、打铁、修装备、装箭头,你做过没有?我有六十多个士兵跑到林子里面去猎鹿去了,几天了都没回来,你去了没有?这些士兵都在外面的帐篷里面睡觉,一早起来头发上都是冰渣子,你在房子里面有一张木板床,上面还铺着羊皮,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我没想到乔万尼的理由比我还多,只能结束了谈话,挽起袖子去打水了。

不管外面多么的冷,水井里的水倒是一直不结冰,就是井台上面的洒出来的水一会就冻上了,走上去非常的滑。后来我每次去打水的时候都要抄上一把铲子,沿路走沿路铲冰,然后去草料房抱了一捆草洒在井台周围,情况才好一些。

军营里的食物挺丰富的。

啤酒可以随便喝,这里的啤酒比瓦兰科夫的还要稠,我喝一口就晕,但是有些士兵几乎把啤酒当水喝,没事的时候就来上一大杯。喝完之后,他们就随地方便。我很烦这些士兵到处撒尿,把地上弄得滑不拉唧的,但是有一次,一个伯克胖子踩在自己的尿上摔倒在地,像只翻过来的乌龟一样怎么都爬不起来,周围的士兵全部围上来起哄,纷纷下注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爬起来,倒也挺有意思的。

苹果也是随便拿,吃到牙齿发酸都不要紧。很多苹果都干瘪了,表面起皱,一个萨兰德人要了半桶苹果去酿果子酒去了。虽然那明明是酒,但是那个萨兰德人一口咬定那是健康的饮料,绝对不是什么酒,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不过那酒要到春天的时候才能喝的上。

早上的时候一般是一个老头子起床来烤面包,这些面包冻得像是砖头一样,而且为了填饱肚子,这些面包做得极其结实,不烤软一点根本没法下口。除了面包之外,偶尔还会有羊肉汤和鸽子汤,这些东西会一直煮着,在早上的时候供应汤,瓦兰人会用自己的头盔去接。而肉则在中午的时候才能捞出来。瓦兰人不喜欢用盘子,厨师直接把这些食物用大木勺舀起来,倒在各自面前的桌子上面,这些瓦兰人就伸出手去捡肉来吃。,

我第一次去和

他们吃饭的时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叉和勺子,然后把一只铁盘子放在面前,等着开饭。结果整个兵营几十人全部安静了下来,人们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手里捏着面包或者肉条,眯着眼睛盯着我,好像看着一个怪胎一样。乔万尼及时的拯救了我,他把我的餐具一把推开,尴尬的和大家解释,“这个小子有些不一样,大家不要看不起他,他慢慢的会改掉坏习惯的。”

大家才恍然大悟一样的不再观察我,自己闹哄哄的开始吃饭了。

早上一顿,下午一顿,军营一天就提供这两餐饭。而士兵到了晚上的时候还会自己想办法弄一些吃的,冻得发白的豆子、硬邦邦的腊肉、烤鸽子、煮过的洋葱、血肠等等,他们找来木头签,把这些东西扎穿,放在篝火上面烤一烤就吃了。到了晚上,各个帐篷前面就飘出了各种各样的香味。

而这个时候,我的工作就要开始了。我要听乔万尼或者专门的工匠报告一天的进度,或者未来的采购计划,然后把这些东西都记录下来。

我渐渐的在了解一个兵营是怎么运作的。

在过去,我以为一个兵营就是一群披盔带甲的士兵聚集的地方,只要打仗了,这些人就挺身而出。但是现在我知道,一个士兵身后是无数的东西,他的头盔和铠甲背后是铁匠铺和里面的铁匠,还有那些采矿的工人;他的食物则是周围地区的农夫的负担,这些农夫的收成好,这个士兵就吃得好,如果农夫收成不行的话,士兵也会跟着受影响;如果士兵要出行的话,可不是一路走过去就行,路上的粮食、通关的手续、道路的维护、征用的牛车马匹都要考虑。

在春天的时候要安排士兵去开田,疏通溪流;夏天的时候要让他们去割草、捕鸟、看青;秋天的时候要负责征收粮食,出门购买给养;冬天的时候还要修缮营房,护理盔甲。

在需要的士兵,兵营还要维护周围的治安,缉捕逃窜的土匪。

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对于一个兵营来说,训练士兵甚至只是一个小部分。

我开始有些咋舌,一个兵营上百人就这么麻烦了,要成为领主,治理一大片领土和数百领民,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要是没有治理手段的话,可能几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就会一哄而散了。我还做梦着要只身一人跑到河间地去接受列普宁家的领地呢,我准备的远远不够啊。

一天晚上,我正在记录胡萝卜的产量的时候,外面突然乱糟糟的传来的人声。乔万尼停了下来,不再说话,他侧耳细听了一下,然后说他要出去看一看。

我于是开始誊写一份价格清单:“胡萝卜,三十个小银豆一筐;奶酪,十九个铜币一轮;干奶酪,十七

个铜币一轮;马奶酒,十一个银币一囊,一百四十个银币一桶”

外面的嘈杂声变成了欢呼声,闹哄哄的有人开始唱起歌来。乔万尼过了不久就回来了,坐到了我的面前,带进来了一阵寒气。

我抬头问他怎么了。

他说:“驯鹿九十六只,记录下来吧。”

从那天起,我开始天天吃鹿肉,一直到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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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家书

接连的大雪封锁了道路,信使已经不能按时的前来兵营了。本书来自.

这个时候看一看堆满的仓库,就会在心中生出踏实的感觉来。

活动逐渐的转入了室内,户外的帐篷已经无法御寒,除了必要的哨塔里面还有士兵驻守,大部分的士兵已经住进了以前充作武器库的地方,在地下室里面也挤进去了不少人。地下室非常的宽敞,除了正中间有一口石头棺材,别的都还行。这口石头棺材里面躺着一位圣人,他已经躺了上千年了,早在禅达皇帝皈依上帝之前,这个人就在这周围的森林里面传道,后来这个人被送上了火刑架,在他死去后的几十年里面,人们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可怕的老头。直到禅达皇帝签署了敕令,宣布教会合法之后,一个有敏锐嗅觉的当地教士当即宣传这个人是圣人,并且为他取得了圣徒的称号。

在圣徒的坟冢里面睡觉可不是一件虔诚的事情,不过这些佣兵根本就不会心存疑虑,反正圣徒做的也是济世救民的事情,把自己宽敞的房间挪一挪给士兵们也是一件善事,圣徒自己肯定会同意的。

打猎的士兵从林子里面带回来了一个猎户的女儿。猎户家还有几个儿子,他嫌这个女儿吃得太多,让他的儿子吃不饱,于是在军需官带领士兵追捕鹿群的时候,就以十五枚金币的价格把女儿卖给了兵营。我知道,在瓦兰科夫,一匹普通的草原马要卖上十九枚金币。这些大金币是最值钱的钱币了,比银豆、斯瓦迪亚第纳尔、维基亚卢布都值钱。

猎户的女儿被安排跟一个军ji住在一起。乔万尼去看过这个女人,问她之前和男人睡过没有。猎户的女儿回答的很干脆,他和磨坊工霍华德、还有放羊的高尔基睡过觉。于是乔万尼就放下心来,觉得这样要方便许多。而那个军ji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女人,把她的脸打肿了,这让乔瓦尼很生气,他命令给军ji的头上泼了冰水,让她赤脚站在雪地里面。从那之后,军营里面这唯一的两个女人就相安无事的住在了一起,据说她们还是会私下里明争暗斗,但是只要不出大事,乔万尼根本就不去插手这些事情。

乔万尼跟猎户的女儿睡过觉之后,回来跟我说,猎户的女儿身上烫得像是木炭,而且一发烫就浑身发出鹿皮的味道。我于是在账单上面写下了,“```乔万尼花了四颗小银豆和猎户的女儿睡觉,除了有鹿皮味之外,感觉良好```”。乔万尼第二天早上发现了我的记录,于是拿着一把小刀把那些关键的话都刮擦掉了,然后提笔改成了,“```乔万尼花了四颗小银豆去购买蜡烛照明,彻夜研读《国王敕令》,感觉良好```”

我于是回头去翻看前面哈利的记录,发

现乔万尼每周都会彻夜研读《国王敕令》一到两次,这让我对乔万尼很是敬仰。有些士兵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找了女人之后第二天就会萎靡一天,披着毯子烤火,被烟熏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动不动打哈欠,还不时的感慨一下人生什么的。乔万尼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果然大有乃父之风。

虽然我已经不再用刀叉吃饭,也不会早上起来叠床,更不会没事就洗头,但是士兵们还是觉得我是个异类,他们觉得我穷讲究。比如我吃鸽子肉的时候,会把骨头剔出来,而士兵们会把骨头嚼碎吞掉;比如我喝葡萄酒的时候会兑水,而士兵们则会一口吞下;比如我吃肉的时候喜欢烤熟了再吃,但是士兵们喜欢烤的半熟的东西。

乔万尼对于我的情况有些担心,他让我一定要融入集体,不要太过异类。

但是我明白,不论我怎么做,这些士兵还是会觉得我是一个外来者。想一想还是挺失败的,虽然我已经记录了很多军营的细节,但是我却没有一个士兵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只有吃饭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和身边的人搭一下话,而且必须我不断的问,士兵们才会慢吞吞的答,如果我没话好说了,谈话就会终止。但是这些士兵们在一起的时候,却一直很有得聊,从盔甲到武器,从上次战争里死去的战友到伯克的俘虏,从哪个农夫家的女儿最漂亮到哪个农夫的女儿最贵。,

我有些惊讶,最贵的居然不是最漂亮的。因为有些农夫的女儿会在睡觉前铺上新的床单、把家里到处乱跑的弟弟妹妹赶出去,而且地上也不会有滑腻腻的鸡屎,这样的农家女收费会高一些,但是士兵们觉得很值得,他们觉得这样就好像过了一次上等人的生活一样。而那些最漂亮的姑娘往往草率的很,随便找个草垛就草草了事了,这让士兵们觉得有些太草率了,弄得大家觉得自己是很随便的人一样,这样就不愉快了。

这周围的农庄里面私生子很多,而当地人根本不以为意。这周围的道德观点和西部人根本就不一样:生下健壮的男孩才是关键,而孩子的父亲是谁倒是次要的---这和西部人的想法正好相反,在那里,孩子的父亲才是重中之重,而孩子即使孱弱一些也没有问题。

一天晚上士兵们开始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给他们讲了西部的故事。说到某个骑士生下了一个张得像是野蛮人的孩子,于是怒气冲冲的去找人复仇,并且仁慈地把孩子送到了修道院去得时候,士兵们都疑惑的起哄起来。

“这个骑士是个傻蛋吗?有了这么强壮的儿子,十多年后家里就有两个能够射箭用刀的男人了,送到修道院去干什么?”



我听说修道院的教士都喜欢小孩的。”一个伯克人伸出一根手指来说。

“没错,尤其喜欢小男孩”一个用匕首割肉的瓦兰人说,“教士都该下地狱烧一烧,把恶毒的都烧死,把好的留下来。”

“你这么讨厌教士,”一个维基亚长弓手笑着说,“你小时候被教士们疼过?”

士兵们哄然大笑起来,几个萨兰德人虽然露出一副不屑于讨论的表情,但还是兴致勃勃的听着。我的故事讲不下去了,我的脑海的里面的英雄形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要么是傻蛋,要是就是偏执狂。

但是有一些故事他们还是很喜欢的,比如我说一个西部骑士为了救公主而去攻击恶龙的时候,他们就会好奇的听。在东方没有专门的骑士传奇,这些在西部小孩子都知道的故事,在东方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他们对于龙喜欢藏宝藏的故事很感兴趣,纷纷询问起那些故事里面的线索,然后彼此讨论这周围会不会有龙把宝藏藏起来了。不过对于故事里面公主的描述,这些人就不买账了。他们一听说“皮肤如同白雪,嘴唇如同樱桃,头发如同瀑布一样散开,说话散发着薄荷香气”的说法,就会皱眉头吐起口水来,他们说这种病怏怏的姑娘谁他会喜欢。于是他们逼我以后讲公主的时候,换一个说法。

他们喜欢听得描述是,“```从前有一个公主,屁股像是车轮一样,只大不小两只饱满的ru房胸衣根本包不住,一走路就晃荡,让男人看了腿软她的五官分明,浓眉大眼,干农活很勤快她在森林里面养着猪,在池塘里面喂着鱼,她还会酿酒。每天,公主一早醒来,就会说,‘把我的镰刀拿来’,于是御前大臣就会去给她准备农具。公主会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激励自己说:‘新的一天,开始了’,然后喜滋滋的去田地里面干活```”

这些故事讲得我哭笑不得,但是如果我不讲的话,这种和他们少有的交流机会就没有了。我本来以为这些地方对于女人来说会非常的不安全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对于卡嘉和弥赛拉那种身材苗条的姑娘来说,这周围简直就是世界上面最安全的地方了,这里的男人根本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倒是家里的胖厨娘有些危险了,汤姆.布朗一下子多了很多竞争对手啊。

乔万尼会时不时的和这些士兵提一下春天的安排,他告诉士兵做好准备,可能春天的时候莱赫将军就会报复。这个时候,我会悄悄的观察一下那几个伯克弩手,但是他们好像一点都不见外一般,乔万尼说的时候,他们还不时的插嘴补充一下。有一个伯克人说,莱赫将军喜欢河间地的美酒,所以他一定会从南路走,因为那里有很多的葡萄庄园,酒,

便宜得像水;另一个则说皮尔苏斯基家的翼骑兵的长矛杆都是找克里尔人进口的,到时候只要威胁克里尔人不得参战,就能让皮尔苏斯基家族的翼骑兵不敢发动长矛冲锋。

古里古怪的建议乱成一片,据说这是瓦兰人的传统,涉及军事行动的时候每一个成员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如果不说话,别的士兵就会怀疑这个人心怀异志。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上一次瓦兰人之所以转战伯克腹地而不被抓捕,就是因为这些伯克人的指导,他们知道哪里有要塞、知道哪里驻有重兵、知道哪些城市富有而交通便利。怪不得乔万尼对于伯克人很是信任的。

“我们春天的时候又要回河间地吗?”一个瓦兰长斧士兵问到,“我感觉那群河间贵族上次就和咱们离心离德,这次他们不投奔莱赫那个狗咋种就不错了,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帮助的。”

“也许吧,”乔万尼说,“所以,以后别一天天的去睡女人,悠着点,别等到春天了路都走不动。”

乔万尼的提议招致了士兵们的激烈反弹,“呸让我们不去,你一个人去是吧?”“在列侬家的女儿那里,我星期一遇到你星期三又遇到你星期天你骗我们说去巡乡,结果我还是碰到你了”“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不天天去勾搭列侬家的女儿,你能看见我?”“我是去买肉去了”“买女人肉?”```

乔万尼面红耳赤的和士兵们争执起来,不少人还用面包渣和骨头丢来丢去,被砸中了脑袋的士兵高声叫骂起来,惹来了更大的哄笑。

我坐在一边,盘着腿看着这些士兵们。

皮匠房的老头子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是拿着鼻烟壶。他睡前给了我一皮囊的麦酒,送给我喝,因为我前一天帮他写了一封家书。

我拿着一根铁钎拨弄火盆,用灰埋住几块或明或暗的木炭,明天一早我还要来这里生炉子,那个时候就要把木炭拨弄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过头去,看见了一个伯克弩手。他拿着一杯酒,抓着两条血肠,坐到了我旁边的垫子上。他扭了扭腰,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我看出来了,他有些不自在。他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你叫维克托。”

“是的,”我点了点头,“你是个伯克人,我知道你。”

“你可以叫我乔伊。”他喝了一小口酒。

“你好乔伊,”我不知道他的来意,“你可以叫我维多。”

“恩,恩,”他又喝了一口酒,抿了抿湿润流汗的上唇,“我说,听说你会写字?”

“呃```维基亚文和斯瓦迪亚文,是的,会一点。”

“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写封信?我听皮匠老头子说你会写字。”他平时是一个

很健谈的人,而且总是能在气势上面压住别人一头,但是涉及到写字的时候,他的气势就消失了,他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男人。我后来才明白,对于一个没有学习过写字的人来说,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符,是多么让人敬畏的东西。“用斯瓦迪亚文写,我们的牧师认识```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可以吗?”

他的眼里充满了尴尬和期待,我知道,来找我这么个小子提出请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拍了拍胸口,活动了一下手指。

“当然。”

我找了一块木板,垫在两只酒桶上面。他找来了一块厚厚的羊皮纸,一瓶墨水和几根鹅毛。那些鹅毛根本不能用,虽然乔伊专门找来了最大的鹅毛,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我只能转身回去拿了几根乔万尼的羽毛来。

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口述,自己记录东西了。

我铺平了羊皮纸,注好了墨水,润足了羽毛笔,就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就好像他想要说话的人就站在他对面一样。最后,在我的百般劝说下,他才开始说起来。

“亲爱的玛莎,我在一处```城堡里面给你写了这封信```”

我没有抬头看他,他说什么我就写什么,尽量帮他把条理理清楚。玛莎是她的姐姐,孤身一人生活在伯克的首都,靠帮别人洗衣服赚钱。乔伊让她不要为了挣钱做得太多,一天少洗几件衣服不碍事,现在他能挣钱了,以后能给她找一个好男人。,

“```上次我回去的时候,你的手指又硬又冷,满是裂纹,罗麦尔大妈说是在水里泡的。你的手就像是妈手,她太累了,所以去世的那么早。而你没必要负担两个孩子,所以不用做得这么多。我还有两年就能回来,我的雇主很不错,薪水比伯克那边高,而且这边吃的很便宜,几乎不花钱。和我在一起的罗赫是一个不错的人,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让他开始给你写信```”

“```祝你一切都好,爱你的乔伊```”

他喝了最后一口酒。

我把羊皮纸给他,他小心翼翼的捧在在手里,上下颠倒着看,好像一不小心这些字母就会错位一样。他把这份羊皮纸揣在了怀里,对我表示了感谢,然后掏出了一把银豆,放在桌子上面。

我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写一封信要花多少钱,所以尽可能的给得多了一些。我摇了摇头,把这些银豆推给了他,“你自己准备墨水和羊皮纸就行了,写字不花钱。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恨死可以教你自己写。”

他最后道了谢,把酒杯倒扣在木板上走掉了。

第二天,我吃饭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看着我,就好像我第一次拿出了餐具时一样。气

氛有些沉闷,乔万尼几次调节气氛都不成功,于是我们闷闷的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我吃完了烤羊肉,喝了一碗黄油兑的啤酒,还吃了一堆碎面包。之后,我水足饭饱的走出了食堂。然后我就被一群人围住了。这些男人面色复杂,看起来紧张兮兮的,他们高大,就像是一片森林一样。

“你们干什么?”我问他们。

乔伊从人群里面分开了人,走了出来,“抱歉,维多,是我带他们来的。”他停顿了一下,“他们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能帮他们写信?”

这些人都抿着嘴巴,就好像昨天的乔伊一样紧张。

我看了看他们,“当然```不过,你们得自己准备墨水和羊皮```”

我还没有说完,这些人哗啦哗啦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大把大把的羊皮纸。

当乔万尼下午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整个过道里面都站着或者坐着士兵,这些士兵彼此探讨该写点什么。那些想给情人或者老婆写信的人最难办:他们想说的话很多、很隐秘、很下流,于是就陷入了一种想说又不敢说的尴尬境地。

从那天起,我的工作除了晚上登记货物之外,白天还要帮士兵写家书。

之后,有士兵开始在早上帮我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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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出巡

通过给士兵写信,我开始渐渐的了解这些士兵了。..

不管是维基亚人还是瓦兰人、或者是伯克人,他们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或者说,在他们给自己的家人写信的时候都表现的差不多:没有人会夸口自己的战功,大多数都很担心家里的农产和家人的活计。有些关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还在犯病、有些人则询问自己的兄弟是不是出去打短工了、还有一些人则唠叨回忆着已经死去的父母。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这是我学到的新的一课。

世界上面的万事万物都会有所联系,历史往往会以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不同人的脑海里面。

一个伯克人回忆说他们在下游的家乡发过洪水,为了泄洪,他们在镇长的带领下掘开了上游的河岸,让洪水提前的泄走。而一个维基亚人则回忆起往年的一次莫名其妙的涨水,河水一夜之间漫过了原野,涌到了家门口;

一个维基亚人说曾经追随自己的领主烧毁过他仇家的庄园,而另一个维基亚人曾经就在这个庄园里面打过短工;

一个萨兰德人回忆他曾经因为信仰在一些山区遭到过人们的咒骂,而另一个瓦兰人也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

即使只有一百来人的规模,这些人的生活轨迹已经很广阔了。他们自己并不觉得很惊奇,但是在我看来,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

情,他们曾经在不同的时候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他们曾经在不同的地方互相的影响过对方。

任何人都似乎冥冥之中有些联系,即使和你形同陌路的人,很可能在你的少年时与你玩耍过;在街巷变休息的老人,可能在你的年幼的时候逗弄过你;无助哭泣的寡妇,很可能在她的少女时代和你的母亲是闺蜜。

世界或许很大,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小。

不过我不久之后终于有些厌烦写家书这种活计了。每天都要写很多的东西,而且这些士兵总是问我,这些信件能不能邮寄到,或者问我这些东西会不会被人偷看。我只能告诉他们我不知道,可是这些士兵根本就不会罢休,他们一定要刨根问底的问清楚,久而久之,我就只能减少每天写信的次数,但是一看他们期待的样子,心里又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我期待着能够出去转一转。

我告诉了乔万尼,我想出去走一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时我正在登记货品清单,乔万尼端着大蜡烛急着去阅读《国王敕令》,所以要我快点写。猎户的女儿每次都喜欢在做事的时候点上蜡烛,她说她要尽快把所有的人都认清楚。这让我非常的恼火,因为每次乔万尼去找她的时候,就要把大蜡烛端走,这样我就必须加快进度誊写货品清单了。我让乔万尼给我一支蜡烛,让我自

己看着光写,可是乔万尼说他不放心在他不在的时候点蜡烛。

乔万尼听到了我的请求之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吧,最近可能有一次机会。先别想这个了,快把今天收得小麦登记一下。农庄的粮食缴的差不多了,最后几笔记录别做砸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乔万尼说的机会是什么事情:去外地采买货物,卖掉多余的农产。

兵营的出产虽然农品很丰富,但是却卖不了太多的钱,一些香菇、木耳、奶酪虽然能让餐桌变得丰富,但是却难以让钱袋子变得充裕。兵营主要赚钱还是靠着那些盔甲和兵器。每一年,各地的主顾就会提前把铁锭和买木炭的钱交给瓦兰人,然后瓦兰人会在几个月之后把盔甲送回去。一般做出五六件盔甲和武器,瓦兰人就能自己留下一件来。

瓦兰人能够把价值一千个第纳尔的铁锭变成价值三千个第纳尔的武器和铠甲,但是之后他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如果他们能够把这些武器自己售卖,这些东西就能变成五千多第纳尔;如果他们能够组成商队,带着这些货品去远方,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而如果他们能够自己成立货铺,一边收购铁锭、木柴,一边源源不断的锻造、销售这些货品,那么他们赚的钱就会更多了。,

这种整条链的产业很赚钱,但是建立起来太困难。

我对乔万尼说起过在芬德拉见过的吉尔的产业,从种子开始,吉尔就开始控制产业:吉尔的人销售优良的种子,农人会把这些种子在肥沃的土地上面培育成幼苗;然后吉尔的庄园又会收购这些幼苗,把它们栽培在自己的土地里面;这些幼苗会逐渐的长成饱满的葡萄、挂满枝头的苹果和鲜梨、富含油脂的橄榄、制作靛蓝和红浆的植株。

每一步,吉尔都能自己控制,他的行会能够左右市场,他的货铺能够控制货物的流动,他的行会商人能够直接处理交易,而不会任人从中盘剥。

乔万尼听说了这些之后,却一点热情都没有:“铁匠关心这些事情,锤头的技艺就会下降;农夫关心这些事情,庄稼的产量就会下降;士兵关心这些事情,还怎么打仗?”

“那你不该关心吗?”我问他,“加里宁伯爵可是一直关心着这些事情呢。”

万尼点了点头,“所以他失去了领地,被赶到了东部来了。变得一无所有。”

“不,他成了你们的领主。”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万尼就懒得和我再争下去了。他会拍一拍身上的灰,盘算一下晚上是和士兵们去喝酒,还是去研究《国王敕令》。

那天晚上,乔万尼又把蜡烛端走了,我只能在黑暗里面逗留了一会,然后走到地下室去找士兵们玩。

好在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很排斥我了,虽然我比他们小很多,很多的话题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但是我从不打搅他们聊天,所以他们也渐渐的都放开了。

他们喜欢吹嘘自己睡过多少女人、杀过多少男人、曾经多么的有钱过。这些故事大多数都不靠谱,而且我觉得说得越是简单的人,谎话越少,而夸夸其谈的人却总是说话带水分。

有一个瓦兰人说他有一次在雪山上面被冻得半死,于是杀了一头野牛,钻在它肚子里面过了一个冬天。一个萨兰德人对真主起誓说,雪线以上的地方就不会有什么野牛。这个瓦兰人当即改口,说那是一头长得像是水牛的东西。但是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以后他说什么话别人都会抱以嘘声。

这种事情还有很多,大多数和水手故事差不多,充满离奇的想象力,不过听一听也挺有趣的。

我开始学会喝酒、学会闻鼻烟、甚至学着萨兰德人抽那种冒烟的草叶,我开始学着他们说一些骂人的口头禅,一个士兵还提出请我去睡那个猎户的女儿,不过我拒绝了,我的勇气到此为止了,虽说他们老是说女人多么奇妙,但是对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我只是觉得很好奇,而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但是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弥赛拉来,想起来他在雪地里面吻我的那一下。

一个伯克人问我

,“维多,睡过女人没?”

“睡过。”我硬着头皮说。这里的每个人都说自己岁的时候就睡过女人,我当然不能输给他们。

“女人什么样?”很多人都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都一个样?”我反问。

“我们都知道,”伯克人把熏肉用刀片一片片的切下,丢到嘴里嚼着,“但是你来说说,你睡得女人是什么样?”

“反正你们又不会喜欢:我的女人屁股不大,也不会一走路胸就晃来晃去,同时也不浓眉大眼,不喜欢做农活,简直一无是处啊”

士兵们中涌起了一片同情的叹息,“维多,也苦了你了”,“这种姑娘居然真有人喜欢”,“维多也是可怜人。”

由于我描述的太没有吸引力,这些人也都没有了兴趣。

这个时候,乔万尼缩头缩脑的端着烧完半截的蜡烛走进了地下室。乔万尼故作淡定,希望减少士兵们的注意力,不经意间就坐到士兵们中间来。但是所有的士兵都在第一时间眯着眼睛看着乔万尼,全部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个伯克人突然说,“好快,真的好快。”

周围的士兵慢慢的都反映过来,乔万尼手中的蜡烛都没有燃烧完就回来了。于是大家都点头,“真的好快。”,

众口一词的情况让乔万尼大吃一惊,“什么好快

?”

“没什么。”一个士兵说。

同时,几个士兵悄悄的数了数自己荷包里面的银豆子,溜出了地下室。

乔万尼故作镇静的坐到了我们中间,士兵们给他挪了一个地方,他一屁股坐下。周围的士兵让他以后注意身体,不要弄得每况愈下。

乔万尼彬彬有礼的表示了感谢,然后他宣布了一件事情,“好了,现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每年惯例要做的采买又要开始了,大家心里有数吧?”

周围的士兵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恩。今年我们要走的远一些,跟着我走的人做好准备。和去年一样,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由我的骑兵队长哈罗德爵士负责营区的事情,哈罗德呢?”乔万尼问道。

“他去老女人那里了。”一个士兵说。老女人是他们称呼那个军ji的称呼,以便于猎户的女儿区别开。

“没错,”另一个士兵说,“他没有那么快,不然他就会在这里了。”

低低的哄笑声嗤嗤地响了起来。

乔万尼威严的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士兵,然后接着说,“好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安排了。我要你们在我不在地时候听取哈罗德爵士的命令,视他如我,明白了吗?”

“是的。”士兵们一起点头。

“恩,好的。”乔万尼说,“我们先把货物运到大东湖城去

。乔伊带十六个人跟着我走,马车、牛车和赶车人我已经找好了,你们到时候负责押运。”

“是的,大人。”乔伊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回答。

“斯塔文去瓦兰科夫通报我们的行踪,运一百二十袋的小麦、黑麦还有燕麦过去。”

“明白,大人。”另一个男人说。

“拉希德?”

“我在听。”一个萨兰德人点了点头。

“你申请回家三个月,我给你一个半月,最多宽限到两个月。六十天内,你要回来向哈罗德爵士报道。”

“好的,好的。”萨兰德士兵按住胸口,低下头去表示感谢。

然后,乔万尼站了起来。

“还有,维多,”乔万尼说,“这次你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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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酒馆

我把披风的帽子裹在头上扎紧。

天阴沉沉地下着雪,虽然帽边挡去了大多数的雪,但是雪花还是有不少打在我的脸上。呼吸把斗篷内变得潮湿,眼睛有些模糊。田野一片洁白,如同新洗的床单一样闪耀。农夫们已经在田野里面踩出了浅浅的路,沿着这条路我们才能小心翼翼的前行。

这些路面非常的滑,新雪在中午前后就会化掉,但是不等露出地面,太阳就会西沉,那个时候北风就会把这些雪水模糊的小路冻出一片薄冰。马匹行走在这样的地面上会不断的打滑,马总是瞪大了眼睛和鼻孔,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的土地。

满是麦茬的田野被雪覆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雪丘,连绵不绝,能让人们想起来秋天之前的样子。一些农夫背着粮食走在路上面,这些人趁着天最冷的时候去兜售粮食给城里人,这样可以获得比平时更多的钱币。几只老鼠在雪地里面冻得哆哆嗦嗦的,还有一些麻雀围绕在这些老鼠的身边,这些灰不溜秋的小东西聚在一起倒也相安无事。

我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乔伊带领的车队,他们走得平稳而缓慢,我甚至很羡慕那些坐在车上面的士兵,他们可以舒舒服服的把手插进怀里,用厚厚的绒布包裹住,一丝风都吹不着他们。

而那些赶车人就不那么走运了,他们要走在牲口的旁边甚至是前面。即使遇到最泥泞的道路,这些人也必须埋头走过去,他们的鞋子都是一圈破布卷起来的,在最外面裹着一层厚皮。但是这样的靴子是否保暖或者防水就值得怀疑了。这些人的鼻尖冻得发红,脸颊变成了粉红色,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要解开胸口的酒壶,给自己灌上一口,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御寒措施了。

我知道乔万尼给他们议定的价格,从兵营走到大东湖城去,给他们每个人一百二十个银豆子,牲口付给一半的钱。即使是这么点钱,只能卖几筐萝卜的价格,也足以让这些人在冰天雪地里面奋勇向前了。这些人的裤子不是很长,有些人的腿甚至一弯曲就露在了外面。而且他们瘦弱的很,好像风就能把他们吹到,而就是他们,却能拉着缰绳死死的拽住马,就好像轻而易举一样。

在一处分岔口,我们休息了一下。

我们已经领先身后的乔伊他们几里路了,他们要赶上来还很要一会儿时间。

这里有一些小小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只是一个到草棚。草棚的外面是一片稀泥地,半化的雪和泥巴混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可能干干净净的走到房子里面去。乔万尼翻身下马的时候,两只皮靴直接踩进了软泥里面,我学着他一起跳下去的时候,也感觉稀泥巴漫了上来,一旦衣服被打湿,我就不再担心弄脏更多的地方了。我跟着他走进了小酒馆里面。

酒馆里面的地面还算干净,虽然潮乎乎的,但是铺着干草。房屋的正中心挖了一个浅坑,在里面烧着一堆柴。有一群男人在烤火,一只铁火架上面烤着一只剁了头的兔子,一个断了几根手指的男人正在指指戳戳的拨弄着兔子,看它烤熟了没有。我们进来后带进去了一阵寒气,两三个男人愤怒的回头,想咒骂一下新来的人,但是当他们看见了乔万尼的链甲和佩剑之后,就乖乖的闭了嘴。

“要点什么,大人?”唯一的一个脸还算干净的男人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我这里有美酒和烤肉,你们要来点吗?”

“不,”乔万尼吸了吸鼻子,“我不要你们的馊水。”他解下了自己腰上面的酒囊,“给我温热了拿来。还有,你这只兔子我要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肉的话,我都要了,半个小时内给我烤好。”

“那是我先要的”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嚷嚷着。

乔万尼走到火边,坐在稻草上的男人纷纷的挪动位置,乔万尼解下了自己手套,伸出手去烤了烤火,“现在是我要的了。我的人还要赶路,你可以在这里烤火,你多等一会吧”,

“即使你是领主,也不能```”那个人伸过手去捍卫自己的烤兔子。

乔万尼拔出了剑,扎进了兔子肉里,把它挑了过来。

“也不能怎么样?”乔万尼撕下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兔子肉,塞进嘴里嚼了嚼,估计是觉得不够熟,于是把兔子丢回了烤架。“这兔子肉稀松平常。不过,你说人肉是什么滋味?”乔万尼把剑在自己的腕甲上擦拭了两下,把上面的油擦在了自己的袖子上面,然后他看了看那个人,“你的手卖吗?我想尝尝。”

那个农夫嘀咕一句‘疯子’,然后站起身来走出来酒馆。几个在烤火的男人也跟着走了。那个酒馆的老板脸色有些发白。

“大人,”酒馆老板说,“我一半的客人都走了。”

“没事,”乔万尼把剑插进了自己剑鞘里面,“后面会来更多的人的。你准备酒和肉吧把我的酒提前温好,不要跟别的搞混了。”

“明白了,大人。”那个人接过了乔万尼的酒囊,转身走到了一边。他从碗橱里面掏出了几只木杯子,从窗台上面舀了一杯雪,用一只羊毛刷子涮了涮,然后用一只黑漆漆的厚布擦干。然后,他提出了一只锅子,把乔万尼的酒倒了进去,然后用一根铁丝把锅子架在了火上。

“有什么新闻吗?”乔万尼问道。

这个地方虽然有些破败,但是却地处岔路口。左边的路通向大东湖城,而右边的路通向小东湖城和南岸镇。如果这些城市隔开的距离更远一些的话,这个地方应该会比现在要繁荣一些。但是这些城镇隔得都太近了,赶路的人往往在一天之内就能到达目的地,所以没有人会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这里的生意也往往只能依靠喝劣质烧酒的过路人支撑。

“还能有什么,天气,粮价,还是老一套。”

那个老板的头发花白,垂在脸上,他吸着鼻子的时候脸上的肉就会松弛的颤动,显得老态龙钟。

“小东湖城那边呢?我听说他们买走了这里全部的粮食?”乔万尼有意无意的问着。

那个老板露出了笑容,“这不是真话,可是也差不多,大人。如果您是冲着这个生意来的,那么您算是问对人了。今年小东湖城收粮食收得凶啊,胡萝卜、水萝卜、芜菁、小麦、燕麦、黑麦,他们像是要开一百家面包房一样,把这里所有的粮食都收走了。粮价也一点点的上升,现在比入秋那会的粮价升高了一半,最开始卖粮食的人都后悔死了```现在这周围的农夫都很有钱。”

这个老板闻了闻锅子里面煮着的酒,鼻子兴奋的颤动着,“所以您瞧,即使在今天这样的鬼天气里面,我这里依然有很多的人在喝酒。他们的钱囊比往年要多得多。这是让人开心的时候,只有他们的钱多了,才会有多余的钱撒到我的店子里面来。不瞒您说,我来年开春的时候,等打短工的乡下人来了之后,我就准备修一间木头房子,把这个草棚子换掉。”

乔万尼挑剔的看了看周围,“你这个地方也挺好的。”

“大人您说笑啦,”老板用一根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酒,蘸了一点舔了舔,觉得烧好了,就往一只杯子里面倒了半杯,“要加黄油吗,大人?”

“好的。”乔万尼点了点头,“热乎的就行。”

老板自己端着热酒转身去找黄油了。他一边翻柜子,一边继续说,“虽然只是喝酒,但是您看吧,很多像您这样的大人,或者只是一些普通人,看见我的酒馆太破,就不愿意进来了。进来的人也只是一些喝不起好酒的农夫,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一个烤火的农夫有些不乐意,他说,“我去年可以买了你一瓶甜烧酒的,要说不买你的好酒,可是冤枉人”

“没错”另一个说,“我记得我娶老婆的那一年,我的岳父还在你这里喝过大麦酒,最后回去了就口吐白沫病了半年,人们说是你的酒里面的麦子有问题,让他中毒了明明就是你没有好酒。”

这些人乱糟糟的争论了一顿,乔万尼听了一会,也不是很在意。,

“那你知不知道,小东湖城的人把这些粮食都送到哪里去了?”乔瓦尼问着。

“这个不好说,”那个老板抄出了一把梯子,爬上去了几格,从草棚的上面取下了几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他把这些兔子脖子上面绳子解开,然后用一只大镰刀把兔子头剁掉,丢给旁边的一只等候多时的牧羊犬。“咱也不经常去小东湖城。不过我听路过的马夫们说,这些粮食估计是要被运到河间地去了,因为湖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而河间地前些日子一直在打仗,田野肯定都毁了,估计粮价高的很。农夫们觉得小东湖城的人既然这么收粮食,肯定就是能发一笔大财的。”

“胡扯,”乔万尼嘟哝着,“河间地的农夫十个有一个上战场了就不错了,那帮河间贵族精明的像猴子,难道会让别人从他们家的田野里走过?总共就几千士兵在那里折腾,打了几仗就没有再打过了,那里的田野根本就没有毁掉太多。河间地的粮食根本就不会减产到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步。”

乔万尼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却有些不以为然:列普宁家可是差点被灭族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个老板不想和乔万尼争执,“反正别人是这么说的嘛。您自己去小东湖城看看不就好了吗?”

这句话让乔万尼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农夫抱着胳膊走了进来,“大人,来了一队人马,是您的人吗?我可以帮您去通报。”

乔万尼丢给了他一枚银币,这个人用牙齿咬了咬,兴高采烈的冲了出去。

不久之后,乔伊就拍着肩膀上面雪走了进来,呼着冷气。在他的身后,士兵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把这里坐得满满当当的。那个老板两眼放光,不断的把东西拿出来招待士兵,这些士兵也是冻坏了,这个时候在火边舒展一下身体比什么都强。

烤肉和热酒被一盘盘的端过来,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士兵们的嘴中。等士兵们都吃饱喝足了之后,乔伊才吩咐老板热十多斤碎面包和菜汤送给外面的赶车人吃。

一个小时之后,吃饱喝足的士兵们再出发的时候精神已经饱满多了。他们跳上了车,催促着赶车人朝着大东湖城走去。

我和乔万尼站在雪地里面等着,等车队的人都走远了之后,乔万尼突然勒动了马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不解,“大人,那边是```”

“小东湖城。”乔万尼说,“跟我去看看。说不定咱们还要去河间地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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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小麦商人

小东湖城,水上之城。本书来自.

要抵达城内,必须通过一片沼泽地。河流在这里漫出了河道,与东湖之水难分彼此。泥浆如同一个噩梦一样,一不小心马蹄就会陷入泥浆里面。

一些主要的道路上面铺着木板,就和伊凡哥罗德一样,可是这些木板却没有怎么维护过,显得破败不堪。一头牛死在泥地里面,这头牛肯定是陷入泥地以后挣扎不出来,精疲力尽而死的,一群农夫用绳子绑住了这头牛的角和露在外面的前蹄上,准备把它拽出来。

在小酒馆的时候,乔万尼收起了自己华丽的披风,换上了一条厚布粗呢的灰色披风,然后他把身上漂亮结实的铠甲都换了下来,装在行囊里面,交给了乔伊。他的着装现在和我看起来差不多了,就好像是一个精干的生意人,而不是一个武士。

我们纵马走到了一处高坡上面,小东湖城在我们的眼前静静地卧着。

从这里看过去,我有一些吃惊。小东湖城看起来居然与芬德拉的新港口有些相似,规划合理,布局紧凑,石头的街道清晰地分开了城镇里不同的区域,而宽阔的港口能够让大船停泊。这些都让小东湖城看起来繁荣行兴旺。有很多的人在铲雪,在石头道路上面清理出了一条过道出来。钟声悠扬地鸣响着,一处教堂已经修建了一半,但是现在停工了。从已经修建的部分看来,这不是一个东方式的教堂,因为它没有圆弧的穹顶,反而有一些如同矛尖的塔楼。

“维多,等会别说话。”乔万尼把斗篷拉了拉,突然这么对我说道。

我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说,然后我余光看见了身侧有人在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我们。不久之后,一阵脚步声带来了一群戴着头盔,扛着长矛的男人。

这些人并不是正规的士兵,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他们穿着颜色鲜艳的厚布衣服,看起来很暖和,但是铠甲却少得可怜,只有一半的人戴着头盔,一两个人戴着亮晃晃的胸甲,大部分人的身上就只绑着几条皮带,把衣服扎紧,以便看起来威武一些。

这些人有意的亮出了长矛,封住了周围的退路,一两个人还把扛在肩膀上面的弩取了下来,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我不由得一拽缰绳,让铁脚后退两步。

这些人的头目,一个盔甲最完备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有一副大胡子,脸上有一个瘤子。

“你们是谁?”这个男人说。他没有拿长矛,只在腰间垮了一只短刀。

这个人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雄壮一些,但是他松弛的下巴,凸出的肚子却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军人。

“商人,我的朋友。”乔万尼拉下了自己的披风,笑眯眯的说。

“下马来”那个人命令道,然后一偏脑袋,两个男人拿着长矛走近了乔万尼。

乔万尼扬起了手,“当然,当然。”然后他就跳下了马。我也跟着他跳了下来,我的缰绳被一个士兵夺走了。

“你是什么商人?卖情报的商人吗?”这个人充满了怀疑,“这座山上可没有什么好看的。上这里来的人,大部分都上了绞刑架。我觉得你会是下一个”

乔万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人,一定是哪里误会了,我可不会卖什么情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是一个小麦商人,我听说这里的小麦行情很好,就过来看一下了。”

“没错,”那个男人还是挂着一副阴狠的笑容,“上一个人也这么说。皮特,看看这个人的包里面有什么。”

我有些庆幸乔万尼在小酒馆里面已经把武器装备卸下来了,不然这些人就有更多的理由怀疑我们了。

两个士兵拿去了乔万尼的背包,在里面一阵翻找,翻出了两件厚厚的大衣,还有半轮奶酪和一囊马奶酒。那个头目一样的男人拿过了马奶酒,拉开了塞子,自己闻了一下,然后递给了我,“你尝一口”

我看了看乔万尼,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但是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告诉我:只管喝就是。,

我当着头目的面喝了一口,呛人的味道直冲脑门。我皱了鼻子,吐了一口口水出去。

那个头目嚼了嚼舌头,哈哈笑了一声,然后自己咕噜咕噜灌了一口,“什么垃圾酒,肯定有问题,我要带回去让我的医师看看。要是我什么时候中毒了,他也好知道我喝的是什么,好给我急时开出解药。”然后他就把这囊酒绑在了自己的腰带上面。

乔万尼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如您所愿,大人。不过我发誓,这是好酒,是我用三袋小麦找一个库吉特人换来的”

“我知道了。”那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皮特找到了一只小钱囊,把它抛给了头目。头目把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解开了绑住它的绳索,他用手指在里面搅了搅,里面不多的几枚银币彼此碰撞着。

“怎么说呢,”这个头目说,“我怀疑这是假币,会扰乱我们的市场,我觉得有必要把这可疑的东西带到银匠那里验验货,如果是真的,你可以随时取回,如果是假的,我就要惩罚你”

这种公然掠夺的手段让周围的士兵低声的笑了起来。

乔万尼愣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跨进了两步,走到了那个头目的眼前。在巡逻队的头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乔万尼已经抓住了他的手。两边的士兵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把长矛对准了乔万尼,还有几个对我比划了几下。周围的人纷纷的呼喝,皮特嚷嚷着,“退开”

乔万尼却不为所动,他把那个钱袋的绳子系紧,然后把头目的手指合上,让头目把钱袋握在手里面。

“大人,你一定是在说笑吧,这是你的钱,怎么会是假币呢?请您把它收好,我相信它是十足的真硬币,用剪刀都戳不出来一个豁口”乔瓦尼说着,然后谦恭的退开了一步。

周围的士兵好奇的摇摆着头,看着乔瓦尼和头目。

“反应倒是挺快,更像一个间谍了。还有,你这么做我可不会很开心,你不能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再给我一次。”周围的士兵又嗤嗤地笑了起来,然后头目接着说,“我知道这是真钱,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小麦商人。”

“我有伊凡哥罗德的谷物行会开出来的证明,请我拿给您看。”乔万尼说。

一丝紧张在这个头目的脸上一闪而过,我看出来了,他不识字。

在兵营的时候,很多的士兵就曾经露出过这种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很多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看多了之后却能一下子分辨出来。我以前听说高明的捉贼人可以在人群里面一下子发现小偷,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我却明白了,和专门的人打交道多了之后,真的很容易的看出来的。我现在能够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认识字,我不知道怎么能够看出来,但是只要他在我的面前稍微说几句话,眼神闪烁一下,我就能基本确定。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这个头目咳嗽了一下,“拿出来吧。”

乔万尼从地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大衣里面拿出了一份小小的卷轴,卷轴上面用红色的丝线捆着。头目一把撕开,然后上下颠倒着审视了一遍,他从图画的结构分辨出了文件的上下顺序,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

“恩,手续还是比较全的,签名很得体。”

周围的士兵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然后头目眉头一紧,“这上面写了你们的担保人是谁吗?商人如果没有担保人的话,我记得是不能做生意的。”

“呃,”乔万尼没有想到这个头目还是有些常识的,于是为难的想了一想,“大人,我的担保人是伊凡哥罗德谷物行会的经纪人舍普琴科,他能保证我的信誉。”

“不,这没用。”这个头目说,“小东湖城的小麦行会不归伊凡哥罗德的谷物行会管,在小麦这一块,伊凡哥罗德人甚至应该来小东湖城取得从业证明。你的证明人的效力不够小麦可是大生意,不是几十个第纳尔的燕麦生意,也不是一百袋就顶天的黑麦面包的生意---小麦是人每天都要吃的东西,没有几千个第纳尔的身家,我可不愿意把生意交给你这种人。要是你们这些投机商人把市场弄乱了,搞得面包天天涨价什么的,我宁愿现在就让你滚回去。”,

这个头目说这么多的话,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不是市场监察员,根本不用担心一个商人是不是骗子,是不是合格。彼得老头说过:“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肯定都是为自己说的。即使他不是直接为自己着想,也是拐弯抹角的。”

这个人```要更多的钱

乔万尼也明白了。

乔万尼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大人,我有很多的小麦囤积在大东湖城。但是您知道,他们在战争里面把钱花光了,根本收不了那么多的小麦。要是您能帮帮忙,让我把小麦运进来的话,我会感激您的。我那里有很多的钱币,成色有些怪怪的,我想等我的小麦出手后,让您帮我检查检查是不是真的。”

一些士兵还听得一头雾水,但是那个头目的眼睛已经亮了一下。

乔万尼接着说,“我想,您能帮我忙吧?您能介绍一个证明人给我吗?”

头目高深莫测的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嘿嘿一笑,“当然。不过在我检验你的假币之前,你不要想逃出我的视线”

那天晚上,我们登上了最后一艘越过沼泽的渡船,并在两个小时之后靠上了小东湖城,改换了小船。

小东湖城的码头一只延伸到城内,整座小东湖城都是修在水上的。一些花枝招展的ji女这个时候已经出动了,她们打开了木窗,裸露出了胸脯,挑衅的看着我们,有几个还丢下了布团和小糕点。那个坐在小船后面的头目笑嘻嘻的和这些女人打着招呼。这些女人还在自己的眼睛上面遮着面具,一个个都苗条的很,穿着深色的衣服更显得皮肤白皙。这么冷得天,这些女人却穿的如此之少,简直让人嗔目结舌。

越过了喧闹的地方,我们被带到了一间大仓库前面。这里点着火把,几个守夜的卫兵过来看了看,头目熟络的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领着乔万尼和我走上仓库了。我有些担心铁脚的安危,我害怕这些人把铁脚私吞了,好在铁脚不是骏马,不是那么惹人喜爱。我有些后悔把铁脚带来了,早知道就和乔伊的运输队随便换一匹就好了

一些民夫正在火光的照耀下背着大包的粮食往仓库里面走,我朝着码头那边看了看,只见这种修在水上的仓库还有很多,全部用石头修筑,不会有失火的危险。如果把这些仓库都装满,估计足够小东湖城使用几年了。

“走吧”一个士兵不耐烦地听着巡逻队头目的奉承,终于放行了。

我们被带到了一个满是面粉味道的房间里面,这里冷得出奇,没有炉子。乔万尼搓着手,看着这里简陋的布置,等着巡逻队头目把‘证明人’带出来。

不一会,就传来了一个疲倦而愠怒的声音,“图克舅舅,要是你再在这么晚的时候要吵醒我,我就只能把你赶出去了。”

“小子,你妈妈当年可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养大的,连你爹都是我给你妈找的,要是没我```”

“好了好了,”那个人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这次是什么人?”

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端着蜡烛走了过来,他的衣服考究,闪着光泽,与那个图克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一个商人,一个正直的商人,”图克舔了舔嘴唇,吞了一口口水,“他有上千袋小麦,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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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旅馆

乔万尼在和那个年轻的胖子谈了半个多小时,谈话就结束了。

那个人对于乔万尼的来历并不是太关心,他只在乎乔万尼是不是真的能把小麦运进来。那个年轻的小麦商人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一直强调着:“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给出这种价格,所以你最好什么都要听我的安排。”

他问了小麦的产地、成色、用什么容器装着、出虫没有。对于这些问题,乔万尼倒是应付自如,在一年里面的大部分时间里面,乔万尼与其说是一个军官,倒不如说是一个农场主,他要经常性的去巡视农庄---他有足够的动力去巡视。

乔万尼在自己的口袋里面装了一小袋的麦子,他解开了那只小口袋,把那把麦子倒在了桌子上面。那个年轻人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小麦,嘴里嘟嘟哝哝的说这是他今年看到的最差劲的麦子了。

我实在感觉有些无聊,而且冷得厉害,就站起身来四处的溜达。这里的房子主要用石头修建,看起来很坚固,冰冷得很。这些石头被打磨的很光滑,上面有一层黑漆漆的苔,地板散发着霉味。地板这下面就是水,仔细听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一扇狭窄的窗户透着暗淡的光,街上面空荡荡的,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走过的时候,他们的皮靴踩在石头上的声音就会传进来。

一只小小的皮球砸到了我的腿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胖子跑了出来,他身后留着一扇开了一条缝的门。这个胖小子看见了皮球,就跑过去把它抓在手里。他看了见我,狡猾的笑了笑,然后把皮球用力的朝我丢过来。我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勉强的一扬手,把这只皮球挡开。小胖子变得有些生气了,他气鼓鼓的跑去把皮球又捡起来,又朝我丢了过来,这一次我没有挡住,这皮球砸在了我的肚子上。

这让这个小子开心不已,他哈哈大笑,又准备去捡那个皮球。

我一下子恼火了,抢进几步走到那个皮球边上,把它拾了起来,这个小子抱住我的腿,锤我的腰,让我把皮球给他。

我把他推开,然后把皮球从那个窗户丢了出去。

小胖子撒下了我,急急忙忙的跑到窗户边上去了。他踩上一个凳子,努力的想看着外面,但是却不够高。于是他回过头来,冲着我喊道,“把我的球捡回来”

他的保姆这个时候也搓着围裙走来了,一路嘴里念叨着:“少爷小心点跑啊”

看见了那个女人,这个小胖子插着腰,指着我说,“这个混蛋把我的球丢了你打他你打他”

那个保姆看了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顾去安慰那个小胖子了。保姆一边哄他,一边亲着他胖乎乎的脸。但是那个小胖子还是愤怒的不行,他握紧了拳头挥舞,用力的打在那个女人的脸上,“你打他他是坏人你去打他呀”

这个小子真是被惯出毛病来了。

我身后的房门开了,乔瓦尼和那个小麦经济人一边聊天一边走了出来。

那个小麦经济人一看见那个小胖子,就露出了充满爱意的笑容,“我的小英雄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小胖子找到了靠山,他用拳头打开保姆的手,自己跳到小麦经济人的怀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是父子俩,而且这对父子真是相似的很。图克老头看见了这个小孩,也跑过来逗他玩,但是这个小胖子看起来不喜欢图克,对他吐着口水。

小麦经济人对乔万尼说:“你明天再来吧,我们再细谈一下。”

“好的,”乔万尼说,“我们今晚住哪里?”

“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图克插嘴说,“在兵营旁边,你就安安心心的睡吧不过事先讲好,一个晚上十九个银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吃吃喝喝的随便你点,花钱就能买到”

“杀了他们”那个小胖子看见我准备走了,就大声地嚷嚷着,“爸爸把这个大坏蛋和这个小坏蛋挂在绞架上”

“怎么了,我的客人怎么惹你生气了,我的小英雄?”小麦经济人笑眯眯的说。,

“他把我的球弄丢了他们是坏蛋让街上的士兵杀掉他们,送他们上绞架图克老头你说过,我们要干掉西部佬的打他呀打他呀”

这个小胖子小脸通红,大声的呼喊着。

图克的脸在这个小子说‘干掉西部佬’的时候,脸抽搐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那个小麦经济人笑了笑,挥挥手,让我和乔万尼快点走。图克就领着我们一起走掉了,那个小胖子的吼叫声还在我们身后回响。

“你怎么还跟小孩子闹起来了?”乔万尼好奇的说,“犯不上吧。”

“他拿皮球丢我,被我抢过来丢到门外去了。”我老实的承认。

“哼,”图克老头听到后有些不满的说,“你应该再揍这个小鬼一顿,他爹把他宠的没边了,在家里的时候谁都敢惹,现在以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他转呢。”

我想到下午图克勒索乔瓦尼的东西,在心里暗想这种小孩子出生在这种家庭倒也挺合理。

“把钱给我吧”图克说,“你们今晚住的地方可是好地方,床单是上个月才换的,晚上还有姑娘主动来找,当然,给钱就行。”

乔万尼一下子变得战战兢兢,“先生,我的钱可都在您那里呢,我现在可是全部仰仗您了。”

图克听了有些不高兴,“我不相信你身上没有钱,说不定你的靴子里,帽子里就缝着钱,我可没有一处处的检查。要是你再跟我耍花样的话,就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了”

乔瓦尼说,“先生,不瞒您说,我真的没有钱了。我来之前听人说小东湖城里面有很多士兵,情况乱糟糟的,晚上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钱就会被抢走的,所以我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一袋子的钱```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搜一搜我的身上。”

“谁告诉你这里有很多士兵的,别瞎说,”图克揉了揉鼻子,“见鬼了,你这么穷来做什么生意?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落魄的商人。”

“大人,请你相信我。”

“这样吧,我给你把钱付清,但是要记在你的账上,以后你要一并还我。你知道,小东湖城的生意不是一笔两笔的,你也看见了,小麦经济商是我的亲戚,要是你以后长久的来做生意的话,是会有很多的优惠的。我跟你在一起真是吃亏死了,大晚上的领着你到处跑,还要给你贴钱真倒霉呸”

乔万尼受宠若惊,“您辛苦了,这次您帮我把钱顶上,等生意做完,我一定还您”

“真倒霉”图克清了清喉咙,吐出了一口浓痰,“真倒霉”

我们被领到了一件小小的木头旅馆前面,一个彪形大汉在门口生了一堆火,正在搓着手烤火。他看见我们过来,就站起了身来,图克一见他就皱起了眉头,“滚开我们不要姑娘”

那个男人鄙视地骂了图克一句,然后瞪了我和乔万尼一眼,就继续烤火去了。

我们穿过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厅,图克让他认识的两个男人盯住我们,这两个男人都形容枯槁,表情阴狠,脸色发油。

乔万尼试着跟他们两个人打招呼,但是这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警惕的看着我们,防止我们溜走。

然后,一个极胖的女人就走了过来,这个女人就是兵营里面的人喜欢的类型,浑身肥胖,浓眉大眼。这个女人的脸上一定有一斤的粉膏,这个女人审视的看了我们一眼,“我说,这两个人可别有什么问题,出了事情我可付不了责任上次来了一个假药贩子,结果来捉他的士兵把这里弄得一团糟你可别给我整麻烦事了”

“不会,”图克笑眯眯的摸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屁股,“这都是正经人,你看,他的儿子都带来了,不会跑得”

这个女人的嘴唇抽动了一下,然后一扭头,示意我们跟上。

我们沿着路朝着上面走去,楼梯狭窄而肮脏,不时有衣衫不整的男女嬉笑追逐,我明白了,这是一家ji院。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得好奇的四处窥看。这里的一切都很稀奇,听说这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要这个城市里面有什么消息,就一定能在这里打听到。不过对于外乡人来说,还是不要随便找人打听消息,不然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胖女人吩咐着,“床单和被子等会自己下楼来拿。两把凳子,两张床,要是坏了,你们自己赔。要姑娘的话,到二楼来找,概不赊欠,当面把钱付清。晚上不要乱跑,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负责任。蜡烛六个铜板一枝,要的话到一楼在找我。食物、饮料应有尽有,只要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懂了吗?”

“是的,是的。”乔万尼说。

我们上了三楼,然后从一个快要腐朽的楼梯继续往上。我有些担心这个胖女人会把这个楼梯压垮,但是我们终于安全的抵达了楼顶。

图克骂骂咧咧的跟在后面,他刚刚强吻一个姑娘的时候被人打了一巴掌。

我们的房间是一个阁楼,阁楼里面阴暗潮湿,天画板有一处破了,用木板遮着挡雪,但是雪花还是从缝隙里面飘了进来,这里面冷得可怕。

“有炉子吗?”乔万尼问,“这里可睡不了人。”

“你这是什么话”那个女人扭动着腰走来走去,“这可是好地方,想来这里的人多的是呢,要是不愿意,你就去别处吧。炉子在墙角,要柴的话,掏钱卖:整块的松木柴三个银豆一块,碎柴一个银豆一捧,去楼下交钱。”

乔万尼用祈求的眼光看了看图克,图克的胡子抽动了一下,“你这个人毛病真多。”然后他转过去面对女老板,“亲爱的,送两捧碎柴来吧,我来付账---用我自己的身子付账”

图克捏了一下女人的脸。

女人尖笑了一身,“就你这小身板哈哈我怕你死在我床上,弄得我明天早上要去订棺材不过也行,一个小号棺材就能装下你。”

图克也不生气,“今天晚上我就要进你的小棺材,恩?”

女人锤了图克一拳,然后他们就一前一后的走了。

图克走之前威胁我们说,“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明天我来送你们去仓库,要是你们溜走了,我有一百个人在这里知道吗?”

“是的,大人”乔万尼说。

我和乔万尼把地面上面的破布和碎木头弄走,把床往更里面挪了挪,乔万尼下楼去拿床单和木柴去了,我就在这里把毛毡子铺在床板上面。

乔万尼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带来了两捧碎木柴,一截蜡烛。我们围拢在一起,他用蜡烛点燃了一片木头,不久之后,炉子里面就跳动着火焰了。我们兜着冰冷的床单,在火焰变上面把它们烤暖和,铺在床上。乔万尼在门口转了转,然后回来把自己的包裹整理了一下。我们有一搭没有搭的聊着天。

过了一个多小时,乔瓦尼就走了出去,挥了挥手。

一个男孩子马上走了过来,问他要干什么。

“一条烤鱼,碎面包,黄油,两杯啤酒,如果有熏肉的话,给我切几片来。”乔万尼数着指头点着。“还要芜菁汤,蜂蜜水。”

“先生,您点的东西总共要三十七个银币。”那个男孩子不一会就算出了价钱。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在兵营里面,甚至在瓦兰科夫,这些东西都是十个银币以内的价钱。

“记在账上吧,”乔万尼说,“你可以去问你们的女老板,我的费用全部记在图克先生的身上。”

“那是不可能的,”小男孩说,“图克先生和我的女老板现在都很忙。”

“是啊,他们很忙。要是你想坏了他们的好事,就只管去问吧,图克可是坏脾气。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明天早上还是会在这个地方,你担心什么呢?”

那个男孩将信将疑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

不过过了一会,这个男孩就把我们需要的所有的东西都送了上来,男孩说,“如果不能直接给钱的话,价钱要加价的,明天早上给的话要三十个银币。”

乔万尼挥了挥手,“没问题,你再给我们送点送木柴过来。”

“整块的松木?”

“整块的。”

“五个银豆一块?”

“你去拿就是。”

男孩子开开心心的跑下楼了。

他走了之后,我问乔万尼,“你哪里有这么多钱?怎么敢这么花。”

“反正又不是我出。”乔万尼低声的说,“快点吃吧,吃了早点睡。晚会儿我叫你起来。”,

“要干什么?”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你要逃跑”

“我们要换个地方,不是逃跑。”乔万尼纠正我说。

我于是很快的喝完了啤酒,吃完了烤肉,就着黄油把碎面包吞了下去。不一会,酒意上来了,我就睡着了。如果不是酒,我估计很难睡着,我有些紧张,不知道乔万尼准备怎么做。

我似乎睡了很久,然后就被摇醒了。房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炉子里面没有烧尽的木柴噼噼啪啪的发出声响。

我看见乔万尼已经穿戴完毕。

“准备走了。”他低声的说。

“怎么走?”我一边把衣服穿好,一边问他。

“门外有一个男人盯着走廊;还有一群人在楼下守着;那个小男孩明天要找图克拿钱,所以整夜都不敢睡觉,把我们盯得死死的。”乔万尼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只要一开门,人们就会知道的。”

“那我们怎么走?”

“我们不走门。”乔万尼说。

他走到了天花板坏掉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里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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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逃离

当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差点叫了出来。

冰冷的风灌进了我的肺里面,整个城市在夜幕下一片苍茫。雪已经停了许久,天空中的云彩已经被吹散开了,月亮冷得像是一把银亮的镰刀。雪城映在月辉之中,如同高不可攀的女神一样。喧嚣的声音从楼下的旅馆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

屋顶上面的几个烟囱冒着白烟,除此之外,整个屋顶再没有一丝的动静。这里的建筑很高,我稍微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看见两个是士兵正从我的脚下经过,我们这里有五层楼之高,风已经有些大了,吹得我不住的晃动。

刚才在房间里面,乔万尼扯开了几块木板,发现那个地方根本没有经过严格的修补,它只能勉强挡住雪,却没有办法去把人关在里面。乔万尼刚刚把那块木板卸下来,一柱洁白的月光就洒了进来,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打开门进来,就一定能看见我们在干什么。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之中,冷气倏忽而至,乔万尼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了。他用小刀割开了白色的床单,把那些白色的布条绑在自己的衣服上面,然后他还吩咐我也这么做。很快,我们就成了两个浑身都是白条的怪物,只要在雪地里面,就很难被发现。

几十年前,当维基亚人进攻北海湾的某个弱小的民族的时候就吃了大亏。那里的人在自己的身上全部绑上了白色的布,在雪地里面静静地等待着维基亚人的军队。虽然维基亚人军力强盛,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骏马如同奔涌的河流,但是却最终在雪地人的战术之下饮恨败退。从那之后,维基亚人就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

维基亚人是拥有冬天的民族,古老的预言告诉人们说,维基亚人的敌人全部会在冰冷的冬天里面死去。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被伯克人推翻了:伯克人占领了大片维基亚人的土地,并且统治得并不差,这让维基亚人饱受耻辱。不过在东方的大地上,否认伯克人的魅力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没有哪一个东部王国能拥有像伯克这样,拥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诞生这么多杰出的诗人和画家、散布着这么多富有的城市和村庄。

但是伯克人是不可能征服维基亚人的,伯克人现在看起来强大,是因为维基亚人的冬天还没有到来。

有朝一日,当所有的维基亚人都决心维护自己的独立和自由,当所有的维基亚人有了明确的雄心壮志,当所有的维基亚人开始把目光投向整个世界的时候,维基亚人的冬天就会降临大地。古老的语言将会变成现实:所有维基亚人的敌人都会在冰冷的冬天死去,而维基亚将如同冬天一样永远不朽。

不过现在,我感觉我可能在今夜就要死去了。

我的腿哆嗦个不停,我想告诉乔万尼说我想回去,但是他已经背靠着墙壁,慢慢的挪出去了。我张开了嘴,但是所有的话都被风吹散了,我只能贴着墙,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里有一道窄窄的木头边框,可供落脚,上面积着雪,如同白色的乳酪,我走过去的时候,这些雪就会被踢落下去。我紧张的看着这些白雪飘散,一直落到了地面上面,那两个士兵几乎伴随着我的脚步,这些雪花飘落到了他们的头顶上面。我看见有一个士兵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盔,然后好奇的望了楼上之下,我的力气几乎全部消失了,我生怕他看见我,但是好在最终没有任何情况发生。两个士兵一边说这话,一边走到街角的尽头,不见了。

乔万尼咳嗽了一声,我小心的扭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经走到了一处阁楼窗台的边上,那里面还有一些光。有光的窗户更安全,因为这些窗户里面的人看着窗外都是一片漆黑的,所以看不见我们;如果是灭了蜡烛睡觉的房间,窗户就会是最亮的光源,看见我们就太容易了。

乔万尼抓住了窗台,然后敏捷的转过了身来,把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他蹲了下来,一点点的挪动过去,从窗台的下面通过,然后,他就消失在了窗台的那边。我学着他的样子,一只手抓住那个窗台,但是我抓不住,只能稳了稳身子,用手扶住窗台上面的一个花盆,想借一把力。,

花盆里面的花朵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了几根峭楞楞的枯枝,覆盖着一层雪,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我吸了一口气,手边稍微的用力就想要转过身来,用两只手抓住窗框。但是这个时候,那个花盆松动了,它下面那个凹槽根本就不是固定的,花盆飞了出去。它径直的下落,在三楼的窗台上面碰撞了一下,碎成了几片,然后落到了街道上面,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世界一下子好像都安静了下来,我听见远处有狗被惊动了,正在狂吠,而窗户里面的人好像发现了什么,欢笑声一下子都停止了。

在我的旁边,窗户打开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

温暖的空气吹了出来,女人咯咯的笑声和小丑夸张的歌唱一下子充满了我的耳朵。我闻到了肉桂和洋葱汤的香气,还闻到了薄荷刺鼻的味道。

“见鬼了,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就在我旁边一两尺的地方说。

“怎么了,亲爱的?”一个女人用柔腻的声音问道,“开窗户干什么,怪冷的。”

“我听见什么声音了,”那个男人说,“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石头落下去了。”

一只硕大的头颅露了出来,这个男人谢顶了,满脸红肉,酒气扑鼻而来,难闻的味道塞满了我的鼻孔。

“是什么?”里面的女人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你的花盆什么的,这里以前放的什么?”

“就是花盆,”那个女人已经对这个不感兴趣了,“理它干什么,几个铜币的玩意,那个花盆也难看的紧,没了就没了。估计是风吹下去的。”

“这可不像,风没这么大劲儿,”那个那人朝着乔瓦尼那边看了过去,不过这墙有些弧度,他根本看不见乔万尼。但是如果他转过头来,就能和我面对面了,“窗框上面的雪被扫干净了不少,估计是猫。”

“我们这里可没有养猫,”ji女笑嘻嘻的说,“不过来偷腥的猫可不少。”

那个男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回过头去,“是吗?”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捏着那个男人的鼻子把他拉了进去,窗户也砰的一声关紧了。

我的腿哆嗦个不停,刚才那个男人要是看见我了,不等他出手,我自己就要被吓得掉下去了。我知道再呆在这里,我的勇气一定会耗尽的,我一定要在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我把手伸到了放花盆的那个凹槽里面,用力的一扭身子,转身抓住了窗框,就像刚才的乔万尼一样。

窗框开始颤动起来,那扇窗户也一下一下的震动着。里面传来了男人的欢笑声和女人的惊叫---这个男人正把那个女人顶在窗户上面干好事。我的手被震得一下一下的发麻,感觉自己就要掉下去了。见了鬼了,汤姆布朗的童年看起来的确有些凄惨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跟那个伯克姑娘干好事吧我回忆了一下,瓦兰科夫的房间好像也是有窗户的。

我慢慢的挪动脚步,很快就越过了窗户。我侧眼看了过去,几乎要晕倒了,前面还有三扇一模一样的窗子。乔万尼已经到了最后一个下面了,他看见了我,点了点头,让我快点过去。后面的几个窗台上面都没有放花盆,我像刚才那样的扣着凹槽,爬过了一个又一个窗子。有两扇窗子里面没有光,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最后的那扇窗户里面有女人在唱歌,声音挺好听的。

我突然想起了弥赛拉。在秋天的罗曼诺夫堡里面,她和一群脸蛋红扑扑的姑娘站在木台上面,哥特皱着眉头训斥她们唱错了某个音节;那只肥猫跑来跑去;杰克在楼下修补房顶;门外是整个秋天的原野---回忆真甜蜜啊。

我的手指快要冻僵了,终于来到了一个转角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木桩子从石墙里面伸了出来,几个废弃的燕子窝留下了残破的废墟,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平台,上面有几十笼子的鸽舍,但是都空着。鸽子已经被送到房子里面去了。这里还有一些木杆,上面缠着粗绳子,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人们就会在这里晾晒衣物,ji女们的内衣、裙子和长袜是一道明媚的风景。汤姆曾经给我描述过那种盛况,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面,男人们就会躁动不安,远远的跑来假装路过,然后一个劲儿的看着女人们换装和晾衣服,汤姆的工作就是负责把那些人带过来,让他们再做点别的事情。,

乔万尼低声的说:“刚才是什么声音?”

“我把花盆弄下去了,”我惊魂未定,“差点被发现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把我的钱拿回来。”乔万尼一缩身子,脚够到了下面的一个木桩,然后他继续缩身,跳到了下面的一个木桩,他的脑袋渐渐的消失了,他说,“跟上,维多。图克那个老色鬼在二楼的最里间,我下楼的时候看过了。我们从旁边的房间进去。”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原来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走了,但是乔万尼却要再一次的把我带到危险的中心。

我走了过去,脚底一滑,踢下了一大团雪下去,这些雪打在乔万尼的帽子上,他抬头低声的骂了几句,让我当心点。这些木桩对于乔万尼可能不是很麻烦的障碍,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些柱子就不是很好过了,它们的跨度很大,有我的腿长,每一次我往下走的时候,只敢扶住墙,害怕掉下去。

三楼的一个老妇人正在往窗户外面泼尿,这些夜壶被灌得满满的,里面有一个老头子正在把从各个房间收出来的夜壶递给她。幸亏我们刚才没有再往前面走,要是我们从前面的木桩处往下爬得话,这个时候就要被浇湿了。

可惜我到了二楼的时候才发现风有些大,那些该死的尿液漫天的飞舞。怪不得刚才乔万尼爬的像是猴子一样快,他估计也是被浇到了。

我像是在楼顶的时候那样,一步步的挪过去,乔万尼正在我的前面仔细的检查着窗户。前面连续几扇都是锁着的,我们不能从那些地方进去,要去找图克,就只能从他的窗户直接进去了,那样也太危险了。

不久之后,乔万尼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停下来。

原来是士兵又回来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二楼的外面,更容易被发现了,这两个士兵笑嘻嘻的说着关于女人的笑话,扛着大戟,从我们前面的街道走过去。如果不是我们衣服上面的白布条和墙壁没有什么两样的话,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

这两个士兵在街边站了一会,一个人看见了那个碎掉的花盆,他好奇的抬头看了看楼上,我努力的贴着墙,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溶进去。不过那个士兵巡夜了半天,已经疲倦了,他也懒得细究,就搓着手,喝了一口酒,跟他的伙伴一起走了。

我挪到了乔万尼的身边。

他用匕首试了试窗户,对我说:“两扇窗户,一扇是栓死的,只有一扇开着,我进不去。”他站起了身来,眯着眼睛看着里面,“我看不清楚,你去找图克的包,里面装着我的钱囊,你去把那东西弄出来。”

我当即拒绝,“不行我不去被抓到要死人的”

“我们两个人现在就是乞丐了,要是不去的话,我们逃都没有地方逃”乔万尼一点一点的用匕首拨开了窗户。

街上突然传来的说话声音,我的身体都麻了,那两个士兵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情况,在第三个士兵的带领下顺着街道跑到另一边去了,这三个人的跑动声音又惹来了狗叫声---好在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乔万尼刚才也吓得不轻,他的脸都白了,他吐了一口口水,继续把窗户弄开。

“快点,维多我等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就朝着窗户跑。”

我求了他半天,但是没有用,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爬窗户,他拉了我一把,让我转过身去,然后我爬上了窗台。窗户里面没有光,如果里面的人这个时候醒来的话,一眼就能看见我。我用手按着窗框,脚慢慢的往下探去,好一会,我才踩到一个凳子。

乔万尼关上了窗子,他担心冷气会让里面的人惊醒,也担心巡夜的人不经意的看见这扇窗户。现在乔万尼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布,紧紧地贴身站在外墙上。

我踮着脚,小心的挪动。

我我每动一步,都感觉脚下的地板发出震天的轰鸣。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是最响亮的号角,会吵醒梦中的人。我看见了在床边放着的几块铁片,我听康斯坦丁说过,这些铁片放在床边是为了防贼的,一旦有人走进来踩上,就会发出叮当的声音。我小心的绕过了这些铁片,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但是还是看不见图克的包裹放在那里。

我能听见床上有人,在黑夜里面,鼾声和清嗓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的毫毛紧张的树立着,一步一步的迈过去。我踢到了一只小板凳,我先没有看见它,啪嗒一声,这个板凳翻倒了。我吓得不敢动了。床上的人好像翻了一下身,嘴里说着梦话,念叨着什么。

我呆了好一会,才继续的朝前走去。

在床边的柜子上,我看见了一堆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都有。从床的帷幔下,伸出了一条女人粗胖赤luo的腿,地上面有几双便鞋。衣服的下面,有一个皮革的包角,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我确定那就是图克今天装钱的袋子。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那个女人翻了一个身,咳嗽了几声,然后抓起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这个动作让那个男人也嘟哝了几句。

我轻轻地拿起衣服,抱在怀里,慢慢的看着下面的皮包。等我把衣服抱起来的时候,差点要骂起人来:这个皮包的袋子被拴在墙头柜上,还打着结。

我只能把衣服放在地上,伸手过去解皮绳。看起来图克以前干过水手,他打得结是水手结,又简便又结实,如果不会解的话,会越勒越紧。在‘猎鹰号’上面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打结,但是弄不太明白,每一个水手都会好多种打结方法,要是全部学会,得花上很长时间。

我的手指冒着汗,皮绳在我的手指间搓动,发出嘶嘶的响声。不久,我的两手一松,两节绳头终于分开了。

我掂量了一下那个小包,还很沉,我把这个包挂在了脖子上,坠得我的脖子有些发酸。然后我绑好了绳子,开始后退。我退到了窗户的旁边,用手指敲了敲窗户,让乔万尼开窗户。

这个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响动,女老板迷迷瞪瞪的说,“真冷啊。”她伸出了手去抓衣服,但是却没有找到。她探出了头来看了看,“该死,衣服怎么都掉到地上去了。”

她跳下床去,一身白亮的肥肉踩得地面轰隆一声。女老板捡起了一条毯子披在自己的肩膀上面,把自己盖住,然后踢上了双鞋,啪嗒啪嗒的走了过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躲在一只柜子的阴影里不敢动弹。

乔万尼,这个时候可不要开窗子啊

女老板从一个隔板下面拉出了一只夜壶,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不一会,哗哗的撒尿声就传了过来,她打了一个嗝,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然后她把那只夜壶端了回去,朝着床走去。

“回去吧快点睡着吧”我在心里祈祷着。

女老板就要走到床边了,然后,她看见了满地的衣服,还有那个空空的柜子,她好像突然有些清醒了。回头扫视了一下房间。她皱着眉头,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没有想着叫醒图克,这是她的店,小偷扒手什么的大部分是她自己的人,她可能还没有想到那里去。

她四下的看了看,最后,目光锁定到了我的身边,我努力的朝着柜子缩着身子。

她疑惑着,一步步的走过来,她踩到了铁片,惹得图克迷迷糊糊的叹息了一声,好像就要醒了。女老板走到了我的前边,我看见她肥胖的身体像是雪山一样的压了过来,她侧对着我,好奇的看了看那扇窗户,脑袋越探越近。我听到了,乔万尼正在用匕首开窗户,吱吱嘎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女老板估计已经完全醒了,她准备回头叫图克过来看一看。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我。

我的胸前挂着图克的皮包,满脸惊恐的蹲在阴影里面。

“你```”女老板张圆了嘴巴。

“怎么了?”图克嘟嘟哝哝的问道。

“天啊”女老板手一松,毯子掉了下来,她就要大喊大叫了。

我站起了身来,一拳打在她得鼻子上,她向后轰然倒地了。

“怎么了”图克完全清醒了,床上的他坐起了身体,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我站到了凳子上,打开了窗户。乔万尼就站在那里,我把包递给了他,他快速的挪走了。我用手撑住窗台,慢慢地探下身去。一只肥胖的胳膊抓住了我,女老板愤怒的脸扭曲着,我咬了她一口,她又松开了。

我赶快朝着乔万尼的方向挪动过去,在里面乱糟糟的呼喊的时候,我们已经抵达了木桩,开始往上面攀爬。我们到了顶楼的时候,从房顶跳到别的建筑上面去了。小东湖城的房子大都房顶连接,我们快速的沿着石道和木窗逃跑了。

一声凄厉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刺破了夜空,“有贼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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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市集

乔万尼像是一只鸟一样在各栋房子之间游走。..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掉到楼下的街道上面去了,但是他很快就会在对面的楼顶出现,并且对我招手,给我指明前去的道路:从一根横梁木到另外的一根;从这个阳台到另外一个阳台;抓住一根绳子越过几米宽的过道。整个世界在我的身边快速的后退,而各种各样新奇的环境扑面而来。乔万尼像是一只永不疲倦的猴子一样,很快就带着我逃离了声音最响亮的地方。街道上面的卫兵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们在街道上面追逐的话,是不可能追到我们的。

等乔万尼终于在一处带顶棚的房间上面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的爬过了一道宽宽的木板,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东湖城的这种布局让我有些惊讶,房子修筑的这么紧密,一旦失火,整座城市都会被波及的。我感觉小东湖城之所以没有毁灭,就是因为他们的房子主要使用石头材料,不然的话,这里早就是一团灰烬了。

我仔细的看了看我们逃出来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了,已经过了好几个街口和一个。如果是在白天的话,我们的举动一定会被人当成疯子,并且会惹得全城的卫兵来搜捕我们的。幸好是在半夜,不然的话我根本不能跑这么远的路。

我想起来刚才从别人家的瓦片屋顶跑过的时候,踩得脚下碰碰直响,要是里面有住户的话,就一定会听见的。这些人会告诉巡逻的士兵我们的动向吗?

我好奇的问了乔万尼。

乔瓦尼的脸上流淌着汗水,“不会的。”他说:“这里的居民从来不配合巡逻的士兵,这里的士兵都是些吸血的恶棍,只对小东湖城的几个家族负责。没有市民喜欢这些士兵。”

“就像瓦兰科夫一样?”我说。

“呃,”乔瓦尼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也不是这么说```而且,瓦兰科夫可没有这么多楼可以跳来跳去的。你感觉怎么样?”

“差点死了”我后怕起来,“刚才跑过那个带烟囱的屋顶的时候,我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了下去。”

“不是也没有掉下去嘛,”他看了看周围,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好了,我们离目标不远了。”

“什么地方?”

“东湖码头。”

“我们下午来的那个?”

“不是,那个小码头是送人入城的。我们要去的那个是小东湖城上面的。湖在一个月以内就要全部结冰了,估计这几天最后一批货船就要离港,我们要想办法混上去。”他呼吸出来的气体变成了白雾,“你的脸真白,是不是尿裤子了?”

“差不多了,”我吐了吐舌头,“下次再干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跟着你走了。我宁愿呆

在那个房子里面烤火,等着第二天早上挨揍。”

“随你的便,”乔万尼说,“让我看看你弄到什么了。要是你整来一堆破衣服和烂布头,我们就完蛋了,没有钱上船,我们就得游泳去河间地。”

“我们回去不行吗?”我忍不住提议,“我们本来就是去大东湖城卖粮食的,卖完了粮食我们就回兵营去不行吗?今天我几次都差点摔下楼去,明天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要摔下去的。”

乔万尼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他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面打开了那个皮袋。

里面有几份公文,有一份是巡逻证明。每一个巡逻队的队长都有这么一份证明材料,可以证明他在为城镇议会服务,并且限定了他的队伍的规模。图克老头子的队伍最多只能有三十五个人,负责管理六里多长的一段道路。图克要负责这段道路的维护,如果哪里出现了破损的话,他要自己掏钱雇人修补,并且新修的道路要能负载一辆载满羊毛的四轮马车。作为报酬,图克可以对这段道路上面的三个橄榄园、一个枣庄、还有一小片牧场征收税,税额为庄园产量的十五分之一。我感觉这点钱的确有点少,怪不得图克老头子的队伍那么寒酸,而且还要敲诈路上的过客了。,

乔瓦尼把这份材料揣在了怀里,然后继续抖动皮带,直到他的小钱囊掉了出来。乔万尼把那个钱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在嘴边亲了两口,然后打开了袋子,他简单的数了一下,“该死,这个老色鬼花了我九个银币和一枚小金币,我还以为他的老相好不会找他要钱呢他把钱花哪里去了”

没好气的说,“可能他自己拿去买棺材了。”

再之后,就是一张地图、一张对某个橄榄园的收税凭证、两把伯克匕首、一块带着铁锁链的银盒子,盒子里面折叠着一张女人画像,画像的里面包着一缕头发。

乔瓦尼看了看那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有双下巴的女人,这个女人两颊通红,虽然打扮入时,但是神态稍微有一些拘谨,应该是图克老头子的心上人。

乔万尼吹了一下口哨,“维多,我们惹大祸了,这个图克老头子估计会追到天涯海角杀死我们俩的。这些东西对我们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对于图克那个老色鬼估计是命根子。”

“我们把这张画还回去吧。”这个小银盒让我对图克的印象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

“然后被图克抓起来揍一顿,扔进地牢里?”乔万尼耸了耸肩膀,“你放心,我会把这些东西寄给他的。”

皮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乔万尼仔细的盯着那个皮包,若有所思。

“这个皮包你在哪里看见的?”他问我。

“在一个床头柜上,图克老

头子估计干过水手,他打得是水手结```。”

我正准备比划给乔万尼看什么是水手结的,但是他对这个似乎不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

他掏出了匕首,舔了舔嘴唇,然后扎进了皮包的带子,他轻轻的割开了皮带子。皮革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突然,他的匕首停了下来,他拿开了匕首,用手指轻轻的一撕,几个小小的珠子就滚落了出来,掉在积雪上,陷进了雪里面。

乔万尼笑眯眯的把这个东西捡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下,用牙齿咬了咬,然后递给了我。

六粒金豆子。

这几枚小金豆和小拇指的指甲壳差不多大小,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记住,维多,如果你以后要搜查别人身上的财产,就要检查萨兰德人的头巾、斯瓦迪亚人的靴子、罗多克人的内衣、维基亚人的皮带、诺德人的皮盔,还有伯克人的肚子。”他把匕首刺进了皮包里面,撕开了夹层,“人们总是把钱藏在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位置,他们觉得这些地方保险又安全,其实呢,最保险的做法还是不带钱。”

我感觉他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不过我对他说的这些藏钱的地方有些好奇,“伯克人的肚子?他们把金币吞下去吗?”

“不是,”乔万尼说,“因为打仗的时候,一个伯克人的心值十二个第纳尔,这可能是他的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这是谁开得价?”

“不知道,”乔万尼说,“在河间地的那些被撵走的贵族呗,不然谁要那些烂肉?”

乔万尼撕开了皮包,然后开心的笑了出来。

他一倾倒皮包,手稍微的抖动了一下,闪闪发亮的钱币哗啦哗啦的从夹层里面掉在了雪地上。

我数了一下,总共有四十枚金币,十一枚大金币,二十九枚小金币。这些钱足够我们吃住一段时间了,甚至还能买匹马把我们送回去。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我的铁脚怎么办?”

“什么铁脚?”乔万尼眼皮都不跳一下,“你的那匹瘸腿马?”

“它不是瘸腿”

“它是,”乔万尼说,“我看出来了,那匹马只要走上超过十里的路,前蹄就会不协调了,骑着这种马上战场是要害死自己的,送给别人也没有什么。等回了兵营,我给你弄一匹好马。”

“我不要”我有些生气了,“我就要我的铁脚,那是我从罗曼诺夫堡带来的。”

“估计是别人都不要了,所以给你的吧,恩?小私生子?”乔万尼把这些金币分开装在了身上。,

“```,”我一时找不出来反驳他的话,“那匹马脾气很好,很听我的话,我养了它很久```”

“你不需

要马来亲你,只需要它驮着你上战场就行了。”乔万尼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来的时候已经拜托码头的人把马送去大东湖城了,那些人现在估计已经上路了,我告诉他们送到之后,每个人有七个第纳尔的奖赏。”

“可是那些人是图克老头子的人,图克老头子会拦住他们的”

“不,”乔万尼说,“图克要是敢断他自己人的财路的话,估计他的人会造反的。呃```他倒是有可能把我们的马卖掉,那样能赚钱多一些,不过那就看他赶不赶得上那些手下了。七个第纳尔,大半天的路程就能赚到,这笔买卖可是轻松的很哟。他的那些手下估计一早就上路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有些后悔对乔万尼说我要出来散心的话,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现在还在兵营里面烤着火,帮着士兵们写着字,每天吃饱喝足,有自己的毯子睡觉。

乔万尼站起了身来,走到了房顶的边缘,探下身去,看了看下面的一个方形的广场。

他回来对我说,“下面是狮鹫市场,我们明天早上从旁边下去。那边有一个市集,人会很多,我们下去不会被什么人注意到的。不过,”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我们得把身上的东西处理一下。”

“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乔万尼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康斯坦丁就带我来睡过女人。我二十岁得了肺病,在这里疗养过半年。这个地方要是不认识的话,我的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要是有人认出你来怎么办?”我问乔万尼说。

“那倒不至于,当时我出门都戴着斗篷,认识我的人不出十个。不过我们天亮要去找的人就认识我。”

“去找谁?”

“天亮再说吧。”

我和他呆在屋顶的一个角落里面,哆哆嗦嗦的冻到天亮,然后开始把身上的白布条撕扯下来,分成几堆丢进周围的烟囱里面。在黎明之前,街道上面有几个士兵们在喧哗着,不过我们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在抓捕我们。从四点多开始,一些运送蔬菜和鲜鱼的人就开始往市场里面搬运箱子,还有一些小商贩也开始前来铺设摊位。

乔万尼对我说,这个时候下去还不是很安全,因为这些小商贩彼此都认识,来两个陌生人很显眼。等来买东西的人多了之后,再下去就方便多了。他还说,如果可以的话,花钱雇几个歌ji在身边唱歌魅惑别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人群里面。

天亮了,阳光薄薄的照射了下来,冰冷的水汽弥漫四周,潮湿的感觉爬满了全身,我感觉比夜里面还要冷了。

乔万尼找到了一个小巷子,从那里的一溜木桩上,我们两个人蹑手蹑脚的

爬了下去,一个拾荒的老头子看见了我们,但是他毫无表情,自己慢慢的走掉了,背后背着一只大口袋。

最下面的两三米的高度就没有木桩了,我们跳了下去,掉在了一堆雪上,好在没有崴着脚。

乔万尼和我把衣服脱了下来,我们的衣服外面是黑色的,衬里却是白色的。我们把衣服反穿,然后把斗篷套在了头上,低着头走进了闹市里面。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我们,但是我却更加惊慌失措,我担心图克就在人群里面,而且已经发现我们了。

鱼腥味和干草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伴随着人的汗味,熏得人晃晃的。地上面湿漉漉的,满是烂泥。耳边尽是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喝叫骂声。有两个乞丐打了起来,人们在看着热闹,几个小孩子乘机摸着看热闹的人的腰包。

我们穿过了市场,走到了一处石阶旁边,我抬头看了一下,这房子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而且顶上面有一轮新月和三颗连缀在一起的星星装饰。

“萨兰德人?”我心里好奇的很。

乔万尼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会,房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一个皮肤黝黑的萨兰德人探出了头来,“干什么?”

“我来找阿里。”

“这里没有阿里。”

乔万尼看了看那个人,然后说,“我是来还阿里钱的,如果他不要,我就告辞了。”

“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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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船

这里的以一切看起来都很精致。

在墙边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在毛毯上有一些供人侧躺的枕头,几张小方桌放在毛毯的前面,方桌上面摆着几盘橘子,还有一些蜜枣和腌橄榄。几只铜壶里面装着不同的饮料,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正在散发着热气,两个美丽的女仆用小刀切着羊腿肉,这两个女仆看见我们进来之后,稍微的点了一下头,匆匆的忙完了切肉的工作,一低头退走了。

女仆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抹着淡淡的眼影的漂亮眼睛---这是萨兰德女人的眼睛,棕黄而深邃。

墙壁上面绘制着苏丹出猎的壁画,不过这些图片上面的人脸都画得非常的简略,几乎就是一张平板,据说这是因为萨兰德人不喜欢肖像画,所以在绘制人物的时候,常常绘制的非常的简单。

这里刚刚应该还围坐着不少的人,现在他们正在旁边的一个祈祷室里面做祷告,我从门缝里面看见一些萨兰德人有得跪在地上,有得兀自静坐,双手摊开,念念有词。在墙边有几只香炉,正在袅袅升烟,发出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我们等在大厅里面的时候,就连刚才那个出门迎接我们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我们完全是自己招待自己。我有些不好意思去吃小方桌上面的东西,而乔万尼倒是一点都不尴尬。

“我说,乔万尼,”我对他说,“我们这样不好吧?”

他撕下了一块羊肉,塞进了最里面吃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不好的,你没有饿吗?”

“饿了,”我对他说,“但是我们进了别人的家门,太随便了不好吧。而且萨兰德人不是很讨厌别人```”

“萨兰德要么不让你进屋,只要他让你进屋了,他吃什么,你就可以吃什么,他睡什么,你就可以睡什么。”

“可是```”我想了想在哥特那里读过的关于萨兰德人的记录,“他们只对真主的子民才会这样吧?”

乔万尼呛到了,然后呵呵笑了起来,“原来阿里一直把我当真主的子民啊,呵呵。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他撕下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面。那味道真好闻,萨兰德人一定在这个上面抹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香料,闻起来辛辣而开胃。我终于忍不住饥饿,伸手拿来吃了一口。

我一边吃一边说,“等会要是这里的萨兰德主人处罚我们的话,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行啊,愿你安宁。”他学着萨兰德人的样子说话,“不过这里的人可不是萨兰德人,他们是克里尔人。”

我愣了一下,“有区别吗?”

“就像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维基亚人和瓦兰人,总还是有点区别的。他们不喜欢被人称作萨兰

德人,等会你别乱说话就好了。”

“恩,”我点了点头,“我闭嘴就好。”

“对的。”乔万尼说,“我听说过,你曾在宴会上面揍了我家管家的儿子。”

“是的。”我老实承认。

“你那一次没有闭嘴吧?”

“呃,是的。”我说,“不过你管家的儿子也没有闭嘴```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为什么你家的管家也叫乔万尼?你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他吗?”

“可以这么说吧,”乔万尼点了点头,“我出生前的那个夏天,我爹和他一起去森林里面收集琥珀,因为当时我的祖父要娶一个新妻子。在森林里面,那些异教徒看见他们两个人形单影只,就去抢劫他们。他们东躲西藏,两天后才血淋淋的走出了森林,乔万尼大叔的背上全是伤口,因为他总是走在后面,帮我爹挡住标枪和弓箭。”乔万尼又吃了一口羊肉,喝了一口酒,“第二年的冬天,我就出生了。我爹给我取名叫做的乔万尼,算作是家里给他的一种交代。你知道,在瓦兰人的规矩里,如果家族里面有两个人取一样的名字的话,就表示结成血盟了。你知道血盟吗?”

血盟?

我当然记得。在雪山上面,加里宁伯爵在一分钟之内就帮我签订了一个血盟。,

我苦笑一声,“知道,不就是一个小契约嘛```”

乔万尼瞪了一下眼睛,“一个小契约?”他舔了舔嘴巴,“你知道血盟的故事吗?”

“不知道。”

他皱了一下鼻子,“这是关于瓦尔基里的佩剑的故事。瓦尔基里的佩剑爱上了一个英雄,这个英雄战死后,瓦尔基里奉命去引领他的灵魂,但是英雄不愿意就此离开人世。瓦尔基里的佩剑就变成了一个少女,去找那位英雄。”

这个故事我倒没有听说过,于是好奇的问他,“然后呢?”

“佩剑少女问那个英雄,是不是想回到人世。那个英雄的灵魂在天空中飞舞,被寒鸦啄食,于是大声的说,是的。佩剑少女就自愿代替那个英雄去圣殿顶替他的位置,但是要求他在十五年后去圣殿,变成她的剑鞘,永誓盟好。英雄答应了。于是佩剑就背叛了瓦尔基里,去了英雄圣殿。”

“十五年后呢?”

“那个英雄已经变成了一个胖子,酒弄坏了他的肠胃,女人弄软了他的腿,软床弄弯了他的腰,安逸的生活磨损了他的意志,他像是一个懦夫一样的害怕起死亡来了。十五年后,这个懦夫乔装打扮了一番,乘上了一艘小船匆匆的从海上逃跑了。因为人们说瓦尔基里不能去海上搜捕英灵,因为那是属于海神的。但是,”乔万尼喝了一口酒,“佩剑少女有记忆,她的希望在十五年的时间里面变得越来越

强烈,但是在十五年的时限到来的时刻,这一切的希望都变成了不尽的怨恨。这把剑飞出了圣殿。”

我已经对这个故事入迷了,“她杀了那个英雄```懦夫吗?”

“以血盟血,以剑盟鞘。”乔万尼说,“瓦尔基里请求海神允许她的剑去复仇,海神欣然允命。大海如墙分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尾随懦夫的战船,佩剑少女如箭一样直奔那艘船。‘以血盟血,背盟之人,鲜血偿之,以剑盟鞘,背盟之人,剑折鞘毁。’”

“原来是这样。”我叹息了一声,“我是不会背盟的。”

“你又没有和什么人签订血盟,”乔万尼嘟哝了一句,“怕个什么。”

卡嘉和利奥老头子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伯爵虽然与他们定了血盟,但是却是以我为纽带的,如果背弃誓言的话,最后人们也会怪罪在我的头上,毕竟我才是被指派迎娶卡嘉的人,而罗曼诺夫家族只有辅助我的义务。我有些不寒而栗:背盟之人,鲜血偿之。

“那把剑怎么了?”我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佩剑少女背弃了瓦尔基里,所以无法回到她的身边。她处死了背盟者之后,就沉入了海底。她的剑刃化作了世界上面最冰冷和坚韧的铁矿```”

“冷铁”我脱口而出。

“你知道的还挺多,”乔万尼刚要说话,就被我呛了回去,“没错,冷铁。不过现在该死的萨兰德人控制着出产冷铁的矿场,每年只高价卖出一点点,即赚钱,又不至于让敌人变得强大,这个生意真是好极```”乔万尼突然露出了笑容,然后站了起来,“我亲爱的阿里你来了”

克里尔人做完了祷告,一边聊天一边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宽大而柔软,在身体周围轻轻地摆动,他们的头巾很干净,仔细的围在头顶上面。刚才的两个女人谦恭的走在前面,领着这些人进入休息室。

阿里是一个黑乎乎的大胖子,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乔万尼说的那个背盟者。

“我的朋友”乔万尼迎了上去,伸开了双手要拥抱他。

阿里露出了厌恶而警惕的表情,他后退的一步,把热情的乔万尼推开,“我听说你要还钱?你准备现在就还我钱吗?两千四百第纳尔和一袋毛钻石,利息我就不要了,把这些东西给我,真主保佑,然后你就滚回去吧”

乔万尼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当然当然这些钱我迟早会还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我现在来是求你帮忙的。”

阿里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乔瓦尼。当他看见小方桌上面狼藉的羊腿肉的时候,当即发起火来,“现在你欠我两千四百第纳尔、一袋毛钻石,还有一只烤羊腿。如果你有钱,就快点给我,然后滚蛋。如果没有钱,,

你就马上滚蛋”

我有些惊讶,乔万尼怎么会欠这么多的钱的。我看了乔万尼的记录,在河间地作战的时候,部队的花费总共是六千多第纳尔,而他的人几乎没有抢回来什么东西,只有几仓库的布匹和粮食,这些东西根本就值不了多少钱。而乔万尼的兵营是最近的几年才勉强不赔钱了,那还是因为科尔温家帮他建立了几个牧场,还修建了几处磨坊和羊毛作坊。

看来乔万尼短时间内是真的还不上钱了。

“我没钱。”乔万尼说,“而且也的确想快点滚蛋。”

“那就走吧。”阿里用手背挥舞了一下,他的双下巴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

“先给我换两身衣服,给我的背包装满面包干和清水,借我一些钱,送我上去河间地的商船。”乔万尼连续提出了四个要求,“我会报答你的,阿里。”

阿里抽动了一下鼻子,“你被蛇咬过,还会相信蛇的话吗?你被马踢过,还敢走到马背后吗?”

“蛇可以帮你咬你的敌人,马可以背着你去经商、打仗,”乔万尼说,“目光长远点嘛,阿里把利息算上吧,我会还你的。”

“我信你的谎话,真主就把我丢进火里面去。”

乔万尼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在阿里的耳边说了点什么话。阿里的眉毛跳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乔万尼,当他发现乔万尼没有开玩笑的时候,他捏着下巴开始考虑了起来。然后,他让乔万尼跟着他去旁边的房间。

克里尔人渐渐的围坐在了我的身边,开始享用食物。我面前的这盘羊腿没有人来动,我感觉扎眼的很,好在过了一会,一个女仆轻轻的把盘子端走了,然后给我送来了一盘淋了香油的小蘑菇。

我一边吃一边听着克里尔人谈话,几个克里尔人开点燃了烟叶,咕嘟咕嘟的抽起了水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里一脸的晦气,乔万尼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

“杰克,”乔万尼说,“准备一下,我们要上路了。”

“杰克?”我好奇的说。“我```”

乔万尼故意让周围黑暗里的萨兰德人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把我领了出去,低声的说,“这是你在河间地的新名字,杰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我当即准备反对,但是阿里已经把我们领进了一个马厩里面,我们在那里被送上了一辆马车。

一路之上,几个凶神恶煞的克里尔商人坐在我们身边,我们谁都没有彼此谈话。我们在一处饮水池旁边停了下来,阿里的人把我们打扮成了面包商人的模样,然后我们接着上路。

码头上面堆积着脏兮兮的雪,人头涌动,乱糟糟的小贩在兜售着护身符、假酒和药膏,还有小孩子和野狗在泥浆里面玩耍

。石头冻得冰冷,湖水缓慢的涌动,就好像承载不了自己的重量了一样。

两艘大船在缓缓的浮动着,一艘是萨兰德式的,一艘是维基亚式的。

人们说小东湖城的人有很多的船只,但是我并没有看见,码头上面一片空荡荡的,也许船队开到别处去了吧。

我们耐心的等着商船,阿里对乔万尼说,这两艘船是最后的船,以后再也不会有一条船出港了,一条舢板都不会有。乔万尼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但是没有回答。

过了一个小时,第一艘船缓缓的离港了,另一艘也装好了货,准备上人了。冬日的阳光和煦,照的我有些疲倦。我打了一个哈欠,眼中激出了一些眼泪出来,等我擦干了眼泪,世界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我吓得哆嗦了一下:图克就在我面前四十多码的地方,他挨个的检查着每一个人,掀开别人的斗篷,捏起别人的下巴,看看别人的脸。

乔万尼却还在和阿里聊天,浑然不觉危险临近。我说不出话来,伸手去拍了拍乔万尼,乔万尼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顺着我的目光,他看见了图克。

乔万尼瞬间底下了头,悄悄对阿里说了什么。然后我和乔瓦尼就朝着人群深处走去。第二艘船敲响了上船钟,人们争先恐后的朝着船涌去。,

我稍微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图克的目光扫来扫去,然后,他在人群里面盯住了我这个方向,皱起了眉头。我吓得赶紧回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我了。我和乔万尼向前挤去引起了一阵骚动,身边的人纷纷的咒骂起来,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再回头了一下,腿几乎吓麻了,图克就在我身后十码不到的地方,正在跟着走过来。他还没有发现我,但是他已经觉察到什么了。一个小贩缠住了图克,让他买一只小锤子,图克推开了他。我推开身边的人,只希望快点走。已经有人登上甲板了。水手是不会让人随便去检查船的,我们上去就安全了。

我戴上了斗篷,哆嗦个不停。乔万尼和我走散了,但是我能看见他,他佝偻着身子,装作一个驼背。我的身后,图克正在检查一个又一个人的斗篷。

人们不满的声音一次次的传来,图克的手伸到了我的脸边,我的心绷紧了,但是他却拉开了旁边的人的斗篷。那是个面色发油的小个子,小个子回头不满的骂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的涌动,挤来挤去,小个子纠缠住了图克。我被人挤到了前面。

我听着身后的骂声,腿一阵发软,越过一个人,又越过一个人,我感觉和图克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度过了提心吊胆的半个多小时,我一直在祈祷,希望不要被看见。

登船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乔万尼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

头。他在船板边上等着我,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把我推上了船板。踩上船的一刻,我感到一阵轻松,我回头冲着乔万尼,准备说‘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但是我一回头就看见图克已经凑到了面前,他一眼就看见了我,就大叫一声,“混蛋我要扒了你的皮”他伸出手来。

我吓得向后面仰倒地下去,甲板上的人好奇的看着下面。图克还看见了乔万尼,伸手去打他,但是乔万尼一弓腰,躲了过去。同时,乔万尼猛地拍了一下前面的一个克里尔人的大头巾。那个克里尔人瞪大了眼睛,回头去看是谁在打他。然后,这个克里尔人看见了张牙舞爪的图克。

“你怎么打人呢”克里尔人愤怒的说。我突然发现,这个克里尔人是阿里。

“不是我,你这个瞎子是别人他偷东西他是个贼你这个傻蛋”图克语无伦次的骂道。

乔万尼乘机跳上了船。

码头上挤来挤去,几个克里尔人围了上来,拉着图克不放手,“你怎么打人呢?”“你是不是偷东西了?”“你这个混蛋”

图克被挤到人群中间去了,被和无数的小贩和小偷,还有送行的人群挤在了一起。

船长开始对着名册核对上船的人,对于码头上的事情,船长已经见怪不怪了。

水手们扬起了风帆,木浆伸了出去,水手们吹起了号角,准备起航。码头上的人一股脑往后散去,裹带着图克,如同洪水带走了一片。

六个水手用长浆顶着码头边的石桩,把船顶开岸边。

图克最后一次从人群里面探出了脑袋,叫骂了一句。然后他又被人拉进人潮里去了。

我吓得脸色苍白,问乔万尼说,“乔瓦尼,你确定这是最后一艘船?”

“确定,”乔万尼说,“别叫我乔万尼了,叫我汤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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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伯克人

船很颠簸,到处挤着人。

我不知道要这样坐多久下去,我记得别人告诉过我,一上船就躺下来睡觉,就不会再晕船了。但是我每一次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想到图克,我就担心他的人是不是还在我的身边,这样一想就睡不着了。在船上面,乔万尼和几个阿里的人聊了一会---那些商人的货物寄存在船底,是一些琥珀、皮草还有药膏以及鹅毛笔和芦管笔。

船上有些小贩,在兜售一些炸鸡和麦饼。不过那些炸鸡根本吃不出来是鸡肉,感觉像是用面粉做成的食物,不过价格便宜,味道也很香,买这种东西的人大有人在。

在乔瓦尼没有事情了的时候,我去问他,“我们去河间地干什么?你不来调查小东湖城的吗?我们才呆了一天不到啊。”

“一天不到就能看到很多的东西了,”乔万尼说,“你看到什么了?”

“图克老头子,ji院,无数的房顶。”我撇了撇嘴,“我还丢了一匹马。”

“好吧,”乔万尼说,“一个商业城市,会严格开始检查每一个进城的商人,这很正常吗?”

“瓦兰科夫也这样吧?”

“瓦兰科夫总共就只有一个谷物商行和一堆卖垃圾的小作坊,外来的商人谁愿意到这里来?”乔万尼说,“而且你以为科尔温家的人都是小白兔吗?谁如果敢来抢他们的生意,他们会在当天晚上就把那个人杀死在床上,用床单捂死、下毒、割开喉咙,怎么都行。”

我还不知道有这种事情,“真的假的?那他们这么做的话,谁还跟他们做生意?他们的生意肯定做不大啊。”

“他们也没想别的,”乔万尼耸了耸肩膀,“他们本来就只是一帮子的农场主,一不小心进城做了领主,现在能把眼光放到瓦兰全城,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让他们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呵呵,”乔万尼笑了,“你知道吗?我们去河间地的时候,几个科尔温家的小子见到石头城墙腿就发软,隔开几里地就不敢走了,像是一群绵羊一样。”

“哦,”我点了点头,“那图克检查我们,还是不能说明什么吧。”

“多想想,”乔万尼点拨道,“他们为什么要检查我们,并且可以肆无忌惮的勒索商旅?难道他们不担心我们去告状吗?我知道的是小东湖城的商业行会是真个东湖地区最强势的行会,做事情很公道。过去出现了这种事情,市政官估计得亲自去行会会长的面前解释过失。而现在,这些人肆无忌惮,而且还是以城市的名义,那么只能说明这个城市现在的情势无比的紧张了。”

“然后呢?”我问他。

“然后就简单的多了,你没发现吗?一听说我是小麦商人,图克老头子的就慢慢的改变了态度。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发了善心,而是谷物的价格奇贵,而且小东湖城鼓励进口小麦,图克老头子可以从里面获利。你知道当年库吉特人进攻斯瓦迪亚之前,整个东斯瓦迪亚的小麦贵了三倍吗?如果不是后来维基亚人遇上丰收,并且对库吉特人加大出口,估计斯瓦迪亚的粮价还要往上升。”

“战争来的时候,就会有人开始囤积粮食?”

“至少对于小东湖城这样没有什么农业根基的城市,是的。”乔万尼说,“你看瓦兰科夫,粮食一般能够自给。城中又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除了士兵就是工匠,一旦被围困,瞬间就能扩军数倍,而且瓦兰科夫总有两年以上的粮食储备,所以瓦兰科夫不会这样。”

“如果我是小东湖城的王公,”我说,“如果我知道你们是这么看的话,我就肯定不会找这周围的人购买粮食。因为我只要开始大肆收购粮食,你们就会怀疑我备战,我直接去河间地买粮食好了。你不是说了吗,河间地的产粮区根本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去那里没有问题吧?”

乔万尼打了一个响指,“不错,你比科尔温家的人要聪明一些了。但是你想过没有?把河间地的粮食收购了之后,那里的粮食就会腾贵,你以为河间地的谷物商人都是科尔温吗?那些谷物商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粮仓卖空了就沾沾自喜的,他们会四处收购粮食然后供应给小东湖城。那样的话,虽然小东湖城没有直接收购,但是河间地的商人还是会把东湖周围的粮价弄得飞涨。而粮食运到哪里去了,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到时候小东湖城还是会被发现企图,同时还要被河间地的商人转手赚上一笔钱。”,

“那伯克人给他们输送粮食不久好了?”我说。

“恩,你正在挑战梅尔家的智力水平。”乔万尼笑眯眯的说。

“反正除了卢卡西诺家,其他两家你都看不起是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在你眼里,罗曼诺夫家的智力水平排在什么程度上?”

“你不是正在接受检测吗?”乔万尼说,“罗曼诺夫家的维多。”

“呃,好吧。”

“伯克人不会给小东湖城的人输送粮食。伯克自己的产粮区虽然高产,但是却绝对不会支援小东湖城。”乔万尼掏出了一把小刀,把麦饼丢进了一只木杯里,然后倒入了一杯果酒,用小刀捣碎。“你要知道,一百里的陆路,运送三袋粮食,就要耗费一袋粮食。那还是路面安全的时候,河间地这么动荡的地方,在路上耗费的粮食只会更多。那么从伯克人的城堡把粮食收集起来,派人越过河间地,运送到东湖对岸,两袋粮食可能只能留下一袋粮食了。成本太大了,支援一个小东湖城,可能要让几个伯克城堡和城镇空虚,他们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其次,”乔万尼把酒糊糊用匕首搅拌了一下,然后往最里面喂去,“现在小东湖城的分裂虽然已经近在咫尺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伯克人是不会接纳他们的。道理和上面一样,让伯克人主动的去接纳、保护小东湖城的代价太大。只能让小东湖城的人自己宣布独立,并且公然向伯克人寻求保护,伯克人才能名正言顺的介入。最后,小东湖城的人借助伯克人的支持,取得东湖的确的贸易特权和湖上霸权;而伯克人则在维基亚人的腹地上面钉上了第一个楔子。”

“然后伯克人就会进攻了?”

“那倒不会,维基亚人会进攻,进攻小东湖城。”乔万尼说,“而在河间地,莱赫乐得对岸打得不可开交。那样的话,维基亚人无暇东顾,莱赫就能一门心思的处理河间地叛乱问题了。那之后,移民、建立村庄、修筑城堡、驱逐原住民、镇压叛乱、拆除东部教会的教堂,”乔万尼捏了捏下巴,“说不定以后河间地就会变成伯克的几个边疆省份咯。”

“一百个士兵恢复领地,三百个士兵复仇”利奥老爹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如果按照乔万尼的说法,这种梦想几乎不可能实现了。

“你们就对此视而不见吗?”我问他,“伊凡哥罗德议会呢?整个东维基亚议会呢?西维基亚王呢?”

我一下激动起来。

“轻松点,维多,”乔瓦尼看了看周围,“别弄得所有的人都看你,你这个傻蛋”他压低了声音说到。“你要记住,对于一些相关的城镇来说,河间地的归属可能很重要,但是对于维基亚议会和别的什么国王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刚刚打完仗的小小省份---没有那么重要。西维基亚王连首都都丢了,不是也没有怎么样嘛。所以什么事情都得靠我们自己来。”

乔万尼停顿了一下,“不然,你以为我去河间地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些茫然。“你去见那里的反抗军吗?”

“你知道反抗军是什么人?”

“我听说是以前的河间地贵族,还有一些被打残的军队,或许还有少许的雇佣兵和骑士。”

“差不多吧,”乔万尼说,“不过简单一点说,就是一群土匪、强盗、小偷还有人渣。这群人在过去也混得很糟糕,现在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造反的借口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有些不高兴,“列普宁的家臣现在还在山里面抵抗呢。他们可不是人渣。”

“这倒是,”乔万尼舔了舔匕首,“其实我对于列普宁家的人挺好奇的。你们刚刚越过雪山,到了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了。”

“啊?”

“呵呵,当时伊凡哥罗德的议会上,我坐在角落里面,你像个跳蚤一样在座位上面扭来扭去。”乔万尼笑眯眯的说。

“不是吧?”我大吃一惊,“当时你没有来拜见我们啊?就是伯爵被确定去瓦兰科夫以后。”,

“没错,”乔万尼说,“当时我们以为议会会给我们指定利奥老头子来担任领主了,其实那样的话也蛮好的,利奥老头子肯定比老泥鳅好对付的多。我连夜回了瓦兰科夫,没有见你们。结果后来传来消息是老泥鳅当选,早知道我就在伊凡哥罗德多呆上几天一段时间。好了,不说这些了,”然后他的眉头缩紧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一开始都怀疑利奥父女是骗子,是河间地来的骗子,后来我看了他们的贵族家仆和扳指之后,才确定他们是真的。他们的故事太离奇了。据我所知,莱赫是相当刻板的一个贵族,绝对不会随便下令处决贵族的,何况是灭门屠杀。虽然莱赫在决心处死别人的时候会采取极端手段,但是在平时,他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说实话,我有些怀疑洗劫了列普宁领地的到底是谁。”

“肯定是伯克人了。”我一口断定,“利奥老爹说了,他看见那些人穿着伯克人的铠甲,还有翼骑兵的旗帜。”

“这样吗?”乔万尼的嘴巴抽了抽,“你好像对这个列普宁家很在意啊,你很喜欢他们吗?”

见鬼,这个乔万尼还真是聪明。

“呃,没什么。”

“好吧,回到刚才的那点上。那帮乌合之众和维基亚议会士兵相比,你觉得谁有优势?”

“维基亚议会士兵。”

“对,”乔万尼点了点头,“但是议会士兵在伯克人的翼骑兵面前就像是一群侏儒一样,几轮冲击就胆战心惊的逃跑了。在战场上再遇到的时候,还没有交手就会士气大跌。这样根本就无法作战了。那你说,一旦莱赫重新进入河间地,那群反抗军的下场会怎么样?”

我吐了一下舌头,“砍下脑袋,插在木桩上。”

“没错,莱赫最喜欢的方法,”乔万尼说,“现在看来,伯克人进入河间地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所以我们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了。”

“那你要去找谁?”

“伯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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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广场

一只鸽子在我的面前飞舞,对我说话。

它说:“你要飞回来”

“回哪里?”我问他。

“回山谷里来”

在芬德拉看见的那副壁画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碎石小径蜿蜒在森林溪谷之中、白色的城堡周围是满目的麦田、远山葱茏,天高云阔。

鸽子的眼睛滴出血来,“你一定要飞回来”

“叮叮叮”

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传来,把我吵醒。无数的人开始吆喝起来,在船舱的下面,两排浆伸出了船舱,插入了水里面,溅起了白色的水花。浆手齐声吆喝着,每一次节拍都对应一次划桨的动作。我明显感觉到了船体在快速的前进,平稳而轻快。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我们终于在黎明的时候抵达了对岸。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光芒正从船舱舱蓬的缝隙里面投过来。

船舱里的人正在陆陆续续的起身,有人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大声的吆喝着,让大家准备半个小时之内登岸。我听见了呼啸的风声,甚至还有一些鸟叫,我本来以为冬天的时候都没有鸟了呢。外面的天空看起来灰蒙蒙的,一闪而过,只有光晕闪耀着光芒。寒冷的空气涌了进来,半睡半醒的人开始咳嗽起来。

“你醒了,”乔万尼坐在我的身边,正在把身上的皮带绷紧,清理斗篷里面的麦饼渣和头发,“我听到你在说梦话。”

“什么梦话?”刚才还清晰的梦境已经开始渐渐的变得模糊,只是记得有白鸽,有一个山谷。

我打了一个哈欠,揉了一下眼睛。

“白鸽啊什么的,”乔万尼说,“我听说你不记得被收养以前的事情了?”

“是的。”

“呃,估计你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吧。我听到‘阿卡``’什么的。”乔万尼用小刀刮了刮下巴上面毛刺刺的胡子茬,“你有什么印象吗?”

我一下子清醒了。

“‘阿卡?”我问他,“我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没有,你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醒了。”乔万尼说,“不过维多,我听说过有些故事。战场上面的士兵会自己把最可怕地记忆忘记掉,失去亲人的人也会突然记不起亲人的模样。这样也许很可悲,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慈悲。”

“慈悲?”我有些跟不上乔万尼的话。

“恩,”乔万尼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如果能够一辈子都忘记,那该多好。”乔瓦尼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我又继续的问了他一些问题,都是缠着问他我的梦话里面有没有透露关于我以前的身世的。但是乔万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我看出来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了,也就叹了一口气,不再烦他了。

乔万尼摸出了两块粗粮面包,找一个跟船的小子要了一皮囊的水,跟我默默不语的吃了起来。

周围的船夫唱着歌,在我们的身边走来走去,水手吆喝着让那些小舟上的商人躲开,叫卖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水手们浑厚有力的声音则有节奏的传来。

终于,船在一阵颤抖之中,靠在了岸边。

一个医师走过来对我们草草地进行了检疫,然后就同意让我们上岸了。身边的人争先恐后的朝着船舱口走去,乔万尼也领着我走出了船舱。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得我不禁拉紧了斗篷,在码头上淡淡的薄雾散去之后,整个世界出现在我的面前:来来回回的码头工人正在搬货、一些牲口在泥巴里面哆哆嗦嗦的拖着车子、一间草房上面的麦草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炉子正在烧着开水,周围一些脏兮兮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彼此谈天。

目光由近及远,大片的市镇区域延展开去,教堂圆圆的穹顶如同天边的太阳,在远处响起了钟声。鳞次栉比的建筑风格百变,有些是破败的木头建筑,有些则是西部式的石头建筑,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瓦兰科夫和小东湖城的结合体。

阿里的人有一辆马车等在码头上面,我们登上了码头,就跳进了他们的马车里。一个克里尔人给一个码头的管理员交代了几句他们的货物问题,就离开了码头。那个管理员对于这些人满脸奉承,腰弯得像河虾一样。,

我们沿着中央的石头大路前进,我透过车窗好奇的看着这里的市镇面貌。我发现,这里有很多的废墟,连片的街道被烧毁了,有一些房子留下了黑漆漆的房框,有一些则干脆只有满地的瓦砾了。一些目光呆滞的人坐在废墟边上,身边放着一只小瓶,里面插着几枚枯枝;还有一些人正提着水桶,用毛刷子清洗着焦黑的石头废墟;某些地区,工匠们正在忙碌的树立起木梁和石块,忙于重建。

战争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

发现了我的目光,一个克里尔人抿了抿嘴巴,“一年半之前,这里一片瓦砾。”

“真主保佑”这个人抽动了一下鼻子,“伯克人的士兵和他们的雇佣军那些森林里的异教徒围在了城外;伯克人的战舰从诺夫托勒河开了出来,包围了码头。他们给我们十天的时间离开城市萨兰德人、伯克侨民、克里尔人、西部人,等等,”这个人扭了扭肩膀,然后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我们要跪着从这些人的面前离开,该死”

“是的,”另一个克里尔人说:“莱赫说我们是他们的盟友,但是他却在河间地拆除了我们六座清真寺当时我们出城也被迫下跪狗东西,他们的军队里面还有两百多克里尔士兵呢我们却必须像狗一样从他们的面前爬过去。”

“你们还算好的呢,”乔万尼说,“我听说有些维基亚人想要出城,一旦被捉出来,当即就砍掉了脑袋了。”

“是的,”最开始的那个克里尔人说,“我亲眼看见的。一个伯克女人和他的维基亚丈夫被捉住了,伯克女人被放走了,他们的儿子被丢进了水里面溺死,维基亚男人被砍掉了脑袋。我不明白,莱赫为什么要这么干,这是白痴才会做出的举动。如果莱赫不是这么残酷的话,这个地方早就属于他了。”

“你什么都不懂,拉希德,”另一个人说,“莱特在这列屠城之后,后面的三座城堡没有抵抗就投降了。莱赫没费什么事就把这周围的城堡拆除了个干净,并且赶在冬天之前撤了军。看起来他好像很吃亏,但是以后他再要进攻这里的时候,就和进自己家门一样方便。”

“刀子可以杀人,”叫做拉希德的克里尔人明显不服气,“难道刀子可以赚钱吗?莱赫这么做肯定长久不了”

“如果你说的是五年之外的事情,的确如此,”乔万尼说:“但是五年之内,河间地地区谁能撼动伯克人的统治呢?”

“哼”拉希德说,“要是西维基亚国王全面东进,或者萨兰德人北上,那么伯克人就不会这么得意了。”

“别浑了,”不等乔万尼开口,一个克里尔人就嚷嚷了起来,“空口放话没有意义不是吗?斯瓦迪亚的菲特烈皇帝雄才大略,维基亚王敢放着西线不管跑到东边来吗?难道他想自己的首都再被攻陷一次?萨兰德人北上了,克里尔人就失去自治了,那群臭烘烘的南方人会来抢跑我们的生意,你这个傻蛋”

车厢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了,我不知道克里尔人为什么突然会开始争执。

乔万尼试着把话题引开,“你称呼菲特烈为皇帝?我听说萨兰德人是承认哈劳斯皇帝的。”

那个有些激动的人没等别人说话就开口了,“哈劳斯不过是个篡权者,就跟萨兰德的那个见鬼的二王子苏丹一样克里尔人是臣服给萨兰德的正统苏丹的,但是现在坐在王帐里面的是假苏丹。我听说瓦兰人只向正统的禅达皇帝服役,我们克里尔人也应该一样:我们应该只向正统的萨兰德苏丹臣服。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做藩属的义务了,我们应该独立,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这话让周围的克里尔人的面色有些尴尬,他们眨巴眼睛去安抚那个激动的同伴,同时在窥看我们的反应。

乔万尼露出了麻木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乔万尼笑了笑,“诶,我们还在被伯克人欺负呢,谁关心斯瓦迪亚的皇帝是谁啊。”,

那个失言的克里尔人干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拉希德沉吟了一下,“我说,远方来的朋友。阿里说你要去议会广场下去,那里可是伯克人的据点,你们要小心一点啊。这里的人都是远远的躲开那里伯克人的,你如果和他们走得太近的话,会被本城的人记恨的。城里面想给自己兄弟姐妹复仇的人多的是,有些人掏出了所有的财产去雇人杀掉一个伯克人或者他们的狗腿子。”拉希德吐了一下舌头,“你可也要当心啊,我的朋友。”

“谢谢您”乔万尼点了点头,“我会记住您的教诲的。”

马车停了下来,“真主佑护着你”克里尔人一起按着胸口,点了点头。

乔万尼带着我下了马车。

此时,一队伯克骑兵穿着鲜红色的制服,正从广场上面荒废的喷泉边走过。他们的马匹踏着响亮的步伐,那些士兵扬着头,红色的璎珞像是头盔上面绽放的花朵,他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了白烟。伯克士兵的周围是一些没精打采的维基亚协从军,这些人背叛了同胞,士气低落。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伯克士兵。

.。.。

第八十一章 波雅尔

看着我和乔万尼越走越近,两个伯克持戟士兵对视一眼,交叉架上了大戟。.76zw.

七路中文

“走开”一个伯克人用生疏的维基亚话喊道,“别过来找不自在。今天不受理请愿,星期一再来吧”

伯克人规定其官员在周一到周六的时候必须接受驻地居民的请愿,通过这种形式,伯克便能调整自己的政策来适应各地的民情。对于维基亚人来说,伯克人的制度或许更加的完善,而且也有保障,如果不是伯克人一味的强制推行伯克文化,并且对于异己大肆清洗的话,那么伯克人的统治会是相当的稳固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多维基亚城镇并没有想过要抵抗伯克人,这些城镇并没有强烈的维基亚意识,对于他们来说,伯克人的到来不过是一个国王取代另外一个国王,或者一个议会取代另外一个议会,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倒是伯克人不得人心的几次大屠杀让这里的居民又惊又怕,不自觉的以维基亚血脉的名义团结了起来。虽然莱赫在战场上面无人能及,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居民却对他越来越不满意。

很多的居民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伯克人的到来甚至是表示欢迎的,很多人端着面包和麦酒在路边等待着伯克士兵,一个伯克随军牧师记录着自己在一个村庄搜查维基亚士兵的记录:“那里的村民拉住了我们的手,告诉我们说,波雅尔们已经带着士兵逃到山里面去了。然后我们对他们表示了感谢,并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全村的人都出来了,这些人拉着我们的胳膊,对我们假装生气的推推搡搡,把我们带到了他们的家里。每一个村民都竭尽全力的拿出东西来招待我们:熏肉、火腿、鸡蛋、白面包、葡萄酒、格瓦斯酒、烤野鸡,我们吃了一轮之后,就和他们在一起喝酒。他们一边招待我们,一边委婉的告诉我们---希望得到我们的许诺---让我们的士兵以后不要侵凌他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军官对他们说,只要他们不窝藏维基亚士兵,我们就绝对不会伤害他们。这种保证在村民之中得到了共鸣,这些村民搬来了更多的食物:蜜饯、甜辣汤、涂着果酱的小蛋糕、用蘑菇加上洋葱和排骨煮的浓汤,我们开始了第二轮进食。”

“```后来,村长的夫人为我们唱了一首歌颂友谊的歌曲。村长拉着我们的骑兵队长的手说,他的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如果骑兵队长军务有闲暇,可以来拜访他的女儿。这种盛情招待让我们的士兵大吃一惊``````我们从伯克出发的时候,将军们告诉我们维基亚人是低等的民族,让我们警惕他们的一言一行,说他们是满怀恶意的野兽。但是我们的所见却完全不是这样。维基亚人似乎受够了他们的官员和大公---那些低能的市政官和贪婪的波雅尔```他们很喜欢我们。”

“所以在几个月之后,当我们不得不焚毁这些村庄撤退的时候,那些维基亚村民表现出来的悲伤和愤怒让我非常难过。莱赫将军命令我们尽可能的毁坏产粮区```但是这命令不能被严格的执行,因为我们的人手不够,而且维基亚村民在得知了我们的目的之后,已经开始组织大规模抵抗,我们如果贸然行事的话,很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最后,我们只是拆毁了城镇的城墙、城堡的壁垒、郊外的要塞和瞭望塔,然后就撤了回来```”

“我们留下了一个骑兵团在河间地待命,并且号召维基亚贵族与我们合作,建立了一个临时的议会。这个议会的议员和市政官由他们自己决出,他们有一半的名额,决出确定的人选之后,优素福大公便会正式承认他们,不过我听说,其实是莱赫在以优素福的名义发布命令。莱赫的权利膨胀的如此之快,他虽然给我们带来了胜利,但是这胜利却让我越来越担忧。骑兵团的人会获得另一半的市政官和议员的名额,他们的任务是监视他们的维基亚同事,防止他们出现叛乱。”,

“战争进行的如此顺利,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事情却进行的如此坎坷,真是让人伤神。”

“当我在战争结束后去维基亚人的村子的时候,他们的冷漠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在战争时期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我们的朋友呢,而在战争告一段落的时候,这些人却视我们为敌人和欺骗者了。我们的牧师试图与他们的主教沟通,并且想要就东西教会的差异做一些探讨。这些东部教会的人却顽固的很,他们坚决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信仰,他们说:上帝是一个人,他们看见了左耳,我们看见了右耳,我们不能把右耳强行的安放在左边,这是对上帝的亵渎。”

“除了这些宗教原因之外,别的很多的习惯也同样如此。我发现,维基亚的女人要比伯克女人强势得多,他们在几百年前就把领主的第一夜权给取消掉了,就像他们的诺德亲戚一样。所以这些村民在我们到来的时候,会担忧地问我们是不是还保留着领主的第一夜权,我告诉他们我们也早就取消了这个陋习,但是这些人似乎不相信,关于我们的各种传言到处都是,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话。这些传言比我们的速度快,居民们对我们的敌意越来越大,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斯瓦迪亚人在罗多克的遭遇,希望我们的结局不要一样---因为我们和斯瓦迪亚人一样优秀,但是敌人却肯定比不上罗多克人```”

这样的传言还有很多,我在船上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但是直接接触伯克人,这确实第一次。

伯克人的盔甲真的很漂亮,但是却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是全身式铠甲:他们的铠甲不像维基亚人是用甲片连缀而成的,他们的铠甲是用小块的铠甲拼凑而成的,继承了西部式的铠甲风格,但是做出了修正,让它更加的灵活和轻便,但是防护能力降低了。他们的头盔两边有漂亮的护耳,银光闪闪,虽然我感觉这样的东西并不能提供什么防护。我觉得还是维基亚人的厚墩墩的头盔值得信赖一些。

两个伯克士兵威风凛凛的看着我们,满脸的冰冷。

“快走吧”其中一个伯克士兵催促到。

“我是一个维基亚波雅尔,”乔万尼说,“我要见你们的骑兵团大团长。”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乔瓦尼,“波雅尔?”

他们明显的不相信乔万尼的话。

我和乔万尼看起来就像是去朝圣的两父子,而不像是家财丰盈的波雅尔。波雅尔们会穿着厚实的大衣,头上戴着海獭皮的高帽子,帽子上面装饰着孔雀羽毛,在他的腰间,会有缀着宝石的弯刀和镶嵌着银纽扣的皮带。而且波雅尔出门必定是前呼后拥的,不会如此的可怜。

乔万尼伸出了手来,摘下了手上毫无特色的铁扳指,递给卫兵。

卫兵小心的接过,吩咐另一个看紧乔万尼和我,然后自己转身进来大门。

三个骑兵骑马从门口走过,他们好奇的和那个卫兵说了些什么话,估计是在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几个人聊了几句,骑兵们就踱着步子慢慢的离开了这里。

广场上面的风很冷,这个地方更是风口,卫兵站在这个地方还真是折磨人。要是我的话,早就挺不住了。

不一会,卫兵领着一个老头走了出来。

那个老头子说着一口流利了维基亚话,领着我们走到了房间的里面。

这个老头一边走一边介绍了他自己,他原来是河间地维基亚议会的一个议员,现在为伯克人服务。他们的议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有经验的市政官和议员们大都逃散了,只有过去混得很糟糕的人会留下来试一试运气,而这些人把本来就恨糟糕的政务变得更加的糟糕了。

老议员每天都要给自己以前的朋友写信:某个税务员啊、乡村领主的管家啦、码头经纪人啊、行会管理员啊等等,希望他们能够到这里来为新议会服务。伯克人对于这些维基亚协从人员的不满与日俱增,他们威胁如果维基亚人管理不好自己,他们有充足的人来接手这些事情。,

老议员以为乔万尼是主动来投奔的领主。

他对乔万尼说:“团长不能随便的见人,但是这绝对不是对您的不敬,请您相信我这正直的老人。”

“不,我必须得见大团长。”乔万尼说。

“你是在怀疑我吗?”老人有些不悦,“如果没有我的推荐,你很难在这里立足的。而且我看了您的扳指,您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官贵族而已,您的人有一百,或者两百?听着,这可不是什么太值得骄傲的资本,您一开始投奔过来,我不觉得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惊动团长的。况且,”老人话锋一转,“您的真实身份还有待考证呢。”

“谁说我要过来投奔了?”乔万尼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我是来谈判的。我是维基亚伊凡哥罗德地区的议员,维基亚的波雅尔。告诉你们的团长,我是来和他谈一谈东湖对岸的事情的。”

老头子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乔万尼几乎是一个敌人,他叫来了卫兵。

一个卫兵茫然的走了进来,老头子吩咐士兵留在这里盯紧我们。这个奇怪的命令把卫兵整蒙了,刚才这个老人还把我们当客人呢,但是士兵还是照做了。

老头子匆匆的从一个楼梯跑上楼去了。

在房子里面等总比站在外面等强,我心里这么想着。

过了一会,一个伯克男孩走了下来,让乔万尼跟着他走。

“我的侍从怎么办?”乔万尼问。

伯克男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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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维克托

“你是谁?”

“维```杰克。本书来自.”

“维什谢克?”

“不,杰克。”

我已经被问了很多次了。同样的问题被反反复复的问着,很多次我差点脱口而出真实的答案了,但是还是勉强的把真话咽了回去。一个没精打采的军官和一个脸色阴狠的牧师不断的询问着我问题,对于我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他们都会仔细的记录下来。

我不记得他们多少次问我关于名字的问题了。我一开始毫不犹豫的遵照乔万尼的吩咐,说我的名字叫做杰克。这个秘密保护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不久之后,这个秘密就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在我的胸口上下的扑腾,我稍不注意,这只鸟就会飞出我的嘴巴来。我感觉我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陷,是因为我提供的别的信息都是真实的,这让我自己有一个缓冲。

一个谎言在频频追问下还可能被敷衍过去,但是一串谎言就不是了。必须得把真话和假话夹杂在一起,才有可能蒙混过关,最好只在关键处撒谎,在细节上则力求真实,方能不轻易露陷。

“你是哪里人?”

“维基亚人。”

“维基亚哪里?是河间地吗?”

“不是,”我回答他,“在西部。”

“伊凡哥罗德?还是喀山?”

“伊凡哥罗德,靠近雪山。”我没有告诉他们,是靠近雪山的那一边。我在心里面对于家没有一个太明确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的把罗曼诺夫堡当成我的家---那个地方是目前为止最像家的地方。

“和你同来的人是谁?”

“我的领主,汤姆大人。”

“家族名?”

“呃```。”

“直接说出来,”那个牧师皱着上嘴唇,催促我道。这个牧师是个伯克人,维基亚话带一些口音,不过却说得非常标准。“孩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上帝把你和你的领主安全的带到了这里,而你是否说实话决定了你和你的领主能否安全的离开。”

“是的,大人。”

“家族名?”

“瓦连金。”

这是乔瓦尼吩咐我的。在古代的时候,禅达人称呼瓦兰人为瓦连金,这个词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用这个词称呼卢卡西诺家族并不是什么谎话,因为卢卡西诺家族的确是一个瓦连金家族。

“没有这个家族。”那个眼皮耷拉着的军官说,“从伊凡哥罗德到河间地,从克里尔到北海,没有一个家族叫做瓦连金。”

“因为你不知道。”我对他说。

“你的家族在哪里?为谁服务?”

“在梁赞河河谷,为小东湖城服务。”

“家族产业是什么?”

“佣兵、琥珀、咸鱼和红宝石。”

“梁赞河不产红宝石。”军官再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

“产的。”我坚持。

牧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用鹅毛笔记录着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孩子,很遗憾,你没有说真话。至少,你试图误导我们。我们过一段时间再来谈。”

我被关在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里面放了一只便桶和一把水壶。当他们把铁门关上的时候,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过了一会,我才能从门缝看见少许的光芒。

眼睛逐渐地适应了黑暗之后,我能够勉强的借助门缝的光看一看这里的环境了。除了我一开始看见的东西之外,就只剩下一摊麦秆铺成的床了。我躺了过去,一只老鼠从我的背边吱吱喳喳地跑过。我的浑身一阵发冷,跳了起来。那老鼠从地洞逃开了。我摸索了半天,确定已经没有老鼠了,才又躺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我听见每隔一段时间卫兵就会走过来,从我的门口走过。门缝透过来的光游移不定,我简直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光,或者那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东西。我的眼睛睁着和闭着没有太大的区别,在醒醒睡睡之间,我已经失去了时间,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乔万尼那边怎么样了。

我仔细的想着乔万尼说的每一句话,他告诉我的新名字和新身份。

他要去欺骗伯克人吗?那么他就不该带我来。或者他要去找伯克人谈判?那么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呢?如果说他是要调查一下伯克人的部署?那么该死的,他这么跑来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

我吃了三次饭,头两顿是发酸的麦饼加上一小截咸鱼,最后一顿则有一点点的肉汤。我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努力的想要睡着,但是脑袋疼得要命,根本就睡不了。我甚至开始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黑暗逼得人发疯,我好像睁着眼睛也能够看见梦境一样。

我开始踢门,暴躁地走来走去。

外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但是一切还是归于平静了。

钥匙开门声让我欣喜若狂,但是随后强烈的光线几乎弄瞎了我的眼睛,我用手捂住了眼睛。但是一个人揪住了我的胳膊,打了我一巴掌,发现我意识清醒之后,这个人就把我拽出去了。

我又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小房间里面。这一次,只有那个牧师在里面。

他看见我来了之后,就好像刚刚和我才分开一样,直截了当的开始问我。

“你的名字?”

“杰克。”我垂头丧气的说。

“带出去。”牧师挥了挥手,立刻结束了谈话,“孩子,你没有说真话。”

两个士兵抓住了我,把我往外拖去。

我才刚刚出来几分钟,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了。我的眼睛红肿流泪,视力模模糊糊的,但是我却觉得什么都显得那么美好,我想多看几眼。但是这些人沿着出来的路把我拉回去了。

不久,我又被丢到了黑暗里面。

我身上开始发冷起来,这里的一切让我心生厌恶和恐惧,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几个小时候,有人给我送来了吃的。那个牧师又来了,他在外面问我的名字,我久久的没有回答。

我到底应该回答什么?

我怨恨起乔万尼来,他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对呢?要是能和乔万尼聊一聊就好了。乔万尼也在接受这种审讯吗?他是不是已经在我的前面把什么都说了,所以那个牧师才会一再说我撒谎呢?我再一次想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维克托!维克托我叫维克托!滚远点,不要来烦我了我的心里呐喊着。

但是我还是叹了一口气,“杰克。”

送食物的窗口倏然关上。

每过一段时间,外面的人就会送来食物,清洗便桶,然后问我的名字。不久之后,我发现我只要说杰克,牧师就会关起窗子。

不知道他来了多少次,最后他问起我的时候,我索性就不回答了,我担心我一不留神就把我的名字说了出来,那样就坑惨了乔万尼了。

所有的问题只换来了我的沉默,不久,我食物和清水的供应断了。牧师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告诉我,“孩子,告诉我点别的,不然```上帝会在这里陪着你。”

如果说黑暗的折磨是慢慢的把人逼疯的话,肚子的折磨就是直接让人发疯了。

我开始想起来那些发酸的麦饼,然后是那些清汤寡水的肉汤,最后,我想到了老鼠。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我嘴里变得湿润,牙齿发痒,充满了咀嚼的,肚子里面的绞痛骤然降临,然后又慢慢归于平淡。我感到越来越冷,几次把草杆咬进嘴里,慢慢的嚼动。但是这非但没有让我的肚子好受一些,反而让我的肚子更加难受。

“你是谁?”

“杰克”

“你是谁?”

“杰克```”

“你是谁?”

“```。”

询问一次有一次的开始,又迅速的停止,我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最后有一次,“你是不是杰克?”

我已经饿得晕晕乎乎了,我终于放弃了。

“```不是。”

外面是一阵沉默,但是我感觉的到外面的人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就好像终于驯服了一只猎鹰的捕鸟人一样。

铁链哗啦哗啦的发出响声。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准备,就拉开了衣服,蒙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不一会,就有人连拉带扯把我拉了出去。

这一次,接待我的是那个军官。

军官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看起来却无比的和蔼可亲。

在他的面前,用纸包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黄油面包、一碗浓汤还有几只冻梨。这些东西看得我的肚子咕咕直叫。

他挥了挥手,让我坐过去。,

军官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听到了我肚子的声音,然后对我说,“这是克里尔人做的面包,里面塞着肉松和葡萄干,放在炉子里面慢慢的烤制,用的是上好的木材、新鲜的面粉和萨兰德葡萄。这样的面包即使是莱赫大人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我听说你可能有点饿,就帮你买了一只来。”

我伸过手去,想抓起那只面包,但是军官却抢在我之前彬彬有礼的把我挡住了。

我的心里想起了乔万尼,无数个声音告诉我,那只面包很可能让乔万尼丢掉脑袋,但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你愿意说实话了么?”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军官笑了,“不要担心,你的领主大人好得很,你很快就能看见他。我可以告诉你,孩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或许还有些```”军官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在脑袋里面搜索合适的词,“不值得。是的,不值得。”军官笑眯眯的,“也许有些时候你拼命维护的东西,根本就是别人设计的一个骗局呢?”

“我不知道。”我死死的盯住那只面包。

“你的名字。”军官言归正传。

“```维克托```”

军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面包丢给了我。

我抢了过去,咬在嘴里面。

“你的名字。”军官安静的再一次问道。

我饿的发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我一边吞咽,一边叫道,“维克托!维克托维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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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合作

“你坚持了一个星期。”

这是乔万尼见到我之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个时候,我已经填饱了肚子,但是却觉得满心的羞耻。我把秘密保护了一个星期,我本来以为我是一个可以为别人把秘密保护到死的人的,但是现在看来,简单的饥饿就能够从我的嘴里面套出一切来。

那个牧师和军官在我吃饱饭了之后,就详细的问了问乔万尼的来历。我告诉他们,乔万尼是瓦兰科夫的一个领主,领地是他的父亲封给他的,产业包括一片森林、一个废弃修道院改建的兵营、几处农庄,同时他还有从瓦兰科夫税收里面抽取百分之三的权利。

让我有些弄不明白的是,他们对于我的名字刨根问底,但是在我如实相告之后,他们却没有对于我的身世做更多的挖掘。我告诉他们我来自于瓦兰科夫的新领主家,是被送到卢卡西诺家做人质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个审问我的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居然就不再过问我家领主的信息了,好像他们知道,瓦兰科夫的领主都是一些傀儡而已。

这一次,他们错了。加里宁伯爵可不是什么傀儡领主,如果伯克人要打小东湖城的主意的话,加里宁伯爵肯定是他们要碰到的人之一。

“对不起。”我几乎不敢面对乔万尼。

“不,”乔万尼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维多,我们都在等你松口的哪这一天。其实你可以一开始就告诉这些人:我是乔万尼,而你是维克托。甚至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来自于瓦兰科夫的领主。我让你换用新身份,只是为了在这一路上面少一些麻烦。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新名字了。”

我被弄糊涂了,“你是什么意思?”

“呃,”乔万尼说,“是这样的,我表明了身份之后,伯克人在你那里听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结果骑士团团长接见我的时间被一再推迟,直到今天。我没有想到你会坚持说你是杰克,一直坚持了一个星期。”

“我以为如果说明了你的身份之后,你会大祸临头的。”

“如果我不想让伯克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伯克人。而要是我真的需要欺骗伯克人,我怎么会带着你来呢抱歉,维多,我不是说你不能信任,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来的话会更方便一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想到你会把我随口一说的东西看得那么重要。”

“这个,”我的脑袋飞快的思考着,我甚至不明白到底是我拖累了乔瓦尼,还是乔万尼害了我。“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说明一下?这一个星期里面我饿的差点吃老鼠。”

“如果你是伯克人,你会让我见吗?好好想一想,你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样也好,你的表现让伯克人更加地相信我的话了。”

旁边的几个伯克人仔细的听着乔万尼和我的对话,其中一个人听到这里摇了摇头。

“维基亚人,我们可没有这么说。”

“第一,我不是维基亚人,我是瓦兰人。第二,”乔万尼指了指我,对他们说,“现在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没有撒谎。事实上,恰恰因为我的侍从一直试图误导你们,现在你们就应该更加相信我的话。”

“你就是一个小角色,”另一个伯克人冷淡的说,“所以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况且你的侍从和你说的话不太一样,你现在可危险的很,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招的话,我们会给你‘莱赫的恩赐’的。”

莱赫的恩赐,把头砍下来插在木桩上。这是让维基亚人和伯克人一样害怕的东西。

“当然。”乔万尼点了点头,“我如果想要欺骗你们的话,就不必把自己卷进来。”

几个伯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开始讨论了起来。他们的谈话越来越激烈,甚至开始争吵起来。伯克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有几个词却非常的明白易懂,很多词汇都是照搬的斯瓦迪亚话和禅达话,尤其是禅达话。

过了好一会,那个牧师示意周围的人安静,对他们宣布了一件事情。,

牧师说完后,几个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停止了争论。

牧师清了清嗓子,把皮肤干枯的手指攥在了一起,“骑士团团长下午会见你,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把脑袋里面的谎言都清理掉。下午的时候,一旦团长发现有一丝不对,我们的士兵就会送你上绞架。失去一个前来投奔的波雅尔算不得什么损失,而绞死一个满口谎言的维基亚人就更加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明白,阁下,”乔万尼说,“除了我要再强调一点,我是瓦兰人,不是维基亚人。伯克公国是禅达皇帝建立的,你们应该明白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区别。”

“在我们看来,”一个军官说,“敌人没有区别。”

“一个坐到你们面前来的朋友、一个愿意与你们合作的朋友、一个随时可能被绞死但是依然来与你们谈判的朋友如果你们把这也叫做敌人的话那么好吧,瓦兰人就是维基亚人。”

“多说无益。”牧师站了起来,把自己手藏进了袖子里面,“下午再说吧。团长会召见你们两个的。”

这些人陆陆续续的朝着外面走出去,我开始后悔起来,如果我不是坚持说自己是杰克的话,那么一个星期前伯克人就会开始与乔万尼谈判了,那么现在我可能已经回到了瓦兰科夫了。

我的心里面出现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伯克人要用最慢的方法从我的嘴里面问出秘密呢?我听说,伯克人对于用刑是非常有研究的。我觉得庆幸和不寒而栗:如果伯克人用鞭子抽我的话,我估计半天内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伯克人到底在想什么,我无法猜测。

两个士兵留了下来,带着我和乔万尼往外面走去,在乔万尼见大团长之前,我们还是要分开一段时间。

“你到底要和伯克人谈什么?”我问乔万尼,“如果我再被问得话,我要怎么回答?”

“我想你不用再回答什么了,剩下的我来吧。”乔瓦尼说着,但是一个士兵把他推到了一边。“不用你说什么了。”他最后嘱咐道。

是的,不用我回答了。就是因为我,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下午的时候,我没有被带回那个小房间,而是被带到了一个小仓库里面。那里的一个老兵正在清理房间,我坐在一边没有事情做得时候,那个老兵就让我去帮忙。他掏出了几颗核桃,用一根大木板敲碎了递给我。我吃了核桃之后,就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求助了。我的肚子还是涨涨的,但却一直觉得很饿,虽然我感觉已经吃的够多了,但是却总是想再吃点什么。阿列克谢告诉过我,常常有水手在长时间不吃东西后,遇到食物就狂吃不止,最后活活把自己胀死。所以我虽然想吃东西,却不敢吃的太多。

我帮他把木头渣滓装在布袋子里面,给腿松动摇晃的椅子打上楔子加固,然后把一些皮革装进箱子里面。

我们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老兵坐到了一张皮垫子上面,他咬开了一只酒囊的塞子,问我喝不喝酒。

“谢谢你,”我对他说,“我不喝。我已经吃的够多了,不敢再吃了。”

“不敢?”老兵疑惑的问我。

“恩,我被饿了挺长时间了,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我怕再吃会被胀死的。”

“嘿,”老兵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你可不像什么饿坏了的样子。除了脸色有点发白,我觉得你健康的很,你应该去粮食绝收的沙漠里去看看那里小孩,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被饿了很长时间是什么样子。”

点了点头,“我以前没有饿过这么长时间。”我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不愿意告诉这个老兵我为什么要挨饿。

“要挨饿还不容易,把你丢进闹粮荒的地方,几个月后把你找出来,你就差不多了。”老兵说,“你的胃还没锻炼出来,一个好的胃要什么都能消化:树皮和草根、一点点面粉汤、什么都好啦,什么都能消化,然后变成力气,哈哈”

“我被关在牢房里面,”我没好气的说,“别说面粉汤了,连树皮和草根都没有。”,

“不是有老鼠吗?”

“我才不会吃老鼠。”

“嘿嘿,”老兵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果然是没有饿坏啊。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我感觉你没有被饿好,应该让你饿得走不动路,连稀麦粥都喝不了才够。”

“那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呢。”

老兵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被打吗?”

“因为我是领主的扈从,我有豁免权。”我忍不住又把一枚核桃敲碎,从里面捡核桃仁吃。

老兵的表情从阴冷变成了笑意,“豁免权?我想对于交战双方来说,这种东西是不会有人想的起来的。”

“那是为什么?”

老兵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我,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好了,不谈这个了。说所你的领主吧,他倒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陪他跑了几百里,跑到敌人堆里面,这种家伙难道是安分守己的家伙吗?”

“怎么看是你们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老兵摸了摸自己胡子,“那我就不问你了,你自己来说吧,你是怎么想你领主的这次出巡的?恩?总不能是来郊游的吧,现在可是冬天啊。”

“是来和你们谈判的。”我对他说,“为了和平。”

老兵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和平?”老兵的脸涨得通红,外面的一个士兵好奇的看了里面一眼,立刻低头走了,老兵不动声色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后继续跟我说,“伯克人在河间地有数百名士兵,维基亚人在东湖沿线维持着十多个石塔、堡垒和要塞,整个冬天,所有的铁匠铺都在打造盔甲、盾牌还有箭簇和刀剑。然后你告诉我,一个浑身都是秃鹫味道的年轻人是来寻求和平的,哈哈。”

“你是谁?”我问他,“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随口聊聊嘛,听小孩说说傻话也挺有趣的。”

“我十四岁了,不是小孩。”

“可是你的见识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至少我九岁的女儿比你要聪明得多。还有,你肯定没有十四岁。”老兵翻了翻眼皮。

我知道我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也没有用了,我都能看清楚的形势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我干脆就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吧,”我对他说,“你们伯克人想怂恿小东湖城的人叛乱我家领主是来和你们谈判的”

老兵的眉头一皱,立刻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恩,有点意思了,说下去?”

“然后,”我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家领主想与你们谈判的就是和小东湖城有关系的事情。”

加里宁伯爵说过,机会在小东湖城。还有我从各处得知的只言片语告诉我,小东湖城与维基亚诸城的决裂已经不可避免,在东湖沿岸必有一战。瓦兰科夫人现在最想的就是要从这里面获益。

“恩,”老兵说,他找了一个小马扎,安安稳稳地坐了上去。我突然心中一惊,这个人坐下去的样子好有气势,就像彼得老头子一样。“你们怎么能够获益?”

“毁灭小东湖城,让你们的愿望落空,”我对他说,“让你们找不到一个落脚点,让你们老老实实的呆在河间地,然后这个胜利会鼓舞这里的反抗军,你们会陷入持续不断的起义。”

“哦,”老头子应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家的领主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他该留在兵营里面去训练自己的士兵啊,然后在我们来不及援助小东湖城之前,就火速的进攻,那样不是更好吗?”

一时失语。

“傻小子,”老兵说,“即使你们毁灭了小东湖城,伯克人西进也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至于鼓舞反抗军,就无从谈起了,这不过相当于维基亚人的一次平叛罢了,河间地的人恐怕会因为维基亚人同室操刀而士气低落才对,谁会把平叛胜利当成真正的胜利呢?如果瓦兰人毁灭了小东湖城,那才真是傻瓜。瓦兰人毁灭了小东湖城,自己元气大伤,然后整个东湖沿岸人心惶惶,防务空虚,即使伯克人不来,恐怕伊凡哥罗德的议会都会乘机瓦解这些强悍的自治城市,还谈什么利益”,

“那要怎么样?任小东湖城的人投奔你们,然后在东湖地区作威作福吗?”我被逼得没话说了。

“那也不是。”老兵说,“为什么瓦兰人不能代替小东湖城的人跟伯克人合作呢?”

“这,”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乔万尼就是受了加里宁伯爵的指派吗?不对,加里宁伯爵会派阿列克谢或者尤里来,乔万尼难道是卢卡西诺老爹派来的?

“你们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老兵说,“小东湖城的人讲规矩,是个可以谈判的商业城市,和这种城市做生意,傻兮兮的民族热情才不会阻碍合作。但是瓦兰科夫就不一样了,那里的人蛮得像熊,还自豪的很,不好交往。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会选择小东湖城的。”

“那你还和我的领主谈什么,把我们赶回去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老兵撇了撇嘴,“但是如果瓦兰科夫真的把小东湖城击溃了,那么我们就只能选择瓦兰科夫了。说实话,对于东湖对岸发生的事情,伯克人其实插不上什么手。如果瓦兰人真的击溃了小东湖城的人,并且寻机与我们合作的话,恐怕我们也只能接受。”

“胡扯”

“是吗?”老兵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让维基亚人对付维基亚人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小东湖城迟早也会反叛,只是早晚罢了。按照长期发展的话,让瓦兰科夫做代理人,说不定更加省心呢。”

“这这”我和乔万尼来居然是来申请做叛徒的吗。“你们居然不阻止我们?至少小东湖城算你们的盟友吧?”

“目前还不是。”老兵站了起来,“支持谁无所谓,自己先证明了实力再说吧。到时候与我们合作的城邦肯定会大大的获利。以后如果再起冲突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维基亚人先乱起来,至于你们怎么个乱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们不会出卖自己同胞的利益的”

“别说傻话了,”老兵又帮我敲了一颗核桃,接着是第二颗。“你有些事情看得还挺明白,虽然有些傻,但是还没有傻透。”

“如果瓦兰科夫占领了小东湖城,你们就承认瓦兰科夫的领主吗?还是卢卡西诺家族?”

“瓦兰科夫的领主是谁?我都不认识他。卢卡西诺家族?谁能代表他们说话呢?我还是不知道。”

“那你们承认谁?”

我的胸口突然一紧,乔瓦尼略带狡猾的笑容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面。

老兵兴致勃勃的看了我一眼,说,“孩子,你的表情太直白了,这是男孩的表情。但是这个世界不是男孩的,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的,你应该早日把你心中属于男孩的部分统统杀死,留下所有的空间变成男人。”

他忽然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了不起啊,果然是年轻人,一百人的队伍就想当名城的领主。”我知道他在说乔万尼。

“乔万尼不可能成功的”我对老兵说,我感觉好像自己被乔万尼欺骗了一样。

“这个你说不算,”老兵说,“我得亲自和他谈一谈,看看他能不能成功。”

老兵最后看了我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低着头向他致敬,在他走过的时候,士兵们都恭敬地说,“团长大人。”。.。

第八十四章 棋子和棋手

门外有一只狗把鼻子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用舌头舔了一下门框,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跑开了。

外面的太阳很暖和周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说话声。虽然城市里面四处都是废墟,但是在这里,却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镇公所一样:懒散的官员没精打采的誊写着公文、士兵们抱着长矛靠着墙打盹、请愿的市民口干舌燥地向市政官请求帮助。

雪已经停了很长时间了,天空瓦蓝一片,看起来今后的几天也不会下雪。大雪消融,雾气腾腾的,大地上面会渐渐的露出黑色的土壤,虽然不久之后,白色的雪就会把这一切重新覆盖。但是谁在乎呢,能够有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休息就足够了。

天空变成了湖泊色,又成了红宝石色,最后变成了暗淡的一片。

冷风取代了下午暖和的阳光,屋子外面的墙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墙边的一棵树的枯枝敲打在房角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在我开始担心有可能又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面几天的时候,一个士兵打开了门。

等我再一次见到乔万尼的时候,觉得他看起来这么的陌生。

加里宁伯爵、利奥老头、卢卡西诺老爹、尼古拉守备官,这些人都把我当成一枚棋子,有些人看重我,就多关照我一下,有些人觉得我无所谓,就把我四处的分派补缺。或许我根本就不该这么想,因为他们本身做得也没有错,这就是他们的规则:他们要求我效忠,为他们服务,然后他们给我足够的奖励,并且在关键的时刻把我派出去。

虽然心里面不好受,但是想明白了却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是一个男孩,那么这种事情便有些残酷,但是如果我是一个男人的话,那么这种事情就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之所以觉得难受,是因为我把他们当成了朋友和亲人。

我曾在书里面看见过领主的信条,里面有一条就是不要和下属交朋友,因为有朝一可能要亲手处决他,因为有朝一可能要送他去必死的战场,如果友情在关键的时刻软化了你的意志的话,就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我曾把这种信条当成上古时期的传奇故事,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这种信条现在依然在我的身边大行其道。

加里宁伯爵需要一个人质,尼古拉守备官需要一场联姻,卢卡西诺老头需要一个有可能的朋友,乔万尼需要一个身份证明人。虽然我的用处并不大,很多的时候只是一个象征作为人质,我几乎没有用处;作为联姻对象,我没有任何保障;作为朋友,我并没有重要到可以左右局势的程度;作为身份证明人,乔万尼甚至都没有想到我的这个用处,我还是误打误撞的证明了这一点,而且稍微鲁莽一点的人就可能将我们处决,我甚至觉得伯克人应该把我和乔万尼投进死牢,然后派人去打听消息,或者派人散布乔万尼率军叛变的消息,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更好吗?

我听过很多故事,读过很多书,但是我却没有把为人处世的道理往心里去。但是有些人从来不读书,毫无见识,可是他们却一直在实践各种交际技巧。

在各种关乎利益的游戏上面,他们是熟练的剥皮师,而我是待宰的羔羊。

乔万尼走了过来,“维多。”

“你要当叛徒。”

“维多?”乔万尼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你要和伯克人合作”

周围的一个伯克军官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他看了我们一眼,就示意我们跟上,自己背着手转身走了。我们跟着他一路走了出去。

军官把我们带到了一辆马车上,然后送我们沿着大道往外面走去。一个多星期之前,我曾经看过路边的景色,现在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外面更加的破败。战争把这里的繁华剥夺的干干净净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贫穷和绝望。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河间地现在的虚假和平马上就要结束了,一旦维基亚内乱开始,莱赫就会重新光临河间地。那个时候,与伯克人合作的波雅尔必定有反复,整个河间地就会变成战场。,

马车吱吱嘎嘎的带着我们穿过巷子,从一道石桥上面穿过。两个士兵在一只大铁桶里面烧了几棵柴火,搓着手站在前面烤火,看见我们的马车,这些士兵就拉开了桥上的一道拒马。马夫是维基亚人,他讨好的对伯克人点了点头,缩着脑袋奉承了几句,几个伯克人对他爱理不理,只对押送我们的军官士兵打了招呼。

最后,我们被安置在了河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面。

这里是佣兵聚集的地方,密探和间谍、刺客和ji女、酒鬼和商人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从禅达时期开始,这里就是城镇集会的中心,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些石头修筑的公共浴室。那个时候,公民会一边洗澡一边谈论城镇事务或者策划阴谋,奴隶们从高架水渠上面引来水,烧热之后灌注到浴室之中。还有一些女奴会烧热专门的石头,然后用小勺子舀水不断的洒在石头上,蒸腾的雾气会让人看不清楚眼前几尺外的任何的东西。

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里面。那个军官交代了乔万尼几句就走开了,走前军官把一枚贵族扳指丢给了乔万尼。

哄闹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和乔万尼却没有什么好谈的。

“维多,”乔万尼一边把一条羊毛毯子铺开在床上,一边对我说,“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然后他走到了门边,朝外面看了一眼,吩咐一个老头子来加柴。河间地的森林很多,旅馆里面的木柴不需要钱,但是食物和酒水就会贵一些。好在那些伯克人并没有侵吞乔万尼的钱,乔瓦尼在门口和那个老头子谈好了价钱,就关上了门。“有什么就快说吧。”他催促我道。

“你要和伯克人合作。”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一点。“你的领主正在准备和他们作战,你背叛了他你是维基亚的波雅尔,你是议会的议员,但是你却跑来找伯克人承认你你对你的家族怎么交代呢?还有,据我所知,有一些维基亚家族被伯克人灭门了,你同样背叛了他们作为贵族被灭门,这是最残暴的禅达皇帝才会干的事情。你和伯克人合作,不怕以后招致这样的报应吗?”

“我背叛了谁?”乔万尼说,“我的领主?维多,我可没有拜见过加里宁老泥鳅,也没有宣誓对他效忠。他只是我的上司,但却不是我的领主。我不能算背叛他。”

乔万尼站了起来,因为门外的老头正在哆哆嗦嗦的把一抱柴火送进来,老头子帮我们生着了炉子,口齿不清的让我们小心毛毡子,不要失火了害人害己。老头絮絮叨叨了半天,乔万尼才把他打发走了。

“至于波雅尔议会,”乔万尼继续说,“你要明白,不是议会选了我们,而是我们组成了议会。我们在议会上面发誓的是保护自己的领地,我们加入议会是为了更好的守卫自己的土地。但是现在,有很多的人把这种信条看得一钱不值,如果这个时候你还坚持的话,就是真的傻瓜。与其让别人这么做来加害我们,不如我们先这么做来保护自己。”

“至于对我家族怎么交代,就更不用你担心了,维多,”他用铁钎拨弄了一下炉子。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端着酒杯,搂着一个女人笑呵呵的撞开了门。

乔瓦尼冷冷的瞪着那个男人,男人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自己走错门了,连声抱歉,扭头亲了一口ji女,退了出去。

“你是家族的军官,”我对乔万尼说,“我看过清单。卢卡西诺把家中三分之一的士兵交到了你的手上。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彼得老爹给你的。但是你现在却要背着他去和仇人结盟。一年多以前瓦兰人还在河间地一刀一斧头的和伯克人干仗,我听说瓦兰出勇士,没听说瓦兰出叛徒。”

我发现前面的两项指责对于乔万尼毫无杀伤力,只好指责他背叛了他的家族。

“维多,”乔万尼说,“你知道瓦兰人的继承权,是把所有的东西留给长子,以防家族分裂吗?”

“我知道,”我对他说,“正是因为这样,你的行动才更加的可耻。彼得老爹已经给你分配了土地财产了,但是你却依然”,

“不,”乔万尼温和的笑着,打断了我,“老头子没有没有打破传统,家中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康斯坦丁。”

“这你”

“很公平,我没有什么抱怨的。”乔万尼说,“所有的瓦兰人都一样。科尔温家的大儿子可以继承谷物商行,但是他们家的小儿子都被送到西部去了,我听说混得最好的一个人在给别人当家庭教师。梅尔家的四个儿子里面,除了大梅尔能够继承佣兵学校之外,别的几个儿子最多只能在里面当教练。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梅尔家的两个儿子死在了我的面前,一个被弩射穿了喉咙,一个被骑枪扎穿了胸膛。”

“那你的兵营和庄园”

“靠自己拿到的。”乔万尼回忆着,“我偷农夫的羊、帮领主偷袭他对手的城堡、烧毁仇敌的麦田,在沙漠帮克里尔人围攻叛变的部落,在那里,我救了几个俘虏,这些人成了我的手下,我想你已经认识他们了。”

我想起了乔伊和那个返乡的萨兰德人或者克里尔人。

“然后我继续给人当佣兵,用人头换黄金,”乔万尼的目光变得冰冷,“我曾去过西部,参加过维基亚王守卫日瓦丁的保卫战。但是斯瓦迪亚人的士兵像是潮水一样把我们淹没了,我失去了几乎一半的人,而维基亚王最后却拒绝支付我的工资。我只能一路抢劫村庄,回到了雪山。可是在雪山附近,一群库吉特劫匪却把我的战利品夺走了大半,我的士兵转战了几千里,历经了数年的磨难,却几乎一无所获。很多人趁着黑夜走掉了,当我回到瓦兰科夫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那时瓦兰出现了叛军,”乔万尼露出了残酷的笑容,“一股叛逃的士兵勾结了一些佣兵占据了修道院和周围的无主森林,我怀疑这是伊凡哥罗德议会的手笔。瓦兰科夫如鲠在喉,但是没有一个家族愿意出力去平叛,这个时候,我回来了。”乔瓦尼看着我说,“怎么样?小伙子?是不是觉得我当时的处境和某人的有些相似呢?”

“你。”

“我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乔万尼说,“没有人看见我生着冻疮,没有看见我的人饥肠辘辘,没有人看见我的人卖掉了长剑来换一口吃的。人们只是庆幸我的出现,让他们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我回来的第二天,伤口溃烂了,开始发烧。但是康斯坦丁给了我六匹马、一堆破铜烂铁,还有几个本来准备处决的罪犯给我,让我去平叛。他们估计叛军有一百多人。”

“我感觉这些不够,”乔万尼盯着火焰,火光在他的瞳孔里面跳跃,“于是借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请一个信差顺便带我去了小东湖城,找我年轻时候的朋友阿里。最后,克里尔人的行会决定借我一笔钱和一袋毛钻石。我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二十多个自己挑选的士兵。但是我发现,我留在瓦兰科夫的人已经饿成了皮包骨头。我的家族就是你口中的无比慷慨的那个家族,甚至连几桶面包和葡萄酒都舍不得给他们。”

“我带着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去森林里面,”乔万尼抽了一下鼻子,“我发现叛军的人数是两百人,而不是一百人。他们有十字弓和长斧,大多数人有轻皮铠甲,少数还装备着链甲。我发现这些人不是聚众为寇的普通土匪,这是议会支持煽动的叛乱士兵。于是我假意加入他们。”

“假意加”我咬了一下嘴唇。

“是的。”乔万尼说,“当我与他们快要成为朋友的时候,我的人在某天夜里割开了这些人的喉咙。”乔万尼的声音冷得像是寒铁,“维多,你知道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可以随时被利用的人,一个没有依靠的人就像我,就像你很多事情是别人不需要做的,但是对于你来说,如果你不这样做,就连安身立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天我和我的人不光彩的杀了三十多个人,”乔瓦尼回忆着,“又在墙角边上处决了二十多个,那些人跪着祈求饶命。但是我的人太少,不敢答应他们。”乔瓦尼叹了一口气,“第二天,我接管了修道院。叛军散去了,但是奇怪的是,一段时间之后,伊凡哥罗德的议会居然主动把我接纳成为了议员,并且承认我是森林里面的波雅尔。维多,你懂这意思吗?”

“伊凡哥罗德想让你牵制瓦兰科夫。”我回答。

“没错,对伊凡哥罗德来说,叛军是谁不重要,能让瓦兰科夫老老实实的就行,”乔瓦尼接着问我,“伊凡哥罗德会这样做,伯克人为什么不行?”

乔万尼说到这里,便不再开口。

在睡觉之前,他告诉我,“还有,最后一点。你不是对河间地的人很关心吗?我想,我们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

“干什么?”

“去河间地看一看,”他对我说,“去调查一下列普宁家族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五章 冰

我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

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都是应该的,但是乔万尼却说得我毫无辩驳的能力。我虽然强烈的不想承认他说的话,但是却在心里面告诉自己,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

即使对我最好的阿列克谢,也曾经对码头上面和我同龄的孩子冷漠的说出过,“他们不再考虑之列。”

我越来越发现,是我自己不愿意让自己相信:面对这个世界,我很可能不在任何人的考虑之列。除了父母之外,或许真的没有人会不计代价的关心我。我的父母在哪里呢?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由于我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我根本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我不由自主的按照阿列克谢的样子去想象我的父亲,而母亲的样子却无法捉摸。我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我想象里面的母亲的样子想去甚远。我见到的不多的女人都是些厨娘和女仆,还有一些ji女,这和我心目中得母亲的形象完全都是两样的。

我从只言片语的知道,弥赛拉曾经有一个和蔼可亲的母亲。在她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尤里是整个家族里面,甚至是整个日瓦丁南部平原上面最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个时候,尤里滴酒不沾,昼夜的处理的家中的事务。他对内料理轮耕的土地、雇佣和解雇泥瓦工和木匠、检查农夫们扎起的葡萄藤、在晚上誊写账务,清点钱币。对外,尤里则是交际的能手,他是日瓦丁各个贵族沙龙的常客,并且在城市里面有一些倾慕他的情妇和追随者,可是传言虽然多,但是人们知道,尤里喜欢的只有弥赛拉的母亲。弥赛拉的母亲的去世不仅打击了弥赛拉,更打击了尤里,现在的这个胡子拉碴、玩世不恭的尤里和以前的那个似乎完全是两个人。仆人们在谈起尤里的时候,常常会先叹一口气,然后再开始说他,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哀悼一瓶坏掉的上等葡萄酒一样。

弥赛拉的母亲是什么样呢?我的母亲是什么样呢?我只能在心里面告诉我自己,我的母亲至少不会比弥赛拉的差劲,虽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

我在谁的考虑之列呢?

我带着这个想法睡去了。我本来以为又会有什么梦境会进入我的睡眠的,但是这一次我却睡得很浅,以至于根本无法成眠。窗外的风和楼下的欢笑声不断地传来,让我烦躁不堪,即使后来,只剩下了风声,所有的酒客已经散去的时候,我依然睡不着。

我翻动着,然后,我听见房门咔咔得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乔万尼的鼾声停顿了一下,但是他清了清鼻腔,就好像在梦里面一样,然后,他又继续打起鼾来。我叹了一口气,准备再一次尝试睡着,但是,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门那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们顶住房门的凳子被轻轻地挪动了。很明显,有人在推我们的房门。

我张开了嘴,准备询问什么,但是一只手压住了我的嘴。

我侧身看去,乔瓦尼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示意我不要说话,另外一只手慢慢的从我的嘴上撤去。我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

乔万尼继续打着鼾,我好奇他的声音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一样。难道他平时打鼾睡觉也是假装睡着的吗?…,

外面的的推门动静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没有继续进行了,就好像外面的人决定离开了一样。但是就在我庆幸的时候,推门声再一次传来了。

我知道,有人进屋来了。乔万尼为什么不呵退他呢?

脚步声踩在地板上面,悄悄的朝着床这里逼近,我闭紧了眼睛。我感觉到了这个人已经走到了床边了,我甚至想象他遮住了床边的月光,正在朝着我逼近过来。

动静消失了,感觉像是过了很长时间,但是这个人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想起了我那天的潜入,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好运,要是我在床边吵醒了图克老头子,那么我可能已经早就被捉住拷打了。

这个人在干什么?乔万尼似乎毫无动静,这个人也在默默的与我们对峙,他在等什么呢?这是个小偷吗?

突然,一丝凉凉的风吹过,我的胃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于此同时,乔万尼的鼾声停止了,我感觉身边的乔万尼带着我的被子跳了起来。我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黑影,在下一秒里,乔万尼就把被子盖了过去,用膝盖顶住了那个人,乔万尼和那个人一起轰然倒地。

我看见乔瓦尼迅猛如同的猎鹰,他的右手攥着床边的烛台,那是他跳起来的时候顺手抄起的,他不等被子下面的人反应过来,就对准下面的某一处猛击了一下。

一声闷哼传来,下面没了动静。

乔万尼又敲了两下,然后迅速的背靠墙,对我招手。我惊慌的跳下了床,跳到了他的身边。他把我推到角落里,然后悄悄的挪到的门边,他轻轻地碰了一下房门。外面有人似乎觉得不对,跑动声和咚咚的下楼声打破了夜里的安静。

乔万尼走到了我的身边,“维多,收东西。”

“又要跑?”

“他们还有人。”乔瓦尼说。

我们快速的收好了衣服行李,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那个人。

二十分钟之后,一大群打着火把的人开始敲响酒馆的大门,客人开始醒来,骂骂咧咧的吵着。有些人开了一道门缝,悄悄地看了看外面情况,又赶紧的拉上了大门。那个看门的老头披上了皮毯子去开门,一开门,这些人就突入了门内,直奔楼上。整个酒馆里面一下子鸡飞狗跳起来,人们纷纷的议论着,有些房间开了灯又关了灯,旅馆的老板也迟迟的不出现,只有几个年轻的仆人小心翼翼的打听着消息。

这些人把酒馆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他们留下了两个人守在前后门,其他的人从大门走出去了。

我和乔万尼蹲在马厩的草垛后面,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切,身后用绳子捆住的人不时的发出一阵呻吟,他的额头青肿一片,眼角流着血,一只眼睛明显比另一只大一圈,看起来乔万尼刚才击中了这里。

天稍稍亮了一些之后,来了一个人接走了留守的两个人,然后这些人一起散去了。

趁着这个时候,乔万尼背起了这个人,带着我从小巷子里面跳了出去,我们沿着结冰的河往南边跑了一段距离,然后躲进了一片松林之中。松林里面终日不见太阳,冷得如同冰窖,但是我们只能尽力穿过松林前进。

“我们去哪里?”

“这南边有一个村子,先去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

“河间地打仗的时候我来过。”

我看见乔瓦尼有些气喘吁吁,就不再和他说话。天色越来越明亮,如果我们在大路上逃跑的话,一定会被看见的。可是在松林里面的话,几里地的距离,我们却要花上几倍的时间才能越过。

最后,在一处池塘边上,乔万尼放下了肩膀上面的人。

乔瓦尼每一次呼吸,前面就会出现大团的白雾,他的呼吸充满了力量。他把那个人揪住头发和衣服,拉到了一棵树边。这里周围没有人,只有我,乔万尼,还有这个俘虏。

这个人已经醒了,惊恐而愤怒的看着我们,他的脸被冻得发红。我发现他只穿着轻便的单衣,在旅馆里面,这些潜入者必须保持自己身体的敏捷和轻盈,但是在野外,他就要为这身衣服付出代价了。

乔万尼把他的身子摆正,然后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人挣扎着想要撞乔万尼,但是却被自己绊倒了。乔万尼踢了他一脚。然后,乔万尼在旁边找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走到了池塘边,奋力的丢了进去。石头‘碰’地砸在封冻的池塘上面,但是冰并没有破,而是出现了一圈圈扩散出去的大片裂纹。乔瓦尼走到了池塘的边上,用脚踩了踩那些石头,然后走到了树边,把那个人揪了过来。

那个人开始骂乔万尼,并且大声的呼救,但是乔万尼似乎知道这周围根本没有人会来,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他。不过这个人每叫一句,乔瓦尼都会揍他一下。最后,乔万尼把他丢在了池塘的冰上,冰吱吱嘎嘎的碎裂声传来。

那个人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痛恨,然后变成了惊恐。最后他不叫了,只是看着乔万尼和我,大声的喘着气。

“你是谁?”乔万尼终于开口。

这个人又开始骂了起来。

乔瓦尼耸了耸肩膀,开始把石头一块一块的抛上冰层,冰层的碎裂声急促传来,裂缝也越来越大。

这个人惊恐的看着四周,裂缝已经渗出冰水来,他的头发沾在冰水上,马上就冻上了冰条。

“你是谁?”

“混蛋你这个懦夫你会付出代价的,等大爷捉住了你```”

“维多,去找石头。”乔瓦尼吩咐我。

我转身去林子边,抱来了更多的石头。乔万尼把石头一块一块的丢在冰上,冰层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几乎要碎裂了。

“你是谁?”

“你敢这样对我```”这个人丝毫悔悟都没有。

乔万尼没有再动手丢石头了,因为冰层已经开始碎裂,那个人再也不敢动弹,而是努力的摊平身体,然后竭尽全力的威胁乔万尼,让他放人。

乔万尼冷冷地看着这个人。

“狗东西”那个人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冰层,“放开我你不知道你在对付谁你这个蠢货”

“我在对付谁?”乔瓦尼也冻得脸色发青,呼出的白气吧脸弄得潮乎乎的。

我搓了一把鼻子,把鼻涕揩掉。

那个人没有说话。

冰层破了。

那个人惊呼一身,半个身子侵入了冰水,他冻得大叫起来。

“你是谁?”乔瓦尼再一次问道,“你沉下去后,这里的冰层夜里就会封冻。开春的时候,人们会在这里看见一池的烂肉。”

“我```,”那个人的脸冻得铁青,嘴唇开始发白,“你先放我出去。”

“你先说。”乔瓦尼搓了搓手,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你是谁,来干什么。”…,

那个人坚持了两分钟,闭起眼睛。冰层越碎越开,他开始朝着下面慢慢的陷入。

“我```,”那个人睁开了眼睛,好像喘不过气来,“我是斯坦亚```来自刺客行会,奉命```刺杀你。”

“谁派你来的?”

“拉我起来,”这个人恍恍惚惚的说。

“谁派你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人努力的吸着气,“我不知道主顾是谁,这是规矩,我们不能问。”

“不,你知道。”乔万尼说,“我和刺客打过交道。不知道自己的顾客?呸除了给得钱多得吓人,谁敢给来路不明的人干活?”

那个人脸色白得像纸,“拉我上来,求求你```”

“到底是谁?”乔瓦尼催促到,“如果冰层不碎,你还能活一个小时---大半个小时都是昏迷着的。如果冰层碎了,你还能过三分钟。”

这个人说,“拉我起来我什么都说,我知道是谁”

乔万尼怕这个人昏迷过去,就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拉了起来。他的下半身湿漉漉的,在寒冷的风里迅速结冰了。这个人浑身哆嗦着,意气风发的表情消失了。

“说吧。”乔万尼说。

“小东湖城,”这个人说,“小东湖城的人```求求你,慈悲```”

“小东湖城?他们杀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人说,“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伯克人去了小东湖城人的事务厅,我恰好在那里```然后晚上我就接到了任务```该死的,放了我吧”

“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和他们结仇了,我哪里知道”这个人努力的缩成一团,“你不会杀我的,是吧?不少字放了我吧```”

乔瓦尼看着他,思索着什么。乔万尼看了我一眼,“维多,看见没有?”

“什么?”

“这就是你的同胞。”乔万尼吐了一口口水到冰面上,那里面的冰水还在缓缓的涌动。“维多,你看见了,你挡了他们的路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你。现在,很多的人挡住了我们的路,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逃避着。

乔万尼盯着我,“不,你知道。”

这个世界属于男人,你把心目中的男孩杀死。

那个人发出了虚弱的声音,“给我点酒```”。

乔万尼从腰间解下了酒囊,拉开了塞子,灌进了那个人的口中。那个人牙齿打颤,酒水都洒在了周围。

“谢谢你```。”这个人闭着眼睛喘着气。

“不谢,”乔万尼站了起来,塞上了瓶塞,转身朝着树林走去,“维多,推他下去。”



。,

第八十六章 雪地

沿着乔万尼踩出的雪迹,我追上了他。

乔万尼已经走出了很远了,我生怕我追赶不上他。等我终于看见他的斗篷的时候,太阳已经把天地照得明亮,火红的晨曦之光洒在松林的学地上,斑驳如血,但是不一会,这些鲜红的光电就变隐去了,好像光芒被天空吸回去了一样。

“推下去了?”乔万尼瓮声瓮气的问道。

“恩。”我回答他。

我的感觉胸口发闷,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

乔万尼突然折了一个方向,朝着东边走去,我没有多问,一只跟着他,我们在这周围转了几圈,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在松林里面兜圈子,然后才从相反的方向向南边走去。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让我有一些慌张,生怕被别人追到,但是乔瓦尼说,这可以耽误别人更多的时间。不管追我们的是人还是狗,都会被糊弄一段时间的。

我们从隐隐约约的小路朝着南边的村子走去,在一个山坡上面,我看见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的兔子。这只兔子的脖子上面套着一圈细铁丝,农家的孩子会在兔子的必经之路上面扎下这种铁丝圈。兔子总是跑得飞快,一旦它们一头撞进了铁圈里面,巨大的冲力就会把它们的脑袋死死地卡在铁丝圈里面。兔子越挣扎,铁丝圈就会卡得越紧,直到兔子窒息身亡。

乔万尼解开了兔子,把它背在背上。。

我们在村口把兔子送给了一个樵夫,问他村子里面有没有可以出售的马。樵夫捏了捏兔子肉,有些不满意,但是还是用一根铁钩钩进了兔子的脑袋,把它挂在了腰上。

“没有。”樵夫过了很长时间才这么说,“西部佬和伯克人把马都征走了,我们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乔瓦尼去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把刚才给刺客喝的酒囊拿了出来,“能想想办法吗?”。

樵夫伸手过来抓,但是乔万尼把手挪开了。

樵夫细小的眼睛满是眼屎,他的大衣脏的像是被踩过的苔藓,他舔了舔自己的胡子,“有。”

一个小时之后,樵夫从自己的家里面抄出了几根细长的木条,他把这些东西用皮子绑紧,然后用硬邦邦的木头加固。他每工作一段时间,就会坐下来,说自己渴了,或者说自己饿了,反正就是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乔万尼就会给他一枚或者两枚小钱,要么就是把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送给他,皮条啦、纽扣啦、图克的小勺子啦等等。

我们就这样等着樵夫一点点在我们面前弄出了一种奇怪的工具---雪橇。

最后,樵夫牵出了十多条狗,对乔万尼说,“一个银豆子一条狗,跑二十里算一次钱。”

“行。”乔万尼蹲下来逐一的检查那些狗的脚掌,最后这么说着。

这些狗都凶的很,犬吠之声之大,似乎让周围树梢上的雪都在簌簌地落。

樵夫站在了最前面,我和乔万尼坐在后面的皮垫子上面,樵夫丢过来了一些破布,让我们缠在手上和脸上,免得等会被冻破皮。

我本来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但是等最后,樵夫一扬鞭子,群犬奋力奔跑的时候,我才感到了呼啸的风从面前吹来。

樵夫驾着狗来回的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这些狗身上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雪橇变得平稳起来。然后我们才正式的上路。…,

“往哪里走?”

“河间地。”

我们来回转折着爬上山坡,然后再斜斜的开下去,非常的有趣。有得时候,雪被晒化了,雪橇跑不起来,我们就要跳下去跟着走,减轻重量,甚至要帮忙推雪橇。

樵夫走到一个河口的时候,突然好奇的问我们,“你们去河间地什么地方?”

一路之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樵夫扬鞭驱赶狗群是一件很累的工作,而无尽的雪地在最初的新鲜过去之后就成了无聊的噩梦,单调的路程让人不想说话,巴不得迷迷糊糊的睡一觉,醒来就倒目的地了才好。

“这和你无关。”乔万尼说。“押车就行。”

“不,有关系。”樵夫说,“要是你们到哨兵岭,那么我们等会就走小路去,晚上就能到。但是如果你们要去凯尔伍德,我们就得找桥过河,然后从大路插过去。那样的话,我们明天才能到,我得知道你们有没有钱付给我。”

“老头,”乔瓦尼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我们过去来这里,用四轮马车,提供食物和茶水,要得钱也没有你的一半多。你就知足吧,送我们到凯尔伍德,或者把我们送到哨兵岭东边的石塔,总之```明天中午你就能回来了,而你已经赚了一个月的钱。”

“不,”老樵夫吐了一口浑浊的泡沫到雪地里面。“我只拿到了半个月的,现在时大雪天,价钱要看涨。而且,要是你觉得四轮马车好,你就去找四轮马车去好了。”

老樵夫停下了狗拉雪橇,伸展了一下懒腰,从雪橇上面跳了下去。他在地上铺了一张皮毯子,然后从一个破包里面掏出了一些面包渣子丢给那些狗,这引发了群狗的狂吠,这些尖牙毕露的家伙吐着白气,彼此的咆哮,只为了最细的一点点的渣滓。

“狗走不动了,”老樵夫看着我和乔万尼都阴沉着脸,“我们得休息。”

冬日的太阳软弱无力的停在天上,乔万尼把自己的手套取了下来,丢给了老头子。

老头子把手套塞进了上衣里面,然后打了一个哈欠,“我没有撒谎,狗真的累了。”

乔万尼把自己的一条皮坎肩丢给了老头子,老头子笑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不错,狗休息的差不多了。不过老头子没有休息过来呢```”

“我没有东西给你了。”乔万尼说。

“那就等等吧,”老樵夫说,“等到晚上可是很冷的哟,不过没事,老头子车上有柴,还有顶好的麦饼,价格也公道,我看你这小子的身上还有不少的好东西,你们可以撑到河间地的,老头子一向很公道。”

乔万尼说,“不行,我们必须赶路。你要钱可以,但是不能耽误我们的路程。我答应你,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是坐你的车。你十五天后去哨兵岭的渡口等着我们,我到时候把钱一次给你。”

“老头概不赊账,”老樵夫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乔万尼自己拉过缰绳,想让那些狗跑起来,但是这些狗全部回头冲着乔瓦尼咆哮起来,老樵夫大笑起来,就好像用木头划过钢铁一样。乔万尼前后看了看莽莽的雪原,只能又蹲了下来。

“老爹,你什么时候能休息好?”

老樵夫不再理会我们,闭目休息起来。乔万尼不耐烦的摸了摸腰间的,我知道,他的匕首放在那个地方。但是最后,乔万尼还是没有动,乔万尼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话。…,

过了小半个小时,老头子冲着狗群洒了一泡尿,几只狗凑过去闻了闻。老头子骂骂咧咧的踢了几条狗,骂它们是吝啬的死狗,贪婪的连尿都喝。乔万尼和我没出声音,只能听着他说。

我有些担心,不是为我们自己的时间耽误了,而是为这个老头担心。

我们继续上路,但是老樵夫在进入大雪原之后,却变得越来越跋扈起来,他在下午几次绕开大路,只为去拜访他的老朋友。前两个窝棚他都扑了空,在最后一个,他才找到了另外一个猎户。

这两个人咧嘴笑了,隔着雪地跑到了一起互相拥抱着。

猎户烧开了一口锅子,正在煮着鹿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享受着鹿肉,并且喝着乔万尼给他们的酒,乐呵呵的聊了聊天气、猎物和税款。他们骂维基亚士兵是恶棍,骂伯克人的税务官是剥皮鬼,骂莱赫和维基亚王都是狗养的。这两个人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似乎参加了议会军队,当过民兵弓手,他们大声的炫耀着自己在战场上面的战绩。

我发现乔万尼听得眼睛发亮,就悄悄的问他们,“河间地的弓手厉害吗?”。

“厉害吗?”。乔万尼讽刺的笑道,“莱赫的将旗一出现,这些人就逃跑了,而且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完了’。那场面,壮观极了。”

“那他们吹个什么?”

“本来就已经很窝囊了,不再吹吹牛,他们岂不是连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乔万尼不无鄙视的说,“他们这种人为谁服役都行,谁是城堡的主人,他们就帮谁。维多,这是最差劲的士兵,人数虽然多,但是却没有什么用。不过这些人用来管理一下道路啦,押运一下粮草啦还是可以的,你要记住。”

“我知道了。”

那两个人说到慷慨处,还唱了一首《大河之上》来表现勇气。

最后,两个人互相亲吻了脸颊,猎户给樵夫的一只口袋里面装满了肉,而樵夫给猎户的窝棚里面丢了几轮奶酪和一包晒干的蘑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才又缓缓的上路。

我们在入夜之前进入了一个维基亚猎户们的小营地。

我们刚到那里,就开始刮起强劲的西北风来,天边似乎正在凝结灰沉沉的云朵,但是不久之后,太阳落山,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樵夫四处的检查了一下,就开始大骂起来,因为这个营地里面居然没有人在里面,这里的人都迁徙走了,他本来以为能在这里得到热水和有火的帐篷的,但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冷冰冰的石头和烧黑的木炭。

“,真见鬼”樵夫咆哮着找着避风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倒霉,摊上这种天气和这种傻蛋”

我们在几根木桩之间找到了一处凹地,在里面生了火。

晚风呼啸,越来越大。枯枝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红光,幽魅的红影在烧红的枝干上面跃动。

半夜里,天突然下起雪来,到了后半夜,我们知道我们遇上了风暴。樵夫半夜里醒了,把又冻又怕得狗聚拢过来,他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好像完全看不见了一样。我和乔万尼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雪。

“”樵夫再一次叫了起来,“准时该死的北风把大雪提前送来了完了我们动弹不了了”

我们被困在雪地里面。



。,

第八十七章 黑色的眼神

“我们可以去你的猎户朋友那里去吗?”乔万尼问道。

“去不了”樵夫说,“要等雪停,但是几里的路都是软绵绵的雪,我们动不了路没了”

樵夫冲着我们大声地嚷嚷了一顿,下达了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自己来回走了半夜,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们简直看不见道路,雪密集的像是灰色的窗帘,遮蔽着天空和四野。狂呼的风像是样把我们吹到天上去一样,樵夫已经不再吼叫了,他带着厌恶的目光看着我们,就好像这天气是我们带来的。

这一天,乔万尼把他的面包分着和我吃了。樵夫自己吃了一些奶酪干,切了一条兔子腿烤着吃了。

我们困在营地里面了。

晚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饿了。乔万尼醒着,樵夫自己嘟嘟囔囔的盘算着他损失了多少钱。

“伯克人都是贼,维基亚人也是。”他总是这么说。

“我说,”乔万尼有一次问他,“河间地乱着的那些日子里面,你们在哪里呢?”

“我一直在战场的第一线,战斗到昏迷倒下为止。”

“我是说,战事休整的时候,”乔瓦尼说,“很多的贵族之家就是那个时候被屠杀的吧?”

“那是,”樵夫说,“战场上面打完了之后,有些家伙就要倒霉了。有些家里的男人死得一个都不剩,谁都抵抗不了不管是佣兵,还是土匪,更不谈伯克人了几个士兵就能杀光一个庄园的了。不过伯克人倒没怎么动手,维基亚人自己先打起来了。”

“什么?”

“伯克人当时偷袭,”樵夫骂了起来,“然后侥幸赢了我们。我们撤退的时候,很多维基亚波雅尔就反水了,追着别人打。要我说,就再接着打,但是议会那帮咋种一下都跑了。我一直想干仗,但是打晕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抬到哨兵岭了。就是那个猎户,你们看见的那个。”

“你很感谢他吧?”我问。

“感谢他?”樵夫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我恨他为什么不把我留下,让我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死在沙场上我恨他恨得要命,每次看见他,都气不打一处来”

我和乔万尼都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维基亚人自己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有一帮狗咋种贵族,”樵夫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干,一开战就跑了。那些留在战场上面的家伙也就不那么用命的去打了。等战场一崩溃,很多叛变了的贵族一下子就调转了矛头,对付起元气大伤的家族来了。伯克人控制住了城市,然后派出了士兵帮助维基亚人自己打自己,后来伯克人就撤军了。”

樵夫条理不清的说了一大堆话,但是我却越听越迷糊。

“不可能,伯克人杀过维基亚贵族,”我说,“至少有一家。”

“那倒难免,”樵夫说,“有些拼死抵抗的家族,的确被伯克人杀了几家。但是还有一些是被自己人干掉的,比如莫佐夫家族啦,杨克家族啦什么。”

“列普宁家族呢?”我突然问道。

“列普宁嘛,”樵夫想了想,“倒是伯克人干掉的。”

不知道为什么,樵夫这么说的时候,我在心里面竟然感到一股放松,这么想很可悲,因为我觉得死在敌人的手里比死在自己人手里更体面一些,或者不如说,我更能接受一些至少这个世界还不像乔万尼说的那么黑暗。

但是樵夫接着说,“不过伯克人是列普宁家的邻居招来的,他们家想要列普宁的地。”

我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乔瓦尼若有所思,看着我,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而樵夫瞪了我一眼,“你大惊小怪个鬼,该死,有雪飘进我的脖子去了,”然后他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多得是。那个家族在这事情上做得是又快又漂亮,不然的话,那么大一片土地,没几十年弄得过来?呸”

列普宁

我想起了利奥老人的话,他说伯克人像潮水一样的涌入了庄园,他的家人被吊死在房梁上面,他家的女眷被人,赤身裸体的在原野上面游荡,发疯似的咯咯直笑。还有卡嘉,我想到了她,她要是知道这个事情,会怎么想呢?,

不对,如果真的是领近的领主要夺取土地的话,利奥老人根本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的说法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且这个樵夫本来就是个逃兵和混蛋,他肯定是因为自己逃跑,然后把战败的原因全部推给别人。

“你撒谎”我对樵夫说,“列普宁家族明明就是伯克人干掉的”

“我住了一辈子”樵夫露出了凶狠和不容置疑的表情,“我像熟悉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的熟悉这个地方,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小混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一定没事就摆弄你的命根子吧”乔万尼笑着说。

“注意你的臭嘴”樵夫看了乔万尼一眼,“你们两个恶棍,还是傻蛋我告诉你们吧,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得是,你们现在去问一问列普宁家领地周围的居民吧,不管是樵夫还是猎户,不管是手艺人还是马夫,你们就问他们,现在列普宁家的土地是谁占领着,他们肯定会告诉你们是一个维基亚波雅尔”

“那是肯定的,”乔万尼说,“伯克人不会自己去占领没有价值的土地,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士兵,也无意得罪各地的领主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伯克人把土地赐给了某个倒戈的领主呢?”

“呸”那个老樵夫说,“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你说的倒是有可能。但是说实话吧,老头子我当时可是亲眼看见了的。那个时候,我们的队伍驻扎在哨兵岭附近,伯克人把我们击溃了,这不丢人,议会士兵也拦不住伯克人的翼骑兵。我逃转移到了哨兵岭附近的森林里面。在那个地方,我亲眼看见的:伯克人的士兵和一个维基亚波雅尔的士兵混迹在一起,伯克人先行进攻,然后波雅尔的士兵留在森林里面,谁都跑不出来”

“你在那里?”乔瓦尼说,“伯克人和波雅尔都没有发现你?这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老樵夫的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不和你们说了。这该死的大雪天明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上路了”

第二天,在黎明的时候天晴了会,但是阴云密布。

我们正在准备套车的时候,那些狗却都发疯了一些样的不愿意走,任樵夫怎么抽打鞭子都没有用。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无比猛烈的一场风暴就重新把整个平原笼罩了进去,我们那个时候刚刚勉强的走下了一个坡地,走到了距离宿营地一里多的地方。

我们在那里呆了几十分钟,想等着风暴减弱下去。老樵夫说这种风暴他见得多了,一般一个多小时就会变成‘暖和’的小风,可是樵夫再一次错了。我们身上都是雪水,狗叠着把脑袋凑在一起,蜷缩在雪地上面,发出呜咽的声音。风很大,吹得我的斗篷来回的翻卷,雪花像是有眼睛一样,只要我露出一丝的皮肤,它就会立刻找到。

最后,我们不得不和狗一起把装着食物和皮货的雪橇拉回了山坡上面。

饥饿再一次袭来,我们看向了樵夫屁股下面的箱子。

樵夫在背风的地方烤兔子,但是火根本就点不旺盛,虚弱的火只将兔烤的血肉模糊,发出的血腥气让狗群骚动起来,不住的狂吠。这里的风暴也不小,但是比起下面的平地上面,已经好得很多了。

我的手脚冻得冰凉,肚子搅动,饿得发疼。

“我们饿了。”乔万尼对樵夫说。

“我的狗也饿了。”老樵夫切下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它们吃了我的东西,会把一切都给我,但是你们呢?你们吃了我的东西,能给我什么呢?”

“我说过,去了河间地,我会报答你的。”乔万尼说。

“募兵官以前这么给我说过,波雅尔也这么给我说过,伯克人也这么给我说过,但是他的没有一个人兑现。”老樵夫吐了一口痰,一片骨头渣子让他的牙齿卡住了,他用手指抠了半天,“没有钱,什么都不谈。”

“在大雪天,我从哪里给你变钱出来?”乔万尼搓着自己的手说着。

“你的袖子内线里、你的领子里、你的鞋底夹层里,”樵夫笑出了一口黄牙,“说不定你仔细想一想,就会有哟。”,

“我敢给,你敢要吗?”乔万尼冷冷的说。

“当然敢,”樵夫说,“这里离最近的村子都有几十里的路,稍微走偏一点,你们就准备死在雪地里面吧。只有我能带你们出去到了这个时候,不要心疼钱。”

“真的没有了。”乔万尼叹了一口气说。

这让满心期待的樵夫发起怒来,他割掉了兔子头,丢给了狗们。那些狗几乎发疯起来,饿极了的狗为了兔子头互相咆哮撕咬起来,最后一只最为健壮的狗把兔子头吞了下去,但是它的耳朵几乎已经被撕碎了,吃了兔子头之后,这只狗就低低地咆哮着,周围本来打成一团的狗都缩起身子,不敢惹它。

樵夫也咆哮着骂起了狗来,大雪纷飞,我冷的发抖--又饿又困。雪在我的裤脚上面化掉了,冰冷的雪水流进了我的脚下,冰冷几乎刺进了骨头里面。我和乔万尼把脚伸到了火边,想借一点热气。

这一天又过去了。在第二天早上,樵夫让我去弄来了几锅干净的雪水,吊在火上面烧化了,又无端的发了一顿脾气,最后终于给了我和乔万尼半斤面包渣子。这些东西乔万尼煮在半口锅里面,然后又从周围弄来了一些树根块茎来,煮了半锅稀汤。这锅根本就烧不热,喝进嘴里的东西是温的,一点都不暖和。

狗群已经很长时间不叫唤了,它们安静的躺在地上,不时的呼吸一下,才能看见一些白气。樵夫丢过去了几把面包渣,让这些狗又亢奋起来,打了好些架。

暴风雪依旧肆虐,我们渐渐的失去了时间。天空从黎明到黄昏,几乎是一色的昏沉,只能大致的辨别时间,连上午下午都不好判断。

“我饿了。”我看着乔万尼,又看着樵夫。

樵夫的嘴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可怕地笑容,对乔万尼说,“你想到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没?”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要’呢?”乔万尼冷冷地说。

樵夫迟疑了一下,“你是个有头面的人物,我看得出来,我也是。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脏。我的要求再公平不过了。就像你在市场上面,可以随便的定价自己的货物不是吗?要是别人觉得价高了,不买就是了嘛。”

“哦,是这样。”乔万尼说。

几十里的雪地,万一走错了路,我们就出不去了。这是樵夫的本钱。

“乔万尼,”我低声的对他说。

“怎么了。”

“这雪什么时候可以停?”

“不知道,不过这么个下法,一两天内肯定要停,天上没有那么多的雪。”

“其实,”我说,“如果雪停了能看见星星的话,我能辨别方向。如果朝着东边一直走的话,我觉得我能走出这片雪地。”

乔万尼苦笑着,“星星谁都会看,关键是你不可能走出几十里的雪地去。”他说,“除非,你会赶狗车。”

在罗曼诺夫堡垒的时候,我见过这种狗车,不过那个时候没有下雪,用不上罢了。但是基本的操作我还是知道的。而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加里宁伯爵曾经买过一些冰上行走的工具,和这雪橇很像。如果狗能听我的话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会。”我把手里面的枯枝折断了,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来。

乔万尼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他扭过头去,沉默地看着樵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发现,我能直接读懂这种黑色的眼神,而且,我没有生出一丝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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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询问

我试着驾驭着这些狗。

这些狗带着惧怕瑟缩的神情看着乔万尼。乔万尼把这些狗打得胆战心惊,然后,又让它们饱餐了一顿。

这些狗口牙血红,眼睛里面全是贪婪而凶残的光芒,这样的光芒让我看了不寒而栗。我意识到,如果我开始接受乔万尼那样的眼神,那么有朝一日,我就要学会适应这些狗的眼神。

乔万尼吸了吸鼻子,突然说了一句,“都是好肉。”

一股冰凉爬上了我的脊背。

两个多小时之前,乔万尼告诉樵夫,说他愿意拿出金币,换取食物,但是不愿意被我这个小小的侍从看见他藏金币的地方,“做主人的被侍从看见自己的秘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

乔万尼约樵夫去一边的树林子里面完成交易。樵夫警惕的看了看乔万尼,把斧头和手刀挂在了腰上,又牵着这些狗一起跟着乔万尼走了。

不久之后,狗开始狂吠。

风雪之中,群狗如同遭遇到了恶鬼一样,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我挤在火堆的边上,眼睛一点不敢离开火焰。由于盯着火焰的时间太长,我几乎陷入了目盲。风在我的耳朵边呼啸,好像在大声的歌颂着一场难看的屠杀。

似乎过了很久之后,乔万尼回来了,一言不发。

那些狗舔着鼻子,肚子涨得浑圆,身上鞭痕累累。当乔万尼坐下来的时候,那些狗就远远的在火焰的周围围成一圈,悄悄地躺下,乔万尼只要一站起来,那些狗就会前肢伸直,后肢耸起,脖子上面的毛都立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涩声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乔万尼一边整理着雪橇,一边扯出一条白布,缠在自己的胳膊上面。这个时候,我看见他的胳膊被割破了,鲜血已经染红了里面毛毡衣裳。

“那个人,”乔万尼咳嗽了几声,“他会羡慕那个刺客的。”

乔万尼的声音冷得像钢铁。

“哦。”我不再追问了。

第二天一早,雪果然放晴了。

这些狗在雪地上擦干净了嘴,一个个的精神饱满,除了身上的伤口之外,这些狗看起来非常的健康,适合在雪地里面奔跑。

我拿着绳索去套在狗身上的时候,这些狗都竖起毛来不愿意我x近,但是乔万尼走了过来,拎着带血的鞭子。这些鞭子上面还留着昨天的血液,但是已经被冻成了冰,这让鞭子扭曲如同一条僵死的蛇一样。

狗看见乔万尼过来,全部都变得温顺起来。乔万尼把鞭子递给了我,“这个顶得上一百块面包,维多,你不需要它们喜欢你,你只需要它们跑就行。”

一开始,这些狗都只是躲着我的鞭子,跑的方向根本就没有准头,有几次,雪橇都被拉翻。这些狗的力气很大,而且一点都不听话,如果控制不稳的话,这些畜生就会朝着一边猛的拽去,运气好一点只会打旋转弯,运气不好就会整个人一头扎进雪地里面。

我折腾到中午,才勉强能让这些狗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挺不错的,我这样对自己说。

等我们终于开始朝着东方前进的时候,我忍不住的看了看树林子,想象着里面一片狼藉的样子。

“以后会有人能发现什么吗?”。我问乔万尼。

“不会,”他说,“狼和蛆虫会把一切清理干净。”

“真恶心。”过了好一会,我才这么回答。…,

“这不是最恶心的,”乔瓦尼说,“有些时候,你得做狼和蛆虫的工作,尤其是在你特别饿的时候。好在我们还有狗,呵呵。”他咧嘴笑道。

我不想再说了,专心的驾车。

乔万尼接过去试了试,他掌握的比我好,但是他的胳膊有伤,根本无法驾驭这狗车。他需要一个医师,去了河间地就要找人,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在河间地找到钱财。

随着距离的拉远,这些狗也跑掉了一身的野气,驾驭起来轻松多了,虽然速度还是提不起来,但是已经能够保证不翻车了。

我们在一片碎石上面过夜,第二天一早上路。

樵夫给我们留下了一轮干奶酪,还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垃圾。乔万尼把奶酪在火焰上烤软,然后用小刀割成一片一片的,这样嚼起来要轻松一些。这些奶酪的味道糟糕之极,简直就和木屑差不多,里面还有很多可疑的小颗粒。

第二天晚上,我们似乎走错了路,但是就在我们怀疑方向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地平线上面的灯火。

这是我们走出暴雪后见到的第一家农户。

我本来对于这些自由农一点都不信任的,但是当我看见他有一个女人和四个孩子的时候,就稍微的放下心来。我转念一想,我们其实是更加危险的人,这家人应该不信任我们才对。

几天来的经历让我有些心惊胆战,又有些后悔。那感觉就好像是手上沾了黑乎乎的泥浆,奋力的想甩掉,但是却怎么都甩不开一样。

我们以一条狗的代价换得了两碗肉汤和一小袋的混合麦,并且农家的主人许诺第二天带我们去镇子上面。我们已经到达了绿松镇,乔万尼说我们偏得太南了。

农家的一个男孩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跑出了房子,在晚些时候带着他的一个叔叔回来了,名义上面是陪着我们聊天,但是实际上是提防我们。我一夜没有睡觉,感觉在有人的地方比在野外危险得多了。

好在没有出什么事情,我们在随后的一天里面抵达了绿松镇。

我们分开的时候,那个农夫提出要买我们的狗和雪橇,他说他看出来了:这些东西有些脏。但是他保证,只要我们卖给他了,他就不会声张出去。

乔万尼最后以一匹小牛犊的价格把这整套东西卖给了农夫。

在晚些时候,我们登上了伯克人运营的马车,当晚我们睡在马车上面。

我的睡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非常的浅了,总是感觉身边就是危险,并且我开始有些好奇过去为什么能够睡得那么安心。我疑神疑鬼的样子让乔万尼看得很好笑,他说我终于开始经历这一步了。

“一开始上战场的新兵都会这样,”他说,“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疑神疑鬼的。以后等你在刀口上面死过几次了,你就知道了,有时候怕也没有用,还不如好好的睡,养足了精神再说。那天,你应该去森林里面看看。”他露出了阴沉沉的笑容。

马车里面的一个维基亚香肠商人愤怒的抬头看着我们,我们的谈话吵醒了他。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副就要发怒的表情。乔万尼也看着那个小麦商人,但是却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过了一会,乔万尼开始更换自己的绷带,他用匕首把几块破皮挑掉,然后用酒擦拭了一下伤口,最后用嘴咬着绷带的一头,自己用力的捆绑住另外的一头,把手臂扎好。…,

香肠商人越看越惊,最后看见了血淋淋的伤口,就拿帽子盖住了脸,假意睡觉。

乔万尼爬到他的身边,从他旁边的香肠里面割了一盘回来。商人的喉咙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我数了一下,一共十六截。

乔万尼的做法让我有些不安,我小声地说,“他跳过来要闹怎么办?”

“那我就给他钱,”乔瓦尼割下来一截来,一边嚼一边说,“但是他不找我要,那就是送给我们了。是吗,我的兄弟?”

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天亮的时候,我们到了河间地的中心城镇。香肠商人第一个挽起了剩下的香肠,一阵风一样的跳下了马车。马车车夫反应过来那个人没有交车钱,于是把马车托给了一个他认识的人,自己按着帽子跳下去追那个香肠商人了。最后钱似乎没有要到,车夫只捡到了几根掉在地上的香肠,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

乔万尼似乎熟门熟路,带着我走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边上。

乔万尼说,“过去这里是城镇公所,波雅尔们在这里集会。如果国王和议会下发了命令,这里的官员和贵族就要聚集起来开会,决定接受或者抵制命令。不过现在,河间地的波雅尔们开会都去伯克人的城堡了,这里就没有人来了。”

一个瞎眼的老头子坐在破败的屋檐下面仰脸看着太阳,石头墙修的很高,在距离屋顶很近的地方才开着窗户。地面上面是没有人踩过的新雪,这里显得人迹罕至。

暴雪停了之后,整个城镇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有人多的地方积雪都清理干净了。每一次下雪,酒馆外面就会发现很多冻死在路边的人,这些人一般都是酒鬼,城镇公所边上则有很多的乞丐冻死。过去,在城镇公所周围的乞丐一般不至于会冻死,因为波雅尔们会觉得这样很丢人,他们更愿意把这些乞丐带回庄园里面去做农奴或者牧羊人---虽然乞丐一般都很虚弱,而且干不了重活,但是至少能比让他们横死街头强。

可是现在伯克人却对于这些人不管不顾了,乞丐一旦接近了伯克人的城堡,就有可能被怀疑成是间谍,往往会被投入地牢里面烂掉。

我们走到这周围的时候,就能看见几个市民正在把一具冻毙的尸体抬上车去,车上还有两个死人。这些运尸人都穿着黑衣,鼻子上面绑着布条。

等他们走了之后,乔瓦尼和我一起走进了破败的院子。

“走吧,走吧,”那个老头子听见我们的动静,突然说起话来,“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还是走到了他跟前。

“我是波雅尔。”乔万尼小声的说。

“哈哈,”老头子好像听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现在这里最不可能来的就是波雅尔了。我听说,这里很快就要被伯克人改建成一个葡萄酒厂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波雅尔们才会来。”

“我需要帮助。”

“走吧,”老头子的表情暗淡下来,“到别处去吧,河间地已经没有了,你们不怕被伯克人抓住吗?恩?还是你们就是伯克人,想来从老头子的嘴里面套出话来?”

“我没有恶意,”乔万尼说,“菲利普教士。我曾经听过您的礼拜,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您还能看见东西。”

“哦,”教士的眼睛蒙着一层白膜,“哦```我不记得了,我是什么时候看不见东西的呢```”…,

“九年前,”乔万尼说,“优素福大公毒瞎了你的眼睛。当时您在伯克为东部教会的信徒布道,优素福想赶您走,但是您拒绝了。”

菲利普说,“这是上帝的旨意```或许看不见东西是一件好事```我听说,很多圆顶教堂和圣母像被拆除了,我听见这些消息都很伤心,如果我亲眼看见,恐怕会更加难过```你知道我的事情,我却不记得你是谁了```”

“菲利普教士,我当时只是一个学徒,在骑兵学校里面混日子,后来家父断了我的学费,我就来教会找了点事情做```您跟着大牧首去伯克出访的时候,我在大牧首的随从队伍里面。”

“哦,哦```,”菲利普老人点着头,“大牧首现在都没有回来呢```”他苦笑着。

多年前,优素福大公突然宣布,东西教会将在伯克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东部教会的大牧首视此为东部教会沉沦之后的首次盛事,欢欣鼓舞的带领自己的几名大主教以及牧师前往伯克。但是当大牧首抵达了伯克首都之后,优素福大公却要求大牧首参加他当选国王的加冕仪式。在仪式上,大牧首与西部教会的大主教们站在一起,这说得很明白了:大牧首不是与西部教皇相提并论的人,而只是大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

大牧首当即离开,但是却从此被伯克软禁,直至死去。

由于大牧首的大部分德高望重的主教和助手都被扣留在伯克,所以伯克宣布从此以后,大牧首只能在伯克被选举并册封。选举由东部教会自己决出,而册封任命则由伯克国王执行。

这种颠倒逻辑的安排让东部教会世界一片哗然,各个教区纷纷宣布拒绝执行,但是却没有一个教区能够统一所有的教区,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到现在,整个东部教会都没有一个大牧首出现。

“是的。”乔万尼恭恭敬敬的说。

“好了,不叙旧了,”菲利普说,“你们来干什么呢?我没有闻到敌意的味道,但是也没有闻到善意的。”

“的确,”乔万尼说,“我不是来听您的教诲的,虽然我非常期待。我们想知道```”乔万尼沉默了一下,“我们想知道,在河间地,谁是维基亚人的朋友```”

乔万尼吸了一下鼻子,“谁是维基亚人的仇人?”



。,

第八十九章 领主

菲利普摸摸索索的拿到了一根手杖,带着我们走到了公所里面的小屋子里面。

.

这里面只有一个萨兰德的奴仆陪着菲利普。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神职人员要用一个异教徒当仆人。萨兰德人看见我们进来之后,迟疑了一下,一鞠躬出去了。

这里的房间看起来曾经很精致,用松木铺就的地板,在墙上还有一米多高的木排,天花板上面绘制着壮观的绘画,虽然坍塌了不少。房间里面有几处破损,用新石头修补起来了,但是石头却显得很突兀,因为以前用的是白石,而新安放的石头则是青石。这些石头有些违和,让房子显得更加的破败。

菲利普坐到了一张衬着绒毛的的椅子上,我们坐在一边。萨兰德人不久之后就端着一盘子的饮料走了进来,这些杯子都是精致的上了漆的木杯,里面的饮料我喝了一口,就知道是那种比较宝贵的‘茶叶’。看来菲利普老人还不是很贫困,居然能够享用这样的奢侈品。

“这是伯克人送来的,”菲利普喝了一口茶,对我们说。

乔瓦尼面不改色,犹豫的看了一下手中的茶叶,没有喝下去,但是我已经吞咽了一口。乔万尼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中突然一紧。

菲利普听我们半天没有动静,就笑呵呵的说,“东西倒是好东西,没有问题,放心的喝就是了。”

萨兰德人走了进来,取走了一些杂物,然后插上了门,不再进来。

“你们知道,伯克人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吗?”他问我们道。

“因为您德高望重。”乔万尼干硬的奉承着。

“呵呵,”菲利普似乎了然一切,也不再多说,只是自己喝了一口茶,“真的是那样的话,比我有名望的人多的是,伯克人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一照顾过来的。”

“那,”乔万尼迟疑了一下,“是和大牧首有关系吗?”

我想这个答案乔万尼早就想过了。

“没错。”菲利普说,“莱赫准备册封一名大牧首。”

“他没有资格。”乔万尼说。

“事实上,”菲利普回答乔万尼,“莱赫目前最有资格。大牧首本来应该由禅达皇帝指定,禅达消亡之后,斯瓦迪亚继承了这个权利。可惜斯瓦迪亚自己放弃了这项权利,所以大牧首变成了由东部主教们自己投票选举出来。而现在,几乎所有的主教以及圣器都在伯克,而且伯克国王则是由斯瓦迪亚皇帝承认的,所以伯克的国王现在是最有权利册封大牧首的人。”

“这太荒谬了,”乔万尼说,“伯克人一直在驱逐东部教会的教士,并且鼓励自己的居民歧视东部教会,他们怎么有资格册封东部教会的大牧首呢?”

“唔,”菲利普说,“在萨兰德,东部教会还有两个大主教区呢,那片地区是萨兰德人从禅达人那里夺走的。事实上,那里的主教只是名义上面服从大牧首的统治,但其实他们都是有苏丹册封的。”

“我听说苏丹只是承认他们是教会的教士们选举出来各自的主教的,苏丹并不插手教务”

“这次伯克人又有什么不同呢?”菲利普沉痛的说,“我们已经失去了大主教的任免权,那么大牧首的任免权被人夺走只是早晚的事情,多年前大牧首被扣留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那伯克人现在还不册封,是因为”

“是因为主教们不合作,”菲利普说,“不过十五名大主教里面已经有六人选择妥协,但是有五人坚决反对,剩下的四个人里面,如果伯克人再争取过去两人,那么莱赫就可以召开宗教会议了。”

“莱赫还不是国王。”

“骗自己有意义吗?”菲利普睁着眼睛,就好像他还看得见一样。

“伯克人希望您提供帮助吗?”

“没错,”菲利普说,“因为我的哥哥,就是那四名主教的其中的一个,而另外的一个则曾经是我所在的修道院的副院长,我在他手下做过十二年的司铎。”

“您想必被监视了吧?”

“估计你们已经被人知道行踪了。”菲利普说,“不过没有关系,我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伯克人只希望我能合作,如果我拒绝的,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呢?”乔万尼说。

“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菲利普说,“如果你们有自己的事情,就尽早的离开这里,你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如果伯克人摸不清你们的来历,你们很可能会被逮捕的。”

“我们正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乔万尼诚恳的说,“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想知道,这周围有哪些维基亚家族是叛徒。”

“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菲利普说,“伯克人占领了凡人的土地,又掳掠走了上帝的仆人,你们这些波雅尔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就算你知道了哪些人是叛徒,又有什么用呢?”

“菲利普教士,”乔万尼说,“如果凡人的土地都夺不回来,我们以后怎么去解救上帝的仆人呢?”

菲利普陷入了沉默。

茶水在被子里面微微的波动,袅袅升香。

良久,菲利普说:“你们想知道谁的情况?”

三个小时之后,我们走出了城镇公所。

远处有西部教会的牧师站在街中心传道,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些人,我一点都恨不起来。

菲利普就在刚刚告诉了我们,对于河间地来说,最应该被惩罚的敌人,是维基亚叛徒。我可以怀疑那个樵夫的话,我也可以怀疑一路之上维基亚人的话,我甚至可以怀疑乔万尼的话,但是面对一个目盲的老教士,我却再也无法坚持心中的疑惑了,我只能相信,在战争中,破坏性最大的,杀伤百姓最凶残的,恰恰是那些叛变的贵族们。

这些贵族平时以上帝的名义镇守四方,农夫为他们耕种土地,工匠为他们生产货物,商人为他们带来远方的稀缺物品,牧师们为他们祈福。但是他们关心的却不是这些人的福祉,一旦有外敌入侵,要毁灭这一切人的幸福的时候,这些贵族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么联合起来御敌,而是怎么利用战乱获得独立、利用敌人来打击自己的对手

无数的村庄被毁灭了,无数的教堂被摧毁了,无数个如同列普宁一样的家庭被自己昔日的‘朋友’们推入了深渊。我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

冰冷的风吹着我的脸。

街道上面的人依旧很斗罗,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在外敌入侵的时候投身敌军的人呢?

菲利普告诉我们说,河间地的城镇里面,因战斗而沦陷的连一半都不到,大多数城镇是因为士兵哗变或者领主叛变而沦陷的;菲利普告诉我们,伯克人进城劫掠的时候,总是能够快速的找到所有的财富,因为有无数的维基亚人抢着为这些士兵带路,而那些维基亚人能够获得的东西,不过是伯克人事后赏赐的一点点残渣;菲利普告诉我们,在围城的期间,很多的牧师和修女在教堂周围照顾伤兵和饥饿的市民,但是当城破的时候,维基亚的贵族们却要求教堂交出手上的士兵,然后当着伯克人的面统一处死,以表示忠心。而一些维基亚的协从军则在西部教会的鼓动下大肆的侵凌教会,东部教会的许多牧师惨遭杀害,修女遭到的案例比比皆是。

听到后来,我简直怀疑菲利普老人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是不是把所有魔鬼做的事情当成是维基亚人做的了。

但是菲利普却一点都没有昏聩的样子,他能够清晰的说出那些叛变家族的姓名,以及他们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呢?”我忍不住问了菲利普一句,“你不可能出现在每一个地方的。”

菲利普的眼睛蒙着一层膜,但是即使这样,我却看出来他的眼睛依然有一种充满了痛苦的狂热,红彤彤的,根本不像是一个老年教士的眼神。

“孩子,”他低声的说,“战争从开始到结束,我自己听过上百人的忏悔,我的同事们听到过更多。我能听见女人的哭泣,我能听见士兵的怀疑,我能听见农夫的绝望,我能听见这里的每一个声音。上帝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着河间地发生的事情。就想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了,因为我不愿意去想他,但是上帝却派你们来提醒我不要忘记。”,

“列普宁呢?”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列普宁很有可能是被维基亚人毁灭掉的了。

“列普宁,”菲利普闭上了眼睛,“是禅达的列普宁吗?”

“不知道。”我摇头说,“我只知道是河间地的列普宁。”

“哦,那就是他们了。”菲利普说,“这是个古老的家族,他们有禅达皇室的血脉。不过在现在这样的年代,光荣的血脉并不能够得到与之相称的对待。在过去,当禅达皇帝的旗帜覆盖着大地的时候,我们的教会可不会沦落成现在的这个样禅达的列普宁他们是被”

菲利普对我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如果是在过去,听到这个消息,我或许会很高兴,因为卡嘉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对河间地无比的失望的。

利奥曾对卡嘉说过:不准和那个舒拉来往。

我现在才知道,利奥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正是那个舒拉的家人,在伙同了周围的一些乡村贵族之后,引来了伯克人毁灭了列普宁家族。

一百人恢复领地,三百人复仇。利奥老人这么说过。但是,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女儿呢?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周围的人呢?

我有些好奇,如果卡嘉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天真的期待舒拉的家族为列普宁家族召开贵族大会?

“咳咳,”菲利普咳嗽起来,“跟你们说了这么久关于鲜血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的不虔诚了帝不会高兴的,他给我声音,是让我传播福音的”

“让维基亚人拿起刀剑,就是最好的福音。”乔万尼说。

我在心中感到有些滑稽,乔万尼说出这些话来,简直让人以为他是一个为了维基亚会奉献自己生命的人,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不过都是为了他自己。

不过我转念之间又在心目中挥去了这个念头,谁又不是呢?

这个世界上面,估计不会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民族、为了和自己不相关的人、为了莫名其妙的理想,去付出自己的一切吧?

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哪里又会有这么天真的人呢?哪里又会有这么接近上帝的人呢?

既然别的人都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一个傻蛋吧。

我要为自己考虑。我以后,是做罗曼诺夫家族的一个私生子呢?还是做瓦兰贵族们的一个棋子?是做列普宁家的一个女婿?还是做彼安文家族的一个伙伴?或者,做乔万尼的一个助手?这些人里面,到底有谁是我的朋友,又有哪些人会在关键的时候将我抛弃?

会不会有一天,我的邻居和朋友会带着敌人冲入我的家中,杀死我的家人,把他们吊死在房梁上面,让乌鸦来啄食他们的脸颊?

“是的,”我接着说,虽然声音有一些飘忽不定,“我会从今天起拿起刀剑,教士大人。”

“去对付谁呢?”菲利普茫然的问。

我不知道,我比菲利普更加的茫然。

我们走出了城镇公所,但是我满心想的却都是关于菲利普说的事情。

“维多,”乔瓦尼对我说,“我们现在就能返回瓦兰科夫做准备去了,我觉得我们知道的够多的了。”

“不,”我对他说,“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哦?”他很好奇,因为过去我都是一直要求要回去的。“你要去哪里?”

“列普宁的庄园。”我对乔万尼说。

乔万尼隐隐约约的知道我与列普宁家族有一些瓜葛,我对他讲过加里宁大人对我和卡嘉的安排。乔万尼对于这种安排一点都不意外,不过他说,利奥老头子可能已经与很多的家族签订过这种协议了,只要谁能恢复他的家族,到时候就把卡嘉嫁给谁,这种贵族之家,根本就不会讲什么亲情的。

“列普宁的庄园?”乔万尼有些疑惑,“那里现在只有一大片被雪盖住的麦田,还有很多的坟头,他们的房子已经被拆除了,周围的森林里面都是土匪。而且你已经知道是谁毁了他们了,你去那里干吗?”

“只是去看看。”

“为什么?”

“因为,”我对乔万尼说,“我可是那里的领主呀”。.。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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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河间庄园

被焚毁的森林,没有经过冬耕的麦田,断掉的石桥。这就是我一路所见的河间地。

这里曾经是维基亚最富庶的地区之一:那时谷物在风中摇曳,如同波澜的大海。我听说,无数的美酒和美女让这里成了维基亚人心里的乐园。这里的庄园培育了最好的庄稼汉和手艺人,肥沃的黑土地让维基亚人完全不用担心收成的问题,而丰富的想象力则让手艺人总能做出精美的器皿出来。

一方白色的头巾、白桦林边上的少女、细密的三弦琴、无比辽阔的原野、风车在秋天地转动着。这里曾经是充满了希望的土地。每一个维基亚人都知道几个关于河间地的故事,最有名的是圣乔治曾经在这里卸下了自己的盔甲,任一匹战马把它拖入了森林之中,森林里的野蛮人们见到盔甲纷纷走出森林,朝着圣乔治下跪,并且从此接受维基亚人的统治。

就是在这里,维基亚人曾经抵御了众多的游牧民族的进攻。

那些盛气凌人的军队带着锋利的刀剑和数不清的士兵滚滚而来,但是却总是在维基亚人冬季的反攻里面折戟沉沙。维基亚的英雄如此之多,以至于将所有的地名都用英雄命名也不够。维基亚人的英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的居民:自由农、泥瓦匠、教书匠、牧师、乡村弓手,虽然这些人往往并不明白正义的意义,他们的思想局限于家乡之中,但是一旦他们的家园遭到了侵害,他们却总是能够奋起反击,最终形成一股反击的风暴,把任何来犯之敌击溃。

维基亚人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自己,除此之外,维基亚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任何曾经奴役过维基亚的民族无不是利用了维基亚人的内斗乘虚而入。而一旦维基亚人统一成为一体,就能凝聚起无比强悍的力量,以铁以血,如同浩荡的河流,把盔甲整齐的敌人扫荡干净。

可是现在,维基亚人却陷入了无比悲惨的境地里面。

我没有看见带着白头巾的维基亚少女,我没有看见她们活泼的笑容和洁白的裙裾,我没有听见她们在白桦林里面歌唱。我曾那么多次的想象过,在白桦林中,有一个身材单薄的姑娘在那里守候。我曾想象过卡嘉骑着骏马穿过浩荡的麦田,也想象过弥赛拉坐在一架花木椅上面安静的等我。我多么想看见一个安静的村庄,想看见无数的农人呆在温暖的木屋里面度过冬天,厚厚的积雪让人觉得温暖,烟囱发出袅袅的白烟。我多么想看见小孩带着狗在雪地里面捕捉野鸡和野兔,想看着白胡子的老头在村头守望者牲畜。

我爱维基亚的这片土地,或许因为我心中有我爱的人吧。

但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这片土地被撕成了碎片。

乔万尼想办法给他和我弄了两匹马,我们夹着马,穿着厚厚的皮衣,在河间地残破的乡村前进。泥路上面的被太阳晒化,满是泥浆,我们坐骑的马蹄如同搅拌在黄油里面的木棍。树叶上冻着一层白霜,积雪还没有从树梢抖落,光点从枝桠透了过来。整片树林仿佛在安静的呓语,看着我们两人的到来。

我们在一处村庄前面停了下来,两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在一堆篝火边烤火,他们的身边,是一群同样落魄的人,这些人的身上大都穿着肃穆的黑衣,有一些则只是穿着棕色的布衣。我听见了细微的哭泣声,这些人麻木的看着我们。过了一会,我们看见一口薄薄的棺木被装在牛车上面拉了出来我们赶上了一场葬礼。

悲伤的队伍在我们的身边行进,没有一个人多看我们一眼,树木冻得干硬,泥浆在送葬的队伍脚下被踩得更加的狼藉,一个脏兮兮的牧师举着十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天空的乌云渐渐的聚集,原本露出几片薄薄的蓝色的天空让人看了心情更加的低落。

我们已经靠近了列普宁家的庄园。

乔万尼试图靠近一个铁匠模样的年轻人,这个有淡蓝色眼睛的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他的眼睛很大,但是却削瘦的如同一根结穗的麦子,这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的硕大。,

“兄弟,”乔万尼说,“我们是外乡人。”

“祝您平安。”这个年轻人开口。

我一下觉得很亲切,这个人的口音和卡嘉还有利奥老头的一模一样。

“请问这是哪个不幸的人啊?”乔万尼冲着送葬的队伍说。

铁匠正在用叉子收集地上冻成薄片的树叶,把这些树叶堆成堆,还有一些枯枝也要被收集起来。人们在冬天里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春耕时用的沤肥了:把无数的烂木头和树叶收集起来,混合动物的粪便,一般是猪、羊还有牛的,然后把这些堆肥一直储备到春天,等天气回暖的时候,这些充满了肥力的渣滓就能补偿地力,让已经出产过粮食的土地能够再一次的用于耕种。

“哦,”铁匠有他们这个行业明显特征:皮围裙,烧痕累累的胳膊,油腻腻的皮肤和发红发肿的眼睛以及粗糙的双手,“是这里的面包师,他饿死了。”

铁匠似乎是在讲笑话,以至于我和乔万尼都愣了一下。铁匠看见我们发愣,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话,“很奇怪,是吧?面包师居然饿死了。不过真的是这样。”

他给我们讲了这个面包师的故事。

在过去,这周围的领主,包括列普宁家在内的贵族,已经撤销了铁炉税、烤箱税以及许多税务。也就是说,如果农夫需要制作面包的话,可以在自己的家里面制作,如果有困难的话,也可以找自己的邻人借用烤箱。同样的,如果农夫需要磨制面粉的话,可以在申请之后,自行的修筑风车磨坊。农夫们除了需要交纳约定的税款之外,就不需要再交纳更多的东西了。

很多的农夫结成了有一定实力的公社甚至行会,这些组织对内征收一定的粮食和物资,用以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资助困难的农夫,对外,这些人则借助教会以及城镇公所的帮助,与领主进行交涉,帮助农夫逐渐的摆脱依附关系,结束农奴的生活。虽然只有部分的农夫最终成为了自由农,但是农夫的确在生活上变得越来越有保障了。特别是在几次大瘟疫袭来之后,农夫的数量出现了下降,夏日的短工变得稀少而昂贵,这让农夫的生活境况变得更加的舒适了。

在战争时期,农夫和所有的人一样遭了殃。但是实际的情况却远不止如此。

周围的农夫曾经接受城镇和领主的命令,组成了民兵,负责支援正规军作战。但是几个月后,有人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并且解散了这批民兵。很多的人还没有见过伯克人的面,只是听说过关于伯克人的可怕传闻。

接着,列普宁家族的领地突然被周围的一个领主占领了。这种变化对于农夫们来说,可能要比伯克人在城市里面取代维基亚人还要大。新领主立刻驱逐了农民的民兵组织以及保卫组织,并且没收了农夫大部分的田产。

过去的佃农和自由农纷纷的开始变成农奴,大规模的反抗是没有的,但是小规模的逃亡、抵抗事件却时有发生。但是这些新领主却在伯克人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农夫们的抵抗。这些农夫大多数只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盲目的作战,没有人统御他们,也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在各地的土地上各自为战,被击破是很自然的。

这之后,领民们的日子就倒霉了。

不光磨面要抽取一定比例的谷物,烤面包、制作啤酒、交换粮食、购买农具、修补房顶、宰杀猪样、种植蔬菜,几乎每一个细节上面,领主都会毫不客气的勒索钱财。农夫们戏谑着说,除非呆在家里面,不然就要给领主交钱。但是事实上,这里的新领主正在思考要求农夫们为居住在房屋里面交钱,领主的想法很简单,农奴们是他的半奴隶,应该全身心的为他工作,那么农奴们呆在自己的家里面就应该算作是怠工,从而应该收取罚金。

种种奇思妙想在新的领地上面试验着。而伯克的军人虽然知道这样的做法很蠢,但是这些伯克人却乐得这些维基亚人自相争斗,以便让维基亚人陷入长久的疲惫,这样维基亚人就没有实力再去对抗伯克人了。,

事实上,在伯克人的土地上面,农夫们的税务和劳役是相当的轻松的,至少比维基亚人轻松。伯克的农夫们有充足的自由和财富在工作之外继续生产出值钱的货物,这些货物在整个王国内流通,支撑了一个个繁荣的城镇和富足的乡村,伯克人知道,一个健康的农村基础和朝气蓬勃城镇网络,是国家富足的保障。而维基亚人的草莽领主们则只是到剥削自己的农夫,并且伺机讨好伯克来的大人们,‘敌国的内部混乱,就是我国的安定团结’,这句禅达人的政治格言在伯克驻维基亚的官员之中被广为传颂。

我们听着铁匠的叙述,这个面包师没有太多的土地他曾经有过几十亩土地和一片牧场的使用权,在战争中,这些东西毫发无损,但是在战争结束后,这些东西却都被新领主收走了。面包师曾经为列普宁家族服务了三十年,他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为人们制作食物,与那项收入比起来,他的田产收入只是小头。但是现在,领主不仅没收了他的田产,而且颁布了细致复杂的税务,他的炉子甚至整个面包房都被领主家盯上了。领主不准他随便的帮人烤制食物,因为人们应该带着谷物去领主家加工,以便领主抽取税务。

面包师曾经试图去领主家做佣工,但是领主家却表示他们不需要一个多余的人,不久之后,领主夺走了面包房,用这个地方来继续的敛财。面包师回到了家中,面对一屋的妻儿和空空的家当一筹莫展。

普通的农夫还有活路,而这些河间地的各色工匠就吃亏了,他们要么只能投奔领主家,要么只好进入城镇,大批的人破产,走投无路,只能依附到了大领主之家,失去了自由和几乎一切的财产。

最终,面包师被饿死了。

就在铁匠给我们讲述这里的故事的时候,大路的尽头扬起了灰尘,马蹄声踏碎了土地。

送葬的队伍迟疑了一下,但是牧师却带领着众人继续的前进。

不久之后,我就看见来者是谁了,那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波雅尔家的骑士。他们中有标准的维基亚贵族,配备着厚重的头盔、银亮的片甲和高高的翎羽,也有普通的骑马民兵,这些人只是简单的配备着皮甲,在背后背着短弓,每个人都挎着两壶弓箭。

一个少年人似乎是这些人的头目,他穿戴着结实的铠甲,颈部封着一枚银亮的铁护喉,他的手上穿着西部骑士的手甲,坐骑是一匹乌黑油亮的维基亚马,马头有高高的装饰,怒马鲜衣,这个少年人一看就是一个波雅尔家的少爷。

送葬的队伍里面有几个人跪在了这个人的面前,一个女人指着棺木,大声的请愿着,我听见了祈求食物和免除劳役的语句。

“这是谁?”我问那个铁匠。

我跟着乔万尼,把自己的马往路边拉去,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亚历山大,”这个铁匠露出了憎恶的表情,然后又是一个邪恶的笑容,“我们的好舒拉。”

舒拉。

我的心里一跳。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舒拉,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比我大几岁,他威风凛凛的穿戴着盔甲,如同一个能征惯战的武士一样,而他的亲卫则一个个如狼似虎,看起来很有派头。

“舒拉么?”我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人。

不由得在心里有些不自在,卡嘉选的人果然比我高大威武得多,而且还是贵族之后。但是,卡嘉知道这个亚历山大的家里人做过什么事情吗?

这个舒拉看着周围请愿的农夫,骑马走到了他们的中间,昂着头,夹紧了腿,骄傲的像是一只山羊。

那个农妇哭了出来,我看出来了,她是面包师的未亡人。

农妇抓住舒拉的腿,祈求着开恩。

舒拉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用马鞭的柄抽打农妇的脸和肩膀,让她靠后。一些农夫过来护卫农妇,但是舒拉却以为这些人要来围住他,于是纵马从众人之中一冲而过,几个农夫被撞倒在地。舒拉的随从跟着冲了过来,撞得送葬的队伍人仰马翻。牛被惊吓,朝着路边的下坡地跑去,结果棺材顷刻翻倒,掉在地上,棺材板都被撞开了。,

农夫们手忙脚乱的前去收拾残局,那个农妇抱着棺木哭了起来。

舒拉回过头来,看着笨手笨脚的农夫们,哈哈大笑,他的随从也跟着笑了起来。

舒拉突然看见了我,我隔着农夫和士兵,瞪着他。他皱起了眉头,回头对身边的一个骑兵说了什么,然后就带着大队的人走掉了。

那个骑兵走到了我和乔万尼面前,突然抽出了鞭子,教训我说,“小子,下次遇到领主的时候,记得把头放低点”

我对这个舒拉都看不上眼,这个骑兵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是瞪着他,骑兵作势要打的样子。乔万尼赶快把我的脑袋按下,连忙说着抱歉的话,说乡下孩子没有见过市面,吓得不敢动了。

远处的人开始呼唤那个骑兵,骑兵觉得无趣,抽了乔万尼肩膀一鞭子,扭转马头走掉了。

那队人远去后,乔万尼耸了耸肩膀,“维多,你看这个小子的眼神不对头啊。”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我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卡嘉,你会看见舒拉向我求饶的。。.。

第九十一章 消灭残暴

()农夫们脸色阴沉。.76zw.

七路中文

在葬礼上面被领主这么羞辱是很少见的,而且现场还有牧师在。

那个秃头的牧师脸庞浮肿,鼻子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瘤子,这让他看起来很是凶悍。但是比起那个伯克牧师来,这个东部教会的牧师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就他而言,能够勉强的生存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伯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拆除东部教会的教堂,用来改建成为西部的修道院了。

牧师走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那个女人瘫软在地上哭泣,她的脖子被抽出了几条血红的印记,另一个农妇正在用一块布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伤口。面包师的女人抚摸着棺材,向大家说自己的男人临死前想吃一块小牛排,但是她却无法满足他丈夫最后的心愿。

周围的农夫围了一圈,仿佛对这一切已经麻木了一样。

谁家没有死人呢?

农夫家里面多余的粮食早就被征收走了,只能找领主借粮食。只要开始找领主借粮食了,那么这一家就完了,领主会变着花样的盘剥更多的东西出来。农夫们在领主的眼里不过是一粒粒的花生,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花生里面的油统统榨出来,一滴不剩。到了最后,农夫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举家投靠到领主家成为彻底的农奴,要么就只能逃亡到异域去。

人们听说,沿着大河朝着上游一直走去,走到铁盾河流域去,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种说法流传的很快,很多农夫在困窘不堪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铤而走险,戴上不多的粮食和牲畜,悄悄的离开庄园,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农夫们事先都约好了,每隔几天走一批,并且走不通的路线,这样的话,领主即使捉回来了一批人,那么别的人也可以逃跑,领主家的力量毕竟有限,不可能每天都来回的巡视。

还有一批人则逃到了森林里面,加入了那些抵抗军。那些人有一些是忠于过去领主家的领民,有一些则是被冲散的士兵,当然,或许还有那么几个贵族在里面坚持抵抗。不过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一般的人时不会选择去森林里面的,因为一旦进去了,就相当于变成了‘叛军’了,要是被捕的话,就会上绞刑架。而逃去铁盾河的人则不用担心,因为从庄园里面逃亡最多只会遭到毒打---而这是农夫已经习惯了得。或者被剥夺一切财产----农夫们又有什么好失去了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随着这些人一起朝着墓地走去。

我本来想看一看这里的居民的,现在我发现,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躺在了墓地里面,而剩下的则即将进入墓穴去。值得讽刺的是,去年河间地丰收,但是现在所见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我的感觉就好像这片土地就已经有很多年没长出庄稼来了。

“明年的耕种受影响吗?”乔万尼问一个农夫。

“好不到哪里去,”那个人摇了摇头,他带着一条白色的头巾,背后背着一袋子的面包干,“土地翻耕完全没有跟上,种子也不好,还没有堆肥。”他吸了一下鼻子说,“以前我们两个村子有一千多头猪,养在树林里面,每年产的粪肥刚好够用。但是打仗完了之后,我们只有两百多头猪了,后来又宰杀了一些,就没有剩下什么了。”

另一个农夫凑过来,“没错,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猪肉了。我们也的确没有粪肥了,明年的收成可能只能把种子种回来。”

“只能收到种子,我们还种地干什么”先前的那个农夫皱眉道,“还不如跑到镇子上去。”

“我听说,”一个把布袋搭在肩膀上面的牧羊人说,“我听说,我们不需要跑到那么远的上游去,只用跑到东湖周围的城镇去就可以了,伯克人的也行,只用在那里呆上一年零一天,就能申请获得市民身份了”

牧羊人的姐姐模样的人走过来,狠狠的在他的脑袋上面打了一拳,“别整天想这些歪路子养好你的羊再说”,

另一个农妇也畏首畏尾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们,对那些农夫说,“你们要说什么话,就回去说吧。别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有外人呢”

“我们走吧”年轻的牧羊人被揍了一拳,明显的不甘心,“我们去城镇里面”他突然喊叫起来。

周围的女人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就连那些一开始积极讨论的男人也不禁四下看了看。

“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过去列普宁老爷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每年都有余粮,我们可以吃上面包,还能喝酒,每隔十天,我们还能吃到白面包和猪肉现在呢?”

“我以前放羊的时候,羊想在谁家拉屎下肥,就在谁家拉屎下肥,但是现在,见鬼的斯托尔家族让我把所有的羊都要赶到他们的份地里面,如果有一颗羊屎洒在了路上,他们就要揍我”牧羊人扯开了袖子,露出了里面带着鞭痕的胳膊,“你们看这就是管家打我留下来的”

一个年长的农夫说:“你这算个屁森林里面的猪拉的堆肥你去收集过吗?秋天的时候,我推着一辆小车,在森里面来来回回的找,那些猪到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但是我收集的东西却不能送到我自己的地里去有这种道理吗?我还被蜜蜂差点蜇死了”

“明明是你想去偷蜂箱里的蜂蜜,结果被咬了”一个小孩大声的指出。

周围的农夫一下子笑了起来。

“胡扯”那个年长的农夫说,“鲍曼你的孙子皮又痒痒了,你应该揍他一顿那一次明明是领主家要蜂蜡,是该死的‘好舒拉’要用那些蜂蜡,见鬼,我都不知道他要拿那些东西干什么”

“我还要每天去割草呢,上次一只野狗还是狐狸什么的东西,一冲上来就要了我一口,,坏年头畜生也饿坏了,我的手指被咬的血淋淋的。那天我没有割满一大车的干草就回去了,结果那个该死的管家就骂我,还打了我一巴掌,说我偷懒”

“我家的兔子被‘好舒拉’的卫兵抢跑了”

农夫们越说越气,他们的老婆和姐妹看见拦不住他们,也就不再阻拦他们说话了,只是偶尔有些怀疑的看我们一眼,不知道我们两个外乡人是什么来头。

我问旁边的一个农夫,“为什么你们要叫那个人‘好舒拉’?”

这个农夫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周围的几个人一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是这样,”一个农夫说,“亚历山大少爷的父亲是一个乡绅,他的母亲是一个破落贵族的女儿,是不是很配的一对儿?然后这两个人结婚不久就造出了舒拉。舒拉的体格和他的爹一样高大,但是性格和他的妈一样狠毒。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允许别人说他坏,只能说他是‘公正的舒拉’或者‘正义的舒拉’。”

“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人?”我有些纳闷。

“可不是?”那个农夫呵呵直笑,“但是他被叫做‘好舒拉’是去年,这里来了几个ji女,是西部来的,那些娘们本来都跟着士兵,后来士兵散去了,她们就留下来自谋生路了。其中一个和舒拉好上了,舒拉就是一个雏儿,什么都不懂,那里经得起这种女人的撩拨,嘿嘿?”

一个女人红着脸骂了一句,让这些农夫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来。但是我感觉这些女人完全就是在自己骗自己,那些匪里匪气的小孩子知道的东西多得很,他们不教坏别人就不错了,还指着别人教坏他们?

“然后呢?”乔万尼问他们。

“然后舒拉就让这些女人叫他好舒拉,”农夫们压抑地笑了起来,“舒拉的老爹是一个古板的家伙,等他知道了这事情之后,就派人揪着那些女人的头发,把她们撵走了。那女人也挨了打,一路上一直求饶,让‘好舒拉’来救她呢”

旁边一个农夫凑过来问,“你们说舒拉是不是和那个娘们睡过了?”

“不能吧,”另一个人说,“那样的话,那些女人就要叫他‘短舒拉’,或者‘细舒拉’了,怎么能叫‘好舒拉’呢?”,

“那也未必,”一个老头说,“说不定舒拉根本就不行,一下就完事了。那些女人觉得钱好赚的很,于是觉得他好,所以叫他‘好舒拉’呢。”

我突然想起了瓦兰森里里面的士兵,那些士兵有一次说乔万尼‘好快,好快’,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我于是有些疑惑的看了乔万尼一眼,结果乔万尼深恶痛绝,拍了我后脑勺一下,“看什么看”

农夫们一边咒骂着领主,一边走到了坟地里面,到了这里之后,人们就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沉闷。即使是最活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不是耍小聪明,说俏皮话的时候了,他们都默默的肃立着。这些庄稼汉看着他们的面包师躺在棺木里面,被人放进土冢里面。

大家开始说起了面包师生前的故事,有些人说面包师在以前很富裕的时候,曾经在面包里面塞上小铁珠,如果谁吃到了铁珠子,就可以找他换一轮新的面包;还有人说面包师过去非常的胖,乐呵呵的,没想到死了之后这么小一个棺材就能把他装下;一个小孩记起来面包师曾经许诺给他烤一只小猪形状的面包出来,结果后来战争爆发了,就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了,他问面包师的老婆是不是可以兑现一下。

人们聊着聊着,就会感觉心情好受一些。他们不是在怀念面包师,而是在怀念过去的生活。

领主家的记录员姗姗来迟,领主家把本来属于教会的死亡和出生登记簿拿走了,以后,出生和死亡的登记权利将由领主家处理。如果一个死了的人没有被登记到死亡簿上面去的话,那么他的劳役和物役就依然存在,他的家里人就要继续为他承担责任;而一个婴儿如果没有被登记的话,那么他就不能接受洗礼,而他的家人要为此接受处罚。

记录员走过来,牧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告诉他,面包师已经去世了,检验完毕,死于饥饿,希望记录员把面包师登记上去,以便亡灵得以安息。

这个领主家的记录员耷拉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最后,他说,“领主对你们表示慰问。但是同时,你们也不能忘记了对领主的义务。这个男人死了,但是他的劳役却还没有结束。根据我的调查,他还欠领主家十二大车的干草,同时还需要为领主家烤制四十篮子的面包和长面包,这个男人死前曾经找领主家借过一罐子的猪油、两磅燕麦、一袋子的小麦还有十三罐子的牛奶和羊奶。谁是面包师家里的人?”

面包师的老婆和几个孩子哭哭啼啼的走了上来。

“你们知道这些债务的事情吗?”

“我知道,”女人抹着眼泪说,“但是过去列普宁家的老爷说过,遇到这种事情,就要免除我们家的劳役的。”

“那你们去找列普宁去吧”记录员说。“你们拖欠领主家价值一袋小银豆的东西,并且那些劳役你们需要在来年春天结束前完成。在你们偿清债务之前,面包师不能登记上死亡簿子,他的劳役将正常的下达,也就是,你们除了他拖欠的劳役之外,在春天的时候,还要去领主家耕地十一天,并且帮领主家````”

记录员还没有说完,周围的农夫就不满地嚷嚷起来。

“连死都不让死了吗?”

“这是什么规矩”

“见鬼了你去跟面包师说吧,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干什么”

农夫们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地说着,这个记录员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他还是耷拉着眼睛,“你们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死之前为什么不把事情都料理好了,现在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难道我乐意吗?去跟领主说去,跟我吼个什么”

但是周围的农夫根本就不听他说,还是怒吼着让他做出解释。

最后,牧师分开了周围的人,示意大家安静。

“年轻人,”牧师愣了一会说,“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牧师吞了吞口水,“上帝把他接走了,把他的痛苦也带走了。失去了亲人,悲伤就已经很巨大了,那么为什么我们还要让这种悲伤蔓延下去呢?我登记死亡簿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或许他留下的债务,但是我们会想办法为他偿还的。一个死去的人是不应该被分派劳役的,请你现在就把他的名字写上,让他安息吧。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不应该混为一谈。”,

“他欠这些钱,”记录员一把推开了牧师,“你这个老东西你当你是谁?就算他是一个死人,如果没有还清债务,那也不能安心的躺在地底下享福”

牧师又多说了几句以后主会审判一切之类的话,这个记录员恼羞成怒,一拳打倒了衰老的牧师。朝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农夫们围着记录员,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神父```我们怎么办?”一个眼睛血红的农夫充满恳求的看着牧师。“要教训这个家伙吗?”

周围的农夫都瞪着记录员。

面包师家里的人在地上抱成一团哭泣。牧师躺在地上,晃晃的转过了身去,走到了棺木的面前,跪了下来。

他双手握紧,开始祷告。

记录员以为他胆怯,于是发出了刺耳的笑容,大声的嘲笑着周围的农夫是懦夫,并且让他们记住,以后不要拖欠领主家税务,不然连墓地都不让进。

这个时候,牧师突然开始念起了祷告的,“```你们也要听见战争的风声```主教会你们用手指打仗```”

“```主啊,怜悯我们```提前赦免我们的罪恶,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荣耀,为了您的```”

“你们所做的一切,主都原谅,”牧师的喉咙发出了咔咔的响动,“上帝将指挥你们的手,上帝将指挥你们的喉咙,上帝会在你们的耳边告诉你们下一步怎么办。上帝会在你的心中留下声音,遵从他```消灭残暴”

“主原谅你们”

农夫们迟疑着,不知道牧师说的话是不是命令。

“消灭残暴”

我和乔万尼看着情势的急转直下,都不知道下面会怎么样。这个牧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知道,西部教会的牧师会直接参与到战争里面去,甚至会组建教会自己的骑士团。但是东部的大牧首却从来没有指派过牧师做这种事情。这个牧师想要反对自己的领主吗?

牧师站起了身来,指着记录员,号召周围的农夫,“上帝要求你们惩罚他”

几秒钟后,记录员淹就没在了愤怒的农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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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逃离

()当农夫们眼中的红光褪尽的时候,记录员已经成了地面的一团烂肉。.76zw.

七路中文

这个时候除了牧师目光依旧冰冷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恐惧起来,刚才那样的行动已经算不得普通的反抗了,简直就是暴动了。与这个比起来,到森林里面去投奔野蛮人都显得更温和了。

农夫们的拳头或者靴子上面还留着点点的血迹,但是他们现在却已经害怕起来了。

“怎么办```牧师?”一个农夫迟疑的看着牧师。

埋葬的事宜都没有人去注意了,人们惴惴不安的看着牧师。

“先把亡者埋葬起来吧。”牧师冷静的说。

经过牧师的提示,这些人开始忙碌起来,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有些紧张,手捧着土不住的哆嗦,一点点的把棺木上面的土堆积得更高。

乔万尼拉了拉我的衣服,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他走。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已经介入了太多了,我们不需要在这里再看下去了,我们准备悄悄的离开这里。

但是一个女人突然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们往哪里走”

这个女人嚷嚷着。

我和乔万尼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刚才还百般的想让我们早点走呢。

“姐妹”乔万尼说,“我们只是外乡人,我们只想来出席面包师的葬礼,看看能不能得到点吃的。现在葬礼已经结束了,我们就要走了,您留我们干什么?”

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面眼白太多,让人感觉她无比的蛮横狡猾,“你们打死了领主家的记录员,难道还想跑吗?”

周围的农夫本来都愁眉苦脸的,但是听到这里,就纷纷的反应过来,然后在脸上渐渐露出了凶残和庆幸的光芒。

“你怎么诬陷人呢”我着急道,“明明是他们揍得,我们什么都没有干。”

农夫们在几个精壮聪明的男人带领下,朝着我们围了过来。

“就是你们干的”那个牧羊人说道,他一边擦着手上的血,一边编着故事,“你们两个杀人犯杀害了我们领主的记录员,就是这样”

“没错”一个老头子说,“你有理由这么干,刚才亚历山大少爷的随从抽了你一鞭子,你肯定是报复这到了少爷那里,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有农夫这么起哄,但是还是有相当多的人有些不安的看着牧师。

我和乔瓦尼也是如此,我们希望,至少牧师能够站出来主持公道,能够让农夫们不要找替罪羊。

面对农夫们的询问,牧师站起了身来。他走到了那个死亡簿的前面,捡起了那本书,将书页中夹着的鹅毛笔拿了起来,用嘴吹化了笔尖冻成冰的墨水,然后在名单的最下面写上了面包师的名字。

“我已经说过,”牧师合上了死亡簿,对农夫们说,“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他认为你们没有罪,所以就派了人作为你们的牺牲,奉献给残暴。这两个人一定在别处犯下了罪孽,要到此地来偿还。”

这话说得绕口,但是是很明白的,我们是替罪羊,还是上怠出来的。

“凭什么”我大声的叫道。这个时候,那个农妇掐着我胳膊的手用力的更紧了,我回过头去推了她一把,“把你的手拿开”

农妇夸张的摔倒在地,大呼大叫的让她的兄弟们来救她,“杀人啦杀人啦”

农夫们彼此的鼓励起来,“就是他们干的上帝派来的”

他们比起刚才更加的狂热:刚才他们狂暴,只是因为别人的死亡;而现在他们的狂暴,则关乎自己的性命。

乔万尼一下子窜过去,一把抓住了一个农夫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抓紧,用自己的头顶猛的撞了一下他的脸。那个农夫的鼻子迸出了鲜血,鼻子上面出现了一大道伤口,血液不住地汩汩流出。当头的农夫倒地之后,周围的农夫向后退去,乔万尼抽出了怀中的匕首。

农夫们中间发出了吸气声,完全不敢靠近。

一个大胆的农夫拿着一根木棒准备从后面袭击乔万尼,但是我发出了警告,乔万尼一侧身躲过了木棒。那木棒敲到了地上,乔万尼用脚把木棒踩到地上,用匕首扎了那个农夫的胳膊一下,疼得他缩回了手。,

眼看斗不过乔万尼,农夫们都恼火起来,他们的身后,挖掘墓穴的锄头和铲子都摆在一边,他们纷纷的回去拿那些东西去了。如果他们装备了那些工具,我们就完蛋了。

乔万尼一回头,“走”

我就跟着他朝着后面跑去。

乔万尼在我的身边不住的回头,击退靠的太近的农夫,我们也离马越来越近。我们把马拴在两棵小桦树上面,这个时候,一个男孩正在拿一根枯枝逗着我的马。

这个男孩和我一样高,但是没有我壮实。

农夫们远远的叫喊,让这个孩子拦住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离开两匹马还有六十多码。一个石块击中了我的后脑勺,让我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我一摸后面,那里立刻起了一个大包。我心中的愤怒甚至多于恐惧,我想拿一把剑和一面盾牌,然后回头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廉耻的家伙。

我爬起身来,继续朝着那片桦树林跑去,那个男孩张开了手,要拦住我们。我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但是他躲开了,我砸到了他的肩膀,他好瘦啊,我感觉我一拳砸下去完全没有砸到肉,撞在手上的全部都是骨头。这个男孩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用力的撕扯,让我不得不把头歪到一边去。我用力地砸着他的肚子,我越用力的击打,他扭动我耳朵的力量也越大,我们比着谁先放手。最后,这个男孩受不了了,他撒开了手,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去。

身后的农夫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不敢靠近,就丢了各种石块来袭击我们。这些石头砸在身上很疼,这些农夫卯足了力气,朝着我们的脑袋上面砸着,他们砸的很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命中。

我又踢了那个男孩几脚,如果不是要逃命,我还想再折磨折磨他,我的耳朵差点被他揪掉了。

乔万尼解开了马缰绳,我爬上了马去。周围伸出来了无数的手,想要把我拽下去,有一些想把我的脚从马镫里面抽出来。我的一只脚被拉住了,我用马鞭猛地抽了一下那只手的主人,把他逼退。然后,我又拉动马缰绳,让马猛地转圈,惊吓着周围的农夫。这些农夫就好像甩不开的苍蝇一样,在我周围聚集着。

我甚至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要对付我们。有这种力气,为什么不去对付他们的领主去,那才是他们不幸的根源啊。他们宁愿找无辜的人做替罪羊,也不愿意去反对真正有罪的人。

乔万尼也上了马,他叫了一声,朝着小路跑去,我们要沿路返回城镇里去了。

“我们从哪边走?”我们的前面是两条岔路,我不记得是从哪条路来的了。

乔万尼扭过了头,抬起了手,准备告诉我。

但是这个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击中了乔万尼的额头,我看见他的脑袋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巴,在马背上面晃动起来,好像陷入了短暂了晕眩。

但是就是这么片刻功夫,那群嚷嚷着的农夫就围了过去。

我大声的呼唤着乔万尼,想让他回过神来,但是那一击似乎非常的严重,乔万尼还在晃动之中。农夫们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时机,这些人拉住了乔万尼的手和脚,把他拽下了马去。

我大喊大叫起来,想纵马冲过去,但是我的马很胆小,冲到人群前面的时候,前蹄就会僵直,在地上打滑,而不肯再进一步了。农夫们朝我丢着石块,密集的像是蜂群,我的马被击中了很多下,陷入了惊慌之中。我感觉再不跑的话我也会和乔万尼一样了,就勒马抛开了。

我随便找了一条路,朝着林子深处逃去。

很幸运的是我不久就认出了来时的路,我沿着大道快马加鞭的回了城镇里。到了那里之后,我想去找菲利普,可是当我去城镇公所的时候,看见那里有很多的士兵在来回的巡逻,门口也布置了很多的士兵驻守,我不敢靠近,只能暂时的离开了这里。

等我走到了街道上面,我才发现我陷入了举目无亲的境地。

此时的城镇很热闹。这里有每个星期有三个市集日,分别是星期一的谷物市场日,星期四的牲口市场日,以及星期六的羊毛市场日。我刚好赶上了羊毛市场日,很多的商人在兜售着羊毛和绒呢,大包大包捆成方块的羊毛货包在街边堆积如山。这些都是冬天寄存的羊毛,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可以用来销售了。羊毛商人们在一个个的货摊前面走来走去,把手伸进货物包裹里面抓出羊毛,放在鼻尖闻,用火苗烤一烤,看一看成色。,

还有一些毛呢商人则在街边贴出了招收缩绒工人的告示。这些人的工作就是不断的用大石头和木棒敲打浸泡在水里面的羊毛,把羊毛里面的油脂滤出去,这样羊毛就会收缩,变得厚实,可以用来制作衣物。已经有一些人围上去打听工钱的问题了。

我对这些感到陌生又沮丧,我不知道能找谁寻求帮助。

乔万尼的钱都在他的身上,我身上只有几个银豆子,只够我今晚的吃食和马的草料,到了明天,我就一无所有了。但愿明天我能够找到菲利普牧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向菲利普牧师状告列普宁庄园的那个牧师,这种人应该被从主的仆人中剔除出去

我走过了充满了羊毛味道的市集。我心中突然一寒,我无意中发现有那么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已经跟了我很久了,我已经瞥到过他几次,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一再的出现,只能说明他在跟踪我。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直想赶紧找个地方投宿。

天已经擦黑了,今天一天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有些疲惫不堪。

我询问了一个羊毛商人,哪里有投宿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我是来做生意的,很高兴的和我打招呼,但是听到我这么说,他就有些不耐烦了,草草的指了指街道的东头。

我便朝着那边走去,结果一直走到了河流的边上,都没看见一个像是旅馆的地方,我感觉自己受骗了,就往回走去。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巷口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我勒住了马,想看一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恰好路过的。但是很明显不是,他们只是看着我,脸藏在斗篷下面。

我想朝后面退出去,但是后面也出来了三个人,这些人也一样的打扮,如同朝圣者一样戴着黑斗篷。

是伯克人吗?还是舒拉的走狗?或者是小东湖城的爪牙?我在心中苦笑,我还没有出人头地呢,就有了一大群敌人。

我从怀里面摸出了一把匕首,但是我的动作让这些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越走越近,直到把我围了起来。我看准了一个缺口,准备全力冲刺过去,但是一只健壮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马缰绳,而且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势和动作,让我的马一下子驯服起来,完全不听我指挥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匕首向他扎去,但是反倒被他拧了手腕,把匕首夺走了。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愤怒的呼喝着。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当头的一个人拉下了斗篷。乔伊的脸出现在下面,“是我们,维多。”

接着,几个乔万尼的手下纷纷笑出了声来,然后拉开了斗篷,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见了那个克里尔人,还有其他几个被乔万尼允许放假回家的人,“你们```你们不是去外国了吗?还有乔伊,你们几个不是去大东湖城了吗?”

这些人耸了耸肩膀,“乔瓦尼这个大色鬼如果不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不是太让人生疑了吗。”

乔伊对我说,“维多,我们一直跟在你们后面,顶多有一天多的距离。除了大雪之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不过我们被雪困在了镇上,跟丢你们了,我们一路跟来,在这里等你们````好了,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乔万尼呢?”

“被人捉走了。”我有些沮丧。

“没有付嫖金的原因吗?”一个瓦兰斧手好奇的问道。

“不,”我对他说,“因为别人不想付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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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囚徒

()穿过了树林之后,我们接近了村庄。

这几天乔伊他们在我提供的信息下已经调查这个村子很久了,这是原来属于列普宁家的五个村庄之一,是其中比较富裕的一个,拥有自己的磨房和牧场,不过近来领主收回了磨房,并且准备对牧场征收过去两倍的税,这让经营牧场的几十户农夫每年要多提供六十枝火把、十二桶蜂蜜或者蜜饯、一袋子的琥珀、七大包的羊毛以及十九轮的奶酪。

这几天,领地上面一片鸡飞狗跳,领主家从仓库里面推出了一辆多年没有用过的囚车,还在另外一个有绞刑架的城镇里面申请了使用刑具。在过去,列普宁家族负责行刑,但是现在,伯克人的郡守剥夺了领主家的执法权,需要行刑的时候,领主家的人需要向伯克人提出申请,然后到指定的地方去登记施行。

好在对于审判,伯克人并不会插手太多,只要波雅尔们判决了之后,伯克人一般都会认可,除非是涉及伯克人的犯罪,那个时候,维基亚人就不能随意地处决了,而要把犯人交给伯克人的法庭,对于伯克人的裁判,维基亚人只能接受。

在伯克人占领初期,伯克士兵奸污了大量的维基亚妇女,一开始的时候,维基亚人保持了克制,但是后来由于有一名维基亚的伯爵的小女儿在出嫁的路上被伯克士兵绑架,几个星期后才疯疯癫癫的回了家,这才让维基亚贵族开始抗议起来。而莱赫也觉得这样的确难看,时值伯克人开始撤退之时,于是莱赫便派出了顾问,将部分判决权利交还给了维基亚人,最终,有七名伯克士兵和一名伯克破产骑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莱赫将此宣传为两国的平等合作:“我们是去帮助维基亚人消除陋习、走向文明的朋友。虽然现在有人会误解我们,但是总有一天,维基亚人会感谢我们的,”

这一次,涉及维基亚的贵族随从被刺杀,而且是在领地上面公然的行刺,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伯克人很快就批准了这个维基亚波雅尔家族的申请。

其实说起来的话,这个家族和伯克人的关系相当的亲密,在战争开始之前,这个家族就开始接触伯克人,并且为自己的主人服务了。伯克人进攻河间地的时候,一路顺风顺水,也多亏了许多这样的忠勇之家的大力配合。这样的家族一般都是没有土地的小贵族或者武士贵族,他们在现在的环境下面无法取得发展,便索性投奔了伯克人,希望通过战争取得发展良机。

战争告一段落之后,伯克就有必要开始奖励这些维基亚家族了。斯托尔家族就是这个时候崛起的,他曾经在战争开始之前向伯克人准确的报告了维基亚议会军队的动向,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便煽动士气本就低落的士兵逃跑,并且引起了更大的动荡。这个本来以做奶酪和陶器为生的家族,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不过有几十倾的土地和一两个作坊,还有几千只绵羊,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个家族就一跃而成为周边几个村庄的领主了。

由于没有充足的士兵和熟练的事务官接收土地,斯托尔家族不得不选择与伯克人分享权力。统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事情,这是周围的老牌最贵最厌恶、轻视斯托尔家族的一点。这些古老的家族在过去一直以兄弟互称,而他们对于斯托尔家族的族长,则向来只称呼为‘爵士’以示冷淡。

乔伊打听来的消息大抵如此了。他认识几个在伯克军中服役的士兵和军官,不过那些人现在都不在河间地,好在这些人过去的战友有不少都在这里,乔伊不费力就找到了其中的那么几个。这些人对于乔伊的来历不无兴趣,因而有所顾忌,但是乔伊打听的事情并不涉及重大机密,所以他们也乐得帮助这个伯克籍的佣兵。

我本来以为斯托尔家族这种不得人心的做法会让他们的统治无法长远的,但是事实上则是,由于斯托尔家族的弱小,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全面的靠向伯克人。所以伯克人可以容忍领土上面的人对于斯托尔家族进行挑战,从而让领地陷入混乱,但是伯克人却不会允许这个家族被人推翻,因为那样的话就会反过来影响伯克人的统治了。,

这一次的案情很清楚:一个外乡人,由于受到了领主少爷的教训而怀恨在心,最后在葬礼上面击杀了一个老实上进的年轻事务官作为报复。判决也很简单,绞刑。

那个绞刑架还是东维基亚的国王送给河间地的,东维基亚王登基的时候,恰逢维基亚远征军在卡拉迪亚大陆叛变,整个东部世界人心惶惶,东维基亚王用最好的木料制作了十多台绞刑架,送给各地的城镇,以示威慑。这些刑具拆成了零件,到各地再组装起来。在许多年前,无数的人就是在这绞刑架上面丢了性命。

时过境迁了,绞刑架上面绞死过西维基亚的奸细,绞死过叛乱的铁盾河骑兵,绞死过拒绝纳税的自由民,还绞死过伯克被俘虏的士兵,最终,东维基亚王自己和整个王室的男人也最终上了绞刑架。

现在,这里的绞刑架要绞死乔万尼了。

绞死一个外乡人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对于周围的小商贩和农夫们来说,这却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在行刑的当天,在刑场所在的村镇里面交易是不用缴纳税款的。这是从远古时期传下来的一个传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这种时候征收税款不吉利吧。不过也有人怀疑这是禅达时代的智慧,以此来让各地的总督减少处决犯人的数量,因为那样的话会减少税收。

当我听到乔万尼要被绞死的时候,心情非常的羞愧,因为我和乔万尼本来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他要上绞架了,而我却逃出生天了。不过乔伊安慰我说,“如果上帝想让你逃出来,让他上绞架,就会这么做,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而且,如果没有你来告诉我们关于乔万尼的事情,我们可能要晚几天才能知道乔万尼被行刑的事情,那样的话,就赶不上了。”

乔伊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牧师,把一切都推给上帝,这样的确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也能减少一些罪恶感。但是我总觉得这种做法其实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好逃避自己的内心折磨。

这天早上,刑场周围就聚集了不少的人。

绞刑架在一个村镇广场里面,这里距离乔万尼被抓捕的村子有十多里,我们专门打听清楚了在这里行刑,才赶过来,免得到时候扑空。

我们要在行刑的时候解救乔万尼。

最早是一些农夫,他们背着自己不多的粮食和手工制品,开始在绞刑架的周围站好有优势的地方:比如岔路口啦,旅馆边啦这样的人多的地方。乔伊的马嚼了几口一个农夫的燕麦,那个农夫跳起来要乔伊给钱,但是乔伊不愿意,他说这些燕麦里面掺着干草,里面最多只有半袋燕麦。这让那个农夫大为光火,这个时候,维护市场的检察官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那个农夫突然害怕起来,背起自己的袋子就跑掉了。

还有一些农夫牵着山羊,抱着鹅,提着鸡不断的从森林里面赶来。这些人居然在两天之内全部得知这个地方要执行绞刑,我都好奇是谁把命令告诉这些人的。

而且既然这个消息两天前就发出了,那么对于乔万尼的审判根本就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很可能就是在他被农夫们逮捕的当天晚上,他就被处以死刑了。

“这些人都不审判就直接处死人吗?”我问乔伊。

“按你的说法。”乔伊说,“估计是这样吧。那些农夫和牧师巴不得乔万尼早点死呢,时间越长,他们自己的谎话的破绽就越大,到时候他们自己就收不拢了。要是乔万尼被杀死了,他们就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了。”

“那个牧师呢?”我问乔伊,“他未必就一点廉耻都没有吗?他可是在干杀人的事情呢”

“哈哈,”乔伊和另外一个伯克弩手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在西部,和ji女睡觉最多的是谁?在战场上面鼓励杀人的是谁?是谁抽走了最大的税额?是谁每天喝着啤酒、吃着牛肉、用苹果酱浇在全麦面包上面?都是教士呀。东部教会之所以没落,可能就是因为你们的教士太弱势啦,你说的这个牧师到有几份咱教士的风范。”,

我有些诧异,“要是那样,他们直接穿上盔甲去做骑士算了”

“嘿嘿,”乔伊笑了起来,“教士的袍子可比骑士的盔甲更安全,当年要是我家有足够的贡献,我本来也可以去修道院的,可惜那些教士一来嫌我难看,而来嫌我家里没有足够的礼物,所以不收留我,让我做了两年的食客就把我撵了出来。不然的话,我现在可不会跑到乔万尼这个老色鬼的手下帮忙,现在还要去救他不过,我倒是很期待等会看见乔万尼吓得直哆嗦的样子呢”

周围的人都很紧张,乔伊是在故意说轻松的话去安慰他们,但是似乎效果不明显。倒是那个克里尔人,他听到关于东西部教会的事情的时候,露出了很不屑的表情,那感觉就好像是说,“和安拉比起来,上帝真是可悲。”

周围的农夫越来越多,空气里面飘满了动物粪便的味道和劣质烧酒的气息,很多的布匹、粗线、木头家具还有成袋成袋的豆子、蜜枣、果脯还有蘑菇和木耳堆满了街边的走道。

然后,一阵喧闹声传来,一队城镇民兵赶着一辆牛车,从街角边上走了过来。

那是一辆囚车,乔万尼站在囚车里面,周围还有几个面相凶狠的男人,这些人今天要被一同处决。

市民们丢着萝卜头和烂菜叶,还有一些丢着土块。

其他的几个人都垂头丧气,只有乔万尼目光炯炯的四下里探看着。

乔伊低低的一扬手,“隐蔽好,不要让老色鬼看见了。要让他以为我们没有来```多吓唬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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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行刑

()“此人”一个嗓门洪亮的男人大声的叫道,“罪大恶极”

所有的农夫都涌向了刑场,在这里围城了一个巨大的环。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攒动着,争着想看乔万尼一眼,不过乔万尼的脸整个都肿了起来,一点过去的容貌都没有了,如果等到以后,让人们再看他一眼的话,估计不会有人认得出这就是现在的这个土匪的。

人群里面有个农民端着一盘子的麦芽糖,一边猫着身子走,一边询问别人要不要来一块。这个人引起了人群里面的小小的骚动,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小男孩,正在沿路摸索着别人的腰带。我已经见过这种父子小偷的组合了,一个人在前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另一个人在后面偷走别人的钱袋。我现在可能是接触这种人有些多了,一眼就能从人群里面把这些人找出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个好的天赋。

第一个要被绞死的是一个揍了伯克士兵的水手。

“此人品行不端,在酒馆之内调戏伯克士兵的妻子,严重的损害了伯克人和维基亚人的友谊,致使友邦惊诧,吾邦颜丧后来,在伯克士兵的一再警告之下,此人仍无心悔改,并当街打伤伯克士兵,事后又逃逸远乡,幸而其家人识大体,绑送归案,所以,其家人免受惩罚,此人,绞刑”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个水手和一个伯克士兵为了一个风骚的ji女争风吃醋,喝醉了酒的男人就不分国籍和身份了,两个人拉开了架势在街边上打了起来。伯克士兵作战优秀、纪律严格、士气良好,但是却并不代表他的力气和拳头技巧比得过跑船的水手,最后,那个伯克士兵被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还被这个水手端着屁股丢进了一只大酒桶里面坐了半夜,然后才被自己的战友找到。

本来酒馆打架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伯克士兵自己也没有多想,但是维基亚人生怕伯克军队不满,于是全城搜捕,并且许下了两头牛的重金。最后,这个水手藏不住了,他的家人觉得与其让别人把两头牛领走了,还不如自己去拿,于是给这个水手吃好了最后一顿之后,送到了城镇里去自首。

随着人群中的一阵哄闹声,这个审判官走到了水手的身边。“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水手的嘴里塞了一团破布,呜呜的挣扎了半天,但是说不出一个字。

审判官于是回过头来对大家说,“这个水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执行吧。”

一个牧师走了上来,点了这个水手的脸几下,然后退了下去。紧接着,一个粗壮的男人扳动了一个轮盘,水手脚下的木板一下子打开了,水手掉了下去,他的脖子在被绳子勒紧的一刻断掉了,发出了一声脆响。水手抖动了几下,死了。

接着,是一个偷牛时被发现,然后打死了牛主的恶棍。这个人苦恼着不愿意上绞架,还拉了一滩屎出来,最后几个人把绳子挂上了他的脖子,审判官像模像样的审判了一番,又问了问他的临终感言。这个时候,审判官的助手对他耳语了几声,审判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然后他揪出了偷牛贼嘴里的布团。

“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结果偷牛贼的嘴被撑得太久,已经脱臼了,张着嘴‘啊啊呀呀’的嚷嚷了半天,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审判官宣布‘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几十秒后,这个偷牛贼也挂上了绞刑架,微微地摇晃着。

乔瓦尼脸色铁青,侧着脑袋看了看绞刑架上面挂着的人,他这个时候一定顶着巨大的压力。

最后,终于轮到乔万尼了。

那个审判官首先让人扯掉了乔万尼嘴上的布条,问他能不能说话,乔万尼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表示没有问题。

由于乔万尼并不是被城镇警卫队逮捕的,所以要由领主家的人来陪同审判。这个时候,一个农夫代表还有一个老头走了上来。

这个农夫首先感谢了一下自己领主对自己的照顾,并且回忆了那个事务员多年来的勤勉工作。最后农夫把自己感动哭了,嘤嘤地抹了一阵眼泪下去了。,

那个老人说自己是庄园的管家。他说是在几天前得到农夫们的报告,说自己的一名手下被一个外乡人打死了,所以报告给了领主。领主让他把这个人送去治罪。

两个人说完之后,审判官说自己代表城镇接受了委托,表示愿意处死这名大逆不道的异乡人。

一个人把绳子挂上了乔万尼的脖子。

审判官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乔万尼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叫道:“我无罪你们任何一个人检查一下那具尸体就能知道,那是被一群人打死的,绝对不是被我一个人弄死的。”

审判官见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死囚总是在死前做最后的挣扎,所以根本不愿意多听,他侧过头去,看了看那名管家。

那名管家摇了摇头,说,“的确如此,我恐怕这不是一个人所为的事情。我还过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身上的伤不是一个人弄得出来的”

那个农夫突然擦干了眼泪,跳了起来,“他有一个同伙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当时我用石头把这个家伙砸下了马来,但是他的同伙却逃跑了大人,您看```”

审判官有些不乐意,他不是来断案的,他只负责在这里绞死人,要是案情没有弄清楚的话,把人送到这里来干什么审判官问那名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要是有余党,你们把这个人送来绞死不是没有线索了吗?”

管家抿了一下嘴,“处死这个人是领主的意思,而且我家的少爷知道另一个人是什么样,我们相信在最近的几天就能把那个家伙捉到,所以不需要再留这个匪首了。领主的意思是尽快的处决这个人,以好让领民们安心的生活。”

农夫连忙点了点头,“我要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乔伊他们都沉默地看着那个农夫,这个农夫还真的是敢做敢说啊。

他们几个人分散站在周围的几处人堆里面,作着各式各样的打扮,分工也都明确:我和其他几个人要负责大喊大叫,扰乱现场的人;乔伊要带着几名最精干的士兵冲上去解救乔万尼,那个力气最大的瓦兰斧兵要把乔万尼背回来。

审判官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麻烦还是早日解决的好:要是杀错了人,那么别人怨恨的也是领主家;而要是没有处死这个人的话,领主家就该抱怨他的配合不力了。

审判官挥了挥手,“那么```”

那个转动绞盘的人又开始活动了,只要他的手再一用力,乔万尼脚下就会踩空,被挂在绳子上面扯断脖子。

“开始```”审判官的手还没有挥动。

他身后的那个人就开始鼓起肌肉,扭动起转盘来。

这个时候,人群里面的一枝弩箭出槽,嗖地一声穿过了众人的耳边,扎在了那个转盘工的脸上。那个转盘工的脸上溅射出了一片骨头和血的碎渣,仰面朝后面倒去。人们甚至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错愕地站在原地。

“圣母玛利亚”

我们都大叫起来。

我用匕首割断了手里面攥着的一只公鸡的脖子,把它抛在了天空中,这只鸡绝望地扑棱着翅膀,洒着鸡血在人们的头顶上面乱蹭乱跳,一起飞起来的还有几只血淋淋的兔子。同时,我用力的踢着别人的屁股和后腰,大吼大叫地喊着‘强盗来啦’

不一会,刑场下面就乱作一片。

几个士兵想来维持秩序,但是数百围观的人一齐准备散去,那种力量是无法阻挡的。

这个时候,乔伊带领着士兵,用黑布套蒙着脸,冲上了绞刑架。

他们几个人都带着两把剑,一长一短,适合在狭窄的地方格斗。但是他们占的主要优势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上面的几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割伤,踢下了绞刑架。这些城镇民兵本来就没经过什么训练,士气低落,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只顾趁乱抱头鼠窜,希望活命。

乔万尼头上的绳子已经扣紧。那种绳子涂着油,打着反旋,只能越拉越紧,不能解开。所以那个克里尔人就开始用匕首帮乔万尼割起了绳子来。审判官抽出了长剑,但是在乔伊逼过去的时候,他把长剑丢在了乔伊的脚下,表示不抵抗。,

乔万尼终于被放了出来,他满眼都是怒火。

这个时候,瓦兰斧兵把那个准备逃跑的农夫带了过来。

“就是你把我砸下来的是吗?”乔瓦尼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寒意,“你以为真的不会有判决是吗?你以为你做得一切都是上帝愿意的是吗?你这个人渣,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混蛋”乔万尼把农夫的脸抓住,拉向自己的脸,大声地咆哮着。

乔伊着急的说,“快点,我听见警报钟声响了。”

在远处,喧哗声渐渐的远去,但是不一会,无数的民兵就会过来淹没我们。

“那好”乔万尼说,“我也来完成一下上帝的意愿绞死他”

瓦兰斧兵和乔伊把绳子套上了农夫的脖子。

那个农夫大声地哭号着,用指甲抓碎了自己的脸表示忏悔,大声的咒骂着自己和领主,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了。

瓦兰人一拳打碎这个农夫的牙齿,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后,克里尔人转动了转盘,农夫大喊大叫着落了下去,一阵脆响过后,农夫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跑到了绞刑架边,乔瓦尼对我点了一下头。我们准备逃跑了,乔伊指了指审判官,询问要不要带走这个人作人质。审判官脸色惨白。

乔万尼摇了摇头,“我们的恩怨只和那些农夫有关,和这位先生无关,不要伤害他。”

审判官如蒙大赦,“先生,我会感谢您的。”

乔万尼接着对审判官说,“不要想来追我们,我们知道您的家在哪里,您懂吗?”

“是的,”审判官满脸冷汗,“我懂```”

乔万尼的腿被捆绑了几天,刚才又耗尽了力气,这个时候,只能由瓦兰斧手背着走掉了。我们穿过了广场,走到了一处马厩边,那里有安排好的马。

我们跨上了马,朝着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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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宣誓

()沿着原野上的小路,我们一路朝着西面前进。

“事情都办好了吗?”乔万尼在缓过来一些之后,问着乔伊和另外的一个克里尔人。

“恩,都调查好了。”乔伊说,“不过还有几个人没有回来,估计是遇到困难了。但是我们几个都看清楚了。小东湖城大概有四百名士兵,如果需要的话,很可能还能补充一些雇佣军进来。”

克里尔人点头说,“没错,是巴瑞耶人。我的一个同乡对我说,最近巴瑞耶的佣兵市场去了很多人打听行情。不过胃口都不大,一般都是十几、二十几人的雇佣,但是如果都加起来的话,就不少了,估计有超过两百人的巴瑞耶人。”

“巴瑞耶长矛手吗?”乔万尼若有所思的说。

“巴瑞耶长矛手?”我好奇的问道。

这让乔万尼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些人吗?”

“恩”,我回答乔万尼,“是的。我听一些罗多克水手说过这些巴瑞耶长矛手。不过他们的表现很糟糕,在加米奇海湾的时候,这些巴瑞耶佣兵被一群斯瓦迪亚的散兵游勇击溃了。我听说那些斯瓦迪亚人背对着大海,几乎就要被推下海去了,但是却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面就扭转了战局,把巴瑞耶人撵走了。”

乔万尼回过头去兴致勃勃的看着克里尔人,“是吗?”

我想乔万尼自己就是干佣兵出生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巴瑞耶人的战斗力。

克里尔人露出了有些不开心的表情,“如果你说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么你说的没错,”他对我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禅达皇帝的士兵非常的精良,曾经用三千名骑兵击溃了萨兰德三万步兵和骑兵的混合军队,可以这有什么意义呢?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巴瑞耶人是什么样子呢?”

“哦?”乔万尼来了兴趣,“你是说巴瑞耶人变了?”

“那当然,”克里尔人说,“巴瑞耶人可都是一些老滑头了。他们多年之前吃了苦头,就下决心不去再吃一次。真主赞美他们。”

接着,克里尔人开始说起了巴瑞耶人这些年的改革。

自从他们简陋的竹矛和杏仁盾在罗多克被击溃之后,他们便开始试着改革。巴瑞耶人可不会因为被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教训过,就拒绝接受那里的一切了,恰恰相反,巴瑞耶人请的教练大都来自罗多克。

罗多克人的雇佣军数量并不多,而且由于法律不支持的缘故,佣兵的数量一直在缓慢的减少。但是罗多克佣兵不论从武器装备上还是战术水平上都是一流的。只有这些山地士兵能够保持整个军团拿着超长枪一往无前的挺进,而且还是前进数里而阵形不变。在作战的时候,罗多克人的长枪手会用密集的长柄武器把远处的敌人拦住,如果有人冲到了长矛的森林之中,那么等待他们的还有另外一群罗多克人,那就是手执长戟的精锐卫队,这些人的护甲更加的厚重,他们要负责在长枪手受威胁的时候击溃敌人。

这种铁墙一样的进攻方式仅仅只以整齐的军容,就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迄今为止,罗多克雇佣军鲜少有失败记录,而失败记录其中的大多数情况还是因为大战场的失败,让这些罗多克人成为了孤军,才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出战场的。任何想要击溃罗多克佣兵军团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想要把他们屠杀干净则是痴心妄想,而任何人都不会傻到这么做,因为那样的话,以后自己去雇佣罗多克佣兵的时候就会难上加难,这是极其不划算的。

罗多克佣兵在国内渐渐的没落,于是佣兵教练们纷纷的前往各个有战争的国家,去训练那里的士兵。

巴瑞耶就迎来了一大群罗多克佣兵教练。

这些人的训练方法让巴瑞耶人一开始几乎失声:他们要求长矛手成线列前进,没有命令就不准停止,即使有河流在前,也要坚定地迈过去;他们要求持戟卫队扛着数十斤的东西长途奔袭,而且不得打乱队形;他们要求士兵面对箭雨不得后退,只能视若无物的向前走;他们要求骑兵在没有追击命令的情况下,即使面对满山满野的财货也不准擅自出击。,

这样的规定让巴瑞耶佣兵大为光火,他们不觉得有了这样的纪律就能脱胎换骨了。巴瑞耶人善意而含蓄的提醒了一下那些一丝不苟的教练,让他们注意一下‘节奏’。

罗多克教练团却当即挑战全体的巴瑞耶佣兵,让他们用实力为自己说话。

这种反应让每一个巴瑞耶男人热血斗罗。

最后,在一片沙漠之上,一百六十多人的罗多克佣兵对阵九百多巴瑞耶士兵的战斗开始了。这场比赛惊动了巴瑞耶的佣兵头目还有一些佣兵大户,这些人满怀期待的看着这场比赛。大多数人在心里面思考的是罗多克人会在半个小时内还是在一个小时内就会被击溃。

罗多克人装备着去除枪头的超长枪和短木棍;巴瑞耶人则装备了削平的竹矛和杏仁盾牌。

在沙漠之上,两股人开始接近了。

从早上直到中午,除了四十多罗多克人受伤退出战场之外,罗多克人的阵型一直保持着,只不过被巴瑞耶人逼向了一处河流。让人惊奇的是,罗多克人在退入河流的时候,居然还能死死的咬住阵型,并且在过河之后迅速的调整,重新结阵。此时,巴瑞耶人已经疲惫不堪了。

巴瑞耶人分两头过河,在巴瑞耶人过河的时候,罗多克人并没有动作,巴瑞耶人安全的度过了河流,并且开始合拢。看起来,罗多克人已经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机,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做了最难以想象的事情:一百罗多克士兵忽然对八百多人突然发起了冲锋```

远处正在饮酒的巴瑞耶人突然看见一大股一大股精疲力尽的巴瑞耶长矛手退出了战场,这些人浑身是伤,面对森森长矛溃不成军。

巴瑞耶雇佣军的头领从这一天之后,就不再过问罗多克人训练的事情了,只是嘱咐他们,如果有需要,尽管提出来就好了。

罗多克人于是开始大刀阔斧的修改军制,并且增强训练强度,强调纪律的至高性。巴瑞耶佣兵们头疼的是不尽的痛苦训练,而他们的长官则心疼那些钱:在罗多克人的改革下,现在一个巴瑞耶佣兵身上的装备价值是过去的两倍左右了,而且他们的武器还不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时补充。

巴瑞耶人过去从来不曾担心过补充武器装备的问题:如果作战失败了,那么他们就不需要补给了,直接逃跑就好;如果作战成功了,那么从战俘身上剥取就好了,反正不管是什么国家来的士兵,装备都会比巴瑞耶人强很多的。

不过随着巴瑞耶雇佣军开始赢得了一些胜利,特别是传出了六百巴瑞耶人在河滩上击溃了三千多黑人部落武士的伟大战役的故事,雇主们对于巴瑞耶人的佣兵开价也越来越高。

这一次,看起来小东湖城的人也不甘人后,要雇用巴瑞耶人了。

克里尔人说完,就露出了讽刺的微笑,“现在一个巴瑞耶人是过去的两三倍贵,但是他们却能一个打过去十多个,我看不出来你瞧不起巴瑞耶人有多么高明。”

我小心的说,“我没有瞧不起巴瑞耶人```”

“虚伪是要不得的,”克里尔人说,“你明明就是暗示巴瑞耶人不堪一击嘛”

“行了”乔万尼让我们不要争吵了。“这么看起来的话,巴瑞耶人也成为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了。那些人春天之前会出现在小东湖城吗?”

克里尔人抠了抠额头,“应该不能,但是也不排除小东湖城的人会明目张胆的让这些人越过南部的哨塔,进驻小东湖城。”

乔万尼逼着眼睛思考了一下,“乔伊,你那边的消息呢?”

“伯克人不会参战。”乔伊直截了当的回答,“绝对不会。”

“这么有保证?”

乔万尼其实已经推测出来了这一点,但是他还是想听听乔伊的话。我有些奇怪,乔万尼干脆直接拿下小东湖城,然后再以小东湖城为资本去联系伯克人不就好了吗?

“恩,”乔伊说,“伯克人的物资有限,而且临近国王选举,莱赫不会轻易的作战的。胜利了还好,要是失败了,莱赫的地位就会出现动摇。要知道,他的哥哥可是一直在等着机会出头呢。不过,一旦选举结束,不管谁是国王,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乔伊耸了耸肩膀,“一定会调集军队全力进攻的。”,

我再一次的看向了乔伊。

维基亚人的里面有斯托尔家族这样的家伙,而在伯克人里面,也有乔伊这样的人在为敌国服务。

他们怎么都能不在乎呢?自己的国家真的不那么重要吗?还是和乔万尼说的那样,“只要没有打到他们的领地,没有进攻他们的家园,那么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与他们都没有关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人就不应该同情和自己语言相通、习俗相同的人吗?亲人之间虽然有亲疏之分,但是毕竟要强于外人的吧,一旦兵祸纷起,又怎么能够超然事外呢。

我有些感叹,很多的人都还没有同胞的意识,或者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暗淡了。尤其是东部这样混乱的地区,不管是维基亚人还是伯克人,这些人似乎已经习惯了战争,习惯了今天服从维基亚王,明天就追随伯克人的生活。

乔万尼吹了一下口哨,让大家注意到他,“今晚我们再好好的谈一谈,然后去绿松镇等一下其余的人,不管他们到不到,我们后天启程返回瓦兰科夫。”

“诸位”乔万尼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各位心中应该已经清楚了大家一生的荣誉和财富,就关乎春日一战了我将成为你们的领主,你们都将获得自己应得的东西但是在此之前,磨亮你们的刀子,加固你们的盾牌,修补你们的盔甲我需要你们为我而战我需要你们为自己而战”

乔伊按住了胸膛,低下了头去,“如您所愿,大人。我将追随您。”

周围的人纷纷按着胸膛,在荒原之上宣誓服从。

我愣了一下,也低下了头去,“如您所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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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备战

此时河面已经封冻,我们无法从湖里面经过,只能从河岸边行走。(.)

这里有很久之前的军人们修筑的驿路,现在已经荒废,没人打理,虽然再也无法通过军队了,但是我们这支小队经过却不是很困难。

在东湖南岸,我们每天在路上的破碎石塔或者树林里面休息,从中午开始赶路,一直到月亮升到天空最高处为止。离开了南岸之后,我们才开始在正常的时间里面行进。我们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到了有马行的镇子上面,在这里,我们把疲惫不堪的马交给了熟悉的商人,更换了马匹后我们继续上路,又花了四天之后,我们才回到了熟悉的瓦兰科夫。

乔伊和几个人在到瓦兰科夫之前就离开了我们,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整个兵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马蹄声踏破了黎明和积雪回来的时候,还是以前的那些景象:早晨的士兵听见号声起床,打着哈欠从各个床铺里面爬起来,走到兵营的外围开始新的一天。这个时候,铁匠作坊里面的工匠也点燃了炉火,让烟囱开始冒起白烟起来;而木工们则在彼此商量之后,继续昨天的工作;一些送粮食和布匹的农夫已经早早的抵达了这里,他们或者是来兜售自己的货物的,或者就是来帮助修缮兵营的。

一名没有穿护甲的士兵最早发现了我们,他吹响了自己腰上面的号角。不一会,整个兵营里面都开始呜呜地鸣响起了号角来。我知道,这是将军回归的时候士兵们的欢迎仪式。

对于乔万尼的回归,士兵们表现出来了很大的热情,他们都跑到空地里面打着招呼。几个人拽住了我们喘着白气的坐骑,周围不断的有士兵走出来,对着乔万尼致敬。

在空地上,士兵们闹了一阵,我们就回了屋子里面。

那个帮厨的老头不知道我们要来,赶忙多加了一倍的柴火,把汤煮沸,然后给我们做起了浓汤。在冰冷的原野里面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面,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等我端起了一碗汤的时候,一个士官正在向乔万尼报告者他走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同回来的人开始知趣的站起身来往外面走,我也站起了身来,但是乔万尼却让我留下来,“维多,你可以听一听。”

那个士官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好吧,但愿这个小子的嘴能严实点。”

这段时间里面,整个瓦兰科夫都陷入了一片匆忙之中。城镇甚至开始施行戒严,也就是说,从几天前起,所有的人只能进入瓦兰科夫,但是不能离开。这个消息是一个躲在酒桶里面混出城来的间谍传回来的。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乔万尼居然在瓦兰科夫也派驻了间谍。

在城镇里面,现在三家的情况和过去差不多,这几个家族彼此合作,与伯爵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上面既彼此合作又互相拆台。不过现在,这两股人似乎心越来越齐,他们的目标现在是一样的。

科尔温家族已经停止销售储备的小麦了,这让瓦兰科夫的粮价开始上涨。习惯了战争的居民们并没有显得人心惶惶,在过去,瓦兰科夫经常的遭受围困,居民已经学会了挖掘地窖,并且在地窖里面储备至少三个月的粮食。而且,一旦战争开始,瓦兰人也可以逃向森林里面。

瓦兰人从森林里面走出来习惯定居花了上千年,但是重新学会森林技巧却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了。人们说文明总是很脆弱,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而在另外一方面,梅尔家族已经停止向过去的几个佣兵主顾提供士兵了,包括盔甲和武器,都实行了规模不等的禁运。与此同时,城镇里面的已经开始有各种流言蜚语在传播,说是皮尔苏斯基家族的军队开春就要大举度过东湖,进攻湖西岸的市镇了。由于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城镇里面的居民大都以为整个东湖地区已经开始备战。

关于小东湖城的部分,也有人在开始宣传,说是小东湖城现在正在谋求与皮尔苏斯基家族合作,伯克人一来,小东湖城就会加入到伯克人的军队里面去对付瓦兰人。这种说法非常的具有煽动性,瓦兰人一向鄙视小东湖城的人,现在,瓦兰人几乎已经开始憎恨起小东湖城的人了。,

每一处面包房都在加紧制作面包和可以长期存储的麦饼,这些士兵装满了一只只的大桶,采购员们则从伊凡哥罗德等地区带回来了大批的腌猪肉、火腿、用盐处理好的各种禽类。食物很充足,足以支持到夏天。有一些在城外有田产的市民不由得担心自己的庄园,但是卢卡西诺家族暗示这些人,他们的损失可以从小东湖城那里获得补偿。

卢卡西诺的这种试探在居民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这明显就是暗示春天的时候可能就要对小东湖城动武了。这些庄园主和市政官们对于这个提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其实里面有相当多的人早就知道了计划,特别是那些来自于三大家族的人。

此前,伯爵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之中,一直待在幕后。这让很多的人都处于一种观望状态,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伯爵的反应。而就在几天之前,伯爵宣布城镇戒严,就让一切水落石出了,现在,即使是最迟钝的居民也都知道了,春天到来的时候,战争就会开始,而对手则是伯克人,小东湖城的人可能背叛自己。

这就是人们现在心里面得知的事情。

第一批一百九十名士兵已经离开的城镇,在城镇外围的一处空军营里面驻扎。这些士兵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他们在三十天之前领到了自己的装备:一套农夫穿的厚呢大衣,两双皮靴,一条把衣服绑紧的武装带,一面橡木盾牌和一只斧头。随后,经过体能和格斗技巧的筛选之后,其中的六十人领到了锁子甲和头盔。而最精锐的士兵被分发了佩剑和磨刀石。

完成了最初的武装之后,后续的装备则陆陆续续的从仓库和铁匠铺里面运送了出来,用马车或者牛车运到军营里面去。每一个士兵最后都得到了至少一顶皮帽子,帽子里面衬着毛绒,防护刀剑或许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防护严寒却相当的合适。接着,这些人还得到了标枪:用白蜡木或者槡木甚至是柳木制成的数尺长的短杆,前端削尖,普通的士兵只用把标枪尖端用火烤干烤硬,而有些士兵则在前面套上了坚硬的铁皮,甚至还有人在前面装上了厚重锋利的枪头。

一些对卢卡西诺家族行贿了的小商贩也获准进入了军营外围,这些人向士兵们兜售着自己的货物:萨兰德人的廉价胸甲;罗多克人的折叠锅架;库吉特人的草药膏;诺德人的锋利斧头,以及真实性相当可疑的受过瓦尔基里祝福的盾牌。

当然,如果有钱的话,还能够得到一套斯瓦迪亚的辅助装备---给你的胸甲缀上铁钉,让它更结实;给你的披风更换别针,让它更得体;给你的肩甲绑上皮带,让它更厚重;给你的头盔装上璎珞,单纯为了好看。

最不值钱的要数教皇发行的赎罪券和好运符了。

据说这些东西都是教皇不辞劳苦,亲自誊写,用来保佑上帝的士兵免受伤害的。但是教皇毕竟是西部教会的家伙,他的东西是不是能够适应东部的局势,并且保护东部的士兵,则是很可疑的。瓦兰士兵们更愿意自己跪在地上,祈祷诸神的护佑,而其中的一些已经接受了上帝的人,更相信东部大牧首的赎罪券和好运符。可惜大牧首最近一次发行赎罪券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之后,大牧首就没有再推出过新的产品了,这让一张货真价实的有大牧首签名的好运券价值连城,据说康斯坦丁的左鞋脚底就有那么一张,是他小时候彼得老爹给他买来的。

士兵们带着羡慕的语气说,康斯坦丁的那张好运券曾经在战场上面救过他的命许多次。在康斯坦丁年轻的时候,曾有一次一枝箭扎中了康斯坦丁的大腿根部,大家看着那枝箭的位置,心里都觉得要坏事。但是等把康斯坦丁救下来,人们胆战心惊的拉下了康斯坦丁的裤子之后,才发现那支箭偏离了两寸,并没有扎中要害。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牧首的好运符不仅保护了康斯坦丁的性命,也延续了卢卡西诺家族的血脉---如果不考虑乔万尼的话。,

第一批士兵在忙忙碌碌里面准备完毕了。

接着是第二批的一百四十多人的平民弓箭手,然后又是第三批以及第四批的步兵、轻骑兵以及弩兵。最后,集结在兵营里面的士兵已经超过了四百五十人,而且整个瓦兰科夫几乎都动员了起来,有超过一千名的农夫和工匠被无条件的征调走了,每个人都要服役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在过去,还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男人被投入到备战中去,这么多男人突然离开了城镇让整个城市迅速的陷入了萧条。

大街上面显得空荡荡的,女人、老人和孩子成了城市里面的主要群体。

只要有人站在伯爵的官邸,从新修的瞭望塔看一看瓦兰科夫、看一看那些空空的街道、看一看那些结冰的水渠、看一看那些没有冒烟的烟囱,就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以几百名士兵和上千名的役夫为赌注的豪赌,其结果将决定瓦兰科夫接下来几十年的命运。

加里宁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三个家族甘愿冒险。要知道,加里宁如果输了,大不了离开这里,继续开始流亡的道路;而三大家族要是输了,就会沦落成三流小贵族甚至是平民了。

那个士官详尽的把一切都告诉了乔万尼。

乔万尼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我们的人呢?我们的士兵有多少人?”

士官耸了耸肩膀,“兵营里面有九十七人,所有人都装备了皮甲,少部分人有链甲,而装备了板甲的士兵有七人。大人,您还有一些新兵正在路上。”

就护甲来说,乔万尼的士兵大大地优于瓦兰士兵。

“所有的士兵都装备了长矛和短剑以及斧头,但是熟练度不一样,每个士兵能够熟练使用的武器只有一样。盾牌按照您的要求,已经从松木盾牌换成了橡木盾牌,我想习惯了狂野格斗的士兵不会喜欢的。我们准备了九百多枝标枪,而且遵照您的吩咐,准备了三百多枝长矛---乔万尼大人,这是我最不理解的一点,我们花了这么多的钱和精力,弄来了一堆我们用不上的东西,这有意义吗?”

乔万尼笑了,“哦,这个以后再说吧。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恩,有的,”那个人点头,“彼得老爷给您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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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征召

乔万尼默默的看完了信。

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表情。信写在一张莎草纸上,乔万尼捏着信纸,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就把信丢在了火炉里面。

看着火焰渐渐的舔舐着信纸,将它吞没,我有些惊讶,“彼得老爹的信可以这样烧掉吗?”

乔万尼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他按着腰上的剑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那个士官收拾了一下落在周围的文件,然后也跟着去了。我喝了浓汤,又吃了一些碎面包,觉得困的很,就回到房间里睡觉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现在开始睡觉觉得舒服极了,脑袋里面的疲倦一点一点的释放出来,惹得我一阵晕眩,感觉脑袋正在拖着身体陷入沼泽一样。不久,我就沉沉入睡。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外面士兵们的欢笑声惊动了我,我爬了起来,那个皮匠铺的老头眯着眼睛打着哈欠。他见到我醒来,就咳嗽了几声,“维多,你醒了。”

“外面怎么了?”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老头露出了很厌恶的表情,“一群兵崽在斗酒,吵死了。”接着他又豁达的扬了扬眉毛,“兵总是这样,你不妨去跟他们一起玩一玩。”

兵?什么兵?

我走到了外面的空地里面,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正在空地的中央剧烈的燃烧,周围围坐着影影绰绰的人。几桶酒被撬开了盖,堆放在一边,一些人正在乐呵呵的用大木杯接着酒喝,在旁边,七八个帮厨正在做着烤肉或者热面包片,食物只要一出来,就被装在了篮里面。等篮装满之后,就会有人把这些东西送到篝火旁边去,那些人就会欢呼起来。

这里怎么有怎么多人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兵营里面只有一百上下的人,但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少说也有两百人,这些人欢欢喜喜的打着招呼,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

一个曾经拜托我写信的士兵看见了我,当下就逼着我喝了半杯黑啤酒,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煮鸡蛋给我。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这些?”这个士兵哈哈大笑起来,“这些都是一些没用的兵,又不会打架,也不会睡女人,简直一无是处关键是不会喝酒,比你都不能喝。”

“我挺能喝的,”我感觉这个士兵喝醉了,就打发走了他。我一边走一边剥鸡蛋,蛋壳丢了一地,但是等我剥好了鸡蛋之后,却被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兵抢跑了。

我心中很恼火,于是定睛看了看这些人。

这都是一些农夫模样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大衣,在脚上穿着鹿皮的靴,头顶上带着尖尖的呢帽。这些人跳着维基亚式的舞蹈:两臂交叠,蹲着身,腿在地上弹动,看起来滑稽又敏捷。这些人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下流的歌,他们显得非常的兴奋。

这些人的人数非常的多,我看了看外围,发现,还有不少的人坐在周围的树底下,每个人都在喝着酒,用刀割着肉,彼此比划着武器。

他们的武器也很简单,很多人在身边放着草叉和镰刀,不少的人在背后背着短弓,在腰上挎着几壶箭。还有一些人则只有一些粗粗的木棒,这些木棒在尖端都绑着厚厚的铁皮,铁皮用大铁钉钉死在木棍上面,这样的武器据说可以一下把别人敲晕。

我甚至还看见了一些包着头巾的萨兰德人,这些人坐在周围,有专门的厨给他们端去食物:大盘大盘的鸡肉;堆在一起的大饼;用木盆装着的白色面团,看起来像是面包,但是却光滑得很。

我寻找着乔万尼,后,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乔万尼正在和几个人聊着天,其中有一个萨兰德人,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乔万尼正在给萨兰德人说着修筑清真寺的事情。看起来那个萨兰德人不是很满意,因为乔万尼说:“这个要当地人自己决定,如果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信仰真主,我就允许你们修筑清真寺```不然的话,你们就只能自己请一个阿訇来,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地方做礼拜```你们不能强迫我的人改教,也不准yn他们```”,

乔万尼看见了我,就丢给了我一只羊腿。

这只羊腿撞在我的怀里,弄得我满怀满手都是油。

乔万尼对旁边的萨兰德人说,“你知道吗?在小东湖城,就是这个小跟着我。”

萨兰德人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个地方有很多的克里尔人,我听说他们准备开设一家银行。”

“什么是银行?”乔瓦尼有些不解,“那是什么东西?”

萨兰德人露出了高深而狡猾的表情,“反正是一种对大家都好的东西,早还是禅达人构想出来的。不过我看不出来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经营这种昂贵精妙的机构有什么好处。在萨兰德已经有一家银行了,我相信,即使全世界的财富聚集在一起,那家银行业也足够应付了。”

“哦,”乔万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金银行会之类的地方啊。那看起来克里尔人还是有些资本的。”乔万尼谨慎地说。“我觉得在未来,一家那种银行是不够的。”

“哼,”萨兰德人表现的有些轻蔑,“但愿吧。这些家伙在信仰上面可是危机重重,我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搅在一起。”

“哈哈,我的朋友,”乔万尼笑着说,“正是他们出得钱,让我把你请过来啊。还有您手下的十六名战士,都是这样。这周围的猎户和自由民,也是因为他们的资助,我能收归营中啊。”

这正是我不了解的,我当即问道:“这都是一些什么人?我听有人说‘兵兵’什么的。”

乔万尼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仰脖喝完了杯中的酒。萨兰德人不满的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我有些不礼貌,在长辈面前说话一点都不恭敬。

“我就知道你会问得。”乔万尼说,“还记得我们在河间地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人吗?一个樵夫,一个猎户。”

我想到了风雪之夜里,森林里面传来的猎犬的狂吠,以及乔万尼带着众狗回来的时候,那些狗嘴上的血迹。

“记得。”我用一根树枝把羊腿挑了起来,去咬那些柔软的部分。“有盐吗,乔万尼?”

“年轻人”萨兰德人终于忍不住的说道,“聆听长辈说话的时候,你就不能忘了你的羊腿吗?”

乔万尼咯咯笑了起来,跟萨兰德人说了说什么话,用的是萨兰德话,我听见了‘加里宁’,‘伯爵’,‘瓦兰科夫’这样的字眼,估计又是再说我的特殊身份吧。

萨兰德人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他用生涩的维基亚语一字一顿的说着话,估计是为了确保让我听懂,“即使是苏丹的儿,见到了长辈,都不得这么放肆。一个破落领主的私生,简直粗鲁得像一只羊。”

“羊可不会吃羊腿。”这个萨兰德人喋喋不休的说教让我有点恼火,我不由得讽刺他道。

“哼,我吃饱了,祝你安宁,乔万尼。”萨兰德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乔万尼乐了好一阵。

“维多,你刚激怒了一名优秀的萨兰德骑兵军官。”乔万尼说,“他的父亲和哥哥可都是马穆鲁克哟。”

“马穆鲁克?”我皱起了眉头,“马穆鲁克怎么会有儿和兄弟的?他们```他们不是都被骟过了吗?”

“胡扯,”乔万尼喝多了酒,有些大舌头。估计他喝酒也是让刚的那个萨兰德人不开心的原因之一吧。“谁说马穆鲁克都是太监的?除了禅达的那些末代皇帝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近臣,不知道谁还会喜欢这种职业。以后不要说这种无知的话了,维多。萨兰德有很多国家都是马穆鲁克军官建立的,这些军官可都是堂堂正正的男汉,你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这种可笑的话,他们要是跳起来找你公平决斗,那么上帝都帮不了你。”

“好吧,”我没有犟嘴,“我知道了。那么这周围到底是什么?我看见了自由民,看见了猎户,还看见了马穆鲁克。”

“他倒不是马穆鲁克,”乔万尼吐了一口气,“其实他本来是一个马穆鲁克预备军官的,可惜他的父亲死在了萨兰德的王宫里面---萨兰德的老苏丹在那里把自己烧死了---刚那个人的父亲追随者先王自杀了。而他的哥哥,则追随着那个不中用的大苏丹去了斯瓦迪亚,现在据说跟着可怜的大苏丹一起被软禁在帕拉汶。整个宫廷在帕拉汶寄宿在一个清真寺里面等待东山再起呢。”,

“哦,是这样。”这些事情我倒是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人,维多,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那些自由民士兵的事情?”乔万尼考察我道:“我告诉过你关于他们的特点吧?”

“是的。他们```他们数量庞大,易于招募,但是纪律奇差,而且士气低落,容易被击溃。不过用来转运粮食,维护城镇治安还不错。”

“没错,”乔万尼说,“维多。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人,当然,除了少数的精锐雇佣兵除外啦。这些人来自于原野的各个角落,雇佣他们的价格只有极其熟悉他们的人知道。你知道吗?维多?”

“不知道。”

“恩,”乔万尼点了点头,“这些人狡猾得很。比如你给他一袋的盐,他就会跟着你去打仗,但是你要是给他两袋盐,他就会觉得你不懂行情,这个时候,他就会试探你,欺骗你,然后把你的钱袋榨取得干干净净。所以征兵这种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比如我就不行,”乔万尼有些沮丧的说,“我用两百袋小麦和十五桶酒,加上足够的武器和铠甲,呃```再加上几袋的银币吧,多只能拉扯起二三十人的队伍。但是乔伊那个家伙却能给我弄出四十人来,刚的那个萨兰德人则能弄出五十多人来。有时候我真是很羡慕他们啊。”

“那有什么,”我折断了树枝,丢进了火里,“你招募他们不就足够了吗。我听说,一个统帅应该是能够统御将军的人,而不是直接统御士兵的人。”

“哦?”乔万尼有些赞赏,我的恭维让他很受用。他继续问道:“如果你招募到的人比你有能力,而且脾气坏得很,你怎么办?”

“我能招募到吗?”

“我不就是这样的例吗?你看看,我征兵并不在行,但是我能找到好的募兵官。”

“那我就和他们交朋友,让他们不要心生不满。”我在心中觉得这个答案很傻,因为我已经知道,一个领主是注定不能和自己的手下交朋友的,“呃```我不知道。”

“没关系,”乔万尼说,“十年之内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指导你怎么做的。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你知道,今天的那封信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老爹让我```帮助康斯坦丁。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他们不需要乔万尼的时候,偌大一个瓦兰科夫都容不下他,要把他赶走去天涯海角当佣兵。需要他的时候,就让他去平叛,现在又让他去为家族出力。

就像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是家里的少爷,是阿列克谢的儿,是拥有家族荣誉的人。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则是被用来做联姻的对象,是家族的人质,是表达友谊的纽带。

乔万尼说过,“维多,没有依靠的人只能靠自己。只有这样,棋能觉醒,终变成棋手,变成操控别人的人。”

乔瓦尼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他不是来听我建议的。他要听的是我的赞成,而不是别的话。我也没有必要触霉头。

“我看不出帮助他们有什么好处。如果是我,”我说,“我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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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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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冬雪肆虐的季节里面,没有人愿意在户外呆着。但是我还是要跟着别人出去巡视,常常吃住都在周围的村子里面。

我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崭新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碰到什么事情,我也没有什么的经验可以借鉴。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谦卑,去向别人讨教自己不懂的东西,这是从书上看不来的。

一个古代的禅达皇帝写过:“那么多的王公贵族,大都如流星一样,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人最大的缺点不是弱小,而是傲慢。一个傲慢的人无法取得进步,还会引来世界的进攻,他不会有朋友,甚至也得不到优秀的敌人---因为在遇到这种级别的敌人之前他就被击败了。”

我想想觉得也对,没有必要那么标新立异,非得显得自己出众夺目。真正的贵族,或者说波雅尔,不是靠着幸运的血统和花哨的排场取得统治权的。

我很庆幸,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看清楚了这一点。这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受益无穷,当然,这也让很多的大贵族看不起我。后来当我回到了斯瓦迪亚的时候,依然习惯于和士兵们吃住在一起,这让我的家人和父亲以前的部下有些不解。

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对待仆从们一直很温和,但是那种亲和却是发自贵族之心的同情和怜悯,特别是我的父亲,因为他生而为贵族。而我和士兵们在一起,则从来没有想过我是贵族,实际上,在我回忆起幼年的时光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平民,不过是因为运气跻身波雅尔之列的。和父亲比起来,我更像我的祖父,在战战兢兢的岁月里面成长。

可惜的是,我恐怕一辈子也理解不了我父亲的理想了。那个理想对我来说太高,也太虚幻。世界从贵族的眼光看起来往往会显得很美好。就好像你站在小东湖城的屋顶看着皑皑白雪下的城市,就会觉得那月下雪城美得如同一个梦境,既惊险刺激,又温暖可亲;可是如果你是一个凌晨就要出来忙碌的渔民或者小贩,恐怕你就很难喜欢这泥泞寒冷的世界了。

我被训练成了一个下级军官,并且在这个职位上面待了很久,直到获得自己的封地和爵位。好在我在罗多克的亲戚很欣赏我的这些品质,我外公手下的将军们从来没有视我为一个纨绔子弟。

如果让我重新梳理一遍的话,我主要的学习时期,是从兵营里的那个冬天开始的。

这之前,我总感觉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如果不是遇到了乔万尼,可能我后来也能明白一些道理,但是那就需要自己去慢慢的摸索了,可能道路还会曲折一些。早一点磨灭自己内心的‘弱点’,让自己变得更加的沉闷、冷酷一些,这让我变得更加的安全了,也让我在十六岁的时候成为了波雅尔骑士的人中最年轻的一个---虽然后来我的这个纪录一直招人非议---有人说是加里宁伯爵关照了议会;也有人说是尤里贿赂了市政官;还有人说是乔万尼的士兵跑到了波雅尔们的庄园里面胡作非为,威胁了他们。

我在十六岁的时候赢得了自己的爵位。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士,习惯把自己藏在冰冷的铠甲下面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变得沉默寡言,口齿笨拙了。遇到弥赛拉或者卡嘉的时候,我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很少有机会和女孩子打招呼,我甚至和理查德这样的少爷都说不上什么话。他们喜欢的竞技骏马、猎犬还有漂亮的衣裳,在我看来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他们总是嫌我土里土气的,说话带着各地士兵的粗俗方言。我偶尔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在我背后对我的评价,那之后,我就更加没有什么道理去见他们了。

可能那个时候,就决定了之后的很多事情吧。

回忆起来,似乎一切都是有理可循,可以找到源头的,但是当我经历着那一切的时候,却每天都在彷徨中度过。我没有过过很好的日子,那一年我可能有十二岁,或者有十三岁,我不是很清楚。我具体知道我的生日日期是在多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我祖父熟悉的世界已经荡然无存,我父亲热爱的世界也已经面目全非。,

好在那个时候,我还有弥赛拉。

这一年的冬天,我在兵营里面呆着。

我跟着一个记录员学习登记账务,这个人是个伯克人,他喜欢用一种自己行会的密文来记录每一天的账目。这是萨兰德人传来的一种字符,纪录数字很方便,我用两张羊皮纸纪录的内容,他用大半张就可以了,而且我写的密密麻麻的,他只用宽松的去写就好。这种字符还有一种叫做算术表的奇妙东西,可以快速的解决出来任何账务问题。这种密文他是绝对不会教我的,即使我百般恳求,他也只愿意帮我写一封介绍信,让我自己去找行会的会长去申请成为会员,然后以会员的身份去学习。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伯克,这件事情也就作罢了。

不过这个人还是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比如从金币碰撞的声音里面,我就能听出这是什么金币,此外,他还能够辨认羊毛的产地,这是因为他去金银行会之前,曾经是一个羊毛商。他只需要一撮毛就能闻出来这只羊是什么地方的。我对此很是好奇,有一回,我把一撮凯尔伍德森林的羊还有一只萨兰德羊的羊毛混合在一起给他闻,结果他闻了半天,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最后兀自郁闷了好些天。他在春天之前就离开了兵营,走之前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自己在那撮羊毛上面马失前蹄了。

那些猎户新兵们则教会了我怎么在森林里弄到肉类。

观察动物留下的痕迹成了一项非常有趣的活动,动物的足迹、粪便、留在树枝上面的皮毛、树干上的尿液。这些猎户们还常常会捏碎动物的粪便,用来判断那是什么动物,并在多久前经过了这里。我一开始觉得挺恶心,但是这些猎户后来威胁我说,要是不自己试试看的话,就不给我吃肉,我就只能随着他们的要求来了。我最成功的一次是追着一头鹿追了一天半,最后才在一条半冻的河沟上射死了那只正在喝水的鹿。这些猎户很高兴,他们剥了鹿皮,给我弄了一顶尖尖的毡帽,他们说我戴着这顶帽子走在野地里,山民和土匪都不会来劫掠我,在我没有吃的东西的时候,他们还会来接济我。

这些猎户虽然对驯鹿和野牛这样的庞然大物毫不在意,但是他们却害怕青蛙。他们迷信说伤害了青蛙的人会招致坏运气。我有次发现了一沟泉眼,泉眼冻了冰,只剩一个小口在汩汩流着水,我看见冰层下面有东西在动,我以为是鱼,就用冰镐捣破了冰层。结果下面是一群青蛙,密密麻麻的。我生气极了,就把这些东西都丢在了冰面上面摔死了。

等猎户走过来的时候,这些青蛙已经在冰面上面冻成了冰疙瘩。猎户们大吃一惊,纷纷的骂起我来。后来还逼着我在青蛙面前发誓一切罪孽我独自承担,与他们无关,他们才停了嘴。不过我并没有遇到什么坏运气,可能是我的情况已经够悲惨了,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更糟糕了。

倒是那几个猎户,后来的结果倒是挺悲惨的。在春天的时候,我们在原野上面遇上了敌人。我们迅速的列阵,这些弓箭手们走到了队列的前面,那些小东湖城的雇佣骑兵们就远远的和我们对峙着。弓手用地面的树干迅速地搭起了障碍墙。但是不久之后,一群自由民擅自发起了冲锋,这让那些雇用骑兵以为我们已经发动了总攻,就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反击。

我当时站在右翼,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弓箭手刚放几枝箭,那些雇佣棋手就冲到了障碍墙前面,这些骑手顶着箭雨下马挪开了障碍物,道路一旦通畅,第二波骑兵就立刻跟上。那些弓箭手瞬间遭到了灭顶之灾。战争结束之后,我去那片死尸狼藉的地方看了看,地面一片肉泥碎甲,惨烈的很。我捡了几顶猎户的尖帽子,好好的找了一个地方埋葬了。

这些猎户都挺虔诚的。

后来在汤姆修建了教堂之后,我把这些帽子都送到了他的修道院里面。汤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对外宣布这是圣物---是圣乔治进入森林后,第一批皈依上帝的山民的遗物。这让他的修道院吸收了大量对宗教狂热的移民,在许多年之后,汤姆也是凭借着这些人的支持,成为了新教区的主教,并在最后迎回大牧首遗体的努力里面担当了主导者的角色。那个时候,汤姆已经改名叫做汤姆.英诺森,喜欢人们称呼他为英诺森主教。,

几十年后,当汤姆最后做出了参选大牧首的决定之时,我在苏诺城里面只能摇头苦笑。他写信来让我支援他四万枚第纳尔,作为参选大牧首的经费。我当时根本就无法支援他那么多的钱,只能充耳不闻。后来他毫不放弃,找人弄了几台最新式的印刷机,以大牧首之名印刷了六万多张赎罪券和好运符,让戈尔.泰维骑士送来让我帮忙卖掉,价格只需要教皇赎罪券的一半。此外,汤姆还怂恿禅达的雷诺城主帮他招募移民、建立东部教会的修道院,以此作为自己的政绩,这让禅达自由城差点被革除教籍。

汤姆还学着西部教会,成立了自己的橡木骑士团,泰维骑士成了第一任的骑士团团长。这个骑士团一开始全部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但是汤姆总是能让这些人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比如遭到了长期围攻的城堡啦、敌方主教落脚的城镇啦、伯克商人们存储货物的码头啦等等。经过长时间的发展,汤姆甚至开始取得几处无人管辖的城镇的世俗权力,汤姆可能是第一个有如此雄心的东部教会的主教吧。

汤姆和我起步的时间是一样的,也是在那年的冬天。汤姆找到了科尔温家的那个牧师,花了十三个第纳尔的贡献,受洗成了瓦兰科夫教区的一名普通的修士。作为一名教士,汤姆后来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这让教士成为了一个更加吸引人的职业。我后来一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立志成为大牧首的。

那年的冬天,莱赫向伯克议会递交了参选国王的申请;汤姆.布朗受洗加入了东部教会;加里宁伯爵正在紧张的协调各方;乔万尼则陆陆续续的招募着各地的新兵,而我正在乔万尼的兵营里面写信。这一次,我是在为我自己写信,写给伊凡哥罗德的一名少女。

“致我亲爱的弥赛拉。”

我这样开头。

写完了开头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了,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了。断断续续的写了很多字,但是却没有什么主题。我忽然之间想把整个世界都告诉她,但立刻又觉得我能告诉她什么呢?最后只能草草的收了尾,以“你最忠诚的维多”结束了一封乱七八糟的信。

后来,弥赛拉给我回了信,几个月后,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一个伊凡哥罗德来的军官才给我捎来了回信。弥赛拉当头一句就是,“你都写的什么呀。”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那个冬天结束的时候,我戴上了头盔,穿上了厚布大衣,在外面套上了铠甲,磨亮了刀剑。

战鼓已经咚咚的在原野之上鸣响,我在漫天的旗帜之下,骑着我的骏马走向了战场。瓦兰科夫是一片黑色的土地,在冬天的时候它才会变成白色,但是这一片冰冷的土地里隐藏了多少彩色的梦想啊。

我当时扣上了头盔的脸甲,只觉得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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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领主》序章战争信使

几个月后,春天。

冬雪消融,温暖的风开始复苏整个大地。

世界开始呈现出色彩缤纷的图景,我在河边看见冰河碎裂,在林边听到第一声鸟叫,在某次午休之后发现有蜜蜂撞在我的窗台上。

温暖的太阳每天在苍穹之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知道,这个世界即将醒来。

森林里面的苔藓开始变得湿润,蛰伏了一冻的野物开始走出山洞,四处觅食。田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的融化,积雪从树梢消褪,从草根消褪,从树干消褪,最后,只在背阴的地方残留着一两片积雪在苟延残喘。世界变得如此明快,我看见农妇把洁白的头巾包裹在头顶,看见士兵们开始修理自己肮脏的头发,看见花匠们开始为树苗修枝架藤。

我知道,春天要来了。

我知道,战争要开始了。

在兵营里面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两百七十人,这些士兵大多都经过了简单的训练,而其中一百人则是最精锐的士兵。这些人把兵营弄得人声鼎沸,但是在森林之外,却依然禁止别人接近。外面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到这里面的景象:铁匠铺彻夜灯火通明,武器仓库挤满了要求加固、磨砺武器的人,在铠甲坊则有更多的士兵要求修补自己的铠甲,让它们更加的结实。

一两片铁条都能在兵营里面卖出很高的价钱,这些铁条在工匠们的钳子和垂头的加工下,可以很迅速地变成铠甲上面的甲叶。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要把这两百多人全部武装成伯克人那样装备精良的队伍,是不可能的。这些士兵甚至连人手一套锁子甲都难得办到呢。其实很多的猎户根本就不喜欢那些‘碍手碍脚’的锁子甲,虽然他们知道,这些东西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救他们一命,但是不知道是出于贫穷,还是出于爱面子,这些人大都喜欢穿着厚墩墩的大衣走来走去。

在兵营里面最多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了,穿着灰黑色的厚实大衣,脚上穿着鹿皮靴子,可能还打着紧绷绷的绑腿,他们的身上一定有无数的皮带。我不知道他们自己请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根皮带的,反正我自仔细的数过几个人的装备,但是却一个都数不上来。

这些人主要的装备是长矛和马刀。他们的长矛做得都都不是很考究,都是又粗又长的栎木制作的,但是他们的刀却都很不错。这些长刀和萨兰德人的马刀很像,但是比他们的长,也比他们的更弯,当然,没有库吉特人的游牧刀那样弯曲。这样的马刀看起来非常的孔武有力,几乎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当自由民骑着他们良莠不齐的马匹,挥舞着雪亮的马刀越过树林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被他们震撼。他们都喜欢穿着兽皮和粗布衣裳做得大外套,帽子如同烟囱一样高高的耸起,他们喜欢鼻烟和烈酒,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人一种粗狂至极的美感。我很喜欢听这些自由民唱关于铁盾河的歌曲,据他们说,在大河的上游,他们有三万个兄弟在那里居住,“不管是居住在帐篷之下的人还是居住在石头房屋之下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成为我们的兄弟,就有面包、盐还有烈酒,做我们的敌人,就只有马刀,马刀,还有马刀”

他们是自由的骑兵,他们是维基亚的骑兵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马术有多么糟糕。这些人在急转弯和编队前进的技巧上无人能比,虽然这些人从来没有打过仗,但是一旦把他们召集起来,他们直接就成为了一支战力惊人的部队。这可能就是游牧民族让很多的国家都羡慕不已的力量吧。我在后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面都迷信着这种力量,我觉得越是粗狂的部队,就越是有战斗力,但是我没有相到那些农耕或者经商的民族也能迸发出那么惊人的战斗力。

东湖开始解冻了,湖面碎成了无数块。

这些细碎的冰块只要吸收了足够的热量,就会渐渐地消失无踪了,但是目前,战舰还是不能自由行驶的。小东湖城的王公已经下令工匠们提前修补那些战舰了,据说那些东西就停泊在东湖上面的一个湖心岛上。工匠们整个冬天都留在岛上面,有专门的士兵护卫着那些人,仿止敌人入侵,也防止工匠们逃跑。其实外敌是很难接近那个小岛的,因为要过去的唯一途径就是从冰面上面走过去。湖中心的冰并没有冻上,中间甚至有相当大的区域没有结冰,那些地方既不能下船,人走上去又会面临危险。,

加里宁伯爵可以调用的军队也不见得占有多大的优势,他们的人数最多也不会超过五百人,虽然这样的士兵数目对于瓦兰科夫这样的城市已经很惊人了,但是对于整个东湖地区来说,却显得捉襟见肘。即使加里宁伯爵能够攻取一座城市的话,也很难巩固它。不过我感觉加里宁伯爵会利用瓦兰科夫的那些工匠和役夫的。

加里宁的部队包括役夫在内,有超过一千人的规模,按照两百个人一个中队的规模的话,这些人可以混变成为五个中队---虽然其中一半的人是没有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和工匠。这些武装放在雪山以西,可能是不值一提的力量,随随便便的将军,率领几百人的部队就能将之击溃,但是在东部,这股力量却显得空前强大。

伊凡哥罗德对于加里宁的态度倒是乐见其成,他们对于加里宁能够整训瓦兰科夫的部队感到很惊奇,但是他们却从骨子里面只把这个当成运气使然。他们觉得在加里宁去瓦兰科夫之前,那三个家族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加里宁不过是他们打着的幌子。他们的心目中,加里宁只是一个投机取巧的破落户,并没有看重他,所以他们觉得瓦兰人八成会在战役结束之后就会毁灭,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能收获更大的战果了---小东湖城会被削弱,瓦兰科夫从此会变成一只听话的绵羊。

所以伊凡哥罗德做出了让人费解的动作:他们派出了三百名步兵和骑兵去帮助瓦兰科夫,这些人组成了不满编的三个中队,这支部队名义上面归加里宁伯爵指挥。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这支部队的六七名将官在一开始就进驻了瓦兰科夫,并且似乎从那之后,就成了加里宁伯爵的人了,他们甚至写信给议会,要求得到更多的援助。后来,伊凡哥罗德又送来了可以武装三百人的基本铠甲和武器,还送来了四十车的粮食。

瓦兰科夫的军队在开春之后就逼近了小东湖城的西面,他们占领了一个有石堡的村庄据守,这支军队的来临宣告着整个伊凡哥罗德地区对小东湖城的敌意上升到了顶点。小东湖城对此却毫无表示,他们的商人早就撤走了,带着他们的货物和黄金走得干干净净,只在各个城市里面留着几个没有用的老办事员和一些冷静机智的外交人员,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小东湖城的士兵到底有怎么样的实力实在值得怀疑。

当所有的人都在利用冬天开始埋头准备的时候,小东湖城的动作让人们看不太清楚,除了两支北上的巴瑞耶雇佣军引起了一阵惊慌。不过其中一支雇佣军很不幸,他们遇到了南部的明科城的守军的截击,那只一百七十余人的巴瑞耶部队没有做什么抵抗,就徐徐退出了战场,并且留在了南部边界观望。而另一支则逃离了拦截,在冬天结束之前抵达了东湖,并在小东湖城向导的带领下进入了小东湖城驻防。

人们估算小东湖城的士兵大概有七百多人,加上新补充进去的士兵,也不过一千人上下。虽然考虑到围城的时候,小东湖城可以发动大量的市民,从而在短期内获得大量的守备部队,但是另一个关键因素也是小东湖城不得不面对的,那就是小东湖城可能是整个东湖地区最大的城市,所以,这一千多人被驻防到那么大的地方的话,是不可能在每一点考虑周全的。

而一旦小东湖城内有一点被突破,整个城市就会崩溃。因为小东湖城内始终有大量的人在极力避免战争,这些人看不见战争带来的好处,所以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选择和谈。那些势力强大的行会组织或许会为了贸易优势而同意扩充军队威胁别人,并且在城墙可以保护他们之前也能显得很勇敢,但是一旦这会威胁他们的身家性命和财富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改变态度。

小东湖城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市民厌战之前击溃敌人,并且拖延时间到东湖解冻,那个时候,他的盟友---伯克人,以及河间地的维基亚协从军---就能通过湖上通道进入城市,让整个城市成为不可能沦陷的堡垒。,

所以小东湖城的统帅很可能选择出城作战,在城外击溃一支弱小的来犯之敌,让其余的人望而生畏。只用再过两个月,伯克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涌向城市。不光小东湖城的人这么想,周围的城市也都清楚这一点,到时候即使伯克人不来,这些围攻小东湖城的人也会心生怀疑,从而溃散。而这种溃散一旦发生,小东湖城的人恐怕就要成为东湖以西的第一批伯克人了。

除了瓦兰人在西部驻防之外,在西北部,伊凡哥罗德议会发动了六个城邦,派出了一支九百多人的部队观望。这支力量可以保证在小东湖城沦陷的时候,伊凡哥罗德可以进去分一杯羹;也能保证在瓦兰科夫被击溃的时候,小东湖城的力量不会扩散出去。不过,这支部队采取的是消极防御的措施,在战争结果明朗之前,他们只是一个旁观者。

但是可能大多数人忽略的一支力量就是在森林里面蛰伏了一个冬天的乔万尼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就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来自加里宁的征召信让乔万尼眉头紧锁。

“致乔万尼将军阁下。”

我只在信封上面看见了这句话,我认识这是加里宁伯爵的笔迹。在信里面,伯爵仔细的论述了这一次进攻小东湖城的意义和困难,并且把乔万尼说成了关键的力量。这让我不禁对加里宁有些赞叹,伊凡哥罗德议会这次甚至没有考虑到乔万尼,他们只是像模像样的写了一封信给乔万尼,让乔万尼不要拖加里宁的后腿,那种语气,就好像乔万尼还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们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样。而加里宁已经看清了乔万尼的野心了。

最让人震惊的则是加里宁伯爵居然列出了一份关于乔万尼军力的清单,里面详细的列出了乔瓦尼的力量,步兵、弓弩手、骑兵、马匹、自由民,一切数据都翔实而清晰,就好像整个冬天加里宁都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一切一样。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了之前那个乔万尼派到瓦兰科夫的间谍---既然乔万尼能这么做,瓦兰科夫为什么不行?

最后,伯爵的话说得很客气,希望乔万尼能够和他一并出击,两头并进,并且最终消灭叛徒,维护东湖的和平稳定云云。

伯爵还威胁乔万尼,如果他不合作的话,那么对于瓦兰科夫来说,取得小东湖城固然值得庆贺,但是消除肘腋之患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请您决定,您是要一千名武装精良的盟友呢,还是要同样数量的敌人?如果您选择的是前者,那么,整个小东湖城的财富都在等着我们,我把我的孩子维多放心的交给了您,您一定能明白我的诚意;当然,如果您选择了后者,那么,我只能表示遗憾了,我想,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见面的---不是在囚牢,就是在刑场。不管您的答复如何,请你尽快回复。”

伯爵的话让我感到一阵厌恶。

我问乔万尼,“你会怎么办?”

乔万尼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说他要考虑一下。

我整个下午都在给自己的战马套上马鞍,并且擦拭着自己的铠甲和武器,我知道不久之后就要开拔了。

到了晚上,乔伊过来找我,让我去乔万尼那里,我知道,乔万尼已经下决心了。

“维多,”他见到我的时候,这么说,“我们应该和他们结盟。”

“你已经决定了吗?”我怀疑的看着他。他先前已经无数次的告诉过我,伯爵绝对是他最大的敌人,一旦有机会就会吞并他的。

“是的,回信我已经写好,”乔万尼点了点头,“而你是我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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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返瓦兰

瓦兰科夫。()

我骑着马,跟在乔伊的后面,看着吊桥在我们的面前落下。

乔伊一身波雅尔骑兵的装束,他是我的掌旗官。

在此之前我还没看见他骑过马。他的马术相当的精良,与那些维基亚自由骑兵的骑术不相上下。据说乔伊的家庭有那么一点点的骑兵贵族血统,而伯克的贵族骑兵从训练到正式参军,差不多要学习五十多种不同的技艺。这让伯克的骑兵享有的美誉和罗多克的山地步兵军团一样多。

乔伊过去的装束是伯克步兵的装束,因而他现在的装束让我感觉有些奇怪:高高的帽子和灰色的披风,甲连缀起来的铠甲覆盖着全身大部分的地方,头盔盖住脸颊,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子这小小的区域在作战的时候,就连这一部分脸部也会被遮盖起来的。

我的装束和他基本一致,我的身后还有四名随从,这些人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作为一名信使,我提前享受起了波雅尔的待遇。但是这次小队里面实际的头领是乔伊,乔伊在吊桥落下来的时候,低声的让我做好准备。

街道上面已经没有了过去那么多的行人了,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是所见的景象还是让我有些震惊。比如路面上的垃圾已经被清理一空了,地面上的木板也被抽离,改成了碎石子,露天的粪池也没有了。瓦兰科夫从一个脏乱的集市变成了一个兵营。

我走过广场的时候,看见一大队的士兵正在从那里开拔。

那些士兵的装备看起来还不错,戴着缀有铁片的帽子,身上穿着厚厚的大衣,少数的人在大衣外面开穿着铠甲,他们的武器也不尽相同,但是大都是铁质的武器,长矛、短枪、斧头还有标枪。

这些士兵构成了连绵不绝的土灰色的队伍,他们一路走过去,扬起了灰尘。科尔温家的牧师和他的一个随从正在路上面为这些士兵祝福,两个神职人员拿着圣像祝福着一路经过的士兵。我草草的一瞥那个随从,感觉有点熟悉,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汤姆教士。

这场面着实让人心头有些压抑,士兵们最终消失在了厚厚的灰尘里面,走到街角去了。这是今天训练完毕的士兵,据说这些士兵可以做到简单的线列穿插,并且在敌人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不会慌张,而能够在鞭子的督促下扎上拒马或者围起鹿寨。

一些零零散散的士兵聚在街边的墙角上面,这些人看起来无人统领,他们弹着三弦琴,吃着用油炸过的面团,彼此说着关于女人和农场的一切。我们走过的时候,这些人只是漠然的打量着我们,看出我们是波雅尔的人则会点一点头致意。

乔伊手里面的那面长条旗成了我唯一熟悉的东西。

一些女人透过阴暗的窗子打量着我们,瓦兰科夫贡献了一千多个丈夫和儿子,现在他们的女人就躲在窗子旁边看着我们。不知道我穿着厚厚的铠甲是不是能让她们认不出来我,街上除了士兵,就没有别的看起来有活力的东西了。那些士兵们都显得很兴奋,他们期待着一场快而辉煌的胜利,用来补偿他们的劳役和税金。

我有一种感觉,春天唯独忘记了瓦兰科夫,这里到现在还是严冬。

终于,我来到了伯爵官邸门口。

几个月的变化之大出我的想象,门口散乱的棚户已经被清理一空。入口处已经用石块修成了一堵墙,有四米多高,两头正在同时施工,看起来伯爵准备把官邸变成一个小小的城中要塞。过去,从外面走过的时候,整个伯爵官邸一览无余,但是现在,越来越高的石墙把里面的一切都挡住了,没有人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

我在门口下马,掀开了自己的面甲。

一个罗曼诺夫家的老家仆在欢迎我,“您来晚了,维克托少爷。”

我很意外在这里看见这个老人,他应该呆在伊凡哥罗德的。他把马缰绳交给了一旁的赫曼跟杰克,这两个人不住的打量着我,眼神既陌生又热情。我对他们眨了眨眼睛,表示我没有忘记他们。,

老家仆让两个马童把我们一行人的马牵走,然后开始交代我一些事情。

“老爷正在会见伊凡哥罗德来的使者,你先去侧厅等一下。理查德少爷他们在那里,他们已经开饭了,不过应该还有你的一份。”

“伊凡哥罗德那边的人都过来了吗?”我问家仆。

他抿了抿嘴巴,“过来了一批人,毕竟,服侍大人们的起居,外人还是不趁手。”

“弥赛拉来了吗?”

老仆责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很介意我直率的提这个问题,“我想没有,维克托。小姐留在伊凡哥罗德。好了,这里不是谈天的地方,我会安顿和你一起的人的。”

乔伊脱下了头盔,脸色有些苍白,其他的四个骑士也有些不满的神情。我没有受到应有规格的接待,连带他们也觉得受到了冷遇。

“给他们食物和酒,安排床铺;喂饱我的马,草料里掺盐和燕麦。”我吩咐老仆道,但是他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不住地看着院子里面,嘀咕着伊凡哥罗德的使者还需要照顾之类的话,我皱了皱眉头,“不,我改变主意了,我和他们一起吃。”

“不行,您的位置在侧厅。”他说道。“让我带您过去。”

“你去那里服侍那些大人们,不用来管我们,把食物弄来就行,我们自己解决,”我自己朝着里面走去,“告诉伯爵,我已经带来了回信。”

“少爷?”老仆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反应。

我知道他的想法。

服侍我,不会被人看见他的辛劳。说不定他正在懊恼没有机会在伯爵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尽职尽责呢。与伊凡哥罗德的贵客比起来,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况且又是自家的人,还是私生子,不论下多大的力气,也终归是白费。这个时候,作为仆人,最应该打起精神服侍的是伊凡哥罗德的客人,至少也应该是自家的少爷。这种时候,就算平时懒散一些都不要紧,要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在领主们的面前表现自己,才能收到奇效。

很多仆人都精于此道,少做一些活,但是在有主人在场的时候却拼了命的去抢活儿干,这样总是能得到不少的赏赐和抬举。

老仆跟在我的后面,追着让我至少先去伯爵那里去一趟。

我看了看乔伊,乔伊对我点了点头。我心里明白,我刚刚回来,没有必要交上敌人。

我于是脱了铁手套,把头盔摘了下来,没有人来帮助我,我只能把这些东西塞到了乔伊他们手上。我朝着大厅走去,现里面人声鼎沸。

一些男仆女仆快活地在里面走来走去,管家正在神气活现的指挥仆人们上菜和倒酒。还有一个小丑正在餐桌中间翻着跟头,一个侏儒摇着一只铃铛逗着一只狗。食客们大都是些我没有见过的人,除了卢卡西诺家的一些人之外,我对别的人都没有什么印象。我倒是意外的现彼得老爹。他一副昏聩的表情,显得老态龙钟的样子,蜷缩在角落里面。他看到我的时候目光闪烁了一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和我打招呼了。

我闻到了强烈的食物味道:熟牛肉、烤羊肉、熏猪肉,不同的肉类堆积在盘子里面彼此传递着;鸽子汤,红菜汤还有一些冷汤被用勺子分配到了每一只桌子上;油炸的面团、芜菁和萝卜煮得杂烩,蘑菇和肉泥做的浓汤装满大大小小的坛子,还有一些梨子蜜饯和烤栗子则堆在不起眼的角落,任人取食。

那个老仆一面对客人们保持微笑,一面表情严厉的示意我不要跟丢,一路领着我朝着宴会的正中心走去。

在我穿越一群女人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抱着我的脸亲了一口。我大吃一惊,把她推开,这惹来了一阵笑声。这是个ji女,我立刻反应过来。在兵营里面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人的出现了,那两个军ji彼此勾心斗角的形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让我只想离这些人远远的。这些女人和一些穿黑衣的伊凡哥罗德胖佬已经喝醉了,正在大声地呼喊着,说着些风流的话对方。,

尤里看见了我,对我扬了扬眉毛。

“尤里也来了啊”,我心里想着。他指了指宴会的另一头,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现阿列克谢正在和几个军官聊着天,阿列克谢没有看见我。我对尤里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看见加里宁伯爵之前,我的心一直在怦怦直跳,而且越来越快。我对加里宁已经失望了,而且相当的埋怨他,见他前我一直很好奇他会怎么面对我。可是当我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却又开始心虚动摇起来。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害怕他。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去直接面对加里宁。

终于,加里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与离别的时候相比,他显得更加的威严了,他剃光了胡子,闪烁的嘴唇显得他年富力强,油亮的额头和谢顶的脑袋也给了他果决的气质,他的眼睛还是显得炯炯有神,充满力量。

老仆拦住了我,让我在一个规矩的地方站住,他自己走上前去,在加里宁伯爵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伯爵眼睛睁大了,回头看了看我,露出了一个干净爽朗的笑容。他伸出手来,招呼这我,“维多,你回来了过来让我看看你”

餐桌上离他近的几个人一边笑着,一边不经意的瞥了我几眼。

我走到了伯爵身边,等待着他的问话。我已经打算在这里把我的使命完成,交出回信,然后客客气气的告诉伯爵,我准备在明天就动身返回兵营,“那是我的职责,伯爵。”我已经计划好了这么说了。

“维多”伯爵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我的小臂,“这身装备很适合你。”

“是的,大人。”我谨慎地说。

老仆这个时候对伯爵说,“我已经把少爷给您带来了,大人看见你们重逢,我由衷的感到高兴。可是您看,客人们真多,我不能顾着自己高兴,我还得去帮帮忙有些事情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可忙不来。”

伯爵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去忙去。老仆说完了那番话,满意地走了。

伯爵一身的酒气,我等着他刁钻的问题。

但是他挠了挠头,“维多,先去找点东西吃。我晚些时候见你。”

我赶了大半天的路,满身都是汗,又被这个老仆敷衍了一顿,一下马就过来了,这个时候又把我打走吗?早知道我就呆在外面不进来了,让那个老东西着急复命去我走了几个月啊,伯爵你就没有别的话说吗?

加里宁看着我没有走,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维多?我说我晚些时候见你。”

“是的,”我踟蹰了一下,“我等着您召见,大人。”

我咬着嘴唇朝着外面走去,感觉自己像个白痴。经过侧厅的时候,我看见理查德正在向一群瓦兰青年贵族吹嘘自己,我走到旁边,看了他们一眼。理查德旁边有一个空位置,他看见我来,耸了耸肩膀,往空位置上丢了一件大衣,示意那个地方不能坐。这群人现了我,他们的谈话在尴尬的笑容里停止了。

我觉得没趣的很,昂着脑袋走了,我听见背后传来了嗤嗤笑声。

一刻钟后,我和乔伊还有四个骑兵坐在稻草堆上开始吃东西了,我们的中间加了一篝火,一个女仆送来了啤酒和黄油,在火上给我们烤了半只羊,还送来了一碟子的辣酱、一篮子的麦饼和白面包。

她问我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我说,“没了,谢谢你。”

她四下看了看,现没有别人,终于露出了亲近的微笑,“您能安全的回来真好,维多少爷。”

我错愕了一下,突然现这是我今天得到的最好的招待了。。.。

第二章 仓库

这些酒我喝的有些不习惯,就让那个女仆给我弄一些蜜酒来,女仆笑了一下退下去了。

乔伊一边用刀子在羊腿上面切肉,一边对我说:“这里的仆人都没有教养吗?我们好歹是使者诶,只有一个女仆还说过得去。”

“嗨,世态炎凉呗,”一个骑兵笑呵呵的说,“我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农庄,还有几百头羊,每年光毛毡子就能卖出去几十匹去。那些穷光蛋骑兵为了在我家做食客,每个人都想来教我,让我去给他们做扈从,说是十年内就能被选进皮尔苏斯基家族的翼骑兵卫队里面去。但是后来下了冰雹,把庄稼都打没了,把羊也打死了,我们家就倒霉了。那之后,诺,就跟维多差不多了。”

“维多可比你强”另一个正在用白面包蘸酱吃的骑兵说,“还有,我记得你上次说的时候,可没有说你家有几百头羊的,现在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你自己没有认真听罢了,”开始的那个骑士有些着急的说,“怎么能说我没有说过呢。维多的待遇比我好?那倒未必了,我在自己家里面好歹还能和家人亲热亲热呢,你看看维多一路赶回家来,这是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来了?这该死的草料库,到处是臭虫”

“你就是最大的臭虫”乔伊骂道,“天这么凉的时候有什么臭虫?”

“我刚才的确放屁了”骑兵自己打趣道。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个胖墩墩的骑兵说,“怪不得,我还以为我的面包上面抹了陈奶酪呢,味道这样有劲”

我们正在说笑的时候,女仆走了过来,“少爷,没有蜜酒了,只有牛奶,可以吗?”

那几个骑兵都嗤嗤的笑了起来,他们看着那个女仆没有说话。我知道,在兵营里面,这些骑兵喜欢开玩笑说别人喝牛奶了。喝牛奶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个笑话还是关于乔万尼的。据说乔万尼有一段时间身子发虚,军ji则红光满面,大家心里面关心乔万尼,就让乔万尼注意一下身体。但是乔万尼每个星期还是会在备忘录里面记录几次自己拜读《国王敕令》。后来没有办法,士兵们就征来了一头奶牛去给乔万尼弄牛奶。这头奶牛还挺能产奶的,乔万尼喝的挺饱,多余得奶就做成了奶酪。

而且乔瓦尼有一个习惯,就是直接就着奶牛的奶头喝,这让士兵们觉得乔万尼很勇敢,也很下流。每天早上,乔万尼的亲兵都会打着哈欠去把奶牛给乔万尼牵过去。一天早上,士兵牵了牛给乔万尼,乔万尼过了半晌过来说,今天奶牛一滴奶都没有了,怎么都吸不出来,责问是不是头天晚上没有喂足草料。士兵也不记得了,心想八成是自己忘记了,于是认了错,蒙头蒙脑地把牛牵回牛圈去了。

在牛圈边上,几个兵营的农兵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谈话,说是牛丢了什么的。他们看见这个士兵牵着牛来,一看之下,便急急忙忙的跑来,大声的责备,“见鬼,你把公牛牵到哪里去了?耽误我们耕地了”

那个士兵一拍脑门说,“哦,原来牵错牛了,怪不得乔万尼早上说他一滴奶都吸不出来呢。”

此时,微风吹过,落叶滚滚。

一群士兵和农夫突然安静了下来,表情都僵硬在脸上。

从那之后,兵营里面的人就不喝牛奶了。其实我感觉这没有什么,要是士兵们不吃牛肉了,我还能够理解,但是他们单单就是不喝牛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了。除了后来乔万尼恶心了大半年之外,别的士兵都还挺高兴的。这成了乔万尼的一个禁忌,他从来不喝牛奶,而且对我说,关于他的那个故事是造谣。

这个时候,我只能对那个女仆说,“不用了,我不喝这种东西。”

我的这句话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是周围的几个骑兵都笑得太过火,让那个女仆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伤心的抱着牛奶罐子走了。

“美人儿走了。”一个骑兵恋恋地说。

“,”另一个骑兵说,“都怪乔万尼。不然我就会喝上一罐子牛奶,顺便和那个小妞聊聊天什么的。”,

我有些不以为然,“你们去找瓦兰的姑娘吧,我认识一个家伙,别的不会,只是会找姑娘,你们要的那样的大屁股姑娘他闭着眼睛都能招来。但是罗曼诺夫家的人,你们最好不要动。”

“这是为什么?”骑兵问道。

“呃,”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是觉得外面的男人去勾引罗曼诺夫家的女眷,让我感到很厌恶,“没有什么,她们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她们出什么事情。你们又不能娶她,万一弄出孩子来,她们就要回老家了。”

一个骑兵冷笑道,“你说这话还真的不合适。”

几个骑兵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是私生子啊,我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把自己框进去了,我想跟他们说我不是私生子,但是自己却底气不足,只是心里有些恨那个骑兵多嘴。

这个时候,一个骑兵对我努了努嘴,“小妞来了。”

我都没有回头,只是闷头吃着烤肉,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成为波雅尔,光复河间地,然后从这些见鬼的身份里面摆脱出去才好。

“我给你送饮料来了,”一个女声说,“没有蜜酒,你又不喝牛奶,马奶酒总可以吧?”

“不用,”我心里有些烦乱,生怕等会这帮骑兵又开涮我,“我”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我一惊,回头看过去。

弥赛拉提着一壶马奶酒的酒囊,在鼻子上面顶着一只小酒杯,努力的保持着平衡,两只眼睛看着杯子,轻盈地张开了双手,一步步的迈了过来。

听到我说‘不用’,她的脸一鼓,露出了一些生气的表情,“哦,那我回去好了,才出去了几个月,架子就变得这么大了。”

“别啊,”我把手里的一块带肉的骨头丢进了火里,扬出了一片火星,让那几个骑兵匆匆的后退,嘴里骂骂咧咧的。我站了起来,“你不是在伊凡哥罗德吗?”

“对啊,”弥赛拉说,然后把那囊酒推进了我的怀里,“大人让我不要见你,说你马上就要走了,省的我见了你,你又死皮赖脸的不想走了。所以就说我在伊凡哥罗德咯。”

我把酒囊抓在怀里面,“谁说我死乞白赖不想走了,我明天就要走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哦,”弥赛拉挑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吸了吸鼻子,“那维克托先生是明天什么时候走呢?走之前有没有空来找找我呀?”

“有啊,”我呆头呆脑的说,我现在只能跟着她得话走了。

“你不是有职责在身吗,而且你带来的人恐怕还要等着你去复命吧?”

“不用管他们”我草草的手一挥,表示可以忽略乔伊他们。乔伊和几个骑士有些愤懑不平的假咳了几声。“今天晚上我去拜访了伯爵就来找你,你住在哪里啊?”

“晚饭再说。”

弥赛拉走过来,把小杯子扣在了我的头顶,小心翼翼的放稳,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告诫我说,“不要让它掉下来呀”接着,她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见我在伸手去抓那个杯子,她就皱着眉头,“谁让你动它的”我于是就不动了。

她笑了笑,戏弄够了我,满意的走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仓库的外面,心里觉得很温暖。

乔伊和其他的四个骑士都眯着眼睛看着我,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

“看见维多那欠揍的贱样没?”一个骑兵一边吃着羊肉一边说,“着实可恶的紧简直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来馋我们的”

“”骑兵们刚才还在彼此斗嘴,这个时候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话题,“的确如此怪不得在军营的时候,我花钱请维多去睡女人,他还跟我清高了一番,讲了一顿大道理。原来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小情人了”

“维多”乔伊也有些生气,“刚才是哪个混蛋说不要找罗曼诺夫家的女人的?搞出了孩子怎么办?”

一个吃撑了得骑兵松了松腰带,嘟囔着说,“乔瓦尼能吸错奶,维多就不能走错路了?维多想弄出孩子,哼,有点难,除非让我去帮帮忙。”

“你们够了”我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是得意。在一群大头兵面前和一个少女聊天,是一种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了。我感觉本来有些灰色的路程,变得有色彩了。“有本事刚才说啊,现在别人都听不见了,你们都威风起来了真是可笑的很。”,

那几个骑兵一下子差点跳起来,“维多,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没有轻重?你拿我们做了垫背,跟一个小姑娘好得如胶似漆的来刺激我们。我们难道和你一样是这种人?在女人面前,我们怎么都要把你烘托出来嘛真是不识好歹”

我们又闹了一阵。

女仆来给我们续了酒,端来了几盘子烤鸡蛋和一大盆肉汤,还切了一堆熏肠和几头大蒜送了过来。

乔伊本来同意不让我喝酒的,但是弥赛拉来了之后,乔伊也顾不得使者使命重大了,逼着我喝酒。我谨记那个库吉特人的教诲,喝酒一定要多吃肉,但是即使勉力维持还是不行,最后就昏昏沉沉了。

我找女仆要了几床垫子和毯子,准备铺在一边休息。女仆说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我可以去那边休息。我知道乔伊他们可能就要在仓库里面将就一夜了,我打算和他们睡在一起,就不准备去房间里面了。我打发走了女仆,自己歪在一条毯子上睡着了。

一开始还能迷迷糊糊的听见这些骑兵骂我、调戏路过的女仆、谈论哪个姑娘最漂亮。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然后,有人推了推我。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阿列克谢,他笑眯眯的看着我。

“维多,又是我叫醒你了,”他笑眯眯的说,“伯爵要见你。”

.。.。

第三章 教会

我被阿列克谢领进了伯爵的大门。

在路上他问了问我这段时间的经历,还问我为什么没有寄信回来。我说我邮过几封信,不过是朝伊凡哥罗德邮寄过去的。阿列克谢说那估计是错过了,他已经到瓦兰科夫一个多月了,信件可能去伊凡哥罗德了。

我们闲谈之时,已经走到了伯爵的门口,阿列克谢让我自己进去。

伯爵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坐在一只高背椅子上,他喝多了酒,现在正在慢慢的喝着一杯解酒的饮料。

他看见我来,就对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到他的面前。

在他喝那杯饮料的时候,一直在问着我冬天的事情。我只把那些自由民教我打猎的事情告诉了他,让我的话听起来好像我整个冬天都呆在森林里面一样。

他最后把那杯饮料一饮而尽,“恩,好的。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乔万尼应该让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

我点了点头,把怀里面烫着封漆的信取了出来,递给了伯爵,“大人,信件在这里。”

他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封漆,在确认无误之后,用一只小刀剥开了它。

瓦兰科夫城中,教堂。

就在我在拜见伯爵的时候,汤姆和科尔温家的安东尼牧师正在教堂里面接受一些士兵家属的告解。

由于周围很多自由民的子弟被征召,很多他们的家人都一同进入了城镇里面,这些人有相当多在城镇戒严之后没有能够离开城镇,这个时候就住到了教堂或者旅馆里。每当安东尼没好气的接受下一个人的询问的时候,汤姆就会忍不住的看一看这个破旧的教堂。

教堂的衰败气息从每一个角落弥漫出来,就好像初春尚存的寒意一样。

想到这里,汤姆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裹紧了一些。

瓦兰科夫教会到目前为止,就只剩下了这一处礼拜堂了。很多田产和庄园都没有人打理,要么被伊凡哥罗德教会收回,要么就被租赁给了商人或者市镇厅。这就让教会的收入降低了很多了。加上瓦兰教会根本没有精力去打理这些产业,甚至难以监督自己的雇工们工作,这就让教会陷入了长期的衰退里面。

到了最近十多年,就只剩下了安东尼牧师和谢尔盖牧师了。但是谢尔盖牧师在上次河间地大战的时候,随着时任瓦兰领主一起死在了河间地,整个教会就只剩下了安东尼牧师了,这让瓦兰科夫教会复兴的最后希望也陷入了无望。

现在,各种异教徒在瓦兰科夫私下传教。这些异教徒在各地遭到了驱逐,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他们会把自己的神伪装成上帝,把诸神伪装成为上帝的先知,以图蒙混过关。但是在瓦兰科夫,这些异教徒惊奇的发现,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很在乎这种异教,这里的人很可能上午参加了弥撒,到了下午,就会去雷神的庙宇里面祈祷,或者去森林中寻求德鲁伊的草药帮助。

让异教徒有些哭笑不得的是,这个地方的信仰太过驳杂,以至于异教徒的长老们不得不随时警惕自己的信徒产生信仰动摇。

这些异教徒的力量虽然众多,但是并不统一,所以不会有什么重大的危害。可是萨兰德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人有专门的神职人员,并且给予了这些人大量的资助。在瓦兰科夫,总是有那么一些伊玛目或者托钵僧在四处游走。发生了饥荒之后,这些看起来很朴素的阿訇们总是能花钱囤积大量的粮食。贫民们被告知,只要听取了阿訇的布道,就能够领取一天的粮食,如果天天来聆听的话,就能获得持续不断的援助,直到灾情过去。

这种情况在瓦兰科夫出现了几次,这引起了伊凡哥罗德教会的愤怒,但是伊凡哥罗德教会也一样软弱无力,教士们没有上进心,只能祈祷上帝不要抛弃瓦兰科夫。

在瓦兰科夫教堂的门口,上帝石雕摊开了无法再次给与的双手,神情忧郁的看着瓦兰科夫大地。

瓦兰的教士们数十年来已经习惯了这种衰败,只要有吃有喝,有教堂破损的木板挡住风雪,有人给他们送来贡献,他们就能安之若素的活下去。但是这种情况很明显已经持续不下去了,瓦兰科夫的神职人员已经只有一个安东尼牧师和几个帮忙的学徒了。,

好在汤姆加入了进来,他让整个瓦兰地区的神职人员数目增加了一倍,瓦兰教会在复兴之路上取得了可喜的进展。而且由于汤姆是伯爵推荐过来了,科尔温家的安东尼牧师很快就通过了他的见习牧师的身份---这是很不合规矩的,汤姆跨过了考察期、受洗期、还有学习期,直接成为了一名准牧师。如果安东尼教士有一天难以应付教会的工作之后,汤姆很可能会成为瓦兰教会唯一的牧师。伊凡哥罗德教会恐怕也只能承认他成为新的修道院院长。

此时,一个女人口齿不清的向安东尼询问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女人头发灰白,脸上蒙着一层黄色的油斑,看起来肝脏有问题。只在说起她的儿子的时候,她浑浊的眼睛会闪烁一些光泽。

她能提供的信息只有:“我的儿子叫做伊万,奥兰的伊万,他有一头火一样的头发,和他的父亲一样。您一定能找到他的,因为他的父亲是诺德人,他们的头发是一样的”

这个女人在城里面呆了很多天了,在戒严令下达之后,她没有选择回家去,而是留在城市里面看看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他在一个羊毛作坊里面帮着别人干活,在大冬天里面,用木棒和手敲打冰水里的羊毛,然后不断地朝水盆里面添加涤土,再用铲子翻卷羊毛。

汤姆注意到了女人手上细密的伤口和冻疮。汤姆吸了一下鼻子,努力的做出了冷漠的表情出来,听着安东尼和他的对话。

“好的,”安东尼点了点头,“我们会找到他的,你要把这只篮子带给他,是吧?”

那个女人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是的,先生这是鸡蛋,总共三十只。还有一小截腊肉。上帝惩罚我,昨天我太饿了,自己吃了两只鸡蛋。这些都是我做工换来的。请您一定要带给他,伊万,奥兰的伊万。”

这个女人每天要从天亮开始工作,直到月亮升起来。她能吃上两顿饭,用盐水煮过的豆子,还有就是淋了肉汤的黑面包。除了这些食物之外,她每天都能得到三个铜币,用这些钱,她花了一个铜板在旅馆里面得到了一捆垫着睡觉的干草和一个角落,用剩下的两个铜板去换鸡蛋和腊肉。她准备这些东西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见到他的儿子。

安东尼眼睛转动了一下,“女人,恐怕不行。你的孩子是第二中队的,他们上个星期已经出城了。你见不到她了。把篮子交给我吧。”

“我不能看着你们交给他吗?”女人迟疑着。

“以上帝的名义,”安东尼牧师做出了高深了表情,“你为何还要迟疑?上帝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又让我告诉了你的孩子的去向,这还不够吗?放心吧,把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会帮你带到的。红头发的伊万,来自奥兰。”

女人思索了一会,“是的,和他父亲一样。”

女人又自己哭了一阵,留下了一篮子的食物,佝偻着腰去了。她走前捉着安东尼和汤姆的手亲吻了一下,安东尼把手抽开了,汤姆没有,他感到女人的手冰冷似铁。

在女人消失了之后,安东尼笑了起来,“真是个可怜的笨女人,叫伊万的人有成千上万,上哪里找这么个人去,哈哈。汤姆,我们可以加餐啦,这是上帝奖励我们的。”

汤姆当即笑着说,“你是对的,神父。”

就着夜幕下插在墙上的火把,汤姆看见那个女人走到黑暗里面去了,小小的身躯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了。就在同一时间,一个骑兵举着火把,刺破黑暗,冲着教堂的大门口走了过来。门口的平民纷纷的闪到了一边,不知道来者何人。

安东尼远远的看见了这个骑兵,迟疑了一下,就让汤姆到门口去迎接他。

汤姆笑眯眯的去把那个骑兵迎接了进来。

“安东尼神父”这个人远远地叫着。

“是福拉瓦。”安东尼认出了这个人,是康斯坦丁的外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是这样的,”福拉瓦说,“伯爵觉得这次随军需要一名优秀的牧师,我们明天就出发,伯爵让我们来通知您做一下准备。”,

“什么?”安东尼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不是说好了,不需要随军牧师的吗?”

“伯爵家中本来有一名牧师,但是牧师在冬天的时候死在伊凡哥罗德了,所以只能从瓦兰教会调派了”福拉瓦解释道。

“胡说”安东尼叫道,“加里宁那个小贼```,”安东尼不安的看了汤姆一眼,汤姆发着呆,看着一边乱跑的小孩,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是伊凡哥罗德议会派来的,随军牧师找他们要去,管我什么事”

“可是,”福拉瓦说,“这次的士兵可都是咱瓦兰人啊,临终遗嘱、疗伤、听忏悔什么的,您应该最了解了。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康斯坦丁大人说,伊凡哥罗德的军队不足一千人,但是却有六名牧师呢。”

“小子”安东尼脸上的粉肉鼓胀了起来,“注意你在和谁说话我是瓦兰科夫修道院的院长,来自科尔温家族瓦兰科夫过去有三个家族,现在有四个,可不是只有你们卢卡西诺一家”

“神父,”福拉瓦表情厌恶的说,“我无意争论,只是来通知您一声罢了,没必要冲我嚷嚷。明天早上,我们会派人来帮您搬运行李,请您准备好。当然,如果您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话,我想伯爵会给您准备好的。那么,”福拉瓦转身了,他身上的寒气还没有温过来,就准备离开了,“我告辞了。”

“嘿”安东尼在他身后叫道,“这里的人怎么办瓦兰也有人要做临终忏悔,也有人要做祷告我还要做弥撒这里有这么多人```”

福拉瓦跨上马走了。

“哦”安东尼沮丧的瘫软在了椅子里面,“该死,去战场,那不是要我的命吗接骨,缝肉,听那些士兵死前唠叨个不休,见鬼这哪里是我的差事”

“呃```,”汤姆迟疑了一下,“这貌似的确是您的差事吧。”

安东尼跳了起来,“我的差事是呆在这里,守护上帝的圣殿为众人带来心灵的慰藉上战场不管我的事你知道谢尔盖是怎么死的么而且我怎么会做手术,该死”

汤姆说,“呵呵,我倒是会一点,小时候挨打得太多了,就自然学会了。”

安东尼嘟哝着说,“可是教堂怎么办啊,我还要打理这里。”

汤姆哈哈直笑,“神父,我昨天去看了一下阁楼,结果差点踩烂木板从上面掉下来。这里不需要打理了,等着它自己垮掉再重建吧朽木和碎石头,有什么好看管的。”

“你这个傻蛋”安东尼有些生气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最后只会害死我的你把自己说的那么能耐干什么,会手术,还不用打理教堂,加里宁那个小贼听见了就会送我去战场的你这个傻蛋”

汤姆听完之后,只是摇了摇头,“不,神父。我觉得只需要一个人去战场就好了。”

“我不去。”安东尼闭上了眼睛。

“当然,您不用去。”汤姆说,“但是我不会听人做祷告,也不会听临死忏悔,这些东西今天晚上能学会吗?”

安东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惊愕而迟疑的看着汤姆,很快,他明白了汤姆的意思,“见习修士独自去战场么?”

“如果您允许,院长。”汤姆恭敬的说。

安东尼鼓起了双下巴,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当然,没有哪一条戒律不允许这样。但是今天晚上你得学很多东西,汤姆兄弟。”

“我们现在开始?”汤姆问道。

“现在开始。”安东尼跳了起来,朝着书房跑去。今晚,他要正式接纳汤姆成为牧师,并且教会他一些高级神职人员才能学习的东西,只为汤姆去了战场之后不要露陷。

伯爵官邸。

加里宁细细的看完了乔万尼写的信件。

然后他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考虑回信的问题。

“维多,”他看着信,随意的问道,“回来之后都见到谁了?”

“尤里伯伯,阿列克谢,还有您和弥赛拉。”

“哦?”他笑眯眯的抬起头来,“小姑娘跑去见你了?”

我心里一紧,觉得说漏嘴了,连忙补救着说,“不是的,我四处溜达,看见他了。”

伯爵‘哦’了一声,“好的,我明天会给你回复。你先去休息吧,我有问题的时候,会再找你的。”

我如蒙大赦,“是的,大人。”

我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伯爵突然抬起头问我,“维多,你一个冬天都呆在兵营打猎吗?”

他的眸子安静的像是湖面,硕大而平和。

我有些惊慌,但是还是点着头说,“是的,一个冬天。”

伯爵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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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等待

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面和弥赛拉聊天。

我只是笨嘴笨舌的问了一些最近她得生活,她不管说什么,我都只能说,“哦,那挺好的。”

几次之后,她就生气了,让我换点别的话说。但是我根本想不出来别的什么话,因为我不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我拿出了在河间地的时候给她买来的礼物,一只普通的石头发针。

我不认识这是种什么石头,只是看起来很漂亮,像是玉石一样,我就用几颗银豆子买下来了。想来有些惭愧,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计划怎么解救乔万尼,但是我却忍不住为弥赛拉带了礼物。这个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见弥赛拉。

我本来以为这个石头发针很难看,弥赛拉不会喜欢的,但是她似乎对这小东西挺感兴趣。她抓过去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把头发拢了起来,打了一个漂亮的卷儿。我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头发在她的手中好灵活啊,就好像水里舞动的水藻一样。

最后,她对我说,“帮我把头发捉住。”

我伸手按住了她的头发,但是几次都按错地方。弥赛拉皱着鼻子说,“笨死了”然后拉过了我的手,让我找对了地方,她自己用那只石头发针把头发扎紧了。

见到我还抓着她的头发不放,她啪啪两下把我的手打开,然后自己把脑袋动来动去,感受着这发卡的重量。她抱怨这个东西有点重。

“那就别戴好了。”我无心的说了一句话。

“我又没说我不喜欢”弥赛拉瞪了我一眼。“为什么不戴了?”

“你不是说重么```”

“你还说你的铠甲重呢,你会把它脱下来吗?我挺喜欢的,干嘛不戴啊?”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了,她得想法跟我有些不太一样。

“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说:“怎么都行的。”

“诶,你真是爱多想,”弥赛拉扭了一下脑袋,“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真是的。”

弥赛拉把瀑布一样的头发盘起来之后,她粉嫩的脖颈就露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是覆盖着一层新雪。几根没有收住的发丝散落了下来,让她得脸显得轻盈而愉快。

这个时候,尤里和那个迎接我的管家走了出来。

弥赛拉身子一震,“遭了维多,我先走了”

然后她就转身一路跑了,我想起来家里的大人不允许她跑来见我,想必是对她说了什么话的。看起来他们倒是允许我去见弥赛拉啊。

尤里看见了我之后,醉醺醺的过来和我聊了一会天,然后因为尿急走了。

我回到了仓库,在那里把晚上和伯爵聊天的细节都告诉了乔伊。乔伊对于伯爵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的询问,如果我有模糊不清的地方,他就会反复的问,直到我把伯爵的话全部说出来为止。当我说我离开房间的时候,伯爵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之后,乔伊的眉头紧锁了起来。

“维多,”乔伊咬了咬嘴唇,“我恐怕老泥鳅已经知道你冬天的行动了。”

“啊?”我大惊失色。

在一边,那四个士兵已经睡下了,这个时候,他们动了动,一个人说了梦话。乔伊看了看他们,又露出了宽慰我的笑容,“其实这样也好。”乔伊说,“现在我们知道了他的想法:他一定觉得你在说谎。所以回信的内容里面八成也不会说真话。这样反倒对我们有利,我们可以更准确的判断他的想法。”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感觉有些心慌。

第二天,我等着伯爵的召见,但是伯爵似乎忘记我了,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伯爵的人影。我下午的时候去见了弥赛拉一次,不过被仆人客气的劝走了。

不光是伯爵,就连尤里和阿列克谢我都没有见到。家里面好像只剩下了几个仆人,我甚至有些担心伯爵是不是到别处去了。只是我看见伊凡哥罗德的来宾还呆在官邸里面,也就没有多想。

那天一整天,我都能听见城里面号角在响。

我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仆人只是对我说,伯爵随时会见我,让我不要去街上。实际上,即使我硬要去街上,也没有办法,因为伯爵官邸的门口就有一些伊凡哥罗德卫队把守,任何人不能出入。这让我有些愤怒,因为我还打算去城中转一转的,我答应了兵营里面人给他们带一点特产过去的。,

乔伊听了听那些号角,对我说,“这是行军号角,城里面肯定有军队调度。你最好能去打听一下,伯爵去哪里了,我怀疑老泥鳅有什么小动作。”

而此时,在城外。

有超过四百名士兵正在聚集。

这些士兵把一片空地变成了热闹的集市。

这些士兵来自各个中队,他们会和了刚刚出城的士兵,准备朝着东湖方向挺进。这些人要在两天之内赶到湖边的大道,切断小东湖城南部的陆上补给通道。而在北面,伊凡哥罗德的士兵也开始朝着湖面移动了。在湖面解冻之前,小东湖城在几天之内就会成为一座孤城,除了西面的丘陵和森林之外,它已经失去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这几天,在那条南北贯穿的大道上面,来来回回有许多的信使在穿梭着。各个城市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着最后的斡旋。

正式的战争通牒已经下发了。

伊凡哥罗德议会代表东维基亚议会对小东湖城发出了最后警告,在一份公文里面,议会猛烈的抨击了小东湖城近年来倒行逆施的举动,指责他们一方面未经允许扩大军队,同时还把这些军队用在针对维基亚人的行动里面。公文详细的列举了小东湖城的反叛的迹象,并且告诉小东湖城的人,“在士兵人数上面,我们是你们的六倍还多;你们虽然囤积了粮食,但是你们的城墙肯定撑不到来年冬天;你们的舰队也救不了你们,伯克人在你们击溃我们之前,绝对不会动手。但是,没有伯克人的帮助,你们怎么可能击溃我们呢?放下武器,献出城市,惩戒叛徒,那么一切和过去一样;如果你们拒绝我们的好意,我们将拒绝对你们仁慈。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做考虑。”

过了一天之后,小东湖城给出了回应:伊凡哥罗德的使者被剥光了衣服,倒骑在一头驴上面赶出了城。

小东湖城的士兵在石桥尽头的棱堡上面欢呼,嘲弄着这个使者。

在沼泽地的尽头,伊凡哥罗德的官员脸色苍白,表情冰冷。

那头驴一边走一边叫,加剧了滑稽的气氛。

那个使者被解下来的时候,有些神智恍惚,没有人知道他遭了什么样的罪。这个人哭喊着指着小东湖城,从他愤恨的眼神里面,人们知道,小东湖城得到了一个永世的死敌。

大东湖城在河间地遭到了惨败,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却极其的优越。如果它能够献出自己的几处据点和军营的话,那么伊凡哥罗德的军队会就能很方便的从近处威胁小东湖城了。但是大东湖城却拒绝了这个提议,他们的士兵牢牢地据守着这些据点,除了答应提供情报和部分粮食之外,这个城市似乎不愿意过多卷入战争。

此时,空地上的瓦兰士兵开始移动了。

包括随军人员在内,超过一千人的队伍像是一只奇怪的动物:它有一个小头和一个巨大的尾巴。

前面的士兵走得很整齐,士兵列阵纵队,朝着森林走去。这些士兵的装备已经大大的改善过了,有很多的士兵都穿上了白粼粼的胸甲,这些结实的胸甲看起来非常的厚重,这都是伊凡哥罗德人支援的。伯爵把最好的一百二十副铠甲拨给了最健壮的士兵。这些士兵擎着长矛,长矛上面飞舞的长条旗让军队的军容显得更加的威武。

除了这最精锐的一百多人之外,剩下的士兵也都或多或少的拥有护甲。一些身着轻甲的士兵在背后背着硕大的盾牌,他们的帽子高高的耸起,像是野蛮人一样的在自己的头盔上面装饰动物的头颅:要么是一只血口怒张的熊,要么就是一只虎视眈眈的豹子。此外,他们的肩膀都有厚厚的海獭皮,在背后背着大披风。

自由民走在最后面,这些人大都是一些长弓手。这些人的村庄出产贫瘠,他们自己是最好的商品。他们村中有些男人被森林兵营的人征走了,有一些则接受了瓦兰募兵官的征募。

士兵像是一根铁链,蜿蜒而有力。在士兵的后面,就是一大群追随军队的人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估计就连上帝都理不清楚,他们看起来人数几乎有士兵人数的数倍之多。这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队列,而且中间有大量的牛、羊、猪等牲口,还有人赶着马车和牛车,一些商人骑着马,或者牵着骆驼。这些人跟着军队,形影不离。

里面还有很多人是士兵的家人,这人的穿着五花八门,有些人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据说能够为士兵们带来好运。娈童和ji女坐在车上调笑,就好像他们是去春游,而不是作战一样。对于这些人来说,战争的胜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谁打胜了仗他们都有生意做。一些商人兜售着炒熟的豆子和种类可疑的肉类,还有一些人则大声的宣称自己的盾牌附加了魔法,或者说自己有更好的磨刀石。

一些洗衣妇则把必要的工具扛在背上,一边聊天一边前景。剃头匠们则每走几十里,就会停下来烧起一锅子的开水,招揽生意。这些人的作用非常重大:在平时,他们清洗、缝制床单;在战争中,他们要帮助牧师动手术,剪掉碍事的皮肤和头发,清洗血迹,缝合伤口;在士兵死亡之后,他们还要缝制裹尸布。

会用缝衣针和刀子的人都是有用的人,士兵们总能用上这些人。

此时,在军队的最末尾,一阵骚动在人们之中传播着。

洗衣妇们和剃头匠充满怀疑的看着他们身边的一个怪人:一个穿着牧师袍子的人。

但是人们很难相信这个人是牧师,他把一大堆的东西装在布口袋里面,自己无聊的坐在牛车上面打盹。这个牧师上午还有些不正经,他开了那些洗衣妇一些玩笑,问她们洗不洗他衣服下面的东西。

那些粗俗的妇女对这些调戏的话不是很陌生。但是这些话从一个牧师口中说出来,这些妇女就有些害怕了。她们知道有些牧师信仰了可怕地神灵,变成了异教徒,常常会有惊世骇俗的言论出来。那些人比男巫更加的可怕,因为他们更聪明,也更坏

不过这个牧师很快就取得了这些女人的信赖,这个牧师似乎很愿意帮助这些女人做祷告,并且听取她们的忏悔。这让剃头匠有些不开心,因为这个牧师的女人缘让他倍感压力:在平时,那些女人唯一的倾诉对象可是只有他的

剃头匠看着那个牧师抗来的十字架:一根两米多长的桦木,横着绑着一根上了漆的桃木,然后再上面绘制着一些彩绘,这就成了战争十字架了---在开战的时候,这个牧师要举着这个十字架站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鼓舞士气。剃头匠打赌这个牧师一定会掉头逃跑的,和女人打成一团的人,有几个是勇气过人的?就连上次的那个谢尔盖牧师,也是看见骑兵冲锋,吓得坐在地上哭,结果被踩成了肉泥的。

“这真是一种亵渎”剃头匠吐了一口口水,封住了炉子的火,泼掉了多余的开水,骂骂咧咧的朝着前面走去了。

这天傍晚。

我焦急的打听着加里宁的消息,但是每一个人都告诉我让我再等一等。

号角声渐渐的消失了,整个城市里面充满了死寂的气氛。除了官邸里面还有人在欢庆,瓦兰科夫似乎已经成了空城。

我烦躁的回到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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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狂欢夜

我坐在仓库里面无事可做,虽然外面的人都很开心,但是我心里有事情,现在烦得很。

虽然呆在伯爵的官邸里面可以不时的见到弥赛拉,但是乔万尼那边还等着我的回复呢。伯爵到底会怎么回答呢?我现在心里实在慌乱的很,而且越想越糟糕。按照乔伊的话说,伯爵现在八成已经知道了我在有意的隐瞒他什么事情,那么伯爵会因此而对付乔万尼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伊凡哥罗德人又开始欢闹起来了。

几个骑兵今天喝足了酒,现在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说,”一个骑兵说,“这帮伊凡哥罗德的家伙怎么能玩的这么开心,他们不知道开始打仗了么?”

“他们又不用上战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只要有机会就会聚集在一起闹一闹,不然的话,也实在没有什么乐子了。”

“这倒是,”那个骑兵回忆说,“我老家的那群家伙,遇到个节日就兴奋的不得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国家的节日,统统跑到街上去闲逛,宵禁什么的都不管了。”

乔伊有些好奇,“哦?这我倒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就只有伯克人有这个毛病呢。我记得在过什么圣彼得节这种维基亚节日的时候,皮尔苏斯基家的小子们都跑出去玩去了,把城里闹得鸡犬不宁”

两个维基亚籍的骑兵白了乔伊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反正那些年轻人都是寂寞的受不了了,管他什么节日,只要能去闹一闹,就一定要凑上去热闹一下。这样显得自己有情趣嘛,不过实在傻得很”

我冷笑的看着他们,“明明就是别人都有机会出去找乐子,你们只能呆在仓库里面,只能说说风凉话罢了,还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如果有一群姑娘找你们,只怕你们跑得比兔子都快”

那几个骑兵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纷纷在胸口画着十字,“以上帝之名,要是我们做出了这种禽兽之举,愿送我们下地狱```”

话没有说完,仓库的门打开了。

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一个梅尔家的小伙子搂着她们,我认出来了他在梅尔家的格斗学校里面做教练助理,“维克托你回来了没来找我们玩啊”这个小梅尔喝的比两个女人还要醉,“人们传说你害怕女人”

那两个女人咯咯直笑起来。

周围的几个骑兵这个时候注意力到没有放在我被调笑上,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女人。天气虽然寒冷,但是两个女人的衣服却穿的不多,乳沟若隐若现,两个女人的耳朵上面都插着一朵花,在头发上面扑着粉。这些都是伊凡哥罗德来的交际花,见鬼,肯定是汤姆招来的,我在心里想。

“我不怕女人,”我对他说,“我更不怕你。”

我想起了卢卡西诺家的高尔科察是怎么狠狠地揍了我一顿的,这几个月我已经学会简单的格斗术了,而且有乔伊他们在场,我有把握不会输。

两个女人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咬了咬这个梅尔的耳朵,对他说了什么话。

他笑了起来,“友好点,维多我不是来找茬的。刚才,我的好姑娘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和男人在一起。哈哈,这我倒可以帮你证明:没有---我知道你喜欢弥赛拉那个小丫头,哈哈”

“说话注意点”我不愿意他这么随意的说起弥赛拉来。

“哦,哦,”这个梅尔有些没趣,但是笑意还是没有消退,“那你来不来和我们玩?有二十多个小伙子和十多个姑娘呢,她们教我们玩了好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游戏,太有意思了,一起来吧。带上你的新朋友,一起来。”

那两个女人搔首弄姿起来,我周围的几个人都骚动起来。

说实话,去宴会玩肯定要比这个地方好得多。但是我想到伯爵肯能随时召见,而且还有理查德、高尔科察那种混蛋会存心让我出丑,我就有些不愿意去。

“我不去。”我对这个梅尔说。我感觉的出来,我身边的这些人有些沮丧。“但是你们可以去,但是记得你们刚才发的誓吗```”,

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好下台一些,让他们被自己的誓言羁绊,所以去不成,这样不至于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谁记得”

“呸去,怎么不去?”

“走快点走”

那四个人瞬间跑得一个不剩,簇拥着那个梅尔和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去了。

这四个混蛋

我看了还在身边的乔伊一眼,觉得乔万尼把这此出使的任务托付给他,果然没有错。乔伊的确是一个优秀的佣兵,在战友们禁不住女色诱惑的情况下,自己还能保持操守,实在是了不起的品格。

乔伊慢慢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对我说,“维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因为```,”我激动的有些哽咽。

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因为我要嘱托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真实目的。切记切记,”他说完,猛地跳了起来,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了,“等等我”声音由近及远。

“你们”我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我才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帮家伙刚才还在说什么不会随便参加狂欢,但是只要两个丰满的女人就把他们都弄走了。他们都走了,我坐在地上郁闷了半天,然后突然在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弥赛拉。

恩,这个主意不错,要是在刚才,我说出来,这些家伙肯定会嘲笑我,但是现在,我却可以偷偷的跑过去。

我蹑手蹑脚的穿过了院子,朝着弥赛拉的房间走去,但是当我路过厨房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削的身材,灰布衣裳,收拾得很干净的头发---那是我的伯克女俘虏。

她小心翼翼的蹲在厨房边的空地上,喝着一杯淡啤酒,手里还端着一碗蘑菇汤,汤里面泡着一块白面包。

我走过去,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我,然后立刻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把上面的面包渣拍掉,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要走,“抱歉。”她低头说,用的是维基亚话。她终于开始说话了。

“喂,”我对她说,“我又不打你,汤姆上哪里去了?”

她看了看我,突然流下了眼泪来,“他把自己献给上帝了。”她这次用的是禅达话。

当时我心里一惊:汤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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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号角

.尤里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面

本来他有一匹白色的骏马的,但是那匹马在瓦兰科夫崴了脚,已经不堪使用,需要修养一个多月才能重上战场尤里知道,在战场上面,一匹黑色的马要比白色的好白色的坐骑虽然能够鼓舞士气,但是也容易让自己成为目标,弓箭手们总是优先射击那些显眼的家伙

昨天傍晚,斥候报告尤里说,前面可能有埋伏那个慌慌张张的小伙子报告说有数不清的士兵和马匹尤里不相信在这个地方会遇见敌方主力,所以认定是小伙子受惊过度所之

尤里带领着两个连队,总共一百九十人,负责从北面的小路清理森林,防止有人威胁瓦兰主力的侧翼这些士兵大都是卢卡西诺家征集来的自由民和一些雇佣弓弩手

尤里派出了骑兵散开,沿着森林朝里面搜索,他自己率领士兵缓缓的推进一有动静,那些人就会停下来观望尤里知道,除了瓦兰士兵外,其余的自由民一发现情况不对,很可能就会选择逃走的

森林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斥候就是在这里发现敌情的出现在尤里面前的是一个环形的营寨,修筑在山岗上面在远处则是星星点点的茅屋,附近有两个村庄这是村民们自己修筑的防御工事这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士兵,很多的农夫带着家人,赶着牛羊急急忙忙的朝着营寨里逃跑

看起村庄的人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发现了尤里部队的行踪农夫们害怕士兵,而并不太在意这些士兵是在为谁而战这些农夫在上一次被劫掠之后就雇人修筑了眼前的这座营寨他们从附近的采石场运来了成百吨的石头,绕着浑圆的山丘修筑了壁垒这让这座小小的山丘看起来像是修士的脑袋尤里可能会想起汤姆的头发,为了让自己加的像修士一些,汤姆已经把自己的头顶剃光,只留下了一圈头发下来

一个年长的农夫坐在一块石头上面等着尤里

这个农夫告诉尤里,让尤里径直的通过村庄,不要骚扰村民,村民们已经准备了很多的粮食放在村庄尽头的一处仓库里面

尤里下令一个连队监视营寨里面的人,剩下的一个连队则去检查那些粮食村庄为尤里准备了一百袋小麦和十二桶熏肉,还有一栏的山羊和猪尤里对这些东西比较满意,但是他无意离去,他要求,要么村庄派人帮着他运送粮食,要么就把敬献的东西加倍

那个年长的农夫与尤里争执起来,尤里手下的雇佣军则开始放火焚烧村庄老农妥协了,他说服营寨里面的人送出来了三对公牛和两桶上等的腌肉尤里给这个村庄的人留下了字据,“小东湖城的主人向该村庄借取粮食若干,日后等战事平定,该村庄的人可以到小东湖城要求补偿”

尤里还带走了二十二名年轻人,尤里告诉这些村民,一个年轻人用十代小麦或者一桶肉就能换回这在村民里面引起了一阵愤怒一些村民则垂头丧气的要求现在就赎回这些年轻人

尤里说,“不,一个月后,你们才能来赎回他们,或许,不需要一个月,这些人就会自己回来的”

这二十二个年轻人被配备了武器,补充进了两个连队里面

首先,这些人被尤里强行的征调走,那么尤里的敌人就可能因为怀疑而拒绝这两个村庄的帮助虽然这种可能不是很大;其次,这二十多个年轻人的家人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赎回他们,那么到时候就能指望这些人把粮食运到前线去了;最后,这二十多个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给他们武装过后,还是能够壮一壮士气的

尤里最后离开了村庄,但是耽误了半天的时间,他已经落后了

在尤里离开村庄的时候,那个农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尤里注意到了这个眼神他胯下的战马这个时候突然惊动了一下,低头刨了刨土这个动作吸引了尤里的注意力,他忘记了老农,自己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树林子稀稀疏疏的,前面是一块土质松软的草场,现在那里面还没有什么植物,远远的看起来绿油油的,但是走近了之后却难以看见什么野草军马和牛都低头嗅着地面,用蹄子翻动着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尤里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一片干枯的灌木,他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时候,几十枝箭飞上了天空

灌木丛中,影影绰绰有大批的士兵站了起来,迅的列队,他们前面的弓弩手正在装填弩矢

同时,一声清亮的号角从背后鸣响,躲在营寨里面的农夫们开始冲了出来

那二十多个俘虏知道这是他们逃命的最后时刻,于是纷纷从队伍里面逃脱尤里抽出了腰上的剑,渐渐的催马加他一边呼唤士兵们收拢队形,一边朝着一个抱头逃跑的年轻人跑去

尤里猛地把武器扎了下去,剑从那个年轻人的背部扎入,但是没有贯穿他那个年轻人惊呼着倒地,拽掉了尤里的剑,尤里的剑脱手了

尤里再回头的时候,一个瓦兰人正在用大斧猛地劈向那个年轻人的脖子前方和后方都是杀气腾腾的敌人

“列队列队”尤里大叫着,瓦兰士兵从背后抽出了长斧,开始聚集起来排成密集队形

盾牌手在最外面,而长矛手和长斧手则在他们的背后列阵

森林的另外一边

一个头上裹着白布的女人跑来找汤姆,说她的肚子疼这个女人带着可怜兮兮的表情,“神父,我已经疼了一个上午了”

汤姆建议他去找药剂师,那个家伙是从伯爵家里来的,叫哥特什么的本来是伯爵家里的乐师,但是因为他会熬制草药,制作药剂,所以就被弄到军队里面来了汤姆前一段时间常常和他打交道,已经知道了他的药剂非常的不错

女人皱了皱鼻子,“我不去,人们说他是个异教徒”

汤姆笑着说,“呵呵,我保证他不是我每天都提着十字架走来走去,还和他握过手,他要是异教徒的话,早就被烧成灰了”

“可是,”女人说,“人们说他的药膏和萨兰德人是一个套路,可能是从萨兰德人那里学来的手艺萨兰德人和我们一样吗?他们的医师怎么能相信啊”

“萨兰德人的医生可能好,”汤姆抿着嘴说,“你可以相信她”

那个女人终于无话可说了,只好跳上了牛车,坐在了汤姆的身边,露出了娇媚的表情,“可是可是我的病只有你能治嘛”

要是普通的牧师,这个时候要么就暴跳如雷,要么就不知所措了但是汤姆却恰恰不普通的牧师,他对女人的抗性是所有的牧师里面最高的而且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洗衣妇,这个女人的职业,汤姆是最熟悉不过了

“好了,你想干嘛?”

那个女人说,“你愿意帮我看病吗?”她说完,就用手指来挑汤姆的下巴

汤姆把她的手打开,“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那个女人看了汤姆一眼,有些诧异这个牧师的举动以往牧师都会对这种女人避而不见,所以当汤姆不拒绝她的时候,她燃起了希望,但是汤姆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再次陷入了疑惑

“神父,我交不起婴儿钱,但是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付账,”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她拉下了胸口的衣服,露出了两只洁白的ru房

由于行进在队伍的末尾,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几个脸色阴冷的洗衣妇在小声的叨咕,说这个牧师肯定是个毫无信仰的恶棍

婴儿钱汤姆是知道的因为ji女总是会打掉自己的孩子,或者喝草药避免怀孕,这招致了教会的愤怒,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对这些ji女征收一大笔婴儿钱同样,对于打掉胎儿的普通妇女,也会收取一到三年不等的婴儿钱,这要看各地的惯例来决定本来过去这条法令执行的并不是很严格,但是最近一二十年来,由于对于人口的极度渴求,这种本来执行得很温和的法令变得严峻了,常常有未能及时缴纳婴儿钱的ji女被赶出城去,剪光了头发,甚至割掉了ru房

这么严酷的执行法律只要是为了鼓励妇女们多生孩子,这种婴儿钱主要被用来对生孩子的家庭进行奖励,一个生的婴儿可以得到他自己重量的肉、三倍重量的小麦、两大桶牛奶以及一小罐子的蜂蜜

这对很多的家庭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汤姆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你多久没缴婴儿钱了?”

“我每个月都缴可是,上个月那个该死的老太婆配错了药,我怀上了孩子这样再打掉它的话,我就要在未来的一年里缴两倍的钱,我本来以为可以瞒过去的,但是有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安东尼牧师已经找过我了”

汤姆露出了讽刺的微笑,“你已经打点好安东尼牧师了?”

“当然,”女人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幸好他还喜欢女人”

汤姆感到这个女人的话是有所指的“我也喜欢”汤姆说,但是他马上切换了话题,“好了,不要给我找借口了我很难相信一个一辈子配月茶的老太婆会配错药,据我所知,如果有一个ji女和她闹起这种纠纷,她接连几年都会没什么生意因为谁都不信任她了”

那个女人疑惑的看着汤姆,汤姆似乎知道的很多

“你本来想要这个孩子,”汤姆推测,“但是你真的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你却发现你负担不了他了要么是和你相好的男人突然消失了,要么就是你发现你接下来一年都挣不到什么钱了,总之,你又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对了,你还不愿意为这种反悔付钱”

女人沉默了

汤姆提醒她,“把你的衣服拉起来,你应该感到羞耻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你准备杀死一个孩子”

女人尴尬的照做了

“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吗?”汤姆问道

“他他说我的肚子有问题,生的孩子一定是畸形儿,要么是侏儒,要么是别的什么怪物,”女人的眼睛开始蓄满眼泪,“他不愿意养我了”

“你颠倒因果了:是他不愿意养你,所以不想要孩子,而不是反过来”汤姆说,“你的孩子会很健康的,你要把他打掉的话,我要求你付四倍的婴儿钱,而不是两倍”

女人大惊失色,“凭什么?”她急急忙忙的拉紧了衣服,眼泪又涌了出来,“你不能那么做”

“你知道我能”

女人露出了绝望而凶狠的表情,“你是吸血鬼我宁愿把孩子生下来,也不会让你得到那笔钱的”

“那就生下来,”汤姆说,“你挽救了一个儿子,我给上帝挽救了一条生命”

女人发现说服不了汤姆,于是瘫软了下来,“我养不活他的,神父,我甚至连打掉他的婴儿钱都出不起我我只有我自己,谁都不会帮我”

姆说,“你还有我”

女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汤姆

汤姆说,“以后每个星期,如果我们都活着,来找我拿食物和钱把婴儿生下来,之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去”

“你要干什么”女人惊骇的问

“教会会养活他”汤姆说,“我会把他送给上帝”

“我的宝宝”

“他会成为修士,终身侍奉上帝”

女人下了牛车,在阳光中看着汤姆汤姆还是懒洋洋的坐在牛车上,两只腿随着牛车的前进而晃动

几个洗衣妇鄙视的看着这个女人,她们刚才看见了一切:牧师拒绝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些洗衣妇很高兴牧师对她们可是很关照的,但是却让这个ji女碰了一鼻子灰,这个牧师一定是个好人

那个理发匠看着这个因为怀孕而丰满的女人,欲望涌了起来,他放下了肩膀上的工具,走了过去,搓着手捏住了那个女人的ru房

“小妞,别理会那头驴子,”理发匠说,“我帮你修理一下头发,你也让我乐乐,嗯?”

女人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了理发匠,“我没什么乐子给你你也不准骂他驴子”女人捂着肚子,感到了一股神圣,“他是上帝”

这时,前面的士兵突然出现了骚动

几名骑马的传令官突然跑到士兵中间,下令士兵全穿过树林去支援另一边的友军

士兵们整齐行进的时候,扬起了遮天的灰尘,人声马鸣之声鼎沸,

号角压低了声音,呜呜地传遍了森林和原野

瓦兰科夫

我站在管家的面前,身后是折腾的精疲力竭的乔伊他们

我发了一顿火,话里带话的骂了乔伊他们一顿

最后,我说,“如果我今天在见不到伯爵,我只能返回森林了”

管家看了我一眼,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挤出了一丝笑容,“维克托少爷,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那么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伯爵大人已经离开了”

“什么时候”我大吃一惊

“就在你回来的第二天”管家说

就在第二天,他就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管家接着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封信,“伯爵已经写好了回信,让我交给你”

“你怎么不早点给我”

管家假假地笑了,“伯爵吩咐过,在你实在要走的时候再给你伯爵也不知道你要待多久啊”.

第七章 林边

尤里的胳膊被人砍了一剑。

但是伤口并不是很严重,铠甲卡住了那把剑。对付有铠甲的敌人,大锤或者铁棍这样的武器会显得更有效率。特别是维基亚波雅尔们的护甲,往往防护到了极点,几乎一点缝隙都没有。

尤里已经战斗了两个小时了,虽然斥候告诉他,援军正在接近,但是这段时间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他大声地鼓励着身边的士兵,告诉他们,数百名士兵正在赶来解救他们。但是这种鼓励并没有唤起多大的热情,这些士兵紧张的和不断涌来的敌人对峙着。

对面的士兵举着小东湖城的旗帜,这就很明显了,这周围的几个村庄是为小东湖城服务的。但是这有些奇怪了,因为在很多的时候,村庄都是默默的选择中立的,这些农夫们会尽力的满足过往军队的需求,用来换取不被劫掠的允诺。即使是伯克人进入维基亚之后,大部分的村庄都会这么做,可是这些农夫却发了疯一样的进攻尤里,这让尤里有些胆寒。

如果前面路上的每一个村庄和小镇都这么抵抗的话,那么战斗人数就要重新计算了。挡在议会联军面前的将不是上千名士兵,而是上万的居民了。

尤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战争。

在西部,领主为了领地而彼此开战的情况非常的普遍。一河之隔的农夫很可能会因为两个领主之间的不和而大打出手,往往双方各死伤十数人之后,领主就会坐下来谈判。像这种所有的居民都作战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却只有在城市要遭受屠城的命运的时候,才会偶尔发生。比如库吉特人在斯瓦迪亚的时候,就曾经遭到了阿密尔镇的居民愤怒的抵抗百多居民悍不畏死地攻击库吉特人,让库吉特人大吃一惊,虽然最后阿密尔人全军覆没,村镇被焚毁,但是库吉特人却因此显得踟蹰不前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尤里有些好奇。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没有发现士兵已经被逼向了一处沼泽。融化不久的积雪让这片沼泽变得泥泞不堪,这是维基亚的原野上最常见的景象,不管是人还是马,在这种沼泽上面都会快速的损失体力:在这种泥地上面,即使只是走路,不久也会让人气喘吁吁,更不用说作战了。

小东湖城的士兵这个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要把这些来犯之敌撵进沼泽地里面去。只要这些士兵进入了沼泽,他们的阵型就会崩溃。那个时候,拥有大批弓弩手的小东湖城的士兵就能够从容的屠杀这些该死的瓦兰士兵了。

尤里一定感到绝望了。

瓦兰人有五十多人死伤。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面,小东湖城的人都在零零散散的冲上来,投出一阵歪歪斜斜的标枪,或者组织一次软弱的突破,然后就会散去。这些进攻都显得路数混乱,那些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士兵,这是尤里支撑到现在的原因。

这是一场很奇怪的战斗,小东湖城的士兵似乎是一群弓弩手混合着一群农兵,这些人大概有四五百人,他们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森林到沼泽之间的空地,并且正在卯足了劲的要把瓦兰人撵走。

如果这些士兵作战有章法的话,只需要维持一个方向不断的冲击,那么早就能够把瓦兰人冲散了。但是现在,这些人却好像是一盆晃动的水,散漫而无力地拍打着漂浮在上面的一个木球。瓦兰人意识到了他们在数量上面的劣势,只能维持住自己的阵型,不断的击溃来犯之敌人。

小东湖城的人指挥很混乱,这让人感到有些好笑。常常有不同的指挥官下达不同的命令,让那些匆匆武装起来的农夫摸不着头脑,农夫们大吼大叫,有些人捡着石头砸着瓦兰士兵。如果在过去,瓦兰士兵肯定会抽出长斧,呐喊着冲出去了,但是加里宁带来了一群低级军官,这些人努力的维持着秩序和阵型。加里宁在瓦兰科夫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这些士兵,如果有擅自冲锋的人,不管是不是斩杀了敌人,战斗结束之后都将立刻被绞死。这在瓦兰士兵中间引起了巨大的抵触情绪。,

在冬日集训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冲突层出不穷。不过通过严厉的处罚和优厚的赏赐,瓦兰士兵渐渐的觉得,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虽然他们很鄙视这种结阵自保的行为,但是在督促之下,还是能够忍耐自己的冲动,不冲出去大战一场。

尤里看了看身边密集而闪亮的头盔,感到了不少的安慰。这些士兵密集的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头盔闪亮而厚重,如同拳头上面最坚硬的骨节。瓦兰人的标枪手每一次集中投射都能击伤甚至击杀敌人。小东湖城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记忆中的瓦兰士兵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些瓦兰士兵崇尚一对一的战斗,而不是现在这种没有骨气的结阵。

这些愤怒的农夫试图冲击瓦兰人的圆形军阵,但是却会被最外面的盾牌挡住了,站在盾牌手后面的长斧手或者长矛手则会寻机攻击外面的人。这根本不是瓦兰人的战斗方式而且就连瓦兰人的盾牌也从松木盾牌变成了橡木大盾了,这种盾牌厚重而宽大,虽然不灵活,但是却能提供更多的保护。小东湖城的士兵大为光火,瓦兰士兵明明已经陷入了埋伏,但是现在却像是一只乌龟一样缩在一起,不管怎么都咬不到它的肉来。

在森林中间,另外一支数量多得多的瓦兰士兵正在赶来。好在他们在河边被一支河间地雇佣步兵挡住了。现在小东湖城已经不在乎透露自己的家底了,他们拿出了伯克支援的盔甲、派出了河间地的雇佣军、用萨兰德人增强城防,并且开始一天数次的派出信使,去请求伯克人的支援。

一个小东湖城的军官好不容易聚集了一群农夫弓手,这些弓手烦躁不安的被军官领到了一处略高的坡地上面。这些人大概有四十多人。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情况,这些弓手都会好奇的去看一看究竟。如果发现周围的士兵作战正酣,他们就会忍不住的乱射几箭表示支持;如果有一边的农夫出现了溃散,他们也会嚷嚷起来,以为已经战败了。

农夫们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根本无法在绞肉机一样的战线上维持太久的时间。但是这同时也让他们有了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可以很容易的重组起来。这些农夫一旦被吓到,就会大喊大叫的逃跑,但是跑出几百码之后,又会站住,回头小心翼翼的观望,当发现没有太大的危险的时候,只要身边有人怂恿和鼓舞,他们就会重新投入到战斗里面去。

与瓦兰人比起来,农兵们的伤亡显得有些难看了,有一百人带伤或者死亡了。几个负责指挥这些农夫的军官和少数的雇佣军感到非常的丧气,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农夫这么的没有用。这些雇佣军才是瓦兰士兵真正的敌人,不过这些人就连自己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他们的力量主要用在维持农兵们的战线和彼此沟通上了,他们看不清战斗进行的怎么样了,也无法统一的指挥所有的人。

那个聚集了弓手的军官腹内满是苦水,瓦兰人有几次都块撑不住了,出现了巨大的缺口,但是却没有一股士兵敢勇敢的冲进去,几个士兵冒死跳入了瓦兰人中间,希望撕裂他们的阵型,但是他们身后的农夫除了啧啧称奇之外,就只是消极的后退,眼睁睁的看着瓦兰人逐渐合拢,把那些打头的士兵吞没的干干净净。

不过现在,这个军官感到了一丝希望,他已经聚集了足够的弓手,这些人射箭还是不错的,应该能够造成瓦兰士兵的混乱。混乱,就足够了。士兵们往往看不见战场的全局,只要让一部分人溃散,就足以让他们身边的人胆颤心惊。溃散后的部队就容易对付多了。

这些弓手勉强的站成了一个楔形三角,以便能偶看清那个军官手中的短剑所指的方向。

他们把腰上的弓壶拉到一边,以方便取箭。

“装填”军官大叫着。

弓手们纷纷的弯腰,取箭,搭弦。

“准备”

这些弓手对准瓦兰人的圆阵,努力地把弓拉满,数十把弓让人振奋的出现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开弓动作。这在混乱的军阵里面起着鼓舞人心的作用。周围的一些农夫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在为弓手打气,还是在警告前面的自己人散开。,

军官感到了一丝愤怒:教会这些农夫闭嘴是当务之急,没有纪律的家伙们

“射”军官煞有介事的挥了一下短剑。

数十枝箭大部分扎向了瓦兰人的远阵,不过由于距离有些远,这些箭最后到达的并不是太多。但是瓦兰士兵里面还是出现了一整骚动,一些人的头盔中了箭,擦开了,有一些则在铠甲上面被命中了。尤里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运气不是很好,一枝力量还没有减弱的箭扎穿了他的左肩:从脖颈边一直扎入到肩膀里面。那个年轻人惨叫了一身,试图去拔箭,但是剧痛让他倒地,他顷刻间消失在了别的战友脚下。如果他不能再站起来,他就完蛋了,但是好在不久之后,尤里在另一边看见了他:一个瓦兰老头用肩膀架着他。

那个瓦兰老兵胡子发白,他雄赳赳的看着箭的来源,然后冲着那边大喊起来。

尤里也看见了。

不久之后,瓦兰人的阵型遭受了第二波箭雨,但是这个时候,瓦兰人已经调整了方向,朝着那处山坡缓缓的移动过去了。

小东湖城的士兵看出了瓦兰人的意图,他们组织了几次抵抗,但是却并不奏效,他们的阵线软得像黄油,一切即开。

当瓦兰人前进了一百多步之后,那些弓手出现了骚动,他们惊恐的彼此窥看着。

尤里觉得好奇,就算是士气再低的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军阵刚刚缓缓的朝自己靠来就溃散吧。瓦兰士兵举着长斧和长矛,在盾牌手的护卫下,继续的前进着。

这个时候,一阵清亮的号角响起了。尤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森林里面无数穿着灰色铠甲士兵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尤里感到一阵恍惚。尤里看见几个骑马的轻骑兵在小东湖城的士兵中间奔驰着,这些人大喊着什么,尤里听得不是太清。但是这些人就好像是泼在了雪地上面的热水,顷刻之间,小东湖城的士兵就瓦解了,他们纷纷掉头逃跑。小东湖城的人的表现让尤里知道这是援军。

大地开始震颤轰鸣起来。

一队铁盾河骑兵从森林里面冲了出来,他们的马刀闪亮,如同白雪。

维基亚骑兵

尤里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出击。

瓦兰士兵掏出了长刀和宽斧,解散了阵型,发出了恐怖的呐喊,开始尽情的屠杀这些折磨了他们几个小时的敌人了。。.。

第八章 俘虏

一个农夫被两个脸色冰冷的士兵按住,第三个士兵嚼着一块生肉,等这个农夫的脑袋被按下之后,这个士兵举起了长剑。

手起剑落,仿佛是撕碎布匹的声音,农夫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瓦兰人正在处决战俘。

这次处决的对象主要是那些本来表示归顺,之后又冲出来攻击尤里的农夫。这些农夫哭哭啼啼的围坐在一起,等待着判决。

两百多名被捉住的农夫和士兵里面,有四十多人要被处决。

决定哪些人被处死是这样的:四根稍短的木棍加上一根稍长的,这些小木棍被一个士兵攥在手里面。这些要被处罚的人伸出手去收取这些木棍,抽中了长木棍的人就会被处决。当然,这种机会是可以替换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自愿的替另外的人死去,比如另外一个人许诺献出全部的田地和家人给前者。

瓦兰人似乎很看重这个环节。

面临死亡的时候,这些不幸抽中了长木棍的农夫有些会大哭大喊起来,他们会哭喊着求别人代替他,但是他往往得到的只是冷漠的回应。农夫们彼此辱骂甚至厮打,为了活命姿态百出。这种刺激让所有被俘虏的农兵都胆颤心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砍掉脑袋,这种骚动渐渐的停止了下来。但是恐惧却深深地刻进了这些小东湖城人的心中。

瓦兰人说,忘掉这种记忆需要十年的时间,这期间的男人会因为无比的恐惧而放弃一切抵抗。但是十年之后,等他们跃跃欲试的儿子们长大之后,那就另说了,长期的压抑可能让他们更加迅猛的抵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们乱来,就再杀掉一批好了。”

瓦兰人被称为‘野蛮人’,也不是偶然的事情。

加里宁训斥了尤里,因为如果尤里没有在村庄耽误这一段时间的话,周围几个村庄的民兵是不可能聚集起来的。而尤里的部队一旦发现了地方队伍的移动,就可以从容的向大部队靠拢,从而避免出现这些死伤。战斗结束之后,尤里总共损失七十多人,其中二十多人死亡,剩下的四十多人需要休整一段时间之后才能重新上战场。

这次虽然击溃了小东湖城的一次围攻,但是却损失了几乎一个连队,这让加里宁大为光火。

加里宁对尤里说,“我们每少一个士兵,城里面和森林里面的家伙就有更多的优势了。”

一个侍从在帮尤里包扎着他的胳膊。他解开了半边的铠甲,那侍从用烧沸的葡萄酒浇在伤口上面,然后抹上了止血用的猪油和蜂蜜,最后,用白色布条把伤口扎紧。尤里身上大多数的伤都不要紧,大都是一些锉伤和瘀伤,哥特来检查了一会之后告诉尤里,他会断断续续的发烧,等烧退了之后就好了。

作为医师,哥特的忙得不可开交。

有一百多人需要他来料理,他有两个助手,一个十六岁的学徒和一个萨兰德老奴隶。老奴隶是哥特在伊凡哥罗德的时候救活的,他感染了严重的肺病,被人丢在一间空房子里面等死。哥特救活了他,他就跟着哥特帮着干活了。

这个老头子煮了一大锅的开水,把剪刀和匕首都煮在里面。哥特的治疗手段很奇怪,但是他从来不质疑,因为他自己就是哥特救活的。哥特总是会做一些这个老头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用酒浇灌伤口啦、坚决不做放血治疗啦、用细线缝合伤口啦等等。

最让老头惊讶的就是哥特像是缝制口袋一样的缝合伤口了。这个老奴隶记得在老家的时候,伊玛目们大都是高明的医生,但是也只有最出众的医生敢采用这样的治疗,而到了维基亚之后,大部分医生对于伤口的处理就是在伤口上面涂上一层猪油,然后就开始祈祷上帝或者诸神了。很多断手断脚的士兵都是在祈祷中失去了他们的手脚的。

此外,哥特还有名目繁多的药膏:蜂蜜-猪油药膏用来止血;罂粟浆液用来止疼,但是不能多用;藿香药剂用来治疗腹痛和中毒,

这样的草药让哥特看起来又像是一个会巫术的异教徒了。

一些瓦兰人对于这种治疗手段倒不是很抵触,而一些信仰坚定的西部人则大惊失色,当他们看见哥特把一团团莫名其妙的草药涂抹到他们伤口的时候,他们就会大叫‘上帝啊’,带着伤跳起来逃跑掉。那之后,对于送来的伤兵,哥特向来是每个人灌一口罂粟浆液,等这些人老实了之后,再开始动手术。

哥特的年轻学徒倒是做得不错,他的脑袋足够灵便,能够记住每一种的药剂的用法。哥特准备在以后把草药的秘方一点点的告诉他。

刚刚激战过后的士兵感到了一阵阵的疲惫。

瓦兰人把自己厚重的头盔和肩膀上面挂着的护甲都解开,围坐在一起。这些人彼此炫耀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和刚才的战绩。他们的矛尖和斧刃都沾着暗红的血迹,有一些人锁子甲被戳开了,需要几百个铁环才能连缀起来,还有一个瓦兰人的头盔被一柄大锤锤凹下去了。这些士兵咒骂着小东湖城的士兵没有用,几百人打一百多人居然还打不赢。

瓦兰士兵开始觉得这种结阵自保的作战方式虽然丢人,但是的确能够保命。如果是往常的那种作战方式的话,他们早就被击溃了。只要早半个小时被击溃,那么即使援军来了,可能也只能见到遍地的尸体和破烂装备了。

一些瓦兰人的侍从这个时候正在清点战场,地面上躺着两百濒死的人或者尸体,从空地一只延绵到了森林边,沼泽里面还有不少。这些人呻吟着,伸着手去按住自己的伤口。

侍从们左右看着这些人,如果有瓦兰人,这些侍从就会把他们背起来,扛到一边救治或者盖上白布,如果是小东湖城的人,他们就用用矛尖扎穿他们的喉咙,然后开始剥掉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这些扈从的背后一般都挂着几顶头盔和甲,在腰上面挂着单手斧和剑以及大量的镰刀,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旅行商人一样。

鲜血在地面流淌,湿润了新鲜的土地,等温暖的天气开始全面降临大地之后,这里就会开出最夺目的花朵。

这应该算作一场胜利,周围的几个村庄的男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在十几年内都难得恢复了。普通的士兵们想着可以去劫掠这些村庄了,而稍微有些眼光的瓦兰人则开始打量着这周围肥沃的土地,考虑着想这个地方移民了。小东湖城的村民们在绝望之下又逃入了那个营寨,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计划。

加里宁亲自来到了营寨边上,那里的人得到了伯爵的许诺,不会遭到伤害。将信将疑的村民们打开了营寨,交出了逃到里面的溃军,这些人立刻遭到了处决。而瓦兰士兵在被抵抗激怒之后,便开始劫掠村民们的财产,奸污他们的妇女。加里宁离开了这里,这让那些心有忌惮瓦兰士兵非常开心。

伯爵回头看了看喧闹的营地,骑着马离开了。康斯坦丁陪着伯爵,他对于伯爵不插手士兵们‘找乐子’非常的满意,如果和上次的领主那样,一切按照骑士精神来,那就没办法打仗了。康斯坦丁从来没有否认过那个传言:当时,瓦兰的前任领主被伯克人包围的时候,本来是可以救他出来的,但是瓦兰人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加里宁伯爵不用担心这样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把自己和瓦兰人的利益捆绑到一起了,对于一个‘通情达理’的领主,瓦兰人没有必要抵制他,只要防着被他吞并就好了。

那天晚上,几个哭哭啼啼的农夫代表和他们的衣着狼藉的老婆才找到了加里宁,这些人哭诉了在加里宁走之后那些士兵的暴行。

加里宁发怒了,他扶起了地上跪着的农夫,当着他们的面狠狠的训斥了康斯坦丁和几个梅尔家的武士,加里宁教育他们要爱护百姓,不得劫掠。

最后,加里宁从劫掠来的粮食里面分发了几车,让这个农夫带回去给别的人,“不知道你们的粮食还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支援你们一些,但是不能再多了,你也知道,打仗的时候粮食是很珍贵的。如果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会是你们的支持者,你们可以找我来仲裁。”,

几个瓦兰军官满不在乎的和农夫代表握了握手,表示彼此谅解。对于这些哭哭啼啼的农妇,伯爵给了每个人两只羊和一袋粮食作为补偿。

受宠若惊的农夫回到了营地里面,大肆地宣传伯爵的善举,并且掏出了粮食作为证据。

不久之后,伯爵的扈从就开始拿着木棒在难民们之间巡视,只要有士兵还在胡作非为,这些扈从就会把他们赶走:从农夫的粮仓里面、或者从女人的身上把这些人拉下来,稍稍的打上几棍子,让他们滚蛋。

第二天一早,伯爵在耽误了大半天之后,开始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了。

死伤狼藉的农夫和农妇们送着伯爵送出去了很远,才回头埋葬了满地的尸体。看着空空的粮仓发呆,他们心中涌起了一股对伯爵的奇怪的感恩。

同一时刻,森林兵营附近。

我已经骑马到了森林的里面,再过一会,我就要回到兵营里面去了。

乔万尼一定等的不耐烦了,真是活见鬼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我耽误的两三天时间。这两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说不定在乔万尼抵达战场之前,伯爵就已经攻克了小东湖城,或者在乔万尼还没有准备的时候,伯爵就突然挥兵来此,要求与乔万尼‘合并’了。

不过我一路所见,并没有见到士兵经过的痕迹,伯爵并没有把乔万尼当成第一敌人,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让管家给弥赛拉带了一封信,现在我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了,那个管家看起来一副狡猾的样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帮我把信带到。匆匆离开她,连道别都没有,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想问她呢。

我们踏碎了薄冰,走下了河滩,然后我们回到了兵营里面。

篝火熄灭了,石头屋子空了,牛羊都不见了。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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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鹅油

我仔细的检查了每一块石板,想找到乔万尼留下来的痕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乔伊和几个骑兵们则惊叹着乔万尼的动作迅速,居然在几天的时间里面,就把一切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了,就好像猫把牛奶碟子舔得像新的一样。

当乔伊看见一辆废弃的马车的四个轮子都被卸走的时候,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一个骑兵说,“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乔瓦尼这个家伙是干雇佣兵出生的,什么东西都能带走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家的村子在哪,不然他哪一天心血来找跑去征集给养就坏了。”

那个骑兵脸色有些苍白,“可是我已经告诉他了。而且我还跟他说,我的妹妹甜得像小草莓。”

“你尝过?”

“比喻而已。”那个骑兵对乔伊说。

“没事,”乔伊皱着眉头检查着马车说,“只要不像牛奶,乔万尼就对她无害。”

乔伊仔细的检查着被踩得乱糟糟的泥地,这几天没有下雨,所以我们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痕迹。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沿着烂泥和大便一路找下去的话,最终是能看见乔万尼的。

乔伊跨上了马,“先生们,我们出发吧。去找乔万尼他们去。”

“这封信怎么办?”我有些六神无主了。

乔伊吐了一口痰出去,“用它来擦屁股吧乔万尼能够一声不肯的带着几百个人出去春游,还会在乎你这封该死的信吗?加里宁耍了你,乔万尼也耍了你,扯平了。”

我有些恼火,“扯平个鬼啊我不是相当于被耍了两次吗”

几个骑兵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们不也一样么。习惯就好了,乔万尼经常干这些事情。”

乔伊解释说,“是的,有一次乔万尼派我去和一伙绿林谈判。结果对方在接待我的时候,乔万尼带着士兵突然开始进攻。那群绿林气的拔刀就砍,我差点被人活剥皮,我都没有说什么,他对你耍这点小手段也没有什么了。你不是也乘机见了见你的小相好么?”

“这不是一回事。”我有些郁闷地跨上了马,啃着一块有些发潮的麦饼,朝着森林的外面走去。过了一会,我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事情不是很难接受了,也没必要生闷气。我踢了踢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小东湖湖畔。

哥特埋葬了一个瓦兰贵族,这是一个梅尔家的武士。这个人在最后追击的时候拿着长斧冲进了人堆,结果被一小股小东湖城的佣兵围住了。这个人在胜利的关口被人捅了十多剑,最后死在一滩烂泥上面。他的弟弟坚持要把他埋到东湖的旁边,这是这个梅尔的愿望。

汤姆就站在一边,他结结巴巴的念着不熟悉的和悼词。哥特不时的疑惑的看着汤姆,不知道这个牧师到底是不是正牌的。作为一个牧师,汤姆根本就不具备基本的素质:他的禅达话带着浓浓的西部口音,对于的掌握还赶不上家庭教师,而在平时,汤姆更没有一个神职人员该有的高贵气质。

士兵们站在坟冢的旁边,在汤姆念完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这些士兵集体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声‘阿门’,然后开始捧起松软的土,埋葬起了他们的战友。

“这是个好战士,”汤姆对周围的人说,“他得到安息了。”

这种陈词滥调没有在周围的士兵里面得到太大的回应,就连这个武士的弟弟也只是脸色阴沉的多站了一会,就离开了。为了防止人们来挖掘这里,坟冢并没有垒得很高,也没有做出标记,只是由汤姆负责记录下来这个地方,以后填写到死亡本里去。

汤姆看见了哥特,就走过来打招呼,“你还有多少鹅油?”

“两樽。”哥特回答。他对这个汤姆谈不上喜欢,但是也没有厌恶,至少汤姆不会和别的神职人员一样对他的医术大惊小怪,“怎么了?”

“给我一樽。”汤姆笑嘻嘻的说,“我用别的跟你换。”

汤姆的这种态度是哥特不能接受的原因之一。如果是别的牧师,用冰冷的语气要求的话,哥特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药剂的,那会让哥特感觉是受到了来自上帝的委托请求。但是汤姆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的神圣,这种平易近人的态度,在哥特看来是一种信心不足亦或是虔诚不够的表现。,

于是哥特委婉的想要拒绝,“我是不是能知道你干什么用?”

哥特在学习的过程里面学会了这种说话的技巧,巧妙的用问句来表达自己的拒绝。这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拒绝,还能在观点冲突的时候让对方没办法当即辩驳。

可是这种方式对于汤姆明显不起作用,对于汤姆这种人来说,如果不是明确的拒绝他,他是不会放弃的;即使你拒绝了他,他也会先让你再考虑一下,然后找一百种方法让你改变决定。

“是这样,一个罗多克姑娘说她有用。”汤姆的语气很诚恳,“那个姑娘的草药学知识和你一样出色,但是她的医学技巧就到此为止了。她准备配置一种给孕妇用的药剂,据说可以保护胎儿。”

哥特的眉头皱了起来,“又是女人吗?神父,我已经听说您在资助一个ji女了,现在怎么又来了一个罗多克姑娘。”

汤姆说,“其实是一回事。罗多克姑娘发现那个ji女的肚皮薄得像一层纸,恐怕对婴儿不利,所以提出要配置一种药剂,可以用来保护胎儿。”

哥特知道这些事情,由于经常的打掉胎儿,这些女人大多不能正常的怀孕,她们正常的孩子一般都是在早年留下的,到了中年的时候,她们之中的部分人就永久的失去了怀上孩子的可能了。

这是污秽的事情,哥特一想起来就感到了一阵阵的厌恶。

“我可以给你鹅油,”哥特准备抽身了,“不过我没有听说过鹅油可以保护婴儿。神父,恕我直言,您对女人似乎走得太近了。此外,我还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关于您的现在,也关于您的过去。”

“我的过去?”汤姆说,“你听到什么了?”

“我不想说出来,”哥特抿着嘴对汤姆说,那语气就好像是警告一个孩子,不要以为偷了糖果就没人看见一样。“您现在是神父了,我想您应该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把鹅油给我吧,”汤姆淡然的说,“不为女人,单纯的为了孩子。至于我的生活,那和此次谈话无关。”

哥特以为汤姆在找借口以改变话题的重点,于是提高了语气,“神父我们在说女人,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孩子呢?什么叫和这次谈话无关,你要帮助一个ji女,而且是借助另一个女人之手,而那个孩子不过是某个男人一时兴起留下来的”

“‘不过是某个男人一时兴起留下来的’,”汤姆细细的品味着这句话,语气变得客气而冷淡了,“哥特先生,今天我为了一个婴儿来找你,但是你似乎特别的关心女人。你把事情弄复杂了,我关心婴儿,如果没有这瓶鹅油,他可能难以出生。我不在乎他的母亲是谁,也不在乎帮助他的人是不是罗多克姑娘,更不在乎他是不是一个男人一时兴起留下来的血脉。我只关心,这个孩子是不是可以安全的出生。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鹅油呢,哥特先生?”

哥特发现在辩论上面,自己居然有可能输给汤姆。医疗伤者给哥特带来的更多的是自负,而非同情,他知道治病救人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汤姆的表现让哥特觉得像是一种表演:让汤姆显得更加的体贴和高尚的表演。

“下午。”哥特回答。

汤姆回到了他的马车边上,告诉那个罗多克女孩说,她要的东西下午就能弄到手。

这个罗多克姑娘是一个朝圣者,名叫贝拉,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故意编出来的名字。

汤姆有些好奇这个姑娘的故事,她在一个星期以前加入了兵营周围的旅行商人的队伍,那个时候,这个姑娘满身是灰,并且穿的破破烂烂的。这个姑娘用奇怪的口音告诉大家,她刚刚穿越了沙漠,去了圣城完成了礼拜。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虽然萨兰德人对于上帝的子民参拜圣城并无刁难,但是炎炎沙漠和一路之上的盗贼乱兵,又哪里是一个女孩能够轻易的穿过的呢?

但是汤姆对于这个女孩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姑娘没有撒谎。,

贝拉有两只泪汪汪的眼睛,眼白有些泛黄,这让她看起来得了什么病。而且她的眉心分得有些开,又不由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智力有些地下。不管怎么说,贝拉是一个奇怪的姑娘,但除此之外,她却是一个热情而开朗的好姑娘,她不疯疯癫癫的时候,其实还是蛮吸引人的。

就是这个姑娘,让汤姆觉得她与众不同。汤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女人,汤姆能够在几秒钟之内就读懂她们中的大多数。但是有时候,比如对贝拉,还有瓦兰科夫的那个伯克少女,汤姆就要迟疑一段时间才能做出判断。

这个贝拉之所以引起汤姆注意,是因为她刚刚见到汤姆,就凑上来神秘的对他说,“你是一颗橡树。”

这种古里古怪的话语让汤姆大吃一惊,这段有些隐晦的历史,汤姆不是太愿意提起的,即使有人知道这个故事,到了东部这个新世界之后,也没有道理再拿出来了。

“我是橡树吗?”汤姆好奇的问她。

“是的,”这个罗多克的姑娘说,“不过橡树在燃烧,不久之后就会化为灰烬了。”

“哦,”汤姆挠了挠头,“我可是个神父,你这么说,不怕我当你是异教徒吗?”

贝拉笑了起来,“不怕啊,我刚刚去了圣城,如果我是异教徒,上帝已经把我烧死了。我这一次过去,就是为了验证我不是魔鬼的女儿。”

汤姆以为自己遇上了江湖术士,或者招摇撞骗的女神棍,“哦,你去圣城礼拜,恩你说过。”

“是的,”贝拉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喝着淡啤酒,好像永远都很饿。“我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我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人在我家的花园里面逗留,我能看见他们微笑,也能看见他们忧愁。我能提前知道灾难,还能与灵魂交谈。家里的人都怕我,我爹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欺负我,后来我爹死了,他们就把我撵了出来,说我是异端。我在想,如果我是异端,上帝就会杀死我,如果我不是,我就是清白的。所以我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能让上帝看见我,审判我。”

汤姆有些厌烦了,“恩,你去了圣城。”

“我活着回来了”贝拉开心的说。“所以我不是异端”

“你准备回罗多克去吗?”

拉说。

“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一个人,”贝拉说,“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

汤姆打了一个哈欠,“孩子,你以后说话要当心一些。我当然不会觉得你是异端,但是,总有一些人会针对你的。”

汤姆准备离开她了。这种女骗子一般都会把自己说的神乎其神,然后一有机会就会开始招摇撞骗,就拿那个橡木来说吧,这个贝拉可能之前就听过汤姆的故事了;而圣城,也可能只是这个姑娘与一个神职人员套近乎的手段,贝拉可能连圣城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

“可是你不会,”贝拉说,“谢谢你的午餐。还有,如果你能给我一瓶鹅油的话,我能帮你配出一种药膏来,”贝拉指了指那个怀了孕显得发胖的ji女,“她的孩子会需要的。如果你没有这种药膏,我发誓,她四个月之后就会产下一团血块,她的肚皮太薄啦。”

这种疯疯癫癫的话在汤姆听来,却渐渐的显出了可信的一面。汤姆自己就见过太多的这种事情了,不管怎么样,汤姆愿意试一试。

这就是汤姆去找哥特之前发生的事情。

此时,汤姆回到了贝拉的身边的时候,贝拉已经睡着了,她蜷缩在车子上面,看起来像是一团花猫。

她喃喃自语,说着梦话,“我已经生气了不会跟你讲话的除非,你给我两块糖。”

汤姆耸了耸肩膀,感觉莫名其妙。

.。.。

第十章 火药

我的马突然停住了,它扬起了鼻子嗅了起来。

即使我踢动腿,它还是不愿意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这是匹骟过的马,胆小,但是脾气很好。乔伊说我骑不了军马,因为会被马摔下来。我说我过去就骑过军马,只是去小东湖城的时候,因为乔万尼的关系,被弄丢了。

这几个骑兵只有乔伊曾经去过小东湖城,其余的人大都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有一个骑兵还问我小东湖城是不是真的和传说的那样,男人都有三只手,而女人从来不穿上衣,任胸脯裸露。

我说,我去的时候是冬天,那里的女人可能比别的地方还裹得严实,至少比瓦兰女人要谨慎。这让几个骑兵跌了胃口。

我几乎夹住马身,站了起来,但是那匹马在原地打了一个圈,还是不愿意动弹。我们先往东南走了一天,但是我们发现我们走错了路,又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折向北面。这匹马的性子我已经模熟了,不料这个时候又驾驭不了了。

这时,后面的几个骑兵笑了起来,“维多,你的马术不行啊。骟马都驾驭不了,你怎么驾驭有家伙的马呢?”

乔伊说,“我听说马看不起那玩意比自己小的人。”

其中一个骑兵严肃地说,“那我们都得被这些畜生鄙视。”

乔伊有些愤怒,“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懂风趣。怪不得你上次要和那个吟游诗人打架的,我都听他唱歌唱到怎么勾引伯爵夫人了,结果被你把什么都搅了”

“,”骑兵说,“那个烂舌头的狗诗人睡了索菲亚,那是我最喜欢的姑娘了”

索菲亚是瓦兰科夫的一个酒馆女招待,我见过一面,但是面容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她的胸脯大得吓人,可以夹住一枚大金币。

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沉默了起来,因为不光是我的马,他们的坐骑都出现了骚动。

“见鬼,”乔伊抬起头嗅了嗅,“我感觉前面肯定有东西,你们等我一会。”

说完,乔伊就拉上了斗篷,沿着小路朝着前面跑去。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则拉动缰绳,跑到了一边的灌木丛里面。现在除了松树和少数的几种树还有,大多数的树都光秃秃的,提供不了什么遮蔽。好在天气潮乎乎的,视野受阻,我们难以看见别人,别人也难得发现我们。

我们等了一会,面前的枯枝突然颤动起来,乔伊骑着马回来了,“前面遍地都是死人。维多,见世面的时候来了。”

“要动刀吗?”一个骑兵谨慎的问。

“不用,”乔伊说,“这里已经打过仗。”

“谁赢了?”

“加里宁。”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感到脊梁发凉。随之而来的还有臭味,树林变得越来越稀疏。就好像突然之间,整片树林就到了尽头了,我看见了漫天盘旋的乌鸦。

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就要下雨了,整块平摊上面到处是狼藉的死尸。很多的尸体已经被剥得精光了,脸色阴沉的男女注视着我们,在发现了我们的目光之后,他们就会看向别处,他们对于士兵似乎特别的害怕。

我胯下的马也没有见过战场,死尸的气息让它恐惧。我侧过一边去,看见了一具苍白的尸体,他的背后被扎穿了,脖子被人砍断了,只连着一层皮,而他的头皮已经被割掉了---我想起了乔万尼告诉我的事情,瓦兰士兵的刀鞘一般都是用人皮包的。

一只乌鸦落了下来,从这个尸体的断颈处啄食着血肉。

我感到一阵恐惧。

整片空地上面似乎都是死人,从沼泽到平滩,一直到对面的森林的边缘,到处都是尸体。活人似乎还没有死人多,这些死人被拖走,丢到了板车上面。一些尸体的肚皮被划开了,一侧身,内脏就滚落了出来。乌鸦闻到了腥气,就会聚拢过来争抢这柔软的肉。一只乌鸦啄掉了一个人的眼睛,把脑袋伸进了他空空的眼窝里面,我路过的时候,它惊动着飞了起来,冲我哇哇地叫了两声,我看见它黑色的脑袋已经染上了一层猩红的血液。,

我感到胃在翻滚,一股醉酒之后的感觉从胃里面涌上来,喉管一阵发痒,嘴里面涌出了大量的唾液,然后,我把早上的麦饼吐了出来。

乔伊回头看了看我,“你吃了多少?”

我用手套擦了擦前胸和马鞍,“全在这里了。”

乔伊很乐观,“哦,那你不会再吐了。”

一个农夫走过来,询问我们是不是路过的佣兵,愿不愿意留下来保护他们。

他们被劫掠之后,周围的盗贼就不怕他们了。在军队离开了之后,周围的盗贼和绿林接连来洗劫了几次,让村民们连亡者的遗体都来不及收拾。

乔伊好奇的问了问价格,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这些农夫。乔伊答应他们,不管去了什么地方的酒馆,都会告诉那里的人,这周围的村庄需要拿剑的男人。

我感到了一阵阵的眩晕,一个农妇抱着一个没有脑袋的尸体亲吻着,她的孩子好奇的坐在一边,用手捏着父亲那冰冷的手指,感到迷惑不解;在另外的一边,两个男人打了起来,他们在争夺一具死尸的衣服;一个乡村牧师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在他的身后,沉默的村民已经挖掘了一百多个整整齐齐的坟墓,每一个坟墓前面似乎都有几个人在痛苦。大多数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来了。

我注意到还有一些尸体被随意的堆积在一边,没有料理。

“佣兵,”乔伊说,“开战之后第一个死,死后最后一个被埋。”

“乔万尼不会躺在里面吧?”一个脖子粗短的骑兵左右看了看,开玩笑的说。我感觉这些人对着周围的环境一点都不陌生,他们似乎都很平淡,不过他们的眼睛变得发黑,如同嗅到了血液的狼一样。

“不会,”他旁边的一个人说,“乔万尼死了,这周围的公牛都要过来掉眼泪的。”

我们都干笑了几声。

三个不敢单独穿越森林的旅行商人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们请求我们和他们一起走,至少走到东湖边上的白丹港再分手。乔伊答应了这些人,商人们许诺一路上的酒食由他们负责。

恶臭和地狱般的惨景让我有些恍惚,我们加速离开了这里。

白丹港。

说是港口,其实也只是小东湖城的几个小渔村而已。这里有一个乡村领主,他把渔民们聚集起来,花了几年的时间修缮了一处禅达人留下的哨塔,把它改建成了一个城堡。现在,这个领主带着十二个弩手和六十一个民兵驻守在城堡里面,并且拒绝献出白丹港口。

瓦兰士兵对于这个城堡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特别是那些随军的人员,他们在抵达之后,就大大咧咧的占领了周围的村舍,在里面休息起来。

这里是既定的一个目标了,它能够控制道路,并且能让士兵沿着大道一路向北推进。白丹港唯一的弱点来自于东湖,但是在湖面解冻之前,这里万无一失。它的地势比较高,能够对三方来敌做到居高临下,沿着东湖的一边,城堡修筑在一处悬崖之上,如果城堡里面的人不主动的投降,城堡就很难得被攻克。

如今,这里的领主显然打算坚守下去。

这里的守备的士兵如此之少,让瓦兰人显得很轻松,他们觉得守卫者一定会因为害怕而投降的。但是一想到另外一点,伯爵的心头就会涌起阴影,一路之上,小东湖城的主力部队丝毫没有露面,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小东湖城似乎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城市里面去了。这样小东湖城进入了一个绝境,开战第一战就是存亡之战,但是同时,也让小东湖城变得坚不可摧了,那么多的士兵如果铁了心要守卫一座城市,那么它是很难攻陷的,特别是这个城市前面还有东湖地区最高的城墙,以及城墙前面绵延数里的沼泽。

任何军队仅仅想要接近小东湖城,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不用说攻城了。

白丹港的领主是一名波雅尔议员,他似乎很骄傲自己的选择。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是伯克人,对于这一次城市独立,他是其中最积极的支持者。他对整个计划充满了信心,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敢遣散村民,带领几十名士兵守卫一座城堡的原因,他认为,只要坚持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伊凡哥罗德人就会锐气丧尽,像丧家之犬一样的离开。对于城堡这种据点,如果没有精心的准备,来犯之敌不围困个几个月,让敌人粮食用尽,是不能让守卫者屈服的。,

一切都没有理由让那个高傲的男爵低头,面对前去洽谈的使者,这个男爵站在墙垛上面撒了一泡尿下来。不过男爵的这个表演不是很成功,他不幸遇到了逆风,他骂骂咧咧的嘲笑了一下瓦兰人,就回城堡去换裤子去了。

伯爵骑在一匹军马上,兴致勃勃的看着修在高处的城堡。伯爵的身边,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克里尔人正在用手指比划着前面的工事。

伯爵问,“弄得垮吗?”

“只要药量足够,不管什么都能崩碎的。不过讲好的,一桶半袋金币,只要您付得起钱,多少桶我都能配置出来。”这个克里尔人谦恭的说。

伯爵点了点头,“恩,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不过第一次,你得先弄垮城门,我才给钱。”

克里尔人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满意,“您雇用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吗?”伯爵反问道,“全部都是你在说---你说你能帮我剩下二十副攻城梯、六架攻城车、九台抛石机、还有几百颗石弹---你说你能让攻城便宜一半,我没有记错吧?”

“当然,”克里尔人骄傲的说,“你得到了我的保证。”

伯爵点了点头,“我要看见了东西才给钱。木匠修好了攻城车,石匠雕好了石弹,我照着货物给钱。你给我看什么了吗?”

“反正你不给钱,我是不会动手的,”克里尔人说,“金子换城门。”

“为什么不是城门换你的脑袋?”

“你不敢。”克里尔人冷静的说,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性命,“你需要我们的支持,至少现在需要。”

伯爵冷冷的盯着克里尔人,然后拉着马转了身,他对身边的基洛夫说,“给他一半的钱,城门开了,给另一半。”

伯爵骑马走了。基洛夫看着矮小的克里尔人,充满了轻蔑,他从腰带上面拿出了一个钱囊,右手伸平,把钱洒在了地上。那些金币哗哗落地,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上面砸得叮当作响。

克里尔人命令一个手下把金币收拢,然后对另外一些人下了命令。

几个奴隶推着几只大木桶,借着渐渐降临的夜幕,朝着山坡上的城堡走去。

那些守卫城堡的弩手发现了这些奴隶,他们好奇的讨论了一下这些木桶,远远低放了几枝箭,就不再管他们了。瓦兰人总不能用酒桶来攻城吧?让他们来好了。靠近城市的时候,这些奴隶架起了生皮套起来的大木板,任何弓箭和弩矢都贯穿不了这样的东西。

莫非用火攻?

那些弩手不由得想笑,厚厚的城门浇上了几十桶沥青呢,想烧开,没有几十车的干木材,和成桶的火油,还是算了吧。

奴隶们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疑惑和争论之中。

城墙上面的人更加相信这是瓦兰人的故弄玄虚了,本来二十多个守卫者,渐渐的只剩下十七八个了,这些人漫不经心的看着瓦兰人的拙劣计量,想着新词讽刺着这些穷邻居。

村庄里面。

汤姆看着城堡上面隐隐约约闪烁着的火把,感到有一些好奇。虽然见过了死人,但是汤姆觉得战争好像离得很远一样。可是眼下,汤姆却觉得战争离得很近了,就好像城堡里面的人马上就要倒大霉了一样。

贝拉正在用一口锅子煮着黏答答的药汤,汤姆不得不在这里看着,如果别人发现了贝拉的举动,一定会说她是异端的。贝拉用掉了九分之一的鹅油,以后每个月,她还会再做一次药汤,直到婴儿出生。

汤姆背诵着一段用简单的音标写成的祷告词,汤姆不认识禅达文,只能读懂那些最简单的帮助识字的音符,“```撒旦说,不,我听说健康的人没有什么痛苦,并没有被剥夺什么```上帝于是剥夺了他的健康,让他流着脓,看看他是不是会抱怨```”

“你在读什么?”贝拉说,“祈祷城墙被攻克吗?”

“祈祷攻克不了城墙的,”汤姆说,“没有投石机,也没有攻城锤,连梯子都没有,我不知道伯爵准备怎么攻克城墙。”汤姆撇了撇嘴,继续读着这段祷告。

“哦,”贝拉说,“我在圣城听说过一种东西,不需要这些机械,也能攻克城墙。”

汤姆没有搭理她,以为又是什么胡言乱语,“是吗?某种厉害的药剂?”汤姆在讽刺贝拉,因为贝拉总是说自己拥有世界上最棒的药剂知识。

这个时候,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传来。

本来安静的营地在片刻惊愕之后,突然变得人声鼎沸、马匹嘶鸣起来,恐惧的叫嚷声和关切的询问声充满了周围的营帐。

汤姆长大了嘴巴,手里的书也掉了。

“对,一种药剂。”对这响声,贝拉倒是很淡定,“那种东西叫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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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森林遇袭

每隔两个小时,就会发生一次爆炸。

那个时候,大地就会震颤一下,仿佛地震来临前的轰鸣。飞鸟会从树林里面惊起,水桶中的水会泛起微澜,人们会围在一起祷告。士兵们聚集在城堡的前面,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工事。

城堡并没有什么值得称奇的地方,由两围同心的城墙修筑起来,站在外面可以看见第一层城墙和内城的尖顶。这个时候,那几十名守卫者几乎全部挤在了第一道城墙之上,那些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在他们的下面,一群克里尔奴隶正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只只的橡木大桶。

头两次爆炸发生在夜里,这显然让白丹堡垒的领主没有准备。事实上,除了这些克里尔人和贝拉,恐怕没有人有心理准备。汤姆走出了营帐之后,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十字。

在微微的月光之下,汤姆看了看城堡前面的那处缓坡,一团白色的雾气正在飘散,而那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城门,已经垮掉了一大块。这个奇迹让人们大惑不解:要把建筑和城门弄成那样,没有抛石机连续半天的攻击,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人们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议论了好半天没有结果之后,人们才自行散去。

那天晚上,来找汤姆忏悔的人多了几倍。

“圣城有这个?”汤姆回到帐篷的时候,问贝拉。

“还要往东才有,”贝拉说,“萨兰德人很熟悉这种东西,这些克里尔人不过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萨兰德人在和斯瓦迪亚人作战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过这种东西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好像只有罗多克和斯瓦迪亚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别的国家还没有注意到这种东西呢。”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吃过苦头,”汤姆摇了摇头,“我的天,那种东西是什么植物上长出来的?”

贝拉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

从第一声巨响开始,每过两个小时,同样的巨响就会传来。

奴隶们趁着夜晚制作了一辆攻城车一样的机械,但是这个东西却简单的很,它只是用来遮挡箭矢和石块的,并不需要在里面增加撞城桩,因而制作起来非常的方便。在这机械的表面,蒙上了几十块生皮,这样就连火箭都无法伤害它了。

奴隶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作业环境,他们在那个皮棚子下面忙碌着。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推着皮棚子缓缓的后退到坡下面,远离城墙,过不久,就会传来一声巨响。人们伸长了脖子去打量着城墙,每一次巨响之后,城墙或者城门都会垮塌下一部分,人们看见,困住城门的铁索一定坚持不了多久的,不久之后,吊桥就会率先的垮塌,那之后,对付城门就只用一次爆炸就足够了。

即使是一个没有打过仗的新兵,这个时候眼睛里面也充满了兴奋,他们知道这种东西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士兵们开始穿起铠甲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墙就会突然垮塌掉。

汤姆有些好奇克里尔人为什么不一次炸掉城墙,一桶一桶的炸太麻烦了。每一次,皮棚子在爆炸结束之后,就会立即缓缓的推回城墙边,到壕沟的前面,然后把装满了那种叫做火药的大桶堆积在城门边上。据说这种桶要用石块固定好,还要调整角度,让它的力量全部倾泻在城门上面,这样的爆炸才算得上成功。

有一次在爆炸之后,克里尔人大声的训斥了他的奴隶,还用鞭子抽了他们几下。汤姆看出来了,刚才的爆炸里面,城墙纹丝不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害。

汤姆拿着战争十字架,站在城墙前面。

“神父,这是神迹吗?”几个士兵突然出现在汤姆身边,小心翼翼的问。

汤姆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正气凛然地回了头,“跪下。”

几个士兵彼此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恭谦的照做了,在过去,这是不可能的。

“上帝的怒气,只会降临在不信他的人身上。”汤姆背对着城堡,像是一个极度虔诚的圣徒一样,“你们相信我,尊敬我,你们只会得到福,而灾难和疾病将远离你们```”,

这个时候,又一次爆炸传来。

汤姆紧张得要死,本能的感觉到石块就要飞溅过来砸到他的脑勺了,但是他咬了咬牙,目光坚定的看着这些士兵。

这些年轻的瓦兰士兵恭恭敬敬的看着汤姆,夕阳的背影下,汤姆和他的十字架像是笼罩着一层圣光。爆炸产生的火光和飞石如同一个伟大的奇迹。

士兵们亲吻了汤姆的手,并且发誓在任何情况下保护汤姆。

汤姆突然觉得自己正在掌握某种力量。

东湖森林里面。

那三个旅行商人满脸的汗水,我们的行进速度让他们吃不消了。

“我说,”其中一个胖胖的商人不住的用手帕擦着自己的脸,“我们能不能慢一些?你们着急去白丹吗?”

这个时候的天气还很凉快,我感觉这个商人发热主要是因为他身上的肥肉,而不是天上的太阳。树林里面还是显得潮乎乎的,地面上能够看见蘑菇了,中心腐烂的原木横在道路中间,松鼠在其中跳跃。一条小溪的水已经化开了,我们来之前这里肯定有鹿群经过过,我看见了地上的粪便和软泥上面的脚印。

“现在这周围可不太平啊,朋友,”乔伊对他说,“在城堡之间,我们最好走得快一点。不然的话,您看见了后面几个村庄是什么下场了。”

“这可不是一回事,”一个黄油商人说,“我来自伊凡哥罗德商业行会,打仗就算打倒上帝那里去了,都和我没有关系。没有人会伤害我们的,放心吧,年轻人。慢点走,没有错。”这个人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还对惨景心有余悸,我感觉他说商人不会遭到攻击,更多的是在安慰他自己。

“是吗?”乔伊有些怀疑的问,“我听说在河间地的时候,瓦兰人可是绞死了不少的商人啊。”

乔伊这是明知故问,几个骑兵笑了起来:绞死河间地商人的事情,他们就参与干过。

伯克人雇佣了很多的河间地商人,帮助他们筹集粮食。这些商人熟悉本地的粮仓位置,也知道各地的收成情况,对于有粮食的村镇和城市,这些商人帮他们的伯克主人出了大力,他们几乎榨干了每一个粮仓。瓦兰人刚刚进入河间地的时候,就接到了各方的悬赏邀请,希望他们教训一下那些粮食买办。这自然不是一件难事,虽然商业行会极力的维护自己的会员,但是士兵们可管不了太多,绞死几个胖佬就有大笔的佣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考虑。

那三个旅行商人惊恐地看了看我们,就好像他们看错了人一样。但是我们已经走到一半了,他们肯定没有理由和我们分手了。其实就算我也早就知道了,乔伊他们想要的可不是免费的食物而已,到目的地之前,乔伊和这几个骑兵很可能会要求得到额外的‘资助’,我只是好奇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去逼迫这几个商人就范。

乔伊不动声色的问着一开始的那个胖子,“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啊?”

几个骑兵笑得更开心了,逗一逗这些商人可是林子里面少有的乐子。

那个商人指了指乔伊的身后,一副惊恐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那模样连我看了都忍俊不禁,简直太假了,一般只有骗人的时候,才会做出这幅表情---用来欺骗别人看向别处,然后自己趁机逃跑的。

这三个商人倒是很机敏,我都有点同情他们。

但是接下来,我发现这几个商人没有撒谎。

一个商人的胸口突然扎进了一根投矛,那声音就像是草叉扎穿了草垛一样。商人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根投矛还在兀自晃动着。商人张开了嘴,血从他的嘴巴里面冒了出来,他叫了一声,掉下马去。

乔伊和几个骑兵当即抽出了马刀,向四周散开,我也抽出了腰刀,弓下了身子。我感觉血液涌向了我的大腿和腰,感觉身上一阵发冷。接连有投矛从我的身边擦过,我看见剩下的两个商人跳下了马,抱着脑袋脸朝下一动不动。一名骑兵的马被击中,把他掀了下去,那匹马自己跑掉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袭击来自何方,时间似乎变得很慢了。我只听见嗖嗖的声音在我的身边鸣响,我知道有人在朝我射箭,下一秒钟我可能就要被射死了,我冷静的这么想到。我想要跳下马去,但是另一个念头告诉我,我要骑在马上逃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我鼓起了勇气,逆着飞来的标枪和箭矢,看了看来犯之敌。

森林里面影影绰绰都是袭击的士兵,那些人穿着破衣烂衫,兽皮遮盖着身体,他们正在用劣质的弓和粗糙的投矛攻击着我们。自由民?

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但是紧接着我就知道他们不是。自由民不会穿成野蛮人的样子。

一支箭射中了我的马鞍,让我的坐骑朝着林外一边打了一个趔趄。我看见了射箭的人,他戴着熊皮帽子。

戴着熊皮帽子的野蛮人?

我心中大惊,那些野蛮人不是应该在河间地森林吗?

乔伊回头看了看我,“维多,快跑”

我看见一个骑兵被几个熊皮帽子士兵用钩斧拉了下来,就是他说他的妹妹甜的像小草莓的,我感到了一股恐惧,我夹了夹马,跟着乔伊冲着森林外面奔去。

一个商人在我们逃跑的时候叫了声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

一天后,白丹港。

夜幕已经降临。

几分钟前,轰鸣声传来又消失了。人们聚精会神的看着新的战果。

奴隶们似乎遇到了麻烦,他们丢弃了那架攻城车,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士兵们正准备骂他们胆小,但是突然之间,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吊桥被放下来了,城堡里面的士兵准备突围了。这是极好的事情,再没有什么比让城堡里面的士兵走出来更好的事情了。

号角呜呜地吹响了,瓦兰士兵迅速的武装了起来。

数百瓦兰士兵开始列队,把头盔戴在脑袋上,把盾牌挽紧,把刀剑抽出来握紧。

月光之下,兵甲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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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奴隶

有人在我的头上倾下了一盆水,我在寒冷中哆嗦着醒来了。

我听到了声响,睁开了眼睛,一个把脸涂花了的男人蹲在我的面前。他看见我醒来,就对旁边的一个人叫喊了一句。我想动一动胳膊,但是我感觉到我从手腕被人绑死了,而且我的两脚也是。我在昏迷的时候撒了尿,现在腿间湿漉漉的。这帮该死的野蛮人,我感觉脑袋生疼,右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看什么东西都疼。

一个人把我扛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周围的巨大声响是什么:一整支军队正在我身边行进。

野蛮人组成了简单的队列五个人一排,向前向后绵延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我想扭过头去看一看身后的士兵们,但是却被打了一巴掌,那个人在嘴里嚷嚷了什么,我听不懂。

这些人的装备很差劲,和我第一眼看见的没有区别。他们没有几个人有剑,大部分人都用的是沉重的斧头,有些人在背后或者腰上面要别着两柄飞斧,梭镖和投矛也是他们的武器,这些投掷武器在近处作战的时候可以直接拿来当短枪来用。

这些野蛮人习惯步战,他们骑马主要是为了方便移动,到了战场之后,他们就会下马列阵。他们的盾牌是筝行盾,我本来以为他们没有盾牌呢,但是我一看盾牌上面的纹章就知道了,上面绘制着旋转的三棱线,这是伯克人支援他们的。我知道这些人的投掷武器特别的厉害,他们的飞斧可以击碎普通的盾牌,而他们的梭镖和投矛则能够将它们扎穿。这些梭镖和投矛上面都装备着倒刺,在刺入人体之后,就难以拔出,而刺入盾牌之后,只需要猛地踩一脚矛杆,就能将盾牌拉下来,这个时候,敌人的身体就暴露了出来,在那么近的距离上面投掷飞斧,很少有不击中的。

但是,野蛮人也有缺点,他们的防护太弱了,从头到脚很可能只有一个头盔,大部分身体都是用兽皮包裹起来的,对付刀砍可能还凑合,但是对付剑刺和矛戳,就几乎等于没有抵抗了。这些野蛮人总是被布置在侧翼,进行袭扰,或者被布置在前面,与弓箭手一起组成远程攻击部队,在敌人靠近之时密集的投掷出一阵标枪,然后就退后到队伍的末端。

我被丢到了地上,摔得浑身疼。我抬头看见乔伊和另外两个骑兵被背靠背捆在一起。

十几分钟之前,我的马被两个埋伏好的野蛮人用绷直的绳子绊倒,我的身子被甩向前去,左脚的马镫挣脱了,但是右脚没有,我整个人被右脚扯住,滑向一边。我抓紧了马鬃,幸好它是向左边跪倒在地,我没有被压住。我挣脱了右脚的马镫,但是还是摔倒在地。

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几个拿着连枷梆的野蛮人冲了过来,他们在我的后背和脖子上猛击了几下,脖子上面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但是我当时头盔已经被甩掉了,我估计就是头上挨的那一下让我晕了过去。我没有晕多久,就被人用水泼醒了。

一个穿着亚麻衣裳的老头子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腰上面挎着一个小匣子。他按住我的眼睑,把它拉下去,然后再拍了拍我的脸,自己嘟哝了一整,就把我甩在一边不管了。接着,他又检查了乔伊他们几个人,他笑着指着乔伊对别人说了什么事情。

他们这一次说的话不是野蛮人的话了,而是一种河间地的方言,不过里面有大量的萨兰德语。

我仔细的听了半天,终于捕捉到了一个词,“奴隶”。

我挣扎着问乔伊,“还有他们俩呢?”

“死了。”乔伊说。

另外一个骑兵的脸已经肿了起来,他说,“死的透透的。”

老头掏出了一卷羊皮纸,在上面记着什么东西。

“他们要干什么?”我问乔伊。

“我们是奴隶了,维多,”乔伊说,“看看谁出得起钱咯。”

我离白丹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了,乔万尼或者伯爵都可能在那里,而我只要到任何一个人的身边去,我就安全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被人捉住了。那两个商人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完全没有人看管他们。,

“他们怎么没有被卖?”我问乔伊。

“他们说自己可以交赎金,”乔伊说,“他们的行会、生意都一清二楚,野蛮人没有道理放着钱不要是吧?”

“我们也可以啊。”我对乔伊说,“伊凡哥罗德议会”

“上次在河间地被伯克人捉去的家伙,到现在还没有被赎完呢。估计都烂在地里面了。”

“你是伯克人,想想办法啊”我对乔伊说,“这些野蛮人是帮伯克人打仗的”

乔伊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酷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维基亚人则好奇的看着他的反应,乔伊说,“我现在在为维基亚人作战。”

乔伊他去过河间地,他难道不知道乔万尼和伯克人的交易吗?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去和这些熊皮帽子们说一说,让他们知道我们至少不是敌人难道不好吗?

那个老头子这个时候记录完毕了,他对着蛮族士兵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我大声的呼唤那两个商人,让他们救救我们,但是那两个人只是阴沉沉的看了我们一眼,根本就不管我们,跟着士兵一起走了。野蛮人会帮助这些人派出使者,去联系他们的家人和行会,在取得了赎金之后,就会释放他们。

有人在我的手腕上面拴住了绳子,猛地一拽,我就站了起来,我被拴在了乔伊的身后,我后面是那两个骑兵,我们被拴在了一匹马后面,踉踉跄跄的跟着走了起来。

乔伊回头笑着说,“最值钱的被拴在前面,而我是第一个,所以我最值钱。”

后面传来了两声嘟哝,“去你。”

白丹港,城堡内。

加里宁伯爵站在一张桌子前,打量着男爵卧房的家具,这里全部都是伯克式的调调。据说那个男爵已经完全伯克化了,睡个马夫的老婆,都要在草垛上面铺一块丝绸、在身上涂上杏仁油才干事。

这些人一出城就四散逃走,完全不讲作战章法,他们分成了几队,沿着不同的路线向四周逃窜。这让集结准备作战的士兵有些没有意料到。不过这些人也没有太大的机会。

维基亚骑兵们本来就散布在四周,一听到城堡有人突围的消息,这些骑兵就抽出了马刀,沿着城堡周围的大道巡逻起来。一个俘虏就是一笔钱,不管是他的家里人交赎金,还是卖给萨兰德人做奴隶,都是一笔很大的收入。战争开始之后,奴隶贩子就会开始前往战场了,一定要尽早的捉住奴隶,这样能得到一个好价钱,以后奴隶多了之后,奴隶就不值钱了。还有一种途径,就是把俘虏交给奴隶贩子们看管,交给他们一比佣金,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把这些俘虏要回来,俘虏们的家人会给出给好的价钱。

一直到天亮,整个田野里都在进行零星的战斗和抓捕活动。这个男爵非常的聪明,他趁着自己的士兵出城时,在夜幕掩盖下,悄悄的带着几个扈从扛着一只皮筏子去了湖边,在湖冰碎裂的缝隙里面,这些人开始朝着小东湖城划去。

他的这种行为招致了他手下士兵的极度憎恶,其中的几个士兵一被抓捕,当即倒戈,供出了男爵的去向。伯爵派出了弓弩手沿着湖岸搜捕,终于在不久前发现了卡在几块浮冰中间的男爵。弓弩手们放了一阵箭,男爵就解开了自己的白色披风,宣告投降。

把那个家伙弄回来花了不少的时间。

当天晚上还是有十多名士兵逃跑了,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被放走的。让他们回到小东湖城去宣传一下致命武器,对敌人的士气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的。大多数的守备士兵一被攻击,立刻投降,这些人本来都是周围的农户或者佣兵,他们没有道理像男爵那样死战到底更何况男爵还逃跑了,他们就更没有道理抵抗了。

而伯爵这边的伤亡则小的多:七名步兵受轻伤,一名骑兵因为夜色的关系跌破了头。

这在以往的攻城战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微小伤亡,伯爵兴奋的脸色发红。聚集士兵很容易,但是攻克城市和要塞却很难,如果大量的装备这种可怕的武器,就能很轻松的让城市的守卫者献出城市了,那么到时候,扩张就变得非常的容易了。,

伯爵召唤来了克里尔人,克里尔人骄傲的看着伯爵,伯爵的努力的掩盖了自己的欢喜,“这种东西,并没有你说的好。”

“我帮你拿下了堡垒,”克里尔人指出。

“是守城的士兵自己放弃的,”伯爵说,“因为他们完全不了解你这种砰砰直响的新武器。其实城墙也没有怎么损坏,投石机也能弄出那种缺口来。他们以后就不会献出城市了。我检查过他们的仓库了,他们储备的石头和灰浆能够把整个城墙修补一遍。胜利不是因为你的武器好,而是因为你的敌人太胆小。”

“哼,”克里尔人说,“不管你怎么说,先把另外一半钱给我。你不是个好主顾,不管是萨兰德人,还是罗多克人,讲好了条件之后就不会更改,就连伯克人都比你们慷慨”

伯爵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哦?你们敢把这种武器大量装备伯克人吗?我估计这个国家第一时间就会用这东西来兼并你们吧?而且据我所知,”这是汤姆连夜来告诉他的,“萨兰德人才是这种武器的发明者。”

克里尔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胡说,我们把这种东西大量的卖给了罗多克人,我们并不担心。”

“卖给罗多克人。”伯爵指出,“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南方牵制萨兰德人。而在北方,我们的作用和南方的罗多克人一样,我们可以帮你们牵制住伯克人。对于你们这种小邦国,在战乱里面帮助弱小的一方,应该是你们的传统吧?”

维持平衡,不让任何一方独大,这的确是在夹缝里面的小国的首选之路。

不过这个克里尔人首先是个商人,然后才是一个政客,“我不管这些。你说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把你的朋友们都找来,我需要他们的炸药。”

“我的炸药桶还不够你用吗?”克里尔人大吃一惊,他好奇伯爵准备干什么,“就算是小东湖城的城墙也足够了”

“你们花了几天的时间也没有炸穿六尺厚的墙,而这当中,几乎没有人打搅你们。小东湖城的城墙厚一倍,而且他们的猛火油、突击钩镰、重锤、堕石可不是你们那个皮棚子可以挡住的。我要你准备这种炸药桶,要在两个小时内把小东湖城开一个豁口起来。”

“这不可能,”克里尔人说,“那样的剂量,要堆得像城墙那么高才能一下子轰穿那么厚的城墙,小东湖城的墙可以在上面跑骑兵,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伯爵说,“但是你应该有办法的,对吧?”

克里尔人看着伯爵,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是的,”克里尔人点了点头,“虽然我从来没有试过,但是我觉得应该可以试一试。但是你不能去叫别人来抢我的生意”

“只要你能做好,我没有必要破坏合约。”伯爵说。

这个时候,尤里走了进来,那个克里尔人一低头退了出去。

“那个家伙捉住了?”伯爵问尤里。

尤里露出了一个薄薄的笑容,“他被冻在冰上,乖得像个姑娘。皮筏子里面装满了第纳尔,还有两个漂亮的侍女。哈哈,她们都打扮成了士兵的样子。那个傻蛋男爵准备靠那两个小姑娘划船去小东湖城呢”

加里宁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顺着问道,“两个小姑娘怎么样?”

“士兵们正在尝鲜呢,”尤里呵呵直笑,“瓦兰人就是嫌她们有点瘦。”

伯爵被瓦兰人的奇怪审美逗笑了,但是他的笑容不久就收起来了,他把一份羊皮纸丢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尤里好奇的问。

“一份从城堡里面搜出来的报告。”伯爵说,“伯克人没有出手,但是雇了六百多野蛮人沿着森林绕过了东湖,前来帮助小东湖城。他们是四十天前出发的,我估计他们已经到了附近了。”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尤里大惊失声。

“没有人知道。”伯爵说。

“那个男爵要求举行‘体面的受降’,”尤里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希望您去主持。”

“你和汤姆去吧,”伯爵说,“要让更多的人认识你。”

“汤姆?”尤里皱起了眉头,有些不乐意。“他连弥撒都做不好。”

“但是他比只会做弥撒的牧师有用的多。”伯爵坚定的挥了挥手,“还有事吗?”

“没了。”尤里说,“没了,父亲大人。”

城堡外面,男爵一行人垂头丧气的走过的时候,瓦兰士兵们雷动起来。

胜利的欢笑,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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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神父

这些野蛮人看起来很散漫。

一些带领他们的军官对野蛮人的头领大吼大叫,其中有波雅尔军官,也有一些伯克人的士官。这些低级军官似乎对于维持这支庞大的军队感到力不从心。每天的行军毫无规律,完全就是率性而为。在一处葡萄酒庄园边上,所有的野蛮人都兴奋起来,他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劫掠仓库、发掘地底的酒库。

大部分的努力都失败了,这周围的庄园主似乎早就把那些珍贵的饮料转移了。但是在一处不起眼的仓库下面,野蛮人还是发现了这里的农夫们藏起来的美酒。地下的酒窖像是一个永无尽头的通道,野蛮人害怕下去,就逼迫我们去帮他们搬酒桶。

很多的酒桶已经破了,里面都是灰,有一些则是好的。这里的空气异常的憋闷,我们整整忙碌了一夜,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搬出了最后一桶酒。那些军官对这情况着急的发疯,他们要尽快的北上支援小东湖城,但是这些野蛮人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野蛮人的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他们把能带走的一切都带走了,带不走的就放火烧掉。我从酒窖里面背着一桶酒爬上来的时候,看见周围的村舍正在燃烧。按理说这周围已经是属于小东湖城的属地了,但是这些野蛮人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他们没有军饷,也没有美酒,不管是谁的,他们都决定先抢来再说。

就在周围几十里的地方,一定有一支瓦兰科夫的军队。那些士兵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满山遍野都是野蛮人的士兵,我感觉他们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灾难。看起来伯克人的计划很不错,只要能让维基亚人乱下去就好了,不管是怎么做到的,任何削弱维基亚的方式都是值得鼓励的。

洗劫产酒区的村庄几乎耽误了两天的时间,我从远处的山峰的位置判断这些野蛮人的行进方向。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是没头的苍蝇,他们一会折向东边,好像要去白丹港的样子,但是突然就在一处河流边转弯,又折向西南,做出要抄掠瓦兰科夫的模样。在整个原野上面,这支军队就好像是一只瞎眼的狗一样,四处的嗅着,遇到任何有意思的东西,就停下来仔细的研究研究。

野蛮人的头领也一点都不着急,他不在乎小东湖城是不是可能已经被围困了,他只在乎自己能得到多少的战利品,能不能尽量的避开殊死的恶斗。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上,那些辅助军官似乎终于说服了野蛮人的领袖,让他们同意带领士兵北上扫荡围城的士兵。根据他们的前进方向,我判断他们应该是奔着白丹港去的,他们可能要在那里做休整吧。我不知道加里宁伯爵或者乔万尼是不是已经攻克那里了,要从南方对小东湖城造成威胁,攻克白丹是必须的一步。

我希望能够在白丹港口遇到瓦兰的士兵,我感觉瓦兰士兵对付这些野蛮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甚至有些好奇,这支毫无纪律的部队,是怎么能够在河间地战役的时候洗劫了瓦兰的村庄的?

好奇归好奇,我被拴在马后面,踉踉跄跄的朝着东湖边走去。

气候变得更加的暖和了,原野不久就会变得青葱一片了。

白丹港。

城堡已经完全处于控制之下了,过去所有的仆人都被投入了地牢里面,经过审查完毕的人,才会被释放出来。

白丹男爵现在被关在一楼的一个石头屋子里面,每天供给清水和白面包。这个臃肿的男人非常的不习惯这种生活,他一再的要求得到应有的照顾:在早上,有鱼子酱和烤制的小面包;中午有白葡萄酒配的鹅肉或者红葡萄酒配的野味,下午的时候,他还要吃一小碗葡萄干或者别的点心,喝一壶热茶;晚上的时候,他则会吃下数磅最好的肉,然后用酒把自己的灌上床去。

汤姆在去接受男爵投降的时候,男爵给了汤姆这份申请,汤姆仔细的检查了男爵的这份菜单,然后才告诉这个男爵,他为力。,

男爵很生气,“怎么会不行呢?我的仓库里面满满的都是实物,我的厨娘和女人就在这里,我吃不了多少的。你们应该有荣誉你们已经得到了城堡,就应该满足我的要求我是贵族”

汤姆对他说,“您恐怕只能吃这些了,大人。”

那个男爵踢翻了装水的碗,把面包从窗户丢了出去,“滚”

汤姆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随时找到我。”

一整天的时间里面,城堡里面都充满了男爵的咆哮声,他诅咒加里宁伯爵,也悔恨自己不该投降,他还诅咒那种该死的“碰碰直响”的怪东西。

汤姆接收了男爵的全部书籍。

说起图书,里面关于神学的东西少之又少,有很多贵族妇女写的诗歌,还有几本装帧精美的小说故事。里面大都讲述的是西部的骑士与贵妇人的故事,汤姆对于这些书籍都很喜欢。尤其是一本叫做《伟大爱情》的书。汤姆在伊凡哥罗德听说过这出剧目,但是他看到这本书却是第一次,原著非常的好看,汤姆虽然并不认识很多的字,但是却能够找人来帮助他阅读。

伯爵解散了男爵的随从:两名扈从,一个神父兼医生,一个管家,当然,还有那两个漂亮的侍女。

汤姆一想到那两个姑娘就觉得一阵厌恶:瓦兰科夫的士兵把那两个姑娘折磨得没有一点人样了,然后才把她们送到了汤姆身边来救治。关起来的男爵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居然流了几滴泪水,他对汤姆说,给她们一个痛快的死,他会记得汤姆的好的。

汤姆尽全力的救助那两个姑娘,但其中一个还是死了,另外一个则发了疯,那之后就一直赤身露体的跟着军队徒步行走,别人丢给她吃的,她就吃,不给她吃的,她就挨饿。她整天笑嘻嘻的,就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作为一名神父,汤姆对这种情况感到羞耻。战斗结束之后的士兵难以管制,他们会趁着狂暴的血性四处劫掠施暴。汤姆只能祈祷在军队抵达之前,村民们都逃跑了才最好。

同时,白丹男爵的神父转而向伯爵宣布效忠了,这对汤姆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那名神父接受过九年的神学教育,精通法律和数门语言。东部教会的教士,现在只能通过成为贵族们的私人神父才能获得稳定的生活。这实际上是神职人员的耻辱,可惜没有人能够改变什么,东部教会已经没落很久了。

哥特到是很喜欢那名新来的神父。

那名神父和哥特有同样的求学经历,而且也都是出生自没落的贵族家庭,这让他们很容易的就拉近了关系。那名神父全程观看了一次汤姆主持的葬礼和弥撒,结束之后,那个人找到了汤姆,“你就是汤姆.布朗?”

“是的,”汤姆有些紧张,眼前的这个小个子有一双睿智甚至狡猾的灰眼睛,“你是赫克神父。”

“很好,你还能够辨别出真正的神父,”赫克说,“我觉得,你的仪式处理的很不恰当。”赫克直接切入了主题,“而且,我听说你和污秽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污秽的女人?”汤姆回答道,“你在说谁?”

“谁?”赫克薄薄的嘴唇抿紧了,“人太多,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吗?我听说一个怀了孕的ji女每天都在你的帐篷里面出入,一个异姑娘在帮你准备恶魔的药剂,而你现在又去帮助一个女疯子了。汤姆,那个女疯子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上了床。”

“这是哥特告诉你的吧,”汤姆从赫克的话里面听出了熟悉的部分,然后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我应该怎么办呢,神父?”

“我觉得,你继续主持神圣仪式已经不合适了。我希望你下午的时候能够自己去和伯爵说明清楚。”

“谁来接手?”

克自信满满的说。“我接受过神学院的培训,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于是参加了叛乱。”汤姆说,“然后现在,你却反客为主的要我把主持仪式的权利交给你吗?”,

“那是上帝的意思,”赫克说,“我忠实的服从他的旨意,他让我留在城堡里面,我就留在那里;他让我的主人失败,我的主人就失败了;他让我追随伯爵,我就追随伯爵。现在,他告诉我,你不适合做一个神父,你我都应听从他的旨意。”

“那是你的上帝,”汤姆冷冷的说,“不是我的。我不会把属于我的东西让给你,你没有资格。我只服从上帝,但是不服从你。”

赫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你这是亵渎东部教会的衰落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的缘故”

“是吗?”汤姆反问,“在教会最困难的时候,是谁跑到贵族身边去做侍从的?是你,还是我?你已经走到了教会的外面,记住,你离开修道院的时候,你就没有资格对我们评头论足了。”

赫克说,“伯爵会公断一切的,”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就好像在要求一个陌生人离开自己的家一样,“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伯爵,包括你的历史,恩?橡木村的男人?”

汤姆的瞳孔收缩了,他盯着赫克看了一会,然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尽管去吧,”汤姆说,“你这个狗养的。”

赫克的瞪大了眼睛,汤姆恢复了谦逊的神态,微笑着一鞠躬转身走了。

两名神父的交流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赫克把长袍裹得紧了一些,走出了城堡。

对每一个人,赫克都会威严的看上一眼,他需要尽快的建立自己的威仪。

赫克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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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村庄

贝拉醒了过来。

城堡里面的房子非常的寒冷,她只能和大多数人一起挤在城堡大厅的地面上睡觉。晚上的时候,仆人会起来加三次柴,用来保证躺在这里的人不会被冻僵。

偶尔会有人咳嗽起来,朗朗跄跄的有人站起来撒尿或者喝水,更多的时候,则是此起彼伏的鼾声。贝拉对这些景象一点都不陌生,在去圣城的路上,她跟随的朝圣队伍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都是躺在修道院或者商业行会的庭院里面。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则是一些苟合的男女发出的响动。能够进入城堡休息的人,都是在瓦兰军队里面有一定地位的人,三大瓦兰家族的年轻人啦,被提拔的扈从啦,精明的书记官啦之类的,这些人常常会带着女人回来。每天晚上,这里的人都会喝的醉醺醺的,有人弹着三弦琴,火光暗淡,在阴影的角落里面就有许多对男女正在。

贝拉亲眼看见过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顶在墙上面抽动,但是不一会,一个老瓦兰人严厉的训斥了那对男女,他们才悄悄的跑到外面去了。这些瓦兰人许多都经历过战争,每个人都有可能第二天一早就死掉,所以在他们还活着、有力气的时候,就会不遗余力的找乐子。

伯爵对此没有反对,他偶尔会从二楼房间里面走下来,和小伙子们聊聊天,喝点酒,然后回到楼上去睡觉。那个叫做赫克的牧师一直跟着伯爵,无比的虔诚。贝拉不喜欢那个牧师,因为他见到贝拉的第一面,就指着贝拉是异端,并且悬空画着十字,要驱逐贝拉。

贝拉不过就是因为穿着灰黑色的麻衣,并且常常不洗澡罢了,但是这些并不足以说贝拉就是一个异端。贝拉的草药知识可能是一个不利的因素,人们都知道,女巫们通常都是高明的草药师,可是那样的知识的确可以治病救人啊

何况在圣城里面,贝拉还亲自用药剂治好了一个教士的便秘呢,用一种乔木的树皮熬出一锅粥,然后加一些粗颗粒的谷物,就做成了那种食疗汤剂。那个教士一开始还拒绝食用这种看不出来原料的食物,但是当他终于将信将疑的喝下去之后,他的肚子就开始哗啦哗啦响,一个小时之后就顺顺利利的清空了肠道,舒适无比。贝拉有那个教士写的证明,证明她绝非异端的。

这个时候,贝拉又看向了汤姆。

汤姆和一群士兵挤在一起睡觉,这些士兵似乎很喜欢汤姆,贝拉觉得有些奇怪。汤姆这个人很难与一个中规中矩的牧师形象联系起来,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汤姆似乎没有什么忌讳的事情。特别是别的教士觉得不体面的事情,汤姆常常不会回避。贝拉一路走过来,只有那些流浪的僧侣能有汤姆的这种姿态:一点都不自傲,反倒有点谨小慎微的。

贝拉不知道汤姆是不是可以值得依靠,但是至少他目前看起来是挺不错的。

这天晚上,男人们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那种’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但是今天却没有什么人去指责这些人,让他们不要再弄出动静。

因为天不亮,这些男人们就会出发。这些低级军官和城堡里面的文书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命令。伯爵下达了命令之后,就封闭了城堡,只准进不准出。明天一早,这些军官就会出城,他们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叫醒和通知所有的士兵,不吃早饭就直奔西南方。据说有一股敌军的士兵在那里逗留,焚烧了几个村庄,现在正在朝着白丹港口逼近过来。…,

贝拉悄悄的爬到了汤姆的身边,想摇醒他,但是汤姆却根本没有睡觉,贝拉一过来,汤姆就睁开了眼睛。

“是你。”汤姆说。

“明早就会开战了?”贝拉问他。

“恩。”汤姆说,“这一次我们没有人数优势。”

“我们会赢。”贝拉说,“但是会死很多的人。”

汤姆沉默了,贝拉常常的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会死吗?”。

“不会,”贝拉说,她一本正紧的补充道:“你的灵魂很强大,远远没有到死的时候。”

汤姆笑了出来,他以为这是战争开始之前,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给人的安慰,“哦,那就好,我可以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贝拉说,“你肯定不会死,所以你明天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恩?”

“让所有的士兵都看见你,看见你的十字架,看见你在前线激励士兵,”贝拉说,“你会被所有的人记住的,反正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你要鼓足勇气朝前走。”

汤姆拍了拍贝拉的背,“好了,去睡吧。”

“你不相信我。”

“明天晚上就知道了,不是吗?”。汤姆不再说话了。

早上…左右的时候,在某个地方,有几个人开始穿戴起盔甲来,他们的响动很大,很多的仆人在周围跑来跑去,睡眼惺忪的人忙忙碌碌起来了。更多的人被惊醒了,睡在大厅里面的人打着哈欠爬了起来,他们的护甲和头盔以及武器就放在一边。

几盏油灯被点燃了,灯芯上上面黑气盘旋,灯花不时的炸响开来。

那些穿着厚厚的棉服的男人显得很邋遢,他们面庞浮肿,浑身肮脏,胡子拉碴,头发板结成一块一块的。但是当他们把链甲挂在身上,在链甲上面绑上皮带,穿上铠甲,就全部成了英武的男子汉。维基亚式的波光闪闪的鳞甲让整个大厅涌起了一阵金属片的波浪。

在所有的人都列队完毕之后,伯爵穿着他的铠甲出现在了大厅的中间。他一路呼唤着每一个人的名字,捶打着他们的胸口,问他们是不是老得拿不动剑了,然后,伯爵命令打开了城堡们。这些军官们鱼贯而出,在马房找好了自己的马匹,开始朝着各自部下的驻地飞奔而去。

一刻钟之内,整块山坡上面的军营上都开始回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人声鼎沸,士兵们听出了集结的号角,全部跳出了帐篷和村舍,他们把武器铠甲装备完毕,在军官的怒吼下迅速的归队了。

拖着长矛的步兵、一边走一边给靴子加马刺的骑兵、抱着标枪的民兵、分发着盾牌的军需官、一仰脖喝光一大皮袋酒的光头佣兵、把行军锄和匕首别再腰带上的弓弩手---一整支军队正在迅速的组建。

一个小时之后,这支部队在一群打着火把的骑兵带领下开始冲破夜幕,在黎明之前开始赶路。

暗淡的星光之下,士兵的队列像是一只甲片粼粼的蛇,迅猛的朝着远方扑去。

森林某处,废弃的村庄边缘。

我缩在一处木桩后面。这是一株巨大的橡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工程让人们伐掉了它。它的直径几乎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长,昨天晚上,几个看管我们的蛮族勇士就在那上面喝酒,干一个抢来的女人。我们被绑在一棵树上面,几个带刀的奴隶看管着我们。…,

乔伊遭到了一顿毒打,因为他总是讲话,逗身后的两个骑兵骂他。

搬完酒桶之后,我们本来就累的半死了,但是乔伊还是没轻没重的开玩笑,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没有酒喝,看着那些蛮族士兵都喝得醉醺醺的之后,我们与自由之间,就只隔着手里的这条链子和那几个高大的黑人奴隶了。

我有些好奇那些奴隶到底会站在哪一边,我们都是奴隶,大家一起跑了不是更好吗?这些黑奴都很胖,被买到手之后就被阉割了,他们唯一的快乐就来自于食物,所以他们只要有可能,就会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他们的胳膊粗壮有力,肌肉鼓得紧紧的,我感觉打斗起来,在力量上面我们根本就不占优势。

我开始搓动手上的链子,想试试运气,但是这链子绑得很有技巧,我稍微一用力,它就捆的更紧了,上面的草头扎得我的手非常的疼,即使我的手已经很长时间发肿麻木了,但是还是会感到剧烈的疼痛。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一个小姑娘走过来喂了我半碗水,我感激的点了点头,但是她好像很怕我,跑开了。过了一会,她又弄来了更多的水、几个浆果、还有几片奶酪和鱼干。这些东西都是那些蛮族士兵吃剩下的东西,管奴隶的老头让她搜罗来了喂给我们。

我不知道明天这些蛮族人会怎么办。

“这老泥鳅,”乔伊说,“放着这帮狗到处乱窜,也该出手了吧?不少字”

“伯爵在小东湖城呢。”我没好气的说。

“老泥鳅肯定在这周围,”乔伊肯定的说,“他不把这些人解决了,敢去北边吗,这些人给他来一下他怎么办?”

这个想法很鼓舞人,伯爵很快就会来进攻这些野蛮人,但是我知道,这种遐想于事无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乔伊,过了好一会,我才说,“乔万尼那个家伙上哪去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透亮了,天空像是一块干净的池塘,色泽清亮。微微舒展的云彩被朝阳映红,黎明开始从东方降临。原野上的风从我斗篷的缝隙里面灌了进来,让我一阵抖动。醉醺醺的蛮人士兵也开始醒来,他们甚至连营寨都没有,只是简单的依托村庄驻扎,在村口,他们用几颗大树横倒在道口,用来防止敌人袭击。今天的太阳会比昨天更热,我舔了舔嘴唇,提前感到了一阵口渴,虽然才刚刚喝过水。

我发现树林里面有什么在晃动,一时之间,我还以为是狼獾或者野猪,但是不久我就发现不可能是动物。因为整个森林都在薄雾里面显得窸窸窣窣的。

我用拐子顶了顶乔伊,不料他已经在盯着森林看了,他身边的两个骑兵无疑也发现了。

忽然,蛮人的几个斥候大喊大叫的从森林里面窜了出来,一边惊慌失措的逃跑,一边吹响了那种蛮族的螺号。戴着熊皮帽子的士兵们还在睡眼惺忪之间,他们刚刚才被吵醒,正乱糟糟的四下打量,想一看究竟呢。

森林里面跃出了一名骑兵,他轻盈的冲过了森林的边缘,把长矛扎在了一个逃跑的斥候的背上,那个斥候栽倒在地。

波雅尔骑兵

那个人举起了长矛,长条军旗在晨光中飘扬。

一时之间,数重号角之声震彻了森林,惊起了无数飞鸟。

数不清的士兵从树林之中呐喊着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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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圣徒

有一段时间我感到了一阵狂喜,以为就要得救了。直到我看见一群俘虏被骑兵们踩在蹄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并不安全。

那些进攻的士兵根本不看前面的人是谁,他们狂热的冲锋,几十人一群的屠杀者落单的人,被这些士兵盯上了之后,很少有机会能活下来。几个逃跑的俘虏朝着瓦兰士兵跑去寻求保护,瓦兰士兵却以为他们是反击的守军,于是在一阵哄乱里面杀死了其中的两个人,剩下的人跪在地方百般求饶,但是却被瓦兰士兵的随从们用木棒打晕了。

俘虏,就是赎金。瓦兰人都没有必要充好人,把到手的俘虏白白释放掉。

我和乔伊他们缩在树桩的下面,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

从森林里面陆陆续续的冲出了一整支军队,这帮蛮族士兵这次要吃大亏了。昨天夜里他们还在热热闹闹的庆祝呢,这个时候就被人连窝端了。

最开始的精锐士兵突进之后,后面的士兵选择了小心谨慎的列队前进。这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这些士兵把长矛指向天空,稳健地朝着村子中央行进,他们的军旗猎猎生风,铠甲虽然不光鲜,但是却给人一种结实可靠的感觉。我努力的看着这些士兵,想要看见我熟悉的身影。虽然我现在对伯爵没有多少的好感,但是瓦兰人毕竟可以算我的盟友,在瓦兰人那里我至少不会被绑着。

瓦兰的骑士都是戴的护面头盔,这在平时是一种好事,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我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骑士是尤里或者别的什么人。斯玛尔的自由骑兵把马刀抽了出来,架在肩膀上面,一路小跑着绕过了村庄,去搜查可能逃跑的蛮族士兵。

在村庄的中央,似乎发生了格斗,我听见震天的吼叫声传了过来。有那么一段时间,维基亚士兵的‘乌拉’吼叫让我几乎以为他们已经赢了,但是不久之后,蛮族士兵的怒吼又盖过了维基亚人的。我不觉得在村庄里面和蛮族开战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因为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蛮族士兵的劣势纪律差,没有队形并不能暴露出来,反倒是他们的单兵格斗优势展现无遗。如果是在平地上面,我相信拥有弓弩手、各色步兵、优秀的骑兵的维基亚人可以轻轻松松的剿灭那些蛮族人的。

但是这毕竟是奇袭,在敌人没有组织起反攻之前,就杀掉一百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很有可能造成整支蛮族军队的溃败,那些士兵可不会死战到底。到时候,那些蛮族士兵就会四散逃入森林,维基亚剽悍的自由骑兵的马刀又要饱饮鲜血了。

咚咚的战鼓声一直敲动,半个小时之后,才渐渐的沉默下来。一片短暂的平静之后,巨大的欢呼声在村庄上鸣响。

这个时候,我们还蹲在树桩下面隐蔽着。

时间变得难捱起来。

我们确信不会有战斗之后,就慢慢的站了起来。

村口已经和昨天夜里不太一样了,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地面被踩得凌乱不堪,营地一片狼藉,几匹死马在苟延残喘。一匹马的胸脯被插入了一根折断的矛,这个时候,它正扬着脖子想要站起来,它的主人站在它的面前,它一抬头,那个骑兵就喂它一把豆子,那匹马嚼着豆子,嚼出了一口红色的泡沫,最后,它的主人用匕首割断了它的喉咙。

一些受伤的士兵脱下了头盔,相互搀扶着从战场上面走下来,叫骂声此起彼伏,一群投降的蛮族士兵蹲在地上,维基亚人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会殴打他们,把他们的帽子抢下来朝里面撒尿。几个杀了维基亚人的蛮族士兵被集中到了一起,这些蛮族士兵似乎知道要死了,于是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维基亚人就用匕首先割断了他们的脚踝,让他们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动,然后才砍断了他们的脖子。

维基亚士兵开始防火焚烧这个村庄,剩下的一些则开始清点起战利品来。

我们到了这个时候,还被绑在一起。,

这时,一个骑兵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叫住了他,“骑士阁下”

他看见了我们几个人,似乎很吃惊的样子,他没有料到在这里还有一小撮俘虏。

“骑士阁下,”我对他喊道,“帮帮我们,好心的维基亚人”

他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掀开了面罩,我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从他的着装来看,他是一个维基亚征召骑兵,他应该来自于某个富裕的家庭,要么就是城里某个家族的成员,要么就是城外某处庄园的少爷,他没有爵位,但是渴望战功。

“俘虏。”他嘟哝了一句,声音有些发涩,“你们是谁的俘虏?”

他二十多岁了,体格强壮,但是眉毛却很细密,应该是继承了他的母亲的特征。他有一副典型的维基亚表情,彪悍而粗朴。

“我们不是俘虏,”我对他说,“我们是加里宁伯爵的信使,但是被野蛮人俘虏了。好心的阁下,您解救了我们,您会得到奖赏的。”

“信使?”他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有什么信使,谁都想跟我们摊上关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伯克人。”

这个骑兵的逻辑还真是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看乔伊,乔伊盯着我看了一眼,我当即明白,然后移开了目光。

“阁下,”我又对他说,“这些蛮族人和伯克人是一伙的,我们怎么会是伯克人。您能联系一下您的上级吗?斯玛尔、阿列克谢、尤里、康斯坦丁,谁都行,您甚至可以去找加里宁伯爵。”

“你对我们了解的挺好嘛,”他有些迟疑,“我会帮你们把话带到的。但是现在,你们是我的俘虏。小子,如果你是真的,那么好说;如果你敢对我撒谎,那么就有你的好看了。跟我走吧”

他示意我们跟上。

“能把绳子解开吗?”我脚上的绳子被俘虏后没多久就给松开了,在中间绑上了一大块木头,走起路来磕磕盼盼的,只在干活的时候松开。手也是如此,现在手已经麻木了很久了,即使松开了我也不可能拿剑抵抗他,也不能逃跑了。

这个年轻人谨慎的很,“不,你们现在还是俘虏。”

我们只能跟着他们一路朝着村庄里面走去。

路边死尸狼藉,正在处决俘虏的士兵在我们走过去的时候,脸色阴狠的看着我们。他们的脚下,有十多颗头颅,那些蛮族人的发饰很奇怪,染成了各种颜色,他们的脸上还有刺青,耳朵上面也穿着骨头环。村子不是很大,进入村庄了之后,我却没有看见我想象中的死尸堆叠的场面,村庄外面的尸体甚至比村中心还多。

这里有一个石头做的十字架,下面是一口枯井。刚刚作战结束的维基亚士兵在村子里面走来走去,清点着没有烧毁的房屋,并且把俘虏赶到一边,用绳子把他们绑起来。我有些幸灾乐祸,这些人昨天还是我们的主人,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和我一样了,而我很快就会被释放的。

至少有三百多维基亚士兵正在埋头清点蛮族士兵留下来的辎重和财货,在村子的南边,还有大批的牛羊和马匹。每一个士兵都显得很兴奋,我看见有几个维基亚士兵撬开了一桶抢来的酒,用头盔舀起酒来淋在自己的脑袋上面。整箱整箱的布匹和亚麻卷成了抢手的东西,一群士兵为此争吵不休。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但是现在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市场。

不对,我心里感觉有些发毛,这里的死人太少了。总共只有一百多个死人,加上被俘虏的人也不足两百人,野蛮人应该有六七百人啊,加上沿路沿路加入野蛮人的强盗和土匪,他们的人数只应该更多才对。

这里战死的士兵大多数只是蛮族人的部族士兵,都是一些装备破烂的渣滓,那些孔武有力的部族武士却没有发现太多那些戴着熊皮帽子的森林武士,他们会把脸涂成两种颜色,装备着阔刃长剑或者双刃斧头,在战斗的时候发出可怕的怒吼,投出的标枪和飞斧密集得像是光柱里飞舞的灰尘。,

“野蛮人都逃跑了吗?”我问领着我们走的骑兵,“他们应该有七八百人之多。昨天森林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们的士兵。”

他惊愕的回过头来说,“胡说他们只有不到三百人,已经被我们彻底击溃了。”

“谁告诉你的”我对他说,“三百多人能抢到这么多东西吗?四五百维基亚士兵来分这些东西都显得富裕,三百个蛮族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你们的指挥官是谁,报告他,周围肯定还有蛮族人见鬼,你们不派斥候的吗?”

年轻的骑兵抽了一下鼻子,“我们早上才临时,”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我部署,“我凭什么相信你?蛮族人已经被击溃了,我就知道这一点。”

乔伊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了,“兄弟,听我说一句,这个孩子没有撒谎。我们被俘虏的时候悄悄的打量过,光看见的蛮人就有五百多人,别急着反驳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你们而已。你比我清楚,你们早上打得多顺利这些留在村子里面的人,都是没有战斗力的人,真正的精锐一定是昨天晚上悄悄的离开了村子的,连我们也不知道。”乔伊的声音没有我的那么多催促,但是却听起来比我有说服力的多。“我说,你们没有分兵吧?要是蛮族人埋伏在路上,等”

一般将领都会在稍微远离战场的地方指挥全局,此时伯爵很可能正和一群为数不多的士兵呆在森林的某处,密切的关注着村庄的战斗。在彻底解除危险之前,伯爵是不会露面的。

但是如果蛮族人一开始就在某处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大部队离开伯爵的话,那他就相当的危险了。

年轻的骑兵的表情变成了恐惧,他让我们留在这里,然后就奔向了一处空地,那里有一个将军,但是隔得有些远,我看不清楚是谁。该死他还是没有放开我们。

周围的士兵还在兴奋的笑闹着。我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森林的深处。

与此同时,离开村庄数里处,一处伐木营地里面。

汤姆浑身开始发抖起来。

戴着熊皮帽子的蛮人在一刻钟之前突然包围了这里。他们像是潮水一样呼啸而至,弓箭、标枪和飞斧劈面而来,在最初的投掷武器的打击过后,维基亚士兵迅速的结成了密集队列,应对野蛮人紧跟而来的冲锋。

伯爵站在防御圈的最中心,脸色阴沉,此处的维基亚士兵只有一百不到。维基亚士兵开始围成一个圆圈,像是刺猬一样伸出了长矛。

赫克神父划着十字,惊慌失措的缩在伯爵的身边。汤姆看着赫克,似乎想到了什么,“让所有的人看见你,你不会死的”。

汤姆思考了片刻,然后弓起腰,从一个死去的士兵胳膊上拽下了一副盾牌盖在脑袋上。他无比勇敢的朝那一辎重车摸了过去。

一支箭射中了汤姆头上的盾牌,吓得汤姆腿一软,但是他咬紧了牙关继续的向前走去。维基亚士兵的阵型快要构筑完毕了,要赶在维基亚士兵结阵完毕前回来,汤姆要赶快。

蛮族士兵们此时正在猛烈的冲击着维基亚士兵,双方互相的试探着,比赛着力量和勇气,短枪和长斧在空中挥舞,每隔几秒钟,都有人受伤甚至死亡。一个蛮族投石兵发现了汤姆,于是对他投掷了几颗石头,但是不是在盾牌上弹飞就是没有击中,这个蛮族士兵懊恼的摇了摇头,转头攻击密集列队的维基亚士兵去了。

汤姆摸到了他要的东西,把它扛在了肩膀上,然后飞一般的朝着士兵们中间跑去。几个士兵看见汤姆回来,于是留出了豁口,汤姆扛回来的东西让士兵们惊讶不已。

更让士兵们震撼的是:半分钟后,一个巨大的战争十字架被举了起来,十字架下,圣光似乎独自照耀着汤姆。

汤姆神父一脸威严,仿佛准备殉道的圣徒。

“天主在此”汤姆呼喊道。“与我同在”

“与我同在”

士兵们高声的回应着。。.。

第十六章 再次被俘

第十六章再次被俘

不出半个小时,村庄里面就变成了不堪的地方。

森林里面燃起了表示危机的黑烟,许多从森林里面奔出的骑兵带来的更大的这些骑兵将森林里面遇袭的情况告诉了村庄里面的士兵。现在人们都知道了,当主力部队全力进攻村庄守军的时候,一部分jīng锐的蛮族士兵对维基亚的首脑部队发起了猛攻突袭。

这让人们不禁的丧气的想到:蛮族人的领袖并不是只会一味的蛮干,相反,他们是一群狡猾甚至智慧透顶的家伙。

下级军官们接到了命令,要求他们迅速的集合部队返回森林。这些军官对于命令还比较认真的执行,但是士兵们就没有这么配合了。

那些士兵正在劫掠,他们参战的主要理由就是眼前的这些牛羊以及货物。这些士兵是农夫,他们荒废了庄稼;这些士兵是工匠,他们熄灭了作坊的炉膛;这些士兵是市民,他们放弃了城市的活计---他们都需要得到补偿。他们已经被召集起来超过四十天了,如果让他们继续服役的话,就需要支付大量的金钱了,而谁都知道,伯爵不可能像支付雇佣军一样的对这些征召士兵给予佣金,所以,伯爵要维持这支部队,就必须在劫掠的时候放任他们。

当然,劫掠的的东西包括大量的财产,也包括数不清的俘虏。携带俘虏大多数时候会亏钱,但是有的时候却能大赚一笔,比如说,那些伪装成普通士兵的高级贵族,一旦被俘虏,就有可能给俘虏他们的士兵带来巨大的收益。那些举止优雅、英俊高贵的俘虏是最抢手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是某个富裕城堡的男爵,或者某处银矿的领主。

维基亚士兵和瓦兰士兵听说了放弃战利品的命令后,痛苦的喊叫起来。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在往身上扛东西,他们丢弃了武器和厚重的盾牌,在自己的身上缠上了大量的丝绸和细布,把披风换成了nv人的袍子,在自己的胳膊上面拴着jīng美的绳索,给自己的脖子上面挂着镏金的挂饰,此外,更不用说他们的包裹里面的jīng美器皿、珐琅器还有金线卷了。

只要有一个士兵开始反对,周围的士兵就会被他鼓舞,开始与自己的首领作对起来。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东西,也不相信军官们的许诺---常常有军官ī自吞没士兵们的战利品---军官绝对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对于士兵来说,这种劫掠的机会是极其少有的,简单的战争、巨大的胜利、丰厚的利润---相当多的士兵准备在战争结束之后就会返回家乡,这个时候让他们放弃手中的财务,就好像让一只饥饿的猎犬吐出嘴里的

士兵们开始围成圈,与他们的军官大声的争吵。

这个时候,反倒是一些雇佣军把他们的战利品丢在一边,开始组成阵型。对于雇佣军来说,长期的稳定佣金比偶尔才有的战利品重要的多。他们不愿意得罪自己雇主,在接到了命令之后,他们就做好了准备。这些雇佣兵招致了周围的征招兵和民兵的怨恨,因为这些雇佣军做出了一个坏榜样,让那些军官有话可说了。

在有些地方,军官开始用强硬的手段惩罚他们的手下,让他们站到队列里面去。一些骑兵扈从和军官随从则干脆开始破坏战利品起来,他们把金银器用大锤砸碎,把项链扯烂,把珐琅器砸成粉末。这种措施招致了更大的怨恨,但是却让军队开始恢复队列。

维基亚自由骑兵率先恢复了阵型,他们开始列成楔形队列,朝着森林里面奔驰而去。而随后,雇佣军士兵则在一阵阵的号角声中采用急行军朝着森林里面行进。队伍稀稀疏疏的瓦兰征召兵和维基亚农兵们跟在后面,他们埋怨的回头张望,生怕他们的战利品被人抢走了,这和他们早上气势如虹的进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时候,又过去了半个小时了,而森林里面的伯爵卫队们还在苦苦的支撑,随时可能崩溃。如果伯爵陷入了危险之中,那么整支军队都有可能被单独击溃。,

士兵们满不情愿的走入了森林,只剩下了不足一百民役夫和少量的士兵在村庄周围清点战利品。这些人要在战争结束之前把所有的东西清理干净,他们要分清各个部队的战利品,并且将之归类,以备在战利品主人们回来视察的时候不会被苛责。

我和乔伊被一群态度蛮横的役夫聚拢到了一起,我们冲这些人喊叫,说我们是维基亚人,但是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他们甚至比野蛮人的奴隶看守都野蛮,他们直接使用锐器刺戳我们,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伤口,用来标记我们属于谁:在胳膊上划上十字,就是维基亚士兵的俘虏;切掉小拇指指甲的,则是瓦兰人的战利品;在小臂上面划上两条平行的伤口,则是自由骑兵们的奴隶。

我被在胳膊上面划了一个十字,我又成了某个维基亚人的奴隶血淋淋的伤口钻心的疼,我扭过头去ǔn吸了一下伤口,血腥的气味充满了口腔,我憎恨的看着那个役夫,在心里发誓要报复他。

突然,在某种喊叫声里,役夫们朝着村庄的另一边看了过去,满脸的恐惧。

我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早上的一幕重现了,树林里面冲出了士兵,但是这一次是蛮族士兵。

森林之中。

此时整个森林里面的士兵都在战斗。蛮族士兵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他们把维基亚士兵的部队切割成了几个部分,让他们各自为战,这样,蛮族士兵就能用他们熟悉的战术去对付维基亚人了。蛮族士兵很喜欢这种数十人、上百人一股的部队作战,他们灵活多变的战斗方式让维基亚人mō不清头脑。

维基亚人在森林里面想要前进,就不得不遭受来自侧翼的弓箭与梭镖的打击;如果维基亚士兵停下来,那么四面八方都会遭到蛮族士兵的灵活进攻;当维基亚士兵开始朝着某一股敌军冲击的时候,那些人就会毫无廉耻的迅速逃跑,其余的蛮族人则会在后背或者侧翼冲击维基亚士兵。

要扫整个森林根本不可能,蛮族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么多的士兵。我和乔伊的估计都错了,蛮族士兵的人数很可能超过了一千。他们出发的时候人数可能只有六百多人,但是在经过河间地的时候,有许多的部落加入了他们。这有可能是伯克人威bī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上一次的河间地战役让蛮族人尝到了劫掠的甜头,他们准备再来一次---要知道,小东湖城可比河间地的任何一个城市都富裕得多,而这些蛮族士兵是向来不在乎是谁雇佣他们的,就算是小东湖城的人雇佣了他们,只要放他们进城,他们就会挑起争端,然后伺机劫掠。

维基亚士兵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面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好在维基亚自由骑兵挽救了这支军队。

很久以来,维基亚的自由骑兵被人们认为是一群走ī贩、小偷和人渣,他们为了躲避赋税而逃到了原野里面。虽然他们之中有赫赫有名的铁盾河骑兵,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士兵给人的印象是嗜酒、爱打斗、野蛮成毫无原则。

但是这是和平时期的法则,这些特征在战争时期就变成了豪放、敢于作战、作战迅猛以及战术灵活了。当维基亚人和瓦兰人被分割包围的时候,维基亚自由骑兵在森林里面自由穿ā。

这些士兵闪亮的马刀和迅猛的冲锋让他们在冲击野蛮人的时候极其迅猛,野蛮人很难抵抗住这些自由骑兵水一样的冲击:自由骑兵咒骂着,把马刀劈进了一个个蛮族人的肩膀里面,或者直接把他们的胳膊砍掉。一些举起了长矛的蛮族士兵更是被骑兵端平的马刀齐刷刷的削断了双手。

自由骑兵戴着高高的圆桶形的兽皮帽子,他们的护甲并不是很好,大部分人只有厚厚的棉甲和宽阔厚实的皮带。这些人的马刀都是用一层层的铁片反复打制的,坚韧而锋利,削开骨头,甚至劈开盾牌也毫无困难。他们的马匹都是jīng心挑选过的草原马,身上有萨兰德马和库吉特马的血统,而这些自由骑兵也和他们的坐骑一样,拥有各个民族骑兵的优势:他们像库吉特骑兵一样的艰苦耐劳,又像萨兰德骑兵一样忠于自己的种族。,

一百多名自由骑兵在他们的一个头领的带领下,不断的冲击着维基亚士兵们之间的蛮族士兵。当蛮族士兵被迫后退的时候,这些自由骑兵则会指挥步兵们快速的会和。越聚越多的步兵变得更难被击溃了,他们组成了厚实的队形,开始朝着伯爵的方向前进。

这个时候,自由骑兵开始改变策略,他们在步兵的周围巡逻,引领步兵们进攻蛮族士兵的薄弱地点,并且清理前进路上的抵抗者。

当士兵们终于冲出了树林,来到伐木营地的时候,伯爵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剩下的士兵们浑身是血,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拼死力战,他们用盾牌组成了盾墙,他们知道,只要盾墙被撕裂,活命的机会就会丧失。

前来援救的维基亚士兵当即发起了进攻。

蛮族人立刻撤退了,即使他们的目标机会几乎已经达成---击杀敌方将领---可是蛮族人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的。

当所有的士兵聚集在空地周围,开始着手清理残余的蛮族士兵,并且警戒周围的时候,人们看见了堪称神迹的事情:在战场中央的死尸堆里,一个浑身是血的牧师战立着,他的膝盖ā着一枝箭,用右臂牢牢地擎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面扎着几枝箭和一杆标枪,但是却丝毫不减它的壮美。

那个牧师伸出了他带血的手,士兵们纷纷过去亲ěn,祈求庇护。

每一个士兵都把他们看见的景象刻在了心底,他们彼此传诵着,这个平时貌不惊人的牧师,叫做汤姆.布朗。而那个叫做赫克的牧师,则蜷缩在伯爵的uǐ边瑟瑟发抖,在士兵们完全控制了这里之后,他才恢复了勇气,勉强地站了起来。

村庄里面。

一群戴着熊皮帽子的蛮族士兵紧张的观望着森林里面的动静,然后用鞭子ōu打着我们,把我们带到了另外一边。

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被救了。

现在,我再次被俘虏。F

第十七章 林间

第十七章林间

在我的身后,不时的有号角声传来。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瓦兰和维基亚的士兵正在赶来,那些蛮族士兵一直在紧张的朝着后面看着。这些士兵变得越来越暴躁,我看见一个俘虏因为想要逃跑,就被当场砍断了双脚,丢弃在路边。这些蛮人现在变得紧张兮兮的,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变得不安。

我的脚已经磨出了泡,我知道如果再不逃跑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这些蛮族士兵处决掉。我感觉到虽然蛮族士兵偷袭了维基亚和瓦兰联军,但是他们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因为如果他们胜利的了的话,他们现在就不应该是这幅狼狈的样子。有一些浑身是血的野蛮人互相搀扶着从我们的身边走过,一些受了重伤的野蛮人则直接被处决了。

这些士兵朝着东南方向逃走,有一段时间,我似乎看见了东湖的湖面,但是不久之后,视线就被树枝阻挡了。太阳在出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被潮湿的雾气挡住,在天空中成了一个暗黄色的圆圈,这样我想起了厨娘在煎鸡蛋的时候,腾起的油气里面鸡蛋模糊不清的模样。

乔伊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面,眼睛里面满是冰冷,汗液从他的额头上面流了下来,脸上一片死灰。他舔了一下嘴唇,低头看了一下。

我看了看他的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手已经挣开了。他身边的那个骑兵正在努力,我看见血顺着他们的手腕留了下来,滴在地上。

“你们能拿动剑吗?”我们在被推搡着走过一片灌木的时候,我问他。

“不行,”他低声的说,“手都僵硬了。”

号角声再一次传来。

这一次号角声比前几次要近得多,让我不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我甚至觉得在身后的几棵树边,已经潜伏着追击的维基亚和瓦兰的士兵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士兵能够追击的这么久,我们已经被带着连续的走了三个小时了,我们现在应该离东湖很近了。

在那声号角传来之后,野蛮人改变了逃跑的计划,似乎他们觉得与其逃跑,不如就在这里狙击来犯之敌:既然已经不能逃跑了,就不如在体力还没有耗尽的时候与敌人作战。

野蛮人把我们赶到了树林的边上,想让我们聚集在一起。但是等这些野蛮人组成了队形,用木桩扎起了简单的扎马桩之后,他们又改变了注意,把我们赶到了木桩的前面。

几个野蛮人用木棒殴打我们,想要把我们撵到森林里面去,他们要用我们引出森林里的士兵。在森林黑影里面,似乎有数不清的士兵正在窥视我们,夹在两支军队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们由于害怕而不敢前进,野蛮人当即开始用长剑和斧头屠杀起俘虏来。

我的手被绑着,怕的直哆嗦。我身边的一个人被敲碎了头骨,骨头的碎片渣滓蹦了我一脸,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那个人在倒地后还没有死透,躺在地上痉挛了几下,排出了屎尿之后才不动弹了。

一个蛮族士兵用力的拍了我的背一下,把我打得向前面走了两步。然后他又去拍我身边乔伊的后背,用斧头柄锤他的后腰,但是乔伊似乎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俘虏被砍翻在地,剩下的俘虏感到了害怕,纷纷朝着森林跑去。…,

蛮族人投出了标枪,刺穿了这些逃跑者。

那个把乔伊踩翻在地的蛮族士兵的喉咙发出了可怕的声响,我看见他刚刚把一种粘稠的药水吞进了肚子里。包括瓦兰士兵在内,许许多多的东部士兵都会有这种诺德人传来的习惯,饮下致幻的药剂,然后决一死战。蛮族人在早上被痛打一顿之后,此刻正处于兴奋而绝望之中: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第一场战斗就损失了接近两百人,还有同样多的人溃散了,要花几天的时间才能把那些人重新集结起来,另外,他们又觉得似乎还有赢的希望,土生土长的瓦兰士兵的名声很差劲,一旦稍微受挫,就会溃不成军。这一点,他们根本不能和瓦兰佣兵相比的。蛮族士兵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才会不顾一切的进攻瓦兰人的。

蛮族士兵对着天空咆哮了一声,把乔伊踢翻在地,然后举起了手中硕大的斧头,准备劈死他。此时乔伊身边的那个维基亚骑兵猛地跳了过来,用肩膀顶开了蛮族人,蛮族人抓着斧头,如同抓着一只轻巧的木棍,对着维基亚骑兵横扫过来,维基亚士兵向后倒下去,躲开了这一击。更多的俘虏见状赶紧逃跑,而蛮族人也好像毫不在乎一样的一边屠杀俘虏,一边把剩下的人赶着朝着树林跑去。

“那个维基亚骑兵要死了,”我在心里这么说着。

那个看管我们的蛮族士兵已经一斧头砍在了维基亚骑兵的脚上面,这个骑兵发出了惨叫,血肉模糊的脚踝处露出了尖锐的骨头茬子,蛮族士兵哈哈大笑,眼睛变得不像是活人的样子了,他拉开了胸口的皮衣,赤luo着上身,准备给那个骑兵最后一击。这个时候,脸色苍白的乔伊站了起来,拿着一支驱赶奴隶的木棍。我看见他的手腕在滴血,抓着木棍的手不住的抖动。他猛击了这个蛮族士兵的脑壳,这个蛮族士兵遭到了打击,但是却毫不在意,提起了斧头又劈砍在了那个维基亚骑兵断脚的上面,将他的小腿敲成了烂泥。

然后,蛮族士兵回过了头来。

他的脸已经扭曲了,涂抹着的彩纹如同扭动的虫子在他的脸上颤动,他的嘴唇自动的颤抖着,流淌下来的浑浊的口水。远处的蛮族士兵纷纷劈头散发,如同地狱里面的武士一样

站立着。

乔伊好像比他小了一整个头,他站在了我的面前,侧着脸对我说,“维多,快跑!”

我坐在地面上后退着爬去,好一会我才想起来我的腿是可以活动的,我站了起来,腿不住的打颤。我回头看了乔伊一眼,他捏着木棍,迎着蛮族士兵,两个人同时爆发出了怒吼。

“你死定了!熊皮帽子!”我跌跌撞撞的朝着森林跑去的时候,乔伊在我的身后怒吼道。

我身边有一个背上扎着一支箭的男人,他惊慌失措的喊着“怎么办啊!天啊!我要死了!”他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他看见我在朝着森林跑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跟着我跑去。我抬头看了看黑睽睽的森林,背后嘶喊恍恍惚惚的如同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快跑!快跑!”

这个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拳头,敲打着我的脑壳,我的腹部紧绷的如同煮熟的牛皮,心跳如鼓,朝着前面一路狂奔。森林里面遍地都是枯枝,这里好像是一个宽阔回廊,条条柱子直升天际。有一个肠子拖出来的男孩祈求我的帮助,他虚弱得向我伸出了手,我因为惊恐,又因为同情,居然停了下来。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活不了了。但是,他的身子下面压着一把匕首。这个男孩似乎是一个随军的帮厨,专门给蛮族军队里的那些伯克军官们准备食物。他为什么要逃跑呢?…,

我用脚推开了他,想把那匕首拿出来。跟着我的那个男人哭着过来想救这个孩子。

“把匕首拿出来!”我发现这个男人手没有被捆着,于是对着他喊道,“把我解开。”

男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坐在地上自己哭着。我自己感到了一阵慌乱,我没办法让一个比我大的人镇定下来,我自己都慌得要死。我手哆哆嗦嗦的把匕首拔了出来,我试着自己割断绳子,但是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笨得连抓住匕首都困难了。我踹了那个男人一脚,让他拿住匕首。他一手用没有受伤的手捏住匕首柄,眼睛哭得发红,额头上血和汗粘着树叶的碎片。

蛮族人爆发了狂热的呼号。

从声音我感觉他们已经走进了树林里来了。

“快走!”我对着男人喊道,然后就自己跑了。

那个男孩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已经虚弱到无法诅咒我了。那个男人看见我逃跑之后,站起了准备跟着跑,但是把匕首丢在了地上。我回头冲着他喊着,“把匕首带上!”但是这个男人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发晕了一样的朝着我跟了我来。

接着,一枚飞斧砍进了他的后背。他栽倒在了地上,几个弓着腰的蛮族人如同猴子一样的叫着,快速的在树林下面跑动。

我继续跑着,一棵树,一丛枯木,一个池塘,我把它们甩

在身后。树林在我的身后掠过。我偶尔能看见和我一样逃出生天的俘虏,但是这些人见到了我之后,反而跑得更快了,迅速的消失在树林里面。我的手已经疼的受不了了。有几分钟,我看见了一快锋利的石头,就停下来,想用石头把手上的绳子割断。但是这毫无用处。当远处有人敲响了鼓之后,我就又开始逃跑了。

隔着树林,我看见远处有亮光。那可能是一片地势低矮的松林,也有可能是远处结冰的东湖。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朝着它跑过去。这个时候,六个慌慌张张逃跑的男人从远处的树林里面穿过。我立刻朝着他们跑了过去,我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每一个人都和刚才的那个男人一样,只要看见了目的明确的人,就会立刻相信别人是对的。

那些人是一起的,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我远远的看见他们停了下来,自己便也停了下来,隔着树干看着他们。然后,我发现了他们停下来的原因:一长列的骑兵正在这里结队,灰色的大衣,高高的毡帽,闪亮的马刀。

这是铁盾河的骑兵。

“这是自己人吗?”不久前的经历让我知道,战场上面的俘虏是不被任何人看成朋友的,什么都要等到打完了仗再说。那六个人呼喊着,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对着树林外面的指指点点。铁盾河的骑兵默默的看着这些人,不发一言。等这些人说完了之后,这些骑兵便开拔了。

这些人有些迷惑不解,这些骑兵既没有截留他们做随军的俘虏,也没有给他们指明去向。

“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其他的五个人感觉逃离了野蛮人,这个时候已经安全了,纷纷坐在了地方,或者找周围的士兵讨水喝。铁盾河的士兵依旧不发一言的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当骑兵们都轻快地朝着森林外围开走时,十多名骑兵留了下来,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我们怎么办?”那个男人又问了一句,“你们这些家伙都听不懂```”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骑兵的马刀就劈开了他的脸,剩下的几个在还没有来得及呼喊,就被马刀剁成了死人。骑兵们的刀劈砍下去时,马匹兴奋的瞪大了眼睛,鼻子里喷着气,扬起了脚踩踏着地面的尸体。不一会,树林里面就一片安静了,骑兵们在袖子上面擦拭着马刀上的血,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检查着这周围的树林,骑兵大队已经开拔,他们要负责监视大队的后方,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的‘处理’。

我趴在了地上,滚到了一棵树下,一个骑兵在经过我身边时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痰。我趴在枯木下面足足一刻钟

,等我确定我周围的没有人了之后,我才站了起来。

循着血腥味,我朝着刚刚的屠场走过去。我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而巨大的幸运又让我变得更想活下去:如果刚才我和他们一起出来,这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地上的尸块散发着强烈的气息,我呆着看了好一会。前些天路过村庄的时候,那些死人已经让我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了,但是这一次,我直面了它,这感觉根本不一样。几只凶猛的鸟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周围的树枝上面,等着我离去。

我突然想到了狼,它们会被吸引下来吗?

静谧的森林里,一阵恐惧突然传来:我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一个浑身肮脏,穿得像个女巫的少女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背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很多植物的树枝,树枝从那里面伸了出来。她手里还攥着几把草药和几朵花,如同一个祈求神灵的异教徒。她似乎也在森林里迷了路,满头是汗,但是却一点没有我这般慌张。她不知道周围在打仗吗?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但是我累极了,实在跑不动了。

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不由得后退着,直到我被一个碎裂的头颅绊倒在地。

她走到了我跟前,看着我,看了又看,眼里满是不解和恍惚,甚至```有一丝欣喜。

这是个疯子吗?我听说女巫都是疯疯癫癫的。

“我找了你好久哟。”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起了光泽,似乎感叹着什么。我看见眼泪蓄满了她的眼眶,她轻轻地低语说,“你飞得太远啦。”(未完待

第十八章 巡逻队

第十八章巡逻队

和这个奇怪的女人说了一会话,我才发现自己把她的年龄高估了不少。

她看起来太过落魄,眼睛下面如同涂抹着一层厚厚的眼影,这让她在林间穿梭的时候犹如鬼魅一般。她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绳子,涂抹上了一层膏药。

在她为我疗伤的时候,我仔细的看了看她背包上面的树枝,认出了其中的一种。这种树枝能够和野菜一起煮,让汤变得黏黏答答的。兵营周围的农夫们买不起燕麦煮粥的时候,就会收集这种东西来。我更加的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森林女巫,甚至是一个女德鲁伊什么的。

野蛮人里面的女人地位普遍很高,女人担任神职人员的现象也不少见。在瓦兰科夫周围就有不少的女巫,她们收取士兵的粮食或者钱财,然后为他们占卜或者诅咒他人。有传闻说乔万尼在最落魄的时候曾经让一个女巫日夜的诅咒瓦兰科夫,当然,乔万尼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的手指渐渐的有了知觉,同时有了更大的疼痛。肿起来的手指如同透明的香肠——一些嗜好肥肉的瓦兰人常常在制作香肠的时候灌入大量的脂肪,让香肠一咬下去就会滋出油来,他们觉得这样才带劲。路边的草已经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开始冲枯枝之下长出,腐烂的枯枝和树叶不久之后就会被新生的植物吞噬干净,踩上去发出噼啪的声响。

这个女人名字叫做贝拉,说她自己是一个罗多克人。我自然是不相信的。罗多克的男人在东部疆域都屈指可数,何况是一个女人呢。当然,冒充西部人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也没有理由去揭穿。

她几次回过头来看着我,生怕我逃跑了。然后又给我喂一种特别的苦的药酒,她说这样能让我的伤口一周之内结痂,那个时候再给我戴上木头做的手腕柄,免得我自己因为伤口痊愈时发痒,而把它抠破了。贝拉说个不停,我始终不发一言,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她似乎把我当成什么熟人了,或许是她死掉的弟弟,或者是她难产的孩子吧。许多可怜的女人都会在战争结束后出现幻觉,把完全不相干的人当成自己的至亲。

“你到底是谁?”

我们走出一片树林,走到一片被火烧过的草地上面时我问她。

这里有一处完全被焚毁的农舍,周围空无一人,木栅栏被拆除干净了,远处的树林边吊着几个死人。

她回头看了看我,“我认识你很久了。”

“胡说,”我碰了碰手腕,疼得吸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

“我也是今早第一次见到你,”她说,“但是我知道就是你。”

她的语气好像是厨娘揍杰克的时候说的话,“我的蛋糕不见了一枚樱桃,我知道就是你!”

“你是疯还是傻?”我听见树林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只松鼠跳上了另外一棵树,“第一次见到我怎么就认识我了?”

“我不知道。”贝拉说,弯下腰去拔了几株草,“我怎么知道?”

我由此判断,她的确是一个可怜的疯女人,于是决定岔开话题。我有那么一段时间,还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我忘掉的什么人,还问了问她是不是去过禅达或者北斯瓦迪亚一代,特别是苏诺地区。但是这个女人说她从小到大都呆在罗多克,长大了直接去了圣城。她的这些前后混乱的话让我觉得这只能是一个谎言,我觉得她说自己从头到尾呆在罗多克,说不定是因为她只知道罗多克这一个外国国家的原因。…,

“好吧```贝拉,”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找她要点水,但是我发现她自己口渴了也没有去找水,于是就作罢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白丹港,”贝拉回头对我说,“去瓦兰人那里。”

“我们最好夜里去吧。”我对贝拉说,“瓦兰人现在杀红了眼睛。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只是虐待虐待俘虏什么的,刚才他们直接杀掉战场上面游荡的```平民了。夜里悄悄的去白丹港,避开士兵,如何?”

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俘虏身份,因为这样的话会被人看不起。这个贝拉又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谁知道她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不过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人,一旦我发现她要坑害我,我就会逃跑掉。

“不会,”贝拉说,“杀人的是铁盾河的骑兵,那些人本来就是土匪和强盗,况且加里宁伯爵对他们放任自流,他们杀人很正常。但是瓦兰人不会。”

贝拉言语里面似乎都是在为瓦兰人说话,这让我想不通她的目的。

我经历的事情还太少,猜不透别人的话。

“加里宁伯爵是个好人。”我恭维着加里宁伯爵,同时悄悄地打量贝拉,“他雄才大略。”

“争肉的乌鸦罢了,”贝拉当即反驳,“你是鸽子的后代,不该与加里宁亲近。”

她又开始说疯话了,我只得嗯了几声。

远处有人吹响了号角。

我头皮一阵发麻。

“前面有士兵!”我对贝拉说,“小心。”

“前面就是白丹港,”贝拉说。“前面就到家了。”

离开瓦兰科夫没有多久,但是我已经不敢再接近这些人了。战场上面什么都要小心谨慎,我怀疑就算是乔万尼的士兵,如果在远处没有认出我,都会毫不犹豫得射箭将我击毙。

号角和狗叫的声音再度传来,似乎有一小队士兵正在清查丛林。我的双腿不住地打颤,铁盾河骑兵冷冰冰的眼神和最后干净利落的挥砍让我心惊胆战。

“我们先躲起来吧。”我提议,“我宁愿在村

子里面被俘虏,也不愿意在战场上面遇到士兵。”

贝拉过来拉住了我的手,不顾我疼的要命,“你刚刚还夸口说你是一个博雅尔呢,现在怎么连自家的士兵都害怕起来了。”

我一阵恼火,“你懂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狗叫声已经很近了。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叫做贝拉的女人一定是和这些士兵串通好的,把战场上面溃散的士兵或者俘虏骗到固定的地方,让人抓起来。许许多多的河间地的流民都做过这种事情,他们守在战场的周围,将失败者的士兵们抓捕起来,剥光铠甲,然后送到胜利者那里去。

“贝拉,你看!”我指着一片树林说道。

贝拉扭头去看得时候,我抽出了手,转身就跑。

但是我刚转过身去,就好像装在了一堵墙上面。一个戴着维基亚式水壶头盔的士兵挺着胸膛站在我的面前,我跌坐在地上,又朝着另外一边跑去,一个在肩膀上面挂着绳子的瓦兰壮汉牵着两只狗走了出来,将我堵住,在剩下的一个出口处,几个农夫拿着长矛走了出来。

完了,我在心里想。我最后的机会就是告诉这些人我是个贵族,我的妻子是叶卡捷琳娜,我前不久还在和加里宁伯爵同一个餐桌吃饭。哈,想到这里我自己的嘴里都泛苦水,这些人听了我的话估计会把我当成比贝拉还要疯的人。…,

戴着头盔的士兵冲着我走来,我看准了机会,从他的胯下爬着窜了过去。身后的瓦兰人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但我找错了方向,前面是一棵树,周围的路都被封死了,我别无出路。我看见肩膀上挂着绳子的瓦兰人笑着拍了一下贝拉的袋子——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士兵抽出了佩剑。完了。跑了一天,我累得要命,我准备受死。

剑扎在了我左耳边的树干里面,那个士兵扯下了头盔。

“,我当是谁,”一个瓦兰人的脸出现在下面,“原来是老泥鳅家的孬种。小子,我救了你的命,你的《领主法》该怎么奖励我?”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然后想起这个人了,我在瓦兰科夫的一场宴会上面教训过这个年轻人。他是卢卡西诺家的仆人。

这样的变故让我有些恍惚,突然之间我觉得这个人是世界上最亲切的人了:我不会死了。贝拉没有撒谎,她的确带着我去白丹港了。卢卡西诺家的家仆看我没有反应,伸手拍了拍我的脸,“你傻掉了么?”

“你是卢卡西诺家的人。”我说。

“如假包换,”这个人吐了一口痰,“但是你是罗曼诺夫家的人吗?这个就值得怀疑了。私生子。”他拉起了我,从后面拍了我的脑勺一下。打得我向前趔趄了几步。“贝拉,你捡到宝了。老泥鳅会奖励你的,不过你的汤姆要是发现这个小东

西没死,估计会很遗憾的。真的,贝拉,别跟着汤姆了,跟着我吧,卢卡西诺老爷非常欣赏我,打完仗我就是贵族了。”

“汤姆?”这些人说的话让我想起了瓦兰的一切,就好像我熟悉的人突然还在,巨大的幸运感涌了上来,“汤姆还没死么?”

“没。”仆人说,脸上露出了崇敬的表情,“要是说老泥鳅带到瓦兰科夫的人里面,谁还有几分能力,那就是汤姆牧师了。他祈求上帝送来了一种魔法,古代的天使就是用这种东西炸毁地狱的大门,让恶魔不能为害人间的。”

肩膀上面挂着绳子的人说,“那明明是瓦尔基里的头皮屑,力量无穷,她一年不洗头才能攒出小小的一堆。全靠了汤姆牧师才能被赐给我们。汤姆表面上是个牧师,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森林圣殿的祭祀。不信你们看,他从来不为难贝拉,而且和那个白丹港的白痴牧师明显不是一路人。他是我们森林的儿子!”

周围的几个人不知道该听谁了,混乱的附和着。

“好了,”卢卡西诺家的仆人说,“回去再叙旧吧。我们今天救了领主家的人,老泥鳅怎么都会有所表示的。估计有酒和肉,然后把贝拉赐婚给我!”

贝拉过来摸了摸我的脸,“不要怕,我说过了,瓦兰人不会伤害你的。”

贝拉还是那副有些痴呆的表情,就好像完全没有在意我刚才怀疑她,自己想要逃跑的动作,我觉得有些内疚。

“我们这里离开营地有多远?”我问卢卡西诺家的仆人。

“走路就一个多小时吧,走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能看见白丹港的塔楼了。走吧,这里检查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家,浓汤,弥赛拉。

这些温暖的词涌了出来。

两个离我最近的、扛着长矛的农夫听说可以提前回白丹港,感觉很高兴。

“维克托少爷,”其中一个给我打招呼,“我还记得那次你带着一个女娃娃从我家大人的宅子里走,然后女娃娃把你打出血了,哈哈。”…,

另一个露出了笑容,把长矛换了个肩膀,“我也记得,当时```”

一只斧头劈开了这个农夫半边脸。同时,几枝梭镖从树林里面飞了出来。

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然后一脚踹倒了那个愣着不动的农夫,“趴下来,你们这些傻蛋!”

树林里面传来了野蛮人的咆哮声和叫骂声。我们根本没有听见这些人的动静,也就是他们不会是成编制的大队,最多只是一些渗透过来袭击的小队罢了。也很可能是刚才那些铁盾河骑兵击溃的残兵。在距离白丹港这么近的地方偷袭,这些野蛮人真实胆大包天。

这几个瓦兰人弓着腰,散开在树林间,卢卡西诺家的仆人指挥着他不多的几个手下。牵着狗的瓦

兰人松开了手里的绳子,两只硕大的猎狗咆哮着窜入了树林中,寻找着偷袭者。不久树林里面就传来了蛮族人的惨叫和击打声,狗声也愈加凄厉。

那个抱着长矛的农夫憋红了脸,背靠着一棵树,紧张的发抖。

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丢给了他一把刀,“丢了你那根长矛,我早说了,这玩意在树林里面用就是找死!”

我趴在了地上,爬到了卢卡西诺家的仆人身边,“给我一把刀。我和你们一起。”

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说的最勇敢的一句话。

那个小子回头看了我一眼,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对我说,“高尔科察少爷把你打得像狗,你能帮什么忙。小子,我们需要有人报信,贝拉也要有人保护。像个男人一样!回白丹港去!快点!我家贝拉出了事情,我回去剥了你的皮!”

贝拉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朝着身后跑去。

远处的猎狗的叫声成了呜咽,不知道野蛮人是不是已经重伤了那两条猎犬。

灌木的枯枝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回过头去躲开迎面而来的枝叶,我回头的时候,那些瓦兰男人紧紧的贴着树,准备做最后抵抗。

我感觉我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门

第十九章门

贝拉拉着我从森林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我的肚子里面奔腾着酸水。

气管因为剧烈的呼吸变得生疼,胸口如同被巨锤击打了一样。远处有几个骑兵在游荡,这些人看见我们跑出了森林之后,便朝着我们靠近了过来。

一个骑兵认出了贝拉,喊她怪姑娘。瓦兰人特有的口音让这种呼唤听起来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

“感谢你的草药,”这个骑兵说,“我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虽然你剪掉了我几根脚趾,但我不会怪你的,怪姑娘。我把它们的骨头做成了项链,这是我下半辈子的护身符了。”

“兄弟!这些以后说,”贝拉说,“带你的人去森林里面吧,我们遇到野蛮人了。”

这个士兵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我听说了,伯爵说有上百的野蛮人。他们不会过来的,我们刚才像是梳头发一样的清理了一下树林,连只鸟都没有了。你碰到的肯定是迷路的单个家伙。”

“我们遭遇了这些野蛮人!”贝拉说,“至少有二十个,他们袭击了巡逻队。就是卢卡西诺家的那支,我就知道这些。”

骑兵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如果你这么说,我会去跟大人说一声。”接着他看了看我,“这小子我好像见过。”

“我是维克托。”我对他说,“罗曼诺夫家的维克托。士兵,这个女人没有撒谎,照他说的做。”

这个骑兵斜着眼睛看着我,骑着马打着圈,“你就是那个不中用的私生子?不要用这种语气给我说话,不然我割掉你那玩意。加里宁大人是个勇士,他可以叫我士兵,你算个什么东西?”

士兵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维克托```嗯,我会找人护送你们回营地。贝拉,不要与这个人靠的太近。”他吹响了自己腰上的号角,召唤来了远处的几个同伴。

不久之后,我和贝拉被分别抓在了一匹马的马背上,我被横放着,肚子朝下,那个骑兵似乎故意的要让马鞍顶住我的胃,把我的折腾一番。而一个骑兵则环抱住了贝拉,占她便宜,大声的调戏她。瓦兰人还是这幅样子,在打仗的时候,瓦兰人的性格变得更加放荡狂野了。

我看见了远处一个石头堡垒,那就是白丹港了。城墙边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豁口,周围的石头都成了黑色,似乎被某种东西熏过。下面堆满了碎石子,有一些农夫和士兵围在周围指指点点。而在堡垒的前面,则是被瓦兰士兵征用来用作军营的村庄。如今已经很难看出来这里的村庄最开始是什么样子了,这里停满了马车和牛车,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草堆布满了平地。毡子搭建的帐篷好像是一片蹲在地上的灰色的鸟,士兵们在营地前面点燃了篝火,在火上面煮着热水。在远处挖掘有用作厕所的长长的壕沟,这让营地的味道变得有些难闻,但是总比瓦兰人过去的情况好得太多了。

而在有些地方,身上缠绕着布条的伤兵围坐在一起,沉闷地吃着变质的食物和从农夫那里抢来的果子酒。一只被杀掉的羊被倒挂了起来,一个赤luo着上身的萨兰仔细地用小刀把羊肉从骨头上面剃下来。那些肉被割成一条一条的,一个木板边上的瓦兰人一手把这些肉条装在头盔里面,一手拉开裤子冲着一只睡着的狗撒尿,这只狗被当头淋醒的时候猛地摆了摆头,把周围的人溅了一身。萨兰德人挥着割肉刀,冲着瓦兰人比划着,嚷嚷着骂人的沙漠话。在不远处,几个瓦兰人按翻了一头牛,另外一个人对着扭头猛击了一棍子,牛闷叫一声,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后蹄还在虚弱的踢踏着,扬出了一块块的土块。…,

我们走入营地深处的时候,一支三十人的骑兵队伍吹着号角,前面有两个披挂整齐的波雅尔骑士,这些人领着这些骑兵朝着森林里面跑过去了。这些可能是去森林里面清查野蛮人的士兵。我不知道这些人够不够,也不知道那支巡逻队能不能够坚持到援军抵达。一些人开始吹响了急促的短号,远远的在村子里面闲逛的人开始背着自己的东西朝着靠近城堡的地方走去。

士兵们沿着城堡前面的高地修筑了一圈原木围成的围墙,这些原木看起来就像是牧师脑门边上的头发。人们陆陆续续的通过了围栏的大门,朝着里面走去。一群山羊挡了路,制造了混乱,两头牛在门边上打起架来,用角抵着角,两个农夫又骂又踢也不能把它们分开。甚至还有几个女人也在骂骂咧咧的走向围墙里面。

我听见有人在说远处发现了敌情,晚上要戒严。

这里的士兵好少啊,如果这个时候有三百名士兵组织有序的进攻这里,这里就完蛋了。不过看起来这周围的人都很轻松,估计是伯爵的士兵就在周围吧。我本来是去追赶乔万尼的,却一头扎进了加里宁的营地。贝拉想把我带回他的帐篷,她说汤姆收留了她。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就算是汤姆收养个ji女我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等一下,贝拉不会是```。

我胡思乱想着。

护送我们回来的士兵却不同意,他被命令把我送到城堡里面去。贝拉只是偶尔才能被汤姆或者别的什么贵族带进去,平常的时候,她是不准备带到城堡内部的,除非汤姆同意,但是恰好这个时候汤姆去了战场。但是因为汤姆牧师的威信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突然上升,所以士兵们看见贝拉走进堡垒周围的时候也没有太过为难,只是叮嘱她不要被领主看见就可以了。

“汤姆去战场了?”我问贝拉。

“是的。”贝拉说,“今天又两个牧师前往了战场,一个健壮如同橡木,一个虚弱如同余烬。”

“没错,别的都是疯话,这倒是真的,他真的是一棵橡木,但愿他被烧成余烬。”我说,“估计他走到哪里,箭就会射到哪里。”

贝拉自己咕咕叨叨的说着什么话,好像突然忘记了我一样。然后在她想跟着我进入城堡的时候,两个守卫的波雅尔武士把她拦住了。这两个人平时和营地里面乱七八糟的人不来往,所以不是太认识贝拉,他们见过汤姆曾带着这个女人进来过夜,以为她是营ji。

“走开,女人!”波雅尔武士对她吼道,“晚上在来!”

另外一个则有些轻佻,“来了找我,哈哈。”

贝拉还是想跟着我,但是我却急于找到我认识的人,同时,我更想摆脱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我回头对贝拉说,“你不是和汤姆在一起吗?我会找到你们的。我保证,贝拉,我保证。”

贝拉说,“这个城堡不是好地方,你不适合这里。住到外面去,在伯爵回来之前,去外面。”

我说,“我可是波雅尔,除了城堡我不会去别的地方。我会去找你的。”

我走进城堡的时候,身后的一个波雅尔武士说,“这小子也开始玩女人了,乔万尼果然会调教人。”

“他估计后悔把伯克小妞送给汤姆牧师了。”

我很好奇汤姆牧师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受人崇敬的,我走进了长长的石头大厅。长厅的旁边,有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一个男人正在咆哮,我不知道那是谁,他让人给他面包和美酒,还有女人。…,

我沿着旋转的石头阶梯走上了楼去。我发现这里的阶梯装饰得有些过分了,居然在表面铺上了统一规格的瓦片,缝隙里面点缀着黑白相间的鹅卵石子,这里的领主一定是一个很讲究生活的人,我在心里默默的这么想着。头顶上面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拆下来的长条旗帜,我看见了一个我没有见到过的符号,看起来这家领主似乎和伯克人有点渊源,因为我发现这个领主的旗帜的一半是伯克的某个贵族的旗帜。

疲惫时涨潮的海水,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睡着之前找个人说一说我的经历。加里宁给我留下了一封狡猾的回信,这让我耽误了挺多天,而今后几天,我几乎又要耽误过去了,同时,我的士兵全部损失了,我怎么向伯爵开口要一只送信小队,去找一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乔万尼?

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哥特正在誊抄一本书。

我悄悄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发现这其实是两本书,外面的一本是《河间地贵族族谱》,绘制在彩条上面的书名从书页中间挂了出来。而在这本摊开的书中间,则放着另外一本书。我看了看,里面的第一行写着几行字:伟大爱情,致我最亲爱的``后面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似乎是编造出来的什么名字。

我x的太近,哥特终于发现了身后有人,于是他骤然合上了两本书,似乎天衣无缝的咳嗽了一声。

“先生,进门之前应该先敲响```,”哥特发现了我,“维多?!”

接着,哥特把我带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面,在那里,三个瓦兰家族的人站成一圈,他们的中间摆放着一块绘制在皮革上面的地图,弗拉基米尔正在那里向他们讲着什么。我没想到这个老东西也跑到这里来了,之前他应该在伊凡哥罗德的。

人群注意到了我们,弗拉基米尔抬着头看看是谁,等他发现了是我之后,就轻蔑地大声笑着说,“维克托,我刚刚听说你从瓦兰科夫把屁股挪出来,你怎么就跑到我们这里来了。你的乔万尼呢?藏在你的裤裆里面么?掏出来我们看看。”

三个瓦兰家的成员笑了笑,我发现这里没有他们的族长,都是一些年轻人。我走近了他们,发现他们研究的是白丹港口的地图,他们似乎在分配防务。我过来之后,弗拉基米尔把皮革翻了过去。然后他挥手解散了这里的瓦兰贵族,一两个人对我点了点头,但是更多的人对我漠不关心。

弗拉基米尔等人都走掉了之后,便打发哥特也走了出去。他简单的听了听我的故事:一连串的被俘和失败的逃跑。

我说的过程中他不时哼哼鼻子,说如果是他,现在早就找到乔万尼了。

“你知道乔万尼在哪里吗?”弗拉基米尔骚着后脑勺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十多里的大豁口,连条狗都没有拴在那里。乔万尼要是能驻防在那里就好了。”

我怀疑那里可能是他们预判的小东湖城进攻的主要方向。

“我不知道,老爹。”我说,“我跟丢了。”

“所以我觉得乔万尼让你送信来不是个好选择,你要是失踪了,或者死在半路上了,我们都不知道乔万尼是敌是友。”弗拉基米尔对我失去了兴趣,或者说不在乎要一下子把我嘴里的话套出来,“你去找个墙角睡一会吧。晚上起来值夜,现在城堡里面没有闲人,你回来了就正常安排吧。”…,

我对这个倒没有异议,今天对我似乎很长,似乎有一年那么长,现在我的心已经变得平和多了。不管是谁跟我说了什么话,只要不是当面掏出刀子来杀我,我都能心平气和的听下去。

“好的,老爹。”

我出去之后,哥特又打听了一些事情,就领着我去了一间石头屋子。隔壁就是那位终日咆哮的男人。哥特解释说这里是最好的房间,虽然是间牢房,但是干净的很,况且别的地方都没有地方了。我看了一眼,这间闹房的确考究,没有用屎尿桶,而是修筑起了一个连通到外面的石头通道,甚至还放了

一只木碗和一小桶水,而干草只发了一半霉,上面铺着暖烘烘的毯子,让人想到阳光底下的日子。这里奢侈得稍微有些过分了。

除了旁边的那个男人又开始咆哮之外,我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我打发走了哥特,在墙边上睡了过去。这一下睡得很死,几乎没有任何梦钻进脑袋里面。旁边那个男人的嚎叫如同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已经不能唤醒我了。我太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突然听见了声响。一开始,我以为是旁边的男人在咆哮,但是我发现这是一种厚重的呼喊:似乎有人在欢呼。我听了很久,确定这的确是有人在开开心心的吼叫。这里看不见外面的天空,我站起身来,前去推牢房的门。

门被锁上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狱友

第二十章狱友

大喊大叫是没有用的。

我心里明白。如果有人敢把我关起来,那这个一定是加里宁授意了的,我没有必要明知故问。至于为什么把我关起来,我倒不是很清楚。如果我们在河间地做的事情和冬天训练士兵的事情被伯爵知道了,那么他要关住我的话,在瓦兰科夫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等到了白丹港再这么做。那么是为什么呢?

隔壁的男人又开始咆哮了,他听说伯爵打了胜仗,便说自己作为波雅尔有权利享受胜利者的晚餐——即使作为战俘也一样。对于这样的波雅尔来说,战争永远和上古时期的美好故事一样,充满了骑士精神,还有慢吞吞的礼节。但是这样的战争已经不存在了,即使我都已经看出来了,现在各个国家,甚至是城邦,为了利益的争斗,都可能倾尽全力,并且手段残忍。佣兵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古老的规则会慢慢的消失不见的。

男人踢翻了水桶,如同咆哮的牲畜一样在我的旁边来回走动。我隔着墙听得清清楚楚,我估计墙不会太厚。我拍了拍墙壁,那边的咆哮戛然而止。似乎城堡大厅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隔壁的声响停了一小会。

“谁在我隔壁?”那个男人问道。

他的嗓音在咆哮的时候显得有些嘶哑,没想到这个时候发出声音来,却又变得很圆润洪亮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我是罗曼诺夫家的少爷么?

“听着!”那个男人发现我居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怒气明显的上升了不少,“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回答我。你是个下溅的佣兵么?还是别的什么?是伯克人还是维基亚人?我们都完蛋了,你到底是谁?”

“维基亚人,”我说。“我们都被关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总得有个人说话吧!”那个人说,“我不记得我的部下里面有你。你是我的领民吗?”

“你是哪里的领主?”

“废话!你在耍我吗?你肯定知道我就是白丹港的领主。”

“白丹港的领主现在是加里宁伯爵。”

“放屁,他不过暂时住在我家里罢了,这是我的领土。”那个男人稍微的停了一会,“你是谁?你为什么被捉过来。你是为伯克人做事吗?援军什么时候来?”

这个人是个白痴。我在心里这么说。过去乔万尼说各地大大小小的领主都是没有心眼的蠢货,我还觉得乔万尼吹牛。这次我自己看见了,发现果然是这样。他嚷嚷起来就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听见我们的声音一样。

“不,大人。”我说,“我不为伯克人做事。我与伯克人为敌。”

这句话让白丹港的领主愣了好一会,“,和你说不清楚。”接着他不再找我说话,而是踢着门,让人给他送酒进去。似乎有几个士兵从门前走过,用力的踹了踹他的门,让他老实点。然后有人从我的门前递了一盘子煮熟的牛肉和一小撮盐。

我默默的接过了食物,坐在地上安静的吃。旁边的领主又喊又叫,说这些牛肉给他的狗都不吃。外面的人嘲讽道,“我们已经吃了你的狗啦,难吃的像是木头。”

旁边踢翻了盘子,又捡起了盘子四处乱丢,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吃了一半的肉了。

这个领主真是有无穷的力气,怪不得在战场上面领主们总是大放异彩。他们有力气得多,而对手大多数是吃不饱饭的农夫和市民。…,

过了一会,有人坐在了我的门前面,丢进来了一皮囊的酒。

“维多?”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给你弄了点酒。”

是阿列克谢。

在过去,我会高兴的跑过去,求他开门,让我出去,或者带着哭腔问他,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但是现在,我却老老实实的坐着,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在罗曼诺夫家里,他对我是最好的一个,但是罗曼诺夫家对我并不好。

“是,阿列克谢大人。”我含混的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阿列克谢隔着门安静了好一会。

“我现在不能放你出去。”他说。

“我没有这么要求。”我回答他说,“伯爵回来了,让他来审问我吧。我在这里呆的挺好。”

我拿起了酒皮囊,喝了一口,就丢了回去。

阿列克谢什么也没有说,走了。

外面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兴奋,他们的欢笑声透过石墙也能感受到。有人呼喊着勇士,有人呼喊着圣徒。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战役里面涌现了什么英雄出来。伯爵一早就出发了,也就是说伯爵很早之前就下命令,一旦发现了我,就要抓捕。为什么呢?莫非他觉得我离开了瓦兰科夫,就能知道乔万尼的下落么?

隔壁终于折腾累了,嘀嘀咕咕的骂着牛肉和外面的士兵,自己从地上捡着东西吃。

“小子,”他在那边问道,“怎么还有人给你送酒,你是波雅尔么?”

“我还不是。”我回答他。

“那你怎么有优待?”那个人问道,“这不公平。你又不是瓦兰人,也不是伯克人。”

我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摸着周围的墙。牢房里的墙壁用的是扁平的石块,一块一块的镶嵌在一起,缝隙用灰糊住,只有比我高两个头的高度上面有一条狭长的眺望口。我把桶子搬了过去,泼掉了里面的水,把桶翻过来,站在了桶上面。然后我跳了起来,抓住了眺望孔上面伸出来的木框,我抓着木框把身体抬了起来,想看一看外面的光景,但是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发现天上有不少的星星,今天晚上是一个晴朗的夜,月亮把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不适合

偷袭,适合庆祝。

“你在干什么?”那边的领主似乎无聊的要命,“为什么不回答?你在玩鸟么?”

“你的城堡修这些没有用的设施干什么?”我反问他。“牢房修的比我在瓦兰科夫的家都好。有石头修的厕所和圆木的窗框。我从外面看见过,用的这些石头本来可以修一个大得多的城堡,装下一百多个士兵都绰绰有余。但是你居然修了一个教堂,还加了三个穹顶。你家的金币多的花不完么?”

那边传来了咯咯的笑声,“算你还有点眼力!这些东西可是伯克的工匠设计的,即使帕拉汶的皇宫,也用的是同样的设计。我用的都是好石头,从森林里新采的石料,我住在工棚里面监督那些工匠,绝对没有一块石头是碰掉了角的!这些木头,都是从河间地运来的,不是在水里面泡过的伊凡哥罗德的烂货,而是用商船运来的,已经阴干好的上等木料```”

“你现在都被关起来了,这个城堡再好,保护不了你又有什么用?”

“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把那些钱用来雇佣士兵,可以弄到一支上百人的队伍。这样城堡就不会被攻破了,我没看见城外有投石机,是你们出了叛徒吗?”…,

“守住这个城堡最多需要五十人。”他纠正我说,“训练得好的话,三十人就足够了。没有地方可以安防梯子,城门外挖成了斜坡。而且城堡的外墙是下宽上窄,同时还修成了弧形,厄```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弧形,反正这样的形状,就算是投石机,也不可能给我弄一个豁口出来。至于叛徒,我家没有叛徒。帮我守城的都是亲信,稍微有点怀疑的,我都赶走了。”

“那你```”

“我是被魔法打败的。”那个男人说,“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当然,加里宁赢得不光彩。”

先是贝拉,又是这个男人。我今天怎么一直遇到疯子。

“魔法?”我顺着他的话说,“天上飞下来一头龙,把你的城墙喷火烧了一个大豁口么?”

“那倒不是。”男人说,“我以为你比我后面进来,已经知道这种东西了。那是一种装在桶里的魔法,一打开就碰碰直响。声音之大,把我的士兵吓得不敢说话,我的两个暖床的姑娘脸白得像是面粉,把床尿得像是池塘。”他吹了一口气,“然后我们就完蛋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世界上不会有魔法的,估计是火油之类的燃烧桶吧。”

“你见过火油能把石头烧破?声音大得像是打雷吗?”

“按你这么说,加里宁进攻帕拉汶都足够了。”

“嗯,”那个人回答道,“这两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过去围攻一个两千人把守的城堡,手里没有一万人往上走,根

本就不可能。现在呢?三千多人就可以了。有了那种魔法一样的东西。砰砰砰!,真带劲!就算是最好的守城术都白搭。估计是哪个维基亚工匠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么一来,我倒是要考虑重新回维基亚议会了。”

想的倒是轻巧,维基亚议会对于这些波雅尔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加里宁不会让你们这么玩下去了。莱赫会给伯克议会套上绳子,加里宁同样会给东维基亚议会套上绳子,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要保卫自己的传统,在加里宁越过山口的时候就除掉他是最好的选择。

“祝您成功。”我对他说。

我听见门口有人在打开我的牢房门,于是便站了起来,准备迎接外面的人。

旁边领主以为我要被释放了,大叫着要出去找伯爵尽忠,不过没有人搭理他。

牢房门打开了。

“维多,伯爵要见你。”

“我等候多时了。”我努力沉闷的说,显得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用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外面扑哧一笑,弗拉基米尔说,“这个小鬼越来越像个该死的诺曼了!我就说早该把他绞死!”(未完待续。如

第二十二章 狂想

一个从本地村庄的仆人笨拙的领着我回到了一个房间里面。

这个人对我面露畏惧---在被征服者的眼里面,所有的瓦兰人都是亲密无间的---他无法判断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敢像是别的瓦兰人一样对我表露出不屑和无礼。

瓦兰人服从强者,所以他们现在非常的尊敬伯爵,连带着很尊敬罗曼诺夫家族的人。许许多多的瓦兰武士带着自己的酒去找罗曼诺夫家的人喝酒,如果能够喝倒一个罗曼诺夫,这些瓦兰人就会很开心,不过没有一个人敬我酒:我没有在战场上面出现,他们觉得我一定是找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包括乔万尼,也一定躲起来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胆怯和懦弱是最不可原谅的东西。

血统什么的从来都是服从于战功的,这是瓦兰人的共识。这本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好事情的,因为大部分罗曼诺夫家族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不比我领先多少,但是现在,当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我又慢了一拍了。

当我坐在床上想着之后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瓦兰武士走到了我的房间里面。

“我喝倒了两个罗曼诺夫,哈哈,”这个瓦兰人口齿不清的说,手里抓着一壶酒和两个空空的木头酒杯,“我还要再喝倒下一个,你这罗曼诺夫家的混蛋```”他眯着眼睛仔细的认清了我是谁,嘴里吐了一口痰出来,“见鬼,是这个脓包,呸,胆小鬼```”他打了一个酒嗝,晃晃悠悠的出去找别的罗曼诺夫了。

我解开了靴子上面的绳子,盘腿坐到了一个木桩子做成的凳子上面。旁边的壁炉冒着烟,我从铁架子上丢进了几把柴进去,把火烧旺。房子有点漏风。这里面冷得很。床上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毯子,冷得像一层铁,而湖边特有的阴冷的湿气把这张床弄成了一个绝对不舒服的地方,几只我没有见过的虫子从床下面窜了出来。我把毯子架在火上面,想用火把它熏得干燥一些。一股水烟慢慢的冒了出来,毯子发出了可怕的气味。我盯着火焰看得时候,眼睛又苦涩又着迷。盯着盯着,就能看见许许多多的事情。

罗曼诺夫堡的尖塔,高耸的山脉,覆盖着青苔的石头堡垒,辽阔的东部原野。

弥赛拉,这个我最后眷恋的罗曼诺夫。曾经在雪地里面问了我一个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门被撞开了,两个士兵搀扶着在我的墙角呕吐,然后拉开了裤带子撒尿。我走了过去,踢他们的屁股,“茅厕在隔壁!你们这些蠢货。”

两个士兵回头骂了几句,一前一后的走了。今天的士兵似乎都挺亢奋的,我出去招来了一个白丹港的仆人,让他清理一下我的房间。这个仆人从楼下铲来了一铲子的灰。蒙在呕吐物和尿液上面。然后再用铲子把这些东西铲走。

他走的时候,我吩咐他:“给你的旧主人送一只火腿和一壶酒过去吧。”

这个仆人的眼睛一跳。面露恐惧和怀疑,“```怎么能给叛逆送去食物,大人```不要为难我。”

“他是你过去的主人,”,我打断了他,“他是不是叛逆和你是不是忠心没有关系。伯爵会奖励你的,去吧。”

这个人将信将疑的走了,我回去继续烘烤自己的毯子。

那个仆人过了一会又走了回来,告诉我他已经送好了东西,他的原主人对我表示了感谢。他抱着一捆新的茅草,准备给我铺上。

“嗯。”我看他忙了一会,忍不住问了问他,“今天的仗打得怎么样?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仔细的说一说。”

这个仆人一边把茅草铺开,一边对我说,“大人,您问对人了,我今天背着一袋子的烤面包跟着军队,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但是看得倒还是很清楚。”

接着他告诉我今天伯爵是怎么一早唤醒了大家,然后悄悄地穿过森林,迅猛地袭击了野蛮人。虽然在前一天,野蛮人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却赶不上瓦兰人的士气旺盛以及训练。

“我听我家老爷说,”这个仆人铺好了草,对我说道,“瓦兰人从来打仗不讲规矩,只知道躲在草丛和树林里面,等到敌人到跟前了就发起冲锋,然后就一顿乱打。可是我所见的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瓦兰人的纵队走得一点都不差,而且那时天空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瓦兰人好像知道的很清楚一样,没有火把,也没有领路的本地人,他们就到树林里面去了。”

“中间有一段时间,我和一百多个农民跟着几辆大车在树林里面围着鹿寨,但是一群野蛮人冲了出来,我们很快就丢下手里的木桩和粮食逃跑了。但是六十多个瓦兰人守在那些木桩后面,你知道吗,大人,那些木桩连野猪都拦不住。但是那些瓦兰人好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一样,就站在那个后面。野蛮人投了一阵标枪,伤着了几个人,瓦兰人还是一动不动。然后野蛮人又假装逃走,丢了满地的牲口和铠甲,瓦兰人还是不理睬他们。然后这些野蛮人就退回森林里面没有出来了。有了这些瓦兰人守在前面,我们的底气也足了一些,农夫就很快把鹿寨围了出来。”

“我们把辎重的围营修好了之后,才知道伯爵也受到了袭击。因为他的士兵派去进攻野蛮人的大队的去了,但是野蛮人却狡猾的找到了伯爵。伯爵一直坚持到自己的士兵回头救他,也没有稍微移动一下。我简直不敢相信,不到两百人,被袭击了之后还能坚持那么久。我听说一个牧师一直在鼓舞那些人。我只在故事里面听说过这种事情,听说还有圣母显灵了,天可怜见,我要是在场,估计也会像个武士一样战斗的。”

这个家伙说完,过来拿过了我的毯子,“大人,烤的快冒烟了。”

他把毯子拿了过去之后,丢在了床上面,最后他祝了我晚安。就退了出去。

这个仆人的话让我想了很久。我在兵营里面看见了瓦兰人佣兵的发展,我本来以为我遇到的是最勤奋的一群瓦兰人了。没想到,这些瓦兰人只是那些不甘现状的瓦兰人之一。瓦兰人作为一整个群体,必将会取得更大的地位的。伊凡哥罗德的家伙们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蠢货,瓦兰科夫绝对不是一个麻烦,它赶走那些领主,仅仅只是因为它太过骄傲和优秀。不可能被一群暗弱无能的白痴领导。一旦瓦兰人有了坚强如铁的领主,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不光光是瓦兰人,维基亚人和罗多克人,诺德人和萨兰德人,每一个民族都有其优秀的所在。只要方法得当,任何民族都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被人当成野狗一样的瓦兰人能够孕育出钢铁一样的军队;被人当成农民的罗多克人也取得了自己的独立;而维基亚人。这些被伯克人嘲笑为劣等猴子的民族,在西部不是也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么?

任何以血统论证优劣的说法都是可悲而且可鄙的。光荣难道是你从哪个子宫爬出来决定的?你是伯克人,就一定比维基亚人优秀么?是瓦兰人,便一定不如维基亚邻居么?这种说法毫无根据,仅仅只是肤浅的反映着目前的世界局势罢了。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每天都在做着自相矛盾的事情:说起个人的时候,就夸夸其谈,说任何人通过努力,都能够取得一席之地;而一旦涉及了国家和民族。却又一会充满了自豪。一会又满是自卑,一会好像是一个古代的征服者。看不起任何异族,一会又好像是一个破落户,对自己民族的任何事情都嗤之以鼻。

一个人,不管他是维基亚人,还是库吉特人,或者是伯克人,经过努力的训练和温和的教育,都能够成为光荣的士兵或者聪明的市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我见过最光荣的伯克人,同样见过最下贱的维基亚人,任何民族都有缺陷和精华,以偏概全是必将被时代所淘汰的。

第一次,我觉得任何夸夸其谈民族优劣的人,都是一帮看不清形势的渣滓罢了。民族只有暂时优秀和暂时落后的区别。一切优秀的民族,如果不能时常警惕,便会逐渐的落寞下去,而被鄙视的民族,通过几代人不屑的奋斗,也能重新回到世界的中心。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虽然世界上有许多的人看不出来瓦兰人内部迸发的能量,但是我看的很清楚。和死气沉沉的西部比,甚至和充满了野性的东部邻居比,瓦兰人都充满了能量。他们就和他们乘着长舟、戴着铁头盔和长斧长弓的祖先一样,充满了豪情。他们会统治这片土地的!

我不能被瓦兰人抛在身后,不能跟在伯爵身后做一个不起眼的马房小弟或者私生子。我崇拜战场上面的英雄,我想要和这些人一样,至少,也要追随他们。

狂热的思想在酒的作用下充斥着我的胸膛。最后,我慢慢的躺着睡了下来,闻到了毯子上面满是火焰的气息。

声响逐渐停了下来,到后半夜,就只有疯子一样的家伙还在开开心心的歌唱着祝酒歌了。

啪嗒。仿佛幽远的地方传来了回音。

我醒了过来,以为是什么醉死的士兵在敲我的门。

于是我转过了身去,想再次睡着。

啪嗒。

我完全清醒了,坐了起来,感到寒冷。我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

啪嗒。

我发现是有人在敲打我的窗户,那架木头做成的简易窗户。我慢慢的走到了它的旁边,伸手拉开了它,刚刚打开,一块石头就打中了我的额头。

“嘿!”我低声地呼喊着,同时伸出了头去,准备骂楼下的人。

在我探出了头去时,看见了一个带着斗篷的人站在马房的阴影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消失在马匹中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劫持

我提着剑下了楼梯。

一个没有睡觉的士兵看见我的时候,我嘟哝了一声‘撒尿’。这个士兵的鼻子发油,粘着一层暗红色的菜汤,眼睛满是浑浊的光。

他挪开了自己伸在过道里面的腿,把路让了出来。地面到处都是醉倒的士兵,铠甲像是地里面长出的庄稼,堆叠在人群周围。我好奇明天一早的时候,这些瓦兰士兵会不会为了各自武器归属大打出手。有些幽深的门洞里面传来了喘息的声音,我无意关注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现在的这种情况下面,士兵的一切都不应该被干涉,我突然想到,一本正经的伯爵是不是也找了个农家女躲在什么地方乱来呢?

在门口,两个值夜的波雅尔骑士围在一个火盆的周围烤着火,抵抗晚风的吹袭。这两个人来自伊凡哥罗德议会,是志愿加入伯爵参与平叛的贵族部队,这些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现在还不是很好说。伯爵或许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但是也必然会威胁到他们家乡的独立的。

一个波雅尔见到了我,认出了我来,“一个小罗曼诺夫。”

他的同伴则警惕的多,“你去哪里?”

“我得去备马。”我撒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谎。

“还有四个小时天亮。”这个人说,“况且你可以让你的马童去。”

“我没有马童,”我对他说,“我还不是一个波雅尔。伯爵不喜欢自己的子弟得到特殊照顾,我们一切都自己来。今天早上我没有及时跟上,被伯爵训斥了。我以后每天早上都会这么早起来备马。你知道的,刷毛,喂草料,检查马镫,打绳索什么的。”

一个波雅尔听得厌烦了,“你最好给你的马找匹母马,没点乐子怎么行。”

“我的马就是一匹小母马。”我试着从他们中间走了出去。这两个人没有拦住我。

我身后的一个人说。“那你得带一根木棍子去安慰她。”

在两个人嗤嗤的笑声里面,我走到了城堡的阴影里面。这里是马房,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人出来发现了我,我也的确可以说自己是来备马的。

我假装在这里检查了一下草料槽,把手伸进去摸着潮湿的草料,我四下的打量着周围,看看刚才的那个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角落里面。有人悄悄地走了过去。我抽出了佩剑,跟着走了过去。

转角后面,是一处卫兵塔,这座塔楼堆满了杂物,似乎发生过火灾,里面有一股烟味。旋转的石头楼梯直通楼顶。这里的楼梯沿着一边旋转,让右手持剑的人在登楼的时候无法很好的挥舞武器,而防守的人则不受任何影响,是用来防御的绝好手段。石塔里面也有不少的士兵在里面,不过这些士兵都是一些武装农夫,警惕性低得很,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围有生人经过。

在我经过一堵墙前面的时候,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我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墙壁分裂的奇迹。然后我才发现这是一处暗门。面对黑暗的邀请,我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一张黑黑的小凳子上面。亮着一枚蜡烛。蜡烛的旁边,一枚图钉钉着一张纸。我抓起了那张纸,发现那是一张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的账单,似乎是某一笔交易。

“这是契约,”一个人从黑暗里面发出了声音,“有人出价捉住你。”

我抽出了佩剑,冲着声音的来源。

但是声音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六十四个金币。价格不菲,但是还是比不上一个波雅尔。这个价格一般是某个普通骑兵的脑袋的价格。”

我猛地转身,然后踢翻了凳子,把蜡烛踩灭。自己独自在亮处,不如与人共享黑暗。这是乔万尼交给我的。原来这是一个陷阱,我居然毫无道理的被骗到这里来了。一块湿乎乎的手帕捂上了我的鼻子,同时有人捏住了我的脖子。我丢了佩剑,伸手去摸皮靴里面匕首,但是我没有勾着它,脖子被掐得生疼,手帕透过的空气如同燃烧的火,窜入了我的肚子里面。眼前的东西恍惚了,我的意识模糊了,张开了嘴巴,但是说不出来一个字。这个家伙强迫我喝下了什么东西,估计是什么镇静人用的药汁。过了好一会,这个人拍了拍我的脸,估计已经到了药效时间,就推开了门,带着我朝着下面走。

这个人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带下了楼梯,路上有一些农夫过来一看究竟,但是却没有人插手这里的事情。他们觉得我们是一群喝醉了的士兵,不会碍事的。一切都变得很慢,就好像在水里面看着外面的世界一样。我的心非常的清醒,但是感觉一切都控制不过来了。

我们走出了塔楼,冷风从斗篷下面灌了进来。我们穿过了兵营,许多吃饱喝足的士兵抱着长矛睡在火堆的边上。我发现帐篷和火焰都融化了,或者涌动起来,变成了高高的丘塔。有鸽子在飞,闪亮的像是碎裂的星星碎片。

我被丢上了一辆马车上,有人封住了我的嘴巴,用一块破布,然后我就被盖在了一块毯子下面。

在马车上面,我一直醒着,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气息。我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是我感觉到自己的听觉正在慢慢的恢复,而身体上面笨拙的感觉也在慢慢的消失,至少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接着我闻到了火腿的味道,还有其他的东西:烤猪肉、莴苣、萝卜还有其他的烂菜叶子,这似乎是一架运送食物的马车。这些人想要把我这么运出去么?我想用脚踢马车的夹板,但是腿被邦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两只手也被压在了背后,完全用不上力。

马车似乎走走停停,在兵营里面转悠,不时地有人把我身边的东西丢出去,外面会有士兵和其他的什么人开心的接过东西,然后留下钱财或者用实物交换。我听到有人检验布匹的话语,驾马车的人说这匹布被虫子咬过,但是一群士兵闹哄哄的毫不理睬。拿走了自己的食物就不管了。马车很快就被掏空了。又堆了不少别的东西。

马车似乎转了一个弯,我用力的发着声音,但是发出的都是呜呜的声音。城堡里面的人会发现我失踪了吗?外面的士兵们呢?不会去检查一下马车里面有没有食物之外的东西么?

“放我们出去吧,大人```”一个人这么说道,“我们```明天不来了,士兵们不讲道理,说好的价钱没有给```火腿?都是上好的。红得发亮的肉!```”

在自己人的眼皮下面的被人绑走,我的经历的确很丰富啊。

马车慢慢的走到了没有人声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这里不是森林就是满是碎石子的滩涂上面,死掉一个人估计大半年才会被人发现,或者和河间地的那个樵夫一样,被狗吃掉。

我要被处决了吗?

有人抓着我的脚。把我拖出了马车,我的肩膀和脑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撞得头晕眼花。有人用匕首割开了我脚上的绳子,血液灌到了脚上,麻木的感觉悠悠的爬满了整只脚。我在兵营里面见过的最好笑的事情是一个胖子,因为吃多了肉,蹲在厕所里面半天没有出来,后来有人吹号集合的时候。这个人猛地站了起来。结果因为腿部已经蹲麻了,没有站稳。摔倒在了坑里面。后来人们就叫他屎货,即使不洗澡的瓦兰人,也觉得他稍微有一点点恶心。

我这个时候脚上的感觉也差不多,逃跑是不可能了。

有人把我翻了过来,我和那个人面对面了。

我猛地一头撞了过去,想撞碎那个家伙的鼻子。但是这个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不能老实,一巴掌把我的脸打得转到了一边。

他似乎不是一个人,周围还围过来了另外几个人。有人踩住了我的肩膀,另外的人割断了我手上绑着的绳子。

“维克托。”一个充满了口音的人说道,“你的死期到了!”

这个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人拉出了我嘴里的破布,把我拉着坐了起来。周围有十多个人或坐或躺的呆在路边,这里是马车道路的尽头。我扭过头去看那个说话的人。

这是个克里尔人,包着头巾。

“你们是谁?”我怒喝他们。

“跟你没关系。”那个胖墩墩的克里尔人哈哈大笑着说,“你不会死的,小子挺经得起吓。有人要把你活着带出来,你别咬舌头把自己干掉就行。”

“你们```要杀我?”

“死人自然好带,”克里尔人说,“但是人家要活的,我们自然要赚钱啊,真主的子民最讲信誉。”

“我想起来了,”我说,“你们是小东湖城的人!你们的阿里```”

周围有人好奇的看着这里,克里尔人又扬手打了我一巴掌,“见鬼了,小子屁话真多。阿姆,约定里面说了可以割掉舌头么?”

有人回答说,“没有。不过也没有说不能割掉。”

“你们和乔万尼不是盟```”我继续说。

这个时候,森林里面传出了声音,“人带出来了?”

我扭头过去,看见了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士兵。这个士兵戴着明晃晃的头盔,在头盔的边缘缀着链甲,身上的甲片如同鱼鳞闪耀,脚上蹬着靴子。不过这个人走起路来虚弱得很,一瘸一拐的。

他的脸苍白如同雪,但是表情是一副不可一世的伯克人做派,是乔伊。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的身边居然站着贝拉,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被一个克里尔人推了起来,“验一下货!”

乔伊对着克里尔人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士兵丢给了克里尔人一袋子钱。

“欢迎回来,”乔伊上下的看了看我,张开了双手拥抱我。

我闻到了血腥的气息,我扭过头去,乔伊的左手已经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身份

克里尔人在清点了自己的报酬之后,就从树林的一边离开了。

其中一个黑皮肤的克里尔人拍着我的脑袋,对乔伊邀功,他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这个小子会长到这么高,不会比这个矮。你的钱不会白花的!”

乔伊看着他,默默不语。直到那些人都离开了之后,乔伊才露出了衰弱的表情,他身后的两个士兵扶着他坐了下来。这周围有二十多个士兵,每个士兵都只有简单的武装,身上绑着结实的皮带,在身后背着六七枝标枪,头盔上面绷紧了厚厚的布条,都像萨兰德士兵那样的厚厚的白色布条。有两个士兵带着链甲罩面,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这两个士兵在克里尔人走了之后,就骑上了马,悄悄地尾随他们去了。

“我以为你死了。”我对乔伊说。

他看了看我,“乔万尼答应了给我三个老婆,一个罗多克女人,一个诺德女人,还有一个萨兰德女人。我还一个都没有拿到手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这周围的士兵见到了我之后,就给了我一顶头盔、一双靴子和一副简单的铠甲。这些东西我已经能够自己穿上了,虽然有些大。不一会,我就和这些人是一样的打扮了,只有一半的人有马,剩下的人只能坐在一辆牛车和一架马车上面。牛车似乎是从农夫家里面征用的,简陋的可怜,看起来平时是用来装柴和茅草的。

我们上了路。

“你的```手?”

我坐在乔伊的身边,我们都呆在马车上,等他看起来稍微有精神了之后,我问他。

“少了一只,以后军营生活更单调了。”乔伊虚弱地笑着说,“我算幸运的,和我一起的那个家伙,被剁成了肉段。”

“你的手是野蛮人砍得吗?”

“你说那个大个子?不。”乔伊说,“我戳瞎了他的眼睛,逃进了树林子里面。然后遇到了一群该死的铁盾河的骑兵。”这个伯克人的灰色眸子里闪烁着残酷的光芒。“你们维基亚人怎么称呼这些骑兵来着?‘自由骑兵’。‘自由马刀’,唔,这些人剁掉了我的手。”

我想起了被处死的那些维基亚俘虏,被铁盾河的骑兵像是屠杀畜牲一样屠杀了他们。乔伊的牙齿好像要咬进了自己的嘴唇一样,好像一阵阴冷的风从地狱里面吹了上来,吹得他发抖。

“很疼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我知道询问别人的伤口是一件非常无礼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的一直看着这处伤口。乔伊过去用这只手拍过我的头发、给我递过佩剑、在林边为掩护我而作战。他技能娴熟,经验丰富,但是却再也不能像一阵风一样驰骋疆场了。

“蠢得像什么样的人会问出你的这个问题。”乔伊说着,突然开始发抖,并且翻起了白眼。

我看见浑浊的汗珠如同水一样的冒出了他的额头。一个骑马的士兵走到了我们身边,跳下了马来。把他拖进了马车里面。一个呆在马车里面的男人把一种树叶子嚼碎,吐在了掌心,准备敷药。马车里面传来了哀求声和尖叫的声音,那种声音充满了痛苦,我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在给乔伊疗伤---瓦兰人处理伤口的方法我向来不愿意去想象。

有人似乎在给乔伊灌酒,里面乱糟糟的。周围的士兵不时关切的看着这里的情况。

我坐在马车上感觉满心的凄凉,想着在树林里面的屠场和乔伊的手,还有之前。被焚毁的村庄周围。无数飞舞的乌鸦。我爬上了刚才那个骑士的马,抬头看了看太阳发现。我们没有朝着北面或者南面走去,反而是朝着西面行进,这是远离东湖的方向。我没有多问这么行进的原因,既然乔伊已经安排好了,我就老实的听着就好了。

一路上面,残破的房屋在路边冒着烟,而且根本看不见在河间地的那种重建的希望。我感觉,河间地的人是不是也太乐观了,战争刚刚远离了他们,他们就开始重建了,有朝一日,不管是什么军队进入了那里,他们的成果不是会毁于一旦吗。

有人说,河间地的战争只是贵族之间的战争,只是充满了光荣梦想的骑士们几次冲锋的胜负罢了。但是这明显不是这么一回事,我看过战后的河间地,也看过战争刚开始的东湖西岸,战争远远没有这么浪漫和光荣。过去的歌谣传说,充满了荣誉感的男人们会允许无助的女子一路穿过战场,并且竞相为她提供保护。可笑,即使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也绝对不会觉得自己在战场上是安全的。只要有可能,我觉得我身边的这些士兵,都会毫不犹豫的屠杀或者蹂躏平民。

和战场比起来,瓦兰科夫是一处谷仓一样安谧的避难所,伊凡哥罗德则是一处有上帝守护的秩序之城了。

路边的树林里面不断的出现被吊死的士兵和贫民,我发现有些士兵的腿部被割得白骨累累,我身边的一个骑士告诉我,许多的流民组成了劫掠的队伍,这些人‘需要粮食,什么都吃’。我感到一阵恶心。农夫们的残暴,我在河间地的暴风雪里面见识过了,和那些饥饿的猎犬毫无二致。一旦这些人被焚毁了庄稼,被赶出了家园,只要有人武装他们,他们就会成为破坏一切的潮水。

“现在东湖西岸有多少流民?”我问一个骑士。

“不知道。”他对我说,“我见过最大的一股有四百多人。大部分人是尤里的士兵赶出去的。伯爵在更北边劫掠了十多处村庄和据点,周围估计也有几百人在游荡。”

“小东湖城没有招募这些人吗?”

“呵呵,”这个骑兵笑了笑,“女人会被找去做妓女,战后如果萨兰德人喜欢,就会被卖到外乡去。男人么,只要敢靠近城门,就被驱散了。不过小东湖城的城墙周围,还有那片沼泽地里面,的确聚集了不少的流民。我听说小东湖城派了士兵指导他们抵抗侵犯者---便宜的送死者。”

骑士说。一面在爆发饥荒,一面在周围的原野里,所有的士兵都在焚烧粮食,冲天的黑烟像是原野里面冒出的黑色丝绢,几乎垂直的伸向蓝色的天空。

“那边,”骑兵指着远处,“昨天伯爵洗劫了那里。然后杀掉了几乎所有的村民。他没有让自己的士兵打出旗号,你猜他是以谁的名义做的?”

“小东湖城?”

“乔万尼。”士兵捏了捏鼻子,然后按住其中的一边,用力的从另外一个孔里喷出了鼻涕。“现在又几百个人恨我们恨得要死了,伯爵一袋粮食就能招募几十名农夫为他作战。”

乔万尼估计也在什么地方以伯爵的名义做同样的事情。

“乔万尼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问这个士兵。

这个时候,队伍前面的一个骑兵转了弯。朝着稍北边折了过去,这似乎是在躲避一条注入东湖的河流,名字我忘记了。

“乔万尼?”士兵说,“他有大计划,估计只有十多个人知道,谁清楚呢?许多的士兵被打散了,然后今天约定在这里集结,我们去一看。只发现有人们撤离留下的痕迹。于是慌慌张张的赶到下一个地方去。不不,没有人知道乔万尼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只有几天前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在罗兰塔。”

“不可能,”我惊呼,“罗兰塔在瓦兰科夫和伊凡哥罗德中间,他去那里干什么?”

“谁在乎?”

这个士兵的同伴们是乔万尼散布在整个东湖西岸的哨兵,他们负责收集情报,同时引领自己被打散的部队朝着固定的目标集合。这些人的来源也五花八门,大部分是农民,也有牧羊人和樵夫,还有渔民和自由民。我不知道乔万尼建立这一套机制花了多大的精力,也不知道这套系统能不能发挥作用。

“我还以为乔瓦尼在小东湖城周围呢。”我自言自语道。“你说他去西部干什么。”

“鬼知道。”这个士兵说,“我送你们到梁赞河,然后会有下一批人接着送你们往西边走。”

“再往西走我就回到瓦兰科夫了。”

“呵呵,”这个家伙按住另外一个鼻孔,有清理了先前的那个。“说不定真的是哟。”

这句话提供了许多有趣的信息,我看了看这个士兵,不过这个士兵似乎没有察觉。他挥手让后面的几个人跟紧一点。

我拉过了马头,朝着身后走去,士兵们见到了我之后,会点一点头。有几个我在兵营的时候见过,还帮着他们给家里面写过信,这些士兵对我的好感要大于别人,对我很是友善。在兵营的势力里面,我是被人平等对待的,所以我更愿意和这些人在一起。

不知道伯爵知道了我失踪后会有什么反应。我觉得我自己被人弄出来,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一些。伯爵或许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所以才会任别人把我带走吧。

贝拉坐在我刚才的座位上面,我路过时,她扬起头看着我。

“少爷?”她学着城堡的仆人的语气,“这个称呼挺适合你的,也是你该得的。”

前后的几名骑士好奇的看了看我们,看得出来,他们对贝拉也不太熟悉。

“贝拉,”我对她说,“别在这里发疯。”

“你跟着伯爵的对头跑了,却说我在发疯?你们应该去围困小东湖城,但是却朝着瓦兰科夫进军,却说我在发疯?”

这让离我最近的那个瓦兰骑士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好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询问我:这娘们是谁。

“听着,”我尴尬的对贝拉说,“我们都是伯爵的部下,接受伯爵的指挥。以后不要说什么‘对头’之类的话了。”

贝拉点了点头,“你不承认,我就不提好了。”

“贝拉,”我有些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认识乔伊他们?”

“我注定要认识他们,具体怎么认识嘛,这不过是个乏味的故事罢了。反正他想找你,我又恰好知道你在哪里,于是我就把你带出来见他咯。”

“胡说,”我对她说,“我是被一群克里尔人绑出来的。如果你表明身份,让我知道你是乔万尼的人的话,我早就跟着你走了,何必要去白丹港受一遭罪!”

“我不是乔万尼的人,”她说,“我只是听乔伊他们说了说故事,觉得你适合离开港口,跟着他们罢了。”

贝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乔伊现在也昏迷着,不能去问问贝拉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更相信贝拉是乔万尼派在伯爵身边的奸细。

“说得真是轻巧,”我说,“强行绑了我过来,要是我动静稍微大一点,你的计划就完蛋了。”

“这倒没什么,”贝拉说,“反正你要走,伯爵是不会拦你的。相反,伯爵还会有意让你离开白丹港:故意怠慢你,让你心生去意,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不过你一离开白丹港,就有人跟着我们了。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走的这么容易?”

“这?”我有些吃惊,周围的士兵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我想了一会,策马走到了那个带头的骑士身边,把贝拉的话告诉了他。

“哦?”这个骑士说,“说实话,维多,我不知道乔万尼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个疯婊子,但是如果她这么说的话```恩,我们倒是可以检验一下。”

几分钟后,我们的队伍分成了两拨。

我跟着其中的一批饶了一个大圈,在一处密林边,我们迅速的改变了方向,一头扎进了树林。

接着,我们快速的机动到了一处松林里面。守候在一条通往西北部的必经之路边,我们安静的等待着。

“维多。”那个骑士说。

“恩?”

“乔伊丢了一只手。”

“我知道。”

“是伯爵的人干的。”

“他们或许不知道乔伊是乔万尼的部下。”我这么说着,心中懊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要为伯爵开脱一下,我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遇到了诋毁伯爵和罗曼诺夫家族的话,就要立刻反驳。

“这无所谓,”骑士安静的像是一只狼,说,“你和我们呆了一个冬天,但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一个罗曼诺夫,还是一个瓦兰人。”

“恩?大人,您```”

“如果,”这个骑士做出了嘘声安静的手势,打断了我,继续说道,“如果那个小婊子说的是真话,伯爵真的把你当成了调查我们的诱饵,派出了什么人的话。那么,等会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我问道。

骑士看着远处的大道,没有回答。(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瓦兰人

当几个商人打扮模样的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几个人完蛋了。

着几个人假装自己在赶路,骑着像是商人惯用的那种结实的山地马:适应能力强,在所有的地形上面都能够健步如飞。但是仔细的观察的话,就能看出来这些人骑得都是有萨兰德血统的马,身形矫健,四蹄有力,踩踏之下泥块纷飞。这几个人在岔路口上交头接耳的一阵,似乎在商量应该去追赶谁。

这个时候,周围的几个骑士都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这眼神让我感到羞愧,同时我感到了一股对伯爵的厌恶:伯爵至今要么把我当成了一个诱饵,要么就是一个用来利用的人质。他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满意他的安排?我怎么就不能和别的人一样,去外国游学,回来再体面的接替一些职务呢?他说他看重我,但是从来不会把我送到合适的地方,他说他不看好理查德他们,但是哪一次不是偏袒他们呢?

骑兵们拍了拍坐骑的脖子,胯下的马匹开始兴奋起来,在冲锋之前,骑手们都会有自己的动作,这些战马也都熟悉自己主人的命令。我们悄悄的移动向了森林的边缘,离大路越来越近。我们中有六名骑手则分别朝着两边移动过去,一张网朝着外面的那几个‘商人’移动了过去。他们人一共有四个人,带着五匹马。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依然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那就是这些人并不是罗曼诺夫家派来的侦察兵,我希望他们真的只是恰好经过罢了。

骑兵首领抽出了马刀,反手向前伸出,把刀刃朝上,刀尖指着前面的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周围的几个骑兵纷纷掏出了马刀,把刀尖指着那几个人。我见状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有些沉的久马刀,刀把上面伤痕累累。我没有力气把刀举起来---前一段时间被绑死的双手至今很疼---我把刀背扛着架在肩膀上面,一旦命令发出。我就会和他们一起冲锋。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个人来得慢。

首领夹紧了腿,催动战马慢慢地开始加速。两边的骑兵如同飞鸟的翅膀,缓缓地展开,又紧紧地跟上。我摇晃着坐在马背上,准备攻击自己目标。

草叶被吹动,风在我的耳边滑过。

乔伊。想起这个名字让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愤怒,他曾经告诉我。冲锋的时候要完全忘记两边的情况,把侧翼交给自己的战友,这样的话,才能一往无前,把尖刀扎进敌人的胸膛,或者用长矛捅破敌人的肚皮。

战马轻捷的小跑变成了轰鸣的踢踏。咚咚咚的蹄声响彻了树林。森林外面的亮光越来越晃眼,我最后的一个念头闪了出来:乔伊再也不能冲锋了。

马刀银亮,我们一起冲出了树林。

距离那些人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骑兵们统一的发着一种颤抖的喉音,这种技巧是用来让敌人恐惧的。果然,那些一心看着眼前的家伙发现侧翼冲出了一小队的骑兵之后,大惊失色的调转马头,还有一个干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距离五十尺。我们已经跑到了最大的速度。这个时候。那些人就算是一支箭,也难以逃出升天了。

骑兵首领最开始的时候只不过领先我们半个马身。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的冲到了最前面,我看见他的披风飘扬起来,高耸的海獭皮帽子被风吹得向后倾斜,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传说里面的波雅尔骑士一样,飘扬的披风和尖刀也让人心中涌出了要追随他的豪情。

我大叫起来,跟着他继续冲着。

首领左手挥了一下马刀,准确的把刀尖从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下巴一刀切开,那个人丢了马刀去捂脸,满脸的血喷洒出来,但是跟着骑兵首领后面的两个士兵用刀插进了他的胸口。那个人坐着死在马背上面。

其他的几个人转过身去,默契的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脱。

但是我们遇险埋伏在两边的六个骑士已经在大路的两端等着这些人了,他们毫无机会。

我挥动着马刀,想要砍倒一个被我追到的人,但是这个人悄悄地回头瞥了我一眼,扭动了马身,躲开了我的攻击。而我的马刀因为挥舞的太过用力,几乎脱手,等我勒住了马背,我已经愚蠢的跑到了那个人前面。这种情况我已经经历过,那个时候我还跟在罗曼诺夫的迁徙大军里面,挑衅着一个讨好卡嘉的骑士。不过我身后的那个人只是刚刚好自保,不敢主动来进攻,当他发现我的攻势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之后,就猛地挥动马鞭,朝着大路另外一边跑去。他怎么不来攻击我呢?肯定是因为胆怯。

在那里,有一个先前逃去的跟踪者已经身负重伤,还在想要冲出去。那个逃开了我的家伙上去帮了一把手,把他的同伴救了下来,两个人一起慌乱地朝着大路冲了过去。

迅猛地冲击让三个守在那里的瓦兰骑士不敢硬挡,他们向两端跳开,同时开始与逃亡者并行加速。这两个人已经受了伤,不可能长久的保持快速逃亡的。我身边的一个瓦兰骑兵投出了一枝标枪,但是没有击中目标,那枝标枪从一个逃亡者的肩膀上面擦过。但是第二枝标枪就扎中了那个人的腰部,这个人痛苦地趴在了马背上,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却没有掉下马来。估计是标枪的枪头并没有深入地扎进肉里面。

我发现我已经冲不到最前面的时候,就停下来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情况。最开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还是保持着坐着的动作,此时正在被一个人拉下马来。另外一个则丢了武器,向天空伸着双手,跪在地上,表示不会抵抗。但是一个呼啸而至的瓦兰骑兵还是端平了马刀,齐腕砍断了那个人的双手,那个人像是被按到在地的山羊,在地上弹动着双腿,两只血淋淋的残肢丢在身边。

当我重新看着前方的时候,那个先前已经受伤的逃亡者刚刚被人砍掉了半边脑袋,无头的身子骑着马继续跑动了几十米。才滑落在地面。瓦兰人费了好一会劲才把马安抚下来。

最后的一个逃亡者像是一只惊慌的鸟。瓦兰人组成的人墙里面来回冲撞。不管他朝着哪个方向冲去,总是会被瓦兰人锋利地马刀逼回来,瓦兰人不慌不忙的缩小着包围圈。我不紧不慢的跟着人们一起靠近着,把马刀握在手里面,等着谁来结果这个人。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被砍断了双手的人在地上哭泣着哀嚎,额头沾满了地上的灰土。飞鸟惊起,四下翻飞。

远处的烟柱一如一开始一样的安静,就好像这场小小的屠戮丝毫不能引起波动一样。这个人最后尝试了一次从缝隙里面冲过,但是他的坐骑被丛丛尖刀惊吓,在最后关头僵直了蹄子,放弃了逃命的机会。

瓦兰的骑兵首领似乎不急于杀掉这个人。他吐了一口痰,给了两个瓦兰人一个眼神。瓦兰士兵缓慢而坚定的靠近了这个家伙,一个瓦兰人把他手里的马刀踢掉,剩下的一个则把刀架在这个人的脖子上面,让他下马。

这个人的打扮像是一个萨兰德人,用暗黄色的粗布包裹着脑袋,两只眼睛里面写满了惊恐。

他下马的时候,靠的近的瓦兰人都凑过去踢他的脸。踢碎了他的鼻子。让他的鼻子和嘴巴里面都流出血来。

骑兵们纷纷下马,几个瓦兰人把尸体拖进树林里面。并且剥下铠甲。跟踪者的马匹则被用长长的绳索绑在了我们的坐骑身上。

最后的这个人则被带到了一颗树下,在审问之前,两个瓦兰人用拳头和刀鞘殴打着这个人。在殴打里面,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个瓦兰骑士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观察我对拷打的反应。说实话,我对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很擅长,但是却也感觉不到厌恶了。我已经习惯了,觉得交战的时候,拷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骑士搜遍了这几个人的全身,也没有搜到这些人的身份信息。

“小子,”骑士首领挥手让手下走开,然后把匕首扎进了这个人的肩膀里面。殷红色的血液像是汩汩的流水,顺着匕首的尖端涌出了这个可怜鬼的肩膀,骑士首领剜动了一下手里的匕首,接着说,“你活不成了。说吧,你是谁?我给你个痛快。”

这个萨兰德人模样打扮的人似乎很坚强,他什么都不准备说,一副赴死的表情。

一个瓦兰人把这个人脸上的布带扯了下来。

“是那个老泥鳅派你来的吗?”首领让这个人跪下来,然后蹲在他的面前说。

这个人缓缓的看了看骑兵首领,然后吐了一口血水在首领的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小东湖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人---他就是罗曼诺夫家的人。

这是基洛夫。

他教会了我如何上马,让我学会和马匹打交道;他送了我第一匹马,但是我弄丢了;他常常指使我去给某个姑娘带口信,但是许诺的东西却从来不兑现。这是我在罗曼诺夫堡就认识的朋友。

基洛夫硕大的脑袋看起来很敦厚,他还是一个小伙子,比理查德大不了太多,远没有一个成年武士那样的刚强。他的眸子是淡黄色的,这让他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库吉特人的血统。他笑起来的时候,脸几乎会变成纯圆形,喝酒的时候,常常因为说得太多,太过张扬,而被别人联手灌到桌子下面去。

“维多,你是个笨蛋吗?库吉特的孩子没有马鞍都可以跑得飞起来,你却连马都上不去?”他曾这么鄙视我说道。

我看着基洛夫,知道他死定了。

骑兵首领捏住了他的下巴,扭过头来,带着玩味的表情对我说,“你认识这个人吗?维多?”

冬天下雪的时候,基洛夫有一次嫌我备马的时间太长,当着几个洗衣妇的面扒了我的裤子,那天晚上,我和赫曼则在他的酒壶里面撒了尿。基洛夫知道这件事情吗?

基洛夫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那么你呢?”骑兵首领问基洛夫,“认识伟大的老泥鳅.罗曼诺夫的孙子---小泥鳅.罗曼诺夫吗?”

基洛夫的牙齿豁了几个口,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个表情意思:杀了我吧。

“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几乎立刻作了决定。

我丢了马刀,从身边一个瓦兰士兵的背囊里面抽出了一只标枪。我双手握住了标枪,如同使用短矛一样,猛地刺进了基洛夫的胸膛。

基洛夫没有躲闪,只是绝望的流下来眼泪。

我扎了几次,血液像是喷泉一样的喷了我满脸。基洛夫嘴里也涌出了血液,他疼痛的咬碎了舌头,他最后口齿不清的吐了一口血,满脸是血的对我说“千千万万次诅咒你!”

然后他仰着头吼出了“小东湖城万岁!”

我最后几次刺中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应了。他已经死了。

瓦兰士兵们站在周围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等我平静下来,瓦兰骑兵的首领拿走了我手里的标枪。

“够了,够了,维多。”这个满手血的骑兵头子对我说,“你是我们瓦兰人,有一天你会成为瓦兰的波雅尔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雄心

被砍断了双手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

他被两个瓦兰士兵拉起了头发,仰着红肿流血的眼睛看着我的脸。

瓦兰士兵拍打着半昏迷的男人,让他清醒,让他好好的看一看我的脸,“该死的混蛋,看一看我们的小英雄!不管你的主人是谁,告诉他,是勇敢的维克托给了跟踪者处罚!”

骑兵首领把基洛夫的头颅用一块黑布裹好,挂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面。他的肩膀两边,各挂着一只手。

这个鲜血淋漓的男人让他的坐骑几乎发了疯,几次想要把这个人甩到地上去。瓦兰人很愤怒,他们觉得这匹嫌弃主人的马匹应该被处死,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让这匹马活下去。

骑兵首领用一种似乎是马能够听懂的话,对马催促了什么。然后他就拍了拍的屁股,这匹马惊恐地回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就撒开了蹄子,冲着他们来时的路回去了。

我们重新上马之后,我问一边的瓦兰士兵,骑兵头子刚才给那匹马说什么?

这个瓦兰士兵用一种古怪的微笑看着我,“维多,这匹马会回到它主人上次喂它的地方,分毫不差。”

“哦。”我漫无目地的回答者,“这一路去小东湖城可有些远了。”

“或许这匹马会先去白丹港搭上条船,”瓦兰人说,“这样能更快一些。老泥鳅看见你处决了几个小东湖城的奸细,一定会奖励你的!”

“你什么意思?”我问这个瓦兰人。

“没什么意思,”这个瓦兰人说,“我只是好奇罢了。你说,要是这几个家伙真的是小东湖城的人,老泥鳅该多么惊讶?”

“你在怀疑我吗?”我问这个瓦兰士兵。

乔万尼的手下没有一个不痛恨加里宁伯爵,同时他们憎恶和加里宁走得太近的任何一个人。但是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被他的家族收养了。他们的家族从来不想为我打上罗曼诺夫家的印记,却总是想着把一切沉重的负担压在我的肩膀上面。

“我有这么说么?”瓦兰人带着佣兵特有的狡猾把话抛给了我,“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

“你当我是白痴么?”我冲着他吼道,“是我杀了那个混账!我扎了他十多下。你亲眼看见的!你现在还在怀疑我是加里宁的人吗?”

瓦兰士兵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骑着马离开了我,他的两个兄弟走到了我们中间,把我们隔开,防止我们之间的冲突扩大。

瓦兰的骑兵首领回头让我身边的这个瓦兰人走开,这些士兵有几个对我露出了关切的表情,剩下的一些则对我露出了漠然的表情。

骑兵首领走到了我的身边。

“维多。”首领对我说。

“大人。”

“别人不管说什么,都不能把你怎么样。”他说。“但是你不能总是把自己放在这么一个位置:让人总是对你指指点点。”

“我在努力,”我的手指现在还带着基洛夫的血,血慢慢的在我的手上变冷,留下可怕的干枯的感觉。以后基洛夫的体内将再也涌动不了鲜血了,以后基洛夫也再也不会扭动硕大的脑袋,在宴会里面与人斗酒调情---但是这些人依然觉得不够。“我在努力。大人。”

“做的还不够。”瓦兰骑兵首领说,“你的来路太模糊了,维多。你到底是谁?恐怕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吧。你是加里宁的孙子,是罗曼诺夫在的血脉,你是伊凡哥罗德议员的女婿,你还和白鸽商会有那么点关系,有人说你和禅达人有些来往,还有人说你对伯克人挺同情。你到底是谁?”

“我说不清楚。”我想了好一会。只好这么说。

“那就做清楚。”骑兵首领说。他看了看身边的树林,上面的绞死者如同苍白的果实。脖子被勒住,睁着眼睛,流着血泪。“用刀剑,用火焰。瓦尔基里被人鄙视是女孩,所以她用长矛扎穿了每一个这么说的人的喉咙。那之后,人们便只记得她是战争女神,所有的战士都期待死亡之后,灵魂能够在她的安抚下进入英灵圣殿,获得永恒的愉悦。这还不够吗?说不清楚的事情,就直接去做就好了。”

“是的。”我对他说。

我的心如同沼泽里面挣扎的牛,挣脱已经无望,便只能任之缓缓下沉了。

我曾想做一个被优待的贵族,但是我被赶到了马房里面;我曾想找到自己的家人,但是却被当成了两家联盟的契约;当我安心的当着私生子的时候,却被山区的复仇者当成了复兴家族的希望;我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时候,一个舒拉蹦了出来;在我刚刚要得到自己的女孩的时候,却被告诉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才一开始习惯瓦兰科夫的风物人情,就被赶走了:赶到了树林里面的一处兵营里面,一整个冬天没有人过问。

现在呢?我刚刚跟着这个兵营的人准备做一些事情证明自己的时候,却被各种势力牵扯其中。

“贵族之家永远伴随着血泪。”在弥塞拉和卡嘉最擅长歌咏的《骑士之死》里面,歌词这么唱到。“他们戴着桂冠出生、他们骑着骏马欢笑、他们裹着紫袍死去。”

我贪恋贵族的荣耀,我从来不避讳,我很喜欢被人无条件的尊重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好,拥有的时候或许不会觉得,但是一旦稍微失去,就会让我无比的痛苦;我同时贪恋贵族的优越生活,这种感觉甚至来自于一杯葡萄酒,一块烤肉,或者一把上好的弓;但是我从来没有学会去做一个贵族:全心全意的去成为一个心如钢铁的贵族,没有多余的怜悯,没有多余的仁慈,没有多余的幻想,没有多余的柔情。

我一方面希望获得它的好处,一方面又不愿意变成自己自己不喜欢的那样。

该死!我在矫情个什么!软弱的像是一个娃娃一般!

“维多,”骑兵的首领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事情,“今天你已经证明了,你可以像是一个男人一样的站在我们的身边,或许之后。你还会有更多的机会证明你自己的。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我知道乔万尼的计划。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好好的说一说。”

恩?又是一个考验吗?这次是要阉掉加里宁呢,还是要去给维基亚议会的水井下毒呢?

“好的。”我突然觉得这种选择的游戏我已经慢慢的掌握了,如果我回避它,它就会永无止境的涌到我的面前,我必须证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证明。

我喜欢做一个佣兵,所以我不会介意杀死某些危害到我的人;我喜欢做一个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波雅尔,所以我要追随能帮助我成为波雅尔的乔万尼---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因为他这么做回报更大;我喜欢弥塞拉,所以我也不愿意‘罗曼诺夫’这个见鬼的名字捆绑住我的手脚。

“好的。”

基洛夫的血在我的脸上渐渐变黑,但是在我路过的下一条河流边上。我会把它擦洗得干干净净。

“好的。”

我带着咯咯的笑声连续地答应着骑兵首领,这让他迟疑了一下。

然后,他给我说了一下最近瓦兰科夫周围的情况。

乔万尼的两百名士兵,加上相当数量的武装农夫,在我出使瓦兰科夫的时候,就已经潜入了森林。在森林里面,乔万尼以森林波雅尔的名义造访了一个又一个定居点。这些定居点居住的居民五花八门,有森林异教徒。有萨兰德人的村落。有库吉特人的偏远部落,还有伯克人的古老哨塔。甚至还有几个武装的修道院,里面住着瑟瑟发抖的修士和教民。

募兵官们高举着乔万尼的旗帜,在上面缀满了金线和银条,闪闪发亮的气质漫天飞舞,战鼓声响彻了一个又一个闭塞的、从来没有大人物出现的村庄。在这片土地上,禅达的皇帝曾经武装了一批又一批的公民,带领着他们获得了一个又一个荣誉:将野蛮人屠戮殆尽,将异教徒击走他乡。那个时候,禅达的皇帝亲切的称呼这一块土地为‘瓦兰人骄傲的沃土。’如今,乔万尼来了。他把自己的脸涂成了血红的颜色,如同古代的禅达征服者一样,他威严地巡游着,走过村庄与原野,走过河流与沼泽。

“陛下!从大山到河流,我们有一万座村庄等着为您效忠!”古代的瓦兰人曾经这么的向禅达皇帝诉说自己的忠诚。

“瓦兰人的瓦兰!”现在,乔万尼告诉这些人,“从大山到河流,一切瓦兰的土地都属于瓦兰人!”

醉醺醺的醉鬼,窝囊了一辈子的农夫,破产的手艺人,被焚烧了庄稼的庄园主,流亡的骑士,破落的商人,一切瓦兰土地上的人都是乔万尼的朋友。

骚动在蔓延。

疯狂的消息从每一处闭塞的乡下传来,人们都以为瓦兰人发了疯。现在,可能只有少数一些有识之士---比如加里宁伯爵、维基亚议会的会长、伯克人在河间地的军团长、还有小东湖城的几个王公们---了解这种骚动带来的危害。

既然一无所有,那么乔万尼便无所谓撕碎千百年形成的势力版图。

乔万尼决定重铸秩序。

意外的,我听了这一切之后,没有惊恐,没有疑惑,没有思索。

我只是有些兴奋,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爆发点,我相信,这也是证明我的最好的时机。

“他准备怎么干?”我问骑兵首领。

他露出了这样一个表情,就如同远古的哲人第一次断定宇宙是围绕着太阳旋转一样,声音低沉得如同风琴,嘶哑如同干枯的车轮在荆棘之间转动。

“要号召瓦兰人起来,”他说,“有什么比占领瓦兰科夫来得更有效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瓦兰亲王

瓦兰科夫。

站在群山里的一处土丘上面,可以俯视瓦兰科夫。

在这里,可以看见梁赞河在林莽之中闪烁着白色的光泽,原野呈现出了青绿色的颜色,大片常绿的松林从远处一直延伸到了河流边上,密集如整编的军团,而桦树林和银杏树林则显得稀疏得很。河流上面飘荡着白色的烟,让树林显出了孤单而神秘的感觉。

许许多多的瓦兰英雄们带着一包盐和一把剑就可以横穿整个森林,这才是属于森林的英雄。我渐渐的喜欢上了瓦兰人的格言,剑比镰刀更锋利。战士是不应爱考虑家长里短的事情的。

早上和晚上的时候,寒冷的风会让人不自觉的发抖,每一个瓦兰人都戴上了灰色的厚重的斗篷。我们不敢在夜间的野外燃烧明火,只敢在遇到山洞的时候烧起火,用来烤干湿透的衣服,并且加工自己的干粮。

在和骑兵头子分手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张弓和一把剑,然后把自己一半的粮食给了我和新的向导们。

这一次,向导不再是军人打扮,而成了一群骑着骡子的油料商人,不过我知道,这些人一旦得到了武器,就会和之前的向导一样,成为最强大的士兵。

乔伊的身体继续恶化,没有办法继续和我们一起旅行了。他的伤口发出了恶臭,流着血和浓汁。贝拉说可以用蛆去吃尽腐败的肉,然后再做处理。这种说法被瓦兰人讥笑为疯话,瓦兰人给乔伊的伤口涂抹上了一层猪油,然后在伤口上面放上了一枚幸运的护身符,接着就包扎了起来。这种治疗看上去很有效果,我估计下一次我看见乔伊的时候,他的伤口就会不再疼痛。不过我留下乔伊和向导们继续前进的时候,乔伊的小臂已经变黑了。

泥泞的道路像是无尽的天梯,有些时候,我们在来回曲折的道路上行进了一天。只在大山上爬上了几百尺的距离。我听说山区生活着两千多山民。我好奇他们是吃什么活下来的。据我所知,这里的土地加起来可能都比不上山区下面的一个村庄多,打猎的话,又没有那么多的猎物供应常年的猎取。

不过山区的雇佣兵的确很优秀,虽然他们的武器很简陋。我遇到过几批士兵,三四十人一批,他们的目的和我们的一样。要去山区里面去和‘瓦兰亲王’会和。我在心里觉得好笑,乔万尼不过是一个佣兵头子罢了,居然也敢号称亲王。不知道莱赫听到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我转念之间,就压制了自己心里的笑意,‘亲王’这个称号。是我和其他所有瓦兰人共同的事业,我们追随乔万尼,其实也是在追随自己的梦想。

说回这些士兵,他们只穿着皮甲,大多数没有头盔,只有一个厚墩墩的皮帽子,而他们的武器,则只有一把硕大的单刀了。这把刀像是屠夫切肉的刀。但是更长。更厚,而且非常的锋利。据说一千多装备着这种单刀的山区人在萨兰德击溃了一只马穆鲁克。当然,这有可能是他们自吹自擂的说法罢了。

我问我的向导,乔万尼到底有多少士兵。这个向导总是拿不着边际的话敷衍我,一会说超过一万,一会又说大概有三千多人。这个我是不太相信的。乔万尼最精锐的士兵只不过有几百人,加上那些武装农夫和萨兰德佣兵,也绝对不会超过六百人。这些人自然可以统御成倍的乌合之众,但是山区里面却绝对没有物资维持如此规模的部队。乔万尼是一个优秀的组织者,但是也不可能凭空的变出这么多的粮食来。而且这些人的武器损耗、护甲维护、马匹的草料,每一项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知道兵营有一个粮仓,有供应四百个士兵度过三个月的存储。我从兵营的调度里面发现,乔万尼在别的什么地方,似乎还有同样的一个这样的仓库。那么,乔万尼大概可以轻松的维持八百人规模的部队。要是乔万尼有我不知道的外援呢,我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估计乔万尼的部队人数大概在一千五百人以内。

这已经很多了,绝对不是伯爵可以忽略的小角色。

所有的乌鸦都要轰鸣着飞去争夺腐肉的时候,一只猎鹰却准备在他们的身后给他们迅猛的一击了。

树林开始重新恢复了绿色,生机勃勃的树林像是一头新生的小鹿一样,让人感觉到活力。当我们越过山脊之后,发现了一处废弃的村庄。村庄里面的人似乎一夜之间都消失殆尽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好奇的在村庄里面打量着,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有一些屋舍里面还有没来得及搜刮走的粮食。如果是有人劫掠了这里,那么也是匆匆忙忙的。我们在村庄中心的大屋里面发现了一些盗贼:这些人前几天发现了被废弃的村子,于是开开心心的占领了这里,他们用剩下的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糟蹋了大批的粮食。

我们把这些盗贼一个一个挂到屋梁上的时候,这些人还以为是自己的人在开玩笑,直到我们在他们的脚下升起了一堆火,他们才在痛苦里面惨叫起来。我们拷问着这些人,问他们村子里面的人都去哪里了,但是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继续拷打,他们才说是瘟疫赶走了村子的人。

他们说,村子里的人在冬天之前收留了一些戴斗篷的库吉特贵族,这些人浑身长满了烂疮,在进村子前,把他们所有的财物都摊开,摆在脚下,恳求收留。

村民希望搜刮走这些将死之人身上的钱财,同意收留了他们。库吉特人被安置在一处偏远的房子里面,村子里的人分走了财物,留着库吉特人等死。不久之后,库吉特人死的只剩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子了,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没有死,同时他们要求得到财物的一部分,以便他们继续活下去。与此同时,村子里面却有人出现了病症,鼻子总是流血,接着是耳朵。最后咳嗽和流汗都带着血液。小便、大便,都有一阵阵的血腥气息铺面而来。人们的脸上长出疮口,眼睛像是恶魔一样的闪烁。

村庄的人觉得这是库吉特人带来的诅咒,他们处死了那个小孩和老人,然后便抛弃了村庄,逃跑了。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瓦兰人也没有。我不相信有什么厉害的病症一个冬天就能毁灭一个村庄。在冬天的时候,疾病和人一样孱弱。我们断定这些人在撒谎,他们毁灭了这个属于亲王的村子。他们没有活下去的道理,我们锁上了屋子,在屋外点燃了房子,然后就离开了。

“这种病像是魔鬼。”我说。

“那当然。因为是假的。”一个瓦兰向导说,“谁会相信这么厉害的东西?上帝不会创造出这种东西祸害我们的。”

“不过我觉得也不光是无稽之谈,”我回忆着我听过的一些传言,“我似乎听说过在沙漠边缘,库吉特的部落在前几年遇到了瘟疫,实力大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就是说的这一种瘟疫。”

“呸,”瓦兰人相信吐口水可以丢掉坏运气,“你听说过一个瘟疫可以连绵不绝的传几年?我们瓦兰人。哪家发了瘟疫。我们就烧掉那处房子。这样最多一年,瘟疫就离开了。”

瓦兰人常常抛弃病人。甚至是重伤的战友。瘟疫时,瓦兰村落时常只有十多个死难者,因为他们一旦发病,就被亲友坚决抛弃了。

这一点,乔万尼是非常反感的,因为病人也会痊愈,而伤者也能重新归队,这个时候抛弃他们,就会失去未来的朋友和力量。为此,乔万尼甚至经常的接济那些医疗伤者的教士,让他们去帮忙救治那些得了重病的人。这种做法为他赢得了不少的友谊,也让士兵敢于勇敢的战斗,因为他们不用担心一旦受伤,就会被自己的朋友抛弃不顾。

这种做法是乔万尼的佣兵经历告诉他的。佣兵们常常显得很好心,很好相处,但是我知道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好心,而是更有利。

让人更健全的活着,人就能够迸发出更大的活力。有许多王公们不相信这个说法,所以他们失败了。有许多的领主觉得自己的领民们只是一袋袋的泥巴和石头,所以他们被抛弃了。有个家族觉得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所以我的决心已经坚定,我不准备再追随他们了。

在一处山坡上面,我们遇到了第一批暗哨。

这里有七名士兵,他们看见了我之后,其中的一个人认出了我。我们像是在兵营里面那样打了招呼。

“维多!”这个瓦兰人自告奋勇的带着我们前往乔万尼那里,他跳到了我的马背上和我同骑,“你吃饭还在用那该死的叉子吗?”

“没有了,这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我说,“我把叉子还给老泥鳅了!”

瓦兰人听后都笑了起来。

我们穿越树林,这里大片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周围逐渐出现了修筑得很结实的哨塔,还有一些预制的栅栏板。到处是年轻人,许许多多的人围着瓦兰士兵,看着这些老兵展示武器,演示如何格斗。我们穿过一处由两颗巨大的圆木修筑的大门的时候,三十多个年轻士兵一起投出了标枪,那些标枪飞上了天空,像是一阵黑色的风。

士兵聚集在这里,按照不同的部队围坐成了几个圈,他们的军官正在大声的说着什么事情。我们经过的时候,这些士兵没有一个人回头,就好像他们没有听见自己身后的声响一样。这里的士兵戴头盔的人几乎有一半,还有相当多的人都穿着闪闪发亮的铠甲,看过了太多的叫花子一样的瓦兰军队之后,这里的军队的武器好的超出我的想象---这几乎可以媲美议会军队了,嗯,其实比议会军队还是差一些,因为瓦兰人没有那些瓦全由波雅尔组成的贵族卫队。

一个瓦兰侍从帮我拉住了马缰绳,让我下马。我和周围的一群人穿越了满是瓦兰武士的营地,接着,我看见了坐在军帐最深处的瓦兰亲王大帐。

这是最光荣的时刻,我将要见到改变瓦兰的人了。我会向他宣誓效忠,如同忠诚的骑士发誓效忠威严的君王。我还会告诉他乔伊的故事,告诉他,我会为乔伊复仇。如果我们真的夺取了瓦兰科夫,得到议会的承认,甚至是伯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的承认,那么我们的故事会被写在书上面,由吟游诗人传颂。

我应该喊他陛下么?还是亲王大人呢?

“我乃维基亚波雅尔之子,”我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携带使命,前来拜见瓦兰亲王大人,我将宣誓向他效忠。我希望觐见陛下,请为我通报。”

两个瓦兰武士带着奇怪的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左右让开,露出了里面瓦兰亲王和他最亲信的将军们。

我看见了瓦兰亲王:乔万尼打着哈欠,正在和几个佣兵将领丢骰子赌博,他刚刚输了钱,心情很差,正抠着脚喝酒,质疑别人是不是在骰子上做了手脚。(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瓦兰公国

我成为了一名波雅尔侍从,被编入了波雅尔军团里面。

所谓的波雅尔军团,只有两个大队,一个波雅尔步弓手大队,还有一个波雅尔步兵大队。

两个大队都没有满员,波雅尔步弓手大队只有三十四个人,而波雅尔步兵大队则有六十多人。这是最精锐的部队了,几乎每个人都配备了全部的重步兵装备。这让我有点吃力,因为我的力量不足以承受标准配备的装备,这些厚墩墩的铁片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当我希望打造衣服符合自己的铠甲的时候,乔万尼说,在一个波雅尔死掉或者升职之前,只可能得到一幅铠甲,如果我一定要一幅小铠甲的话,那么以后如果我恰好没有死掉,而又健康的长大了的话,我的铠甲就一件都穿不到身上去了。

我只好把厚厚的锁子甲挂在肩膀上面,把长出来的一截塞在自己的裤子里面。腰带是二十四枚铁环拼接而成的,我解开了其中的八个,把这些铁环包在了我的包裹里面,用剩下的铁环做成了一条正好适合我自己的腰带。至于腿甲和胫甲,我就改不小了,只能在大出来的部分里面塞满了破布和皮革。

我从瓦兰科夫带来的武器被收走了,因为那些精良的武器给我一个人太浪费了,这些武器被分给了一些战斗技艺精良的瓦兰武士。我现在的武器是一杆长矛,六枝标枪,还有一柄月牙形的大斧头。这种大斧头是维基亚式样的,看起来非常的可怕,刽子手就是用这种武器来斩掉罪犯的头颅的。这种武器压得我直喘气,但是当队伍排成了行列整齐的前进的时候,我只能把这种武器抗在肩膀上面,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周围的人一起走。

我经常打乱队列,因为周围的瓦兰人总是有意无意的迈出大步,让我跟不上。我迈出去三步,他们两步就能轻松完成。我非常的憎恨自己瘦弱的身体。这让一切都显得非常的不方便。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我总是吃下更多的面包和肉食---这是波雅尔军团的好处,不管什么食物,都是优先供应,吃到撑为止。

我和两个波雅尔士兵分配在一起,我询问了这些人的来历,着两个人并非纯正的波雅尔子弟。他们只不过是波雅尔的侍从罢了。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丝毫瞧不起这两个人的理由,他们虽然只是侍从,但是他们家里面都有家产:其中一个的父亲是一名乡村波雅尔,拥有三座磨坊和九座葡萄园,而另外的一个人的父亲。则是瓦兰科夫角斗学院的一名教练,十年前就拥有了乡村领主的封号---这似乎是某一位瓦兰科夫的领主试图瓦解三大家族的手段---那个领主册封了许多三大家族的次子和侍从为领主,希望能够埋下不团结的种子,不过这个企图最后失败了,那个领主被淹死在了梁赞河里面,死因可疑。

说回我的战友,这两个人听说过我,知道我来自罗曼诺夫家族。所以他们刻意的回避家族问题。他们以为在这个方面比我矮一头。不过在训练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总是会试着压过我去。我只能尽力才能跟上他们。他们一个人十二岁,一个人十五岁,都是从小跟着军人父亲长大的,对于骑马和射箭,几乎有天生的优势。所以每当他们表现比我出色的时候,他们都会格外开心。对于这一点,我心中相当不快,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这是自己的问题,训练不足,经验不够,被人瞧不起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军队里面,并且是一支新组建的军队,血统和家底并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

我的手磨出了血泡,每一天训练完的时候,靴子里面都能倒出水来,厚重的铠甲穿戴起来还是很难受,但是已经不是不能忍受了。虽然周围的波雅尔军团的新兵都以压过我一头为荣,但是毕竟都是年龄差不多的人,过了不久之后,我们就成为了亲密的战友---当然,这种友谊是在战争之前的友谊,不知道战场上面是什么情况呢。

有一天,当我正在给一个瓦兰武士磨砺刀刃的时候,一个传令官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波雅尔战士维克托!”这个人的声音就像是一架破碎的风车,转轴没有润足油,被风吹得咯咯直响。

“是的,”我依照军令的要求,停止了手上的活计,把武器放好,站了起来,“大人。”

“瓦兰亲王召见你!”

“是的,大人。”

我现在除了和战友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只用回答‘是的,大人’就足够了。我擦了擦沾着污泥的手,跟着传令官前去见乔万尼。

前一段时间重逢乔万尼的时候,他的出场让我大失所望。我所想象的瓦兰亲王应该是威严的不近人情的,戴着铁做的王冠,拿着禅达皇帝赐予的权杖,高高的坐在王座之上,用智慧和公平裁决一切人间的纷争---但是乔万尼那个家伙居然在和人赌博,而这些赌棍们居然还是瓦兰军队的领袖们。

我当时瞪大的眼睛,嘴张成圆形。周围的瓦兰士兵好像觉得很丢人,于是别过脸去,不想看见自己的亲王丢人。而乔万尼觉得我出现得不是时候,这让他有些难堪。事后我知道,那些瓦兰士兵之所以背过脸去,是以为他们以为瓦兰的将军们要狠狠地揍我一顿,他们这个月刚刚洗了脸,不想被溅到血。

“维多,”乔万尼说,“我正在和将军们探讨军情,你突然过来干什么?!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么?”

“陛下!”我对他说,“我是来拜见瓦兰亲王的,不是来拜见一个赌鬼的。为了给你送信,我们损失了四个优秀的战士,而你的左右手乔伊现在被人砍断了一只手。你却在这里赌钱么?”

一个瓦兰佣兵头子回头看了看乔万尼,“乔伊被人砍了只手?”

其他的几个人也有些惊讶,“乔万尼,你不是要娶他的姐妹么?怎么这种事情你都不关心?”

乔瓦尼说,“我今天也是刚刚知道,见鬼,维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知道自己已经扫了这些人的兴头。所以没有继续质疑乔万尼赌钱的事情。

营帐里面的一群瓦兰武士里面,有几个是兵营里面的将领,都是乔万尼在战斗过程中提拔起来的优秀士兵;剩下的有瓦兰科夫前来效忠的小家族成员,还有周围的部族首领,以及村庄的领主---这些人现在都是瓦兰亲王的封臣。

瓦兰亲王的宫廷虽然小,但是却也五内俱全:财政大臣是科尔温家的一个私生子,因为贪没了四十多袋粮食被家族撵出来瓦兰科夫;军政大臣是一个伯克佣兵首领。这个人和乔伊是死对头,据说是因为他们曾经为了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而总理大臣是一个维基亚破产骑士,这个骑士的血统来自禅达皇帝,甚至和列普宁家族还有那么一丝关系,他不置产业,也没有从军从政的精力。他唯一擅长的东西是他熟悉几乎历史上出现过的一切家族和国家,他能够画出现在世界上每一个家族的纹章,同时他熟悉一切宫廷礼仪。

在一间茅草屋做成了议事大厅里,总理大臣和我谈了谈建立瓦兰公国的设想。

“维多,”总理大臣请我喝着清水,让我随意,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你知道,我们要建立公国。需要哪些东西吗?”

“呃```士兵。粮食,城市。村庄,伯克人的承认,斯瓦迪亚人的承认,维基亚人的承认,一切```建立公国的一切我们都没有。”

总理大臣温和地打断了我。这个时候刮了一阵风,茅屋簌簌地往下面落着草梗,我和总理大臣一起捂住杯子,以免杯子里面落灰,“你说的不对,”总理大臣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国王的王国到处都是,所以国王并非王国必要的东西;没有士兵而存在的王国也比比皆是,所以士兵也不是必须的;库吉特的汗国在马背上,这个月在这里,下个月在哪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城市和村庄也不是一个国家所必须的东西。但是一个国家必然有其人民。”

总理大臣站了起来,想张开双手,想要做一个伟人的模样,但是他太高,头撞上了屋梁,手里的杯子碰了满杯子的灰,于是他便坐下来,对我继续说,“禅达帝国拥有整个世界,但是他却没有自己的人民,她只有一群饱食终日的官员和一些心怀异轨的佣兵,所以卡拉德完蛋了。”

心怀异轨的佣兵,我这么想着,不知道乔万尼会不会突然打个喷嚏什么的。

“斯瓦迪亚帝国勉强继承了禅达帝国的遗产,但是他最初耐以为用的人民也渐渐的离她而去了:将军们得到了封地便忽视了皇帝的威严,把皇帝看得和一般的国王没有什么两样。皇帝只能打倒一批人,再扶持另外一批,但是这个游戏不能长久。没有了支持自己的人民,斯瓦迪亚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山区独立成了个共和国,北部刚刚稳定下来,就急不可耐的打起了内战。”

“维基亚呢?”我问他,“西维基亚王之所以得到王冠,可不是因为什么人民支持他,他是用两万多名士兵自己争取过来的。”

“额,”总理大臣有些为难,他打开了自己的一本笔记,里面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情况,“西维基亚王这个是特例``”

“那么伯克人呢?他们也是靠军队夺取了城市,然后获得撤退中的禅达人的承认。萨兰德人,现在的苏丹不是也是赶走了他的哥哥,猜得到了王座吗?这和人民有什么关系?”

说完,我就离开了座位。

总理大臣眼睛里面闪烁着难堪的光芒,小屋子里面染着炉火,温度很高,这个可怜的老家伙衣服都汗湿了,但是却说服不了我。我走之前,他只来得及说一句,“维多,你还太年轻```”

“我会长大的。”

这是我和总理大臣唯一的对话。

这就是过去的一段时间,我经历的事情。现在,乔万尼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我跟着传令官,走到了乔万尼的军帐前面。

“维多,”整装待发的乔万尼看见了我之后,就招呼了起来,“你骑马的技艺怎么样?”

“还可以,比冬天的时候强。”

“好的,”乔万尼说,“你还是我的侍从,跟着我,我们去打猎!”

打猎?在春天?(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战利品

PS:不好意思,昨天有点事,没有更新。今天两更,晚上还有一更。

在出发了之后,我才发现,所谓的打猎,猎物是一处瓦兰科夫修建在森林里面的贸易站。

瓦兰科夫在森林里面拥有大大小小的贸易站,稍微大一点的地方就会修筑防御用的木头栅栏。在梁赞河的南岸,这样的贸易站有六处。战争开始了之后,四处较小的贸易站撤回了瓦兰科夫,多余出来的武装农夫和护卫们,则被统一调集到了剩下两处最大的贸易站中加强防务。

这是很有必要的,河间地战役的时候,瓦兰科夫就因为自由民的袭击,损失了大量的货物,据说有几千斤的玛瑙和价值连城的香料,还有数量巨大的、准备出口萨兰德的瓦兰铠甲和武器。这些贸易站全部由外国的商人把持,伊凡哥罗德只能以合作者的身份参与其中,瓦兰人出口的东西越多,这些商人侵吞的财物便水涨船高。瓦兰人自己生产的武器和护甲如果能用在自己的身上,那么常年武装两千多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现在瓦兰人的装备甚至连萨兰德人也比不上,难怪瓦兰科夫的领主们常常是非常的窝火的。就连伯爵,连三个家族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控,对这些家族身后的外国商人们,就更加的没有办法了。

白鸽商会是诺德商人们的代表,诺德人主要控制着伊凡哥罗德对北海的出口,对瓦兰科夫的影响还不是太大。这可能也是当时白鸽商会不愿意伯爵前往瓦兰科夫的原因。我在思考要不要找机会把白鸽商会这根线牵给乔万尼,我对这个的认识比较的清醒:白鸽商会都是精明的商人,天平稍有倾斜,他们都会犹豫不决,何况现在乔万尼不过一支流寇,而伯爵则是堂堂正正的一地领主了。不过机会并非没有,伯爵跋扈的做法已经让白鸽商会在去年颜面尽失,如果我能找时间见一见雷诺就好了,我就能知道白鸽商会是怎么想的了。

而罗多克人的贸易团体。还有那个叫做拓荒者的行会则沆瀣一气。牢牢地掌握着整个山脉东部的贸易大头,就连皮尔苏斯基家族也不能小视这些人的存在。在过去,斯瓦迪亚的商人在伯克是有绝对的优势的,这些商人有的时候甚至能够左右伯克的选举进程,但是在斯瓦迪亚的国力衰弱之后,伯克人已经不再把斯瓦迪亚人的诉求放在第一位了。茁壮成长的新国家们很快的顶替了他们的斯瓦迪亚对手,把触手伸向了东部世界的大大小小的国家。

来自西部强大国家的商人们就如同一群吸血鬼一样。贪婪的吞噬着东部人的财富。这其中,罗多克人做的事情最赤裸裸,这个靠着市民,士兵和农夫建立的国家,对于贵族国家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优势:他们靠着商业上的高明手段,一个又一个的让当地的家族破产。然后就把罗多克国内又便宜又好的货物倾泻而来。

在罗多克,他们国内的贵族们似乎在明争暗斗里面反扑过几次,但是却没有办法把罗多克恢复到内战之前的样子去,不过罗多克本来纯粹的共和国政体也受到了挑战,最后不得不同意和贵族们分享权力,从而让共和国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国家:她有自己的大公,却又有一帮议员和他分庭抗礼,当然。这些议员远没有伯克国内的那种极端的权力。拥有一票否决权。现在罗多克倒是有一点像是禅达共和国最后的几年那样,定期的选举一个权力优先的大独裁官出来。他的权力大于国内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却要受到元老们的制衡。最近胜出的大公,是靠着军人支持上位的加西亚将军,他几次起落,却总是能够转危为安,现在进入权力的中心,人们普遍怀疑他会对自己的政敌大开杀戒。

西部王国的君主和大公们,可能都不清楚东方究竟有几个国家,但是他们的国家却牢牢地扼住了东部王国的喉咙,让东部世界的居民疲惫不堪。

瓦兰公国如果想要建立,没有外国人的帮助是很难办到的。但是要想要瓦兰公国真正的强大,却又必须取消外国人的特权,夺回贸易的利益,用来补偿自己的国民。这是个左右矛盾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自己强大的力量做后盾,也需要左右逢源的外交人才。

士兵们穿过光秃秃的白桦树林,走在黑色的土地上。草丛依然残留着冬天凄凉枯黄的色彩,树木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单调的声响。我们在一条小河边上饮足了马,休息了一个小时。过河的过程中,有一匹马和两头骡子崴了脚,人们发现河床被人挖了几百个几尺深的小坑,看起来似乎是周围的村民们的防御措施。不管是谁做的,被惹生气了的瓦兰人决定把这比账算在贸易站的身上。

越过了河流,树林里面射来了几支箭,让我们不得不在河边列阵,同时派出了斥候前去打探情况,半个小时后,斥候回来报告说前面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于是我们继续前进。太阳出来了,从稀疏的树丛照射下来,让我们热得有些冒汗。

我和另外的十六名波雅尔军团的士兵走在最前面。我们的装备最齐整,武器最鲜亮,也最能吓唬人。在我们的身后则是一些士气一般的农夫弓箭手和四十多名长矛手,他们的后面,是由役夫赶着的马匹和骡子,那是准备用来搬走贸易站里面的货物的。在最后,则是乔万尼和一群趾高气昂的瓦兰骑士,他们装备着长矛和弓箭。

我对于这样的排列觉得很不快,走在最前面的人往往会第一个死掉。就算不死,那么战斗在最激烈的地方,武器铠甲必然损毁严重,维修武器铠甲是要士兵自己花钱的,我又没有封地,收入只能来自战利品和乔万尼的封赏。我是属于波雅尔步兵大队,还需要服役两年才能加入步弓手大队。在这个方面,维基亚人的倒是和别处不一样,擅长弓箭的波雅尔士兵会比只会近战的战士受到更多的优待。

和走在身边的人一样,我把月牙战斧树立着举起来。让人们在远处都能看见我们雪亮的利刃。

地面的枯叶被踩得噼啪作响。我吸了一下鼻子,发现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温暖了。鼻尖不再被冻得麻木,而是有了一种湿润的感觉。

我的视线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影响,毕竟我的链甲罩面没有偷工减料,我只有两只眼睛能看见外面的情况。有一条树枝挂在了我的面甲上面,我用手撩了一下,嘴里嘟哝着骂了一句。

“维多。”我身边的那个人说,“你下次可以用链甲片钉在头盔的两边,这样的话树枝不会刮在你的脸上。”

“我要是有足够的金币的话,我就去买一顶斯瓦迪亚的骑士头盔。像是一只水桶一样,什么都不会刮上来。”

“嘿,”那个人说。“订做一顶骑士头盔的钱,可以做六顶咱这种维基亚罩面头盔。乔万尼那老色```我们的亲王会舍得掏这个钱?”

“那可说不准。”

这个时候有人吹响了号角,打破了森林的静谧。

我们停了下来,身后的长矛手和弓箭手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我们的身后,乔万尼不紧不慢地骑着马,走到了我们的身前。弓箭手在列阵完毕后,便走到了最前面,散开警戒。号角声继续传来。似乎丛林里面有部队正在调动。我眼前的一个戴着头盔的农夫把弓箭搭在箭弦上。侧身站着,但是他太紧张。弄伤了自己的手,他咒骂着把流血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呜~呜~呜~”连续三声号角。

接着,天上下起了一阵标枪雨。

“盾牌!”乔万尼喊着,然后趴在了马背上面,带着瓦兰骑士们从左边跑入了丛林深处。

身后有一个役夫走到我的身前来,举着一枚盾牌,我们在简易的防护后面观察者来犯的敌人。这些人并不多,因为他们的标枪并不密集,除了最开始的一波有二三十枝标枪之外,之后都只有十多枝标枪能够同时飞来。我估计对面的人数大概有六十人左右。

我们的队长,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开始下达了命令。

“波雅尔!”他这么喊着。

“波雅尔!”我们用同样的话回应他。

“列阵推进!”

几个波雅尔步弓手立即抛弃了手中的弓,把长斧举在了身前,就和我们一样。我们四人一排,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四人方阵,我们身后的士兵则用长矛和盾牌武装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队形。我们推进了四十多步,就看见了我们的敌人:一帮三五成群的躲在树干后面投标枪、放冷箭的商队护卫、农夫以及佣兵。

这一下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解散阵型!自由攻击!”

命令下达之后,波雅尔士兵们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和另外的两个波雅尔士兵朝着对面人数最多的一波冲了过去。我们身后的弓箭手和长矛手都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谁,我们在冲锋的时候,身后便跟着了十多名长矛手和步弓手。我们的冲击让最前面的敌军有些慌张,他们的勉强掏出了长矛和短刀前来迎接我们。

三个拿着长矛的农夫用长矛想拦住我,但是等我呐喊着举起了斧头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农夫丢下长矛掉头跑了,他身边的两个人还在犹豫不决。我冲上去用斧头劈上了一个人的长矛矛杆,顺着劈下去,砍伤了一个人的手。那个农夫被愤怒刺激,掏出了一柄单刀,想要捅我的腹部。但是我身后的两个长矛手立即把长矛扎进了他的肩膀和小腹。这个农夫痛苦的摔倒在地上,我们继续前进,在经过他的时候,我身边的波雅尔战士用铁靴子猛地踹在这个农夫的脸上。

周围的情况大致和这里相似,士兵们从树林中驱赶出来了成群的农夫,这些人像是被风吹飞散的蜻蜓,在树林里面慌忙逃命。弓箭手来回飞舞的箭加剧了慌乱的程度,让新兵们心惊胆颤。老兵都知道,要提防的主要是敌军士兵们,而不是那些箭矢,十个人里面差不多只有一两个是被弓箭射伤的。

我发现被我在战场上正儿八经杀伤的士兵,几乎还没有,我急于在这里找到一个倒霉蛋来。一个哆哆嗦嗦的站在树边放箭的农夫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随即朝他移动。身边的士兵也跟着我的动作向他围了过去。这个人发现了我的动作之后,对我放了一支箭,箭扎在我身边的士兵的盾牌上,在这个空挡,我们全力奔跑过去。

我身后的一个瓦兰士兵丢出了标枪,扎中了那个年轻农夫的大腿,他惨叫着倒地。士兵们走到了他的身边,用脚踩住了他的胸膛和肩膀。

更多的抵抗者被冲散,慌乱的逃命。我们这边的伤亡还不明确,但是目之所见,应该没有吃亏。

乔万尼和他的骑兵们从丛林里面狂奔而至,像是用镰刀割倒麦子一样的把逃兵击杀,士兵在逃亡的时候承受的伤亡是远大于战斗时候的。

当我发现周围的战斗已经停止了的时候,我低下头,看着那个农夫。

“慈悲!”他用瓦兰科夫周围的方言喊到,“慈悲,大人!”

他好年轻啊,我心里想着。

“绝不!”我说。

然后我用长斧砍向他的脖子,但是没有砍中,我的臂力太弱,只是击伤了他的肩膀。身边的长矛手见到波雅尔已经决议处决俘虏,便跟着我的动作,把长矛乱七八糟地插入了这个人的身体。

战斗结束之后,我坐在树边休息,手一直在抖动,一个士兵突然把这个农夫的脑袋放在了我的面前,吓了我一跳。

“你的战利品,”他笑出了一口黄牙齿,“价值一百枝箭。”(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猎物

我把农夫的脑袋别在腰上,感觉非常的别扭。

这个脑袋被割下来之后,感觉比在肩膀上面的时候大得多,所以这个脑袋挂在我的腰带上面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它在往下坠。就好像和玩伴摔跤的时候,有人抱住你的腰,把脑袋往你的腰间顶过去一样。

收拾完了森林里面的残局,我们清点了伤亡。

伏击我们的部队被彻底的击溃了,有二十一人被击杀,战后重伤被处死的有十四名,所以我们总共杀死了三十五名敌人。而投降的人数有三十四人之多,这些人我们用身子捆住了之后,拴在一棵大树上面,我们安排了六名农夫看管这些人,只要这些人里面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征兆,农夫就可以就地处决他们。

而我们这边,有三个农夫被杀死,六个长矛手受了轻伤,波雅尔军团士兵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胳膊被大锤猛击,现在使不上劲,其他的伤亡就没有了。这是一个漂亮的胜利。三个死掉的农夫的护甲和武器,被他的朋友按照亲属远近和他的欠债情况,瓜分的干干净净。三个人被拔得赤身露体,丢在一边。我们决定在战斗结束之后安葬他们,时间充裕的话,再给他们立三个木棍十字架什么的。

说回俘虏,这些人的装备居然比瓦兰人的还要糟糕,这让我们的士兵比较的愤怒,因为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比较的小,瓦兰人和过去的萨兰德人一样,抱定了一个观念,那就是敌人的武器是一定比自己好的。而现在,我们得到的是一堆没有刀把的单刀,还有一堆用树胶粘起来的破烂弓箭,这就是大出意外了。

瓦兰士兵被破烂的战利品所激怒,加之今天被河滩里面的伎俩所算计,现在瓦兰人各个都愤怒得要命,都想着等一会要狠狠地教训那些躲在高墙里面的贸易佣兵。

我们要进攻的第一个贸易战。是一处由罗多克人控制的皮货中心。这个贸易点用极其低廉的价格从森林里面收购维基亚人和瓦兰人的皮货,然后抬高许多倍的价格售卖到西部王国里面去。今天,就是这些罗多克人的死期。今后,瓦兰人会毫无顾忌的洗劫罗多克人,直到罗多克的那个加西亚大公承认瓦兰人为瓦兰科夫和周围一切土地的正统领主为止。

越过了树林之后,是一个小湖,有一条小溪注入湖中。在湖的另外一边,则是一边沼泽地。我们小心翼翼的沿着湖边越过了它,然后看见了修筑在一座小山丘上面的贸易站。

这座贸易站修筑的范围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它在一处高高的山丘上面修筑了自己的大厅,沿着山丘下来。直到一度六十多尺高的悬崖边上,它都用石头和圆木垒成了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乔万尼告诉我们,这个贸易站里面的士兵最多有五十个人,但是我一眼看去就知道乔万尼在胡扯:至少有六十人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墙边上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这么看来,城堡里面估计有一百人上下。

这些人还真是愚蠢,居然先派出了六七十人去森林里面伏击我们。如果这六七十人全部呆在高墙的后面,乔万尼亲王估计会立即下令撤退。然后去另外的一处贸易站周围碰碰运气的。

我们紧张地看着站在木栅栏上面的士兵。那些人也紧张地看着我们。乔万尼让我们把早上割下来的人头丢到阵前去。

一个士兵拿着一只破框子前来收集士兵腰上面挂着的人头。

“这个是我的,”我对那个士兵说。“你要记清楚。”

那个士兵递给了我一个打着结的绳索,“维克托,击杀一人。恩,我记得下来。回了营地,找我来拿你的那份奖励。”

我身后的几个长矛手等这个士兵走了之后,凑上来对我说,“我说,维多,这个人头里面有我们的一份吧?最后是我们捅死的。”

我和他们回忆了一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几个人你争我抢了半天,最后终于有三个人获得了击杀这个人的荣誉。我的那一百枝箭的奖励被如下分配,“维克托获得六十枝箭的奖励,因为他是波雅尔;长矛手图拉获得二十枝箭,因为他扎到了敌人的喉咙,这是致命一击;希多和柏兰德分别获得十枝箭,因为他们胡扎一气,让敌人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十枝箭换算下来,也不过几个银豆子,连军营里面的那两个女人都找不起,但是这种做法却在雇佣兵里面的大受欢迎。过去不管立下多少战功,通通归波雅尔所有,不管波雅尔是不是懦弱地呆在战线后面瑟瑟发抖,还是勇敢地战斗在第一线,所有的荣誉和战利品都归他,至于他怎么分配这些东西,就完全凭他自己良心。现在就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每一个士兵都有权利声称自己杀敌的功劳,并从波雅尔的奖励里面分一杯羹、

这是个好事情,我是这么觉得的。至少我手下的士兵不会因为没有甜头,在战场上面对我不管不顾。

我们推进到营寨前面的时候,那些士兵把人头堆成了一个小堆。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有效,但是到了交涉的时候,明显乔瓦尼的声音要压过寨子里面的人一头。

“你们会得到足够的金钱和货物,”寨子里面的一个胖子大声地呼喊着,“好心的大人,你已经屠杀了这么多人,你自己也有伤亡。为什么不放我们一命呢?您知道,如果我们坚决抵抗,你们的伤亡还要扩大,我们派出去的只是一些杂鱼,真正精锐的士兵都呆在城墙上面,如果你们不相信,尽管来试一试好了。如果你们一定要攻击,在营寨被攻破之前,我们会撕毁丝绸、把琥珀砸碎、把长剑在石头上面碰成碎片、把铠甲敲成粉末。您一定要进攻的话,得到的除了一地尸体,什么都得不到!”

乔万尼让几个臂力过人的士兵抓着那些被砍掉的脑袋,每隔几分钟就往寨子里面丢一颗人头。

“寨子里面的人听着,”乔万尼说,“你们都是瓦兰人。那么你们就应该服从我---瓦兰亲王的调遣。”他说这句不怎么要脸的话的时候。我们周围的士兵和城楼上面的士兵都皱着眉头,细细地打量着乔万尼,替他不好意思。乔万尼脸一红,“咳咳,你们说起来是为瓦兰科夫效力,但是你们真的不知道,你们的头目是谁吗?难道你们不是受着罗多克人的欺压。受着斯瓦迪亚人的盘剥么?你们觉得自己这样很光荣吗?把自己同胞的财富拱手送给外国人,然后再祈求可怜兮兮的一点点残羹剩饭?为什么还要做走狗?来把,加入我!你们的薪水、土地、女人、财富,我一点都不会过问,我全部赏赐给你们!”

乔万尼说道这里的时候,城墙上面射来了一阵猛烈的弩箭。乔万尼吓得急急忙忙的躲到了对面的弩箭射不到的地方。然后体面的说了一通大道理。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对面的城墙上面的士兵什么都听不见,“你说啥?”“你到底在说啥?”这样询问此起彼伏。

乔万尼最后认定这些贸易站的人负隅顽抗,无法沟通,于是下令进攻。

所有的士兵都有些扫兴地看了乔万尼一眼。本来,一个亲王应该抖露一些王者的气息,让所有的敌人闻风倒戈,前来投奔的。但是乔万尼废话了一堆。到最后还是要靠打架解决问题。还给了敌人充足的准备时间,这真是里外不讨好的事情。

我们用役夫扛着的木料制成了一架梯子。然后朝着栅栏进发。对面的士兵朝着我们射着点燃的火箭,想要焚毁这架攻城器械,但是这个毫无用处。因为我们的梯子太过简陋,没有带轮子的攻城车,也没有防火的大毡子,只有简单的一架破梯子,那些火箭凌乱地扎在周围的地头,或者农夫的屁股上面,唯独没有点燃我们的梯子。

梯子的末端有几个挂钩,我们把梯子搭上城墙的时候。城墙上面的士兵疯狂的用石块击打我们,还用挂钩顶着我们的梯子,不让我们靠墙。不过我们的标枪手密集地朝着他们射击着标枪,让他们不敢露头。最终,梯子被稳稳地钩在了城墙的上面,我们的农夫开始顶着盾牌攀爬。

石头、燃烧油瓶、标枪,甚至是粪便,这些贸易站的家伙居然什么都往下面泼洒。我站在第二个梯队里面,我前面有二十多人,我也举着一只杏仁盾牌,把一只斧头握在另外一只手里,慢慢地攀爬着梯子。

我低吼着和周围的人爬上了梯子,在最后的一瞬间,我跳上了城门。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我爬上城门的时候,城墙上面,居然一个士兵都没有。在我们登上城墙的一刻,好像所有抵抗者一瞬间都消失干净了。

“妈的,”在我后面,一个跳上城墙的波雅尔军团步弓手大吃一惊,“这是乔万尼新学会的魔法吗?”

“不对,”一个眼尖的农夫指着远处,“他们跑到那边去了。”

我们抬眼看去,贸易站的士兵正在成队列的退入到一处高高的木质塔楼里面。我感觉这个是伎俩,于是回头招呼那些士兵不要再攀爬上来。随后,我和另外的两个农夫用长斧和木棍撬开了从里面抵住的城门,乔万尼和一帮瓦兰人呼啸而入。

乔万尼勒马在场地里面打了一个回旋,英姿飒爽的好像在检阅千军万马。

我们都耐心地打量着乔万尼,好像在等待着一个爱出风头的孩子自己玩累了好停下来。

“啊!”乔万尼叫着,“就没有一个人来阻止瓦兰亲王吗!”

我周围的士兵纷纷地吐着口水骂他不要脸,我则担心有一枝弩箭射穿他的脖子,让他变成提哈将军。

这个时候,刚才那个胖子举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树的树枝,慢慢地走了出来。他身后,是一群佣兵。他们把武器抛在一辆大车里面。我们瓦兰士兵则默默地走到了乔万尼的身边,看着仓库里面变戏法一样的走出了长长的队列。

当最后一个士兵在我们的面前卸下武装,在一边站好队列的时候,那个胖子大声地对乔万尼说,“大人,我们一共九十七人,萨兰德雇佣兵六十人,罗多克佣兵二十人,贸易站官员六人,剩下的皆为瓦兰科夫贸易员,在此,我们全员向您投降。我乃瓦兰科夫波雅尔,舍普申科.科尔温,我决议抵抗,但我手下的佣兵将领想要投奔您,拒绝抵抗,为此我不得不向您交出自己的武器。”

说着,这个胖子解下了自己的佩剑,交给乔瓦尼。

乔万尼点了点头,抽出了胖子的剑,赞叹了一声,然后把剑挂在了自己的腰上。同时,乔万尼把自己本来的佩剑拿了出来。

“舍普申科,”乔瓦尼说,“你是一个瓦兰勇士,我怎么忍心夺取你的武器呢?拿起我的剑。如果你愿意加入我,我将在此册封你为我的封臣,如果你不愿意,我愿意你带上你的士兵安全离开这里。”

舍普生科对乔万尼鞠了一躬,“乔万尼大人,我能称呼您为卢卡西诺家的乔万尼吗?”

“卢卡西诺家族不过是我的封臣---一个目前尚未效忠的封臣。你不必称呼我为卢卡西诺家的乔万尼。你可以称呼我为乔万尼亲王。”

“好的,”舍普申科抿着嘴,“科尔温家族会记得您的恩典的。”

我对这个舍普申科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在瓦兰科夫的时候,我似乎见过这个人。

乔万尼说了一通大话,最后对他说,“我希望在瓦兰科夫的时候,能够收到您家族的大礼。”

舍普申科说,“会的,大人。如果您不掠夺我家族的财产,我相信,我家的大人会祝福您得到您要的一切的。”

说完,舍普申科就带着一堆骂骂咧咧的罗多克贸易官员离开了,骑着几匹马,冲着林子跑去。

乔万尼拥抱了几个佣兵将领,然后打了他们每个人一巴掌,让他们要对背叛前任主人感到可耻。接着,乔万尼又给这些人赐予了部队的武器和旗帜,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预先安排好了一样。

之后这些佣兵说要给乔万尼一个惊喜,于是带着我们走到了仓库前面。

几个萨兰德佣兵费力地打开了仓库,透过幽暗的光芒,我们看见了数不清的粮食袋子堆在地上,武器挂在墙壁上,幽幽地地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这些武器和铠甲几乎可以武装四个波雅尔军团大队。

“这些都是您的了,”萨兰德人捂着胸口鞠躬,“愿您对这一切感到满意。”(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宿营

乔万尼不光是口头上面对这些佣兵一视同仁,他事实上也在这么做。

虽然这种集体叛变的部队,几乎必然有那么一两个人是间谍---他们已经被原来的主人买通,会源源不断的把情报送到那里去。许许多多的佣兵深谙此道,在原来的雇主已经失败、积重难返的时候,做这种生意的士兵非常的多:这样做没有什么代价,损害的不过是名声而已,而对于佣兵,特别是生意一直不太好的佣兵来说,名声算什么?

乔万尼亲自看管着这些士兵,他的波雅尔武士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叛变者。虽然这些人已经成为了瓦兰士兵的友军,但是瓦兰人从心底是看不起这些头像的家伙的。我们都忘记了,我们的统帅乔万尼,就不知道背叛过雇主多少次了,甚至他自己都从来不否认。

贸易站的罗多克官员在佣兵集体叛变的时候,杀死了贸易站马厩里面所有的牲口,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十六匹马和二十多头骡子的脖子已经被割断,这个时候躺在地上流血。牲口棚里面只有遍地的血污和屎尿的臭气。

我们的农夫得到了许可之后,就开始用刀子切开这些将死的牲口的血管,让它们更快的死去。接着,这些人就剖开了牲口的肚子,掏出了热气腾腾的内脏和肠子,几个佣兵过来帮忙,把肠子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肉剁碎,灌进肠子里面,做成肉肠。这些湿哒哒的肉肠还不能食用,还要风干之后才能成为食品,所以这些东西被一圈圈的挂在马鞍上面,和那些人头挂在一起---这些佣兵也真是心胸开阔,如果刚才是他们被派到贸易站外面去作战,现在估计他们自己也被挂在马鞍上面了。

我们花了四个小时处理贸易站里面的问题,这其中,我们派出去的斥候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报告一下另外一个贸易站的动向。不过那个贸易站似乎毫无动静。除了偶尔会有骑兵从远处远远的掠过,他们对于这个贸易站里面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

乔万尼开始武装所有的士兵,把仓库里面的铠甲和武器掏了出来,一件件的分发给他的封臣和部下。波雅尔大队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指定了一个佣兵作为自己的副手,实际上也就是把波雅尔大队的人数从十六人扩大到了三十二人。这些人和我们的装备一摸一样,完全受到我们的节制。过去佣兵的将领和军官被全部降级成为了士兵,乔万尼需要过一段时间的考核。才会重新考虑对这些人委以重任。

接着,乔万尼做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举动:他命令役夫们载着满满当当的骡马立刻出发回营地里面去,同时,我们这些人和佣兵们则在重新武装之后,直接朝着下一个贸易站前进。

“这些佣兵叛变了怎么办?”我心里这么想着。我发誓,绝对不止我一个人是这么想的。

归附的这些士兵在人数上面超过了瓦兰人。这是非常的不安全的。但是乔瓦尼似乎毫不担心,他免除了雇佣兵军官的职务,但是却和这些人详谈甚欢。这些佣兵队长也和乔万尼相当的聊得开,这些人骑在马上面,围在乔万尼的身边,就好像他们自己本来就是瓦兰士兵一样。

我们的小小军队人数超过了一百人,并且都是全副武装过的。这让我们的军队看上去非常雄壮、装备精良,几乎和斯瓦迪亚人的那种‘奔腾的水银’式的军队有些相似:几乎每一个人。都带着闪亮的瓦兰头盔。穿戴着由叶甲和链甲组成的铠甲,在我们的背后。则披戴着罗多克式的披风,几乎每一个人都分配到了一柄短剑、一枚盾牌和四枝标枪,在我们的肩膀上面,则捆绑着皮带,上面挂着匕首和行军锄。这些武装让我们看上去非常的花哨。瓦兰的士兵从来没有这么全面的武装过,甚至那些佣兵,也没有得到过这么丰厚的武器---要知道,罗多克的商人们对于佣兵们的武器,向来是异常的苛刻的。

我们像是一条钢铁的河流,朝着另外一处贸易站奔腾而去。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两个牧羊人和一个樵夫,遇到了这些人之后,斥候便直接予以斩杀,这种做法和我前不久在森林里面遇到的那些铁盾河的骑兵一样:这样虽然会招致本地居民的厌恶,但是却也防止了奸细把我们行踪报告给前方毫无防备的城镇和贸易站。

我们在天黑之前,已经越过了梁赞河,到达了河对面的一处高地上面。

有几个萨兰德佣兵说他们已经看见了另外一处贸易站里面的营火,但是我一点也看不见。我举目所见,唯见漆黑的大地和漫天的星辰。今晚没有月亮,这和我早白丹港的那个晚上完全不同。罗曼诺夫家的儿子们在做什么呢?他们是不是正围坐在炉火周围,畅谈着重建罗曼诺夫堡的理想呢?尤里是不是已经接到了弥塞拉的家书,告诉他,伊凡哥罗德一切都好呢?该死,上一次弥塞拉还呆在瓦兰科夫,她现在应该返回伊凡哥罗德去了吧?

我突然觉得有些担心,如果乔瓦尼进攻瓦兰科夫的话,谁来保证弥塞拉的安全?我从瓦兰科夫离开的时候,也只来得及给弥塞拉留下一个口信,希望她返回安全的伊凡哥罗德去,但是这个天真的小姑娘会不会一直留在瓦兰科夫呢?

我们找到了一处山坡,在它后面生火扎营,我们在火焰上面都罩着皮蓬子,火焰也不敢发得太大,以免被人看见。周围尽是林莽,我们的斥候出没其间。乔万尼则带着六个士兵在夜间巡视。

这六个人里面有四个人是我们从营地里面带来的士兵,剩下的两个,则有一个是罗多克的佣兵,另外一个则是萨兰德的士兵。乔万尼想要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即使是刚刚投奔过来的士兵。我不知道这些士兵是不是会为此动容,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不是太安全,一旦这些士兵心怀异轨的话,那么我们就有大麻烦了。乔万尼自己起家的时候,就是带着一群士兵假装投降,然后反水杀得别人措手不及的。

一个罗多克佣兵被安排到了我的小队里面。我们几个呆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话好说。因为我和瓦兰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个二面鬼聊天。对了,按照常理来说,我自己其实也是一个二面鬼,但是我总是觉得人既然没有选择的机会,那么就不用为现状负责---这种想法有逃避的嫌疑,但是却能够让我自己好过一点。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别人安排着怎么去做的,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做出过任何决定。

这是我的第一次决定。我在心里这么想着。自由的代价在于要自己做决定,这是自由的负担,也是自由的意义。在得到自由之前,人们更加看重它的意义,在得到了自由之后,人们便会抱怨它的负担。但这的确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决定加入瓦兰人,加入到瓦兰人建立公国的事业里面。

这个罗多克人把今天刚刚做好的香肠架在火上面烤着,香肠发出了脂肪被烤制之后发出的焦臭味。

“嘿,你们想要来一口吗?”这个罗多克人用刀子切下了香肠的一块,用刀子尖扎着香肠冲着我们说,“味道一流。”

我们默默地看着罗多克人,不想搭理他。

“你自己吃吧。”我觉得没有一个人搭理这个人还是有点不礼貌,于是开口。希望这个家伙闭嘴。

“当然。”这个家伙的好意没有得到回应,表情有些暗淡。“你们说了算。”

他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袋子的猪油。把烤热的香肠沾了一些,然后放在火上继续烤着,剧烈的香气传开来。一个瓦兰长矛手吸了一下鼻子,看了这块香气四溢的香肠一眼。罗多克人不会放弃这种机会,他立刻给那个长矛手割了一块,“香吧?来,给你一块。”

长矛手看了看我们,伸过手去接过了那块香肠。

接着,罗多克人给我们每个人给了一点酒,这是萨兰德的葡萄酒,但是里面加了不少的糖,这让这种酒尝起来像是小孩子喜欢的饮料,但是的确非常的可口。不一会,因为食物和美酒的缘故,我们不再像是一开始那么的冷淡。

“我是个罗多克人。”这个家伙说,“我来东部之前,听说这边的女人都不穿裤子,妈的,来的之后我看见这里的女人穿的比我的奶奶都多,我简直大失所望。”

我和周围的瓦兰士兵笑了起来,我说,“我倒是听说在伯克,女人都是不穿裤子的,下身光光,等着男人们去抢。没想到你也听到过这种谣言。这些话是谁传的?是一个叫做汤姆的家伙吗?”

“谁在乎?”这个罗多克人的口音挺奇怪,是典型的罗多克南方人的样子。“反正我倒是就是被这种鬼话骗着参军的,差点被我的爷爷打断腿。”

“你的爷爷?”一个瓦兰人说。“他为什么打你?是因为你奶奶穿的太多,让他心里不痛快吗?”

“那倒不是,”这个罗多克人倒是也不容易被激怒,“因为我的爷爷讨厌当兵的。他过去是村长呢!但是他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一个叛徒,该死,这个家伙是杰尔喀拉的一个学徒。当时这个学徒成了我爷爷村庄的领主,但是这个笨蛋居然想带着全村的人去投奔斯瓦迪亚人,你们说说,这种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点了点头,“这种家伙的确是笨蛋。任何要背叛自己的同胞的家伙,都是笨蛋。他们的儿子和孙子都会倒霉的。”

说完之后,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我不由得把身上的毛毯裹紧了一些。

“恩,”这个罗多克人说,“这还没完。后来这个家伙居然在斯瓦迪亚发达了,他和咱的加西亚将军还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估计是同父异母的私生子什么的。总之,许多年之后,这个家伙的儿子回来了,出于报复心理,这个混蛋少爷把我的爷爷绑在一根棍子上面游街,还剥夺了我爷爷的村长职位,让我家破了产,欠了一屁股钱。不然我也不会想着去当佣兵补贴家用。”

“那你爷爷为啥要揍你?”我问这个人。“你不是想着去补贴家用吗?”

“补贴家用自然没问题,”这个罗多克人搔了搔自己的脑袋,“但是我的爷爷认定了当兵的都是坏蛋,加西亚啦、那个卖国贼啦,都是这样。只要当了兵,人就要变坏。”

我周围的几个瓦兰士兵都盯着这个罗多克人,“嘿,你在拐着弯骂人么?”

“不会不会,”这个罗多人笑着说,“我要是这么想,我就不来当这该死的佣兵了。我喜欢这行!嘿嘿!”他给我们的破木头碗里面倒了酒,“来,为佣兵的事业干一杯!”

我们耸了耸肩膀,“干杯!”“干杯!”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士兵往我们身前的火堆里面丢了一块石头,砸的火星四溅,吓得我们把手里的酒都掉到地上了。我们愤怒地站了起来,看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然后我看见了一个波雅尔军团大队的步弓手一边哈哈笑,一边朝着树林边缘逃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这个罗多克人。

“啥?”

“你叫什么名字?”我再一次问他,“我们要一起去捉那个蠢货,你以后就是我们的战友了,你叫啥?”

“克鲁斯卡尔。”

“好的,克鲁斯卡尔,”我把头盔戴在了头上,周围的士兵都跟着我带起了头盔,“我们要去揍那个混账!你去吗?”

他想了想,然后把香肠揣进了包裹里面,黏糊糊的油沾了他满袖子。然后他也戴上了头盔,还抓了一根棍子在手里,“去!为什么不去!”

在乔瓦尼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几个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牛肉桶

天空还是漆黑的时候,我们已经把战旗抗在了肩膀上面,背着所有武器,开始朝着远处的贸易站出发。

如果乔万尼的命令被执行得很好的话,那么此时那些骡马队已经返回了营地,并且带着更多的人前来对罗多克人的营地进行洗劫。以乔万尼的本性,估计会把那处营地劫掠到原始状态为止,到时候,最狡猾的野猪都丝毫不会闻出这个地方曾经有上百人呆过。

最精锐的士兵已经被伯爵抽调去了小东湖城,我们会遇到的抵抗要么是一些心怀鬼胎的佣兵,要么就是士气低落的本地农民。不管如何,我们都不会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军队,这也是我们士气高涨的原因。我们这支小小的远征队在河间地那样规模的战役里面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些疏于防范的后方,我们却能够成为最重要的力量。

一名瓦兰骑士的马在早上开始拉稀,走路颤巍巍的,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刚刚学会骑马的贵族少女,这让大家着实的开心了一番。不过这匹马散发着臭烘烘的气息,靠近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人们就会大声地呵斥,让这个家伙到别的地方去呆着。当我们从一处被焚毁的庄园里面走下山坡的时候,这匹马前腿软倒,把这个瓦兰骑士甩了下来。

这个时候,包括我在内,有许多人都觉得很奇怪了。马或许会闹肚子,但是绝对不会这么严重。我们围过去看了看,发现这匹马的眼睛红肿,牙齿的颜色也不对,嘴里面嚼着白色的泡沫。

“妈的,”一个农夫翻了翻这匹马的嘴唇,看着里面牙龈,对周围围着的人说,“这匹马有蹊跷。”

几乎所有的武士都开始检查自己的马匹,总共有六匹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

我们找到乔万尼的时候。一个萨兰德人正在帮他洗头:萨兰德人高举着一个皮囊子。从里面汩汩地倒出水来,乔万尼则把头伸过去,在下面清洗自己的头发。乔万尼是很讲究的,一个月少不得要洗一次头发,周期性很明确,即使行军打仗在外,也丝毫不松懈。

“乔万尼亲王。”一个波雅尔武士说,“我们中间有老泥鳅的人。”

“哦?”乔万尼捋了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扯过一个波雅尔步弓手的披风来擦干头发,“怎么回事?”

“好几匹马在拉稀,到明天早上,最严重的那一匹就会连肠子都拉出来。”

“昨天用什么东西喂的马?是用的营地里面的草料吗?”

“没有。营地里面的草料我们一点都没有动。我们是在宿营的地方喂得马,草料都是我们自己人拌好的,一定是有人在我们的草料包里面掺了毒草或者药粉。一定是那些罗多克人。”

“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乔瓦尼说,“我们一直盯着他们。”

一个波雅尔武士把一捆袋子丢在而来地上,“这是昨天的草料包,有几袋燕麦,还有盐巴。只要查出来这几个袋子是哪辆大车上面的。我们就能知道是哪个役夫出了问题。找出这个家伙。严刑拷打他,就能把昨天所有靠近过马车的家伙都揪出来!”

乔万尼看了这个人一眼。“没有人会被拷打,波雅尔,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可是,乔瓦尼,”这个武士的胡子微微地颤抖着,“我可不愿意我睡觉的时候被人来一刀!”

“你的脑袋值几个钱?”乔万尼让人把他的马牵过来,“我就睡在你周围,要挨刀也是我先挨,回去吧!”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乔万尼骑上了马,让波雅尔军团士兵带领自己的扈从和小队继续前进。

“小伙子们,”乔万尼让自己的几个亲卫催促士兵们继续前进,“我们晚上会在贸易站里面宿营!”

瓦兰骑士不再继续骑马,全部下马前进,乔万尼在队伍前后巡视了一番之后,也把自己的马交给了别人。当我们走过了庄园,从山坡开始向着山顶前进。那些马匹被留在了山脚,由农民看护。佣兵们之间都在交头接耳说有人给草料里面下了毒,但是乔万尼决定不追究。

“见鬼,”克鲁斯卡尔说,“是谁这么不要脸,弄得我都觉得丢人。”

“还不是你们这些二面鬼。”我小队里面的一个长矛手说。“你们来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

“那肯定是那些萨兰德人,”克鲁斯卡尔说,“萨兰德那里的香料便宜的像是麦壳,这个你们都知道。一百种香料里面有九十种同时也是毒药,所以肯定是萨兰德人。”

“胡扯,”跟随我小队的一个农夫弓箭手说,“昨天那个贸易站是你们罗多克人的,吃亏的也是你们罗多克人和你们的狗腿子。如果有谁要报复的话,那就是你们罗多克人。和萨兰德人有什么关系?”

克鲁斯卡尔说,“罗多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的确,罗多克在外国有一帮富得流油的商人,每天都喝麝香葡萄酒,一天换个处女什么。但是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穷鬼。贸易站是不是罗多克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不是一个月拿一次薪水,不是天天喝兑水的酒么?”

“这倒是,”第一个长矛手说,“但是二面鬼究竟是二面鬼,你们先背叛了斯瓦迪亚人,现在又背叛了老泥鳅。被怀疑也是应该的。”

克鲁斯卡尔站着不动,叉着腰看着我们,“喂,我说,昨天一起打架的时候‘战友’‘战友’叫的亲切得不得了,揍完了人,现在又开始叫‘二面鬼’了么?你们瓦兰人倒是好啊,古代的时候不是连禅达皇帝也没有保住么!现在跟着维基亚人干活,怎么又要抢他们的贸易站呢?”

我们这边的几个瓦兰人正准备回骂过去,一个波雅尔队长走过来,拿着皮鞭抽打着我们这一队人,我们捂着脑袋回到了队列里面,默默不语的前进着。

过了一会,克鲁斯卡尔悄悄地说,“我说,维克托波雅尔。你既然是波雅尔。怎么还会被别的波雅尔抽鞭子呢?”

“我,”我有点尴尬,“我只是一个预备波雅尔,并没有受封,也没有封地。”

“那你怎么混进波雅尔军团的?”克鲁斯卡尔虽然只来了一天,但是对于瓦兰军队里面的阶级已经摸得清清楚楚的了,他知道波雅尔军团战士在瓦兰军里面是最优秀的战士。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哦!我明白了,莫非你是乔万尼的亲兄弟?”

周围的瓦兰士兵听到了这个说法,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表情,但是我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胡扯。乔万尼那么老,我们要是一个妈生的,她估计得四十岁才生我,你见过四十岁能生儿子的女人?”

“这个么,”克鲁斯卡尔说,“少见是少见,但是也不是不可能。那你是乔瓦尼的什么人?他的私生子么?”

我回头揪住了克鲁斯卡尔的皮甲领子,“你要是再说一次‘私生子’这个字。我就在你睡觉的时候捅你一刀。”

克鲁斯卡尔向天空举着手。“唔,我的错。我的错。”

然后他和周围的瓦兰士兵对上了眼神,互相理解地点了点头,好像终于问出来了答案一样。

清晨的薄雾被风吹散了之后,我们抬头,看见了前方的贸易站。

这个时候,骂声四处传来,而新投奔过来的佣兵们则沉默不语,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一样。

我看了看贸易站,才知道了为什么第一个贸易站沦陷的时候,这个地方丝毫没有防备,也没有派出大量的斥候来刺探我们:这处贸易站修筑在山顶上面,周围的几乎都是绝壁,只有一个方向通向了地势平稳的山坡,但就是在这个方向上面,贸易站的人已经掘毁了路两边的石壁,现在那条路上面堆着大堆的圆木和巨大的方石。要清理这条小路,至少需要三十名役夫工作五天,而贸易站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面派出弓箭手在路障后面放箭。

瓦兰人大骂佣兵们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这里的地形,乔瓦尼也皱着眉头听着周围的几个佣兵头目的报告。

克鲁斯卡尔知道自己又要挨骂,所以提前说,“我说,这个可不赖我们。我就来过这里一次,要说这里的情况,乔万尼应该自己知道才对。我还心里怀疑呢,你们是长着翅膀还是怎么的,为什么敢直接进攻这个地方。我本来以为你们准备围困这个地方,再等三个月的时间,那时他们的粮食吃干净了之后,就会出来投降的。”

三个月。哼,那个时候伯爵已经拿下小东湖城,然后腾出手来收拾我们了。

乔万尼站在我们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做眉檐,眺望着远处的贸易站。

一百多名士兵则顶着太阳,舔着汗津津的嘴唇,看着乔万尼。

我估计乔万尼多半会下令撤军,或者再上演一出佣兵叛变的喜剧?那个时候我们一个瓦兰人要盯着四五个二面鬼吗?

但是乔万尼什么都没有做,他挥了挥手,几个从营地里面一直跟着我们的萨兰德人走了出来。

我本来以为这些萨兰德人是一群伙夫,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看着几只大桶,剩下的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大车上面休息。这一次带着他们过来,我以为乔万尼又准备改善伙食什么的。

这个时候让他们来干什么?

乔瓦尼回头吩咐了这几个人什么,这些人就推出了几辆马车,从这些马车上面卸下来几只大轮子---我想起来了在森林营地里面,被乔万尼拆掉了四个轮子的废弃马车---接着,这些萨兰德人用几张大皮子和木杆撑起来了一个棚子。最后,他们把几只硕大的木桶搬到了车棚子里面。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

我们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看着乔万尼故弄玄虚。

“我说,”克鲁斯卡尔凑过来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乔万尼亲王大人这是在干啥?”

“谁知道?”我说,“可能把牛肉桶丢在前面,把贸易站的人引出来呗。”

我们盘腿坐在地上,打着哈欠,看着那些萨兰德人慢慢地朝着那堆路障移动过去。

萨兰德人突然从皮棚子里面逃开了,躲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然后一股黑色的烟和白光从棚子里传了出来。

克鲁斯卡尔带着猥琐的笑容,似乎正准备扭头给我们讲一个什么笑话。

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巨大的声响和扑面而来的冲击力让我们瞬间向后仰到在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失效的牛肉桶

PS:抱歉,昨天晚上本来准备更新,但是被灌到桌子下面去了。今天这个题目..额,没想到合适的,随便取一个好了

乔万尼将我们分成了四十人左右一组的大队。

一队用弓弩逼走对面前来骚扰的守军,第二队则小心翼翼的清理山道上面的路障,第三队人数最多,作为预备部队。如果第一队的人因为疲劳无法继续射击,他们就前去顶替,第二队的人受了伤之后,也会立即被他们替换下来。我一开始在第二队,但是因为力气太小,被赶到了第一队。

这一定是被恶魔祝福过的什么魔法力量,看见一块巨大的岩石被分成了三块,而且石头的缝隙摸起来还是温热的。在整个路障周围都弥漫着一股恶臭,呛得人眼泪直流。

这处路障虽然看上去非常的杂乱,但是一旦清理了一个角之后,就能够看出来守卫者的防御构成:这是用两根巨大的圆木和六块巨石组成的路障,这路障堆叠在一起,在中间塞满了较小的石头和沙子。从外面看上去,要移开这一切,似乎和移开一座山差不多,但是现在,每当我们遇到障碍物的时候,萨兰德人就会推出那种硕大的木桶,将圆木炸断,或者将彼此扣和的石头弄松动。

守卫者似乎并不比我们更加的惊讶,他们在塔楼上面叽叽喳喳地议论了一通,然后就开始派出士兵朝着我们射出标枪和箭矢。守卫者的防御措施设置的很精心,他们在侧翼总是能够保证有成倍的士兵朝我们射击,不少的士兵居高临下的投射出标枪,或者上好弩弦朝我们射击。

我小队里的一个矛兵被射穿了小腿,他抱着自己的腿嚎叫了半天,克鲁斯卡尔才把他背了下去---瓦兰籍的士兵不愿意背他,传统的力量还是这么强大,瓦兰人觉得和伤者或者死者接触,会招惹来坏运气---罗多克人则没有太多的讲究。

上一次那个把石头抛到我们营火里面的波雅尔更惨,他小队里面的一个农夫被标枪贯穿了胸膛。死前‘呃呃’的呻吟了好长时间。期间。瓦兰士兵提出结果这个人,而萨兰德人则坚持说这枝标枪没有伤及心脏,可以一救,双方争论了半天,但是没有人去施救,后来这个农夫便疼死了,愿他安宁。

我的小队士兵被抽调过去参加拆除路障的任务。而我和克鲁斯卡尔则参加射箭。我的箭要么落在路障上面,要么高高的掠过那些守卫者。波雅尔步弓手会把脸贴近我的脸,用尽一切脏话骂我,我眯着眼睛,保证吐沫星子不要飞到我的眼睛里面。

即使是森林里面的农夫,他们的射箭技艺也非常的厉害。他们的箭矢会在空中转过一个角度,几乎垂直地扎到守卫者的身上去。我亲眼看见了一个农夫射倒了一个守卫者,守卫者倒下之后,他两边的同伴愣愣地回头,不知道那一枝箭是从哪里飞来的。

“从天上。”我在心里告诉那些家伙,然后从脚前面的泥土里面拔出我的箭,在裤腿上面蹭掉泥巴,拉弓射箭。

气温异常的闷热。汗液从我的头盔里面低落。濡进了我的领子里面。我的手指也已经疼的难以拉弓,只能尽力的遵从指挥。一起拉弓射箭。波雅尔步弓手在守卫逼近路障的时候,就会命令我们自由射击,当守卫者受到了损失,后退的时候,我们就会统一地朝着一个地方射箭。这个时候,一个波雅尔步弓手会射出一枝发着声响的哨箭,让我们看到那枝箭的轨迹,接着,我们会自己尝试一次射击,并且估计距离目标有多远,接着,波雅尔步弓手的队长就会命令我们集体射击,这样就能保证每一次射击都能够命中一些敌人。

萨兰德内部的等级相当的森严,他们的佣兵对待他们的佣兵队长,几乎像是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在前一天晚上宿营的时候,一个萨兰德的佣兵队长不知为何,用刀子在一个雇佣长矛手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而那个佣兵除了哆嗦了几下,毫无反抗的表现。我后来才知道那个队长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长矛手为他取食物的时候,忘了加入一种萨兰德人爱吃的辛辣香料。

这个时候,我发现那个脸上有划痕的萨兰德长矛手正顶着射击,在远处搬运石块和木头碎片,在我身边,萨兰德的佣兵队长则敞开了护甲,从一只银壶里面喝着美酒,毫不在乎的看着他的那些手下。

这个微妙的场景让我觉得很有趣,估计那个萨兰德长矛手被一箭射死,队长的眉毛都不会跳一下。

当一批的残骸被运走之后,步弓手带领着我们前进,开始更为密集的射击,逼退那些守卫者们。而负责搬运的大队则徐徐地撤退,退出到对方最大射程以外的地方。然后,重头戏再度登场。拥有厉害武器的萨兰德工匠们和推车人彼此商量了半天,然后带上了两只大桶和三只小桶,推出来了那架破烂车,朝着路障推进过去。

在一开始,守卫者们都会一拥而上,尽力地射击萨兰德人,但是这一次,那些士兵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他们耐心地等着这些萨兰德人靠近路障。波雅尔步弓手队长几次看见敌人移动,以为他们要进攻,下令我们搭弓,但是最终没有遇到成批出现的敌人弓箭手,于是便下令我们松弦继续观望。那些守军似乎在鼓捣什么器械,莫非是扭力投石车?

“这一次是怎么了?”我暗自盘算。

越来越热了,第一次流出的汗将厚厚的衣服贴在背上,估计已经结出了盐。回到营地了要洗一次澡,用冰凉的水,从头淋下来,呃,这样似乎不健康,我还是花钱让人烧一大桶水好了,这个事情还是偷着做比较好,瓦兰人对于经常洗澡的人是很鄙视的。

萨兰德人到了路障下面,其中几个人趴在地上,爬进了路障的下面。开始把那些木桶安装到合适的地方去。一两个萨兰德人则用铁钎敲打着路障。看一看那些地方比较容易清除。

守军们,快点出来投降吧,就和上一次贸易站的家伙那样。特别是佣兵们,乔万尼可是佣兵起家的,他会知道你们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出来迎接我们吧。每一仗都和第一次那样轻松就好了。

一个守军从路障上面探出了脑袋,波雅尔步弓手当即下令搭箭。我们纷纷弯下腰去取箭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下路障,发现第二个、第三个守军同时探出了戴着头盔的脑袋。这些家伙刚才一定是趴在地上靠近路障的,不然我们不会一点都没有看见。这几个人不顾高,奋力跳下了路障,刺向只拿着工具的萨兰德人。萨兰德人则开始奋力地抵抗。而我们的一支大队也适时的逼近那里。这几个守军完蛋了,我们要捉住活口,那样的话,我们就会知道贸易站里面的底细。

而贸易站里面的守军怎么还是没有靠近呢?那些士兵在他们的围墙外面列队,弓弩手在他们周围待命。我们的萨兰德人只有一个人被刺倒下,情况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直到一个萨兰德人惊叫了起来。

当守军射击中一个萨兰德人的时候,他们好不慌张;当标枪把他们的战友扎穿的时候,萨兰德人也没有出现波动;但是这个时候。萨兰德人突然慌忙起来。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守军拿着一枝点燃的长矛---他似乎在长矛的矛尖上面缠绕着一块油布,点着了之后制作成了一个大火把。那个家伙在他的战友们制造了足够的慌乱之后。从路障上面一跃而下,然后奋力地把长矛扎进了木桶里面。

这,有什么关系吗?

萨兰德工匠们却发出了天地崩裂的的嘶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是我们的那个大队还是在继续前进,四十多人如同一张网密集地围了过去,几个想要逃跑的萨兰德人也被挡住,夹带着聚拢在了路障周围。

远处的守军们突然在某种命令下一起拉低了自己的头盔,所有的农夫也都看着地面,只有我们的人还有些迷惑不解,而我们那四十多个士兵则迅速杀死了跑出来的几个守军,爆发了欢呼---这几个笨蛋,区区几个人出来,不是送死吗?

随即,萨兰德人,瓦兰人,罗多克人,还有那几个守军一起被一道白光淹没了。

那种大桶居然这个时候喷射出了火焰。

这不是萨兰德人才能操作的东西吗?!不是萨兰德人散开后,这些大木桶才会自己喷发出来吗?这个时候,萨兰德人明明没有操作它们啊,它们怎么失灵了呢。

密集的士兵大队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枯树叶,我从未见过如此类似地狱的场景,残肢如同破裂的瓜果四散开来,飞向天空,最内圈的士兵几乎瞬间就有七八人死亡,在外面的士兵纷纷被石头击中毙命。我们一下子失去了二十多名士兵,活着的士兵受到了不同轻重的伤。

我回头,看见佣兵们正在抽剑质问乔万尼带来的萨兰德人工匠,询问他们为什么要触发那件武器,伤害我们自己人。萨兰德佣兵队长发了怒,摔碎了酒瓶,命令自己的士兵列阵,要爬过路障去进攻守军,那个脸上被割了一刀的长矛手被刚才的景象吓呆了,听到命令毫无动静,萨兰德队长视之为懦夫之举,抽出了弯刀。

“克鲁斯卡尔,”我对罗多克人说,“冈茨,”这是我的一个瓦兰农夫,“去帮帮那个家伙!”我指着远处的萨兰德佣兵。他们两个人立刻跑去阻拦那个气得发疯的萨兰德队长。

咚,咚,咚。

我扭过头去,守军列队完毕,开始随着鼓点前进,他们喊叫着立起来了一架高的出奇的塔楼:我细看之下,发现那其实是用无数的木板拼接起来的‘风帆’,守军推着它到达了路障处,然后推到了它。这架木头风帆轰然垮塌,在路障南边叠出了一处斜伸出的跳板,跳板的末端距离地面不过两三米,人跳下来也不会受伤。

接着,守军的鼓点加速了。

咚!咚!咚!

无数的守军倾巢而出,夕阳里面,闪亮的头盔,阴沉的脸庞,伴随着恶臭的气息,守军士兵如同逃出地狱的恶魔。而我们的队列还是散乱的。

我更热了,汗流不止。(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溃军

溃败。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的两只大队就瓦解了。乔万尼指定了一个集合的地点,就把全体的士兵解散成小队,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命。乔万尼自己带着几个瓦兰骑士快速的逃下山去,骑上了留在那里的马,绝尘而去。

最开始的时候,我周围都是我们的士兵,全部胆颤心惊,急急忙忙的想要逃跑到别处去。好在守军没有骑兵部队,我们并不比那些守军慢,况且守军也不敢把贸易站完全抛下去追逐我们。

守军士兵在击溃了我们之后,便开始重新列阵,并且开始清点伤亡人数。我和自己小队的士兵逃入森林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些守军士兵,他们正在屠杀我们的伤兵,手法和乔万尼的手下一模一样,用大斧头劈死,或者用长矛扎进喉咙。

在森林里面,我感到好受了一些,但是还是觉得异常丧气。一天多的射击已经耗尽了体力,这个时候被击溃几乎毫无斗志,只想逃回到营地里面去。乔瓦尼要是早一点撤退就好了,拿下了第一个贸易站他就应该满意了,但是他却一定要前来扩大战果,结果现在被人追着打。

呜~呜~呜~

这是进攻的号角,我还听见了猎犬的声音,守军难道要来追赶我们吗?我们朝着山坡下面逃去。

我们溃败的时候,那些伤兵纷纷呼唤我们的救援,但是几乎所有的瓦兰士兵都视而不见,掉头就跑。佣兵们则会搀扶起来那些能勉强走动的士兵离开,剩下的士兵被我们抛弃的时候,发出的喊声和临死的动物没有二致。

如果再有一百人作为预备队,这个时候我们就非常的主动了:守军离开了路障之后,将面临没有退路的命运,一旦稍微遭遇挫败,就会士气崩溃,但是我们的乔万尼没有准别下这一百人出来。逃入了树林之后。我身边只剩下了克鲁斯卡尔还有另外三个瓦兰士兵。这几个人和我一样的慌张。但是一旦脱离了和敌人的接触,他们的经验就开始战胜恐慌,让他们变得镇定起来。

“我们要离开森林,”一名瓦兰士兵说,“这周围是他们的地盘,不知道他们藏了多少人在这里。”

“这个应该不会,”冈茨说。“老泥鳅和这些贸易站貌合神离,没有瓦兰科夫的就地补给,这些贸易站不可能维持大规模的部队的。况且,前一段时间,与老泥鳅亲近的士兵早就已经撤回了瓦兰科夫,现在这些人死光了。老泥鳅都不会在乎,周围不会有他们的援军的。”

“我感觉那贸易站能有两百人,”我对他们说,“刚才那支出击的部队足足有一百四五十人呢。亲王大人太鲁莽了,居然敢围困这样多数目的敌人。”

“人和人有差别,”克鲁斯卡尔说,“那些人里面能够战斗的最多不过五十人,剩下的都是杂鱼。但是刚才我们被那该死的萨兰德戏法给弄懵了。才被他们冲散的。你没有看见吗?许多追出来的人连靴子都没有。完全就是周围征募过来的农夫和猎手,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然后打得我们屁滚尿流。”冈茨的一个朋友说,“听着,罗多克人,这都是你们这些外国佬的错。瓦兰人就是和你们打交道太多了才吃亏的。要是刚才没有萨兰德工匠来的那一下,我们根本不会这么倒霉。”

克鲁斯卡尔和两个瓦兰人继续绊了一会嘴,直到我们同时听见了声响,我们一起按住了嘴唇,窜入了树林中。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之后,一群萨兰德人从我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夺路而逃,这些都是萨兰德佣兵。瓦兰人嘴里露出了鄙视的呲声。这些萨兰德人在撤退的时候依然保持着队列,他们整齐划一地跑过了小路,领头的正是刚才的那名萨兰德佣兵队长。

“那个人怎么样了?”我想起了差一点被队长干掉的人,“脸上有伤口的那个萨兰德士兵。”

“没被砍死,冈茨拦下来了。”克鲁斯卡尔说,“不过你结下梁子了。你让那个萨兰德队长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丢了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去看冈茨他们,“是你们动的```手。”

“嘿!”冈茨叫了起来,“你是波雅尔,你说的话我们自然要听,不要推给我们。”

几个瓦兰人彼此对视了一番,似乎对于我急切想要脱离麻烦的行为感到不齿和不解。

我很想说我不是一个波雅尔,但是我不能这么说,这么说的话我就彻底的失去这些人了。我的小队之所以还没有垮掉,仅仅只是因为我有波雅尔这个头衔护佑着而已,如果我因为担心牵连,连这个头衔都否认的话,这些人估计会立刻逃到树林子里面去。

“是的,”我说,“救了一个佣兵的命,得罪了一个佣兵队长。”

“事实上,”克鲁斯卡尔说,“那个佣兵八成死了,他的队长的刀快得很,把他的小腿砍得血直冒,就是给他一百副拐杖,他都跑不掉的。贸易站的那些家伙被压着打了一天,你说这些人逮着他,会怎么做?所以应该是你想救一个佣兵的命但没有救成,然后实实在在的把一个佣兵队长得罪了。”

“算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他都不一定能活得到报复我的时候。现在我们怎么逃?原路跑回营地里去吗?”

“你是波雅尔,你说了算。”冈茨说。

“你们是老兵!”我叫了起来,“瓦兰的老兵。老兵难道不比一个狗屁波雅尔知道得多?谁知道路,知道的话就带路。”

几个瓦兰士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这才像一个波雅尔说的话```罗多克佬,”他们对克鲁斯卡尔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求之不得。”克鲁斯卡尔说,“乔万尼还没有给我发佣金,我怎么能走。”

营地前往第一个贸易站并不麻烦,但是前往第二个贸易站的时候,就需要越过梁赞河。回去的时候,我们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沿着梁赞河的河滩前进。这样的话速度会快很多。但是容易被人发现;或者就是尽快地穿过梁赞河,然后从树林里面折返回营地。这样速度会慢一些,但是相对安全一些。

“我们走河边,”我最后决定,“反正这周围地形崎岖,骑兵根本跑不起来。我们沿着河走,没有人能够追得上我们。被发现了也没有事情。就是渡河的时候要万分小心,那个时候被捉住就难跑掉了,我不会游泳。”

这几个士兵嘟哝了一声‘我们都会’,但是没有人反对我的话。普通的士兵没有理由去反驳一个‘波雅尔’的命令,如果没有出现险情,自然没有事情。大家都可以安全的返回;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也能够把责任推给我,因为我是波雅尔。

“不过乔万尼说了,”当我们走过一片渐渐黑暗的树林的时候,冈茨说,“他让我们去集结点集合。”

是的,在他抛下我们自己跑掉的时候,他是要求我们前往一处库吉特人的村庄周围回合。那些库吉特人憎恨贸易站的人。很可能给我们提供保护和支援。甚至会有不少的新兵加入我们。但是```

“你们谁知道怎么过去吗?”我问他们。

“我知道,”克鲁斯卡尔说。“穿过梁赞河,逆流上行,半天的时间就能跑到那里去。”

“那是和营地相反的方向,”我说,“我们只有四个人。”

我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克鲁斯卡尔,这个佣兵和我们在一起不过几天的时间,我只知道这个家伙在战场上面不会被吓得逃跑,但是他是不是忠诚,是不是可靠,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瓦兰士兵和我有同样想法的必然不是少数。

“没错,”冈茨说,“我们还是沿着我们熟悉的地方先回去把。如果路上我们遇到的巡逻队,或者补充过来的新兵,我们就引着他们去集结。”

“可是,”克鲁斯卡尔说,“对一个佣兵来说,违抗命令是不可饶恕的,这件事情责任谁来担?”

“我。”我回答他,同时也好让几个瓦兰老兵闭嘴。

这些老兵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得多,稍微有点小动作我都应付不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责任都担下来,保证他们在路上的时候能够听话就可以了。

我们在月亮出来的时候,已经摸到了梁赞河上。月光照着缓缓流淌的梁赞河,让它看上去如同牛乳一样。河上面弥漫着暗淡的雾气,轻如薄纱。河岸看起来好宽阔啊,这么长的距离,万一有什么人躲在林子里面等着我们,那就完了,任何人都可以在我们渡河到一半的时候,从岸边击杀我们。我们耐心地在黑暗的树林里面等待了两个小时,静静地观察着两岸树林的一切动静。有一段时间,我似乎听见了咳嗽声,但是几个佣兵都没有听见,他们让我不要疑神疑鬼,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河岸上的白沙若隐若现,偶尔会有上游的树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从河中心漂下来,佣兵们认为那些都是尸体。夜晚变得冷了,头盔的表面变得潮湿起来,似乎空气都开始沉重下坠了。

我决定渡河。

面前就是梁赞河诸多的浅滩之一,我们把胫甲和靴子脱下来,挂在脖子上面,把裤腿卷起来,用斗篷捆住武器背在背上面,接着,我们就赤着脚开始渡河。入水后的哗啦声几乎可以把诸神都吵醒,唔,真亵渎,几乎可以把上帝都惊动,但是却没有一个士兵跑来朝我们放箭。这周围似乎不在那些守军的警戒范围里面。

我们顶着武器慢慢地渡过了梁赞河,跑到了对面的树林里面重新穿戴。

现在,我依然可以选择,要么顺流而下,回到营地,那里有炉火、烤肉、美酒,还有安全的栅栏和上千士兵;要么去上游,那么就可以得到态度未知的库吉特人的招待,还有乔万尼亲王大人的感谢,他估计会拍拍我的肩膀,说‘维克托,干得好!’然后就把这件事情忘记干净。

但是我却突然想起了还有一条路。

“我们怎么走?”克鲁斯卡尔再一次询问。

“去森林。”我指了指黑洞洞的树林深处,“直走。”

“什么?”周围的人都很惊讶。“你要去哪里?”

“第一个贸易站。”(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军官

PS:祝大家新年快乐,不好意思,前几天过年没有更新,望谅解!

“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派一个士兵跟你走。”

在第一个贸易站里面,一个波雅尔军官对我说。

在这个波雅尔的身后,戴着新配发的碟形盔的瓦兰士兵们正在推动几辆大车,把他们能够搜罗走的一切都带走。这些瓦兰人的劫掠技巧很差劲,地面上面到处都是打碎的铠甲和折断的矛杆,我看见一个农夫用一只破口袋收集着散落一地的箭簇,但是他每搜集两枚,就会有一枚从他的破袋子里面漏出去。

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我以乔万尼的名义找到了此地的瓦兰军官。我告诉他,如果他全速前进的话,在天黑的时候,就能够赶到第二个贸易站。

“大人,那个贸易站已经被削弱了。”我对他这么说,“路障也不再是问题。亲王毫无准备,反而去相信一些萨兰德人的没用魔法,才遭到了失败。如果我们带上足够的木料,制作简易的梯架,那么击破贸易站是很简单的。”

“亲王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做到?”这个人对我说,“我也听说了乔瓦尼解除包围的事情,不过我不在那里,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还有小子,你最好不要说什么‘亲王失败’‘亲王失败’的,如果我的手下里面传起来了什么流言,我就剥了你的皮蒙在我的盾牌上面!”

“那你会得到一面不结实的盾牌,连匕首都挡不住,”我耐心的对他说,“但是如果你让你的手下迅速的渡过梁赞河,我发誓,你会和乔万尼的士兵一起抵达贸易站周围,并且加入他。贸易站的战士不足五十人,其余的都是农夫和森林猎手,士气低下。疲惫不堪。虽然他们用萨兰德人的奇怪法术暂时削弱了我们。但是他们自己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事情了!大人,您也知道了乔伊的事情了,乔伊是我们大家的兄弟,但是他被那些人砍断了手,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你想来看管辎重队吗?”

三辆大车从军官的身后经过的时候,最前面那辆大车的轮子突然陷入了泥浆里面。整个大车歪倒了一下,劫掠的货物纷纷坠地,几只火腿沾满了泥浆,而十几副护腕和几顶生锈的头盔散落了一地。后面几辆车的役夫们哈哈大笑,嘲笑着第一辆车的朋友,然后趁机拉开腰上的酒壶喝酒。

几个瓦兰武士骂骂咧咧的过来查看是怎么回事。对第一辆边上一个推车的农夫扇了耳光,后面几辆车的人看够了乐子,便过来帮忙推车。远处有农夫因为争夺熏肉桶打闹了起来,士兵们则懒洋洋的看着周围的运输的人群,毫无兴趣,只是在遇到的情况的时候过来呵斥一下农夫,让他们好好的干活。

这些士兵期待的是战争,也是战后的劫掠。虽然佣兵们在劫掠的时候更为有序一些。每一个士兵也不能直接的夺走失败者的财物。但是在有序的劫掠之后,佣兵们的薪水自然会高涨。而在战役特别艰苦的地方。为了释放士兵们的仇恨和疲惫,雇佣军有时候也会和过去那样,给士兵们分发劫掠许可证,让他们自由的劫掠。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被军官逮住,或者有被劫掠的居民去雇佣军首领那里告状的话,拥有劫掠许可证的士兵便可以免于被处罚。

波雅尔军官回过头来,然后对我说,“小子,虽然我感谢你帮过我的忙,给我家里写过信,但是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别人叫你波雅尔,只是因为你来自贵族家庭罢了,如果你因为这个就想着第一战就大展宏图什么的,那你就滚回家去吧!我的士兵会劫掠这里,然后等待乔万尼的命令。你说乔万尼去了上游,很好,我会派出士兵去接洽他,你的建议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再多听一个字,滚吧,小子。”

军官扭过头去,大步踩在泥浆上面,对着周围的士兵发出命令,让他们烧毁此地的房屋,几处房屋正在起火生烟。我的努力化为了烟尘,被风吹走了。

我回到我的士兵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围坐在一起聊着天。不一会,一个士兵带来了军官的决定,他把我的瓦兰士兵都抽调走了,把雇佣兵留给了我。

我把那个士兵拉到一边,他明显不愿意听我讲话,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语气。

“干嘛,维多?”

“听着,有瓦兰士兵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够稳住那些雇佣兵,你现在把我的帮手都带走了,让我怎么带领他们?”

“我们自己就是雇佣兵,”这个家伙说,“和这些人打交道有什么难?他要钱,你就给他酒;他要酒,你就给他女人;她要女人,你就给他钱。反正什么事情都不遂他的意,但总是把事情办得差不多,打仗的时候他们就会跟着你了。乔瓦尼没教过你?”

“没有。”

“我还听说你是他私生子呢,还以为他会倾囊相授,”这个士兵皱了一下眉头,“好了,不要在这里絮絮叨叨了,让别人以为乔万尼又在派你刺探士兵的想法就不好了。哦,如果你真的是在询问我们对亲王的看法,那么我衷心祝福他长命百岁,最后死在女人暖烘烘的肚皮上。”

我统御士兵的能力几乎为零,在打顺风仗的时候,勉强能够挟持乔万尼的威望带领一个小队,等遭到了失败,我的士兵就纷纷离我而去了。士兵调离的这件事情,虽然看上去是军官的决定,但是我知道,冈茨那几个瓦兰士兵能够被调走,肯定是他们自己找到了过去的长官,要求调离的。我在这些瓦兰士兵的眼中,还不是一个好军官,甚至不是一个军官。

“那我怎么办?我带回了四个人,你得给我补满。”

“自己找去,”士兵说,“武器铠甲什么的你自己去要。给你一个建议,不要跟别人说是我说的:你小队士兵的武器铠甲,在他们脱离你的队伍的时候,是应该还给你的,但是这得你自己出面去要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去找他们要。要吃要喝要帐篷,就去找军需官,你有一个士兵,就给你一个士兵的口粮,有两个士兵,就发两个士兵的口粮,你自己的军饷找乔万尼,军需官不管。如果你的人数足够的话,乔万尼```亲王大人或许会封你一个亲王大人什么的也说不定呢?”

这个士兵带着嘲弄的微笑离开了我。

我的队伍只剩下了克鲁斯卡尔,一个刚刚投奔过来的罗多克佣兵。

“怎么回事?”我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克鲁斯卡尔正在用自己的头盔炖着一只松鼠,汤里面放着一些我们逃跑的时候顺手挖来的一些可以使用的茎块和树叶。“冈茨他们刚刚都走了,让我祝你一切顺利。”

“他们不会回来了。”我对克鲁斯卡尔说,“我的部队很严重的缩水了。”

“唔,”克鲁斯卡尔说,“看来我投奔错了人嘛,我的口粮有保证么?”他问我。

“你的有,我的没有。”我说,“我得去找亲王大人要。”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克鲁斯卡尔说,“我的口粮有人管就行。我得去找找冈茨,看看这些人投奔了什么队长,如果合适的话,你会把我推荐过去吗?”

“我会说你叛国。”

“叛什么国?”

“自然是瓦兰公国了,”我说。

“我本来就是因为叛变加入的瓦兰公国,这个时候为何要保持忠诚?”克鲁斯卡尔说,“你们瓦兰人不是一直这么说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是冈茨他们。”

“你看,一遇到分歧,你就和他们划开界限,你让他们怎么接受你?”克鲁斯卡尔想把松鼠的尾巴割断,我递给了他一把匕首,他对我点头感谢,“感激不尽!”

接着他又往水里面撒了一把燕麦,又掺了一小撮盐在里面,还从一只小小的罐子里面用木勺挖出了一小块油冻,伸如水中搅拌。

过了一会,他发现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带着尴尬的笑容看了我一眼,“这个只够一个人吃,大人。”

“我倒不是在想这个事情,”我对克鲁斯卡尔说,“虽然我被赶走了几个士兵,但是却也有好处,我现在反倒被承认了实际上的波雅尔身份,我可以自由的募兵了。我们逃跑的时候,你说你的那些战友会有多少继续追随乔万尼?”

“小部分吧,”克鲁斯卡尔说,“佣兵们熟悉各地的佣兵首领,这些首领在大陆的各个地方都很出名。乔万尼虽然并不出名,但是佣兵们都有自己的看法,他是最年轻,也是崛起最快的一个之一,而且他现在去挑战那些大得多的敌人,他身边的机会很多。和我一样聪明的人就会做出这种选择,愚蠢一点的,或许会去追随那些看起来花哨的佣兵首领什么的。”

“这些人你能找到一些到我身边来吗?”我问他,“你能找到多少人?”

“不多,”他说,“十多个人左右。瓦兰人的薪水是多少?配备铠甲和武器吗?”

“你先把人找来,”我对他说,“然后我们一起去把铠甲武器要回来。”

“‘要’回来?”克鲁斯卡尔说,“怎么要?”

“用威胁,用拳头,随便你们,”我站起来对克鲁斯卡尔说,“既然冈茨他们擅自离队可以不受处罚,那么把他们剥得干干净净自然也就没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口信

离开贸易站的时候,我成了没有士兵的军官,没有扈从的骑士,没有旗帜的波雅尔。

回到营地里面,我一定会被嘲笑致死的,我的那些离队的士兵也一定会去给乔万尼揭我的短,与其让他们占先机,我决定去按照乔万尼的吩咐去和他会和,然后要求惩罚那些离队的士兵。

当然,我本来觉得克鲁斯卡尔是我的士兵的,但是这个佣兵说,在第一次得到薪金之前,他都不是我的士兵,而我根本掏不出一个金币给这个罗多克人。

“你如果追随我,我会给你丰厚的回报。”这许诺就是我能给他的全部。

“这种诺言我听过无数次,也不在乎多听几次,但是你不要指望我相信你。这么说吧,我随时准备离开你,我毫不避讳,佣兵虽然是士兵,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也是要吃饭的人,没有金币,就没有忠诚。”

“以后你会为你说了这句话后悔的,”我尽力的让我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强势,但是却有说服力,“我是河间地的领主,列普宁家的家臣将向我效忠。”

克鲁斯卡尔说,“哦?我怎么听说你是瓦兰公国的封臣呢?怎么会对一个维基亚庄园拥有领主权?而且据我所知,那个家族在和平时期都穷的要死,现在更是化成了灰烬,你就用这个家族吸引我?”

我和克鲁斯卡尔都没有马,所以只能把自己的马鞍背在背上,军需官给我的一些破烂也被我们随身挂着,这让我们两个人看起来像是白痴一样。我们逆行走过长长的瓦兰辎重队,看着这些瓦兰人把一车一车的装备和给养送到山区里面的营地里面去。

沿途所有的瓦兰士都在嘲笑我,他们在营地里面接受了我成为他们的一员,但是要他们像尊敬波雅尔一样的尊敬我,却没有可能。瓦兰人相信战场上的英雄,而我却一次也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

“这件事情说来复杂,”一个胖墩墩的瓦兰光头士兵笑呵呵的给我的脖子上面挂了一圈香肠。我肯定看起来滑稽极了。周围的瓦兰士兵轰然大笑,那个光头士兵忙着对别人说自己是怎么想出来这个点子的,我则继续对克鲁斯卡尔说,“但是却毫无疑问。我对那片领土拥有法理主权。”

“什么是法理主权?”克鲁斯卡尔用揶揄的语气说,“你可以随便睡那里农夫的老婆?”

“不行,如果有谁想这么做的话,我有义务去阉掉这个人。”

“那可以睡他的女儿?”

“同样不行。”

“那这个什么法理主权有个屁用?”

我停了下来。用我能够说出的最正派的语气说,“这个权利,让我能够在任何时间用任何手段,驱逐占据这片土地的敌人。而这种权利是被贵族承认的,你知道,维基亚议会。伯克议会,都要尊重这种权利```”

克鲁斯卡尔放了一个响屁,看见我被打断,他说,“```你继续,我无意打断你。”

我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因为我想说的并不是上面的这些,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的意思不是说。因为有了这种权利,我就可以收回那片土地。而是说```”

“行了,”克鲁斯卡尔看起来毫无兴趣,“你怎么说那片土地都不是你的。最后归根结底,你还是想想今天晚上我们住哪里,在哪里拿到一笔钱,让我去找我的兄弟们来加入你,我的波雅尔。”

克鲁斯卡尔的价格是十四枚伯克金币一年,三个月支付一次佣金,而如果我委托他去招募士兵的话,他许诺可以用十一枚伯克金币一年的价格招募到佣兵。他记得在克里尔的某些奴隶市场和酒馆里面,有一些他的战友,如果我能在两个月内的时间里面凑足一百个金币的话,他就能把那些人带到我身边来,那之后,他就不能保证那些士兵是不是还没有被人雇走了。我从没有见过一百个金币,但是我要装作一百个金币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铜板一样,丢了也不心疼。

“等我找到乔万尼亲王,”我把乔瓦尼作为我的挡箭牌,“你就可以拿到我的钱。”

身后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我和克鲁斯卡尔闪到路边,一队瓦兰骑兵从我的身边跑了过去。其中一个见到了我,认出了我来。

“那是维多吗?”这个瓦兰骑兵来自瓦兰科夫,是最早追随乔万尼的士兵之一。

“是的,我的兄弟。”

“哈哈,我可不敢和乔万尼的私生子称兄道弟,”这又是谁传的谣言?“我说,有个娘们一直在营地里面找你,我估计她是痒了!”

“不要说笑了,不会有什么女人找我的。”

“哈哈,就是那个整天穿着黑衣服的怪女人,她治好了我的背疮,所以我帮她带个话。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她让你去尤里卡城找她,她会在那里等你。你是不是种下种子发芽了,偷偷去那里生下来?”

原来是贝拉,她要我去尤里卡城干什么?这个尤里卡城又是什么地方?

“这个尤里卡城是什么地方?”

“克里尔人的地方,盛产妓女和私生子。前者可以给你快乐,后者和你是同类,你应该去瞧瞧。”

“滚吧!”我忘记了自己波雅尔的身份,对那个骑兵吐了口水。

骑兵笑呵呵的拉着马转了一个圈,前去追赶他的兄弟们去了。

克鲁斯卡尔目送那个骑兵远去,“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小情人了。”

“她至少二十岁了,大我许多,如何是我的情人?”

“你不要给我。”

我们这样有一塔没一搭的聊着,沿着大路走。我们在路上走了半天之后,终于遇到了一辆装载着草料的农用牛车。克鲁斯卡尔当即走上前,跳上车去,把草料全部踢下牛车,然后把自己肩膀上面的武器和装备全部装在了车上。几个脸涨的通红的农夫大吼大叫,让我们住手,说这是军需官大人的牛车,克鲁斯卡尔把他们一人打了一巴掌,然后这些农夫就泪水汪汪的把草料背在背上,手牵手去了。

在和平征用了这辆牛车之后,我们把一堆破烂宝贝丢上了车板,然后驾着牛车朝着远处走去。

“刚才你```我们把军需官得罪了。”

“谁在乎他。”

“你的薪水是他发的。”

“没有人敢拖欠佣兵的薪水。”克鲁斯卡尔说,“不然的话,他们的首领会给他们出头,把欠钱的人的脑袋割掉,然后投奔到敌人那里去,不是吗?”克鲁斯卡尔对我说。

“是的。”我承认,“不过征用这辆车,我们有别的办法。我可以对他们说,这是乔万尼的意思,他们会听。”

“他们会听,你确定?”

我沉默了一会,“不确定。”

“你有别的办法征用到一辆车吗?”

“没有。”

“波雅尔大人啊,波雅尔大人。”这是克鲁斯卡尔的口头禅,他每一次让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就会摇头晃脑的说这句话。

牛车沿着森林穿过,不时会有骑兵出没,但是都是我们自己的骑兵。还有几次我们遇到了征调粮草的补给队,这些人我和克鲁斯卡尔的牛车有一点好奇,但是没敢前来询问。这些补给队都是临时从农家征用的,不敢随意的开罪瓦兰士兵。补给队的成员大都来自周围的村庄,是一群游手好闲的人,这些人对自己的村庄没有感情,同时熟悉什么地方的粮食比较多,常常愿意为了一点点赏金出卖自己的村庄---乔万尼总是知道该发动哪些人。

入夜之前,我们从后面赶上了一队瓦兰士兵。这些人在前几天遭遇了维基亚人的部队,维基亚人命令这些瓦兰去帮他们搬运粮食,瓦兰人自然拒绝,于是维基亚人的骑兵便朝着这些瓦兰人踩过来,让多名士兵负伤。维基亚人对于瓦兰人总是用一种主人对仆从的态度,无怪联盟向来是从内部破裂,更何况这种毫无平等的联盟。

“能载我们一程吗?”一个拄着拐杖的瓦兰士兵回头问我们。

“牛车这么空,我又没有两个屁股,自然可以。”几个一瘸一拐的士兵闻言便凑在一起坐在了牛车上面,把用作拐杖的树杆放在一边。

“咦?你们俩不像是补给队的人,怎么会有一架牛车的?”

“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啊,我认出来了,你是维多。”

“是的。”我却回忆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但是估计是兵营里面的士兵。现在的士兵人数逐渐的扩充,相比其他来路不明的人来说,这些兵营里面的士兵要可靠的多,都是乔万尼自己或者是他最信任的人收编的。

我把食物分给这些瓦兰人吃,这些人则开始吹嘘自己在战场上面表现的勇敢。

暮色苍凉,落日坠入了山崖的后面,天空中出现了暗红色的流云。

瓦兰人面朝着落日歌唱起了瓦兰人的歌,这首歌我曾经在伊凡哥罗德听过,当时听不懂里面的方言,但是现在却能毫无困难的明白里面的意思。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我的炉膛满是余烬,剑刃结满血痂;

在女人身上奔驰,如同一匹骏马;

在沃野之上杀戮,让敌人烂成泥沙!

````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集 市

我们走入了山谷,逐渐的走出了山区,变得平坦的地势让我们知道目的地已经接近了。

用木头搭建的小屋逐渐的减少了,转而由毡房代替,这些库吉特人和克里尔人混居的地方,还没有脱去游牧民族的色彩。一些看起来很狡猾的牧羊人远远的看着我们,等我们靠近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和羊群消失在碎石嶙峋的小路上面了。在路边我们遇到了几个卖奶酪的女人,丑得不需要人保护,瓦兰人用一个死人的靴子换了一轮奶酪,顺便问明白了乔万尼说的集结点怎么走。

这是一个中立的集市,由几个来自萨兰德的马穆鲁克军官保护,在名义上面接受克里尔人的统治,但是实际上却直接向萨兰德人效忠。这里本来是克里尔帕夏的私人集市,但是那几个萨兰德马穆鲁克十多年前过来杀死了帕夏的仆人,开始了他们的统治。这里不允许私斗,违者会被罚没财产。库吉特牧民把这里作为休息点,并且暗中观察来此地的各色人等,如果是强有力的佣兵军官,他们就会去介绍战士;如果是奴隶贩子,他们就会把这些人领到黑市上买卖人口;如果是异乡来的商人,他们就会暗中把消息传到草原上的劫匪那里去,以便在洗劫成功的时候能够分一杯羹。

这几天,这里涌入了大批的瓦兰士兵,这让这个几百人的小集市显得人满为患,瓦兰士兵超过了一百人,而且还在不断的聚集之中。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么多外乡人聚集在一个小集市上,是很容易威胁到这个地方的安全的。

乔万尼的旗帜在一处木头塔楼的顶端飞舞,我们很容易的就能看见。瓦兰人三三两两的散布在街道上面,喝着酒窃窃私语,看见新来的瓦兰士兵的时候会点头致意,但是却不做过多的说明。

“我说,乔万尼在做什么?”克鲁斯卡尔说。

“集结士兵。然后招募佣兵。去打贸易站复仇。”

“胡扯。”克鲁斯卡尔说,“这种鬼话谁信谁白痴。你见过部队被打撒了之后集结点设得这么远的么?”

城镇里面最紧张的要数那些萨兰德马穆鲁克了,这些享受着萨兰德人的强权带来的好处,在小小的天地里面如同苏丹一样的活着。但是现在,瓦兰人的突然到来让一切都显得有些变味。最开始瓦兰人只是说‘暂留’一下,之后就变成了‘休整’,最后。则变成了‘待命’了,最开始每一天萨兰德人都会给乔万尼送来食物和美酒,骏马和床奴,希望乔万尼早点离开,但是乔万尼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根本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瓦兰的士兵超过了一百人之后。乔万尼干脆赶走了集市守卫队驻防的一座塔楼,自己像模像样的住了进去。

集市上稍微聪明一点的居民已经带着自己的牲畜和货物离开了,只有那些走不了的富户和穷光蛋们留在这个地方,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有个乞丐站在集市的正中心,在脖子上面挂着一块牌子,浑身肮脏。他大声地说着末日就要到来,大地会被乌鸦的翅膀遮蔽,死亡会像空气一样充满大地。脆弱的人会在咳嗽与脓液里面死去。强者会在之后活下来,开创一个光明的世纪。

萨兰德的马穆鲁克军官几次想撵走这个末日论传播者。但是总是被人阻拦住。谁都知道敢公然违逆萨兰德人意志的,在这里只有乔万尼。至于乔万尼为什么要制造恐慌的气息,就不得而知了。本地的一些克里尔领主和富户们却显得很平静,这些人安抚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属下---他们看起来对乔万尼毫不担心,想必是对萨兰德人很有自信。这周围的人都知道,乔瓦尼拿下了罗多克人的贸易站,但是却在萨兰德人的贸易站碰了一鼻子灰,那还是在瓦兰人自己的地盘上。瓦兰人遇上萨兰德人,相必废柴的很,现在乔万尼要是敢乱来的话,估计克里尔人会发动无数的部族战士来保护宗主国的尊严的。

在沟通无效之后,萨兰德人干脆停止了对瓦兰人的补给,并向周围的克里尔城镇排出了特使,要求保护。而乔万尼则放任这些求救者在深夜离开,就好像自己根本不知情一样。

“你说乔万尼是不是想要勒索点什么东西再走?”克鲁斯卡尔问一个接待他的战友说,“这段时间有什么新闻?”

接我们的人是一个罗多克壮汉,上半身赤裸,毫不在乎春天还有些寒冷的天气。这个家伙瞥了我一眼,克鲁斯卡尔示意他直说无妨。

“新闻么```乔万尼要是不把屁股赶紧挪走的话,估计会有点麻烦。阉佬们召唤了一支库吉特骑兵朝着我们这个地方赶过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就有传言了。”

“传言?”克鲁斯卡尔说,“阉佬真的想打,会蠢到把自己的军队调度传播出去?”

“害怕的人,虚张声势的人,被阉掉的人,你不会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的。”壮汉无所谓的说,“如果冲突实在无可避免的话,至少可以用外援这个说法来吓退敌人一段时间,好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嘛。”

我这个时候才明白,他说的阉佬是那几个马穆鲁克军官。看起来这个谣言传播的非常的广,马穆鲁克军官是阉人的说法似乎让人们着迷,这种谣言说白了还是带着偏见和无知的。阉人或许温顺有纪律,历史上不乏战绩辉煌的阉人军团。但是要说阉人集团那个从沙漠上建立国家,开垦荒野,扯起遮天的战旗,凶悍的在沙场上活下去,这却是不可能的。

听这个罗多克佣兵说起来,集市上的萨兰德军官已经慌了,在屈尊要求他们的‘下属’克里尔人帮助自己了。这里库吉特人已经下去没落,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沦为别人的佣兵爪牙,克里尔人却如同骄阳一样的成长着。萨兰德人多年的内乱骚动让它对北方的压制减轻,这给了克里尔人很好的机会。不过,克里尔人依然耐心的接受着自己作为附庸的命运:它的战士出现在萨兰的人的每一次远征的部队中,它的美女充斥着萨兰德王公的宫室。它的粮食供养着萨兰德人无数的城市居民。而这一次。克里尔人似乎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帮助萨兰德军官处理外来入侵者:那支库吉特骑兵部队完全是本地克里尔人出资招募的。

“是么?”克鲁斯卡若有所思的说,“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可以到?”

“两百人,”罗多克壮汉和我们并肩走着,在一个铁匠那里接过来了一把剑,他用手指试了试剑刃。然后哗地一声吧剑收在了剑鞘里面,“来自西部山脉。”

“西部山脉?”克鲁斯卡尔有点好奇,“是‘流亡者’?”

流亡者。

在许多年前,不自量力的库吉特王入侵了斯瓦迪亚人,但是遭到了可耻的失败。据说他们被一个小小的堡垒拖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游牧民族本来就不善于攻城。失败的库吉特王乘机清洗了汗国里面的野心勃勃的部族,在库吉特汗国失败的同时,库吉特汗王的权利却获得了加强,而且他也不得不更加的倚重他占领的城市居民,变得更像一个温和的国王,而非以戎马为乐的草原霸主。那些在战争里面,或者在战争之后被驱逐的库吉特部落,则成了流亡整个是世界的孤儿。这些人被称为‘流亡者’。现在他们已经不仅仅是一群库吉特人了,他们沿路吸引着各地的农民、武士、乐师、娈童、妓女和逃亡奴隶。当水草丰美的时候,他们就停留下来歌唱,度过整个夏天,当财源枯竭,他们就会为了一点点的佣金去做雇佣兵,或者为了一点点口粮出卖自己的妻女到城市去卖春。

“是的,”罗多克壮汉确定的说,“这些人说不上是战士,但是生存技能却是一流,你知道么,从战争结束到现在为止,这些人一直在流浪。”

“流浪了十多年?”

“是的,他们去了诺德,被人驱赶;又去了维基亚,结果卷入了战争,被腓特烈皇帝击溃;有一段时间他们还到了罗多克,但是所有的山口都拒绝他们通过;他们于是沿着山区去了萨兰德,又被撵到了沙漠;在沙漠里面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绿洲,最后被克里尔人雇佣。他们现在不足一千人了,这次派出的两百人估计有一半是孩子,就和眼前的这个小子一样。”

我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流浪了十多年还有一千多人?他们的酋长是谁?”

我知道带领庞大的部队是怎么回事:每天都会有一千件事情找上你,如果你不处理,第二天就会有两千件事情堆在一起;如果你处理了,又会涌出来更多的事情找你麻烦。

“谁在乎?”罗多克人说,“不过这个家伙年轻的时候去过斯瓦迪亚,御霜堡战役的时候我见过这个家伙,没想到他还活着。”

“他没有想办法定居下来?”我好奇,“战乱后的地方很容易得到土地的,国王们都欢迎开垦的人。”

“对于没有组织的农夫,国王们自然是喜欢的很的,但是整个整个部落,那些国王们就要考虑考虑了。现在这个部落是虚弱的很,有一天他们的部族壮大之后,还会这么听话么?谁想给自己惹麻烦。”

克鲁斯卡尔把牛车停在了几个帐篷边上,然后便跟着我一起去拜见乔万尼了。

我有点不希望他和我一起去,因为我觉得这个佣兵很可能绕过我直接向乔万尼效忠,毕竟,他要是能够做一个独立的雇佣兵队长,为什么还要去做个副手?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副手?不过我找不出理由拒绝他跟着来,也没有足够的威慑力逼他留下等我,只能带着他去乔万尼的塔楼,顺便问一问乔万尼做的什么打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耻辱

“待命。”

这就是乔万尼的计划。

当我给他介绍克鲁斯卡尔---也就是我的佣兵的时候,乔万尼毫无兴趣的打了一个哈欠,示意我可以走了。

乔万尼没有反对我招募士兵,这已经足够好了。克鲁斯卡尔自从来到了集市,就变得更加散漫了,不管我让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会笑眯眯的喊我波雅尔大人,那些罗多克佣兵还会在和他对视之后,若有若无的笑出声来。在拜访了乔万尼后,克鲁斯卡尔说要去和自己的朋友们喝一杯,“大人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酒馆找到我。我的波雅尔大人。”克鲁斯卡尔走之前煞有介事的这么说,

我可以想象乔万尼会怎么评价我的部队:“战斗力是一个士兵加一个队长”。

虽然乔万尼没有做出明确的指示,还是有一个瓦兰军官悄悄的把我带到一边,询问我招募的士兵的问题。

“你有多少人?”

“十多个。”我夸大了我手下士兵的人数。

“从哪里?”

“贸易站。”我对他说。

“我不知道有什么佣兵团靠近过我们的贸易站。”

于是我给这个人解释了一下我们在第一个贸易站收编了许多的雇佣兵,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整编,就在第二个贸易站被击溃的事情。

“哦,原来你的人都是投降过来的那批人,是吗?”

“的确如此。”

这个军官用有些泛白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用难以置信的表情问我,“维多,你是疯了还是怎么样?我不会同意军需官给你的部队提供补给的。”

“这是为什么?”

“新投奔过来的士兵是没有佣金的,何况是战场上面投奔过来的敌军?”

“可是乔万尼亲王在贸易站的时候,说会对这些士兵一视同仁的。”

“自然一视同仁,但是那是在整编之后的事情,我们要把敌人的奸细和没有用的懦夫剔除出去,那之后。我们才会给这些颁发旗帜。提供补给。还有,维多,这些人管你要多少钱?”

我告诉了他罗多克人报给我的价格。

瓦兰军官哑然失笑,“维多,这个价格可以雇佣同样多的伯克弩手,那些伯克人受过专门的训练,纪律严明。你被那些罗多克人骗了。”

“你是开玩笑的吗?”

“谁跟你开玩笑。”瓦兰军官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态度训斥我说。“我说,这几个罗多克人都是谁?你指给我看清楚,居然敢耍我们瓦兰人么。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我会找他们的麻烦的。”

我感觉血液涌上了我的脸,胸膛鼓胀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酒劲从大腿一只蔓延到了喉咙,不站起来大吼大叫就不舒服一样。我想找自己的牛车。但是它已经不见了。我怒气冲冲的穿过集市,路上几个瓦兰士兵见到了我之后都有些好奇我的表情,但是我没有看他们。

酒馆在一块用石头铺好的平地上面,房子是萨兰德式样的,有弧形的拱门和精细雕刻过的木头窗框,不过上面落满了灰尘。一个老年的克里尔人的背弯成了弓形,咳嗽着清理一堆马粪。在门口躺着一个死人,一个士兵和几个本地居民讨论这个人是谁。一只狗从门框窜了出来。油迹斑斑的帘子被它撞开。屋子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有笛子和弦器的音乐,还有酒客们的叫声。我走到了屋子里面。一个几乎赤裸的沙漠女人站在桌子上面跳着艳舞,下面的居民喝的醉醺醺的喝着彩。在最嘈杂的角落,人们勾肩搭背的聊着天,唱着歌,或者商量着事情。屋子的尽头,沿着墙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长条毯子,几个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歪躺在一边,抽着水烟。屋子里面烟雾缭渺,就好像清晨时湿漉漉的树林一样。

在一片嘈杂里面,我看见了一群罗多克人占据了一张桌子,每个人的面前没有太多的食物,但是酒壶却有不少。不过这些罗多克人并没有喝醉,他们脸色严肃的商量着什么事情。

我走过去的时候,几个罗多克人当即停止了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戒备地看着我。克鲁斯卡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笑了起来,他站起来走到了我的身边,对我行了一个夸张的大礼,“啊!这不是我的波雅尔大人吗!”

几个罗多克士兵附和他说,“唔,是波雅尔大人吗,久闻大名。”

“大人,我刚才已经说动了我的兄弟们,我们已经心怀虔诚,准备加入您的部队,在您的旗帜下奋勇作战。”

“是吗?”我很想用剑把这个罗多克人的脸捅穿,但是却突然变得冷静起来。“你们的武器谁提供呢?”

“大人,”一个罗多克人带着一丝微笑说,“我们自己自然要尽力的凑足武器,我在一个农家女那里藏着一只木棒,非常称手。一旦追随您,我会把它取回来,用来保护您。”

罗多克人笑了起来,另一个接嘴说,“可不是吗?但是大人,每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做的再多,也比不上波雅尔什么都不做。如果您能够挥一挥手,让人送来上好的武器和护甲,我们一定会更加的威武的。我知道在克里尔人这里,冷铁护甲非常的便宜,六个金币一套,您要是出钱的话,我们立刻就去订购。”

“我们的粮食似乎也不足够。”我说,“面包啊,熏肉啊,目前都没有储备怎么办?”

“我们可以养一群猪,”克鲁斯卡尔当即为我提出一个点子,“然后雇佣一个赶猪人,我们走到哪里,就把猪赶到哪里,需要吃肉的时候就杀猪。此外,我们可以让每头猪都被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面包,您看,我们肉也有了,面包也有了,岂不两全其美?”

这个时候。最严肃的罗多克人。也变得轻松起来,就好像正在参与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每个人都在哈哈大笑,夸赞克鲁斯卡尔是个聪明人,说话说得妙极了。

“那么```那么你们都相信我吗?”我按耐住心中的吼叫说,“觉得我是一个好波雅尔吗?”我多么后悔我给克鲁斯卡尔说过自己是列普宁领地的领主,我居然浅薄到要用家产去唬住别人的地步了,“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我严肃的表情让几个罗多克人有些不忍再说下去了。但是更多的罗多克人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笑料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罗多克人都在欢笑着赞美我,说我是一千年出一个的大骑士,是从坟墓里面跑出来的传说骑士。罗多克人敲着木桌子,给自己的杯子里面灌满了酒,祝我健康。

我来自什么地方?

据说是大河之上。这之前的事情模糊的像是一个梦。只有一些影子。但是最近,自从贝拉出现之后,我却会偶尔的开始想起一些什么事情来。某些碎片一样的事情会进入我的脑海,我不再恐惧,而是静静的观察着那些事情。我或许并不高贵,因为我不记得怒马鲜衣的排场和佳肴满桌的宴席,不记得遍地的金银和布满原野的领土,但是我也不是谁都可以嘲弄的。我怀疑我来自一个骑士家族。因为我强壮;亦或者一个商人家族。因为我识字。

我相信我会有我的血亲,我也相信我会有我的父母。

可是这些现在都帮不上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最迫切的要成为一个领主和波雅尔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给我提供帮助。

我以为我熟悉佣兵,用佣兵的语气和套路与他们打交道,就可以有所进展。但是我的第一次尝试,就成了一群罗多克人笑柄。

“你们知道我怎么想吗?”

罗多克人笑声渐熄,酒馆里面的音乐声重新成了这周围最响亮的声音,他们笑着看着我,想要再听一听我的高论,好让他们开心一番。

我跳上了罗多克人的桌子,把酒壶举起来,朝着最近的那个罗多克人摔了过去,陶制酒壶在那个人的头顶摔成了碎片,酒在他的脑袋上流淌,这就是那个称呼马穆鲁克为阉佬的罗多克人,刚才这个家伙笑得最开心了。

“你们竟敢如此嘲笑我?”

有几个罗多克人还没有收住脸上的微笑,他们还沉浸在一个白痴男孩的笑料里面。

我虽然在战场上面没有功绩可言,但是我已经不是没见过血的男孩了。敢于戏弄我,就要准备好被我处罚。我掏出了腰间的鞭子,朝着克鲁斯卡尔的脸抽打过去,他闪到一边,我打中了他的肩膀,然后他扯过了我的鞭子,一把把我拽到一边。

有一个罗多克人站到了凳子上面,一脚把我踢下了桌子。

空气好像从我的肚子里面抽空了,我在地上吸不进空气,肚皮在剧烈的收紧,胸口闷得如同顶着一块石头。

有人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像一条狗一样提起来,另外的人给我的头顶浇着酒,还有人打了我几巴掌。

克鲁斯卡尔这个佣兵,他一定是想借着我波雅尔的身份保护,以便安全地穿过满是瓦兰人的战场。我是个白痴,怎么会有人觉得兵油子会随便的投奔别人呢?他伪装的多么好啊:一个对未来的领主大人充满信心的佣兵,一个和和气气的佣兵,一个善于插科打诨,有一身的本事却像奴仆一样的佣兵!

在被丢出酒馆之前,有人打了我的脸一拳,这让我陷入了眩晕之中。

腥臭的液体流满了我的嘴,我一定是把舌头咬破了。

“成为一名领主太难了,”我喘过气来的时候,在心中这么想着。

过了好一会,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准备复仇。(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酋长的梦

沙漠边缘。

沙漠上的风掺着沙子,扑打在士兵们的脸上,库吉特骑兵们正在沉默不语的行进着。

草原人喜欢用图腾作为自己的旗帜,缀满饰品的权杖或者涂着鲜血的木头雄鹰是他们很喜欢的东西,但是这一支库吉特骑兵却用着斯瓦迪亚式的战旗:细长而轻便,色彩鲜艳,红色的旗帜像是飞快划过的火焰一样。

不光是旗帜,就连库吉特人行军的队列也看上去像是定居民族的模样。草原人惯用的阵型是一位首领率领一大群族人,成群结队的行进,士兵们都只认识自己周围的人,也只接受自己族人的命令。但是眼前的这一支库吉特骑兵,却排成了整齐了几列队形,长长的队列轰隆着穿过寂静的沙漠,就好像是突然从魔法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队列出奇的安静,似乎没有一个活人一样。可能是库吉特骑兵们口干舌燥,距离下一个绿洲又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没有人愿意说话吧。

在草原上,这段距离不过是瞬息之间就可以到达的,但是在沙漠上,却没有那么容易走。抬眼就能看见的距离,可能要走很久才能抵达,看起来结实的地面,却常常会折断马蹄。而沙漠上的死神还会经常的施放害人的把戏,在沙丘之中凭空变出一座绿洲,没有经验的旅人会追随这些美妙的幻觉直到干渴而死。

库吉特人的前面,有一群克里尔骑兵。这些克里尔人是一群商业奴隶,来自克里尔边境上面的各个城市和集镇。

库吉特骑兵已经流浪了很久了,最老的骑士记得当年追随库吉特汗王越过山口时候的光景,最年轻的人却连自己的家都不知道在哪里了。草原上的天空和沙漠上的一样湛蓝,但是却要温柔得多,草原上有无数的美酒和羊群,有熟悉的土地和不老的歌。无数离开家乡的士兵已经开始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了,他们只知道在许多年前,他们被斯瓦迪亚的士兵击败。从此便在命运的惩罚下四处流浪。

最懦弱的人死了。最勇敢的人也死了。

活着的人,是那些每日都谨慎小心,甚至谨慎到了卑躬屈膝的人。就如同泉水一样,只要有一丝缝隙,泉水便会继续流淌下去。部落一次次的被打散,然后再一起聚合。在腥气扑鼻的战场上,在维基亚的群山之间。在罗多克高大的石塔之下,在诺德森林那些远古之神的石碑之间,库吉特人一直在逃亡着。斯瓦迪亚人憎恶他们,诺德人鄙视他们,维基亚人利用他们,罗多克人排斥他们。失去了草原的草原人,还有什么资格如同过去那么骄傲呢?

这些库吉特人是那些曾经最支持战争的人,他们如同一个勇敢的草原男孩一样,在夜里高举着火焰,然后被火焰焚烧成了残渣。

部落里面的歌咏者从失败的那一天开始,就还是唱起了库吉特人最熟悉的歌,为部落的流亡者祈福。长生天,长生天。死后要去的地方。

每过一天。不过是离死亡更近了一天。部落的马刀再锋利,也有锈钝的一天;部落的马匹再健壮。也有老朽的一日;部落的战士再勇敢,也会在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之后,失去全部的勇气和光荣。

“酋长。”

一个脸庞浑圆的年轻骑兵走到了一个高大的战士身边,这个战士眼皮耷拉,在脖子上面围着一圈毛皮,身上的铁片和普通的战士毫无区别,只是一把精致的长刀却显示出了身份的重要。

战士点了点头,表情却满是忧虑和尴尬,“怎么了?”

“距离集镇已经没有多远了,全速接近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抵达。”年轻人注意到了周围克里尔人的反应,“集镇晚上不会戒严,那些家伙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

“他们会在乎的。”被称为酋长的男人说。

那些克里尔人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低下头颅,对着酋长行礼。

如果有人仔细的看一看这位战士的脸的话,就会看见他对于这种礼节虽然习惯,但是却并不适应。

因为这个战士并不是酋长。

他的名字叫做斯宾塞,而这一支部落的酋长的名字乃是乌赫鲁。

酋长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被派到文明的国度学习政治技巧和战争策略。草原上很少有人能够像酋长年轻的时候那样绽放异彩,他如同一颗新星一样崛起在草原的夜晚,在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便大放异彩,变作了炽热的太阳。在库吉特人中间,专门有一首歌为了年轻的酋长歌颂。那时还年轻的酋长在斯瓦迪亚,用英俊的面孔和温和的诗歌赢得了自己的爱情,一位美如月亮的女人在幽静之处与酋长盟誓,按照草原人的习惯结为夫妻。

草原人很喜欢这样的故事:勇敢而善良的草原男孩子进入下跪民族的土地,让其中最美丽的女子爱上了自己,然后带着她回到草原上面。

但是酋长是一个很严肃而谦逊的人,完全没有其他酋长的那种张狂的气焰,他对于自己的传奇爱情闭口不提。他的妻子如此的爱他,以至于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汗帐中,左右他的政务:要知道,草原的女人大都是有这种权利的,可以建议丈夫如何分配草场,如何劫掠邻人,如何去讹诈部落臣民的财产。这种权利如果利用的好的话,整个族人和周围的部落都会竭力讨好她,这是一笔巨大的资产:可是酋长的妻子却放弃了。这个来自斯瓦迪亚的美丽女人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丈夫去获得财富,她安静的追随着自己的丈夫,从不多发一言,为他生儿育女。

酋长是很不容易的,斯宾塞明白,接手一个破败中的部落是多么的困难。在最开始的几年时间里面,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有许多人离开酋长,逃到别处去。部落如同狂风骤雨的一片枯叶,在酋长的勉力维持之下。才得以保全。酋长是个不错的歌者。在夜里他偶尔会弹奏马头琴,唱着关于一个男人离开草原的故事。

许多年已经过去了,乌赫鲁酋长已经不再年轻,他常常对斯宾塞说一些奇怪的话,“斯宾塞,我又梦到我瘸了。”

酋长似乎在回忆许多年前就湮没无闻的人。

“哦。”斯宾塞回答自己的酋长。

斯宾塞追随求酋长很多年了,他知道酋长心里想着什么。也知道怎么回应酋长是最好的。

“那个人现在会是在什么地方?”乌赫鲁有时候会这么问他。不知情的人会一头雾水,但斯宾塞知道乌赫鲁说的是谁。

“他早死了。”斯宾塞说,他很确定这一点,瘸了腿,身无分文,寒冷的冬天。每一点都能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死掉,“死得透彻。”

人们常说,繁文缛节和悠闲的生活是下跪民族最毒的毒药,能够让草原的硬汉变得懦弱和懒散。乌赫鲁就是如此,他早年目睹的斯瓦迪亚的繁荣,从心底里羡慕它,敬畏它,甚至在不知不觉的变得和斯瓦迪亚人一样。草原人用马刀和弓箭夺取自己的新娘。又怎么会在成功之后暗自伤神呢?酋长还说过妻子并不爱他这种混账话来。这让斯宾塞感到很无谓。

幸运的是,酋长的彷徨仅止于此了。

在被维基亚王抛弃了之后。酋长便不再信任何一个国王。他像是一个真正的草原男人一样,带领着自己的部落游走他乡。不知何处去,或许永远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一定有那么一天,当最老的人死去,当活着的人全部忘却故乡,整个部落就会彻底的成为世界的弃儿。

酋长的孩子还没有长大,至少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是酋长自己却病倒了。

这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了,斯宾塞至今都很疑惑,分不清楚那种疾病到底是瘟疫还是诅咒。

几个月前,当部落来到萨兰德的时候,听说沙漠里面一个热闹的城市已经成了空城,死者成了城市的主宰,没有一个人敢去那个地方。从那座死亡之城出来的商队和难民,也在不久之后陆陆续续的死去了,而更多的死亡接踵而来。人们在早晨还健康的很,到了晚上就会咳出血液,发起吓人的高烧,不久之后就悲惨的死去。这种疾病来的凶猛,但是又难以捉摸:一个帐篷里的族人,有一些会很快的死掉,有一些却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萨兰德人警告部落,不要靠近那些沙漠城市:最新的消息传来说,死亡之城周围集市也开始遭殃。斯宾塞从地图上看见过,疾病似乎是从东面的城镇一个又一个传过来的,缓慢的逼近,但是却永不停止。

许多的城镇和集市里面都有修士和萨兰德的苦行僧,用皮鞭抽打自己的背部,宣扬着末日降临。

“酋长本该听从劝告的。”这个念头让斯宾塞后悔不已。

草原人抵抗疾病的能力比别人强,所以乌赫鲁把那些死亡之城视为自己的机会,他告诉族人,那里有遍地的财物和等待劫掠的城市,没有人会抵抗他们。能将萨兰德人致死的疾病,草原人不过头疼几天就能痊愈,这一次的疾病没有道理会更严重。

部落居民快乐的响应者酋长的号召,深入死亡之城劫掠那里。

城市里面遍地尸体,恶臭像是地狱,斯宾塞想起来便厌恶:母亲死在床上,婴儿咬碎了母亲的奶头,却最终饿死;墙角遍地是死去的尸体,招惹着飞虫和野狗;屋子里面举家死在一起的人穿着华丽的衣服,满身的疮疤,这些人似乎在死前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于是全家体面的死去了。

但是还是有人活了下来,一些男人下跪,把金银摆在一边祈求食物和保护,一些活着的女人对部落的男人提起裙子张开双腿,祈求收留。

部落没有拒绝成员的加入的。

乌赫鲁在倒下之前接到了克里尔人的雇佣邀请。这是一笔好生意,价格公道,只需要帮助克里尔人把不受欢迎的客人赶走就可以了,而回报却很丰厚,克里尔人答应帮乌赫鲁把他劫掠的财产出手,甚至,给他一片土地。

可是乌赫鲁倒下了,他的孩子们也染了病。

斯宾塞把酋长和他的妻子安排在了沙漠里的一处萨兰德的清真寺里面,自己则冒充酋长,希望跟克里尔人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

“酋长!”青年骑兵再一次问他,“我们继续前进吗?”

“不,我们在绿洲上过夜。”

不知道为什么,斯宾塞突然想起了临走之前,酋长在病中神志不清时说的话,“我梦见我也变成了瘸子,斯宾塞,我梦见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盟友

当我带着几个瓦兰士兵回到酒馆的时候,罗多克人已经消失一空,他们的座位上面坐着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歌手,这些人看见了我们之后,询问我们需不需要点一首《诺德人的妻子》,只需要六个铜币。

摆脱了这些三流歌手之后,我找到了酒馆的老板。老板正在怒气冲冲的训斥自己的一个帮工,因为刚才这个人没有盯紧客人,结果有一群人没有结清酒帐就跑掉了。

“那些人狡猾的很,”帮工哭丧着脸说,“他们点一杯酒,要求赊一杯,在第二杯喝完的时候再付一杯的钱;接着是两杯,然后是四杯,他们总是能够在之后把钱付完。但是等他们喝了几十杯酒之后,就突然走掉了,我根本拦不住。”

“你是个笨蛋,”酒馆老板骂道,“这是最拙劣的把戏,只有你会上当。你就应该要求先付钱,后给酒。”老板发现我们在一边,就转过身来,“我说,你们几个是来干什么的?”

“是这样,”一个瓦兰士兵说,“刚才几个罗多克人揍了我们瓦兰人,我要找他们。”

“巧了!”酒馆老板说,“这几个罗多克人刚好也得罪了我,他们欠我半桶酒还多,如果你们能狠狠的揍一顿这帮混蛋,我会请你们每人喝一杯。”

“他们上哪里去了?”

“听说去塔楼了。”那个帮工说。“你们瓦兰人强占的那个。”

“这不可能,”瓦兰士兵说,“我们刚从那里来。”

“我亲眼看见的,”帮工记得刚才我被揍了的事情,“他们打完了这个年轻人,就去瓦兰人那里了,可能走的小路。”

我恍然大悟,“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早就这么怀疑了。那个克鲁斯卡尔是一条毒蛇,他把我的身份和我们的事情摸清楚了之后。就想背叛我。自己找乔万尼效忠单干。”

“你招募的他?”一个瓦兰士兵说,“招募一个罗多克人?”

我说,“是的,当时我的瓦兰士兵都跑了,我能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我们最好赶紧,”瓦兰士兵中最矮的那个人说。“去会会这个克鲁斯卡尔。”

一路之上我都在跟瓦兰士兵描述克鲁斯卡尔的外貌,还有他的那群帮凶,我希望能够揍完他们之后,在每个人的脸上刻上字,就好像是我的胳膊上面被俘的时候遭到刻字一样。瓦兰人听得不耐烦了就让我闭嘴,因为我吵吵嚷嚷的出了半天主意毫无用处。“等会我们捉住那些人,你只管揍就是了。那些人欠你的,我们帮你讨回来。在脸上刻字什么的,我们可不会插手。帮朋友是一回事,和陌生人结仇可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抵达了塔楼,门口果然有一个罗多克人正在和一个瓦兰卫兵攀谈,还带着笑容。

地上到处都是泥巴,我抓起来了一块。朝着哪个罗多克人的脸上抛掷过去。泥浆在他的脸上溅射开来,这个人当即把手伸向腰间准备把剑。那个和他攀谈的瓦兰卫兵反应很快。看见我们将和这个罗多克人起冲突的时候,不管刚才聊得多开心,立刻一把环抱住罗多克人,把他的两条胳膊扣在身后。在这个罗多克人开始骂人的时候,我狠狠的揍了他肚子几拳,在他的嘴里面塞了一团泥巴。

瓦兰卫兵一边扣住他,一边大喊,“不要打闹,好好说嘛!”

我问卫兵:“别的罗多克人呢?”

卫兵作色唬道,“维多,你还想干什么!”但是嘴却往门里面偏了一下,伴随着眼睛狡猾的一眨。

这些罗多克人一定在房子里面。

我的瓦兰帮手们于是纷纷挤到了房子里面,闹哄哄的沿着楼梯上楼。

当我踢开了一间房门的时候,看见乔万尼双手舒服的兜着后脑勺,把两脚交叠着架在桌子上,和一群站的腰板笔直的罗多克人谈着什么事情。乔瓦尼还没有来得及问我们干什么,我们就跳到了罗多克人的背上,用膝盖把这些人撞翻在地上,我发现我的拳头变得灵活了,奏起人来飞快,几乎有了杰克揍我时候的那种劲头,当然,这是在罗多克人被偷袭的情况下。我身下的罗多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侧身一顶,我就落到了地上,他弯曲膝盖准备站起来,但一个瓦兰人用力踢了他小腿肚子一脚,这个罗多克人呻吟了一声抱着小腿蜷缩了下去。我吸了一下鼻子,又去踢了这个人几脚。

乔万尼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揍人,似乎脑袋转的极慢,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等我们揍够了人,地上的罗多克人横七竖八的躺着,肚皮起伏地喘着气的时候,乔瓦尼才愤怒起来。

“咦?你们怎么打人呀?”他一脸正气,“这可是我的罗多克客人!”

他拍了拍桌子,喊了几个名字。几个聪明的护卫才走到房子里面来,把我们驾到一边,变相地保护起来,防止等会罗多克人还手。

罗多克人彼此搀扶着站起来,克鲁斯卡尔在他的战友搀扶他的时候吐了一口口水,打开了他战友的手,“别碰我,我自己起来。”

这些罗多克人怨恨的看着我们,克鲁斯卡尔则对乔瓦尼置疑地问道,“阁下,我们好意来请求结盟,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乔万尼说,“请求结盟,那么就还不是盟友咯。我怎么对待你们了?这些人和你们有什么冲突,我可管不这。”

“你的手下出手伤人,”克鲁斯卡尔压抑着愤怒说,“在你的地方。”

乔万尼说,“首先,这位维多阁下可是维基亚的波雅尔,法理上可不是我的封臣,”法理封臣,这是我对克鲁斯卡尔说过的设想,现在乔万尼拿来讽刺我,肯定是这个克鲁斯卡尔说的,“第二,这个地方可是萨兰德阉佬老爷们的塔楼,怎么是我的地方呢。”

“你这个混账!”我骂他,“不过是一个几次叛变的罗多克的短命佣兵。佣兵都活不过三十五岁。你这个短命鬼!”乔万尼和瓦兰士兵都皱了一下眉头,各自都在想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岁了。

克鲁斯卡尔避免和我一个孩子争吵,只是转而要求乔万尼给他一个解释。

乔万尼说,“我没有什么解释,这里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是太在乎。还有,库吉特人来就来吧。人越多越好,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就滚出去吧,去找你的萨兰德阉佬去!他们现在对你们一定放心极了,不是吗?在我这里被揍了一顿,谁还会怀疑你们的忠诚?去帮阉佬们守门去吧。你们这群秃头狗。”

其实秃头只有那个罗多克大个一个,其他的罗多克人被骂成秃头狗未免有些冤枉。这些罗多克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考虑动不动手,克鲁斯卡尔和乔万尼对视了两秒钟,然后对自己的战友说了几句佣兵的黑话,一群人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塔楼。

“维多,维多,维多。”乔万尼用马鞭敲着自己的马靴。显得兴味索然,“刚才这个克鲁斯卡尔给我讲了讲你们在树林里面的故事。啊,多么温馨呀,伟大的骑士遇到了自己的追随者,然后建功立业,啧啧,维多,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是个站着撒尿的男人了的,没想到还是会相信这一套把戏啊。”

血涌上了我的脸,我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的手头有一点疼,刚才揍得太狠,把手背都擦出血了。

“让我杀了他吧,”我的怒气几乎让我发疯,现在我被揍了一顿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但是如果我显得很蠢的话,就会感觉很难受,“给我一把刀就行。”

“给你一把刀?”乔瓦尼讽刺地说,“明天罗多克人的门口就会多一具尸体,肚皮上插着一把刀,下面的玩意给割下来了塞在嘴里。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情吗?”

在外人面前,乔万尼袒护我们,但是等没有了别人之后,乔瓦尼却变得严厉起来。

“揍了一群罗多克混蛋罢了。”我嘴硬说。

乔万尼突然发作,在桌子后面朝着我们丢破烂的靴子,这些靴子都是以前堆放在塔楼里面的垃圾,乔万尼让人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希望可以割出来还有用的部分,拼成别的东西继续用,谚语说的好,‘佣兵就是佣兵,死人用来炼油’。他的手劲很大,这些靴子砸在我们的身上,像是下着凌厉的雨。

“我们本来人数就不多,现在别人好意过来结盟,你们就给别人打走了!萨兰德人现在八成是撒尿都要笑开了花的!”

一只靴子打在一个瓦兰人的脸上,这个瓦兰人瞪了乔万尼一眼,“你够了么!”

看见有人出来顶撞乔万尼,大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很悲哀,还在想着我被人欺骗的事情,而且,如果这些罗多克人真的是因为我跑到萨兰德人那里去了,我被揍一顿实在是太轻了。库吉特人,萨兰德人还有罗多克人大敌当前,我觉得自己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过乔万尼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到现在都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过去遇到了这么多的敌人,他一定会目光坚毅的下令调头全速逃跑的,现在他留在这里不走,倒是有了几分英雄气概。

那个顶撞乔万尼的人不断的揭乔万尼的短,说乔万尼爱恋一位男爵夫人,但是却被那个女人鄙视;说乔万尼附庸风雅,假装看书,但是却把书拿倒了;说乔万尼喜好年轻的姑娘,见到女孩子就爱多看几眼,等等。我们对乔万尼的认识更加的深刻了。

乔万尼丢完了靴子,让我们赶紧滚蛋。

这些瓦兰人在走出塔楼的时候纷纷凑过来,“维多,你的下一瓶酒归我了”,“记得你的后半个月的薪水是我的”,“把你的披风给我,反正那东西你穿不上”,这些瓦兰人纷纷从我这里索取报酬。

打发走了这些帮手,我发现许多的商人正带着骡队和马匹,牵着大车小车朝着通向外面的大路走去。

我好奇的问一边的瓦兰卫兵,“这些人去哪里?”

“萨兰德人关闭了市集,把所有的男人都召集到了他们的庄园要塞里面,”这个瓦兰人说,“维多,这几天晚上不要随便出来晃悠了,萨兰德人准备来真的了。”(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最近忙的焦头烂额,大家见谅

第四十一章 暴民

形势越来越严峻。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在塔楼周围的街道上面盘桓,但是到了夜幕降临之后,我们就不得不躲藏在了栅栏后面。

许许多多的萨兰德流氓走上了贸易点的中心,这些人朝着我们抛掷石块。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些最鲁莽的醉汉干着这种勾当,但是不久之后,就连最年轻的萨兰德人也被马穆鲁克驱使,对我们大骂着亵渎的语言起来。

有几个瓦兰士兵被石块砸伤,由战友抬到了身后的空地上面。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继续的聚集,但是却看不见一个萨兰德士兵,这些萨兰德老爷们根本没有露面,他们只是花钱指使手下的人激发全城的愤怒,然后就退到了幕后,静观其变。我们失去了一队巡逻队,这些人本来应该在夜里返回的,但是他们却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我们的食物和饮水也被切断了,愤怒的居民没有退去,他们被不断的煽动激怒,隔着栅栏对我们抛洒泥块和粪便,还把粘着女人污血的破布丢进我们的栅栏来。

瓦兰士兵们只是站在栅栏后面,举着盾牌防御。如果出击的话,我感觉只需要五十人,就能把街上的暴民驱散。萨兰德人在街道上面焚毁了两面瓦兰人的旗帜,那是劣质的纺织品,是萨兰德人按照瓦兰人旗帜的式样模仿的。这种做法似乎能让外面的那些家伙觉得更加的勇敢一些。

中午的时候,萨兰德人开始用一种点燃后烟气很大的草叶堆在我们周围,并且点燃。浓烈的黑烟让整个天空都暗淡下来,而一些萨兰德的僧侣则指着我们,激励那些暴民狂热地发起冲击。那些萨兰德人企图用铁棍撬开我们的栅栏板,走在最前面的人被瓦兰士兵砍断了手,惨叫着退到了后面。流血让萨兰德人像是潮水一样的退却,但是不久之后又愤怒地涌上前来,这成了一个循环:瓦兰人不会主动出击,只是一次次地打退萨兰德人过火的进攻。

木栅栏让萨兰德人很恼火。这些人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围着我们的营地旋转。因为无法发泄心中的炉火。萨兰德人焚毁了几处萨兰德人自己的房屋和商铺以示抗议,他们围着火焰兴奋地大叫,就好像他们烧死了几个瓦兰人一样。乔万尼还是躲在塔楼上面,没有露面,就和那些萨兰德老爷一样。

谁都知道这是萨兰德马穆鲁克军官的把戏,只要我们冲出去,抓住几个人拷打就能知道。可是乔万尼却把我们圈栅栏里面受气。我很担心,如果我们现在冲出去的话,还有可能在库吉特人赶到之前清理城镇,并且封锁它,牧民们是不能进攻有城墙防御的贸易点的,虽然这些墙并不太高。

萨兰德人成群结队的游走的时候。地面会留下血迹甚至是尸体,许多人似乎是被踩踏而死。还有一些萨兰德人甚至自己厮打了起来,这群乌合之众除了欺辱一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之外,根本就一无是处。略有财产的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都已经逃走,剩下的人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人,这些人本来活着就需要仰仗别人的施舍,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自己是城市的主人一样。

偏见在我的心中升腾。

我本来是觉得各个民族都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的,同时也认为不同出生的人都可以做的一样好。但是眼前的这些暴民却不由得让我对那些渣滓和萨兰德人产生偏见。我开始能够理解那些敌视异族的人的想法了。虽然我不认为他们对。但是理解他们的愤怒。我自己现在也忍不住产生这种想法,如果某些人是麻烦的源头。那么把这些人清理干净,就没有麻烦产生了吧。

一群萨兰德人推出了一个半裸的女人,这个女人已经被蹂躏过,哭哭啼啼的被萨兰德人揪住头发。这些萨兰德人把她踢到我们的栅栏前面,宣布她的罪行:这个克里尔女人和瓦兰人厮混过。接着,萨兰德人用石块击打这个女人,女人的头部和肩膀很快血流如柱,她倒地的时候还是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破布,仿佛那个可以保护她一样。但是一个萨兰德男人把这块布拉走了,他大笑着展示这件被玷污的衣服,把它抛向我们,更多的萨兰德贫民则咆哮着踢踏地上的女人,把她踩踏至死。

“我见过更糟糕的,”当发现周围的士兵脸色都很凝重的时候,一个波雅尔说,“在日瓦丁,我看见人们切下巫女的乳房,把它放在火里烧。如果乳房被烧成炭灰,那么巫女便获得清白,如果乳房防火,那么巫女便会被判定为魔鬼附体,遭到斩首。”

“即便获得清白又怎么样?”我说。

“哦,那巫女便可以光荣的流血而死,埋在城墙的外面,而不是被烧毁。”这个波雅尔说,“你知道么,男人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的时候,总会把指责的手指指向女人。”

萨兰德人杀死了那个女人,共同举起了她的残肢,把她抛向我们。尸体在栅栏前面滚动了几下,彻底的不动了。

“这是冈茨的相好。”我左边的一个长矛手说,他的嘴巴上面有一个瘤子,那是他的幸运瘤子,他每一次祈祷前都会摸它一下。这个时候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幸运瘤子一下,“愿她升入天国。”

“愿她重归诸神之殿。”

“愿她森林之间奔跑。”

周围有人附和,这让我觉得瓦兰人的确需要更多的牧师。

乔万尼还是没有给出命令,夜幕再一次降临的时候,萨兰德人已经几次突破我们防御最薄弱了一处栅栏。那栅栏长达八十尺,没有经过加固,也没有石头稳固根基,完全依靠站在那后面的几十名瓦兰长矛手的奋力抵抗。萨兰德人用点燃的木柴车焚毁了其中的一段,虽然瓦兰人用两辆木头车堵住,但是萨兰德人冲进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有一段时间,我被抽调到了那段木栅栏前面,换上长矛隔着栅栏刺外面的暴民,那些人在付出了几人受伤的代价之后,开始站在十几步外的地方抛掷石块。这帮萨兰德人一定预谋已久了。这个贸易点周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石块。在我们的营地里面,这些石块已经堆成小山了。

“乔万尼也是阉佬吗?”有人这么骂道,“守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意思?”

“不如出去,让这帮混蛋知道我们的厉害。”

“乔万尼!”甚至有人在营地的另一头呼喊,“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乔万尼依旧在塔楼的顶端等待着。有人说看见乔万尼爬到了塔楼的顶端,四处窥看,但是不久之后就又消失了。人们普遍对乔万尼大失所望。

夜幕下面。萨兰德人经过一天的折腾之后,也疲劳的点燃了几堆木柴,围坐起来。刚开始还有人拍着鼓,唱着歌,但是不久之后,似乎黑夜让萨兰德人也没有兴致继续折腾了。他们安静下来。在火光里面,我看见周围的街道上面依旧有人在来回晃动,甚至在通往外面的大道上面还有成群结队的萨兰德人抵达,看来这些萨兰德暴民不光是贸易站的人。我早该想到的,整个贸易站不会有这么多闲人的。这些很可能是萨兰德人从庄园里面征调出来的农奴,甚至是奴隶。萨兰德人渐渐的抛弃了奴隶制度,但是克里尔人的土地上的那些巨大的庄园,离开了奴隶却是没有办法运作的。新来的人引来了阵阵骚动。我们在黑夜里面等待着有一个黎明。

寂静再一次降临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觉察到。疲倦爬上了我的眼睛,让我昏昏欲睡。

呜~

一阵悠远的声响传了过来。

我睁开了眼睛。怀疑这是我的幻觉。但我立刻发现那些萨兰德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声音,他们交头接耳,越来越多的人醒了过来。

地面传来了细密的轰鸣声,就好像夏天雨前的那种雷声。

呜~呜~

我觉察出这是军号,有人要来了。

瓦兰人的军官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踢士兵的屁股,让我们精神一点。我们瞪大了眼睛。

萨兰德人欢呼起来,他们用准备好的火炬在火堆里面点燃,光影闪闪,让他们的声势扩大了许多倍。

呜~呜~呜~

地面的颤动声已经逼近了。这不是步兵大队前进的声音,只有最精锐的重步兵在整齐划一的跑步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响,很明显,这里没有什么重步兵大队---这一定是一整支骑兵在行进。

当最后一声号角传来的时候,这声音近得好像在我的耳边一样。

瓦兰人开始分发标枪,后面的士兵接过枪头闪闪发亮的标枪,把这些武器依次传递给前面的士兵,直到每一个人都接到至少三柄为止。

“库吉特人,来吧!”我心里默默地说。

声音汇聚成了浩荡的河流。

无数的骑士正在夜幕里面沿着街道汹涌而至,我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这些库吉特人如果不减速的话,那么他们会踩到那些萨兰德人的。

事实上,下一次呼吸的时候,那些穿着怪异,散发着恶臭的库吉特人就涌入了栅栏前的空地,他们没有踩到那些萨兰德人---他们抽出了马刀劈砍他们!

接着,我身边传来了刺耳的鼓点声,咚!咚!咚!

我回头看过去,十二枝火把照亮了乔万尼,他穿着明晃晃的铠甲,出现在兵营的中心,在他的周围,有人抬出了圆木做的攻城锤。

有人正在传达乔万尼的命令。

“推倒栅栏!推倒栅栏!推倒栅栏!库吉特人是朋友,杀光马穆鲁克!”(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残暴

街道上面聚集的萨兰德人非常多,有许多人在他们的头目带领下继续攻击我们。

我们在街道上面艰难的推进,用盾牌在前面为自己提供掩护,萨兰德人就在我们的周围,不断地抛掷石块甚至是简易的标枪。但是当我们把这些萨兰德人逼到集市广场上面的时候,我们的军官下令解除了队形。瓦兰士兵按照十二人一组的小队前去进攻萨兰德人。

在我们切入萨兰德人的队伍的时候,萨兰德人就如同被斩成几截的蛇一样。暴民的勇气永远只在流血之前,当第一批萨兰德人倒地后,立刻就有大批的萨兰德人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和短刀,匆匆地逃入了巷子。但是在某些地方,那些萨兰德人似乎有服役的经验,组成了阵型抵抗瓦兰人。萨兰德人在被围困起来之后,似乎反抗的更加激烈了。几个前进得太远的瓦兰士兵被人数众多的萨兰德人包围,顷刻之间就丢去了性命。

一块石头打中了我的头盔,让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我身边的那个人有些恼火,骂我是混蛋,因为我太矮,举起的盾牌不能保护到他,反倒还需要他来照应我。我们这个小队把二十多个萨兰德逼近了一个货仓,这些萨兰德人顶住了大门,有几个萨兰德人逃上了楼顶,从上面抛掷着厚重的木头家具和杂物。我们在小巷子里面站得很密集,几乎每一次萨兰德人抛掷杂物,我们都会被击中。

克里尔人的建筑几乎全部用夯土和砖石修建,非常坚固,而且没有院子。那些十字形的窗子开在墙上,只能从内向外的射击。这些萨兰德人爬到楼顶之后,几乎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们的两个瓦兰长斧手让我们闪开,他们的肌肉隆起,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油亮的光泽。他们开始劈砍大门,木屑纷飞,楼顶的萨兰德人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发疯一样的攻击那两个斧手。但是还是避免不了房门的轰然垮塌。

堵在门口的萨兰德人沿着楼梯逃上了楼去,并且抽走了梯子。

我们在屋里面转了一圈,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撤离之前,我们把萨兰德人抛洒出来的所有的木头都堆在了房子里面,把克里尔人的毛料和布匹堆在木柴上,然后我们点燃了火,用长钉把厚厚地木板钉在了门口上面。我们开始进攻下一批萨兰德暴徒的时候。那座小楼已经开始升腾起了黑烟,萨兰德人纷纷跳下,非死即伤。

街道上面有成群结队的库吉特人,我们遇到的时候,我们仔细地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我们。互相戒备,但是却最终相安无事。这可能是乔万尼的手段把,他在库吉特人里面有朋友吗?

我们继续清理着街道,在街角,一群瓦兰人逼迫十多个萨兰德人站在墙角,割掉了他们的耳朵。一些抵抗最激烈的萨兰德人则被砍掉了脑袋,我看见了无头尸体就有五六具。

剩下的萨兰德人除了部分逃出市集的,还有一部分在被逼进了屋子里面继续抵抗。大部分的萨兰德人已经心惊胆战。他们继续抵抗只是因为他们不可能投降。瓦兰人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出来,库吉特人则只顾着劫掠财物。还没有开始搜捕俘虏。

如果说萨兰德人点燃了几处房屋,那我们则点燃了整个市集。

劫掠是被默认的,当萨兰德暴徒和他们的克里尔爪牙被击溃的时候,瓦兰人的便暂时失去了纪律的约束。萨兰德人对破坏城镇还有所取舍和顾忌,瓦兰人则毫无约束。每个人都很兴奋,虽然克里尔居民和萨兰德人选择了撤退,但是他们总是会留下一些值钱的东西来。布匹,粮食,金属饰品甚至是金币都有所发现。瓦兰佣兵们非常有经验,常常能在木板下面挖出来装满银币的罐子,或者在墙壁里面凿出一些不知名的香料。据说有个小队的人在马厩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面有一只桶,里面装满了碎金锭和一架天平。

最倒霉的是那些女人,没来得及逃走的萨兰德女人和克里尔女人的命运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一开始欺辱他们的是萨兰德暴徒,接着是瓦兰人罢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瓦兰人做起这种事情来比萨兰德人还要明目张胆,街道上有许多半裸着逃命的女人,身后跟着起哄的瓦兰人。库吉特人则比瓦兰人更坏,草原人即使只遭到最轻微的抵抗,也会在事后把女俘斩杀。

整个晚上我都呆在过去的香料仓库里面,看着瓦兰士兵把一批批劫掠来的物资堆积在这里。有一次库吉特人似乎想过来劫掠,但是一群瓦兰人用上足了的弩对准他们,这些库吉特人才心有不甘的离开了这里。有几个库吉特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些人虽然也全副武装,但是却明显的虚弱不堪。

这些库吉特人似乎得了病,口渴的很,过来找我们讨水喝。我用自己的头盔接满了清水递给库吉特人,我身边的战友守护着自己的财产,不允许这些库吉特人入内。库吉特人也还识趣,他们坐在墙边,慢慢地喝着水,亲吻着雕刻着花纹的木头神像。库吉特人伸手过来喝水的时候,借着火光,我发现他们的手上长满了疮,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疮疤。库吉特人一直在咳嗽,在他们用手掌捂住嘴巴咳嗽完时,我发现他们的嘴唇上和鼻尖沾满了血块。

这些库吉特人是怎么了?

我最难过的是几个女人被瓦兰人当做战利品丢到了仓库里面,这几个女人已经被强暴过,恐惧地缩成一团。当我去给其中的一个解开绳子的时候,她吐了我脸上一口口水,然后逃了出去。过了一会,这个女人就满头是血的被一个瓦兰人扛了回来。

瓦兰人把她丢在了地上,瓮声瓮气地问我,“你要不要出去一会?”瓦兰人一边说一边把女人的腿拉向两边。

“乔万尼不会允许你```”

这个瓦兰士兵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乔万尼不会看上这几个村妇的,他要的是阉佬的老婆们。”

从那个时候直到天亮,市集里面的惨叫都被屋子里面细碎的声音所压盖,我感觉天空飞翔着一千只灰色的鸟。天亮的时候,那个瓦兰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

“怎么了?”我对面的一个瓦兰老兵问他。

“小妞咬碎了自己的舌头,还想咬我,不过我撕烂了她的嘴,”这个士兵说,“真倒霉,我又玩死了一个女人,今年一年都会有坏运气!”

其实那个女人还没有死,我去的时候,她还在呼吸。她的嘴血肉模糊,下嘴唇撕裂,牙齿森森外露。她犯了什么错,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死法呢?我切断了她的喉咙。我的力量太小,切了几刀这个女人才死掉。而周围的女俘虏们都用极度厌恶的眼光看着我,但我看她们的时候,她们都低下头去,不再看我。

我本来还有制止库吉特人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在我看见瓦兰人的做法的时候,就只能咽在了肚子里面。和恶魔为伍的人,自己本来也是恶魔。还有那个虚伪的瓦兰波雅尔,他不是说男人的不该折磨女人么?他对现在的事情有什么评价?天亮之后,瓦兰人的军官终于吹响了集合的号角,佣兵们停止了劫掠,从残破的屋子里面走出来,在市集广场上面集结。

集合的号角结束了残暴的夜晚,我们列队之后,发现库吉特人也在我们身边集结。

瓦兰人的旗帜和库吉特人的旗帜在一起飞扬,联盟的士兵们用共同的残暴维系着友谊,乔万尼和一个库吉特中年人拥抱在一起,然后用不同的语言说着什么。瓦兰士兵们不时的欢呼着,库吉特人也时常把弯刀伸出去,发出一种独特的呼叫声。

接着,我们开始列队行进,朝着那些萨兰德马穆鲁克修建在城外的庄园行进。这些庄园才是财富的所在,我知道,昨夜的残暴如果是细密的雨水的话,倾泻在马穆鲁克和他们的家人身上的,将会是狂风暴雨。

我们离开市集的时候,开始有克里尔人清理残破不堪的城镇。这些人安静地看着我们,然后低头,默默地把尸体拖到街边上。有克里尔的阿訇在这里救助着受伤的市民,但是时常有伪装成克里尔市民的萨兰德人被揪出来,瓦兰人会毫不客气的处死这些人。克里尔阿訇对于萨兰德人被处死似乎毫不在乎,他只安抚那些受惊的克里尔人。

突然之间,一切都明晰起来:这支库吉特人是克里尔人出钱雇来的;乔万尼草率地进攻了萨兰德人的贸易站,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克里尔市民并没有在萨兰德暴徒到达的时候全体暴动响应,甚至还遭到了萨兰德暴徒的骚扰。

难道这些都是在克里尔人的默许下发生的?

两支军队朝着那些遍生棕榈的庄园行进而去,我眼前的士兵们迈着整齐地步伐,一步步的走向马穆鲁克们的葬身之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瘟疫

沙子被风吹进了嘴里的感觉很奇怪,因为没有什么别的味觉和这个一样。即使吐再多的口水,在摩擦牙齿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嘴里还是残留着沙子。

依我所见,萨兰德和克里尔的土地并不是什么富得流油的地方。当然,这也和我没有去那些富饶的粮食产区有关系。实际上,这周围的环境相当的恶劣,毗邻沙漠,有些地方的水源也很成问题。但是就是在这些地方,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却修建了许许多多让维基亚人羡慕不已的商业城镇。可见财富的源头还是在居民身上,自然资源总是有限制和短板的,但是训练有素的人民却能从沙子里面榨取财富,从荒野里面建立文明。

我听过一个巧妙的故事,这是随军的商人告诉我的。古代的禅达皇帝征服了如今属于萨兰德人的城市的时候,对于他们的富庶感到很是好奇,于是他召集了当地的贵族,询问他们财富的源头。

其中最苍老最有智慧的那个人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在他的手里面放了一颗橄榄和一颗葡萄,“陛下,这便是我们财富的源头。”

我们周围的确有许多的橄榄园和葡萄园,在这种有些干燥的地区,这样的作物很适合生长。在古代,据说干燥的范围还要更加的靠北一些,葡萄园和橄榄园的范围也比今天的要靠北。我在维基亚看见过古代修筑的葡萄园的遗迹,那些石头修筑的园区规划有序,有明显的禅达人的痕迹。

财富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面从大地上溜走了,我们是伟大先民留下的默默无闻的子孙。

几乎每一个男人都在儿童的时候崇拜过古代的皇帝,向往过那时候的公平和正义,向往过那时候的光荣的战争。可是在他们长大之后,就只知道进攻邻居的庄园,强暴失败者的妻子和女儿了。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么看起来,罗曼诺夫家的那些时光简直温柔的像是牧歌一样。而在大河上面的那些时光就像是几百年前的传说故事一样:大地流着蜜和奶。人人都友善而年轻。

许许多多的流民出现在了我们的周围,这些人让我们的行军速度下降了,联军的军官担心这是萨兰德人的把戏。但是询问了这些萨兰德流民的头目之后,库吉特人开始示意放行。

几个懂得库吉特话的士兵询问了一下这些人的来历:这些人都是从沙漠里面大大小小的绿洲逃跑的。

“战争?”我问一个油膏商人。

“不是,”他询问我要不要油膏,说它可以治疗砍伤的伤口,我示意不要。他继续说,“这些人从不害怕战争,因为他们是生意人,而不管什么人打仗,都不会得罪生意人。你知道的,绿洲里面的生意人就是看守者水源的人。只有这些人合作,军队的用水才会得到保障。这些人害怕的是魔鬼的瘟疫。”

“瘟疫?”我想起来了这段时间见到的一系列的关于那种可怕病症的见闻,“说实话,现在我倒有些担心了,这个瘟疫好像厉害的紧啊。”

油膏商人咳嗽了一下,“没有事情,”突然他开始流出鼻血来,他用一块油迹斑斑的手帕擦拭了一下。他发现我在看他。于是对我摇摇头说,“最近羊肉和胡椒吃得太多。加上天气变暖,所以偶尔会流鼻血。恩,我刚才是说,那些瘟疫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沙漠里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种谁都不知道的病传过来。到最后,人们的生活总是会重回正轨。”

“可是这一次死掉的人很多。”

“注定死掉的人总会死掉的,”商人说,“等这些人都死光了之后,活着的人会继续他们的生活。一切都是注定的事情,不可更改,不可怀疑。”

“这是萨兰德人的教义吗?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我不是萨兰德人,我倒是有那么点库吉特人的血统。”油膏商人在一群带伤的库吉特人经过的时候,又一次推销了一下他的油膏,库吉特人看了看他的货,面带鄙夷的走了,商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其实我只有一小部分库吉特人的血统。我的族人信仰的东西和萨兰德人不一样,我们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事情,谁失败,谁成功,这些都是在出生之前就注定的事情。每一个人都会在事后回忆,觉得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做过什么抉择,那么自己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根本不是你选择的,那是你的命运注定的事情。把一切回到那个时候,你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那些东西。世间万物也是如此,一次次的走过注定的道路,春天过后是夏天,爱情之后是背叛,直到世界覆灭,所有的人都寂灭,然后世界会再来一次。”

“这是异端。”我听完之后终于明白这个人信奉的是东方的某位神明。

“哈哈,萨兰德人觉得罗多克人是异端,维基亚人觉得瓦兰人是异端,”商人又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又咳出了一些血液,似乎一些库吉特人也咳嗽出过血块来。“到底谁是正统?这可不好说。我的族人有一千万个神,而萨兰德人只有一个,为什么他们的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我根本说不赢这个商人,于是换了话题,“我说,你是和库吉特人一直呆在一起的吧?”

“是的。”

“你是在追随这些库吉特人之后才开始咳血的?”

这个人回忆了一下,“的确如此。”

“我怀疑这些库吉特人带着瘟疫,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瓦兰人的身体很健康,不容易得病,但是你只是个商人。”

这个商人听完了我自负的话后盯着我看了一下,然后他大笑起来,几乎压抑住了自己咳嗽的冲动,“我只是个商人?你不知道在草原上面,成为商人的前提就是能够打败最凶悍的劫匪么?小子,我可不是萨兰德人那些穿着丝绸的大胖子商人,我也曾是部落的武士!”

“我只是觉得库吉特人太脆弱了,”瘟疫这种东西我是不害怕的。我听教士说过。瘟疫是一种诅咒,只会杀死那些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的人,我自忖没有做过恶毒的事情,所以即使库吉特人被瘟疫诅咒了,我也毫不担心。我不敢说这些库吉特人被瘟疫诅咒,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只好说他们太脆弱。“你和他们呆在一起。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脆弱的。我看见几个库吉特人已经手掌上长疮,流汗都会流出血来。”

“唔,”这个商人的眼眶有些苍白,嘴唇更是和奶冻子一个颜色,“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小子?如果智慧的诸神要我离开苦难的世界。那么我就离开好了。人的苦难是有确定的数量的,一旦经历完了这些苦难,人就会进入快乐至极的地方。”他带着笑意说,“那个地方无法形容。”

“你又没去过。”我反驳他。“这和萨兰德的七十二个处女有何区别?”

“这不过是个讹传。”商人笑眯眯的说,“最愚蠢和最轻信的人才会相信。‘你也会有三千美丽的女子,满足你那些只敢在夜里对自己倾诉的欲望’,这样的艳诗出自许多萨兰德诗人的手笔。我倒知道一些吟游诗人聚集的小镇,萨兰德诗人和别的地方的一样才华横溢。也一样肮脏下流。七十二个处女。哈哈,关于萨兰德人。你们还知道什么呢```”

这个商人和我聊得很开心,临走时送了我两罐子卖不出去的油膏,自己便去找别的瓦兰人兜售货物了。

我们在一处水源附近停了下来,这个时候还不到正午,我们周围是大片的橄榄园,但是却没有园丁在这里维护庄园。我们已经深入了郊区,正在朝着马穆鲁克们的驻地靠近,我们最后一次补充饮水之后,就可以直达那些马穆鲁克的老窝了。克鲁斯卡尔这个混账,估计正在瑟瑟发抖的等着我们吧。

数百名瓦兰和库吉特士兵分成几批在那个水池边取水。我等着地位最高的波雅尔骑士们取水结束之后,就跟着几个波雅尔蹲在池子边上拔掉自己水囊的塞子,用它装上清水。这些水有些脏,前面的骑兵把它搅浑了,在取水的时候必须一遍又一遍的扬掉水面的渣滓,同时还要避开水里面的泥浆,我这一块根本没有办法接水了,我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水淹没小腿的地方,这里的水干净多了。

我正在接水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前面不远处飘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些萨兰德人传说的水蜥蜴要来攻击我了。萨兰德人说那些水蜥蜴有铠甲一样厚重的皮,嘴里面有一千颗牙齿,只要咬住了猎物,就会不断地旋转翻滚,最终把食物撕碎。我仓皇后退,但是我发现那个东西没有跟过来,它只是静静地飘着,身上缠着布匹:这是个死人。

我叫嚷起来,让周围有更多的人看见了这个死人。

叫骂的声音传遍了池塘周围,几个胆大的瓦兰士兵用钩镰把这个人勾上了岸,恶臭从他的身体散发出来,那种气味夹杂着血液和浓汁的味道,同时又裹挟着腐肉的气息,马匹纷纷受惊,几乎让骑士拉不住缰绳。接着,随着瓦兰士兵翻卷水池,更多的尸体浮了上来。

库吉特人纷纷倒光了水囊,瓦兰人则显得无动于衷。看起来库吉特人很害怕这些飘着死人的水源,瓦兰人纷纷窃笑,嘲笑这些库吉特人胆小如鼠。

几个库吉特士兵对瓦兰士兵比划着什么,意思是让他们倒掉这些水。

我拉过一个懂得库吉特话的弓箭手问他,“库吉特人在说什么?”

他仔细的听了听,“我听不太明白,好像说诅咒之水,死人瘟疫什么的。这些家伙怕了,没事的,维多,几具尸体而已。”

我看了看那些尸体,库吉特人离开他们远远的,似乎很厌恶。这些尸体没有伤口,但是脸型都扭曲的可怕,上面有难看的疤痕。

取水结束之后,号角吹响,我们继续前进。

越过了一大片橄榄树林之后,那座庄园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它的院墙上站着许多弓箭手和长矛手,在我们走出了树林之后,庄园里面也响起了紧密的钟声。那院墙不高,一个士兵踩着另一个士兵的肩膀就能翻过去。

萨兰德人死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萨兰德人的礼物

一个提前几天摸进了庄园的克里尔人给我们指明了道路。

这个农夫模样的人说在南面,有一段土夯实际上是用木板糊上的泥巴,非常容易突破,只需要用木桩就可以把它摧垮。在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十多名库吉特人在我们吸引着庄园的守卫者注意力的时候,轻骑绕到了庄园的南面试探了一番,这些骑兵半个小时后回来报告说那个农夫没有撒谎。

一个瓦兰人给了那个农夫一小袋子金币作为报酬,但是那个克里尔人却把金币丢在了地上,冲着地面吐口水,再指着天空发誓。

“只要能赶走萨兰德人,”这个克里尔人说,“我的性命都是你们的,我不会收下这些钱。”结结巴巴的,这个克里尔人用维基亚语发誓,并且诅咒。

这个克里尔人是自耕农,但是因为萨兰德人庄园的阔张,他的土地被征用用来种植橄榄,架接葡萄,但是补偿却少得可怜。为此他不断的找到本地的维奇尔,希望得到公正。但是他一次次的得到的只是维奇尔的敷衍和严厉的罚款。他的儿子竞相丧命或者流亡他乡,而萨兰德人因为担心这个家族报复,对剩下的男人都施加了阉刑。这些萨兰德马穆鲁克被称呼阉佬,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很喜欢随意的施加这种残酷的刑罚。

克里尔人说他只希望能够让萨兰德人死得更加的痛苦一些,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我们估计一百人就能突破庄园的南面,所以瓦兰人留下来假装进攻,而库吉特人则退回了橄榄林,绕到庄园的南面,准备在萨兰德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袭击那里。萨兰德人挖掘了许多陷坑,里面倒插着削尖的木桩子,不少的瓦兰人崴了脚或者是折断了坐骑的蹄子。这些陷坑的表面覆盖着皮革和草甸,撒着沙子。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波雅尔派出了斥候提醒那些库吉特骑兵当心在庄园南面遇到同样的埋伏。

瓦兰人喧哗着辱骂着萨兰德人。不断袭来的渴意让我们烦躁不安,不久之后,我就拉开了我的水囊的塞子,开始喝水。这些水有一股古怪的味道,如果不是口渴的厉害,我根本不会喝这种水。泡过死人的水,怎么想都不是上等的选择。好在我口渴的紧,也不是太在乎这样的饮料了。

弓弩手们开始朝着庄园里面射击点火的箭矢,萨兰德人则用强劲的大弩还击,这种弩射出的标枪一样大小的箭矢,几乎可以将人射穿,留下头盔一样大小的创口。即使是最强壮的骏马,中箭之后也会留下残疾。庄园里面有至少两部弩炮对着我们射击。可以看得出来,操作弩炮的人技艺非常好,因为那些弩炮射出的大箭几乎是贴着院墙的顶端飞出来,然后扎进我们的队伍里面,角度把握稍微不好,就会偏离。瓦兰人只得将士兵散开,甚至趴在地上。避开弩炮的锋芒。

倾泻而下的箭矢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削弱了守军。让不少的庄园卫兵中箭。后来,那些人躲在了胸墙后面。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士兵们捉住了几个克里尔农民,用弩指着他们,让他们在庄园卫兵的射击下排除地面的陷坑。这些克里尔人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帮助瓦兰人,只是有可能被射死,但是如果违背瓦兰人的话,是一定会被射死的。克里尔人似乎很熟悉庄园埋伏下的陷阱,他们用锄头探察地面,只要有所发现,就会用力的捣下去。越是靠近院墙,这样的陷阱也就越多,排查的进度非常慢,经常有克里尔农夫被射中,能自己回来的,瓦兰人会给他一点肉和盐,如果死掉的,瓦兰人就不管他们了。

弩炮也停止了射击,因为我们进攻的势头已经停止了。

我没有想到春天的沙漠也会这么闷热,我很想退回到橄榄树林里面去,但是没有人下命令,我只能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克里尔人小心翼翼的躲避庄园守护者的射击。

中午吃完了东西之后,克里尔人已经把庄园门口所有的陷坑都排查了出来。这些马穆鲁克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整个庄园门口坑坑洼洼,里面扎着尖木桩。不过这样的防护对付几十人一股的流寇或许有效,但是对付有组织的军队却毫无用处。附近的几处看林人的小屋被拆毁了,许多的木板被征集起来堆放在庄园门口的地面上面,而庄园卫兵们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就可以发起总攻了。萨兰德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久之后,庄园的大门打开了,正在忙碌的克里尔农夫们丢下了手里的木板和工具纷纷逃跑,跑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才安心下来,回头张望。

过了好一会,庄园的门都没有人出来。

就在我们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队萨兰德人走了出来。

这些萨兰德人穿戴着整齐的礼服,就好像是去参加集会而不是在战场上一样。最前面的萨兰德人端着一只盘子,盘子里面托着珍珠和宝石;第二个人端着一只银制的大托盘,上面装着堆成堆的金币,闪闪发光;第三个人则抱着两只白色的瓶子,这种瓶子几乎是透明的,上面绘制着青白色的花纹,让人觉得是一种咒符。

在这三个萨兰德人的身后,是四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这些男人赤裸着上身,扛着一只轿子,轿子有高高的尖顶,顶端用象牙雕刻着一只月亮。整只轿子用丝绸围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轿子的后面,跟着一个侍女和一个温驯的男人。

这些人之后,则是许许多多的克里尔庄客,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把皮革、布匹、装满的油壶、精制的刀具、闪亮的盔甲堆在一边,然后立刻逃走,几乎全部逃回了庄园,看起来这些人对萨兰德人还是抱有幻想。

最后,一个浑身穿戴盔甲的萨兰德武士出现了。

什么都无法描述萨兰德武士铠甲的精美,头盔的的顶端有旋转的纹路,下面缀着链甲一样的护耳和一整块护住脖子的雪白铁片,他的护肩恰好的遮挡住他的整个肩膀和半个后背。披风如同红色的血。不过这个萨兰德马穆鲁克的肚子实在太胖。以至于他那缀满甲片的铠甲不得不松开了一半,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熟透后自爆的甜瓜。他的裤腿由两种颜色组成,左腿是红色而右腿是黄色,这似乎是从斯瓦迪亚传来的风尚。

虽然这个萨兰德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威武,但是他的铠甲一定让不少的人看了之后都念念不忘。

这个萨兰德武士身后的几个士兵,装备则差得多,只有头盔可以勉强一看。其他的护甲都是七拼八凑而成。这些人的头盔上面都捆绑着红色的丝带,看上去就好像是真的要去作战一样。

瓦兰士兵这个时候也是好奇多过了谨慎,纷纷围上来一看。

乔万尼骑在自己的马上面,缓缓的朝着萨兰德人走去,那个萨兰德武士见状,也催马迎了上来。

萨兰德马穆鲁克仔细的看了看乔万尼。然后便跳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马缰绳走到了乔万尼的面前。一个乔万尼的卫兵戒备重重地看着萨兰德人,萨兰德人把马缰绳交给了他,然后对着乔万尼说,“尊贵的人,我将我的坐骑交给你。”

然后这个萨兰德人牵着乔万尼的马,朝着着那队萨兰德人走去。瓦兰士兵纷纷拥挤上前,在把萨兰德人和乔万尼护卫在中间。马穆鲁克带着谦卑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推开前面的瓦兰人。然后走到了这些端着宝物的萨兰德侍从身前。

“尊贵的人,”马穆鲁克说。“这里的珍珠,找遍整个海岸,也不会再有比这更大的了。这是我的父亲当年从宫殿带出来的宝物,那个时候篡权者焚毁了花园和祷告室。我父亲本来准备自杀,但是念及仇恨未报,所以带着财物来到了边境。这是我们替苏丹保存的一点礼物,连同这个仆人,现在献给您!”

那个萨兰德仆人跪了下来,亲吻乔万尼的靴尖。

“尊贵的人啊,”马穆鲁克接着说,“这里的金币,可以买下任何一座绿洲,可以修筑一座以您的名字命名的集市,让财富像是河流一样的汇集过来。您可以用它完成自己的心愿,任何心愿。这是我这些年来经营的成果,连同这个仆人,现在献给您!”

瓦兰士兵的戒备稍稍降低,好奇的看着萨兰德人的投降仪式。

那四个抬轿子的人在乔万尼靠近的时候,把轿子放了下来,那个侍女和男人则走上了前。

指着那个男人,马穆鲁克说,“这个人,从小便接受过阉割,绝对不会败坏您的宫廷和内室。他还熟悉一切已知的礼节和各国的法律,能够为您制作文书,誊写信件,发起阴谋,邀请盟友。而且他忠心耿耿,如果你是他的主人,那么他的训练让他会在任何时候听从您的任何命令。而且,一旦发下誓言,那么就永远忠诚。”

乔万尼皱着眉头,“永远忠诚。他既然对你永远忠诚,那么你把这个仆人献给我有何意义?”

“这就是巧妙的所在了,”这个马穆鲁克说,“这个仆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下誓言。我花了足足三十匹骏马和六磅钱的价格,才买下了这个人。只想等到有一天,我年老体衰,处理不了庄园的事务的时候,便让他发誓辅佐我的继承人,可惜现在看来,我不得不把他献给您了。”

他用萨兰德话说了几句。

那个走过来,没有和之前的人那样亲吻乔万尼的脚尖,而是拉过了他的手,只说了一个词,“主人。”

乔万尼抽出了手,“我不习惯奇怪和奇怪的东西接触。”

瓦兰士兵们纷纷想到了许久之前,清晨里的某一头公牛。

那个人似乎对这嫌弃毫不在意,温驯的站在一边,似乎已经是追随乔瓦尼多年了的仆从。

马穆鲁克接着对乔万尼说,“这个侍女,接受过专门的训练,通晓快乐的真谛。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能给你带来无尽的愉悦;她能配置香料,让您的快乐更持久;她也能烹饪美味的食物,让您更快的恢复过来;她更懂得纺织东方人的丝绸,同时懂得如何集市上的讨价还价,让您永远不愁花销---她会是您最好的侍女。”

最后,大家翘首以待的事情就要来了---那顶轿子。

“尊贵的人,”马穆鲁克笑着说,“曾有诗人见到这个女人,求爱不成,便自刺双目,因为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一看了;曾有苏丹的佳丽,美艳动人,一见到她,便咬破嘴唇,割断秀发,终身侍奉真主,因为她不能接受有人比自己更美;大人,这个女人并非我所有,我只不过有这份荣幸,能侍奉她一段时间,为她奉上我的食物和住宅,奉上我的忠诚和爱慕。现在,我把她交给你。”

乔万尼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点兴趣,“不错,我看看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样。”

他下了马,走到了那顶轿子前面。

两个卫兵希望那个女人自己下来,我也跟到了乔万尼的身边。但是乔万尼笑着说,“对女士必须彬彬有礼。”

他撩开了轿子。

一只弩对准了他的脸。

距离如此之近,在最后的时间里面,我只看见弩箭上面雕刻着一朵葵花。

我用头撞开了乔万尼,那枝弩箭射穿了我的肩甲,从后面贯穿而出,所幸没有射穿肩膀。但我感觉肩甲破裂的碎片扎进看肉里,剧痛让我倒地后缩成一团,痛苦嚎叫。

轿子里,一个轻盈的影子飞了出来,用膝盖猛击乔万尼的胸膛,把他压在地下。

瓦兰人纷纷抽剑欲刺,但是那个影子手里的匕首已经吻在了乔万尼的脖子上,乔万尼伸出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庄园那边响起了号角。

无数萨兰德士兵喊着圣号奔腾而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血

萨兰德士兵并没有进攻,他们只是结队列阵,观望着瓦兰士兵。

常常有故事说,在军士林立的战场上面,直接击杀敌人的将领,这种故事虽然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但是却没有什么意义。不用说那些训练有素的卫士,只要是久经战斗的士兵,遇到这种情况也能够轻松的解决掉刺杀者。

这个袭击者还没有死,只是因为乔万尼的呵阻罢了。

“杀了他!”我没有看清袭击者是谁,但是肩膀的剧痛让我满心都是复仇的冲动。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嗜血,越来越野蛮,不过还没有到主动去招惹别人的地步,可是一旦遭到了任何伤害,我是不会和过去那样去站在他们的角度上面来想的,报复才是是第一选择。

我看见几个卫士抽出了长剑,但是却纹丝不动。

“你们是什么卫士?”我的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我感觉肩膀上的肉被划开了,但是不清楚伤到了骨头没有。“杀了他!”

瓦兰士兵在萨兰德士兵出现之后,迅速的收缩了阵型,冲着萨兰德人伸出密如丛林的长矛。矛尖如同河岸上闪亮的芦苇,士兵们的行动扬起了大量的灰尘,看不清楚萨兰德人有多少人。号角声此起彼伏,战斗一触即发。

乔万尼轻轻的把手指挪到了脖子上面,动作很小心。

“再动一下,”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你就是个死人了。”

乔万尼却没有听从这个威胁,“如果你要杀我,根本不会这么用匕首逼着我。”

那个人的手灵巧的解开了乔万尼的佩剑,把它丢给那个马穆鲁克,然后让出身,让乔万尼站了起来。

“你是谁?”乔万尼笑着说,“如果你没有穿衣服,躲在轿子里面想要魅惑我,那我一点都不会有兴趣。不过你给我的见面礼非常的有意思。说吧。在我下令杀掉你和你的这群朋友之前告诉我,你是谁。”

“我割断你的喉咙,你的手下自然就会溃败。”

“我上个月才成为这帮没良心的佣兵的头目,他们中间有十多个人争着要干掉我呢。你要是杀掉了我,这些人正好多了一个上位的机会,但是作为新领袖,他们必然会为我报仇。至少在所有的萨兰德人都死掉之前。他们是会同仇敌忾的。告诉我,小妞,你的人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乔万尼看了看远处,武装过的萨兰德农夫和士兵们正在军官声嘶力竭的调遣下逼过来,不过瓦兰人一点奔溃的迹象都没有,“小妞。恕我直言,我的库吉特朋友们估计一刻钟之内就能赶过来,我能管住我的手下,但却管不住他们。到时候,恐怕这些库吉特人会很乐意脱光你的衣服,让你和他们跳跳草原舞什么的。”

“我应该割断你的舌头,”这个女人的口音是罗多克人的,贝拉和克鲁斯卡尔说话的时候都会有这种腔调。她对乔万尼说。“看看它落地之后还能不能信口雌黄。”

“我的每一个字都说得真诚,”乔瓦尼煞有介事的说。“小妞,你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停顿了一会,对乔万尼说,“我来谋求和平。”

乔万尼似乎是憋着没有笑出来,“我听说买东西需要付钱。三个萝卜,一个铜板;一头牛犊,六枚银币;一个小妞,不值一钱。世间万事万物都能明码标价,可是,和平这个东西,你出什么价钱来买呢?”

“我会告诉你一个消息,”这个女人说,“这是一场惊天浩劫,如果你有所准备的话,你的人或许有一半能够活下来。如果你听之任之,几个月后,最多半年之后,你和你所有的人都会下地狱。”

“你的人呢?”乔万尼反问。

“我的人同样会大批死去,这无可避免。”

乔瓦尼似乎考虑了几秒钟,然后指了指依然架在脖子上面的匕首,“把它拿开,我会考虑你的话。”

那个女人几乎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匕首,毫不犹豫,似乎她知道乔万尼一定会听从自己的话。

此时,女人毫无防备,我从靴子里面抽出了自己的小刀。在我准备冲过去给她一刀的时候,她用我来不及细看的速度迅速长踩了弩,弩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好了一支箭,我不得不停下来,鼻尖还是差一点撞到箭头上面。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扭过头来看过,等我停止了动作,这个女人才微微的转过头来,从黑色的头巾下看着我。

她的眼睛似乎在黑暗里面亮了一下。

乔万尼注意到了我尴尬的处境,“忘记介绍了,刚才这个替我挡箭的笨蛋叫做小泥鳅.罗曼诺夫,是个私生子的私生子。”

这个女人一时之间犹豫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扭过头去,“佣兵队长```?”

“佣兵队长乔万尼。”乔万尼说,“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点,我已经加冕为瓦兰亲王。”

“乔万尼阁下,”这个女人回避了亲王这个称呼,“我接下来的话,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会离间你和你的属下,所以我可以在这里就告诉你。”

乔万尼说,“我还没有同意听你的话呢。”

“你必须同意,”女人说着,从袖子里面抽出了一架更小的弩,对准了乔万尼的喉咙,“我这一次不会有丝毫差错。你可以杀死我,但是同时我的箭会扎穿你的喉咙,我遇到过更坏的环境,这种距离下面没有人可以逃脱。”

“唔,”乔万尼指着我说,“刚才距离更近,但却有一个成功逃脱的案例了。”

女人的手稳稳地威胁着我们两个人,但是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阁下,我们可以谈判了么?”

乔万尼说,“先用匕首架在脖子上,又用弩指着我,你还要询问我的意思?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女人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这个时候,库吉特人轰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号子也隐隐约约分辨的出来了。

“快逃吧!”女人说。“越远越好,带上你的人。在你们还没有被死亡追上之前。”

周围的瓦兰士兵戒备重重的看着这个女人。刚才首领被挟持,这些士兵颜面尽失,他们直到这个时候,依然觉得乔万尼不过是在敷衍这个女人,只等时机合适,就要把她千刀万剐。我也是这么想的。

“库吉特人来了,”乔万尼的表情变得正式起来。“在他们进攻之前说服我。”

“这是一种疾病。”女人说,“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见到它,没有任何人能够躲避它,没有任何人能够制服它。在所有的人类中间,从来没有一种疾病能如同这一个一样强烈。如果一家人死一个人,整个家庭都会悲伤;一个村庄死掉一户人。整个村庄都会悲伤;如果一个城市有一个街区的市民死去,那么整个城市都会惶惑惊恐。但是和这种疾病比起来,这些什么都不算。因为这种疾病不会留下‘一个人’,没有人活着,所以甚至没有人会悲伤。”

“这是水手带来的疾病,”女人说,“从港口的烂泥里面,从石桥的桥洞下面。从市场的垃圾堆里面。不断的有人死去。人们清理了污泥,焚烧了死者的遗物。打开窗户通风,这些都没有用。海边的城市里,人们成片成片的死去。最开始,人们说这是一种诅咒,只有罪行昭彰的人会死,但是很快,最有德行的阿訇也死去了;人们又说,这是一种虚弱病,强健的人会存活,但是很快,最健壮的勇士也浑身是疮,死在角落里;人们说,这是上帝在惩罚低贱的人,只有平民会死去,但是很快,阿米尔和帕夏死了,苏丹的王子和公主们也死了,在我离开沙瑞兹的时候,苏丹已经染病。”

“在过去,如果萨兰德苏丹染病,那么整个局势都会剧烈动荡。可是现在,死去的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宫廷里面盛行的阴谋也销声匿迹,因为执行阴谋的人发现传递消息的宫女死了、制定阴谋的智者死了、考据家谱的官员死了、谋夺封臣家产的私生子也死了、敌人的敌人和敌人的朋友都死了。食物在整个王国的碗橱里面腐烂发臭,它们的主人则整家拥抱着在床上死去。”

“这是地狱的烈焰,这是亡灵的诅咒,这是上帝凌厉的鞭子,这是真主残酷的愤怒。”女人说,“我已经失去了丈夫,我亲眼看着他第一天健康蓬勃,第二天便咳出鲜血,一病不起。”女人的声音里面不带有一丝的感情,“快跑吧,阁下,疾病快要追上来了。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人已经开始发病,那么这种病其实已经潜伏在你们中间很久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乔万尼默默不语,周围的人都想到了库吉特人。

“我们的身体很健康。”一个瓦兰士兵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剑,这个时候他开口说,“不会和库吉特人一样的。”

“库吉特人?”那个女人说,“我知道你们找来了库吉特人,我希望他们不是来自南部沙漠,没有去过那些疫病蔓延的城市。”

库吉特人的号角和呐喊已经传开。大家突然觉得这些库吉特人其实是在向着自己冲锋。

乔万尼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不知道多久之前,”女人说,“最开始似乎并不严重,这种疾病欺骗了所有的人,一开始它只在一些港口城市和沙漠里面蔓延,甚至在有些地区有被控制住的迹象。但是一旦它爆发,一切都完了。”

很久之前的那一个库吉特人抛弃的村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见过那种长疮的人了;还有那个生病的油膏商人;在集市上面流血的库吉特士兵。

“女士。”我想问这个人如果我们已经遇到库吉特人怎么办,但是我没有说出话来。

一股又咸又苦的液体从我的鼻腔涌出,同时一阵抑制不住的咳传了过来,我用手捂住嘴,猛烈的咳嗽着,声音嘶哑如同破碎的风车。

当我把手拿开的时候,鲜红的血液正在我的手心流淌。(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地狱

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的冲突只持续了一会,因为萨兰德人的部队打出了表示诚服的旗帜。

双方在一番无用的剑拔弩张之后,终于坐到一起开始谈判。

“真是多此一举,”乔万尼评价说,“如果在我们刚来的时候,你们就投降,那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麻烦。”

那个黑衣服的女人说,“你们即使晚进攻一两周,我们都不会碰面,我的人将撤往沙漠边缘的几处绿洲。并且会在那里封闭一切道路,直到瘟疫结束。但是你们已经开始进攻了,我们必须在此停留下来,并且逼迫你们谈判。”

“这根本不是谈判,”乔万尼说,“我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事情。我依然会占领这些庄园,这些马穆鲁克也必须被惩罚和驱逐。”

“这是自然的。”那个女人无意维护马穆鲁克们,“我的军队只效忠于萨兰德苏丹,并且执行大维奇尔的命令,此地的马穆鲁克已经把条件和我说清楚,他们没有奢求能够继续统治下去,他们希望向您效忠。”

乔万尼不满的说,“他们应该来找我。”

“那样的话,你不会听。”女人直截了当的指出,“他们的士兵不满一百,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但是现在不同,我带来了三百人,这样的话,你就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我如果告诉你我不会考虑呢?”

“我会如实转告他们,”女人说,“我能为他们做到的只有这些事情。同时我希望你不会为难我和我的人。我们没有你希望的东西,只有一些惊慌失措逃难的贵族和一些穷困的士兵而已,你劫掠不到任何东西,而如果你冒犯我们,未来整个萨兰德都会把怒火倾泻在您的头上。”

“哦,”乔万尼尖酸的评价,“原来在我的面前是这样一位圣洁的女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一群将死之人讨个公道。是么?”

“这些人接待了我们的队伍,”女人说,“为我们补充了食物和饮水,更换了马匹和行装。我有义务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们同时把你们牵扯进了麻烦里面。”

“我们的背后是噩梦,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女人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我,“这个孩子。你们应该把他关进仓库里面,给他半个月的食物和饮水。”

“半个月后呢?”一个瓦兰士兵问道。

“去为他收尸,或者祝贺他活了下来。”

女人和萨兰德士兵缓缓的退回了庄园,等待最后的答复。

库吉特人建议进攻,因为这些萨兰德士兵除了示威一番之外,就没有太多的战斗力了。乔万尼则决定采用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拒绝马穆鲁克的效忠。因为那样会在库吉特人和克里尔人中间引发不好的联想,但他同意马穆鲁克和这些萨兰德人一起走,因为他所求的只是这块土地和上面的财富,这些马穆鲁克何去何从他毫不在意。但是,在三天之内,这些人必须走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人都要接受检查,交出所有的财产,只能携带必要的食物和饮水。这条命令遭到了萨兰德人的抗议。他们叫嚣要战斗。不过他们的首领最终选择同意了这个提议。

瓦兰人和库吉特人在庄园的门口设立了哨卡,对缓慢涌出的萨兰德人逐一盘查。只有少数的贵族免于这种羞辱。大多数萨兰德人都被迫掀起长袍,抖动袖口,甚至被检查肛门和耳孔,以防止这些人带走属于瓦兰人的财富。库吉特人不断的暗示我们说,萨兰德人可能吧金币吃进肚子里面去了,应该剖开这些人的肚皮检点一番。

至于我,却并没有太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我知道有些疾病能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把人带走,但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杀死人的说法,我是不太相信的。这个女人说的话本身也前后矛盾,她说这个病在南方害了好几年,才让许多人病倒,我又怎么会在几天内死掉呢。在第一次看见死亡之前,我是不太相信那种传言的。

“怎么办?”我问乔万尼说,因为我的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的,“我们应该躲起来么?”

“说实在的,”乔万尼告诉我,“我在海边的朋友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我了,我也知道一些城市出现了病症,但是我不是太清楚这种病到底会怎么样。可是我没有道理疑神疑鬼的,我去过瘟疫爆发的地区,没什么好担心了。你咳出的血,只不过是因为你撞到了胸口。”

对于只劫掠,不屠戮,佣兵们倒是乐得如此的。

虽然那个女人一再威胁,萨兰德人不会忘记这段仇恨的,不过这个女人终究只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前往沙漠的边缘。我有这样的感觉,不管乔万尼提出什么条件,那个女人都会接受的。萨兰德人在看见我咳血的时候,特别是看见了我们的库吉特骑兵之后,他们的表情就和见到了鬼魂一样。

我估计会头疼发热几天吧,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贝拉,她的草药似乎有效。对了,她似乎在周围的尤里卡城等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等这一段时间忙完了接收庄园之后,我也许会去找找她。

庄园比我想象的要大,有两条水渠为这庄园供水,在花园里面甚至有一处小小的礼拜堂。穹顶闪耀着光芒,墙面装饰着斑驳华丽的砖块,立柱上面雕刻着花纹一样的萨兰德文字,地面用的是黑白相间的石块铺成的。这些马穆鲁克倒是很会享受。我推了推这出礼拜堂的门,但是怎么都推不开,我把耳朵贴在上面,听见里面有些动静。估计是本地的阿訇躲在里面吧。

“维多,”一个年轻的士兵向我展示他在一处箱子里发现的三匹红色的布,“看,上好的布,你几乎看不见上面的纹路```咦,你在看什么?”

“这里面有人。”我对他说,“有谁进去过吗?”

这个人好奇的走了过来,“不会是谁带着姑娘进去快活了吧?”他敲了敲门。让里面的混蛋出来开门。

门内陷入了平静。

这个家伙答应等会带着人过来看看。他对我说,他的这些布带回瓦兰科夫,可以让最漂亮的酒店女招待对他眉来眼去。

在乔万尼接收了庄园之后不久,一群克里尔当地的贵族和商人就来拜会了乔万尼。我坐在边上听着这些人和乔万尼讨价还价,而乔万尼则在土地的分配上左右权衡。让人惊讶的是乔万尼留下了那个阉奴做他的顾问,那个胖墩墩马穆鲁克在得到赦免之后曾经对乔万尼说过,虽然他冒犯了乔万尼。但是这些礼物却都是真的,并且希望乔万尼好好的对待这几个奴隶。

“如果我不收下这些人呢?”乔万尼当时问那个已经一无所有的马穆鲁克。

那个马穆鲁克认真的看着乔万尼说,“那么他们唯有一死。奴隶向来如此,他们只为主人而活,主人一旦不需要他们,他们唯有一死。”

乔万尼把那名侍女送给了一个克里尔商人。换来了数量不明的金币。据说乔万尼为了验证这个女人的本事,曾经自己尝试过她一番,至于结论如何不得而知,我估计是不太好,不然乔万尼不会舍得抛弃她的。而男仆则被送回森林里面,让他去做军需官的助手,毕竟识字的人是不多的。只有这个阉人,乔万尼和他谈论一番之后。把他留了下来。乔万尼自己说不喜欢和奇怪的东西接触。但是这个阉人他却没有赶走,这让瓦兰士兵中间又流传起来了谣言。说乔万尼的兴趣变得更加可怕了。

我的胸口有一点闷,一定是天气太热了。转念之间,我又开始嘲笑起自己来,现在是春天,即使是沙漠边缘,也不至于会闷热的。肩膀上面依然隐隐作痛,医师给我挑出来了扎进肉里的木刺和铁片,在上面敷上了用羊粪和油脂做得药膏,当我的胳膊因为疼痛开始抖动的时候,医师给我放了血。几个老兵对于这种治疗方法颇为怀疑,但是那个医师说他曾在伯克的行会接受专门的训练,士兵们便不再多说了,读过书的人自然是对的。

手现在抓住东西就会抖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我真是个笨蛋,本来应该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的,至少也应该拉下她的面纱,看看她的本来面目,结果我却被她的三言两语唬住了。这个女人居然还威胁我说我要死了,真是个白痴。我在和瓦兰人聚在篝火边上聊天的时候,听这些人说着计划,那些萨兰德人虽然被搜刮干净了,但是他们里面有不少的贵族子弟,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就去把这些人捉起来,那样勒索赎金又会是一大笔钱。

当时我问这些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捉起来呢?”

“这样的话不太好,”瓦兰人说,“我们捉人要赎金的时候,最好不要自己出面。而且这些人带在身边一时半会也脱不了手,还是个麻烦。他们乖乖的躲在沙漠边上,自己养活自己,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们省去了麻烦,我们有时间就去捉人换钱,简直和存钱罐一样。”

我是不太相信这些想法的,这些萨兰德人既然逃难,那么他们的家人估计都已经遭了灾,那个女人还唬我说苏丹也生了病,谁会支付赎金呢```见鬼,到底这个病有多严重呢?

一群吵吵嚷嚷的瓦兰士兵过来了,走在第一个的那个还是把布匹架在胳膊下面,他远远的说,“维多看见乔万尼带着一个大屁股的少女躲在里面,看的真真切切,乔万尼把她顶在墙上,站着来```”

这些瓦兰人在门前继续议论,“说来奇怪,阉佬交出了所有的地方的钥匙,这个地方却漏了。这个门能推开么?”

几个瓦兰人试了试,里面似乎用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激发了瓦兰人的兴趣,这些人找来了铁钎和木条,用锤子把铁钎敲进门缝里面,一点点的把门撑开,撑开一点,就往里面塞入一根木条。木门绷得越来越紧了,瓦兰人已经左右闪开,防止门裂开的时候弹到自己。只有两个瓦兰人站在门缝前面,继续工作。

天太热了,我又口渴了。

从昨天开始,我一直不停的喝水,喝个不停。怪不得萨兰德人珍视沙漠里面的绿洲,我这种口渴的感觉来临的时候,就好像能够一口喝下整条河流一样。

咔嚓一声,门开裂了,瓦兰人直推了一把,门就轰然倒地。

无数的虫子飞了出来,几乎如同飞出了一团黑雾,伴随着虫子出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瓦兰人也被熏得不行,等了好一会,我们才走了进去。这里面的地面和外面的一样,黑白装饰,再往里走,则是黑漆漆的一片了,萨兰德人把两边的窗子遮起了厚厚的窗帘。

一个长矛手走到一边,拉掉了窗帘,然后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脚下堆满了死人,最底下的还装在布袋里面,最上面的则只是草草的堆叠在一起。伴随着更多的窗帘被拉掉,就连最大胆的瓦兰人也目瞪口呆,这里面塞满了上百个死人,每个人都口鼻出血,裹尸袋的头部也被鲜血濡红。

而在最里面,居然还有活人,其中一个汗流满面的女人,嘴角流着血,看着我门咯咯直笑,她浑身赤裸,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些同样赤裸的男女,大多数已经死了,这些人在死前疯狂的交欢过。

这个女人的周围,还有几个孩子。

“我的天,”一个瓦兰人叫道,“这是个死人屋,快出去。”

“烧了这里,”另外一个人说,“萨兰德人害死人了,他们应该警告我们的。”

大家纷纷附和,退了出去。

“那里还有个孩子。”我对他们说。

“别管了,维多!”一个瓦兰人拉着我,把我带出这个地狱。

在我们走到一切都闪耀着亮光的院子里时,那个女人的笑变成了惨嚎,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似乎想跟着我们走,但是他太虚弱,走了两步就被尸体绊倒。

瓦兰人用木条封死了大门,不久后,瓦兰人点燃了屋子,黑烟迅猛地升腾。

我在门外看着,就好像自己被放在火焰里面炙烤。

口渴,我突然发现自己抑制不住的口渴。(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抛弃

我一头从马上栽下来的时候,周围的瓦兰士兵还在大声的嘲笑我。

因为我在马背上面开始呕吐了,吐在马脖子上面。这匹马不安的后腿人立起,似乎对于我吐出来的东西非常的恐惧。这些都是早上我勉强吃进去的东西:半块硬面包和一小截肉,还有几口萨兰德人的用椰子和虫卵酿造的酒。我本来不会喝这种酒的,它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持续不断的口渴让我忍不住就拿过一个士兵的酒囊给自己灌了几口。

我从上午就开始呕吐,士兵们一直说这是我不能喝酒的证明。等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他们又嘲笑我是酒鬼。这些人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天边发出来的一样,我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我的身体都汗湿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很想就躺在这里,等着风把身上的汗都吹干,等着不舒服的劲头完全过去再起身。

周围的瓦兰士兵让我爬起来,不要躺在地上装死。我的胳膊如同羊皮一样的软弱,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有人扯着我的头发,轻拍我的脸,“维多,你摔着了?”

我不知道是谁,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再一次开始呕吐,呕吐后开始咳嗽。瓦兰人纷纷闪开,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这一次异同寻常:我吐出了血来。这一次没有任何食物吐出来,那些东西早就吐光了,只有腥热的胃液和鲜血,吐完之后嘴边还挂着血渍。

我被抬到了一棵树下面,有个路过的士兵把他的水留给了我。不久之后,乔万尼和他的阉人顾问走到了我的身边。

“小泥鳅,”乔万尼说,“我听说你昨天睡女人睡得太狠,今天骑不动马了。”

我昨天去萨兰德仆人的房间,询问他们那些关在礼拜堂里面的人是谁。那些仆人们露出了伤心又恐惧的表情,恳求我不要询问。但是当我威胁这些人要把他们扔进地牢的时候。一个女仆把我拉到了一边。她脱下了衣服。露出了胸脯,这让我大吃一惊,一面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大胆,第二个则是这个女人的胸膛上面留下来的黑色的疤。

“大人,看看这丑陋的疤,这是那瘟疫留下的,”这个女人说。“那些人得了和我一样病。我被关在那里面呆了六天,等我发现自己没有死的时候,我敲了门,别人就把我放了出来。你们烧掉那间屋子的时候,离上次开门,已经过去了九天了。不可能有人还活着的。他们都得病了,得了很严重的病。”

我想说里面还有活人,但是话到嘴边忍住了。

“那是```什么病?”

瘟疫。

我在心中已经知道了,我最开始自我安慰的念头几乎骗过了自己,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惊恐的发现,这种病不是自己希望不得就能不得的,不是逞强说自己强壮有力就可以避免过去的。

她用萨兰德话说了一个奇怪的词。

“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大死症。”她用生疏的维基亚话说。“很少有人能活下来。能活下来的人之后也会再死掉一部分,之后```”

“最终没有人会活下来?”

“有。”她说。“我就活了下来,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亲和六个兄弟都死了,一个接一个。我的丈夫和四个孩子也都死了```我的孩子们,各个如同花朵,最大的一个会做烤馕,剩下的三个会把它们拿去集市卖掉```他们都不到十岁,但他们都离我而去。尸体也被你们一把火烧掉了,不过我不会怪你们的,大人,他们已经死了,我出来的时候叫过他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

这个女人的维基亚话口音很重,但是我却听懂了。

“你做了什么措施?”我问她,“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东西?所以才活下来了?”

“我祷告。”她想了一会回答我说。

我几乎想用鞭子揍她一顿,我就感觉好像是自己快要溺水的时候,一个船夫却冷漠的开走了船一样。

“除此之外呢?”

“什么也没有做,大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您要我把衣服穿上吗?还是脱得更多一些?”

我惊讶她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兄弟和丈夫养活我,但是现在他们死了,我要养活我自己,”她用干冷的语气说,就好像说着一件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三个面包一撮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她甚至笑了一下。

这个女人一定是个恶魔,就连最放荡的瓦兰女人,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我扭头走开,感觉她在我的身后看我,我不由得回头,然后问她,“你口渴吗?”

“大人?”她那张麻木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的疑惑。

“你得病的时候,感觉口渴吗?”

“真主啊,”她似乎察觉了我的恐惧,估计拉长了语气说,“那个时候我几乎能喝光整个绿洲。”

我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兵营,刻意的不想去喝水,就好像不喝水就能证明自己没有得病一样。我找了一个毯子,躲在屋子的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几个瓦兰士兵听说我去了萨兰德的‘那些女人’的家里,都兴致勃勃的过来问我怎么突然开了窍。那个时候我就和现在一样流着冷汗,瓦兰士兵以为我初经人事,吓得不轻,于是都自己去找女人去了,不再管我。

不过到了现在,就算是最轻佻的瓦兰士兵也要开始考虑一样目前的情况了。

在几个瓦兰士兵的注视下,那个阉人解开了我的领子,把已经汗透的麻衣掀了起来。

他盯着我的胸口看一眼,就把我的衣服盖下了。

“你要喝水吗?”他的眼睛发亮,如同一只老鼠。

“是的。”但是我们都知道,他这么问另有隐情,“怎么了?”

他说出了和那个女人一样的词。“你可以看一看自己的胸口。”

他伸过手来准备帮忙,但是被我打开了手,我自己费力的掀开了那件几天没脱的上衣,看见了一些紫色的疮。

“这是怎么了?”

我抬头问他。

路过的士兵纷纷扭头。窃窃私语。欢声笑语的瓦兰士兵。吵吵闹闹的瓦兰士兵,总爱嘲笑我的瓦兰士兵,这个时候都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不说话,从我的身边走过。

“你摸一下自己的腋下。”当他发现我不懂‘腋下’这个词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肢窝,“摸一下。”

我摸到了肿块。

“够了。”我丧气的说,同时觉得不可抑制的怒火涌了上来,“我得病了!不要再问来问去了,我又不是猴子!”

他放肆的说,“之后的几天你会羡慕猴子的,猴子可不会生病。”

乔万尼没有说话。他捏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我胸口的紫疮。他让这个人跟他到边上去说话。

他们聊了几分钟,乔万尼不断的发问,那个顾问不断的回答。

乔万尼回来的时候,我鼓起了最后的希望,好像在黑暗的井里等着一根救命的绳子,“亲王!”

“你不能跟着我们走了。”乔万尼把我留在了黑暗中,盖上了井盖,“我会给你找一个农舍。付给他们钱照顾你。”

“不。”我流出了眼泪,奇怪我喝了这么多水。但是流泪却好像是无比艰难一样,就好像身体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不要把我留下来,我还能骑马。那些库吉特人也得病了,他们骑马骑得好好的。别把我留下来。”

又要被人一脚踢开了吗?

“求求你了,乔万尼。我只是得了病,会好起来了,昨天我就见到了一个女人,她就好起来了。她告诉了我一个秘方,可以治好```”

“她如果有秘方,”阉人说,“她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国王和苏丹会亲吻她的脚趾,英俊的王子会发誓侍奉她。但没有什么秘方,孩子。”

“滚!”我对这个阉人说,“你是谁?你是瓦兰人么?你凭什么让人把我丢掉!”

“维多,维多,”乔万尼后退了一步,对我说,“这对我们都好。瓦兰人不会再丢下自己的战士了,但是你已经骑不动马了。你放心,这周围的农夫都受我的照顾,你会呆在他们那里直到康复。”

直到康复,或者直到死亡。

“不要赶走我。”

突然之间,从大河上面醒来到现在的事情全部出现在脑海里面,被人丢在身后,被人派去做人质,被人利用来利用去,各种事情好像我都习惯了,但是这一次却突然感觉好像是我第一次被人抛弃一样。其实我我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一次和以往的所有的抛弃都不同:这一次被抛下,几乎肯定会死掉的。

“就这么定了。”乔万尼说。

怨恨从心底里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维多,”乔万尼说,“昨天有四个库吉特人死掉了,其中一个是那个油膏商人。我不知道你是人缘好还是怎么地,他死前把油膏全部留给了你。这些东西我折成金币了,缝在这件披风里面。如果你还用的上,它足够你一匹马找到我们的,”

他丢给了我一件披风,接着就转身离开了我。

瓦兰士兵把我留在路边,我听见骑兵走了过去,战马嘶鸣,长矛手的矛尖好像连片移动的森林。

然后,这些东西都消失了,一切声音都变成了傍晚的风。

几个农夫在一个瓦兰士兵的带领下姗姗来迟,瓦兰士兵把我抱到了牛车上面。

“维多,”他的眼里有些不舍,“那么,再见了。”

牛车载着我离开了大路。

那个瓦兰士兵站在路口,唱歌为我送别。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我的炉膛满是余烬,剑刃结满血痂;

``````



这是引导英灵升入圣殿的歌。(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苏醒

光。

这是我睁开眼睛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想起来的第一个词。

过了好一会,我才弄清楚,这个词是斯瓦迪亚词,而不是维基亚词。

我的思维陷入了缓慢的运行之中,看着任何东西都只能过很一会才能说出它们的名字。我不知道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空荡荡的感觉爬满了整个胸腔和腹部,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之后,腹部感受到了那种空虚的感觉。

光。

我看着从窗户射进来的一道光柱。

光柱里面飞舞着灰尘,如同一万个精灵。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一定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下午醒来的时候,曾经看见过灰尘在窗户的光柱里面飞舞。

过去的许多天的时间,就好像是一个极其长远的梦,一直梦到世界开始的那片海。

我似乎领悟了许许多多的真谛,但是现在却一个都回忆不起来。只有一些思维的碎片留在脑海里面,就好像是哲学家用最凌乱的语句写出来的诗篇一样。

橡木桶是橡木做的,有道理。星星是亮光的,有道理。我应该回家了,这是谁说的?贝拉。

我想起来一个女人来,这个女人叫做贝拉,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斗篷,见到人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贝拉,贝拉让我回家。

我的家是瓦兰科夫。

瓦兰科夫?不,那是乔万尼第一次尿床的家乡,但不是我的。乔万尼,这是谁?哦,这是我的领主,但不是我的封君,因为他没有赐予我土地。

他有三千名士兵。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悲伤。我还活着,这种感觉本来应该是喜悦的,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丝怜悯。因为那么多的人死了。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去。那三千名士兵现在如何了?

那其中的一个士兵给我唱了灵歌,祈求瓦尔基里引导我走入英灵圣殿。但是我没有遵从,我活了下来,在这个午后。

我早上醒来过一次了。

那个时候,两个干瘦的萨兰德老头子正把一个强壮的士兵丢进来。这个士兵一定比那两个老头加起来还要重,我躺在牛车被送到这个村庄的时候,那个士兵正在这周围维护治安。这不是个村庄。这是克里尔人的修道院,他们管它叫清真寺,这些农夫只是围绕着清真寺租种土地的佃户。

阿訇是最早死的。

那个和善的老头子,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背后跟着一只黄毛狗。

我进寺庙的时候,他过来祝福我安宁。按着我的额头诵读字句。

每一个被送过去的人,他都会如此祝福一番,他总是和病人接触,因而他自己的病爆发的最为激烈。神职人员死伤最多,唱经人、法律诵读人、阿訇,甚至是流浪的萨兰德僧侣,都在成批的死去。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总是对绝望的病人伸出双手。待病人以兄弟之道。然后和兄弟一起死去。人们曾经担心僧侣的死去会造成信仰的崩溃,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些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反而变得更加虔诚了:死亡昭显了神职人员的纯洁和奉献。

维护清真寺的十七个男人已经死去了十四个,八个女人里面却只死去了三个。

女人似乎比男人更有抵抗力。尤其是那些蒙着面纱日夜祷告的萨兰德女人,几乎有一半都活了下来。人们相信这是真主的暗示,于是人们穿起了女人的衣服,像是女人那样的独自祷告,这种可笑的模仿很快就被制止了,阿訇,那个老头子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第二天,这个老头就病倒了。

那之前,他耐心的坐在我的草甸边上检查我的创口。他用一瓶小小的花油擦拭我的脖子,凉爽的感觉让我在一瞬间的时间里面怀疑自己已近病愈。

“花油的性质干燥而洁净,”他念念叨叨的解释,“而汗液的性质潮湿而肮脏。中和而已。”

他的胡须颤抖,打了一个喷嚏,我看见血沫溅在白色的胡子上。这个老头示意我安睡,虽然我咳嗽个不停,根本睡不好,“我明天回来检查你。”

第二天他没有回来,过了几天他就死了。

最开始有人给我送来僵硬发臭的饼,后来就只剩下清水了。这一点点水怎么都不够,所有的人都虚弱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光,想要抓住水,想要抓住不可逆转的逝去的生命。

秩序崩溃是在清真寺的所有阿訇都死掉的时候。

一些忍僧侣终于受不了这种折磨,带着经卷和值钱的神器逃走了,留下了数百等死的人。

我周围的人有人挣扎着去找水喝,找吃的,但是却一去不回。我一直躺在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每一件事情。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就好像站在一个完全事不关己的角度,看着自己做出种种决定。如果再来一遍,从大河之上开始,我可能不会像当初那样幼稚,我会聪明很多,不会被伯爵这般利用。同时,我也不会交不到朋友,自己的归自己,别人的给别人,这样才能得到追随者。

这个时代孩子是不适宜的,男孩都应该死掉,变作男人重生。

在一阵耳鸣之后,我发现我已经睁开眼睛太长时间,眼睛干涩,然后涌出了眼泪。这种断断续续的意识持续了多久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没有饿死,也就是几天之内我肯定吃过东西,我不记得了。我右手边有一个水壶,里面有半壶发臭的水。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考虑喝不喝,最终我发现没有什么脏水可以伤害到我了,我端起它来,然后不得不把它抱在怀里歇了一会,等恢复力气之后,再把它端到嘴边喝了下去。

水真甜,就好像是干渴的沙漠里,一百年来的第一滴雨那么甜。

我做直了身子,发现裤子早已被屎尿弄脏,肮脏不堪。最开始的时候萨兰德人会负责清理,后来他们死了,就无人过问了。

我花了半个小时脱掉裤子,勉强擦干净了自己,就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活人。这个时候一阵风让我哆嗦起来,在过去,我不这么虚弱的时候,我最喜欢这种清凉的穿堂风了,现在我却被它吹得差点跌掉。我从一个死人的身上脱下来了一条裤子,又解下了另一个萨兰德人的头巾,勉强把裤子穿了起来。这条裤子是我的了,没有一个人会来找我讨要,它的主人一家全部去世了,我知道的真真切切,他们就在我的身边说着话,慢慢的死去的。第一个死去的是穿着这条裤子的磨坊商人,他死前痉挛着颤抖,胸膛如同鼓涨的皮囊,最后一个死去的是磨坊商人的大儿子,这个孤零零的男人发现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就叹了一口气死掉了。

中间的顺序是怎么样的,我没有注意到。有时候我以为一个人死了,过了一会他又开始说话了。有人则刚刚还在诅咒骂人,听起来很有精神的人,之后却一连几天没有声音,然后被人拖出去丢掉。我只记得每个家庭第一个死去的人是谁,最后一个死去的人是谁。直到后来,这种人也太多,我已经分辨不清,那个时候,我也到了生病最重的时期,之后,一切就都陷入了混乱,最终归寂于黑暗。

直到我被人吵醒。

光。

直到我想起来这一个词。

奇怪,我第一个想起来的词居然是个斯瓦迪亚词汇。似乎有人帮助我找过我的家人,是乔万尼吗?不是。还是别的什么人?我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我估计我想不起来的那些自己悟出的大道理,就是这种毫无用处的信息。

一个克里尔人留下了一棵胡桃木的手杖,他死前担心别人拿走它,于是把它压在了腿下面。我费了好大的力把它拿出来。这个拐杖被磨得发亮,木骨如同上过油一般。

遍地都是死人,柜子里面,凳子下面,楼梯边上,床上。

我走到隔壁的屋子的时候,一对窃窃私语克里尔夫妇慢慢地抬头看着我,却对我不理不睬。男人的眼窝深陷,满嘴是血,可能马上就会死去,而边上的那个女人却看不出来得了病,估计是留在这里陪他的。

亲情如此强大,似乎连死亡也只能退却。

这是我所见的真事。最开始有许多举家搬到清真寺的家庭,他们自愿来此奉献,帮助照料得病的家人,也愿意听从阿訇的差遣。每天都有人忙忙碌碌,就好像筑起堤坝就能抵御洪水,就好像挖掘沟渠就能灌注农田,就好像齐心协力就能扛过这场灾难一样---但是这些人大都死了。

一切都晚了。

亲情的崩溃是我最难以忍受的部分。抛弃妻子和孩子逃跑的男人最开始被所有人唾弃,但是后来唾弃他的人自己也逃走了。许多的人临死前说的最多的就是诅咒,诅咒那些抛弃自己的亲人。在这个时候我却没什么好说的,我被抛弃过很多次了,况且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的亲人。

一步一步,走近大门。

大门如此光亮,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我曾以为已经永远消失的冲动,一种名叫希望的冲动。

我张开了嘴,缓缓的走向光明。

下午的光已经黯淡,但是却如此温暖。

我走出了大门。

腐尸的气息弥散在外,过去发亮的清真寺的穹顶也已经黯淡退色。

血红的天空吹着荒凉的风,一万只乌鸦在远处的天空盘旋,隔得太远听不到声音,看起来怪诞的很。

所有的地方都静悄悄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奴隶

我遇到的第一个活人,是一个在搜刮死人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是个沙漠奴隶,皮肤黝黑,但是却穿戴着上好的丝绸罩衣。那是一件女人的绿色衣服,上面绘制着十六对白鸟,在过去这件衣服会让公主也爱不释手,但是现在却沾满了泥巴,还被刮破了很多的洞。

萨兰德人的纺织技艺总是让人惊叹不已,这种纹路的布料我只有幸见过一次,那还是在瓦兰科夫的时候,一群罗曼诺夫家的少爷把这种精美的布匹作为最珍贵的礼物送给瓦兰贵族。我不太清楚这种布料值多少钱,但是那肯定不是这个男孩穿得起的。不过我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因为我自己身上穿的东西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喂!”我喊他。

他从死人堆中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我。我这个时候发现他的背后背着一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发着红色的光芒,可能是得了什么病,或者只是睡眠不足。他舔了舔嘴唇,把背包背在了背上,缓缓的后退,警惕的看着我。

“喂,”我继续叫他,声音放低了一些,好让他不至于害怕,“还有别的人吗?”我问他。

这个孩子似乎发现我不可能追上他,他一溜烟的从这个小小的广场消失了。

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死人。过去,在节日的早晨,天没亮这里就会挤满周围的农夫,跪在这里安静的等待阿訇出来主持集会。不同村庄的男人们会为争夺视野更好的地方而大打出手,寺庙里面临时的治安官会用棍子敲打这些农夫的脑袋,让他们安静一点。不服管教的人会被轰出寺庙,直到唱经结束。每一次集会结束之后,现场都会留下一两只被人忘记的鞋子,不知道为什么,回来找的人非常少,可能是觉得丢人。在斋月过后,人们会在这里组织一场宴会。用美食和健康的饮料来庆祝。

这里的生活曾经好得不像话。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边喘气一边绕过几个死人,感觉自己虚弱的如同一片树叶。

广场的中间有一个洗手用的石盆,原本由两尊古代的萨兰德精灵石像托着。不过后来阿訇把这些古代精灵的脑袋敲掉了,只留下了像是柱子一样的四只手。我背靠着这尊石盆,等待心跳平静下来。当黑色的暗影从寺庙的屋顶边缘投下来的时候,我勉强站了起来,用手捧了一点水喂进嘴里。

在广场的边缘。最初一批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气味之大,让人难以靠近。

但是我知道寺庙的司库就在这后面,我得进去看一看。我被送进来的时候,把我的斗篷寄存在司库那里,司库当时已经生了病。但是还是对我保证,等我痊愈离开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带走。

我看着那些死人,心里的恐惧一点点的蔓延。我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如果我没有熬过来,我就会和这里任何一个人一样,被丢弃在一边腐烂发臭。在我进门的时候,靠着门的死人似乎是要开口说话一样。让我害怕得差点跌掉在地。结果却是一只湿淋淋的老鼠从他的嘴里面探头探脑地爬了出来。

即使是死人,我也感觉到这是一种可怕的亵渎。我抬起手杖想赶走这只老鼠。但是这只老鼠似乎见过太多的死人,已经不再害怕一个活人了,它大摇大摆的从门边上爬走了。走前甚至还蹲坐起来四处观看,鼻尖和胡须一起颤抖,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一样。

我推开了木门,地上是一个被脱掉了衣服的女人,女人已经死掉了,皮肤发青,身上盖着遮羞的破布。这里似乎被洗劫过,地面的女人也证明了这一点,几个瓷瓶和一切稍微亮着金光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就连不值钱的窗帘,也被人用粗刃的刀割掉,切口处凌乱不堪。

一只巨大的陶罐被砸破了,面粉从里面洒出来,在一侧堆成了小丘。

我跪下来,探下头去舔了一口,感觉食物在我的嘴尖融化,带来的却不是饱腹的感觉,相反却苦涩不已,喉咙好像是被人扼住了,接着就是咳嗽不止。这么剧烈的咳嗽几乎成了周围最响亮的声音,虽然我知道没有什么人回来责怪我破坏安静,但还是有些慌张。

我停下来休息,等着咳嗽带来的激动过去。

接着,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气。我站了起来,发现声音来自房子里面,我走了过去,但是等我发现要去房子里面要经过一架六个台阶的楼梯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了,这楼梯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座山一样。最终我决定慢慢的爬过去,在天黑之前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去外面的广场里面过夜。

我一点一点的挪进了房子里面,极高的地方开着两个长条形的石窗。

“谁在这里?”我问道。

那个人还是用叹气的声音回答我。

前面是连续两扇被砍成碎片的门,我摸摸搜搜的摸到了一个木头柜子,柜子的尽头是一张床。在过去这里应该是司库最隐秘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遍地狼藉,所有的柜子都被撬开,地上是碎掉的木头和一些羊皮卷。

接着,我看见司库趴在床上,头上被敲开了一个洞,流着血,不过不多,在他的脸上干成了血块。他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好长一会才会吐一口气,呼吸随时都会断掉的一样。

“喂。”我站在他的面前,呼唤他。“我的披风呢。”

“阿```”

“你说什么?”我探下头去问他。

“阿丽雅``”

“阿丽雅是谁?”

我回想了一下,司库的老婆似乎就是叫阿丽雅---一个沉默而阴郁的女人,不断的抱怨着涌入清真寺的病人,但是却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前来清洗血污,送来食物和清水。难怪门口那个女人看起来眼熟得很,那就是阿丽雅。

“阿丽雅死了。”我对司库说。

我很想安慰他说,他也快死了,所以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但是司库却用最后的力气开始哭泣,就连哭泣也没有力气,只是加重了呼吸的负担。

“死了。”

司库小声的说。这是他给阿丽雅留下的墓志铭。也是他自己的遗言。

司库死了,没有来得及告诉我我的斗篷去哪里了。

我印象里面那件斗篷里面应该会有一些钱,可以让我回到瓦兰科夫去。我只能自己翻这里的东西,之前来洗劫这里的人几乎带走了一切,我搜罗了好一会,只找到了一柄满是缺口的柴刀,一双过大的靴子。六七枚磨得看不清花纹的银币。

我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朝着外面走去。

楼梯是可怕的折磨,翻过它后,我看着躺在门口的阿丽雅,若有所思。

我扯开了阿丽雅身上的破布,用它包裹了几磅面粉。这些面粉都是上等的面粉。萨兰德的农夫在贡献给清真寺礼物的时候,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外面有水,我可以自己弄一些面粉糊来吃。包面粉的时候,我又看了看阿丽雅,这个女人并不好看,甚至有点丑,她一直在照顾着病人```究竟是什么人连这样的女人都不放过?我最后看了一眼阿丽雅,看着她奇怪的肤色和塌陷的乳房。然后我关上了门。

走出了门之后。我感到了一阵羞愧,耻辱的感觉如同灵魂底部传来的地震。

这羞愧让我不得不回去。脱下衣服遮起阿丽雅来。赤裸着上身有些凉飕飕的,我走到了石盆旁边,准备吃掉几口面粉。石盆里有浅浅的一汪水,里面飘着几只虫子,我把它们捏了出去,然后往水里面撒着面粉。

手指在石头盆里面搅拌的时候,我在考虑之后怎么办:先恢复体力,然后弄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最后去找乔万尼。

去找他干什么?我有些茫然。

我舀着面粉糊吃,里面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让我一阵阵的作呕,但是我强迫自己把它们吃下去。

去找贝拉吗?

尤里卡城。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磨坊商人一家就来自尤里卡城。他说城市里有自鸣的大钟,有深入地下的水井,还有判断人说话真伪的水晶石头。贝拉本来就是个奇怪的姑娘,这个城市看起来比她更加的奇怪。不知道尤里卡城现在怎么样了。

每一个地方都以为别的地方是安全的,磨坊商人最开始就以为郊区外的寺庙疫情没有城市那么严重,所以才会跑过来的,结果还是在这里被瘟疫追上。尤里卡城也已经造了大灾了,贝拉会存活下来吗?

磨坊商人一定是糊涂了,他有理智的最后时刻跟我说,在尤里卡城里面有一个人,测量出来了世界的尺寸。

“就好像磨盘有尺寸一样,帽子有尺寸一样,皮球也有尺寸一样,”商人说,“那个学者测量出了大地的尺寸”

他那病入膏肓的妻子会在浑浑噩噩里面骂他,“我们都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谈这些鬼话```孩子哪里去了?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他的妻子那个时候思维总是在跳跃,一会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会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第一个儿子六七岁时,调皮捣蛋的时候。

磨坊商人惋惜的对我说,“世界上再没有尤里卡城那么好的地方了。”过一会他又推翻了自己结论说,“世界上一定还有更好的地方啊!你```如果去听听那个学者讲的故事,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大。他总说梦想是自己的马,骑着它就能走遍世界。用一把小小的尺子也能测量出来世界的尺寸,用一个简单的公式就能把世界划分的明明白白```好想去看看啊。”

“你这个笨蛋```,”他的妻子喘着气说道,“孩子发烧了```你都不来管```”

后来,磨坊商人一家全死了。

我的腹部传来了一阵绞痛,让我不得不停下进食。

在我捂着肚子一阵颤抖的时候,我一阵惊慌,这是在军队里面养成的直觉:背后有人。

我扭过头去,那个皮肤黑黑的男孩站在我的身后,打量着我,但是他的背包已经藏起来了。

我们对视着僵持了一会。

“你想干嘛?”我担心这个家伙要抢我的面粉。

他盯着我看着,“你和阿比躲起来,晚上有杀人的人。”

“什么?”

“晚上在外边,”他指着周围说,“会被杀掉。”

“你是阿比?”

他点了点头,“阿比。”

“你要帮我?”

“和阿比躲起来,”他点了点头,“阿比帮助你。”

他说的是维基亚话,但是有很重的萨兰德口音,这个孩子的主人一定是个沙漠上的维基亚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会再轻信任何人。

“阿比看见你给阿丽雅妈妈盖了衣服。”他说。

“你是朋友,”阿比走到我面前,指了指我的眼睛,再指回了自己的眼睛,“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盗贼

我们从寺庙的排水渠悄悄的离开。

在许多我以为没有路的地方,阿比都能翻开一块木板或者挪走一丛小灌木找出一条新路。这条路足足有两百码长,两边砖石高磊,地面泥泞不堪。有几次我走不动的时候,阿比都要停下来,搂住我的肩膀,把我扶过去。

我们在排水渠的尽头停留下来,阿比要仔细的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说要等到天都黑透之后再离开。在阿比透过石缝四处观察的时候,我悄悄的把面粉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动作没有躲过阿比的眼睛,他用发亮的眼睛看着我,“你要相信阿比,现在人少了整整一半,食物比什么时候都丰富。明年肯定要发饥荒,但是现在,你最不用存起来的就是食物。”

我怀疑这就是他没有抢我的面粉的原因,当然,也是我还能找到面粉的原因。

话虽如此,还是存起来未来几天的食物保险一些。阿比给了我一些干净的水,我一点一点的喝下去。腹部的疼痛长时间的折磨着我,让我感觉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恍惚之中。我的右腿肿了,而且我感觉越来越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告诉阿比这个,我担心他会因为我是个累赘把我抛下。在找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我要咬紧牙关跟着他。

阿比的话有多少可信的,我不是太清楚,不过现在的这种情况下,维护治安的力量已想必已经所剩无几,而约束人道德的东西都和那清真寺一样的惨淡,有盗贼四处劫掠也正常。

过了好一会,阿比终于确定外面没有人在暗中观察清真寺,便示意我跟着他走。

这时沟渠里面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说,”我小声的对阿比说,“清真寺里面全是死人,谁要去哪里直接去就好了,用不着一直盯梢吧。”

“前几天治安官召唤来了九个士兵。”阿比说。“一点用没有。”

阿比似乎不会说盗贼这个词。

我对他问道,“外面的那些人是盗贼吗?”

“盗窃,劫掠,强奸,”阿比说,“什么都干的盗贼。”

“你也在劫掠。”我对阿比说,“我看见你在洗劫那些死人。”

阿比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需要那些东西。”

我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或者他只是搞错了‘我’和‘我们’的单复数关系。

“还有你说的治安官,”我对他说,“他已经死了。”

“但他的士兵没有死。”

“说实话,我没有看见什么士兵。”

“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阿比说。“那些盗贼。他们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去清真寺劫掠。劫掠死人。”

“那些士兵离开了吗?”我问阿比。

阿比说的士兵,可能是治安官从庄园或者是周围的城市征募来的民兵,当然,寺庙总是很富有了,他们雇佣技艺精良的佣兵也是有可能的。

“离开?”阿比说,“是的。他们到了清真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了寺庙的男人,强奸女人。抢走财物。他们比盗贼更加可恶。盗贼为了食物和钱杀人。士兵们因为喜好而杀人。”

这让我无话可说,我只能一瘸一拐的跟着他。

突然之间。沟渠顶上遮盖的石砖和木板消失了,灿烂的星辰布满了天空。

南方吹着清冽的风,没有死人的恶臭,也没有遍地的血污,地面是干硬好走的路,路边是一连串刚刚废弃的庄园。

我们沿着小路继续前进,在经过一个萨兰德式的谷仓的时候,我们听见有人在说话。阿比让我跟着他躲到了一边的草丛里面。

一个骑马的男人懒洋洋地走了过去,他的身后是六个用绳子拴在一起的人。在这一队人的最后,一个手持着棍棒的男人看守者这些人。这个男人突然把手伸进了一个女人的裙子里,这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惹得整个队伍都乱了套。骑马人回头冲着这个男人吼了几个词,这个男人回了几句,又用棍子去驱赶这些人。

等这一小队人渐行渐远之后,阿比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盗贼。”

“这些人究竟是谁?”

“疾病开始的时候,有不少的奴隶因为主人死亡而逃离。于是庄园主们成立了一只捕奴队,搜捕逃亡的奴隶。”阿比的话语里透露出了愤怒,“后来这些庄园主们不是死了就是逃跑了,这些捕奴队便不再有人雇佣。可是这些人觉得自己得到的还不够,他们纠结了一批男人,四处游荡劫掠,已经不为捕奴,只为了得到奴隶和钱。”

“没有人管他们吗?”

“城镇两个月前还派出过一只六十人的部队,给周围的村庄分发了一些武器和火把,让他们注意安全。不过那些家伙在天黑之前就逃回城里去了,现在这里是无主之地。”

“城镇?哪个城镇?”

阿比有些不知所谓的看着我,“自然是尤里卡城,还能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问?”

他狡黠地看着我。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我隔尤里卡城这么近。”

“往南走十九维基亚里,就能看到尤里卡城的旧城,过了河就是新城。不过城镇已经死透了。”

“你说城镇死透了是什么意思?”

“死人多过活人。”阿比说,“就是这样。最开始人们以为这是一场风寒病,后来以为这是普通的瘟疫,最后所有的人都知道大难临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一小片干死的小树林露出了焦黄的颜色,我勉强的辨认出了这是用作景观树的树苗。过去贝伊和富商每年都会购进这种树苗,用来装点他们美妙的花园。这种树几天没有人浇水,就会干枯致死,本来就是原产在罗多可的稀罕玩意,一旦没有人维护,沙漠是存不下这种东西的。穿越最后一处庄园的时候,阿比从一堆草垛里面找出了那个背包,把它抗在了肩膀上面。

“你下午来过这里了。”

“是的,藏好东西。然后回去看看你是什么人。”

一只松鼠从我头顶的树上快速的从树枝跳到了比邻的另外一棵树上。我们都好奇的抬头看了一下。

接下来好一会我们都没有说话。

夜晚的风变得越来越冷,我总是想找个树洞休息一个晚上。不过在我看见了那个捕奴队之后,就知道一个人留在野外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虽然我不是太相信阿比,但现在还是跟着他比较好。如果阿比不怀好意,他能得到什么呢?我不会再纠结别人是好意或者恶意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人们可能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好意或者是恶意。最简单的方法还是揣测别人的动机,这样才能推测出别人的下一步动作。

那么,阿比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应该不是捕奴队的人,如果是的话,他刚才就会把我出卖,我是肯定逃不掉的。那他是谁?如果捕奴队不止一支呢。也许在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捕奴队,盗贼,土匪,游荡的旗帜,劫掠的武士呢?这种情况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而阿比可能就是他们中间的一员。

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在走下一片碎石河滩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怎么都走不动了。河滩几乎是垂直向下。我除非滚下去。不然是不可能走到河边上去的。

阿比停下来观望,还无缘不顾的惊动了几次。把我拉到一边的树丛里面,显得过于小心谨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提醒吊胆的,我记得我在带领几个士兵穿越梁赞河的时候,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不敢渡河,现在这周围只不过有一群病怏怏的萨兰德人罢了,这些人谁都知道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用担心。

“等一会,跟紧我。”阿比说。

他猫下腰,快速的穿过了一片小小的树林,把包抱在怀里,遛下了河滩。一时之间,我以为他要离我而去,我四下张望,看看这是不是什么诡计,比如背后出来一个提着棍子的人什么的,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我只有用力的迈出几步,想跟着他。那块斜坡堆着又细又密的小石头,过去我骑着马都敢冲下去,但是现在这却和高耸的悬崖一样让我犯难。不过我还是坐了下来,把手杖撑在前面减速,慢慢地滑了下去。

阿比跑过了一段石滩,躲到了河边的一丛乱草里面。这架势,就好像是在战场上躲避游骑兵一样。

一声凄厉的哨声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高高的河岸上面,一个黑魁魁的骑士,戴着灰色的斗篷,肩膀上面挂着几圈绳索。

“快跑!”阿比站了起来,背后的包裹看起来大的惊人。

那个骑士勒马从河岸冲着我跑了下来,我感觉如同一座山垮塌了下来。

一时之间,我的手杖好像变成了剑,我本能的做出了步兵抵挡骑兵冲击时候的动作,压低腿,端平武器冲着敌军骑兵。但是阿比的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就如同铁钳一样把我往河边拽。这不是找死么?我过不了河的。

骑士发现了我们的意图之后,反倒放慢了脚步,慢慢地朝着我们逼近。

“这是什么人?”我问阿比。

“捕奴猎手。”阿比说,我现在才明白了他的恐慌是为什么,“去河边。”

这一段路走得无比艰难,后面是玩着猫捉老鼠游戏的骑士,前面是一条必死的河。

在河边,阿比看了看月亮,好像在推测时间,然后他四下的探看了一下黑漆漆的河面,似乎在等着什么事情。

那个骑士隔得很近了,他把绳子解开,似乎算准了我们逃不了。

“你们把自己捆起来。”这个家伙说的是维基亚话。“免得受苦。”

“大人,”阿比说,“我们是菲特村的人,并非逃奴。”

“都一样。”骑士说。

“我们村庄受尤里卡城保护。”

“让治安官来救你吧,杂种。”这个人说,“克里尔人都是杂种。”

这个家伙的衣衫闪烁着铁的光泽,幽蓝黯淡,如同死亡降临。

“杂种!”他最后骂了一句,准备抽剑。

一枝箭扎中了他的胳膊,接着是第二枝第三枝箭,噗噗的扎入他的肚皮。

骑士惨叫着倒地。

我们的背后,一只轻快的小船触在河岸上,几个克里尔人背着弩跳下了水,走上岸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定居点

阿比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了船上,转身扶我上船。一时之间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跟着过去,谁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这几个男人狠狠滴盯了我一眼,还责怪的问了阿比一些话。

三个男人把那个骑士剥得干干净净,铠甲、头盔、斗篷、绳索,甚至还有一只铜锅子,都丢到了船上,然后两人合力把这个骑士丢进了河里,任他飘走。其中一个精瘦的男人骑上了马,说骑到下游浅滩处以便过河。

剩下的几个男人把船安置妥当之后,用一根粗长的木杆顶住河岸,轻轻地把船推到了河中。

仰面躺在河流上,听着河水的声音,听着身边的人用听不懂的话交谈,这种情景似曾相识。那是我刚刚在河上面被人救下来的时候。再之前的事情呢?过去,那些东西好像和我隔着一堵墙,现在却只像是蒙着一层雾一样。我闭眼就能看见明亮的马镫、闪闪发光的枪头和铠甲粼粼的士兵,在战鼓的节奏中缓缓的爬上山坡,一声令下,漫天都是飞舞的箭矢。

一阵触碰。

我睁眼惊醒,靠岸了。

克里尔人从船两边跳进河水里面,踩得水哗哗地响。阿比把我拖了起来,让我跟着他下船。胃里面还是翻卷着,一阵鼓胀的空虚感,无法形容,就好像可以吃下所有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吃不下一样。

河岸边的树木显得生机勃勃,比清真寺周围的景象好得太多。土壤湿润而肥沃,小路两边开满了野花,草丛鲜绿,如同明亮的丝绸。我注意到这些克里尔人靴子大都是上好的皮靴,至少是佣兵才会有钱拥有这种皮靴,当然,还有两个人稍微寒酸一点,但也是用细布打上了绑腿,显得很体面。如同有钱的农民。

阿比突然和这些人争论起来。看起来很着急,那些男人一开始还和阿比耐心说着什么,但是后来,干脆打了他一巴掌,让他躲开。

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抽出了匕首。用手指玩着匕首尖。

“维基亚人?”他用维基亚话这么问我。

我之前和阿比说话的时候,就用的维基亚话,可能阿比已经告诉过这些人了。

“是的。”我没打算告诉这些人我是瓦兰人。瓦兰人容易让人想到‘危险’,‘佣兵’,‘野蛮’这些词汇。

“你怎么会在清真寺。”

“躲避瘟疫。”我说。

“只有你一个?”

“我和一个商人家庭一起来的。”

“从哪里来的?”

“尤里卡城,”他盯着我看。似乎在判断我有没有撒谎,我继续说,“林.登万磨坊。”

“那家人可不是维基亚人,”这个男人说,“他们是克里尔人。”

“我被寄养在他们那里,”我说,“商业家族常常这么干。”

“你的主人是谁?”

“诺德人吉尔。”

“现在南方的人都在往诺德跑,你为什么要跑到沙漠里面来?你在撒谎。你这个小贼。”

“我几年前就过来了。而且我的身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问他。“你如果不喜欢,你大可以把我丢在这里。难道我还能害你们么?”

“那就好了。”这个男人放心的说,“我本来不知道怎么跟我的小伙伴费口舌呢,你自己提出来就好了,你就留在这里吧。河这边没有猎奴手,把你送过河,我们做的够多了,不能更多了。”

在克里尔人交头接耳的时候,一些克里尔人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这些人快速的把船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扛在肩膀上面,再原路返回。我发现了非常危险的情况,这些帮忙搬东西的克里尔人里面,有一些明显已经生病了,他们的鼻子流淌着鲜血,脸上也有伤口。

“我说,”我对我眼前的这个克里尔人说,“你的人里面有人得病了。”

“不可能。”他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瘟疫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活下来了,不会再出问题了。”

“你自己看一看这些人,”我对他说,“为什么要骗自己?看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的手,这些人都在生病。”

这个克里尔人显得很激动,他揪住我的领口,“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活下的来的人会一直活下去,不会再生病了。”

在一边冷眼相看的克里尔人说,“算了,这个小子说的没错,那几个可怜的家伙的确病了。”

我和这个男人的场争论最后变成了克里尔人自己的争论,这些人情绪非常的激动,最后两手比划着彼此指责起来。

阿比走到了我的身边,“你不能一个人留下来,太危险了。”

“为什么这个家伙对我这么敌视,我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人憎恶所有的人,”阿比说,“所有的外乡人,不是针对你。我们封闭村庄的时候,他是极力反对帮助外乡人的人之一,不过你知道,最开始理解他的人不多,在人们敲打我们的院墙,祈求我们帮助的时候,我们还能怎么做?所以疾病追上了我们,导致了大批的人死去,其中有他的几个家人。”

“那他说的什么不会生病的人会一直健康下去是怎么回事?”

阿比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对我说,“你会知道的。”

当克里尔人上路的时候,我跟着这些人一起走了,那个克里尔人回头阴狠地看着我。他的皮肤阴暗潮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在路上的时候,我在考虑着现在的情况。听这些克里尔人的说法,这些克里尔人似乎已经生过一次病了,现在的这些病人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得问清楚这件事情。

“阿比,”我小声的问阿比,“这些得病的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他们是第一次得病,还是说过去痊愈了,现在又染病了呢?”

阿比看了看那些有病容的人说,“他们是第一次染病。但是最开始瘟疫爆发的时候,这些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本来我们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的```”

“阿比。你得过病吗?”我考虑了一会后问阿比。“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得过。”阿比说,“一个月前,我被人从死人堆里面拣出来,人们告诉我主人死了,主人的一家人都死了,我自由了。不过我没有地方好去,于是留在了村子里面。”

“我在清真寺里面看见过上百个生病的人。”我把我的推论说给他听,“似乎得过病的人不会再得病,而没有得病的人要么肯定还会得一次,要么就永远不会得病。只会有这三种人。”

阿比露出了残酷的微笑,“还有第四种人,得了病然后死掉的人。”

“活着的和死掉的。”我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阿比说,“你说的没错。村子里面每一个人的情况都是这样,我没有见过得了病之后再得病的。但是没有得过病的人却说不好。”

说完他又看了看前面的那个克里尔男人,陷入了沉默。

随着树林的逐渐稀疏,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土地。这么大一片土地居然完全没有人在劳作,这是很让人震惊的情况。森林里面的农作物的产量远远比不上平原地区的多,寒冷地区的产量则比不上温暖的地区,眼前的这片克里尔人的土地如果有人播种的话。将会是一处巨大的财富来源。无数的粮食和值钱的作物会茁壮成长起来,这些东西会刺激周围城镇的贸易。让财富不断的扩大。

最开始,我理解这场瘟疫给我们带来的影响还只是死掉了很多人,让生活变得凄凉,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开始考虑阿比说的话,“明年肯定会有饥荒。”

这可不是饥荒这么简单。

我在兵营的时候记录过账单,即使是农夫拼命劳作,一年到头也不过勉强的能够维持城镇和兵营的调度,钱怎么都不会够用的。而现在,几乎所有的农活都陷入了停顿,过去熟悉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如果说世界会恢复,那么它一定也是变一个样子恢复。

一块又一块农田陷入了沉寂,长满了野草。水渠没有人维护,水都从缝隙里面渗入了地下,我看见沟渠里面满是垃圾,至少有三个月没有人打理过这里了。在更远的地方,一幢幢的农舍安静的伫立在田野的中央,没有一个人出没其间。整个大地都静悄悄的,这种空无一人的感觉简直比清真寺的那种死寂还要强烈。

我们抵达了一处休息点,这周围的几棵大树被砍倒,留下了树桩供过往的人休息。在树林的另一端,几处破败的石头砖房用篱笆链接到了一起,砖房的前面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面随意的丢弃着大片的破布、碎掉的木头桩子和绳索。

“过去这里是一个巴扎,”阿比说,“周围的一个兵营,三个清真寺还有三十多个村庄每到星期五都会聚集到这里买卖货物。前两个星期我们以为瘟疫已经过去了,所以联络了周围的村庄,希望大家在这里聚集起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但是你瞧,瘟疫又回来了。”

“回来了。”我附和着他,一次瘟疫已经让我差点死去,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影响。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我认识的人里面,一定已经有人死于瘟疫了,乔万尼、乔伊、杰克、汤姆、加里宁、尤里```弥塞拉。

我该回去,告诉弥塞拉尽快的离开城市,躲到没有外人的村庄里面,直到瘟疫彻底过去。

把巴扎丢在身后,一处用石墙围起来的村庄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原来石墙外面还围着一圈浅滩,这是一个很基本的防御工事,有效,但同时耗费却很巨大,这种乡下地方修这个干什么?

通向外面唯一的路是一架可以收起来的木桥,一次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过,我们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才跟着阿比走进了这个精心维护的定居点。

我们的到来让这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许许多多的老人和孩子都跑出来接过我们的东西。

阿比说要带我去见一下主人,我便跟着他穿越人群,朝着里面走去。

在一处破旧的小屋前面,我发现那个克里尔人正蹲在地上,用糖球逗弄一个小女孩。

此时,那个男人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不再是凶横的样子,而是换做了一副快乐表情,眼里闪烁着光芒,笑的样子甚至有些夸张。

那个小女孩病怏怏的,虚弱地伸着手想陪着他玩,想要抓住他的糖球。

阿比发现了我的目光,悄悄的对我说,“第一次瘟疫的时候,他的家人全部死了,除了他的小女儿。两周前,瘟疫再次来袭,她的女儿也在两天前出现了症状```走吧。”

那个男人把糖球放在了斗篷的帽子里,攥紧两只空手去让女儿猜糖球在哪里。女孩一一掰开他的手指检查,当她发现父亲的两个手里都是空的时候,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就好像这是最好玩的把戏一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战友

PS:复试去了,刚刚回来

“我的兄弟。”

一个穿戴很整齐的克里尔老人见到了我之后,这么对我说道。

我还以为我自己听错了,因为克里尔人素来对于维基亚人比较的生分,德高望重的克里尔老人尤其如此,何况我是一个异教徒,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称呼我。

“大人,”我向他行礼,“阿比引荐我来见您。”

“我知道了。”这个人说。

这个时候,我才回忆起来,在这个小小的要塞里面,似乎所有的人都以兄弟相称。可能这是克里尔人的什么新教派吧。萨兰德人对于信仰相当的苛刻,时常因为教义的争执,就对某些民族征收重税,即使对皈依了真主的民族,也时常如此,这就使得教义冲突不仅仅局限在萨兰德人和西方人之间,在真主子民的内部,这种冲突同样存在。许许多多的教徒有时候为了避免被迫害,便迁居到了山区,建立自己的教团,保卫自己的信仰和居民。他们就时常以兄弟相称,最著名的就是那个刺客团体了,据说他们的药水举世难寻,一滴就能毒死一条河里的鱼,据说他们的匕首锋利无比,自然的下落就能全部没入石头。

老人走到了我的面前,盘腿坐下,示意我也坐下,阿比坐在我的身边。老人从一边的小盘子里面拿出了面包与盐,交由阿比,阿比把这种面包撕碎,撕成一块一块的,我们轮流蘸着盐来吃。一个小姑娘走进来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注满了一杯子的清水,让我们解渴。

我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再看了看阿比,在他开始吃了之后,我才开始吃。

“你有些犹豫,”老人说。“这是为何。”

我自然不敢说我担心这食物有问题。只是说,“我曾经贸然的吃过克里尔主人的食物,惹来了许多不快,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享用这些东西。”

“哦,”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阿比带你来,你就是我们的兄弟。高墙之内。我们皆为手足。”

“哦```,”我不置可否,“```手足。”

“手足,这一点很重要。”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么说道,“特别是在如此巨大的灾难面前。”

“我自然会报答你们。”我这么说。

老人似乎听惯了这种说法,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吃的还习惯么?”老人说。

“是的。”

“好的。”老人说,“面包与盐,你是我的客人了,从此之后,在我的四面高墙之内,你会受到我的保护。兄弟互称;在高墙之外,我们将互相保护。”

这样仪式性的说法,让我有点狐疑。这简直比乔万尼招募新兵的时候的规矩还要花哨。有一股浓浓的骗人入伙的气息。

“大人,”我谨慎的说。“我曾服侍过几位爵士,您是否有什么事情要差遣我呢?”

“差遣?”老人说,“我们不会差遣客人。你在疾病中存活下来,我也存活下来,高墙之内,许许多多的人都存活了下来,我们本来就该是兄弟。难道申明这种情谊,就是要互相差遣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自然是这个意思。”老人说,“不过,这没有什么要紧的。你既然已经享用过我的面包,享用过我的盐,从此就是我们的一员,阿比,”他示意阿比说,“带他下去吧。”

阿比麻利的起身,收拾好了盘子,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低矮的木桌子上面。然后,我们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主人的屋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机会去问这个主人的姓名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定居点---荒野里面的要塞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这里面的人都是谁。

“阿比。”在走出门去,穿过一条小道的时候,我问我的向导和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阿比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发问,他想了一会,回过头来,“我把你当朋友,不会把你放到比我更糟的位置上去的。”

克里尔人,还有阿比这样的黑人,说话都古里古怪的,像是带着什么谜团一样。这里的人都透着一股古怪,几乎所有的人遇到我和阿比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点头,口称‘我的兄弟’。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阿比。

“你住的地方。”他说,“有大量的空屋,每一间屋中又有许多的空床,你想要住哪里都可以。”

“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房屋很紧凑呢,”我左右窥看,想看出一些门道,但是这里的人都关进了窗户和房门,“你们是什么兄弟会吗?还是什么刺客团?”

“克里尔人不会和我们黑人互称兄弟,”阿比说,“他们会提供水,提供食物,提供住宿,但是不会和我们互称兄弟,我们不是什么兄弟会。我们更不是什么刺客,你一路所见的任何一个人,有像是刺客的么?”

“刺客是看不出来的。”我对他说,“你看上一百遍,都记不住他的相貌,这种人才是完美刺客的模样。”

“或许吧。”阿比说。

他推开了一扇木门,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萨兰德字母,左边的一扇要新一些,右边的一扇门上满是烟熏。房间里面出人意料的空旷,里面如同城市粮仓一样巨大,但是不同的是,这里面没有装一粒粮食。几面垂下来的旗帜在阿比推开门的时候无力的漂浮着,周围是一些巨大的破木桶,里面堆满了灰尘,在远处有不少的人生了火,蹲在一边烤制着食物或者热着辛辣的饮料。

“这里是藏酒的吗?”我问阿比,一些过去堆着酒桶的架子让我看出了这个房间的功用。

“过去的确如此,”阿比说,“埃米尔的酒曾经全部存在这里,周围十多个村庄还有葡萄庄园的酒也全部存在这个地方。你知道么,从前面的地下入口,连接着地下的一个酒窖,巨大无比,延伸出数里之多。”

“哦?”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听说过这种地下酒窖。不过我以为只有维基亚和斯瓦迪亚才有。”

“修建这个地下酒窖的男人就是个斯瓦迪亚人,我不清楚,罗多克人,我分不清楚?”阿比说,“他是城里的星象家。”

“星象家修了一条地窖?”我有点怀疑是阿比用错了词。

但是阿比肯定点了点头,“尤里卡城的星象家,知道下个星期下雨还是烈日。知道月亮全满还是月食,也知道怎么指挥别人修筑地窖。”

我想起来了磨坊商人对我说的那个奇怪的尤里卡学者,“这个人怎么名气这么大呢?我似乎听说过这个人,他丈量了世界的长度什么的```我记得有人死前对我说过这种疯话。”

“是吗?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阿比说,“我的族长说过。有些人的智慧是被神灵祝福过的、被大地之母亲吻过的、被岩石父亲触摸过的。这些人的智慧之大,我们没办法想象,接受就可以了。如果他真的丈量了世界的长度,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比颠来倒去的说法接受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已经可以听懂得差不多了,“哦,说起来,我还要去一趟尤里卡城。到时候倒是可以顺道去见一见那个学者。”

“去尤里卡城?”阿比说。“恐怕近期没有时间的。”

“什么意思?”我感觉阿比开始要说到点子上去了:“我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吗?”

“不。”阿比说。“这个地方是可以离开的,但是你可能不会那么快去尤里卡城。”

“你们要我做什么?”我直截了当的问阿比。“刚才那个老头那里,我就有些奇怪了,那些面包和盐的话,其实是要我做什么事情的吧。”

阿比犹豫的看着我,似乎在考虑说完之后我会不会发怒。

我自然不会发怒:佣兵从来都知道,没有全然的好心,也没有全然的帮助,更没有什么吃一个面包就能结成的兄弟。我会看看这个地方的人想让我去做什么事情,如果是护送钱财、运输粮之类的事情,我会考虑做;如果是杀人、偷窃之类的事情,我就找机会逃跑,不过要等我的体力恢复之后。

我找一个靠墙的地方坐了下来,等着阿比给我摊牌。

“是的,”阿比说,“尤里卡城有一口矿井,那里需要许多人。瘟疫发生之后,尤里卡城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经营那个地方,于是把它转交给了一群商人。这些人只需要出过去一半多一点的钱,就能承接下这个矿井。所有的矿石都归这些人,前提是这些人能够把它们采集出来。”

“所以呢?”

“所以这些商人为了收益,大肆向周围所有的地区‘征募’人手,”这个黑人孩子说,“阿比的同伴,有三百人那么多,全部已恢复自由,但是却被强行带走。还有许多的农夫,有四百人那么多,因为没有自己的保护人,也被捕奴人捉住,投入矿井。而现在,阿比请求你与我一起下矿井去。”

“等一下,”我对阿比说,“上次要捉我们的难道不是捕奴队么?你们不是在和他们对抗么?怎么和他们做起一样的事情来了。”

“那些人为了钱,交出一个人,就能得到一袋子的金币。而我们这里,为了活命。”阿比说,“矿井的商人有这周围最大的部队。荒野上面,不管是劫匪还是定居点,都害怕矿井的商人,就连尤里卡城,也只是仗着苏丹的威严,才勉强从这些商人的手中得到金币。如果每个月我们的这里不交出足够的人数,我们的定居点就会被夷平。”

逃跑,我立刻下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你跑不掉。”阿比说,似乎看穿了我一样。“你和我一路走过来,应该已经看见了,捕奴猎手遍地都是。他们名义上面是为过去的主人搜捕家奴,但是只要是独自行走的人,都会被带去矿井。所以你跑不掉,还不如留下来。”

我花了三秒钟时间想找出理由说服他,但是我发现我说服不了。

“我要跟你去做矿工?”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上战场的话,还有少许活下来的机会,下矿井是不可能存活的,除操劳到死之外,别无他途。

“不,”阿比说,“我们将夺取矿井。捕奴猎手杀死了我的至亲,阿比有血仇。我的同伴,有三百人那么多,各个都有血仇:我们本来可以回家,但是被投入地狱。我们将暴动,我们将夺取矿井。”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生病的时候我看见过你、打听过你、听说过你,瓦兰的年轻波雅儿!我们需要战士,”阿比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战友,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我们胜利,我们会向伟大的瓦兰亲王效忠,连同矿井和忠诚一并献上---经由你的手。”

一时之间,我逃跑的念头里面挤进了无数的思绪。

逃跑不再是第一选择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奴隶

晚上的时候,阿比给我带来了一块毯子,一袋子的面包干,还有一把干枣。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枣子,这是萨兰德人的手艺,他们收获了枣子之后,用一种特别的方法把这种枣子的水分去除,让枣子变得耐久不坏,味道也更加的甜美。一大袋子的枣子也只有很轻的重量,萨兰德人的士兵在出征的时候,这种食物是很重要的补给。阿比告诉我说,在许多的地方,萨兰德和克里尔士兵甚至开始把干枣和一种叫做茶叶的饮料作为必须的军粮了。这改变了我心目中东方士兵都是一群乞丐的想法。

“我从没有想到,克里尔人这么富有。”我对阿比说,“在西部,这种水果非常的珍贵。干枣,梨子,桃子什么的,我很少能吃到。在维基亚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送了我两只桃子,我到现在都记得它的味道。”

“我们平时也无法吃到这种东西。现在我们要被送去矿井,所以克里尔人发了好心,你不必感激他们。”阿比说,“埃米尔的子孙闻到这种食物的味道,就腻得恶心,他们的舌头已经被宠坏了。阿比见过一个小姐把上好的肉喂给狗,而阿比和其他的人在一起挨饿。我们只是奴隶而已,在我们的主人死去之后,也一样是奴隶。”

“你不是被释放了吗?”

“主人死去之前,为了向他的神祈求,便释放了我们。作为一种恩典,或者说是跟神灵做了一个买卖,”阿比嘲笑着说,“可是他的神灵对他不管不顾,他还是死了。于是我们继续是奴隶,即使在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房子,准备像一个本分的克里尔人一样活下去的时候,我们依然被他们看成奴隶。”

“那些矿工呢?”

“矿工有许多都是奴隶。”阿比说。“萨兰德人和他们的克里尔人抓牙每年都会去沙漠里面进攻我们的部落,或者他们只是挑拨我们自己互相争斗,他们只要奴隶。他们把我们的族人用绳子牵着,送到矿坑,然后推进去,劳作至死。”

“里面的人全部是你们的族人吗?”

“最开始差不多全部是,但是瘟疫让我们的族人死掉了一半。于是尤里卡城的埃米尔把监狱里面的匪徒和犯人丢了进来。又把许多的战俘丢了进来,甚至还有你们瓦兰人。”

“瓦兰人?”

“没错,我见过那么几个。他们在尤里卡城募集士兵,埃米尔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就把他们丢到了矿井里面,瓦兰人又没有抗议。埃米尔不用担心事后有人找上门来。”

“恩,”这几个人会帮我吗?我在心里盘算着。“阿比,我有一个想法不得不说。如果你们准备夺取矿井,这一定要做最周密的计划。战争就是这样,第一次进攻时最容易得手,之后敌人便有了防备,双方就只能耗到一方认输为止。而你们更是根本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你们的食物和饮水都是别人控制着。你们只能拿下矿井。然后想办法和谈才行。但是为什么就连你都知道这个计划呢?我在瓦兰士兵中间的时候,常常到了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之前,就算被捉住拷打致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关于计划的字,因为我压根都不知道计划。你都知道了,说明有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计划,你觉得那些矿主不会知道么?你觉得那些商人不会有准备吗?”

阿比看着我说,“当一棵树要倒下的时候,在下面撑住再多的木条,它也还是会倒下。你觉得之前就没有发生过暴乱吗?在你之前,许许多多的人已经死了。这就是捕奴猎手为什么要不断的补充人力的原因。每一天都会有几个人想要逃出矿井,每个月都会有成群的矿工反抗工头。那些商人们坏到了骨髓,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只要矿石。为此他们招揽来打手,苟延残喘一天,就能得到一天的矿石。他们今日赚够了钱,就心满意足,从来不关心明天之后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叛乱吗?当然知道。他们能解决吗?不能。所以他们反而不在乎了,每一次杀掉几十人,我们就会乖乖的回去继续采矿,他们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当成每个月的例行公事就好了。在他们看来,这次如果暴动,也只是一次简单的暴动,但是我们却知道,这一次绝不一样,这一次我们要拿下整个矿井。”

“这一次为什么不一样?”

“过去我们各自为战,自然没有胜利的可能,而且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盟友,这一次却不一样。”阿比说。

“你们找到盟友了?”我有点不高兴,“原来你们说要去投奔瓦兰人只是个骗人的招牌吗?”

“不,不。”阿比摇着手指说,“我们自然会向我们的保护人表示忠诚。瓦兰人不会允许这块土地留下一个奴隶,这是他们和克里尔人合作赶走萨兰德人的时候提出的条件。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乔万尼和克里尔人合作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端倪的。我也了解了不少,但是我只知道这是乔万尼准备和克里尔人私下结了盟,准备在萨兰德人衰落的时候联手吞并他们的财产,还不知道具体条约的内容。

“不留下一个奴隶?”我有些纳闷,“乔万尼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瓦兰人将保护每一个释放奴隶。”阿比说,“如果还有一个奴隶,瓦兰人将逼迫他的主人将奴隶释放,把他变成释放奴隶,然后做他的保护人。”

这不是空头许诺么?

“乔万尼到这边只逗留了几天,然后就回北方山区去了。”我提醒阿比,不要把乔万尼的帮助看的太重要了,在这群奴隶把果实种出来之前,乔万尼是不会费心过来浇水的,他只会在果实成熟的时候过来采摘,“他甚至放走了一批萨兰德贵人,里面肯定有不少奴隶主和庄园主。”

“但就是这几天意义非凡。”阿比说,“萨兰德人像狗一样逃走了,南边来的苏丹国的贵客也逃走了。忠于苏丹的克里尔走狗们惶惶不可终日。心怀鬼胎,渴望独立的克里尔埃米尔们纵容我们闹事---这就足够了,现在每一个奴隶都在念诵乔万尼的名字,准备跳起来为他而战。”

阿比闪亮的眼睛充满了狂热。

你们会为乔万尼而战,而他会等着你们鲜血流尽,然后以此为砝码,把你们卖一个好价钱。

“你们一定会成功的。”我对阿比说。

“自然如此。”阿比说。“我们会回到绿洲,快乐的打猎,和从前一样生活。”

如果阿比说他们会组建军队保护自己,带领族人建立国家,定居在适合农耕的土地上,那么他们还有一点点的成功可能。但是他们要是想回到绿洲,重新回归部落的生活,那么他们是注定会失败的。可是这要怎么和他说呢?

“你们当然会回去,”我说,“自由又有尊严。乔万尼许诺你们自由,但是克里尔人可没有明确答应吧?”

“克里尔人只是想借着乔万尼的手把萨兰德人赶走,当然不会真的期待我们自由,不然他们的土地谁来种植。他们的庄园谁来维持呢?但是这由不得他们。乔万尼亲王有数千名士兵。是我们的保护人,我们会回家。这不是克里尔人拦得住的。”

乔万尼有数千名士兵,这究竟与你们有何关系?

“哦```是这样。”我对阿比说,“如果是这样呢,换一个途径:当你们夺回了自由之后,和克里尔人合作,逼迫他们给你们土地,你们给他们进贡赋税,这样如何?”

“你疯了吗?”阿比说,“克里尔人一定会奴役我们的。”

回绿洲了就能永远自由么?

“或许你是对的。”我说。

阿比点亮了一盏灯,他要和一个老头去检查围墙的缺口,他对我道别,然后离开了酒窖。我把毯子盖在身上,准备睡去。

阿比说这一次暴动意义非凡,但是如果所有的奴隶都和他的想法一样,那么我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萨兰德人与我们不同,究竟只是风俗的差异,还是根本的差异?所有的西部人都不允许拥有奴隶,但在古代,西部人却是允许奴隶的。不过奴隶憎恨主人,憎恨一切劳动。这种骚动和懈怠让生活不稳定、让财富难以积累、让城镇难以发展、让土地难以开垦---卡拉德帝国那连绵不断的奴隶叛乱显然是帝国衰落的原因之一。

明白了这一点,或许能给我带来一些好处。

奴隶绝对不会安于被奴役的,只要有机会就会起来,而奴隶主们则会想尽一切办法压制这些人。到了最后,当奴隶主们维持奴隶带来的利益已经小于释放他们的时候,奴隶就会被慢慢的释放,变成农奴、自耕农和工匠,新的国家会形成,然后继续发展下去。

现在,我要去的那个矿井,这些奴隶如果知道他们西部前辈的故事,是可以少流一点血的。他们注定无路还乡,如果他们早一点死心,或许能少遭一些罪。

乔万尼的确善于鼓动人。阿比无缘无故的说要向瓦兰人效忠,我就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不会有什么人鲁莽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瓦兰少年身上的。他们只是借着瓦兰亲王这个保护人,用来扩大自己的声势罢了。

矿井,这个词让我觉得嘴里塞满了灰尘。

弥塞拉要是知道我准备自愿下矿井,一定会瞪大眼睛说我疯掉了。我要怎么给她解释呢?我经历了许多她一辈子不会经历的事情,我宁愿她永远不会经历这些事情。

瘟疫,矿井,疲惫```所有的东西让我心烦不已。

我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等待第二天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小故事

每个月,定居点都要向矿井提供十个人。

这个数字在未来还会增加,定居点的血液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榨干了。只要是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不应该接受这种威胁,一年的时间损失接近一百的人力,虽然这个定居点聚集了周围许多村庄的居民,但是这样的人力损失还是不可忍受的。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黄金已经失去了价值,所有的货物交易都陷入了停顿,人力成了最值钱的东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准备走出酒窖去撒尿,但是门口有一个人戒备重重的对我说,要解决问题就在酒窖里面找地方,不用出去。我明白我被软禁了。

阿比倒是可以自由的进出,他过来最后确认我是不是愿意和他一起下井。

“我反正跑不掉,不跟着你走,还能怎么办?”我对他说,“你们的人凑齐了么?”

“还差三个人。”阿比说,“加上你,加上我,现在只有七个人。”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本来应该等待月底的,但是月底也凑不够人,”阿比说,“主人已经跟矿井联系好了,这一次只用出八个人,但是要提前去,所以我们明天就要出发。”

“你今天还要再找一个人?”

“是的。”阿比说,“说服一个人跟我们走。”

“再找一个我这样的不就可以了吗?”

“你这样的人可不是太好找。”阿比说,“过去是奴隶的人已经被搜捕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有一点点奴隶身份的人,也被带走了。现在剩下的人都是清清白白的自由民,受到埃米尔的保护,没有人敢动他们,除非他们自愿。但是要补偿自由人去下矿井,是非常贵的,几乎等于瘟疫之前买三个奴隶的价钱,而这些自由民随时都准备逃跑。所以很难办。”

“那你准备说服谁?”

“你认识的。”阿比说,“就是那个准备赶走你的人。”

“他不会走的。”我对阿比说,“他有个女儿,没有一个父亲会离开自己的女儿的。”

阿比看着我,“你说的没错。但是他的女儿今天早上死了。”

那个小姑娘,我甚至想不清楚她的脸。战乱中间的小孩大都长得一个样,皮肤发黑。瘦瘦小小,肚子鼓出来,手指上面都是小伤口,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过昨天那小姑娘看起来虽然生了病,但是却还没有到濒死的地步。估计是昨天夜里病情突然严重起来吧。

“我要去说服他。”阿比说,“你可以和阿比一起来。”

我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带着一种复仇的喜悦。

阿比带着我走出酒窖的时候,和那几个看门的克里尔人争吵了半天。阿比说我已经同意下矿井,不必看得这么严。但是那几个看门人说我带了个坏头,其他本来老老实实呆在酒窖里的人,现在都要找借口出来溜达溜达了。

“你这下贱的奴隶,”克里尔看门的青年说,“要是跑掉一个人。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倒霉。”

“有多倒霉?”阿比反问他。“有下矿井这么倒霉吗?”

“狗东西,”这个青年肥胖的脸有点颤抖。他居然长得很胖,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种身材的人可是越来越少见了,据说饿疯了的灾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可以做成几锅的肉和一罐子的油,“我该把你捆在树上打。”

不过他的同伴脾气却好很多,“算了,巴拉班,让他们去吧。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孩子?”叫巴拉的人说,“这种小黑鬼出生就做了割礼,九岁就打仗,你管他们叫孩子?”

我和阿比懒得听他废话,就走过长长的石路,穿过了一道门拱,来到了我昨天看见的那个地方。石头庭院刚刚来看到的时候,觉得比较的整洁,但是今天细看之下,就看得出来这个地方的脏乱。在墙角放着一只尿桶,散发着臭气,一只死猫被剁掉了脑袋,一条左半身被烧秃了毛的狗正在嗅着这只猫。一个路过的老女人咒骂着丢弃死猫的人,说这个带来了坏运气,一个老头子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女人拉走了,两个人关上门前窃窃私语的看着我和阿比,就好像我们是坏运气一样。

一个长条形的小花园过去种满了蔷薇,现在花朵全部被铲除,种上了萝卜和甘蓝。周围是禅达式样的围墙和四个塔楼,塔楼被拆除了箭塔,改造成了萨兰德式样的穹顶。现在其中的一个穹顶已经被焚毁,两个工人正踩着梯子用铁片刮除穹顶上面的金漆。阿比推开了一扇门,我们穿过一个阴森森的石道,石道的中间有五六条木凳子,镶嵌在石壁上。

“过去这里的主人会给朝圣的旅客、旅行的僧侣、苦行的修士还有被打劫商人提供食物和饮料,”阿比说,“每一次巴扎开市的时候,四面八方的人都会经过这里涌到巴扎上去。人人都在这里落脚,”阿比推开了一扇门,“不过他们现在大都死了。”

屋子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几百双鞋。

“我们埋掉了好几百人,”阿比说,“许多的人害怕在家里面死去,因为一家人都死掉了就没有人埋葬他们了。所以大家都汇集到这个地方来。他们死后,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就丢到这个地方了。”

我们小心翼翼的穿过鞋子遍地的屋子,一双鞋就是一个人留下的全部,女人穿的丝绸鞋子,贵族穿的皮靴,小孩子穿的软鞋子,老人穿的内缀毛绒的拖鞋```无数失去主人的鞋子,显示着这个地区已经遭到了多么大的打击。走过了小屋,我们到了一大片挂着床单的空地,白色和灰色的床单挂在绳子上面,如港口之内风帆飞舞。

床单中间有一些洗衣妇疑惑的看着我和阿比,把沾湿的手在腰上擦干,然后在缕一下飘到额头上面的头发。床单尽头围着几个人,阿比看了我一眼,告诉我到了。

两个女人哭泣着亲吻着那个小姑娘的额头,这是很危险的动作,除非是这两个女人已经痊愈过。不然的话她们是很容易感染上的。周围还有一个小孩子盘腿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看着已经死去的小姑娘。那个男人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的凶狠,对小姑娘的那种温柔也没有了,现在只有满脸的沮丧。

“老人希望你下井去。”阿比说,“你的女儿将会得到葬礼,有白棉做的殓衣,有木匣子。有四十位善人护送她进入寺庙。”

阿比的话我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却让这个男人的脸上出现了光彩。

“是吗?”男人说,“那太好了。”

“你接受吗?”

“什么?”过了好一会,男人才茫然的说,他显得很迟钝,“接受什么?”

“下井去。下井去,你的女儿就能得到那些。”

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我的女儿本来就应该得到这些东西,为什么我要为此付代价呢?”

“现在不比平时,”阿比说,“很多人丢在荒野,盖着一层沙就不管了。一下雨,尸体就会暴露出来。周围的野狗```你的女儿得到这些。实属优待。”

阿比的话相当残酷,男人呵斥阿比。“不要再说了!我自己埋葬她。”

“那她永远不归真主,”阿比说,“我们这些野蛮人死去就死去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们不一样,对你的女儿来说更不一样,你们是真主的子民,不是么。你该为她着想。”

男人冷冷的笑着,露出了鄙夷的表情,“那个老头子真是下作到了极点了,他会被惩罚的。告诉他,我绝对不会下井。”

“是吗?”阿比说,“你还欠着不少的钱。你当然可以不下井,但是这些人会让你还钱,如果还不上,他们是可以把你撵出去的。你一个人能去哪里呢?贵族会帮助贵族,奴隶会收留奴隶,沦为奴隶的贵族人人唾弃。你还能怎么办呢?”

男人默默不语。

“而如果你下井,”阿比说,“你所有的负债都会一笔勾销。要么自己去,要么被强迫去,你可以自己选择。”

阿比说服我的话和说服这个男人的话差不多,都很切中要害,简单又有效,比文绉绉的费尽口舌要有用的多。

“我会去的。”男人说。“告诉那个老头,千千万万次诅咒他。”

这句话基洛夫临死之前同样说过。有人曾经猜测基洛夫那奇怪的头发和瞳孔的颜色来自克里尔人活着萨兰德人,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基洛夫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世界上还是留着他的这句话。

“明天,”阿比说,“明天我们一起去。”

“你很高兴吧,”男人说,“和过去的主人一起变成奴隶,恩?”

“自然。”阿比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昨天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不过我没什么好高兴的,反正我一直是奴隶,即使被你老爹释放了,还是要被抓回来。我一天挨上几鞭子也不要紧,但是我很乐意听你挨鞭子的时候是怎么惨叫的。还有,努哈,我是自由的,不再是奴隶了!”

男人茫然的看着阿比,不知道阿比强调这话有什么意义。

阿比回去报告去了,明天我们就会出发。

我走到跟前,看着这个小女孩,她的脸有些泛青,但还没有到可怕的模样。如果这个小姑娘还活着,努哈一定会拼命的留下的吧。

努哈把一本小册子放到了小女孩的怀里,用她的手盖住。

发现我在看她,努哈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小故事,尤里卡城的星象家写的```蓝眼睛孩子勇敢无比,砍倒了大树,筑起了围墙,用砖头修成了结实的屋子,把狼挡在门外```,她总问我后来呢,后来呢,我编了一百个故事给她听```我想她长大,想她美丽,”他的眼光忽然变得暗淡起来,“但是后来狼进了屋,吃掉了孩子。”

努哈带着几个人走了。

我在穿过冷清的要塞,去做下井的最后准备。(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矿井

空气中弥漫着烟尘。

我们的小小队伍如同走在一张巨大的灰色的毡子上,举目所见,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空的云朵如此之低,就如同是骤雨来临之前的样子,但是这里的空气里肯定连一滴水都没有,所见唯有被噪音和灰尘弄得烦躁不堪的动物,干枯致死的树木,低飞的灰黑的鸟,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在一片山坡后面,一群面容呆滞的黑皮肤奴隶正在砍伐树木,一个克里尔监工把长鞭缠绕在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原木堆成了小山,一些赤裸上身的壮汉正在用双手斧处理这些木头,这些木头被削去了枝干之后,就被四个人一组或者六个人一组的扛到了一边的伐木场中,伐木场中有几架巨大的伐木滚刀,这种工具需要十六个奴隶和同样多的骡马一同驱动,在那些滚刀飞快的开始旋转之后,就有奴隶小心翼翼的把原木伸进刀槽中,原木在这里被分割成小段。

木头被继续送到下一批工人的手中,这些人一部分将木料劈成小段,一部分则将这些木料送出焚炭室,制城木炭。过去,在周围的森林里面也有许多的农夫自己烧制木炭,供应矿场使用,但是现在这些农夫大都不知去向,要么死了,要么就是逃走了,反正一个都不剩下,矿场只得自己解决燃料问题。但是刚刚采伐的木头明显都不够用,我看见几处储备木料的场地露出了满是木头渣滓的地面,这里过去应该长期堆着木头,地面的颜色与别处不一样,木料对于这个矿场一定是奇缺的资源。

“过去有三个城镇为这里供应木头,”阿比发现我在注意这些木料之后说,“罗多克人发明了敞篷马车,四个轮子的那种,让远处运送木头变得又便宜又快,唯一妨碍那些城镇赚钱的就是人手不够。所以这些城镇就要向沙漠购买奴隶,他们觉得花的都是干净的钱。做的干净的买卖。但是萨兰德人为了赚钱就要不断的捕奴,天神注定不会让每一个人好过,有人享福,就要有人受苦。”

这些伐木工人,或者不如说是奴隶,双脚上面都拴着铁链,这些人的皮肤干枯如同树皮。上面伤口结痂,覆盖着灰尘,和原野一个颜色。他们的头发甚至连野草都比不上,野草好歹也有一点生机,这些热的头发就好像是缠成一团的蜘蛛网,所有的人都像是老人。佝偻着背,默默地看着我们经过。

几个骑着驴子的人在远处等着我们,这些人属于矿场。

定居点的人把我们逮到了这几个人的面前,这些人走到了我们跟前。

“妈的,”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克里尔人说,“你们已经少交人了,怎么里面有两个孩子,他们的毛长齐了吗?”

“一个人不少。”定居点的人明显气势上低下去一头。于是避重就轻,“我只知道把人带过来。人怎么样,我管不着的。大人们,收下这几个人吧,我们已经没有多的人了。”

“没有多的人?”一个克里尔人漫不经心的摸着胳肢窝,对年轻的押运员说,“你就不错么,你先来干几天,恩?过去怎么跟你们说的,人不够就不要送来么,怎么还要让我们为难呢?你们的小要塞里面怎么也有几百人吧,养那么多闲人有什么用?”

“那是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大人,”年轻人说,“瘟疫稍微减弱了一点点后,许多的人就回到村子里面去了。我们没有办法把这些从乡下地方找来,地方太大了,我们人手哪够呢?况且还有许多的捕奴队,把属于我们要塞的人带走,我们没有办法。”

“谁要听你诉苦?”矿场的人呵斥他,“滚到一边去。”

年轻人赶紧躲开。

几个矿场的人走了过来,让我们挽起袖子,然后用一个大毛棕刷子沾了一种黑油一样的东西,狠力的刷着我们几个的胳膊。刷我的人看见我胳膊上面的小小伤口之后,好奇的看了我一眼,这个伤口是我在维基亚被俘虏的时候割上去的。

“嘿,过来看看,”他招呼自己的同伴,“这个记号是什么?”

另外一个克里尔人凑了过来,“你看他的眼睛,明显是个异教徒。这个记号再常见不过了,维基亚人偷了羊,就会被割一个小伤口,懂了么?这小子是个偷羊贼。别废话了,快把他们都归置好。”

这个人明显相信了同伴的话,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鄙视的说,“偷羊的么,那一定很机灵了,不能让你留在地面了。”

他在我的胳膊上面画了一个圈。

阿比盯着看一个克里尔人,结果被打了一巴掌,他的胳膊也被画了一个圈,努哈也是。

然后我们被掀开前胸和后背的衣裳,检查身上有没有疮疤,在发现没有问题之后,这些人给了定居点的年轻人一个钱袋。

“矿场给定居点钱?”在被带向矿坑的时候,我小声的问阿比,“不是说定居点的那些人是为了活命才交出劳力吗?”

阿比没有回话,“你觉得呢?那么高的墙,那么多的人,吃不完的粮食,配备充足的武器,怎么就要心甘情愿受威胁呢?用你的眼看,用你的心想,我的朋友。瓦兰亲王是怎么授予你博雅尔爵位的,你是什么人的亲戚吗?”

阿比的话让我有点恼火,也有点惭愧,于是我没有接他的话。

“阿比不鄙视血统,”阿比说,“请不要介意一个野蛮人的话。”

一时之间,我对阿比的身份产生了很大的好奇。‘野蛮人’,这可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什么人会毫不在意这种耻辱的身份呢?

一个大胖子站在一条小路的尽头,身边站着一个高个的老头。两边都是熔炼房,鼓掌的风箱呼出灼热的空气,巨大的击锤声如同雷鸣,空气里面到处是焚烧的气味,地面寸草不生,倒是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小男孩,坐在自己的尿液上玩耍,没有人管他。我们经过他的时候。这个小男孩用克里尔话大叫。“死矿工,好矿工,死矿工,好矿工!”我们中间的几个人被吓得脸色发白,不过阿比和几个黑人就看不出来是什么脸色了。

“那个胖子,是矿场的大工头,是尤里卡城维奇尔的小儿子。右边的那个,是这个矿场的真正主人,那些商人的总管。”阿比低声的对我说,“这些商人是世界上最恶毒的狗,最疯的畜生,不把一个人的血肉啃食得干净。绝对不罢手。他们向天空丢一个铜板,落回到手里面的时候,如果不变成两个,他们就要诅咒天神吝啬。”

我们一步步的走到了那两个人前面。

胖子对老头点了点头,“我来清点一下人数。”

这种完全处于礼貌的话让那个老头嘴角咧了一下,笑着说,“我只是来看一下,你清点吧。”

这个时候。我们后面又来了一群人。也和我们一样胳膊上面涂着记号,用绳子拴在一起。阿比回头看了一下,那些人里面有几个黑人青年和阿比对上了视线,然后匆匆扭头看向别处。

工头等我们两拨人会合之后,走过来来回查看了一遍,然后就过去对那个老头说,“这次人挺多,二十个人,下井去十一个,洗矿石的六个,剩下的三个去采木。”

老人点了点头,从胳膊下面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皮夹子,打开夹子,抽出了一只细长的芦管笔,点了几下那个随时出墨水的小圆盒,这种圆盒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应该是在北海的冬泉大学,那里年轻的学生们和一些记录员都用着这种方便的玩意写东西,这样的圆盒除非把鼻尖扎进去,不然墨水是一滴都不会流出来的,非常的巧妙。

老人很干练的记录完了手头上的东西,“这一次,是那几个幸运的家伙可以不下井?”

工头说,“啊,是这几个。”

他把我们这些人中间的几个人揪了出来,这几个人的胳膊只划了一条横线。

“他们为什么得到这种照顾呢?”老人问道。

“这几个人是家里的独子,要么就是家里已经有人死在井里了,他们的保护人提出了要求```”

“他们的保护人?”老人的语气冷静的如同一块慢慢融化,散发着冷气的冰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每一个人支付你们同样的钱,但是你们却放了这么多人去洗石头。洗石头,快死的人也可以做,不必浪费健康的男人。全部送下井去。”

工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按照您的意思吧。”

老头说,“我并不想插手你们的工作,但是我能看出来你们是不是在用心做事。本来不想说你的,但是你这几天已经把十多个人送去洗石矿去了,再不说,你是不是准备一天给我一块矿石打发我了事呢?”

工头有点尴尬,老人在我们的面前呵斥他明显有损他的威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您并非矿场的人,有些事情或许要跟您说明一下,矿石清洗干净后,在熔炼的时候会更加的```”

老人冷哼的一声,转身离开了。

我在老人的斗篷上看见了一个熟悉至极的符号:一只洁白的鸽子。

吉```吉尔家的商人?

几分钟后,我们被带到了一个黝黑的矿井口,准备下井。这时有一群黑人正推着一辆大车出来,车上躺着一些削瘦枯槁的死人---或者将死之人---大部分是黑人,少数是克里尔人。阿比看着这些人,眼睛居然开始涌出眼泪,周围的黑人青年似乎总在注意阿比。

“下去吧!”工头挥了挥手,几个人便用木棍驱赶我们走入地下。

闷热,眩晕,恶臭。

一时之间我感觉我正在走向地狱。

不过我心中的不解和失望更加的让我痛苦,我问阿比,“这些商人都是什么人,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世界上的狼都要吃人,”阿比说,“商人来自哪里有什么关系?````既然你问了,这些人么,似乎来自诺德。他们效忠一个瘸子,那是世界上最精明最恶毒的商人头领,手上的每一枚钱都沾满了血,沾满了汗,沾满了死人的味道```他该死千千万万次。”

那副巨大的壁画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崎岖的小径,茂密的林莽,洒满阳光,惹人向往。但是现在,我正走向世界上最黑暗的角落,而它的保护人,则是那个带着温和笑容的吉尔.彼安文。(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血的慈悲

闷热,恶臭,还有来自地底的轰鸣。

地底下几乎没有光,偶尔会有一两点烛焰大小的光点,视觉过了半天之后才勉强的恢复,这里所有的人都能够通过一点点的光亮辨别方向。据说在地底呆久了的人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幻觉,比如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漂浮在宇宙的中央,周围的都是虚空,工头打了他一巴掌,才让他老老实实的去收拾矿石去;还有一个人,在有一天夜里突然发了狂,朝着地底最深处爬去,那里有一条裂缝,裂缝通向最深处的地底。有些人说那里面住着一条巨大的爬虫,浑身滑腻,流着脓和血,爱吃活人,有些人说里面住着一条龙,浑身的皮肤如同铠甲,冒着毒烟和热气,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两天,在井下传的最广的消息则是三个矿井监工失踪的事情了。

昨天下午,甚至白鸽商会的人都下来考察过一遍,把路上遇见的所有的奴隶都打了几鞭子,但是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找到了那几个人的一根头发。人们怀疑那几个人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裂缝出口,然后走到矿井外面去了。

“这不可能,”一个看起来年老的黑人对我说,“这条矿井向东边眼神四十多里,向南边延伸四十多里,向每一个方向延伸四十多里,但是我跟你说,没有一条裂缝是通向地面的,地面的出口只有一个,就是矿井的大门,没有人逃得出去。”

矿工们在石壁上面挖掘出来了许许多多的空槽,在里面铺着木板,木板上面堆着垃圾,然后在这上面睡觉。运气比较好的人,会得到白鸽商会的伙计抛弃的麻布袋,这种东西抢手异常,能有这么一条布袋当做睡觉的毯子,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即使是木板。也要把自己和石头隔开。光着背睡在石头上的人,不出几天,背后就会长出一种奇怪的疮,这些疮非常的痒,挠破之后流出的是透明的水,得了这种疮的人除非休息几天,不然的话健康就会一直恶化下去。直到这个人死掉。

但是矿工是不可能得到休息的,我们不过是奴隶罢了。

在早上的时候,矿井上面的人会用几只口袋抛洒下来许多的面包边角,烂菜叶,还有一些看起来相当可疑的肉。这些肉的味道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但是我从来没有吃过。甚至还有一种肉汤。每个星期会派发一次,里面也是用的那种肉。唯一让我奇怪的是,这个矿井的人居然会每隔一天,让所有的矿工喝上一罐子咸咸的饮料,尝起来如同汗水。

“这是加了盐的水。”阿比告诉我说。

“这不可能,”我说,“盐是很贵的东西,克里尔又不产盐。奴隶能喝这个?”

“信不信由你。”阿比说,“不吃饭的人过几天死不掉。但是在这个地方,如果不喝这个,很快人就会虚弱的拿不动锄头。盐的确贵,但是新买奴隶更贵,我的朋友。”

我不是经常能够见到阿比,他的在各群奴隶中间游走。

那几个号称瓦兰人的家伙我见到了,结果却是一群冒牌的维基亚逃兵。他们一路逃到了克里尔,抢劫了一个庄园,准备等到北方战争过后,再回去向胜利者效忠。不久之后,克里尔的瘟疫来了,许许多多的村名因为敬畏他们的武力,居然主动前去投靠。这些家伙于是做起了美梦,想着做这个地方克里尔人的贵族来了。由于人手不够,他们决定去尤里卡城招募一些人手,但是他们的运气不好,遇到了捕奴猎手,于是被投入了矿井里面。

那个时候,瓦兰士兵正在成群结队的涌入南方,这几个家伙见机就说自己是瓦兰人,希望矿井放人,不过白鸽商行的人清楚的知道每一个势力的士兵是什么样,他们稍加盘问,就摸清了这几个家伙的底细,于是不再理睬他们了。

那几个维基亚逃兵见到我的时候,都夸夸其谈自己在瓦兰人中的地位之高。

“我叫保尔,”一个中年男人说,“克里尔人叫我瓦尔沙,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瓦兰人没有这个说法。”我说。

中年男人鄙视的说,“伊万,告诉他。”

“瓦尔沙,意思是瓦兰人的王者呀!”伊万说,“因为瓦兰人是选举出的王者,而我们的保尔大人曾经是选侯之一,所以被称为瓦尔沙。”

“瓦兰人没有选侯。”

“这个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告诉他,伊万,告诉他那个卑鄙的乔万尼是怎么夺去我的王座的。”

“那是一个暗淡的日子,我的保尔,我并不愿意回忆起来那次悲剧,但是你提起来了,我就只好说给你听一听了,”伊万说,“那天是选举日,乔万尼的选举旗下面,只挂了六面盾牌,这表示只有六个瓦兰贵族支持他,这是些什么人呢?乔万尼的娈童、鸡奸者、皮条客、做春药的药剂师、算命的男巫,还有一个是乔万尼自己。而我们的保尔大人的选举旗下面,则挂着六十面盾牌,王者,毫无疑问的王者。”

“瓦兰```瓦兰什么时候有这种选举法了。”这几个家伙似乎是道听途说的瓦兰人的选王,古代的时候瓦兰人的确会有许多的部落汇聚到一起,通过比试武艺或者炫耀财富成为王者,通过战斗或者通过金币购买别人的盾牌,只要最后得到盾牌最多的人,就能获得王位。但是这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瓦兰人早就丢掉了王位,甚至连独立的公国也一个没有剩下,哪里还有这种选举呢?

“伟大的诸神见证,”保尔一声叹息的说,“最后清点盾牌的时候,乔万尼的那个娈童,居然化妆成我的儿子的样子,然后拿着弩箭对着乔瓦尼的胸口射了一箭。见鬼了,你们知道么?贵族们纷纷指责我不荣誉,于是把说好了给我的盾牌又抢走了,送给了乔万尼。乔瓦尼这个混蛋,胸口中了一箭。第二天就‘挣扎着’去招摇过市。让那些贵族原谅我的冲动。胸口中箭能好的这么快?!还有,射箭的明明不是我指示的好么!最后,你瞧,我丢掉了王伟,被我的人民放逐到了克里尔,成为了```一名矿工。”

这几个维基亚人眯着眼睛假意回忆曲折的来路,然后一起斜着眼睛看我。看看我被唬住没有。

“你们这几个白痴,”我说,“瓦兰没有王,唯一一个亲王,还是个无地的佣兵首领。乔万尼```”

“无地?”保尔说,“你的消息过时了。前几天。乔万尼突然北上攻击了瓦兰科夫,现在瓦兰科夫归他了。”

“你们听谁说的?”

“白鸽商会的人。”保尔说,“我们几个每天要押矿石上井交接,我有机会去找点吃的。有一天,厨房的边角垮了,那个管家就让我晚一天下井,让我在那里补墙。我只能照做,身为王者。这自然是耻辱。但是我必须学会忍耐,不是么?在我补墙的当口。一个白鸽商行的人带着一个女人进来干了那么一家伙,没有人看见我,我躲在阁楼上,看得真切,咳咳```你知道,男人完事了之后,就容易说点了不起的话,好让女人崇拜自己。于是这个家伙就讲了讲乔万尼怎么的到瓦兰科夫的事情。”

“乔万尼早有准备,”我说,“这谁都知道。”

“瓦兰科夫的城楼最低的地方也有十二尺,现在又打仗,守军的弦都绷得紧紧的,六百人就能把五千人死死的堵在城外,乔万尼凭什么这么容易的得到瓦兰科夫?其实是白鸽商行的人做的内应。”

“什么?”我大惊失色,“那个家伙是这么说的?”

保尔说,“其实我也没有听得太清,大概就是吉尔觉得加里宁不太听话,于是准备换个合作人什么的,吉尔有的是钱,支持谁谁就能崛起。还有,乔万尼莫名其妙的跑到克里尔来搅局,也是掩人耳目,其实是和这边的白鸽商会接洽。”

这个说法有些荒唐,但是并不是不可能。

“怎么,”保尔捏着下巴上面的胡子对我说,“你准备加入我们吗?复国之后,我会封你做博雅尔的。在这个矿井里面,你也能得到照顾,肉汤和那个肉,你就别吃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面包是可以吃饱的,这比别人好多了。如果不是我看你是维基亚人,我是不会给你这个待遇的。”

我还在想着乔万尼的事情,没有搭理他们。

我在北海看见过白鸽商行的实力,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控制远离诺德这么远的地方的产业,这简直和传说里面的拓荒者差不多了。吉尔究竟准备干什么呢?他们又没有占据一块土地,也没有组织军队---他们甚至自己找来了一批流亡者作为自己的保护人,那个叫做安德烈的家伙,在河间地几乎遍地都是。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找到一群商人来赞助自己的话,那么估计没有几个失地贵族会想着恢复土地什么的吧。

“小子,”保尔说,“问你话呢?”

“你听着,”我站起来,准备回到自己的窝棚里去,“我是瓦兰贵族的侍从,我参加过每一次战前会议,我知道乔万尼是怎么得到瓦兰佣兵队长的位置的。我知道的事情比普通的瓦兰人多得多,更何况你们几个维基亚人。你们的口音是哪里的?小东湖城,大东湖城?反正是那一片的地方吧。加里宁准备端了你们的老窝,你们却跑到了这里,你们是逃兵吧?”

这几个维基亚人面面相觑。

我继续说,“这些黑人奴隶准备做什么事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伊万嗫嚅说,“什么都不知道,你滚吧,混蛋...”

保尔却没有回话,过了一会,他说,“你先走吧,小子。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猫着腰钻出了他们的窝棚,矿井的顶棚滴着水,让闷热变得更难受。

当路过一块布帘子的时候,一个黑人奴隶在隧道的尽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消失了,朝着左边的隧道走去。

这是暗示我跟过去吗?我想了一会,把一块自己藏起来的铁片扎进裤腰里,然后跟着他走了过去。隧道里面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这些人散发着臭气,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奄奄一息。一个黑人被脱得精光,皮肤在一点油光下闪着光泽。一个披着斗篷的老头子在我路过的时候,拉开斗篷,用自己没有双眼的空空眼窝看着我,这个老头如此之老,人们说他来自罗多克,多年之前被斯瓦迪亚随军的奴隶贩子卖到此地。一个孩子和一群老鼠争夺着半碗泡在泥浆里的面包渣,面包渣上面有几片萝卜。

我的脑海里面思索着维基亚人说的那种肉,不清楚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直到我突然走进了一个大大的场地,这里是一处矿工休息室,后来自由人矿工抛弃了矿场之后,这里被改建成了堆积矿石的地方,地面还留有过去固定床脚和凳腿的凹槽。

一群黑人站成了一个圈,我过来的时候,这些人为我让开了一条路。

阿比站在人群的最中间,拿着一把匕首,他看着我。

“啊,我的朋友,”他这么对我说,“我的朋友。”

周围的人都盯着我,阴森森如同破城前的士兵。我继续走过去,想看看他准备做什么。

阿比在我走到身前之后继续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自然如此。”这个时候可不该惹怒他。

“那么,”阿比说,“证明吧。”

周围的黑人一起围了上来,“证明。”

阿比用几乎是仪式性的语言说,“朋友,血的朋友。”

“朋友,”周围的黑人奴隶用一个语调说,“血的朋友。”

阿比身后的几个人推出了一个头上蒙着黑布头套的人,这几个人利索的把他捆到了一根柱子上面,最后一个人撕开了这个人胸前的衣服,上面绣着一只白鸽。

“每一天,三十磅肉,一袋盐,”阿比说,“吉尔那个魔鬼指示他的抓牙说,我们这几百人,每天都要吃掉这么多肉,这么些盐。不然就会不健康。但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矿场从来不会从外面买肉呢?有没有人告诉你们,这些盐都是掺着沙子的呢?”

黑人们冷冷的看着那个带着头套的人。

“他们让我们自己吃自己。”阿比说,“奴隶,绿洲人,牧民,维基亚人,瓦兰人,都是食物。我们死掉,也逃不了折磨,他们要剃掉死人的肉,要吸尽死人的骨头,然后让我们感恩戴德。敌人,血的敌人!”

“敌人!”黑人们说,“血的敌人!”

一个黑人拉开了那个人头上的头套:这是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北方人。

他用祈求的语调,用诺德话说了一句,“慈悲”。他发现自己的话周围的人都听不懂,又用克里尔话哭着说了“慈悲!求求你们。”

“给你慈悲!”阿比说,“血的慈悲!”

“慈悲!”黑人们咬牙切齿,“血的慈悲。”

接着,阿比把匕首放到了我的手中。

“刺他的胸膛,”阿比说,“我的兄弟。”(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启示

又一名抄写员失踪。

诺德商人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准备彻查矿井,而我们在焦虑中等待着。

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那个诺德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我只记得刀子很锋利,扎进他胸膛的时候,甚至觉得轻松的过了头。但是很快我的匕首就被骨头卡住,我的手也抖个不停。诺德人发出了临死前的呼救,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穿透岩层,让白鸽商会的人能够来救他。

一个黑人奴隶从黑暗中显现,从身后捂住了诺德人的嘴和下巴,我只能看见他红彤彤的眼睛。他用一柄粗刃的刀割断了诺德人的喉咙,诺德人哭了,那个表情混合了恐惧与绝望,但的确是哭了。臭气和血腥味四处弥漫,黑人奴隶们都在享受这一个瞬间。

阿比把我沾血的衣服脱了下来,立刻有人给了我一件新的,这些破破烂烂的短衫分不清是谁使用过的,死去的矿工只能赤裸裸的被送出矿井---运气不好的话或许还要被送回来。

黑人奴隶们迅速的清理的这里,在地面撒了一层灰,然后把那个诺德人抬到了幽暗的角落里面了。阿比把我带到了一个圆形的房间底层。一路上,墙壁上面潮湿阴暗,但是越往后走,坚硬干燥的土夯就越来越多,上面涂抹着扭曲的图案,其中有斩首的场面,火烧人的场面,还有几个怪兽抓出人的内脏的场面,这些东西像极了传说里的异教图腾,我好奇的看着这些图案,想要忘记用刀尖扎进人的胸膛的恶心。

杀人绝不浪漫,这自始至终是一件让人胆寒的差事。一个人如果习惯于屠戮,迟早会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更像是一具精妙的杀人傀儡:那种术士发明的,用沸腾的水银驱动的机器。乔万尼自吹自擂说自己从来不会被人在睡梦中偷袭,这是真的,因为他时常做可怕的噩梦。他从小到大。已经杀死过数十人。人数太多,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该死,都长得什么样。但是这些人死后的幽灵一直纠缠着他,让他夜不能寐,总是在睡梦里面被这些透明的幽灵从地底唤醒。我可不想变得像乔万尼一样。

阿比发现我在注意那些图腾之后,对我说,“这是献祭。有人把羊羔献祭给神。然后要求一切。这是非常可笑的,神是冷酷吝啬的君王,屠戮自己的子民尚且毫不怜惜,又如何会因为几只小小的羊羔就施舍那么多?所以我们从不过分要求:我们把活人献祭给它,要求的却很少。”

“要求什么?活下去?”我说。

“活下去,”阿比说。“在矿井之外。”

“神怎么告诉你们?”

“我不知道,”阿比说,“祭司会告诉你。”

祭司。

“祭司?”我对阿比说,“这种人不是会被全部除掉么?”

“自然如此,”阿比说,“但是神会给我们一个新的。”

走过一段冰冷潮湿的石台后,地面变得干燥起来,甚至能够感觉到偶尔流动的风。我还听见一些滴水的声音。地面铺着的是细密的沙。走在上面会发出很闷的响声,就好像用布片包裹住拳头击打树干的声音。在一扇圆形的门前。一个袒露胸膛的黑人抱着双手,看见我们来了之后,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腰和裤腿,拿走了我的那块铁片,然后放开门洞,示意我可以进去。我身后的人无一例外的被解除了武器。

这里过去密集的堆积着矿石和岩层,但是人们花了许多个世纪把这里掏空了,这里现在变得如同一个高大的殿堂。一点微渺的火光根本照不到矿洞的顶层,我抬头看上去,只看见沉沉的黑暗,顶部的轮廓一点都没有显现出来。

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浑身发亮的人,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块闪烁的岩石,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是一个坐在烛光中的人,他如此佝偻,矮小如同一只蜷缩的山羊。他远远的坐在我们对面,中间好像隔着整个宇宙,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很快我就发现周围的阴影里藏着许多的人,宁静的呼吸声,小孩的啼哭,有节奏的低语,我只能跟着领路的人,在一只蜡烛的带领下,继续的前进。

最终,我看见那个祭司。

一时之间,我的胸口涌出了苦涩的液体,我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矮小了:他的下半身被完全的斩断了,只剩下胸腔以上的部分。这一部分身体被盛装打扮着:耳朵上面扎着耳钉,头皮被用小刀精心地雕刻出了花纹,眼皮被摘除,露出硕大滴血的眼珠,他的胸膛被铁链穿透,绑在一块石头上。他的肩膀上面燃烧着两只小小的蜡烛,头顶也有一枝,如泪的蜡油顺着他的皮肤下落,冷却后凝结在皮肤上,如同腐烂的脂肪,范着白色的光。

对我来说,这是可怕的噩梦。但是周围的黑人却对这个景象毫不在意,他们甚至有一种松弛的安全感。阿比和几个黑人盘腿坐下来,拉过身边的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周围的人同样这么做,直到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手放在两边人的膝盖上面。

“我们是兄弟。”阿比示意我坐到一个缺口处,两边的黑人把我加入他们的大环之中,我也只能照做。

这是古怪神秘的仪式。

“伟大的神,”一个黑人用克里尔语说,“我们用死人熬成了油,用油做成了蜡烛,用蜡烛奉做您的祭品。”

“奉做您的祭品。”人们这么回应。周围响起了一片声音,有一些是带着浓烈口音的克里尔语,有些则是我没有听说过的语言,但是这种语言与那些克里尔语一同说出来,我猜测可能是一个意思。

“蜡烛有几根?”那个黑人问道。

这个黑人浑身都在抖动,有时候全身会传来一阵古怪的痉挛,他的脸色看起来暗昧如同幽灵,嘴唇苍白的如同死人。这就是祭司。祭司身边有两个脸色阴柔的男孩,他们不断地用一种阴烧的草叶熏他,那种草叶的气味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闻过之后,感觉黑暗开始融化,墙壁成了水面。人脸如同火烧的云彩。

黑人祭司闻到了这种草叶之后。他的舌头就会不自觉的打卷,甚至伸出口来,就好像是要挣脱了身体的束缚一样。

“神的舌头,神的化身,”阿比回答他,“有三枝。三个活人,我们奉献给您。”

“一个。两个,三个,”那个神志不清的黑人浑身微微的颤抖,翻着白眼,“三个生命,甜的生命。如同熟透的瓜;咸的生命,如同灼热的汗液;苦的生命,如同无星的黑夜。我接受这三个生命。凡人,你们要什么。”

“我们想听启示。”阿比说。

他的声音满是虔诚。

“太贪婪了。”那个黑人扭曲着想要站起来,那两个孩子一个扶着他,另一个捏住那团草叶,塞向他的鼻孔,烟气冒了出来。让周围的黑人都一阵惊慌。但是这惊慌被努力地压制着,我感觉身边的人都在微微的颤抖。“我要更多的生命。”这黑人祭司说话非常有节奏。每一个字都和前后的字匹配,比伊凡哥罗德的那些唱经人吸引人多了,几乎赶上了吟游诗人的水平。

“我们会给的更多,”阿比说,“把矿井先给您,把村庄先给您,把城市先给您。用石头做的矿井,我们用血把石头染红;用木头做的村庄,我们用血漂起木头;用奇迹做成的城市,我们为您毁掉它,让这世界不再记得这些地方。”

“毁掉它!”周围的黑人附和,“毁掉这些!”

那个黑人祭司开始呕吐起来,接着就倒地不起。

然后,那个半身的死人开始说话了。

我几乎无法掩盖心中的震惊!

这是我第一次又亲眼目睹我无法理解的事情,那个死人的下巴垂落了下来,声音从他破碎的胸膛中发了出来。这是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从风箱里面吹动的声响,夹杂着老人咳痰的嘶鸣。

“启示,”死人,亦或者是神在说,“我给你们三个启示。一个生命一个,一枝蜡烛一个。”

这个声音还是很有韵律,和之前的那个祭司的声音节奏一模一样。看来这些人的神和他们的口音还是比较一致的。

“我们还要受多久苦。”阿比问他。

“很久。”

周围的黑人中传来了痛苦的呼喊,有些人捂着脸开始哀鸣。

“受苦,”死人接着说,“但不在此地。你们中间的大部分人会在接下来的三天死掉。这些人永远在我的森林里面被我猎杀,永远逃跑,永远受苦。少部分人会活下来,你们会得到我的赏赐,继续活许多年,然后还是要进入我的森林,被我猎杀,永远逃跑,永远受苦。是的,你们要受很久的苦。”

死人左肩膀的蜡烛熄灭了。

这一个神迹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在此地?”阿比好像听明白了什么,“我们可以离开矿井了?”

“离开矿井,是的。”死人的下巴自己僵硬地合上了,眼珠还是无神地看着远方,“当你们拿起石块、木料、铁片,当你们拿起武器,当你们决定以鲜血荣耀我,我就将把勇气送给你们,这还不够,我还要把胜利送给你们。然后,你们会离开矿井。”

周围的黑人激动起来,窃窃私语的交流着。

第二根蜡烛熄灭了。

“我们怎么出去。”阿比说,“谁有这个光荣,带领我们冲出矿井去。”

神灵没有思考多久。

它的下巴又垂落了下来,就好像是拴住下巴的绳子突然松开了一样。

“我看见他了```他是白肤色的孩子!他是庇护者的使者!我还看见有他白皮肤的同胞,”神灵说,“让他们先登上地面,你们追随他们。”

我几乎想跳起来,这是个阴谋!但是我被两边的黑人按住了。

蜡烛熄灭了,蜡烛熄灭前的瞬间,几个欢呼的黑人用大锤把那个半身的死人砸得粉碎,把尸片分给虔诚的众人,完成了仪式。黑暗里面充满了愉快的声音,大家彻底的相信了神的启示,相信了自己即将自由的命运。

有人重新弄亮了一点光,光亮处是阿比和一群黑人奴隶的脸。

阿比和他的同胞们用很陌生的眼光看着我,“我的兄弟,”他们这么说,“我们会追随你。”

追随我?我不由得感慨,这明明就是让我们第一批去送死。

稍晚些时候,阿比来找我,说他已经摸清楚了白鸽商会的底细:他们这一次又失踪了员工,肯定会下来彻查矿井。

“到时候,”阿比说,“我们控制下井的人,剥掉他们的衣服,你们伪装成他们上井。你们要控制井口,不能让他们封闭矿井。我们很快就来,”阿比对我保证,“很快。”

从那时起,我一直坐着磨砺我的铁片,等着命运的安排。(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烟

齿轮之咯吱咯吱地响着。

从矿井的入口进入内部,总共要经过三处平台,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弄清楚上面的人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知道上面这个时候正有人想要下井。

这个套采矿的系统是古代禅达人设计,后经维基亚的工匠之手修筑出来的。我看了一下这些齿轮和皮条,还有那些巧妙的旋转的铁棒,让人眼花缭乱,而操纵这样的机器只需要三十个男人鼓足自己的力量,奋力地推动地面的一个巨大的转盘就可以了。过去矿井曾让二十个奴隶和五头骡子来干这个活,人累死之后,会更换新的人,骡子累了之后,就会轮换下去休息。后来一个聪明的奴隶改进了这套装置,让转动转盘只需要十五个人了,于是多出来的奴隶被全部送到了井下,不久之后,这些奴隶都死掉了---商人们从不浪费,商人们从不慈悲,商人从不感激---奴隶们总是这么说。

齿轮在半个小时之前开始转动,空荡荡的通道里充满了单调的声响。我们在下面只能抬头看着漆黑的通道升入黑暗之中,等待着地面商人的惩罚。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派来了三个在地面的干活的奴隶,这些人愁眉不展,让我们交出被绑架的人,或者说出他们的行踪,不然的话:‘所有的人都会倒霉’。

他们说,地面上面许多的奴隶被拷打,还被剥掉了指甲,让他们的手脚暴露在烈日之下腐烂,但是那些人依然说不出来失踪的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的,通向井外的唯一途径就是死亡,而死亡又是保密的最好方法。所以不会有一个人能将地底叛逆的消息告知地面。

当这些奴隶下井之后,阿比和他的朋友们将所有的奴隶全部集结了起来,分成了几个部分,散布在崎岖而蜿蜒的地底缝隙之中。这些人用石头做成了斧刃;砸断钟乳石尖制成了石矛与剑;将破布揉搓成绳索,做成了抛石索。整个地底都在准备暴动:除了支撑岩层的立柱之外。所有的支架都被拆除。上面的每一颗钉子都被抠了下来,倒插在木棒之上,做成了简陋的狼牙棒;用几段坚硬沉重的木棒做成的连枷也很多;大多数人都武装了削剪尖的木棒制成的长矛,这些长矛的矛尖都没有烤干,刺戳皮制护甲都会卷曲---我们没有办法,这些就是我们全部的武装。

新来的奴隶被要求加入暴动,其中的两个欣然参与。还有一个则惊慌失措,连忙拒绝。两个参与的人被阿比命令处死那个懦夫。这个要求被立刻执行了,两个新成员用石斧砍断了那个可怜鬼的胳膊,然后用他自己的胳膊打死了他。

残暴与血腥的气息激励了所有的人,奴隶们陷入了紧张又狂热的压抑之中。

那个吸足了烟气的祭祀剖开了死者的肚子,手蘸鲜血。为每一个人的脸抹上了血色的咒语。古代的北海战士也会这样涂抹自己的脸,接着在饮酒之后慷慨出征。我很羡慕那些战士,他们有天空和空旷的海岸、有长舟和锋利的武器、有厚实的毯子和温暖的火。而我们则蜷缩在地底,没有酒,没有武器```没有希望。

齿轮的转动变得缓慢又沉重,这是因为木台已经接近井底,链接平台的每一根绳索都绷紧到了极限。我们就要面对我们的敌人了。

“你们吃够了苦头吗?”

大祭司用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长袍,四个年轻的奴隶扯开袍子。手捧蜡烛。光芒闪烁不定,大祭司如同吟游在星辰之间。

“够了!”

奴隶们回答他。

“你们愿意这般受苦。还是愿意以死相搏!”

“以死相搏!”

奴隶们回答他。

“来啊,来啊!我见你们那么多次仰望星空,我见你们流尽每一滴汗和血!来吧!来吧!杀死敌人!”

木头平台碰地落地了,木门却没有打开。

里面的人似乎沉默的出奇。

奴隶们把手中的每一把武器都对准了木门,只要有人从里面打开升降台,就会被捅成肉泥。面临骑兵冲锋的时候,步兵们就要如此耐心的等待,等待敌人迫近的一刻,就要扬起手中的长矛,蹲伏下来,用勇气和纪律击溃敌人。我们现在也差不多,我们也要耐心的等待,等待开门的一刻,好屠杀里面的每一个人。

依然没有动静。

我觉得有些古怪,稍微的朝着后面挪动了几步,身边狂热的年轻奴隶立刻填补了我的位置。那几个脸色阴郁的维基亚人立刻发现了我的动作,也跟着我往后面挪动了几步。

一个奴隶终于按捺不住,前去拉那扇木门,阿比没有阻拦这些人,只是示意周围的黑人奴隶把武器凑得更近一些,以便能够保护这个勇敢的家伙。

那扇门似乎闭得相当的死,又有两个人加入了撬门的行动,那扇门终于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一个奴隶用自己的石矛猛地扎进了木门的缝隙。一股辛辣的气息充满了周围的空气,立刻有人咳嗽起来。

这个时候,那三个开门的奴隶用了最大的力气,终于将木门撬开。

在开门的一刻,我的眼睛瞬间被熏得流泪不止,蜡烛几乎被涌出的烟尘遮住了光芒。每一个人都在咳嗽,我猫腰朝着身后遁去,只有一个维基亚人跟着我走了过来,我没有看清楚是谁。奴隶们乱作一团,吵吵嚷嚷的你推我搡。

最前面的惊慌迅速的传到身后的奴隶,这些奴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隐约约地闻到了恶臭的气息,听见了前面的奴隶都在逃跑,他们以为矿井上的人派下来了最善战的士兵,而我们的战斗已经失利,于是这些人也掉头逃走了。

在被恐惧控制之前,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毫无惧意的战斗到死,但是等到恐惧如同洪水汹涌而来的时候,人们就崩溃了。人越多,这种恐惧的蔓延速度就越快。有时候人们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但是看着周围的人都慌做一团。自顾逃命,就来不及多想,只顾自己逃走了。许多优秀的将军就是这么输掉自己的战役和名声的。

我遇到了一处水洼,旁边躺着一个倒毙的奴隶,我撕下了他的衣服,沾湿了水,绑在自己的脸上。这是我在河间地的时候。乔万尼教给我的,他说在劫掠村庄,烧毁田野的时候,就要这么把鼻子保护起来,不然烟尘会要了你的命。身后的那个维基亚人也学着我的样子这么做了一遍。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是那个叫做保尔的家伙。

“你的人呢?”我问他。“瓦兰王!”

“不要取笑我了,笨蛋!”保尔吼叫道,“你知道怎么跑吗?”

“我不知道。”

“那些烟你看清了吗?是往上飘,还是沿着地面飘的?”

“沿着地面。”我回答他。

“我也看见是沿着地面,”保尔说,“看来我没看错。那我们往高一点的地方走。”

“能活命吗?”我问他,

“晚死几个小时。”

我们一前一后的钻进了一个隧道,这里已经躲着三个奴隶了。这些人看见我和保尔的脸。惊叫着让我们原谅他们。原来这些人把我们当成了矿主的抓牙。我们把这些奴隶甩在了身后。穿过了隧道,然后跳过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跳到了对面的木头架子上面。下面的裂缝不知道有多深,丢一块石头之后只能听见它沿着石壁碰撞,听不见它什么时候落地。

架子的后面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是偶尔在岔路会遇到三五成群逃跑的奴隶们。有几个人询问我们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有可能是井上的人要用毒烟熏死我们。这些家伙嘟哝着‘完了’,然后就朝着别的方向逃走了。

“你觉得吉尔会下令处决我们?”保尔问我。

“不会。”我直接把我对吉尔的印象说了出来。

“恩?”保尔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你了解吉尔?”

让人知道我和吉尔有牵连,估计会被立刻处决的,奴隶们惊慌失措,只是一时的事情,回过神来,他们对吉尔的恨会更加的强烈。

“我当然认识吉尔,我是他两个儿子之一,他家的财产有我的一半。”

“混小子,”保尔说,“我是吉尔的亲哥哥,继承权在你的前面呢。”

“你不是瓦兰王吗?”我嘲笑他。

保尔笑了一下,“哈哈,那是鬼话,我是个假货,只是想拉你入伙。”

“我也是假货,”我对他说,“吉尔没有私生子。我可以跟你们一伙。”

“得了吧,”保尔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我知道我没有吓倒你,你也不会诚心的入伙的。上矿井之后,我们各自逃命吧。”

保尔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处长长的隧道。

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东西。

接着是脚步的声响,人的形状逐渐的从黑暗里面显现出来:最开始是一个人,接着是他身后的三五个人,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大群扛着石矛、木锤、连枷和木枪的人站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是阿比分配到矿井内躲藏的几支奴隶部队中的一股,估计有一百人上下。

“怎么,”为首的那个黑人首领说,“你不是上井了吗?”

“矿主在升降梯那里把我们驱散了。”我说。

“我们失败了?”首领问道,“阿比死了?”

“阿比没死,”我好奇他问这个干什么,“他们送了毒烟下来,把我们驱散了。”

“哦,这样更好。”首领说,“看来他们是准备下井了。”

“胡说,他们送毒气来毒死我们罢了。”保尔说。

“你们耕种的民族,做农活的民族,如果牛马不听话、不干活,你们难道是直接杀掉的?”首领说,“烟气不过是削弱我们的东西罢了。他们这么做,就是说一定会进攻的。他们根本不是要调查,他们是要惩罚。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就好了。你们有武器吗?”

这个首领的举止和乔万尼手下的队长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怎么会听从阿比的调遣呢。

“没有。我的匕首丢了。”我说。

首领回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立刻走出了两个黑人孩子,给了我一枝石矛,给了保尔一段连枷。

“我的兄弟,”首领说,“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我们要在这里击溃他们。”(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投矛

气味越来越浓烈。

估计是商会的人往硫磺里掺了别的什么奇怪的粉末,点燃后送下井来。这烟尘让人不安,不过我身边的奴隶们虽然偶尔咳嗽,但是却一直默默地忍耐着,他们抱紧了自己的武器,盯着远处的隧道。

矿井里所有的活动都停了下来。过去这里挤满了劳作的奴隶,汗臭弥漫,拉动矿车的号子此起彼伏,奴隶们如同在黑暗中挖掘洞穴的蚂蚁。那时奴隶最大的幸福就是在劳作结束之后,能够躺在一张破毯子上面休息,暂时地逃离一下这种苦难的生活。

那个时候,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漏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奴隶们的身上。让奴隶的头发发霉,充作枕头的木料生出白色的蘑菇。奴隶们蜷缩在小小的洞穴里面,不管闭眼睁眼,所见唯有黑暗,而黑暗还不够,尚有不尽的劳作。这种强度的劳作,即使维基亚也是没有的,更不论西部那些富庶的王国了。而即使是维基亚最悲惨的农奴,他们也能够在劳累至极的时候,杵着自己的农具休息片刻,彼此嘲笑或者咒骂领主,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有凉风与麦饼缓解疲劳,有妻子与孩童迎接他们回家,而奴隶一无所有。

有人曾对我说,码头上的劳工不在考虑之列。那这些奴隶呢?我怀疑他们甚至不在神的考虑之列。他们为什么要信神?萨兰德人相信世上有四位教领,而克里尔只承认最后一位,这对奴隶有什么意义?人们都说主是全知的,是全能的,可是这些和奴隶有什么关系?没有人关心这些奴隶信仰什么,也没有人试图和他们分享信仰。奴隶没有任何人来救他们,奴隶只有奴隶,只有自己拯救自己。

不过这些奴隶弄了一些我看不明白的神鬼来激励自己,让我觉得这种组织相当的不可靠。历史上许多的能言善辩的人,都能利用人们的不满。通过造神弄鬼。煽动一大群人来追随自己。但是这些神棍最后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即使他们成功了许多次,人们也只是觉得这是天神理所应当的馈赠,而一旦失败一次,神的威严便荡然无存,而那些假托神鬼之名,实则敛财或者奸淫妇女的神棍们,也会顷刻之间被信徒撕得粉碎。

罗多克就不一样。他们起义对抗斯瓦迪亚人,从来不是用宗教团结起来的。他们相信除非胜利,不然就不能更好的活着,甚至不能活下去,他们决心带领自己的民族走向富裕与强大。这样的民族,从军官到士兵。从市民到商人,从领主到农夫,每一个人都抱着同样的信念,几年之后,罗多克就成功的从斯瓦迪亚皇帝的手中获得了自由。但是市民们建立的共和国缺乏权利斗争的经验,很快就被旧贵族和军人的联盟架空,共和国的国体也很快变作了大公国。这让罗多克的反抗的意义,对平民们来说不再那么重大了:先前是贵族之国。平民为自己争取了一段时间的自治之后。又被另一群训练有素的贵族所统治。

虽然受到了挫折,罗多克却依旧是大陆上各个民族的楷模。每一个不堪压迫,奋身而起的英雄,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追随自己罗多克先贤的脚步。奴隶们呢?但愿他们能够先走出这个矿井吧。那之后,学习罗多克人的经验,换一种更好的方法发起反抗,才是获胜的保证。

我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这烟尘的气味浓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不再变化了,但是让人一阵阵的想要呕吐,脑袋也变得不清楚。我不知道这么下去多久,我们的人就会失去战斗能力,周围的奴隶在我和保尔的说服下,都找到水洼,沾湿了破布,给自己的鼻子包裹了起来。这些奴隶本来就有惊人的忍耐力,这个时候更是沉默的如同一群石像,连咳嗽的声音都消失了。

黑暗之中最开始还有慌忙乱窜的奴隶,不久之后也归于了沉寂。矿井正在毒烟之中缓缓恢复,奴隶们正在重新组织起来,但是白鸽商行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凄厉的哨声从远处传来。

这哨声我在北海的时候听到过,监工们殴打工匠或者帮工的时候,就会吹响这种木头哨子,码头上吉尔家的巡逻队驱散占道的小贩时,也会吹响这种木哨子。这哨子发出让人疯狂的刺耳声响,让人摸不着头脑,接着监工们的皮鞭或者棍子就会打下来,到了后来,工匠们和市民们一听到哨声,就会感到被殴打了一样疼痛,而监工们就是需要这种威严。哨声从几个不同的地方穿了过来,听起来就好像是有一阵支军队都开进了地下。

黑人首领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一个名字,也可能是一个命令,接着,一个矮小的黑人孩子就猫着腰溜入了黑暗。

哭喊和冲撞的声音从一开始就显得凄厉无比,奴隶们似乎遭到了一边倒的压制。我们躲在洞穴里面,看着前面,那是我和保尔刚才跳过的裂缝。有几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奴隶,没有看见裂缝,直接摔落了下去,惊叫之声让人汗毛直竖。一个奴隶跳了过来,跌跌撞撞的倒在了洞穴前面,一脸冲着地面栽倒下去。我身边的两个黑人在发现对面没有人看见之后,立刻冲出去把那个奴隶拉了进来。

人们翻看这个奴隶,发现他的胸膛被戳了两个大窟窿,血汩汩地往外面冒着;他的肘部遭到了重创,软绵绵的搭着,手背几乎碰到了胳膊---他的手骨几乎被打碎了;而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左边的眼眶被打得血肉模糊,从眼珠流出透明掺血的液体。

“眼浆,”保尔说,“我以前遇到过一群克里尔人,他们捉来老人和孩子充当乞丐。为了让孩子显得可怜,他们戳破他们的眼睛,放出眼浆,之后孩子的眼珠就会枯萎,如同朽木。孩子会看起来憔悴又穷困,人们会生出好心,给孩子一两块面包,甚至是一块肉。”

首领听完这句话似乎一点没有触动:孩子遭受折磨,对于奴隶来说。已经不再是痛彻心扉的事情了。他试探了一下这个奴隶的鼻息。“死了。”

周围的奴隶立刻脱下了这个奴隶身上的衣服,分给周围的人,这个人的手里捏着一枝破碎的石矛。

保尔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奴隶胸口的伤口,“这是行军锄凿出来的```下井的似乎不是什么正规的士兵。”

“怎么看出来的。”奴隶首领问他。

“有经验的士兵,使用行军锄对付没有护甲的人,一击击中头部,就能立刻杀死他。”保尔指着那具尸体说。“但是这个家伙胸口被来了两下,肯定是搏斗的时候挨得,对面的人肯定也慌乱的不行,只是仗着武器优势,一顿乱打罢了。你在看他的胳膊和眼睛的伤口,这是钝器击伤的。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抱着铁皮的短棍,骑兵们很喜欢用这种武器捉俘虏。不过你瞧,把人打成这幅摸样,这和街头斗殴的小流氓没有什么差别了。”

“你有什么忠告呢?”首领问保尔。

保尔谈起这个来头头是道,看来他吹嘘的在河间地的从军经验也不是完全吹牛。“依靠武器和装备获胜的军队,最怕体力耗尽,也缺乏纪律。对付他们很简单。避开他们精力旺盛的时候。等他们疲惫时立刻进攻就可以了,那时他们就一触即溃了。现在先耐心等着就好。”

“等待?”黑人首领露出了残酷的笑容。“好的。不过我不想等那么久。”

首领站了起来,咆哮了几句话,几个黑人奴隶立刻走了出来。周围的奴隶纷纷地把自己手中的石矛交给这些人,也有一些把短矛也递给了这些人。这些人用布条把这些矛包裹起来,捆绑在自己的背后,每一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五到十枝石矛或者木头短矛,首领自己也带着几支在身上。

“白皮肤的小子,还有你的朋友,我的兄弟!”首领对我说,“跟我们来。让他们疲惫,我们有很好的办法!”

我站了起来,不过没有一个人递给我石矛。

首领带着我们快速的朝着一边的洞穴跑去,我也跟了过去。这些奴隶如同黑暗里的精灵,闪烁不定,我只能通过轻飘的的脚步声和喘息判断我自己没有跟丢。我们从一处狭窄的缝隙串了过去,缝隙最窄的地方,我的背后贴着石壁,肚子被石头顶住,几乎以为要被卡住,但是绷紧了肚皮之后,还是穿了过去,不知道这些成年奴隶是怎么穿过来的,可能奴隶本来就瘦削如骨,比我也胖不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我们走到了一处高台上。

我好奇我这一段时间完全没有发现过这一处高台,这里就像是一处观看骑枪对决的看台,下面宽阔的矿井内部如同宏大的马场。下面乱糟糟的一片,几个奴隶躺在中间,不知生死,还有一群大约二十多个奴隶,抱着膝盖坐在一边,一个穿着半身锁甲的,戴着碟型头盔的男监工,正在用一枝短棍殴打这群奴隶。这些奴隶的武器被丢在一边,另外两个穿着全身锁甲的人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武器,并且嘲笑着说这些是垃圾。

首领从背后抽出了一枝矛,左手平伸出去,右臂卷曲,做出了投矛的动作。

接着他抛出了手中的矛。

那个戴着碟型头盔的监工正揪住一个奴隶的耳朵,把短棍往他喉咙里塞,然后大声地呼喊自己的同伴看这奴隶的蠢样。接着,他被掀翻在地,大腿上扎着一枝短矛。因为矛头太软,入肉不深,击中他后,就软软地落在了地上。但是这一击还是让那个监工痛苦地惨叫起来。

首领冷冷地看着下面,他身后,那些黑人奴隶全部做出了抛矛的动作。

他们是天然的猎手,也是天然的战士,在灼热的荒原上,他们能慢跑几个小时,然后投矛杀死精疲力竭的鹿,现在杀死这些恶棍也没有什么两样。

一阵投矛的雨倾泻而下,那个戴着碟型盔的监工蜷缩着,又中了几下,勉强保命。而剩下的两个人则蹲在了一块石头边,大声地吹哨,呼叫着伙伴。

那些奴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蜂拥而起,瞬间把这三个人淹没了。

那个刚才被揪住耳朵的奴隶夺走了监工的短棍,坐上了监工的胸膛,竖直了短棍,连捣几下,将监工双眼戳烂,然后又捏住监工的嘴巴,将短棍塞进喉咙,几乎把那个监工的下巴拉脱臼。

我的身边,黑人首领听见了周围的哨声之后,就示意我们撤退,而下面的那些奴隶还不知危险迫近,继续折磨着那三个人。

我走的时候,那个击杀了监工的奴隶站了起来,手拧着滴血的短棍,抬头看着我。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升降机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面,我们从多处缝隙袭击了侵入矿井的队伍。

那些人中间,少数是诺德人,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克里尔雇员。克里尔人士气下降的非常快,在几次被伏击之后,他们就不愿意离开自己的诺德主人了。诺德人倒是都和战士一样死战不退,不管有多大的危险,只要他们的队长下令进攻,诺德人就会勇往直前,连带着克里尔人也会被他们感染,从而让我们的骚扰变得比较困难。

我唯一的战果是伤到了一个克里尔监工的胳膊,用石矛在他胳膊上面留下了一道指头粗的割痕。

诺德人的腰间挂着短剑,虽然他们一开始只是用短棍和剑鞘殴打不听话的奴隶,但是当他们惊讶的发现奴隶是在准备彻底暴动的时候,他们抽出了武器,用锋利的剑刃屠杀着奴隶。这些诺德人战斗起来非常的可怕,三四个人走在一起,彼此掩护,几乎可以将几十人一队的奴隶击溃:他们的剑刃挥舞起来亮着苍白的光,我们身边的剑刃如同树叶一样的密集。奴隶一击即溃,只能迅速的逃走,在黑暗的角落再次组织起来。

这些诺德人和克里尔人的嘴巴上面都蒙着厚厚的面罩,保护住了口鼻,就好像是萨兰德朝圣者的打扮一样。对毒烟,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他们唯一没有料到的可能就是我们这么激烈的抵抗吧。

诺德士兵的哨声变成了悠长的声响,最开始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最后当我们发现诺德人开始朝着升降梯撤退的时候,我们知道诺德人这是准备逃回矿井上面了。

这代表什么,不用黑人首领说我也知道,一旦有一个诺德人逃了出去,我们就完了。在诺德人下井之前,如果我们还相信十几个拿着木棍的奴隶可以控制矿井入口的话,现在就不会有一个人这么想了:诺德人一个人可以对付七八个奴隶,当他们组成了简单的阵型的时候。再多的奴隶也经不起他们的进攻。

我们能做的就是削弱他们。

诺德人开始从各个方向收缩。沿着矿井的隧道撤退向升降机。

我们躲在石头的缝隙之中。这里的奴隶熟悉每一处裂缝,知道哪些隧道是贯通的,而哪些是死路。一路之上,还有许多空荡荡的矿工休息室,里面堆着矿车和矿石,同时还有许多巨大的储水槽,上面蒙着一层灰。只有这里的奴隶熟悉它们位置,外面的人很可能一脚踩上去溺毙其中。

我们刚才误判了一下形势,当看见两个诺德人和一个克里尔人脱队的时候,首领带领着我们二十个人一起发起了进攻。在这种地形的环境下,人数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在一阵混乱的打斗之后,一个黑人被扎破了肚皮。剩下的人惊慌失措的逃散了,我也在急急忙忙地逃跑的时候崴了脚。

保尔死死地跟着黑人首领,似乎认定了这样更加的安全。首领始终没有派人将手下的奴隶全部抽调过来,只是带十几、二十人的队伍四处袭扰。我们对付两三个人也感到吃力,于是只能派人虚张声势,吓唬那些克里尔人。这些克里尔人容易逃跑。当看见一大群奴隶疯狂地冲过来的时候,诺德人会彼此肩膀顶住肩膀,准备开始战斗。而克里尔人则恐惧不已地回头张望。如果后面没有敌人的话,他们就会悄悄地逃掉。把诺德人的侧翼暴露出来。

当我们发现了克里尔人的特性之后,就专门利用这一点去对付他们。诺德人都是硬骨头,啃不动,但是克里尔人就好对付多了:把他们吓得四处乱跑,然后一一捕杀。

我们二十多个人成功的把一个克里尔人逼到了一处死路上面,这个克里尔人一只手捏着一柄短刀,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头盔,猫着腰飞快地逃跑。我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身边的黑人发出了喉音和颤动的鼻音,听起来惹人烦躁,但这和监工的哨子作用一样,是摧垮敌人意志的东西。

那个克里尔人蹲在一架矿车后面,大声地呼救,我们缓缓地围了过去。克里尔人疯狂地从里面抛掷石块和木头片,呼喊着诺德人过来帮忙,但是诺德人在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来救他的。这个克里尔人将身边的木板堆成了一个简单的围栏,弯腰躲在矿车的后面,警告我们不要靠近。

一个试图去拉开矿车的奴隶被克里尔人割伤了手,周围的奴隶愤怒地吼叫着,投出了几柄飞矛,但是这些武器全部没有命中,反倒被这个克里尔人捡了过去。面临死局,这个克里尔人爆发了惊人的勇气,站起身来朝着我们抛掷这飞矛,让我们不得不后退一些。

两个黑人奴隶悄悄的趴在地面,朝着矿车爬了过去。

而黑人首领则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那个克里尔人对着首领投出了一柄飞矛,那枝飞矛扎在了首领的脚边,首领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看上一眼。克里尔人大喊大叫,让黑人首领不要再靠近。黑人首领自顾地走到了矿车的前面,避开了一块克里尔人抛出来了石块。

“懦夫!”黑人首领拉开了自己身上的破衣,袒露了自己的胸膛,“刺这里,懦夫!”

那个克里尔人没有回应。黑人首领张开了双手,回头对着我们笑着,“果然克里尔人都懦夫,活该他们的女人被萨兰德人像马一样骑,活该他们的女儿被诺德人把全身玩遍!”黑人首领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克里尔人。

克里尔人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跳了起来,用刀劈砍首领的脖颈。

那两个先前爬过去的黑人奴隶迅速站了起来,将两枝矛奋力扎进了克里尔人的身体,一枝扎穿了克里尔人的腹部,另一枝戳穿了他的脖子。克里尔像是一只口袋一样跌落下来,还没有死透,用手握住身体里的长矛,想要把他们拔出去。黑人奴隶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迅速地扎了两下,结果了克里尔人。

黑人首领回过身去,捡起了克里尔人的短刀。然后踢了克里尔人一脚。不再注意他的尸体。黑人首领选走了自己的战利品之后,周围的黑人一拥而上,将克里尔人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搜刮干净:靴子、皮裤、护腕、头盔,甚至是鼻子上面镶嵌着的一颗闪亮的圆钉也被抠了下来,还有一个奴隶想要这个克里尔人的耳环,但是他笨手笨脚的取不下来,于是干脆把克里尔人的耳垂割扯了下来。连耳环带耳垂一起拿跑了。

在更多的地方,克里尔人如同这里一样被三三两两的屠杀着,虽然诺德人自己没有遭到多大的损失,但是他们仆从的溃败,还是让他们士气受到了打击。诺德人现在已经不再想着惩罚不听话的奴隶了,他们只求保命。诺德士兵有条不紊地朝着升降梯挪动。在哪里,他们像是龟壳一样的围成了半圆的阵型,把升降梯留在了后面。

两个诺德人拼命地敲打一截铁管,同时拉动链条,向地面上的人发出启动升降台的命令。

奴隶们在肃清了洞穴里面逃窜的克里尔人和少数的诺德人之后,开始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我跟随着这些奴隶,就如同跟追着一支行进的亡者之军---所求唯有杀戮。只为杀死更多的活人。

我的脑海里面。关于传奇的故事,大都是势单力孤的少数人。对抗蜂拥而至的野蛮人---就好像是现在的诺德人这样。但是现在,我却呆在了战场的另外一边。过去我觉得那些事故里面,正义总是站在那些正派慷慨的人一边,孤独的对抗强大的敌人,这本来就有一种悲壮的美感,让人中充满了对英雄的敬仰。

但是现在,这个念头变得模糊了。奴隶固然残暴,但是我要怎么去指责他们呢?他们平时的血和汗流得那样多,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讨回自己的公道罢了。

爱和仇恨都有它的原因。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绿洲的子民,是沙漠的子民,是狡猾的猎手和懒惰的游民,但是这些人却发了疯一样的进攻,这难道是因为这些人天生残暴又狂热吗?是谁掠夺了他们土地,是谁夺走了他们的财富,是谁让他们除去枷锁一无所有的?

爱和恨都会被偿还,毫厘不差。

奴隶们举着长矛和石块,举着石剑和木槌,举着他们能够找到的一切,他们的眼睛通红,从四面八方朝着诺德人围了过来。武器竖起,如同满原的野草,空旷的矿井如同圣殿的礼堂。奴隶们行进时如同奔流着的黑色的河流,就如同行军在复仇之神的大殿之上。

诺德人的阵线收缩地更加紧密了,周围堆叠着木板和石块。奴隶们将碎石暴雨一般地倾泻向这些诺德士兵,诺德人彼此提醒周围的同伴注意各个方向的进攻,同时不断的催促那两个在升降梯的人快点操作,通知地面的人启动机器。

三十多个奴隶勇敢地冲到了诺德人的面前,诺德人耐心地等待奴隶冲到跟前,用肩膀顶翻了最前面的奴隶,然后挥剑有条不紊地刺杀奴隶。这些诺德人的力量很大,作战技巧丰富,几乎每一击都能杀死或者重创一个奴隶。奴隶的伤亡超过十名之后,不得不退了下来,留下了或伤或死的奴隶躺在地上。接着,第二批的几十人奴隶又发起了冲锋,这些人在迫近诺德士兵的时候投掷了石块,造成了诺德人的混乱,趁诺德人混乱的时刻,奴隶人冲进了诺德人的阵线之中,不少人开始用缴获的短刀朝着诺德人的铠甲缝隙刺戳,有一些则试图卡住诺德人的喉咙,或者击打他们的眼睛。诺德人反应很快,他们稳定了自己的阵脚,依次杀死了冲得最前的奴隶,将剩下的人逼出了圈子外面。

奴隶们又这样尝试了几次,连手头的石块都抛掷得差不多了,但是毫无效果。诺德人守护着升降台的每一个方向,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冲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死气沉沉的升降台的齿轮在呻吟了一声之中,缓慢但是充满了力量的转动起来,被齿轮带动,几乎每一根链条都在颤抖,沉闷嘶鸣的铁条声如同为我们奏起了哀乐。

完了,我心里这么想着。

诺德人一旦离开了矿井,那么等待我们的唯有一死。现在矿井上面的人还不知道下面情况如何,如果他们知道了,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封锁矿井三到五天,我们都会饿得奄奄一息,坐以待毙---或者会更糟。

阿比出现了,他的脸上都是血,身边跟着几个高大的黑人。

他一出现,就明白了我们的处境,接着,他开始尖叫着一个词,“火人!火人!”

我一开始以为我自己听错了,这个词似乎是说的火焰和人,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接下来我就懂了:祭祀和他的帮手从几个奴隶的头顶浇下了一种恶臭油腻的液体,另外的几个人在旁边打着火镰点燃绒布。

接着,这几个人被点燃了。

空气中充满了皮肤和头发烧焦的恶臭,这些人惨叫着,朝着诺德人狂奔而去。在这几个自我牺牲的奴隶身后,别的奴隶的狂热升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不顾伤痛,朝着诺德人小小的阵地碾压了过去:用胸膛迎接剑刃,用双手迎接刀锋。

面对火焰和长矛,面对尖叫和恶臭,面对无数复仇的奴隶---在通向生路的最后一刻,诺德人崩溃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上井

最后三个诺德士兵被推到了墙边,命令跪下。

他们的身边是十多具无头的诺德尸体,诺德人被用他们自己的武器斩首,这是最轻松的死法,是对勇士的奖励。在稍远的地方,克里尔人的下场则惨得多:他们先遭到了割耳和挖鼻的处罚,杀害了奴隶的克里尔人更是遭到了阉割,然后再被处以石刑---用石头活活砸死。这种折磨让我的心变得麻木了,过去当我看见吊死偷猎者的刑罚时,就会觉得残酷,但是现在,在我看见那些被砸得血淋淋的克里尔人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挪动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曾见过的所有的法律,都不能称得上是残酷了。

这三个诺德士兵满脸都是不甘,毕竟他们只差一点点,就能逃出矿井了:他们本来可能正在井上长出一口气,喝着清凉的美酒,用干净的泉水清洗伤口,等精力恢复之后,再着手报复我们这些井底的老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待着被处决。

“跪下吧,勇敢的男人。”黑人首领说。

除开阿比之外,所有的奴隶对于这个首领最为敬重,当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喧哗声都会停止,大家默默地看着这三个人。

“慈悲。”一个诺德男人依然在恳求,就和那十多个被处决的诺德人一样,在死亡的面前,总是想要为自己的多求情,希望死神网开一面。

“够了,”诺德人里面为首的一个老人说,“我们的耻辱还不够多么,跪下吧孩子,让他们看看诺德的男人的骨头有多硬。”

三个诺德人跪在了石墙边,把手背在了腰上,伸出了自己的脑袋。

这个老人我似乎见过,我想了一会,原来这就是我们下井时,训斥克里尔人的商会负责人。这些诺德人真是鲁莽。怎么会派出这么重要的人来参加如此危险的活动呢?

诺德老人的头发完全汗湿。脸上沾满了灰和血,白胡子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地颤抖,他把脑袋侧放在石头上,等待着处决。

“勇敢的老人,”黑人首领提起了剑说,“愿你在神的森林里永居高树之巅,不受野兽的侵扰。”

一声撕裂骨肉的闷响之后。老诺德人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周围的几个黑人孩子没有像对待别的诺德脑袋一样,一脚将它踢开,而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捧了起来,用一块破布包裹好。接着,剩下的两个诺德人依次被处决。

我们收集到了三十四柄短刀,同样多的匕首。十七顶铁半盔,二十多顶皮盔,三十六枝铁棍和同样多的行军锄,还有十多副锁甲和更多的用硬皮革制成的胸甲。

奴隶们默契的分配好了这些武器和护甲,最健壮的人得到的武器和铠甲最多,老弱则获得强者挑剩的东西。虽然全身上下看起来还是破破烂烂的,但是奴隶的队伍已经看起来整齐多了。奴隶们聚拢起来,将尸体拖向更深的角落。祭祀带着一些人去处理那些尸体。或者是用来献给他们的神灵吧。

奴隶中带伤和死亡的人超过了矿井部队的两倍。奴隶们给轻伤者做了简单的包扎,让他们归队。然后把重伤者抬到了清凉有水的地方,让他们先休息,许诺他们等拿下矿井之后,就来接他们。

奴隶们围坐成了一个圈,兴奋地回顾着刚才的战斗,吹嘘着自己的勇敢。阿比和他身边的黑人首领则开始争论着什么事情,看起来阿比对于黑人首领相当的不满。阿比不断的指着那些躺在墙边的重伤的奴隶,又指着脸上的血,赌咒着什么事情。在另外一边,黑人首领说的话并不是很多,他只是耐心的听着阿比把话说完,然后指着自己身后坐着的奴隶,挥手让阿比闭嘴。

那些奴隶是黑人首领的手下,刚才在袭击那些诺德人的时候,这些部下都躲在洞穴里面,没有参与战斗。在战斗中损失最多的是阿比身边的人,阿比的人比暴动前少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大部分带伤。黑人首领的部下则只遭受了不多的损失,十几个人受伤而已,死掉的只有一两个人。

绿洲上的部族之间从来都不是紧密地团结的,这也是他们经常会被人数远远地少于他们的民族击溃的原因。萨兰德人只用派出两百多人的部队,就能接连地洗劫十多处绿洲,然后带回十多倍于自身的奴隶和成群结队的牲畜。有些时候,进攻绿洲民最凶狠的部队,就是那些敌对的绿洲民,对这些人来说,邻居比外人更加的可恨。

我不太清楚奴隶之间的势力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应该支持谁。阿比跃跃欲试,也口称我是兄弟,但是我不是太敢相信他,因为阿比总是做出许多我预料之外的事情,这让我比较的猜疑,在战场上面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来保护。与此同时,黑人首领的做派我就熟悉的多了,他更像个老兵一样,沉默不语,但是早有计划,得到他的友谊很难,而被他当成敌人的话,会非常棘手。

奴隶们对此没有发表多大的意见,他们只是看着阿比和黑人首领的争论,等待这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我去升降台那里看了一圈。

在诺德人崩溃之后,在这里操作升降台的诺德人想要关掉木门,让自己先逃跑。但是人的本性就是这样,那些不能安全退回升降台的诺德人拼命地拖住了自己的同胞,不让他们关闭木门。没有关闭木门的升降台会被六个榫头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不能动弹。最终一个诺德人也没有逃出生天。

这个时候,与地面连通的一根管子不断地传来“铛~铛~”的撞击声。保尔侧耳听了一下,对我说这是矿井上面的人在询问为什么升降台拉不起来,是不是出事了。

“就这一种声音,能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我有点不相信保尔的话。

“就是这样,”保尔说,“你瞧,你在和你熟悉的人说话的时候,有时候简单的一撇嘴,一个字。就能表达非常多的意思。是不是?这里也是这样,矿井里面能够遇到的情况就这么几种,‘开始拉’‘拉不动,怎么搞的?’‘人太多,下去几个’,这些意思很简单,两边人要是有默契的话。只用撞击这些铁管就能明白。有一次我送矿石上井的时候,有一个榫头脱落了,卡住升降台,结果怎么都升不上去。那个时候就一直传来这种铛铛的声音,让我检查一遍升降台。”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不用学习怎么说话了。反正熟悉了之后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可能吧,”保尔忧心忡忡地看着升降台说,“不过最好快一点让这些黑佬过来看看,井上的人要是迟迟不见有人上去,我们就麻烦了。”

“我们杀掉了三十多人,”我对保尔说,“还能有多大的麻烦呢。”

不过我同意保尔话,井上的人也不傻。他们估计料到了井下出了问题。只是这问题可能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升降台的地面都是血,这是那两个操作升降台的诺德人留下的。他们被拉出升降台的的时候几乎发了疯,抓住一切他们能够抓住的东西,只想留在升降台里面,他们的指甲在木板上面抠碎了,木头渣滓扎进了手指,双手都是血肉模糊的。最后为了将他们弄出升降台,奴隶只能就地杀死了他们,弄得这里又脏又滑。

我来到阿比和黑人首领边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停止了争论,虎视眈眈的对视着,他们身后的奴隶们紧握手中的武器,警惕着对面突然的举动。我心中突然对那些佣兵无比地怀念起来,那些佣兵平时各有各的坏毛病,狡猾又可恨,但是到了战斗开始的时候,那些佣兵都知道只能依靠彼此才能在战斗中活下去,遇到了矛盾和不满的时候,他们都会努力的避免冲突,等到战斗结束的时候再一起清算,这样的话就不至于拱手将战机让给别人,也不会因为分散精力而被削弱。

“我的兄弟,”我等他们两个人都发现了我们之后,坐到了他们的身边对他们这么说,“战斗还没有结束,你们在争论什么呢。”

“如果你有我们的皮肤,如果你有绿洲人的血,我会告诉你,邀请你做裁决,”黑人首领说,“但是现在你不要掺入我们的话里,我不想你左右我们的```问题。”

我没有想到黑人首领会突然和我划开距离,我觉得既然我能代表乔万尼,至少可以算得上一个盟友的。我转向了阿比,希望能够在阿比这里有所突破。

“我的想法也是。”阿比说,“我的兄弟,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以至于我不能让你掺合进来。”

阿比也是这么说,这让我相当的恼火。

“我说,”我对他们说,“我可没有想过在你们中间挑拨,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把我排开。你们听听升降台那边的声音,井上的人的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准备怎么办?是等井上的人再派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下来,还是立刻上井,在他们没有准备的时候进攻他们?”

阿比和黑人首领继续对峙着,互不相让。

“有些事情不解决清楚的话,”首领说,“上不上井是没有区别的。阿比,是你还是我,必须在这里做出决定。错误的活着,不如在这里一起死去。我的人只会听从我的命令,我的人当过土匪,当过佣兵,当过奴贩,打过仗,见过血。你不听从我的话,你难以走出矿井一步。”

阿比瞪着黑人首领,眼睛憋得通红,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他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阿比居然愚蠢到用眼泪去对付一个满腹阴狠的男人,这手段实在不高明。

“我不会受你的威胁。”阿比说,“我的人还是比你多。”

“是么。”黑人首领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奴隶们一起站了起来,雄壮的气势立刻压过了阿比身后的人,阿比那些奴隶惊恐地向后退缩。“但是战士可不多。”

保尔走了过来,“各位,不要再争论了,如果再不回应上面的人,他们就不等了。”

我脑袋里面一直盘算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不可能。如果不做的话,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如果你们真的要解决什么问题,”我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对两边的人说,“那就赶快解决吧,但是要赶快。这之前,给我武器,给我头盔,给我那个诺德老人的头颅。”

“你要怎么办?”阿比问我。

“上井。”(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瘟疫之城

三个衣衫褴褛的市民提起了一桶水,浇熄了一扇燃烧的木门,士兵在他们的身边列队进入城市。

这扇大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装饰,是罗多克手艺人的作品。城市里的王公人人都喜欢这种东西,罗多克人的木制品、牙雕、圣象绘板、甚至那些模仿东方情调的铜质小灯笼,无一不让王公们喜欢。在水路畅通的时候,这些货物都很昂贵,在大型宴会上面不经意的摆出十多件来,是展露财富极好的方式,但是当战乱影响到商路的时候,这些货物的价格就会慢慢地升高到两倍甚至是三倍左右。

地面都是淤泥,散发着恶臭,有些泥巴里面还埋葬着许多枉死的市民。城市里面的治安已经恶化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公开的抢劫和淫乱如同一场噩梦。在昨天,地区教士被发现杀死在家里,被人闷死在一桶发酸的葡萄酒之中,他的妻子两个月前死于瘟疫,人们在一个广场上找到了他的女儿,那个时候,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正卖力地吸着一个老男人的下体,周围是上百在光天化日之下群交的人。这个女人对自己父亲的死讯和遗产问题毫不在意,只是告诉来找她的人,如果想快活一下,就安静的等在一边,不然就滚蛋。

治安官不断的派出士兵和武装市民,用木棍和皮鞭去惩戒那些不像话的市民,让他们滚回家去。但是有一天,当治安官自己也被人发现在和几个女人一起乱搞的时候,城市里面仅存的一点点威严也丧失殆尽了。

瘟疫摧毁了城市最有活力的部分,码头,也让码头上的工人死伤殆尽。过去这里熙熙攘攘,人们为货物登陆的先后顺序大打出手,为了一两个货仓明争暗斗,为了某一个卖花的姑娘争风吃醋,过去这里停泊着一百条大船,扬着一千面帆。这里曾经散发着恶臭。油料和腐烂的肉类在各个角落里面散发臭气。从不洗澡的工人冒着汗气,头发油成一团,风都吹不动,萨兰德小贩在这里兜售烤羊肉和可疑的牛油,瓦兰人将臭气哄哄的皮革丢得遍地都是,成群结队的朝圣者踩在泥浆里面一条船一条船的询问是不是可以免费送他们去圣地。

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几个码头工人懒洋洋的坐在烈日下的石板上,没有生意。商人们都逃走了。诺德人的商会也只在城市的最北角维持着一个珠宝铺,用最低廉的价格向市民们收买他们的珠宝:其实所谓的低廉的价格并不是金币,金币已经在周围很大的一片土地上失去了任何价值,现在货物更值钱---一桶酒可以换了一捧珍珠,一把香料可以换来两只耳环,一头活牛可以换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屋。诺德人的商会从水路运来了城市急缺的物资:粮食。布匹和饮料。

人们醉醺醺的在城市里面游荡,码头空荡荡的。船只在港口里面安静地上下浮动,东湖的水拍打着岸边,发出轰鸣的响声。野狗成群结队的出现在市区,以尸体为生,但是很快就被市民们捕杀吃掉。市民们在意识到饥荒会来临之前,就已经折腾掉了大量的存粮。

围城刚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事情。人们普遍相信。事情会和想象的一样。湖面完全解冻,而伯克人又储备了足够粮食。援军会如同风一样不停地刮进城市,那个西部来的暴发户伯爵会像狗一样被撵走,然后死于瘟疫或者死于阴谋。

城市里上至王公,下至市民,普遍都怀有非常乐观的情绪。围城开始之前,几队佣兵的及时入驻,让这种乐观的情绪上扬到了顶点。萨兰德人和瓦兰人的佣兵部队在这里大受欢迎,虽然后者经常被人怀疑藏有间谍。围城开始之后的第二周,人们甚至举行了一场阅兵,城镇里面的王公和市政官们全部到场,从码头开始,每个城区的市民都看见了城市的士兵有多么的强大,看见了自己的粮食储备有多么的丰富。

在最后的典礼上面,大市长授予了一位小麦商人和他的舅舅荣誉市民的称号,小麦商人为城市储备了二十四个粮仓的小麦、大麦以及盐,而他的舅舅,则为城市尽忠职守地组织了一只巡逻队。荣誉市民有许多的好处,比如从此这些市民拥有政治权利了,不再如同过去那样,会被朝令夕改的政策左右,这些人可以选择支持某位议员,或者反对某位议员,并把这种手段作为武器保护自己。市民中间,家中财富颇多的人,也倾向于和这样的市民家庭联姻。这是非常值得追求的地位---如果没有那场瘟疫的话。

瘟疫最早是从萨兰德佣兵那里传开的,几个佣兵出现了咳嗽,胸口出现紫色的疮疤,口渴难耐。然后,人群如同遭遇镰刀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下,佣兵团,码头工人,小商贩,这些接触人最多的群体最早遭到打击。人们如同过去躲避瘟疫一样,减少了自己的出行次数,但是依旧怀着平常的心态,因为这座湖边的商业城市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瘟疫了,每一次都来势汹汹,但是最终都会被制服。直到一位城市议员死去之后,人们才普遍地开始恐慌起来。

那个时候,街道上已经初显萧条,生活物资的价格虽然被城市议会一再打压,但是很快人们就发现,这种打压是有名无实的:因为这已经不再是某些商人在趁着灾难发财,而是货物的确已经稀缺到了珍贵的程度。这个时候,来自南方的流言才开始被人们重视起来:半年,甚至更久之前,人们就听说萨兰德人的城市被可怕的瘟疫弄得一团糟。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这种传言,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谈资,父母用来吓唬孩子上床,牧师用来告诫萨兰德商人改宗。

之后,秩序出现了崩溃。

整个家庭一起死去的消息开始出现了,人们最初惊恐不已,纷纷指责那些训练有素的医生没有努力,或者指责城市议会压住药材不发放,用来牟利。传言满天飞。人们为了拯救自己。甚至贸然的走上街头,去参加死难者的葬礼,作为对当权者的不满。教会也附和市民,举办了大型的祈祷活动。东部教会的成员指责那些改宗西部教会者,说他们引来了上帝的惩罚;而改宗者则指责是东部教会的腐朽顽固,引起了上帝的不满。在东部教会内部,支持拥有圣象的人。开始唾弃那些毁坏圣象的人,说他们的亵渎行为招致了灾难;而那些毁坏圣象的人,则以‘偶像崇拜’必然遭到惩罚来反击。

但不论如何,宗教在一开始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人们在教堂里面咳嗽不停,挤成一团,祈祷灾难过去。教士们用洪亮的歌唱和圣洁的吟诵。来安抚市民的恐慌。

但是瘟疫传播地更加迅猛了。

一个又一个家庭,从老人到婴儿无一幸免。这样的事情让人们大惊失色,在过去,遭到瘟疫的时候,人们总是能够找到规律,有些时候,孩子会更加容易死去,有时候。老人会更多的去世。有时候,反而青年人更加容易遭殃。不幸虽然是不幸。但是人们总是能看见某种希望,某种在灾难后新的生活会重新开始的希望。但是这一次,希望在一点一滴中消亡了。

人们开始焚烧那些被瘟疫吞噬的家庭的屋子,焚烧他们的家具,焚烧他们的衣服,甚至焚烧他们的尸体。但是瘟疫依旧一个一个的把人击倒。人们怀疑这是女巫的魔法,有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六十多名妇女被逮捕,其中的十多人没经过市政厅和教会任何一方的审问,就被烧死或者溺死,但是瘟疫依旧在传播,造成更大的伤亡。激进的市民要求处死全部的可疑妇女,虔诚的人则指出应该释放这些女人,作为对迷途羔羊的救赎,用来换取上帝的怜悯。但是不论哪一方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目的,因为瘟疫同样袭击了监狱,狱卒和典狱长一同死去,继任者在上任的途中同样死于瘟疫。监狱里面的大门洞开,犯人们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却发现世界完全变了,他们过去需要抢劫才能拿到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这些人开始在城市里为所欲为。

市政厅开始组建市民卫队,因为饥饿的市民开始冲击城市粮仓,并放火烧毁了许多的住宅,很多的议员家被市民冲破,市民在这些议员家中的庭院里面大摆筵席,享受他们的食物和女儿。

市民卫队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最终归于失败。市民卫队对于指令的反应越来越慢,卫队成员都有许多人经不起诱惑,和各种各样的妇女尝试起了所有过去不敢想象的玩法,撬开价值连城的葡萄酒大饮特饮,甚至用来洗澡,丝绸被用来擦屁股,黄金和珠宝被装饰在赤裸的妇女身上,男人们在一边拍手叫好,妇女人笑呵呵的走过崩溃的城市的街头,向两边醉醺醺的市民搔首弄姿。

在这样的情况下,萨兰德佣兵和城市卫队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他们耐心的守卫着自己的城市,直到最后一刻。

城外的营地里面,瘟疫也开始出现了,但是远远没有城市里面这么严重。

城外的军队对于城市里面的灾难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却没有全部相信,因为这种景象他们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的。他们依然按部就班的挖掘壕沟,制作攻城器械,并且使用了一种碰碰直响的可怕武器。

不久之后,萨兰德人卫队长和城市卫队的将军赤裸着上身,向城外的军队低头,交出了各自的军旗。城外的征服者和城内的投降者保持这一造型,站了足足三分种,以便随军的画师能够将这个场景记录下来,用来画成大幅的壁画。

第二天,加里宁大人和他的上千名最精锐的士兵先行进入了城市,宣布自己是小东湖城的新主人。

一个小小的消息被加里宁隐藏起来了:乔万尼当时正在围攻瓦兰科夫。

加里宁被城市的恶臭和满街游荡的市民震惊,说出了自己进入小东湖城的第一句话,“见鬼,怎么比瓦兰科夫还臭!”

在同一时间,一名随军教士和自己的几个属下来到了城市中的教堂,拜见了当时已经改宗西部教会的小东湖城教会的主教。

这名随军教士在一个挂满了淫荡绘画的浴室里找到了主教,主教显得很疲倦,搂着一个东方女人和一个本地贵妇,醉醺醺地询问教士的来意,两个女人则用妩媚的眼神诱惑着他。

“东部教会将要恢复在这里的地位,”教士简单的告诉了这个主教,“您和您的同宗,会在明天被送出城。”

“去你的,”主教骂道,剧烈的抖动让他的主教冠冕跌落,掉在那个东方女人赤裸的大腿上,惹得女人们哈哈大笑,“我哪里也不去。你他妈的是谁?”

“上帝的仆人,”教士回答他,“你可以叫我英诺森教士。”(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教士

英诺森教士呆在一个小小的石头房间里面,眼前的羊皮卷堆成了小山,只有一个青年在帮他誊写。

通过几个月持续不断的学习,英诺森教士学会了一百多个单词,能够与白鸽商会在纸上讨价还价,也能够和本地的教士用简单的禅达文周旋几句。东部教会留下来了大堆没有处理的地契和委托卷,还有许多公证书也已经到了期限,但却没有人来续期。

东部教会留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许多的圣像被封存在巨大的木头箱子里面,这些箱子上面盖着破布和碎碗,在一边则堆着工具和武器,看守这些圣像的,只有一群老人,这些老人不害怕士兵,也不害怕劫匪,他们只害怕死后的世界。当人们纷纷以亵渎为乐的时候,这些老人在一边冷眼旁观,尽力保护着书籍和一些圣像画。西部教会的人们来过,要求取得这些了不起的艺术品,以便‘妥善保管’,这些老人不信任伯克人,于是把他们打发走了。毁坏圣像的东部教士也来了,对老人们严厉地提出警告,提醒他们在偶像崇拜上面已经犯了大错,但是这些老人依旧不管不顾。

老人在城市里面占据着一处过去用来观测火情的石塔,在里面默默祷告,拒绝人间的一切召唤。这些老人觉得对于乱局已经无能为力,于是就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饮水,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等到食物饮水消耗殆尽之后,如果外面还没有改观,他们便会坦然接受死亡的安排。

当然,如果有一两个老人还在关心城市里面的生活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同:最近几天,不顾一切的狂欢已经结束了。市民们被赶回了家中,只有几十个流浪汉还在四处闲逛,这些人即使被丢进仓库禁闭几天,一旦被放出来。还是会立刻找酒把自己灌醉。

不过秩序正在慢慢的恢复。街道上面公开的劫掠和淫乱已经消失,但是城市里那些小小的角落里面发生着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在昨天,码头上一艘轻捷的小船靠了岸,几个克里尔人神色惊恐的找到了他们在城市里面的商铺。几个小时之后,这个商铺的商会成员就试着向城市的新主人,维基亚-瓦兰联军提出了帮助请求。他们的请求很简单。放在过去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两艘空货船。在码头繁荣的那个时候,随便一个在码头上的交易员,都能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帮他们联系到两艘船,里面的粮食储备充足,水手精力旺盛,随时可以出发。

但是现在。要凑齐这样的船只,是相当的不容易的。船倒有的是,在码头上面就有许多这样的船只,只不过起航前要找来萨兰德的工匠,让他们来用一种叫做沥青的淤泥修补船底的漏洞,毕竟距离上一次整修船只已经太久了。难的是要找来两船水手,这是很不容易的。关于船运的任何组织都已经崩溃,现在航运变成了水手私人招揽的生意。他们要么自己载客。要么三五成群的守候在渡口,用极高的价格勒索来往的旅客。号令一致、严密分工的进行航行已经不可能了。船长和大幅,粮官和仓库管理员,泊船点抓捕走私贩子的士兵和水道上的领航员,售卖药品的小贩和排解寂寞的船家女,这一切对航行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

或许商铺开的价格足够高,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伯爵很快就安排了士兵充当水手,与克里尔人一起离开了寂静的码头。几个被酒精折磨的精疲力竭的水手呆呆的看着离港的船只,似乎在判断那是不是幻觉。

比起如今的生活,过去的生活更像一个梦:成千上万的居民曾熙熙攘攘的居住在一座臭气熏天的巨大城市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年轻的女孩可以安全的穿越城市,私会自己的情人;水手们总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姑娘;书商会从罗多克、斯瓦迪亚或者伯克带来最新的书籍,内容涉及人类已经知晓的每一个角落;萨兰德人的驼队和维基亚人的货船源源不断地为城市输送着新奇的货物;被拐卖的妇女会在城市广场揭发隐秘的犯罪团伙,城市卫队会当场处决罪犯,并且给予这些妇女市民身份和相应的保护;东西教会的教士们会大打出手,因为某个年轻的东部教会的少女因为爱情,皈依了自己西部教会丈夫的信仰;小贩们是神奇的魔术师,他们用木头制作鱼肉,用石头制作宝石,把麦粒变成石榴,将亚麻冒充丝绸,他们用泥浆和烂鱼鳃做出了美味的鱼肉派,他们用蛆虫和蝴蝶蛹做成了治疗百病的奇妙药膏,他们还招募了许多穷困潦倒的画家,绘制了莱赫与斯瓦迪亚皇后偷情的画册,并且暗示哈劳斯的年轻皇后的孩子和菲特烈皇帝有几分相似。

这一定是一个梦,因为这些奇妙的东西现在一样也没有了,而且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些东西还会回来。在拥有这些东西的时候,人们总是心存不满,喋喋不休,而如今,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上帝的恩赐一样,美好的难以形容。

英诺森教士身边有一个小小的教会内廷,一个充当翻译的修士,一个负责卷宗的年轻伯克人,还有一个药剂师。这个药剂师曾是加里宁伯爵的廷臣,受加里宁之命来协助英诺森教士处理事物。这个药剂师被赶出伯爵家的内廷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他屡次冒犯伯爵,因为伯爵总是舍不得采购更多的药材和雇佣更多的医师,以至于本来可以康复的士兵纷纷被截肢,乃至死亡;第二个原因则是英诺森身边缺少一个懂得治疗的人,本来有一个罗多克女人负责帮他制作药剂,但是这个女人前一段时间突然离他而去,不论怎么挽留都没有办法,英诺森教士现在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助手。

英诺森如今处境艰难。

在进攻白港的时候,一位体面的教士投奔了伯爵,这个教士联系了自己的许多老朋友,让他们前来充实伯爵的内廷。这个时候,贵族的优势便展露无遗了:英诺森教士或许可以鼓动农夫,或者制造谣言。同时消息也非常灵通。但是贵族出生的教士们,却能直接引荐本地贵族给伯爵,对于伯爵无法插手的乡村地区,这些贵族的支持至关重要。

自从伯爵占领了城市之后,在周围的村庄里面,已经有十多位骑士和两位男爵正式来信,向伯爵表示了忠诚。伯爵实际控制的地区。已经包括从小东湖城到瓦兰科夫之间广阔的地区。

前几天,城市议会在伯爵的授意下着手准备召开,并要重新选出一位城市王公。城市议会提名了包括伯爵在内的六位候选人,城市贵族被要求在下一次会议上按照自己的心意,公平而自由的选出他们未来的领袖。

当城市贵族们同意召开城市议会的之后,伯爵驱逐了其余的五名贵族。其中一人被查出是贪污犯。他在围城的最困难时期挪动了十一袋小麦和一只火腿,虽然在围城中曾是敌人,但是高尚如伯爵,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城市里面的;一人被怀疑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们爱着同一个黑人妇女;一个人被控诉为兽奸犯,要对城市里面离奇死去的十六只产奶的母羊负责,一时之间,小东湖城羊奶制品全部滞销。只能贱价卖给消息不灵通的大东湖城的人;还有两个人意图率领家人参加叛变。六名瓦兰士兵出庭作证说他们听见这两个家庭在家中高唱伯克歌曲,歌颂莱赫。总之。这五个贵族每个人都犯了点罪,让城市法官忍无可忍,当庭判决把他们被赶到城市之外去了。

判决结束之后,城市法官那离奇失踪的儿子神奇的回到了家中。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神情恍惚,说自己这两天被尤里男爵招待,与几个女孩子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这段甜蜜的回忆被这个男孩子记了一辈子,从此之后他一直是罗曼诺夫家族最忠诚的追随者。

同时,伯爵已经公布了下一次城市会议的两个主要的议题,第一个,就是选出一位新王公,第二个,则是无限期的停止城市议会的召开。伯爵不需要一个城市议会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准备参照古代的禅达人一样,任命自己为终生独裁王公,对已经失去了秩序的城市实施统治。

城市贵族们开始强烈的反弹,与之相比,领主们则对此反应平静:拥有土地的领主们对于城市事务向来迟钝和冷漠。城市贵族普遍没有悠久的血统,生活富裕又爱招摇,厌恶武力而信赖雇佣军,这一切都让领主们对他们感到厌恶。所以伯爵很容易就得到了领主们的支持。在小东湖城的街道上面,巡逻的士兵中一半是伯爵的维基亚和瓦兰人部下,另一半则是新投奔的本地领主的部下。这从他们的纹章能看出来。在西部,龙旗和花朵常常是纹章的主流,那些伯爵从西部带来封臣和骑士们就有许多使用这些图案,而东部地区,贵族们则普遍喜爱使用鹰旗和狼旗。可能从来没有一个领主部下的纹章如此复杂,涵盖如此多的图案,从东部到西部,各地的图案,在伯爵的部下中都能找到,甚至还有几面萨兰德人的新月旗,这是留在城市中的萨兰德佣兵向伯爵效忠之后,新成立的家族。

在令人炫目的成功之中,伯爵的势力已经超过了普通的伯爵:一个普通的伯爵能够征召一千多名士兵,就已经跻身强悍的封臣之列,会被国王多加笼络和忌惮,而伯爵的实力已经数倍于此了。

伯爵的势力,随着本地贵族的不断投奔,还在继续地增长之中。这其中,白港的那名教士起了很大的作用。那个家伙是个懦夫,士兵们都鄙视他,在森林中作战的时候,英诺森教士如同一个圣徒一样站在士兵中间,而那个白港来的教士却像个娃娃一样的被吓哭了,还尿了裤子。但是士兵的喜爱却不能让英诺森教士得到主教的冠冕,那个家伙的懦弱也不能抹杀本地贵族们联合的提名:他们提名那个教士为小东湖城的主教,并将此作为伯爵与本地贵族合作的象征。

伯爵前几天让尤里告诉了英诺森他的安排。

英诺森教士将被授予小东湖城外一处修道院,他将远离权力的中心,被放逐到农夫和盗贼中间去。他将一辈子听着乡下教士威胁农夫们要警惕诱惑、担心地狱;他将四处写信求领主慷慨捐资,以便能够修补破损的屋顶;他将变得默默无闻,成为一个被本地人憎恶的修道院院长;在经过几十年的磨练之后,他将变成瓦兰科夫那个教士的模样:秃顶,肥胖,喜欢极小的女孩,热爱甜食,讨厌旅行。

伯爵对于自己廷臣的授职非常的有特色:在授职之前,伯爵总会先让尤里放出消息,告诉自己的属下自己的意见。这种风声会传得很开,于是大家都知道了伯爵的大致想法。然后伯爵会在某一次宴会开始之前,询问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人提出的异议,伯爵会在宴会后留下他,单独和他讨论这一件事情,不管是用威胁还是用许诺,在这个人离开之前,他一定会接受伯爵的看法。然后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伯爵会第一次正式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他的属下们则会立刻同意并通过这个安排,绝无闪失,毫无差错,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英诺森对着成堆的羊皮卷思考着,窗外传来了那个西部教会的主教被瓦兰士兵拖走时的叫骂声,不过这个人已经不足为虑了。英诺森现在面对的敌人,是那些团结一致的贵族教士们,英诺森的机会并不多,但绝不是没有。

伯爵的安排,英诺森反复的思考着尤里告诉他的那个安排。

尤里知道这种要求比较难以接受,英诺森成为主教,几乎是所有瓦兰士兵的呼声,这种呼声让伯爵不敢直接打发英诺森离开,只能私下要求英诺森自己放弃主教选举。

“请您体谅。”尤里这么对英诺森说。

“当然,”英诺森想了一会之后,回答尤里,“我服从伯爵的安排,我会在晚些时候离开城市。”

对于英诺森的配合,尤里有些吃惊。尤里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汤姆,”尤里说,“伯爵其实可以满足你一些要求```合理的要求。”

“是吗?”英诺森站起来说,“那么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在以后的任何场合称呼我为英诺森教士。”英诺森走到了窗户边上,兴致勃勃的看着铺开在窗前的城市,城市如同一块精细雕刻的石板,写满了人与人的故事,写满了人与人的斗争,“忘掉汤姆这个名字,忘掉汤姆这个人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一桶鱼和半桶虾

英诺森大人的驾到让本地残余不多的修士忙得焦头烂额。

这里有一座不高的山,修道院便修筑在南面山坡上的一片不算茂密的森林之中。古代的传教士们从温暖的禅达城市出发后,会在此地稍做停留,随后就会深入林莽之中去传播主的福音。在很早的时候,葡萄便被从那些干燥的行省引入了这里,在艰难的尝试之后,终于成活,并且逐渐的形成了一些产量并不丰盛的葡萄园。当帝国崩溃的时候,廉价的奴隶来源也消失了,本地的奴隶要么因为战争而流亡,要么就成了当地的农夫,不再有足够的人力经营大规模的葡萄园,葡萄园便逐渐萎缩到了现今的规模。古时禅达皇帝出行东部行省的时候,修道院周围的大片土地曾经供应了四百多桶葡萄酒,最后没有饮用的部分,则被皇帝带回了西部的首都,作为东方的奇妙礼物赠送给了自己的执政官和元老院的朋友们。

僧侣们设法保住了两处葡萄园,他们自己经营其中的一处庄园,并把另外一处租赁给当地的贵族,收取价格不菲的租金,并且根据葡萄酒的价格选择用金币支付租金,还是用葡萄酒直接支付。不管哪一处葡萄园,都雇佣了许多的工匠,每个葡萄园都有自己的榨汁机和地窖。

这座山名字叫做巴勘山。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明显不是禅达地名,也不是维基亚人的,僧侣们认为这是库吉特人的词汇,意思是一连串的长满树木的山峦。这个解释让人不是非常的满意,因为这座山是孤零零的一块耸立在平原上的大石头,并非是某处山峦的一部分。但是僧侣们长期的垄断着对于万事万物解释的权利,人们只能相信他们。僧侣们认为此地最初的居民是那些库吉特人的亲戚,他们从东方辽阔的土地迁徙而来,在此地垦殖出了最初的定居点。随着禅达帝国的扩大,装备精良的士兵和技艺娴熟的农夫把这里纳入了帝国的怀抱。

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时代,那个时候瓦兰人用头盔做酒壶。率领着他们的维基亚战仆唱着战歌。敲着盾牌一次次地洗劫着富庶的禅达城市。禅达人的时代结束了,瓦兰人的也是,维基亚人却逐渐地成为了这片地区的主人,从高山到大河,从林莽到沙漠,维基亚人一处又一处的接收着古代异族的城市,并把它们变成自己的地盘。维基亚人一个字母又一个字母的学习外族人的文化---尤其是东部禅达人的---并且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化。如今维基亚人有自己的美酒,有自己的诗歌,有自己的史诗,也有自己的英雄。一处维基亚人的城镇,已经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派几个外国贵族就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了。很难想象。在古代的时候,十几个瓦兰贵族就能占领成百上千人居住的维基亚城镇,并且发号施令,让男人变成士兵,让女人生育士兵。

英诺森大人的随从不过十多人,包括两名学徒,一名主管,还有几个自愿追随他的瓦兰士兵和农夫。这名主管就是那个被从伯爵家里赶出来的廷臣。现在人们称呼他为哥特主管。这个男人学会了喝酒。开始暴食,他对人生感到非常的失望。他曾是衰败家族复兴的希望。擅长诗歌和音乐,做过药贩子和乐师,懂得制药和写字。他曾在最优秀的学院学习,向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讨教,但是现在,他只能和一群伪君子和笨蛋呆在一起,成为一个过去是皮条客的修道院院长的主管。

“大人,”一个相貌猥琐的修道院修士对英诺森说,“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路要走,我们是不是找地方休息一下呢?”

修士掏出了一块手帕,擦拭自己汗流不止的额头,他的秃头上面腾着水气,看起来就好像要被煮熟了一样。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靠近了,”英诺森指着树梢后面露出的修道院主楼的塔尖说道,“看起来我们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您错了,”修士不安地看了修道院一眼,“我们与修道院之间隔着一条河。这条河流上面过去有许多的磨小麦的磨坊和压碎葡萄的榨汁机,许多工匠经营着这些小作坊,同时负责维护一座跨越小河的桥梁---用石头修筑的,棒棒的桥梁。如果您能早一点来就好了,您会看见那座桥梁的桥拱是多么的漂亮,就好像女人的乳```的驼背一样。但是几天前下了一场雨,一切都完了,那座桥被冲垮了。我们有钱,也有石头,但是您看,我们没有能够修复桥梁的人,没有一个工匠还呆在乡下。现在我们过不去这条河了。”

“工匠们都哪里去了?”英诺森跳下了自己的骡子,抓了抓新剃秃的头顶,哪里长出的头发让他发痒。“这里似乎不缺粮食。”

“粮食自然是有不少的,”修士擦了擦自己的汗,不敢看英诺森的眼睛,“但是这场瘟疫把人的心灵腐化了。这些工匠过去仰仗我们的庇护,在这里为我们工作,我们则付给他们一笔工钱,这是非常公道的,没有一点点的问题。但是瘟疫来了之后,在城市里面,工匠的工钱提高了足足一倍,这些贱胚子就跑来找我们的老院长,那个时候老院长还没有死于梅毒,这些人要求老院长给他们同样的工钱。老院长,您知道的,什么?您不认识?哦,那也没关系,是一位很正直纯洁的人,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并且指责那些工匠们的背信弃义。那些工匠都是一些体格健壮的混蛋,我们都不敢激怒他们,但是老院长一点也不怕,真是个勇敢的圣徒,愿上帝保佑他魂归天国。”

“为什么说工匠们背信弃义呢?”英诺森院长好奇的问道。

“因为工钱一百年前就定下来了,”修士自信满满的说,“那个时候,修道院的院长和工匠行会的会长签订了一份合约,确定了今后一千年的时间里面的工钱,而这帮混蛋居然公然违约,这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一百年来面包的价格升高了两倍,草料贵了三倍,葡萄酒贵了一倍半,”英诺森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一个随从。那个随从点了点头表示英诺森没有记错。“而你们觉得涨涨工钱没得商量?”

“这是两件事情,”修士感到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管现在面包多少钱?。”

英诺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两脚,“工匠家里有妻子和孩子,自己要买工具和衣裳,一家的人都要吃面包,如果他连这些东西都买不起。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干活呢。”

“原来您说的是这个,”修士说,“绝对不存在工匠养不活家人的问题,他们一年四季有面包吃,每隔半年还能吃上一次肉或者鱼什么的,再好也没有了。他们离开。只是因为他们品行恶劣。”

“不,他们离开只是因为别的地方工钱更好。”英诺森的属下对此不发一言,他们已经习惯于聆听院长的高见,而这名本地的教士则感到新来的院长并不好对付。“城市能提高他们的工钱,你们为什么不能呢。”

“城市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人?您把我们和他们比?”修士有些不高兴的说,“一些放高利贷的伯克人,一群诺德来的野蛮人,还有一些市井里面靠着偷窃发家的小混蛋。这些人不顾条约。擅自更改雇佣价格,我们为什么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英诺森笑着说。“因为你们的榨汁机和磨坊总得有人来运作啊。工匠走了之后,损失很大吧。”

“自然很大,”修士说,“但是我们毫不在乎,我们绝对不会因为某些损失就放弃我们的尊严。”

“哦,尊严。”英诺森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修道院的佃户们,今年能按时的上缴粮食和税金吗?”

“恐怕很难,”修士说,“死了很多人,剩下的人难以恢复所有的土地。但是别的地区也一个样,每个地区都缺少农夫,并不只有我们这样,您不会因为这个责怪我们吧。”

“不会。”英诺森说。

“我和修道院的兄弟都在担心这件事情,”修士有点愁眉不展,“北部的一位骑士因为税金的减少吊死了他的管家。”

“我不是骑士,也没有绞刑架,”英诺森说,“我保证不会责怪你们,只要你们服从我的安排。”

修士似乎窃喜自己得到了保证,但是却不敢真的相信这样。

“院长大人,如果您真的能做到这样,您会得到我们全体兄弟的感激的。”

“你们不必感激我,”英诺森活动了一下,做出了准备跨上骡子的动作,一个随从帮助他爬了上去,“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一员。”

新到任的院长大都会夸口自己是所有人中的一员,但是真的做到的几乎没有一个。修士在心里面努力地将英诺森的亲和力摒弃掉,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

“大人,我们可以多休息一会。”

“不,”英诺森说,“我们直接从断桥那里去修道院。”

“可是那条路是不能通行的。”修士着急的说。

“我听说上个星期就有农夫修补好了那座桥,虽然没有恢复石桥,但是已经有木排铺好了桥面,可以并排通过两个人,你为什么管这个叫做无法通行?”

“大人,”修士说,“那是一条烂路,桥下水流湍急,我不能让您冒险。”

“我是院长,”英诺森说,“怎么走我定。”

小小的队伍在英诺森决定了出发之后,立刻做好了准备,随从纷纷上马上骡,两个闲聊的士兵也把长矛和佩剑整理了一下,轻快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领路,几个农夫背起来了几个行李包裹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修士懊恼地看了看院长,在小队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走过了一小段长满了荒草的乡村小路之后,一块被火焚烧过的小树林出现在了道路的左边。过去路边围着栅栏,用一人高的木桩连绵不绝地沿着道路两边修筑过去,木桩之间用两到三根木条连接,将小路装点得非常精致,同时也显露出了修道院的富裕。现在这些木栏有几处已经垮塌,所有的木头都被雨水淋得发白,长着霉,无人打理。这片被火焰焚毁的小树林边上。站着几个皮肤黝黑的库吉特人。这些人用手帕围着鼻子,正在彼此聊天,双手交叠放在工具上面休息。在院长大人一行人经过的时候,这几个库吉特人生硬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是谁?”英诺森在走开了一段距离之后,询问修士。

“一些流浪的库吉特人,他们来自维基亚的草原。”修士更热了,不断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他们迁徙来迁徙去,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他们的老家估计是则加西山口附近的草场,他们说自己是大山口的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人手不够,院长大人,我们缺许多的人。这些人愿意来耕种土地。帮我们经营农场,对于放牧也还有一手,”修士说,“事情是这样,铁盾河的自由骑兵经常在我们这里歇脚,我们告诉他们,我们需要一些人手,他们就义务帮我们把消息传到了四面八方。不久之后。这些库吉特人就三三两两的投奔到了我们这里居住。成为我们的佃农。”

“他们有土地吗?”

“土地?当然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把土地送给这群野蛮人。”修士说。“院长大人,请您不要担心这件事情了,我们不会把事情搞砸的,所有土地的地契,我们都存留在小东湖城,受到维基亚议会和```伯克议会的保护,这些野蛮人是没有办法反客为主的。”

“哦,是这样。”英诺森解开了自己骡子鞍上系着的水囊,递给了修士,“你简直热的像是掉进水里去了。这些库吉特人做什么活?”

“哼,他们会做什么!”修士不满地嚷嚷道,“您看见了,他们耕种土地就是烧毁一片树林,然后在灰烬上面耕作。重犁、轻犁、选种、施肥,统统不会。又懒惰又蛮横,喜欢酗酒和斗殴。如果不是没有人手了,我们是不会让他们来这里的。”

一行人行走在阳光斑驳的小路上,不久就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

亮蓝色的河水如同一条丝绸的飘带,维基亚的少女们曾在这里汲取河水,彼此嬉笑,将白色或者黄色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卷起,以免被水花沾湿。战士们从这里出发,皮靴和马蹄曾踏破了这里宁静的黎明,只留给少女们忧郁的回响和许多空荡荡的下午。忧郁的维基亚歌曲在这里传开,唱着便宜的美酒,唱着骑士的长剑,唱着关于古代国王的寓言故事。这里现在静谧无人,两艘破损的小艇靠在岸边,三两个窝棚中间生着一堆火,一个瘦削发黑的老渔夫目光警惕地看着来人,同时双手熟练地用木梭子修补着一张湿淋淋的渔网,一只木桶里面活蹦乱跳的存着一桶鱼。

英诺森看见了被修士担心不已的那座桥:它有两个桥拱,确实很像女人的乳房,桥中间的部分已经垮塌,碎石头在河底隐约可见,有一些洁白的石块被人捞上了岸。桥梁破裂之后,人们在桥里面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男人与女人的脸,这些都是古代的禅达雕像,在人们修桥的时候,那些雕塑被人们敲碎,作为石料填入了桥中,一场洪水才使得它们重见天日。村民们啧啧称奇,因为那些石头雕塑和人像极了,简直和活人一样,牧师们警告村民们不要对古代异教徒的东西太感兴趣,说那些石头雕像其实都是中了魔法的活人。

这座桥现在被用几片木板连接了起来,人们在河中心堆砌了两堆碎石,然后在碎石上面铺上了木板,用石头和铁钉固定,看起来飘摇得可怕。难怪修士会担心,农夫们固然可以在这样的路上穿梭如飞,但是养尊处优的修士是难以通过的。当然,让人绝望的场景可不止如此,两处石堆因为不断地下陷,而下陷的速度又不一样,使得中间的木板出现了倾斜,有一块已经落入了水中,没有半天的工夫绝对修补不好,如今只有最胆大的农夫可以抱着木板爬过去,即使这样,也不免要弄湿自己的裤腿。

“大人,”修士最有一次尝试劝阻自己的院长,“我最后一次请求您,让我们沿着河边慢慢的折回去,这会多花点时间,但是万无一失。多走走也有好处,这对胃口有好处,我们准备了鱼肉和奶酪,煮过的蔬菜,淋过奶油的小蘑菇,甚至还有一小桶的葡萄酒,您在晚上会胃口大开的!请跟着我走吧!”

那个渔夫走过来看了看英诺森的骡子,“大人,这个胖牧师说得没错。不说别的,您的骡子就绝对过不去这条河,它上了木板一定会掉下来。您两个小时内是到不了对岸的。您要看看我的鱼吗?又大又肥,刚刚上网,便宜得像白送。这里还有半桶虾也好得很,我的女儿足足捉了两天!”

英诺森看着渔夫,“我是新任的修道院院长,你居然说我两个小时内到不了我的地方?”

渔夫目光忧郁的看了看河流对岸,“就算您是普世牧首,”渔夫咽了一口口水,“您也到不了。您只能沿着河岸走过去,那边有好走的地方。您要是能半个小时站在河对岸去,我把鱼和虾送给你都成。”

渔夫的眼睛突然瞪大了:院长大人一声不吭地解开了自己的袍子,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很快就脱得一件不剩。接着,院长把单裤叠在了一起,顶在了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面。在一片属下的惊叫声中,英诺森大人跳入了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头上顶着一条裤子,朝着对岸游了过去,快得像一条鱼。

院长大人的小队目瞪口呆,在岸边不断地画十字,祈求万福的圣母保佑院长大人,渔夫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溃,他用一种被欺骗了的表情哀怨地看着教士小队。

几分钟之后,对面一个浑身赤裸的人挥着手,让属下尽快赶过去,然后穿上了湿淋淋的裤子,就扭头走入了树林。

院长大人的小队不敢懈怠,急急忙忙的沿着河岸上路了。

那名修士满头大汗,抱着一桶鱼,哥特主管一脸惊诧,抱着半桶虾。(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院长大人驾到

院长大人似乎不急于处理院内事务。

每一个僧侣都在小心谨慎的询问消息,想从别人的嘴里探出一些口风来,但是这些天谁都没有遇到院长大人,院长大人只是召见了一些农夫、残留的工匠、甚至是库吉特人,唯独对于修道院的兄弟不闻不问。无奈之下,兄弟们拜访了那个迎接英诺森大人的彼得罗兄弟,希望能够探出一些情况来:这位院长在哪座神学院毕业的?是斯瓦迪亚的那座吗,还是罗多克的那座,又或者是伯克的那座?他曾经追随哪位主教学习?曾经有过什么著述?是否曾为哪位大人服务过?

胖僧侣彼得罗对此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敷衍自己的兄弟们说:“我的兄弟,我前几天对你们说的每一个字,就是伯爵大人告诉我的全部,绝无隐瞒。但是我能告诉你们我听来的一些传闻:院长大人似乎出生于一个叫做橡木村的修女院。”

“修女院?”一个僧侣好奇的说,“院长大人是一个弃婴吗?”

一些僧侣开始交头接耳,回忆经卷上面那些有名的弃婴出生的圣徒,但是似乎没有一个叫做英诺森,大家都不知道院长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想必里面一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的确是这样。‘被一群女人养大’,反正伯爵是这么告诉我的。”胖僧侣说,“我在小东湖城的时候,听闻到了这个消息,的确是有些惊讶。于是我去拜访英诺森大人。询问他是如何进入教会的,是因为家族赠地呢。还是因为收养。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没有土地。即使有也不会赠送给教会,所以我判断,英诺森大人应该是一名弃婴无误,伯爵并未骗我。”

“天可怜见!”

“天可怜见!”

僧侣们中间不知道谁开始为英诺森大人的悲惨童年叹息起来,于是大家纷纷的开始表达自己的同情,谁都不愿意落后,因为不知道这中间的哪些人会在日后投奔院长呢,那个时候被揭短就不好了。

“那修女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个高个子的僧侣询问道,“我知道的修女院。只有两处,一处在苏诺城,一处在伯克角。修女院因为情况特殊,不方便雇佣卫兵,女人自己又无法保护自己,所以修女院一般修筑在城市之中,靠近王宫或者贵族宅邸。您说的这个修女院居然在一处村庄周围,恕我有些见识浅薄,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是杜撰。”胖僧侣说。“因为许多大贵族喜欢安插自己的亲戚成为院长,所以伪造资历的事情是很多的。但是我发现英诺森大人和加里宁大人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他只是一个廷臣而已,伯爵没必要为外人费此心机。于是我开始调查这个叫做橡木村的地方。后来真被我找到了。在西维基亚伪王```我是说西部王的治下,在蓝水河附近,的确有一座村庄叫做橡木村。我们不知道的那座修女院就在那个地方。”

“这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高个子的僧侣心有不甘。“诸位,如果你们不是眼瞎耳聋。就应该知道这些年伪王打了多少仗,兵荒马乱的地方。居然有一个修女院?我出生军旅,对于常年在野外作战的士兵来说,修女和农家女可没有什么区别,两条腿中间的部分更是没什么不同。”

“洛萨兄弟,您在质疑我吗?”胖僧侣对于这个咄咄逼人的兄弟有些不满,自从洛萨来到修道院之后,就总是和老院长作对,现在新院长来了,这个家伙看起来一点没有准备改改自己的坏脾气,“我不过是告诉你们我的听闻罢了。”

“如果当时是让我去迎接这位院长,那么现在我会仔细告诉你们这个院长是何方神圣,有无资格。但是你却让我留下来勒索那些穷困潦倒的农夫,去防备那些根本不会来劫掠的土匪,现在我不过是多问几句而已,你这就受不来了?”洛萨的身后站着不少的兄弟,这些人都在隐隐约约的支持着他,老院长失去这些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胖僧侣在心中叹息。洛萨继续开口,但是语气缓和了一些,“彼得罗兄弟,我并没有质疑你,也没有质疑你的话,我只是对这位院长感到疑惑。”

人们都记得前几天的事情,那个时候,院长穿着一条单裤,赤裸着上身,接管了修道院。

那时僧侣们在一处高台附近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新驾到的院长大人,谁都没有料到新来的大人会是这幅模样。

洛萨当时都怀疑这又是一个前来混饭吃的苦行僧,或者就是个骗人的术士,于是上前询问了几句。不料这个新来的英诺森大人对答如流,对于修道院的安排和小东湖城的委任都说得毫厘不差。修道院的人大眼瞪小眼,只好给这个家伙搬来了一个板凳,让他坐在院子里面,等他的随从们来了再说。但是新院长却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他坐了一会,就起身四处乱逛,一间间的房间巡视,一路之上修士们随行而来,惊慌失措,既不敢让这个人停下,又不敢让他继续乱闯,急的团团转。

英诺森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半湿的单裤,背着手,对修道院的种种不断的点评。

路过一副巨大的壁画的时候,英诺森大人评价道:“这些壁画,没有人打理吗?为什么这些天使的乳房都被刷掉了?”

发现有些僧侣的房间遍地都是揉成一卷的布团,空气里面充满腥臭的时候,英诺森大人露出了古怪的微笑,然后退了出来,温和地批评道:“僧侣的房间怎么可以这么脏乱?你们没有人来清理吗?给他们多送些布条去,他们看起来感冒的厉害。”

当英诺森大人发现地板上有一些老鼠屎,还有几处地板垮出了裂缝之后。他蹲在破口的地方指导周围的人,“为什么地面没有擦亮?地板破损了不是理由。找人补上。”

后来英诺森大人听到了一处房间里传来笑声的时候,就推门走了进去。“这里怎么还有人没有起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房间里有三张床,每张床上都盖着一条帆布制作的大毯子,毯子上面用一样的字体写着万福玛利亚。这些毯子下面有身体在扭动,院长要求周围的人把毯子掀开,但是这些人都涨红了脸,说自己不愿意打扰兄弟的休息。

于是院长亲自动手。

第一张万福玛利亚毯子被掀开之后,一个英俊的僧侣搂着两个赤裸的妇女。僧侣对院长做出了挤眼睛的俏皮动作,“嘿,这个家伙是谁?”那个家伙笑着问自己的兄弟们。

被告知这个人可能是新院长的时候。那个英俊的僧侣以为这是个好玩的笑话,搂着两个妇女傻笑了半天,然后笑容在脸上慢慢的僵硬了下来,“不会吧?”

英诺森说,“会的哟。”然后把毯子丢了回去,回头吩咐身边的人,“把这个人的名字记下来回头告诉我。不要想着糊弄我,这家伙的那玩意简直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短的,像颗豌豆。还是颗小豌豆,被太阳晒干的那种。他简直和阉人一样,我会牢牢地记住他的。”

接着,院长搓着手。掀开了第二块万福玛利亚。

僧侣们都在院长的左右肩膀后面伸长了脖子探看,眯着眼睛满怀期待。

下面是一个肥得像雄猪一样的胖僧侣,身上的肉堆砌如山。每一动弹,身上的肉就开始一起抖动。如同一块颤抖的布丁一样。一个妖艳的小姑娘趴在僧侣的肚皮上,似乎只有十一二岁。这个时候,她回头冲英诺森大人鬼魅的一笑,英诺森从没见过这么让人心碎的笑容,他知道这个笑容的背后,这个小姑娘已经经历过多少事情。他一言不发,把小姑娘揪了起来,让人给她洗干净后关起来,然后用毯子把雄猪僧侣盖了起来。

最后,英诺森回头给那些僧侣们出了一道题目,“你们说,最后的那个里面有什么?”

僧侣们面面相觑,洛萨憎恶的说,“我们受辱已够,还能有什么呢?男人和女人的肮脏故事而已。”

在老院长的带头下,这样的淫乱在修道院已经变成了半公开的事情了。洛萨不相信新院长能带来什么改变,觉得这是新院长在刁难自己。

“是吗?”

英诺森掀开了最后一块万福玛利亚。

下面是两个僧侣。

屋里面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种索多玛之罪恶虽然有所耳闻,但是众人一起观看却是第一次。人们纷纷在胸口画十字,哀痛自己的兄弟怎么会错的这么远,而且是两个人一起错的这么远,简直是错上加错。

英诺森大人把毯子抛了回去,掉头走出了房间。

僧侣们脸上无光,没料到掩盖了半天的丑态被这个家伙一来就戳穿的干干净净,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跟他打交道了。

英诺森又自顾自的参观了厨房、司铎住的小屋、存放珐琅器的收藏室、藏书屋,以及一个小小的武器库,英诺森好奇的看着这些武器,这里面从铁铠甲,面罩,盾牌,短剑,十字弓,长弓,应有尽有。

“这可以武装多少人?”

“武装三十个人没有问题,”洛萨说,“对付小股土匪绰绰有余。”

“嗯,对付土匪绰绰有余。”英诺森有意无意的重复了一句,然后退了出来。

当英诺森准备去看一看金库的时候,僧侣们默契的将他拦下来了,在最后确认这个家伙就是院长之前,那个金库是绝对不能见天日的,不然以后金币上面有什么问题,就说不清楚了。

英诺森也不再强求僧侣们开门,在中心教堂的十字高台上面转悠了一圈,就从另外的一个门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群这个时候才开始放松下来,长嘘一口气,但是感觉身上的压力并没有退下去多少。

那天稍晚些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院长小队终于精疲力竭的抵达了,并且向兄弟们传达了小东湖城的安排。

晚餐如同彼得罗僧侣一开始介绍的一样丰盛。英诺森大人在用晚餐的时候,注意到那些在下午的时候被自己捉住把柄的人也在场。哪几个家伙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丑态,而是在笑眯眯的和周围的兄弟嬉戏,或者耳语今天院长那有趣的拜访。

英诺森大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示意那些兄弟轮流介绍自己---本来彼得罗僧侣准备站起身来向院长大人介绍的,但是被英诺森按下去了。

从左手开始,洛萨兄弟最早介绍了自己,他在河间地被俘之后,发誓放弃军旅生活,进入修道院服务。从而获得了伯克人的赦免。洛萨之后,几个兄弟都做了自我介绍,这些人的态度还算得上比较谦恭,英诺森注意到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没有一个是贵族出生的,家族没有给修道院赠送过土地。轮到某些兄弟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有些爱理不理了,下午那个抱着两个姑娘的英俊僧侣笑着说自己没什么好介绍的,而那个雄猪僧侣则埋头吃着一堆煮过的蘑菇。没有发言的意思,倒是那对僧侣恋人笑嘻嘻的说自己来自小东湖城的克里昂家族,一个是少爷,另外一个是他的随从。

英诺森听完了一遍介绍之后。就开始针对每一个人的情况进行发问。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英诺森似乎一遍之下就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姓名和出生,他询问贵族子弟在家中的继承顺位。询问军人出生的人驻扎过哪些地方,询问农家出生的僧侣是否认识字、能否单独布道。这让人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别人的情况。

“各位,”英诺森在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在座所有人的情况之后。用一种平和的语调问他们,“你们谁知道修道院的土地有多少呢,有多少依附的农夫和贵族呢?”

“直接归我们管理的农夫有三百多户,大人,”洛萨回答他,“分散居住在六七个村庄和庄园里面。瘟疫之前,人口接近一千二百人,现在可能只有九百人不到了,还有许多工匠已经逃到了城市里面。”

“哦,”英诺森说,“我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彼得罗兄弟在来的路上告诉过我了。”

“大人要抓捕他们回来吗?”洛萨期待的问道,“我觉得很有必要。”当洛萨看见英诺森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的时候,洛萨补充道,“我有这些人详细信息,都记录在名册上面。农夫里面有许多人和他们打过交到,知道他们在城市里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人去把他们全部抓回来。”

“你准备用什么抓捕他们呢?”英诺森好奇的问道。

“绳子和木枷,外加一辆牛车,”洛萨说,“我自己可以带上几个兄弟,绰绰有余,对付几个碍事的工匠还不算什么```我可是```”

“您是个大头兵出身。”英诺森点评道。

周围的兄弟发出了低声的噗笑,这让洛萨好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不由得向英诺森前倾了一下身子,“大人,您应该称呼我为军人。”

英诺森两边的瓦兰士兵把右手伸到了左边的腰间,按住佩剑,警惕地看着洛萨,“兄弟,你靠的太近了。”

远处抓着碎面包和倒着葡萄酒的僧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里,想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洛萨立刻就屈服了。

“是的,大人。”洛萨坐正了自己的身子,“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让他们回来是正确的,”英诺森说,“但是用绳子和木枷带回来的人,他们有机会还会再跑,而且跑得更远。到时候你还要满世界去找他们吗?这是不可能的。”

“您准备怎么去抓?”

“用更高的佣金,温暖的床,还有廉价的土地,”英诺森说,“这些人会像被大风刮来一样挤得到处都是的。”

原来又是老生常谈,僧侣们在心里面评价新院长的打算,然后细心的人则开始思考在这些新动作里面得到多少的好处。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分一点。

“我恐怕您的打算有些欠考虑,”洛萨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停顿了一会,好让英诺森觉得他是很慎重的在说这个问题。“刚才您问了我贵族的问题,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您。修道院周围有十六名骑士和两位男爵,一位男爵已经战死,他的土地被小东湖城没收,另外一位则在小东湖城效忠。他们的土地与我们的犬牙交错,他们也有许多的庄园、酒厂、磨坊、鱼塘以及牧场。所有这些地方的税金早就已经固定下来了,除非您把这些大人全部协调一致,不然的话,您是不能擅自更改雇佣价格的。还有一点。我也不认为您如果提高了薪水就能把农夫吸引过来,贵族骑士们的士兵治理农民可是一把好手,农夫们不可能因为您的地方好,就随随便便的跑来为您干活的。那些可以自由雇佣的工匠们,即使您提高了佣金,也吸收不到几个人,反倒是坏了您的名声。”

洛萨的话,在座的有些兄弟压根听不懂,也不是太想明白。反正就是一些关于土地乱七八糟的东西罢了,只要农夫能够按时的交出粮食,谁管这些粮食是怎么来的呢,至于工匠嘛。跑了就跑了,能抓回来当然是最好了,要是如果抓不回来。那也没有什么的,活总会有人干的。僧侣们总是有人养活的。

但是英诺森对于洛萨的话却是相当的在意,“这些骑士和那位男爵。控制多少农夫呢?”

英诺森的问题藏着许多让人兴奋,又让人恐惧的暗示,“大人?”

“你对他们有多少了解?”

洛萨想了一会,“我曾经为其中的一位骑士服务过,我追随他前往伯克购买盾牌,雇佣懂得酿酒的工匠。这个骑士经常因为自己的土地不能酿酒也不能出产布匹被人嘲笑---他家族的土地是周围所有骑士里面最差的之一。他控制着九十多户农夫,有两处村庄,以及沿着河岸的一大片树林。此外,他在林中还有十几户猎人、养猪人、养蜂人和养鸽人,总的来说,他大约有一百户农夫和工匠,四五百多人。而周围所有的贵族控制的人口,估计有两万人,甚至更多,散布在整个小东湖城西面的平原上面。”

“彼得罗兄弟对我说,瘟疫里面有不少的骑士家中没有继承人,已经把土地赠送给修道院了,是吗?”英诺森问道。

“的确如此,”洛萨说,“但是可能彼得罗兄弟的说法不太准确。贵族遗赠的土地并不是他们全部的土地,他们家族中这一支的成员死去之后,总会有亲戚来继承爵位的,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亲戚的时候,爵位也会被他们的领主继承,所以说他们的土地大部分是到不了修道院名下的。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获赠了四块土地,里面包括一处被瘟疫摧毁的小村庄,两处被烧毁的磨坊地,还有一片毫无用处的松树林,”洛萨呆呆的说,“反正都不值钱,这些领主赠送的时候老爱送这样的地皮来。”

“他们有什么要求呢?”

“一般都是收留几个家族成员罢了,”洛萨说,“比如那边的那对‘情人’,”洛萨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克里昂家的两只小鸟,就被丢到了我们这里,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乱搞,弄得这里乌烟瘴气。这些贵族老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们被瘟疫吓破了胆,想要找上帝讨饶,于是用最穷的土地去荣耀教会,用最烂的家伙去服侍上帝,这真是让人不解!”

远处几个贵族家庭的子弟不满的瞪了这边一眼,“院长大人,您该问问洛萨兄弟,白吃白住到现在,又为修道院贡献了什么?”

洛萨没料到自己压低声音的话还是被听到了,不由得有点恼火,回头讥讽了那边的贵族子弟几句。

那个克里昂家的少爷已经生气了,他站了起来,“你只是一个当兵的而已,还是被俘虏了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呢?我的伯父给修道院赠送的土地,是我父亲当年驻守山口,负伤累累,才获封的土地,又干净又富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我一进来你就这样,我从来没有冒犯过你。如果你想决斗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了。我没有想到当兵的主要是靠嘴伤害别人。”

洛萨等他说完,才出言反驳,“我至少不会靠嘴去让别人开心。”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好了,”英诺森等大家笑够了,敲了敲桌子对大家说,“你们不用争吵了。我的兄弟,”英诺森询问克里昂家族的年轻人,“你是准备在修道院呆上几年,就回家继承爵位吗?”

年轻人放肆的说,“开什么玩笑,我有四位兄长,每一个都身体健康,怎么可能轮到我。”

“那就好,你是要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的,那就要多考虑一下兄弟,听听他们的想法,而不是直接反驳。”

“是的,大人。”年轻人说,“如果我得到公平对待,我当然会听从您的建议。”

英诺森又对洛萨说,“洛萨兄弟,请你不要再难为那年轻人了,这里不是军营,你不需要让别人害怕你。”

洛萨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一天都不想和这种烂货呆在一起,请您把我派出去抓捕工匠吧,我最适合干这个。”

“你有更适合的工作。”英诺森一点没有偏袒洛萨的意思,他刚才没有帮贵族出生的兄弟说话,这个时候似乎也不急于讨好平民出生的兄弟,他挥了挥手,几个帮厨的农夫提来了两个大桶,用一柄木勺轮流给在座的兄弟分配食物,给碗里面注满鱼汤,在面包片上倒上煮烂的虾泥。

英诺森慷慨的说:“我的兄弟,这些是新鲜的鱼和煮过的虾,我专门买来送给大家的,放开胃口,都来尝一下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稻草巨人

洛萨兄弟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了。

他抱着一把剑,睡在修道院的仓库里面的羊毛包裹上。

仓库里面装着许许多多的受潮的布匹,还有一些收上来的没有处理过的羊毛。在这一块地方,羊毛曾经是很昂贵的物资,招募缩绒的工匠的时候,只需要许诺在工作结束之后,给他们几尺羊毛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工匠的雇佣价格已经贵到了让人咂舌的地步,雇佣一个工匠的价格,在过去可以养活一个工匠一家人:让他们能够在镇子上面租住一个体面地小木屋,每周吃上两三次白面包,甚至还偶尔能吃到肉和苹果。

这简直就是抢钱,洛萨在心里这么想着,这弄得洛萨自己都想改行当工匠了。不过洛萨清楚,自己一旦离开了修道院的庇护,小东湖城的警卫队会立刻把自己逮捕,送到东湖中心的小岛上面去锤石头去。不过事情可能也会有变化,过去这周围都是伯克人说了算,现在什么都变了,说不定自己发誓一辈子呆在修道院这件事情也不会有人过问了。

仓库里面的东西关乎修道院来年的生计,不能不多加小心。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城镇的运货马车会把小路堵得严严实实,小桥今天坏掉了,明天商人们就会凑钱把它修好,怎么可能像是现在这样,所有的物资都堆积在仓库里面无人问津,而桥坏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过问呢。

洛萨坐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剑,像是看着情人一样的看着它。这把剑是萨兰德人的手艺。剑身如同明亮的河水,剑鞘上面的皮子烫着美丽至极的花纹。维基亚这些笨手笨脚的工匠一百年也学不会萨兰德人的手艺。洛萨曾跟着商队穿越沙漠,去过萨兰德人的城市。那些城市到处是人满为患的巴扎,路边是表演杂耍的艺人,屠夫扭断鸡鸭的脖子,把它们倒挂起来,任它们在绳子上打着旋转,小孩子会争抢那些屠夫不要的鸡头和鸭头,这些可怜的动物的头离体后还会颤抖一段时间,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这让洛萨常常对讲经兄弟说的小孩子都是善良的之类的话表示怀疑,小孩子都是暴君。洛萨从来都这么认为。那些萨兰德的城市里面,穹顶都绘着金漆,房屋的石墙极其高大,整个街道都笼罩在阴影里面。无数的小孩子围绕在旅客们的身边,伺机偷取财物,有一个小孩子试图偷取洛萨的钱包,但是却被洛萨一把抓住了头发,把他扛了起来。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小偷会认栽。被揍一顿之后就会落荒而逃。但是这个萨兰德孩子用随身携带的刀片把自己的嘴巴戳得鲜血淋漓,然后,就围过来了一群萨兰德男人,要求洛萨赔偿他们心爱的宝贝。

这是洛萨最惊恐的时刻。无数陌生而凶狠的萨兰德人聚拢过来,对他又骂又打。而那个孩子站在人群中间,对他露出满嘴是血的残酷笑容。

小孩子都是暴君。

洛萨嘟囔着。收好了剑,站了起来。检点着仓库里面的物资。

已经变成白蜡一样的蜂蜜、干透的红枣、橄榄、腌制的薄荷、白色的盐、堆成一堆的萝卜、用绳子串成一串的兔子皮、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羊角、罐子里的暗红色的干燥花瓣、许多沉甸甸瓶子,瓶子上面绘制着青色的花纹。写着萨兰德人的经文。仓库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绝对不同于其他的任何地方,这是许多奇妙的货物混合之后发出的气味。许多东西已经开始腐烂了,洛萨经常发现虫子在角落里面爬来爬去,此外,洛萨还在睡觉之前看见了一只极其硕大的老鼠,它的皮毛简直比终年饱餐的战马还要油亮。战马,洛萨心里泛着苦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去拥有这种让人着迷的畜生了。维基亚人的战马在秋天的时候价格最贵,这个时候马匹眼睛发亮,毛发细密,浑身的肉鼓胀如同抹着油的面团一样。洛萨有这样的本事,避开秋天,在马最枯瘦的时候再去购买马匹,他知道哪些马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变成骏马,也看得出来哪些是农夫们用来糊弄人的快死的病马。洛萨的战友们很信赖他,总会在购置战马的时候前来找他商量。

洛萨经手过许多的战马,自己最多的时候拥有过两匹马,其中一匹马死了,被伯克人用空心的长枪戳穿了胸膛,最后的呼吸听起来像是无力的风箱,嘴里泛着血泡沫。洛萨给了这匹马最后一下,之后就落荒而逃,逃离了战场。另外一匹则给了一个萨兰德女人,这个女人需要一匹马,用来架起她的大篷车,以便带着仅存的家人迁徙到另外的绿洲去。那个时候人们听闻传言,说沙漠里的绿洲里传来了怪病,死人塞满城市,累积如同盐堆。穷人们听闻消息之后,就会想办法带着家当搬家,人们听说那些城市里烤馕便宜得像沙子,喝不完的果子露被用来洗澡,穷人总是不在乎危险,而首先关注利益。

洛萨和那个强悍的萨兰德穷寡妇讨价还价,寡妇的几个孩子坐在土屋的屋顶,手里攥着匕首。这些简陋的武装是不足以让洛萨畏惧的,但是洛萨并非滥用武力之人。寡妇在集市上发现了牵着马匹,受着伤,落魄如同乞丐的洛萨,于是给了他水和肉干,对他说,“来我家,我用你想要的换这匹马。”

洛萨本来以为那个女人说的东西是她自己。对于洛萨这样终年在军营的人来说,女人是有吸引力的,滚烫的身体,带着羞涩或者放荡的表情,时常能够让洛萨足足爱上两周左右的时间。洛萨对自己有信心,他的活好得很,他有信心只要两夜。就让这个寡妇离不开自己,并且养活自己和马直到他能恢复体力。回到战场去。

在走到寡妇的家的时候,洛萨捏住了她的肩膀。女人回头,黑色的头巾被风吹动,拍打在她被黑巾遮住的脸上。洛萨从未见到如此憎恶和坚毅的眼睛,“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会切掉它。”

洛萨以为这不过是惺惺作态,“女人,你把我从集市上领回家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个贞洁的娘们?你准备用什么换我的马?”洛萨讽刺的看着萨兰德女人,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发现自己在气势上压不住这个女人。“你准备伺候我几天?用什么姿势?”

“女人失去了丈夫,同时就失去了好名声,除非用一辈子的苦行去证明,不然谁都不信。”女人说,“所以我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是你最好明白,我绝对不是可口的美味。”

女人解开了面巾,秀丽的面孔,秀丽的眼睛,这个女人过去一定是个美人---除了她自己切开的伤口。她的脸无可挑剔。但是现在,这张脸上有两道乌黑结疤的创口,那是用匕首深深地切开皮肤,切入肉里。凶狠地拉开整个面庞,扫过鼻梁,这伤疤毁掉了她的容貌。也毁掉了她的麻烦。伤疤上用细密的针脚把肉缝合,看起来如同两只肮脏丑陋的蜈蚣栖息在她的脸上。

“怎么?”女人学者洛萨的声音。讥讽地说道,“大人。你还觉得我是那种为了换你的马,就张开双腿的女人吗?”

洛萨舔了舔嘴唇,这个时候才开始严肃的考虑起这笔生意起来。“夫人,我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换,但是我愿意认真的看一看。”

那个女人背靠着门口,如同一位得胜的战士,她的孩子蹲在屋顶,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屋子里,一个怯生生的怀孕的女人抱着一柄剑走了出来。洛萨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柄剑的价值,这把剑的价值远大过自己的马。但是洛萨还是带着挑剔的表情,掂量着这柄剑。有那么一段时间,马缰绳还在手里,那柄剑也在自己的手中,洛萨很想跳上马,然后带着剑一走了之。反正这个家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但是洛萨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夫人,我把马送给你。以后让我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们吧。”

回应洛萨的是女人极其响亮的嘲笑声,女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兵油子如此的不老练,幼稚的像是雏儿一样,对刚见面的女人许下诺言,或者撒下没人会信的谎。

洛萨懊恼的拿着剑,女人趁机牵走了他的马,关闭了大门。楼上的孩子回头拿出了上满了弦的弩,几支锋利的弩箭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洛萨意识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得还要坚韧,艰苦的环境把所有的人都塑造成了坚韧不拔的样子。

洛萨抱着剑,在几个孩子的瞄准里面离开了土屋,抱着剑,洛萨在山岗上过夜。他看见寡妇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点燃了房子,带着孩子和丈夫留下的同妻,驾着一架破烂的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村庄。朝着沙漠里面未知的地方走去。洛萨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过去,很想自己能和这个女人一起长大,很想参与到那个女人的生命里去,但是这件事情注定不能成。

这是洛萨唯一一段值得铭记的爱情,然后他就抱着剑回到了战场。

之后不久伯克人再次击溃了洛萨的部队,洛萨逃跑了,躲到了林中的一户贵族家中。这户贵族据说有禅达皇帝的血统,但是这血统救不了这一家人的命。伯克人处决了这个贵族一家人,只有贵族老头和他的一个小女儿逃走了。洛萨被捉住了,被迫发誓投身修道院,一生不再续起头发,一生不再回归人间。这一定是上帝的惩罚,洛萨心里这么想着,因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异教徒女人,而此前只认识了她半天,说了几句话。

洛萨的回忆持续了几分钟就烟消云散,现在他要出去看一看是什么一大早就在响。

他推开了大门,看见有一百个农夫聚集在空地里面,而在他们的面前,一个足足有三十尺高的稻草巨人被堆积了起来。

一时之间洛萨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庞然大物是怎么一夜之间来的?瘟疫之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聚集过,热闹的场景让人看了觉得恍如隔世。这么多的农夫或坐或站,靠在修道院的石墙边休息,抱着稻草堆,对着这个巨大稻草人指指点点,听从院长大人和哥特总管的指挥:拉起绳子,或者把巨大的木桩伸到稻草巨人上面去,那里还有十多农夫爬在上面,仔细的敲打着稻草人的身躯。刚才的那个声响,是稻草人没有安装牢固的胳膊坠落之后发出来的,从地面看上去,稻草人的头颅高耸入云,脑袋上面的那个农夫站得像钟楼一样高。

“院长大人,”洛萨的眼睛直发愣,“您又准备干什么?”

“是这样,”英诺森大人说,“我要点个大蜡烛!来,你也来搭把手,我要弄一个这周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大稻草人出来,然后一把火烧掉。”

“可是,这是为什么?”

“坏运气太多了,该是和坏日头说再见的时候了,”院长大人挽起了袖子,“让打钟人日夜不停的敲钟,让教士们去每一个村子,让周围所有的农夫都过来,我有事要跟他们谈谈!”(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被烧毁的稻草巨人

许许多多的农夫开始在大道的尽头出现。

最开始是一个两个,然后出现了不少拉着双轮车或者牵着山羊的村民,最后,成群结队的农庄成员也出现了。这些人一般只带着很少的食物,这样即使被抢劫,也不过丢掉一些粮食,需要饿着肚子回家而已。

修道院的院长宣布要恢复已经废弃的集市和庄园,并且要举行一次许多年都不曾举办过的火焰节。

对于恢复集市,周围的独立庄园和大大小小的领主并不是很意外。现在商路断绝,许多的农庄没有办法独自去远方的城市购买农具、牲畜还有盐和铁,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农产品售卖出去,很多的地方的交易已经退化回了以物易物的方式,人们苦不堪言。这让许多囤货居奇的商人发了大财:诺德的白鸽商会用近乎掠夺的价格买走了大量的货物,丝绸、棉绒、牛犊、熏肉、金银、珠宝、女奴、芦管笔、羊皮纸、萨兰德剑、盔甲,白鸽商会如同天上盘旋的秃鹰,在瘟疫过后的大地上觅食,从王公到贫民,从公爵夫人到妓女,白鸽商会的商人们不加区分的吸着人们的血:一匹丝绸?只能换两袋小麦;一枚戒指?半袋燕麦;女士佩戴的花冠?两勺子粗盐。

所有的人都痛感生活窘迫,在经历瘟疫的不幸的同时,还要遭受外国商人的压榨。

排斥诺德人的冲突此起彼伏,小东湖城的市民们组织了一支专门袭击诺德商人的武装卫队。这些人在码头上袭击了诺德人的粮船,截获了两百多袋小麦。这么多的粮食让市民们迷惑不解。诺德人一直声称粮食运输艰难,自己也没有多少粮食。所以并不是他们贪婪,而是粮食实在少的可怜。要从遥远的罗多克山区运送过来。如今看来,这不过都是诺德人骗人的鬼话!市民们将粮食在广场上堆积得像是小山一样,有人骑在别人的脖子上,对自己的同袍们大声呼喊:“来看看!诺德人怎么骗走了我们几百年的财富!他们的粮食多得像山!便宜得像泥巴!但是他们把这种东西当成王冠一样卖给我们!”

这些市民在一个月前,还在大肆地挥霍粮食,那个时候,他们都在狂欢里面等待末日。但是一旦骚乱结束,人们发现粮食已经被自己糟蹋得差不多了,而新的小东湖城领主又有意识的囤积粮食的时候。饥荒就开始蔓延了。现在的市民还没有经历长期的饥饿,还比较强健,也更加容易愤怒和冲动。武装卫队把粮食撒到了每一条街道上面,号召市民们起来驱逐诺德吸血鬼。市民们愤怒了,城市里开始了持续几天的对诺德人的驱逐活动。

加里宁王公需要诺德人的粮食和武器,所以他悄悄地派人把诺德人送上了船。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没有保护诺德人的贸易站,任它们在火海里面化为灰烬。诺德人提交了一份索赔的声明,就急急忙忙的消失在了东湖的深处。有跟踪诺德人的渔民说,诺德人去了南部,在那里的河口继续向南行驶,好像目的地是克里尔。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驱逐诺德人并没有让粮食价格恢复,反而让本来勉强糊口的城市平民更加的饥饿难耐了。人们还是理解不了一件事情,现在的金币怎么会买不到粮食了呢?金币还是这样的金币。用牙齿怎么咬都没错的,十足的金币。硌得牙疼。过去不管是在多么穷困的乡下,亮出这样的金币来。就会有无数的农夫和村长跑断腿得去买来足额的粮食。可是现在,金币却在哪里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了。而那些乡下来的农夫工匠们更是让人气愤,这些人索求的工钱价格已经是过去的两三倍了,而且这些狡猾的家伙还在密切的关注同行们的动向,并且合起伙来组成了行会,自己给自己定工钱。加里宁一开始派出了尤里前来和工匠们谈判,要求他们回复过去的工钱,这些工匠们对尤里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给了他过去一个工匠一天能挣到的钱,让尤里去集市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买到什么。尤里转遍了小东湖城的集市,结果只给自己的女儿买到了一束花,附送一个花瓶。工匠们对尤里说,如果罗曼诺夫家族认为一瓶花可以养活一个工匠一家,那么工匠行会就同意降低雇佣价格。

尤里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干脆召集了各个行业的工匠会长和那些筑起街垒的市民的头领协商。在漫长的争吵里面,双方用凳子和椅子隔着城市议会留下来的椭圆形的长桌丢来丢去,一个市民头领和两个工匠会长被丢出了窗外,不过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决定统一管理城市的资源,并且商议工匠的雇佣价格。那三个被丢出窗外的人一死两伤,为了纪念他们,人们称这次市民大会为‘丢出窗外大会’。

接下来,是加里宁主持的第二次会议,这一次,加里宁的身后坐着第一次会议里产生的市民代表们,这些人要么是一片街区的首领,要么是一个仓库的主人,或者就是某个行会的会长,而加里宁的对面,则坐着那支市民自发组建的武装卫队。武装卫队最开始驱逐诺德人的时候,被人们当成了英雄,但是这个时候,失去了目标的武装卫队变成了一群暴躁的危险的年轻人,这些人开始抢劫市民,并且占据着码头,攻击一切送来补给的外国人。加里宁要求这些人自行解散,留下少数人加入市民大会,或者加入他自己的卫队。但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市民对于加里宁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称呼加里宁为‘外乡人’,称呼为加里宁效忠的市民为‘脓包’,然后,议会大厅内再一次飞起了板凳和桌子。加里宁非常的敏捷。发现有危险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快得像道光。这一次市民代表吃了大亏,他们都是一些肥肥胖胖的、聪明稳重的中老年人。对付主要是年轻人的武装卫队非常的乏力,几个市民被丢出了窗外,还有一些市民只是因为太胖堵住了窗户才幸免于难。人们称呼这一次会议为‘第二次丢出窗外大会’。

第一次大会让加里宁无声无息地接管了所有的行会,第二次似乎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人们没有看重的一点恰恰是加里宁王公期待已久的机会:对于刚刚接手城市的他来说,市民的支持非常重要,他的许许多多的反对者们这个时候都在等着他出错,以便煽动市民起来反对他:被罢免的过去的贵族和军官几乎天天聚会,商议着颠覆加里宁的活动。这一次。市民主动的授予了加里宁让士兵进城清剿的权利,加里宁自然求之不得。

清剿的前夜,加里宁和尤里对着一份巨大的地图和自己的瓦兰军官商议着,周围是小东湖城里主动投奔过来的效忠者。这些人为瓦兰军官讲解着城市里面的贵族们聚居的地区的地形,那些不合作的市民街垒是怎么构造的、粮食与布匹仓库的位置、某些军官和富人的宅邸等等。瓦兰军官耐心地听着讲解,然后再不断地发问,尤里则询问着效忠者们某些贵族的动向。瓦兰军官在后半夜离开了宅邸,前往城市边缘的军营。

第二天,城市很‘平静’。什么都和过去一样:集市被一些本地的团伙把持,兜售价格极贵的货物;卖春的少女在门缝里悄悄地诱惑着来往的外乡人;武装卫队继续骚扰着各地的市民,给自己取着各种各样的绰号和头衔。直到天黑下去,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第三天天亮时。居住在城门边市民们率先醒来,他们被整齐地脚步行进声惊醒:六百名瓦兰人全副武装地开进了城市,着手清理城市。

市民们睡眼惺忪。看着这些整齐的瓦兰士兵的装容,看着他们因为得到了小东湖城的武器库而焕然一新的装备。在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得一个新的家族已经崛起了,在此之前。他们只不过把加里宁.罗曼诺夫当成了一个佣兵贩子,只要不能继续劫掠到财物,他手下的士兵就会杀了他一哄而散的,

瓦兰人依次占领了街口,封锁了各个城区之间的联系,然后就好像是扎下了轴承的巨大木门转动起来一样,数百名士兵依次横扫过各个单独成片的街区。许多的市民被从家中逮捕,武装卫队聚集的几个大仓库被包围,所有试图逃跑的成员都被当场处决。有那么一段时间,市民们以为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到了下午的时候,市民们才心有余悸的发现只有部分的富人和军官家庭倒了霉。三个一直拒绝合作的街垒被攻破,头目被处死,家人被逮捕,瓦兰人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开始监督随之而来的工匠们拆除街垒栅栏。厮杀和呐喊的声音在城市的四处响起,不久之后又被扑灭。加里宁王公站在教堂钟塔的顶端,听着小东湖城主教---那个白港来的牧师在耳边阿谀奉承。

夜幕里的小东湖城火光四起,许多的加里宁的反对者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反抗,就被一网打尽。

后来的小东湖城编年史里面,是把这一夜作为加里宁统治的起点的。

小东湖城持续的骚乱让周围地区的商路更加的孱弱,乡下贵族的农庄全部陷入了停顿状态:买不到需要的,也卖不出多余的。人们总是咒骂小东湖城的人太过高傲,不过是做着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罢了,就看不起所有人,但是现在人们才发现,离开了和小东湖城的联系,离开了和广阔的商路的联系,许多的农庄和种植园枝依靠自己是维持不下去的。

所以对于修道院院长的这一举措,不管是村社的村民还是农村的小贵族,或者是种植园的园主,都是表示欢迎的。人们想得最多的是。修道院院长借着重开市集,究竟想要赚多少金币?人们聚集在修道院周围的空地上,交换着不多的一点点货物,询问着对方的村社里面有什么富余,有什么稀缺,需不需要劳力,工钱怎么算。修道院的院长贴出了许多的招募工匠和招纳失地农夫的布告,哥特总管和一些识字的僧侣兄弟向人们介绍着新的雇用价格和院长的计划。

“这是骗人的吧?”一个农夫带着农夫特有的狡猾说,“农夫可以在这里拿到和城市里一样的工钱?”

“我也想说这是个骗人的把戏,”愈发发福的哥特总管额头满是汗,他用威严的声音说,“但是这是院长定的价格,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不相信呢?”农夫左右看着自己的同伴,“你们说,要是这里也能拿到这么多钱,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

“是啊,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洛萨从另外一群农夫中间挤了出来,那些农夫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光如此,你们还可以去各个城市帮忙把这个消息传开,让那些外地的农夫也能到我们这里来。如果他们来这里报出了你们的名字,他们会得到额外照顾,你们也会得到奖励。”

三个工匠在一旁听了一会,这时候走过来对洛萨鞠躬:“日安,神父!”

“日安。”洛萨回答他们,此时,哥特又被另一群农夫淹没了。

“我们是从傅里叶男爵家的庄园里面```出走的工匠,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给我们涨工钱,还用鞭子抽死了我们的一个兄弟。”工匠说,“我们准备去小东湖城去,但是我看见院长在招募人手恢复葡萄园是吗?”

“是的。”洛萨点了点头,“葡萄园、渔场、苜蓿地、磨坊,我没法一一说上来,但是实际上,院长准备把一切都恢复到瘟疫前的样子。”

“神父,”一个工匠,左眼到鼻子有一道深深的鞭痕,他指着伤疤说,“如果一切都和你们说的一样好,即使只有一半好,我也愿意留下来。但是你看看这道疤!领主们不会允许你们招走自己的领民的,他们的打手可不是软蛋,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

“怎么对付那些贵族?”洛萨侧过了身子,指着远处的人群说,“就像对付它一样。”

人们顺着洛萨的手指看着,远处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巨大的稻草人被人丢进了第一枝火把,接着是第二枝和第三枝,然后农夫、商人、僧侣兄弟还有流浪汉,甚至还有前来寻求庇护的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以及克里尔人,纷纷地向巨大的稻草人倾泻着火把。

火苗一开始如同红色的丝带,冒着烟气,盘旋而上,吐着火舌,一点一点的让稻草人巨大的身躯遍布烟火。

火焰之风也开始呼号。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巨大的红色的火焰,已经笼罩了稻草人的头颅,稻草人身躯虽大,但死期已至。

火光照了了每一个人的脸。(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磨坊

荒芜之地。

瘟疫摧毁了许多东西,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过去再落魄的村庄,也总会有一段干硬的路面,或者用来聚会的圆形场地。不过现在,即使最为繁荣的村子,也不免沦为荒芜之地,教士们前往村庄的时候,不得不依靠农夫们背着走过泥泞不堪的路面。过去被作为风景的高墙一样的树丛,现在显露出了因为没有人烟而倍加阴森的气息。许多乡间的小路都消失了,野草茂盛地生长着,人走过的时候,衣服上会沾满草叶,并且被露水打湿,即使在中午的时候,路上也总是雾蒙蒙的。

狐狸和野猪不再惧怕人类,即使猎犬也无法将它们惊退。许多地区报告说几十年来重新出现了狼群,而治安官却派不出一个士兵去组织猎人们围捕了。粮食欠收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无数的粮食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面错过了收割的时机,白白的烂在了土地里面,这让四野里充满了一股怪异的腐败的气息,遍地都不正常地生长着妖艳奇怪的花朵,还有许多人们以为早就根除了的野草。

巫术开始在教士兄弟们无法顾及的角落里面恢复过来,某些村庄里面开始崇拜一棵据说能避免瘟疫的树,有些村庄开始恭敬地称呼一位铁匠为先知,还有些村子被山上迁徙来的异教瓦兰人占据,他们立起了石块,并在上面雕绘着恐怖的人脸。这些报告塞满了修道院的院长室,不过院长没有关心这些问题。

这一段时间,他像是一个裁缝一样。在伤痕累累的大地上打上补丁。

前不久,他派哥特总管恢复了河边的一处磨坊。

这处磨坊的年代已经没有办法考量。在本地教堂最古老的记录里面,这座磨坊也早就存在了。这座磨坊最早的名称是圣洁白牛磨坊。这肯定是禅达时代留下来的名字,那个时候的禅达人还崇拜者鸡和牛,会用葡萄去献祭神灵。之后,这座磨坊就被称作白牛磨坊了,不过在十几年前因为战火已经被废弃了。本地的农夫们修好了它的一个碾磨屋,不过没有一个零件是好的,全部都是农家自制的木头货,隔几天就要更换部件,磨面粉的效率也非常的地下。需要外来磨面的农夫整天整天的守在一边,农夫经常因为顺序问题而争执打斗起来。

哥特总管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一些守卫在这里的农夫拒绝让哥特总管调查磨坊。他们占据了这里,并且通过自己的磨坊向前来磨面的人收费。哥特总管出示了声明修道院拥有磨坊的契约书,但是农夫却往上面吐口水。

“胖子!”农夫对哥特现身恶狠狠地说,“带着你的纸片滚回去,你们有十年的时间没有管过这个地方了,现在我们刚刚修好了这里,你们就要夺走它?想都不要想。”

“我不是想要你们的破烂。”哥特心平气和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农夫修建的机器。“这些东西每一次转动都会磨损自己,一个月就要换新的轴承。而且它的转轴非常的不合理,一天的只能做过去半天的活。我说的没错吧。”

农夫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说,“那又怎么样。木头又不要钱,我们自己就能做。我也有的是时间等它慢慢的把面粉做出来,这比什么都强。”

“而且你放着一条河在旁边不用。却要用畜力和人力,”哥特总管用肥胖的手指戳着农夫的胸口。“你在浪费上帝给我们的东西。”

“又是这一套鬼话,”农夫和他身后的人拿着草叉河木棍虎视眈眈。“用上帝来骗人,然后又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你来试试吧。”

“我不会试的,”哥特总管退后了一步,仰望着看着磨坊,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河岸,自言自语的说,“的确是禅达人的手艺,几乎没有浪费这里的一寸河岸土地,上游和下游几十里都没有更好的地方了。这里有五个碾磨室,你们连一个都用不完,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争呢。我们已经失去够多的人了,每一个人都不能随便浪费,你们爱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不过我劝你们要尽快去另谋生计,我保证,你们的机器以后很多年都不会再有一粒麦子放进去。”

哥特先生带来的几名瓦兰士兵对于这种克制非常的不满,他们认为只要抽出自己的剑就能把这些农夫都赶走,只要谁敢反抗,就把他收拾一顿。

“总管大人,”一个瓦兰老年士兵对哥特说,“这些笨蛋的嘴不干不净的,我可以帮你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钉在柱子上,下次他们就不敢随便说话了。或者不用割下来,直接从他们的嘴里拉出舌头来钉上,那样更带劲。嗯?你怎么看。”

“没有用的,”哥特说,“他们没了舌头,就会让自己的儿子说,并且永远的说下去,说个不停。你们站好岗就可以了。”

士兵们只能摇头走开,把剑收在了剑鞘里面。

这里远远的能够看见修道院的高高的塔尖,能够听见远处的人们彼此喧哗的声音---有接近九十个农夫、工匠还有一些教士在洛萨兄弟的带领下正在尝试修复破裂的桥。人们在周围修筑了简单的营地,这让农夫和工匠们比较的好奇,因为这个势头看上去好像是要长期的呆在这里的,修道院的院长准备修筑多长的一条桥呢?前几天,更让人们吃惊的是,修道院的院长并没有派出士兵去城市里面搜捕逃亡的农夫,而只是给一些教士兄弟配上了牛车和许多誊抄好的招募告示,让他们前往城市去张贴,并嘱咐他们在返程的时候购买所需要的一切物资。这些牛车的上面没有装着香料、橄榄油、油膏这样值钱的东西,反而带着许多袋子的粮食和盐。修道院的兄弟们只能暗自为院长的专横无知感到惋惜,现在前往城市的机会非常的少。而院长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生意才能带来最大的利益。

在小东湖城附近的采石场也接到了院长的救济,那里的矿主已经在小东湖城前一段时间的骚乱中死掉了。至今没有人对他们过问。矿工们饿着肚子,望着草棚下面采掘出来的毛胚石头发呆。这些石头过去小东湖城会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去。用来修补城墙,建筑新的房子,或者装载上船,运到东湖对岸去,卖给那里的伯克人---瘟疫之前伯克人正在着手修建两处城堡,一处是在旧址上面翻修,另外一座,则是纯粹的在一块新址上修建的。瘟疫的来袭使得伯克人的工程中断了,新修的那处城堡被完全抛弃了。工匠或死或逃,一个都没有剩下。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面,那里一点都看不出来曾有三百个人在这里劳作过。

大工程的停止对这些石矿工人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他们已经得不到任何粮食,因为没有人要他们的石头。工匠开始集中起来袭击附近的村庄甚至军事据点,只是为了劫掠到足够的粮食养活家人。治安官也不敢去过问这些人的罪行,在克里尔,据说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矿工起义,零零星星的消息传来让人们对于任何成群结队的人群都抱有畏惧之心。加里宁在清洗完了城市之后。曾经补给过矿工一次,送去了十六袋腐败的小麦和一箱子锈蚀得看不清形状的钱币,矿工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这些原来是萨兰德一百二十年前就停止使用的银币。矿工百无聊赖之下洗干净了其中一枚看起来保存最完整的银币,银币的正面雕刻着一朵火焰。背面刻着一只带着翅膀的狮子。矿工们啧啧称奇,又饥肠辘辘,愤怒之下用铁锤砸碎了钱币箱子。这些已经买不来任何东西的银币在地面滚落得到处都是。

每天都有矿工饿死,偷盗和劫掠成为了这周围居民唯一的人际交往。人们都在努力的活下去。稍微嫩一点的树皮也被剥离一空,所有的果实还在泛青的时候。就被人采摘一光,没有一个人能够体面正派的活着---只有通过欺骗和抢夺,人们才能从别的同样穷困的家庭里面夺得粮食。

粮食,粮食,粮食。

这些远离城镇,只能单纯的依靠补给的定居点最早出现饥荒。矿工们在瘟疫之后立刻感到了粮食的稀缺,妇女们为了一小块麦饼出卖肉体,男人们成片的焚烧森林,只为了把已经不多的野鹿逼出森林,甚至连松鼠和猫都成了食物,树叶、树根、鸟蛋、龟、青蛙,人们掘地三尺,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食用殆尽。

其实,最让人们不愿提及的是矿井下面的事情:根据一些老矿工的描述,矿工是使用了奴隶的,在矿井的下面,有着一百多皮肤黝黑的奴隶。在瘟疫开始之后,工匠们在地面上面苟延残喘,根本没有人关注井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接近二十天的时间,人们一块面包也没有送下井去。连接井口与井底的铁链一直在摇动,下面一定有人在日夜不停的晃动着它,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让人们心烦,于是一些活着的工匠用石块封死了井口。石块的后面也很快传来了刮擦的声音,这种刮擦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是总是响个不停,人们没有心情去管它,只能躲开井口远远的,不想听,也不愿意想井下究竟有多可怕。

声音终于停止了之后,恶臭就开始从井底蔓延出来。在恶臭的空气里,本来在瘟疫里面已经变得孱弱不堪的矿工居民,又开始得起了奇奇怪怪的病,人们鼻子上长着水泡,流着绿色的浓,有些人刚刚还好好的,但是过一会就会在一阵痉挛之后死掉,有些人的皮肤上长着黑色的斑,脸上长着丑陋的黑疤,青年人看起来像老头子,老头子则一命呜呼,有人发了疯,日夜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肤,在空地上跑来跑去。一个多月之前,有一群狂信徒路过了矿井,这些人衣衫褴褛,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后背。许多矿工跟着这些人走了,这些人彼此称呼为兄弟。向遇到的每一个村庄勒索粮食,要求补给。这些人宣称世界末日已经来了。只有追随他们,才能升入天堂,萨兰德人、维吉亚人、克里尔人、罗多克人、库吉特人,这些人混迹在一起,巨大的人群像一只目盲的巨牛一样,在原野上横冲直撞。

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过去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太多的事情发生了。

仅剩的不多的矿工变得麻木不堪,坐在矿工的窝棚里面。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大路,等着死亡的到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修道院的院长派人送来了成车的粮食。

许多的矿工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在为修道院的院长祈祷,人们记得那好像是一个梦,修道院的教士们笨拙的从牛车上跳下来,瓦兰士兵四处呼唤着男人们来搭把手,袋装的粮食被送到了每一户矿工家里,窝棚里面很久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烤制食物的烟气。这里就好想来了一个技巧丰富的马戏团,带着各种各样奇妙的魔术。把荒芜之地变成了繁盛之所,颓败的气息被年轻健壮的人们冲洗一空,四处都是修士兄弟们在张贴布告,士兵们在一边维持秩序。招募工匠,订购石材。人们热得流汗,忙个不停。

矿工们眼泪纵横。抓住每一个士兵和教士的手,询问他们的救主---英诺森大人---需要什么回报。

英诺森大人的要求简直少得可怜:石头。

从这一天起。这里所有的矿工都开始为修道院工作,并把这视为一种报答。而每三块石头只收取修道院两块石头的钱币,矿工许诺在今后任何情况下,都会优先满足院长大人的需求。

哥特虽然不理解英诺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他觉得```或许在这么多院长和领主里面,只有英诺森大人正在做着正确的事情。这恍然让哥特回忆起了在年轻的时候听说过的那些关于体恤穷苦人民的论调来,那些话哥特已经忘记很久了,而且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回忆起这些高尚的东西来。但是现在,哥特发现,或许那些言论,真的是有道理的,而更为主要的,那样的做法是真的能带来好处的:看一看周围,几乎每一个村庄都在恢复活力,每一处废墟都有修道院的人在着手修复,这让平原上开始热闹起来,而这一切,都源于修道院院长的那一系列看起来纷繁复杂的计划。

不管怎么样,让农夫们更便宜的磨好粮食、更快的处理好谷物,以便他们腾出手去做别的,总归不会是一件坏事情的。

十多天后,哥特先生站在河岸边挥了挥手,十多个工匠和农夫在他的身后一起用劲,用力的牵拉着许多根绳子。在人群的后面,还有两组耕马组成的小队,马夫们小心翼翼的牵着他们的缰绳,让它们的力气汇在一条线上。人们拉起的是一副巨大的水轮---这副水轮耗费了哥特先生两周的时间去准备,他指导人们一点一点的将它组装起来,用上好的木料和精细的铁制零件钉合。

巨大的水轮被人们拉了起来,高度几乎盖过了屋顶,它遮住了落日的光芒。人们仰视着它,充满着敬畏,人们不理解那碎成一地的零件是怎么慢慢地就变成了这么壮观的水轮的。就连一边的那群把持旧机器的磨坊农民也抱着胳膊,蹲在一边的看着这稀奇的东西。

许多根绳子晃晃悠悠地牵拉着水轮,哥特总管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他的手里拿着一本斯瓦迪亚人写的《把森林变成你的第纳尔》,里面记录着许多工程事例,哥特知道,许多很不错的工程都是在最后的一刻的疏忽里毁掉的,他一点都不敢松懈。他声音嘶哑,让人们用力的拉一根绳子,而松开另外一根,让人们把水轮的中心对准那长长的伸出河岸的轴杆。

一尺又一尺,人们几乎看见轮盘被组装上去了,但是它又晃动开了。拉绳子的人们的肌肉鼓胀,丝毫不敢松懈。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只有水流之声不绝于耳。

一声闷响传来,水轮盘整个的重量压在了轴杆上面,吱吱咯咯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面,人们咬紧了牙齿,好像在跟轴承一起承受重量。接着,第一股水流涌进了水轮盘的扇叶里面,它沉重地颤抖着,吱吱咯咯地转动起来,源源不断的水涌入了它的扇叶中。

水轮盘越来越快,快得如同蜻蜓的翅膀,让人们炫目。

河岸上沾满了人,人们都攀着身边人的肩膀,朝河里探着脑袋,看着这个奇妙的水磨坊。

接着,磨坊里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人们都回过头去看着一边的磨坊,哥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六柄捣捶正持续不断地捶打着捣槽,成功了,他感到一阵幸福的疲劳席卷而来。

“你们这帮笨蛋!”一个农夫兴奋地冲出了磨坊,他冲着人群大声地呼喊道:“把世界上所有的小麦都拿来吧!这东西一天之内就能把它们全部捣成面粉!那面粉会细的连抓都抓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傅里叶男爵

“大人,又有十七个农奴逃走了。”

战战兢兢的伯克管家站在他的维基亚男爵主人面前,努力的用平和的音调说着这件倒霉的事情。他希望男爵只生这些农奴的气,不要怪罪到他的头上。

石头屋子被烟熏得发黑,充满着一股烧焦的羊毛的气味,一只倦怠的大狗把头枕在男爵的皮靴边上打盹。在前面的大厅里面,地面铺着萨兰德地毯,地毯上面被酒和油弄得污迹斑斑,男爵听说当他不在的时候,有士兵带着女人在这块地毯上面胡来过。男爵的眼睛发红,坐在冰凉的高背木头椅子上面,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石头长厅。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锅子,那是昨天,或者前天厨娘炖的一锅子的猪肉,里面加了晒干的蘑菇和萝卜,吃完了之后叫人一个劲的放屁。男爵自己有一只碟子,里面装着胡椒粉,这些胡椒粉是很稀奇的东西,要专门用一个小石磨磨出来,男爵最宠爱的一个女仆就擅长帮他磨胡椒粉,那双手可真灵巧,不光磨胡椒粉厉害,做起```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总是让男爵赞不绝口,以至于常常遗失自己。

但是,该死的!

男爵心中一阵怨恨,这盛怒把那些关于女仆之手的温柔的记忆一扫而光:又跑了十七个农夫!

难道这是瘟疫留下的后遗症吗?让人们得了疯病,变得爱逃跑?

后遗症,这个古怪的禅达医生留下来的词汇,是男爵年轻时候学会的时髦的词汇。当年男爵在伯克首都游学的时候。有一群拓荒者的医生告诉他,就好像潮水退下之后。会在海滩上面留下海带和螃蟹一样,有的病痊愈之后。也会在人身上留下一些症状:肺病让人脸色苍白,痔疮让人热爱站立,一些发热病让人脸上留疤---拓荒者医生煞有介事的对年轻的男爵少爷说,这就叫做后遗症。用这个新鲜的词汇,男爵写了六首诗歌,用来欺骗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的骑士的女儿,这让男爵六个月后得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私生子,孩子很可爱,就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年前在此地逗留的那个萨兰德商人。

彼时的男爵还很稚嫩。还很年轻,在巨大的幸福里承认了这是自己的孩子。人们说,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这是没错的。瘟疫来的时候,那个骑士一家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接一个,骑士的领地最快的时候一天换了三个主人,骑士头衔也沿着继承顺位一路排到了私生子的头上---在家里男丁不足的时候,人们合法化了这个私生子。使他获得继承权,以免家族绝嗣---喜上加喜的是,上帝终于眷顾了男爵,而没有眷顾私生子:私生子也被瘟疫带走了。骑士家的管家仔细查了查私生子的继承关系,发现私生子虽然鬼混,但是却没有留下后代。于是骑士的领地被男爵继承。管家给男爵写了一封信,向领地的新封君介绍了这个情况。

男爵接到信之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耍了自己的骑士女儿,不由得一阵反感。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坏处,于是男爵出钱埋葬了‘自己’的孩子,同时继承了几个村庄和一座修在山上的塔楼,里面放着骑士留下的盔甲和长剑,还有十几柄长矛。男爵给那个管家写信,让他把值钱的东西都卖掉,然后把村庄里面剩下的人都集中起来,迁徙到自己家的土地上面。男爵在河岸两边拥有大片的土地,上面有庄园和磨坊,还有许多小作坊。在瘟疫之前,男爵很细心的经营着自己的领地,有六个商人定居在了自己的领地上,每隔七天,都会有一个临时的集市召开,那个时候,男爵站在自家的小小的石头城堡上面,几乎可以想想此地以后成为小镇的模样:那个时候,这里需要治安官,还要给他配助手,还需要派人清洁地面,禁止居民露天排泄,同时还要从城里招募一个总管,负责厘清税收,并且和狡猾的商人讨价还价。

不久之后,男爵就接到了那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臣民管家的来信,他说农夫和工匠都跑到小东湖城里面去了,因为那里的工钱很高,而且新的城市法规定只要在小东湖城住满一年,就能成为小东湖城的正式居民。至于骑士留下的财产,管家写到,骑士留下的东西只剩下一副盔甲还比较值钱,他也一直在物色买主,但是就在前几天,盔甲不幸被小偷偷走了,管家提醒男爵说那个小偷很可能是本地那个胆大妄为的弗里曼,最后,管家祝愿男爵一切都好,然后说他自己也准备去小东湖城了,考虑到骑士死后,骑士所有的部下可以自行选择继续为新领主服务,或者改换门庭,管家说经过痛苦的内心抉择,自己还是准备改换门庭,然后管家祝男爵大人在新领地上有所作为,为了国王和议会的荣誉守卫一方。

这是男爵最后一次得到自己新领地的信息,从那之后,新领地就只在地图上属于自己的管辖,具体怎么样男爵根本不清楚。这个管家的背信弃义让男爵接连几天闷闷不乐,同时不得不在自己的内廷里面着手无色一个得力的人去打理那片领地。

该死的小东湖城,该死的罗曼诺夫!

这个该死的家族入主了小东湖城之后,就急急忙忙的损害自己封臣起来了!他们勾结外国商人,把领主的积蓄往死里压榨,别人看不出来,男爵是见过世面的,他晓得罗曼诺夫家族在干什么。他写了一份信给加里宁伯爵,言辞恳切,表示他知道加里宁在干什么,说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反对,只是希望加里宁能带着他一起去压榨别的领主的财产。为了表示诚意,他愿意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并且与尤里的弥塞拉小姐订婚。男爵觉得这封信实在满是诚意。如果诚意是火,那么这封信就会自己烧起来。如果诚意是水,那么这封信就会被打湿。

男爵寄出了自己的信。并且让管家着手安排离婚和订婚的事宜。

一想到要赔自己妻子家一笔钱,男爵的心就开始飘起了忧郁的雨,就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了。在游学期间,男爵自己摸索出了一个排解忧愁的习:在纸上面画出一横一竖两条线,然后在上面胡乱打着折线,接着,再在旁边写下一堆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这样谁都看不懂的东西让男爵觉得自己很崇高,仆人们面露敬畏地帮他整理这些手稿的时候,那些看不懂的眼神也给了男爵极大的心理满足。所以。在思考怎么打发自己妻子的这个问题上面,男爵一夜之间写下了十多页手稿,这些纸张是萨兰德人制作的,据说是用树叶的浆汁凝结而成,非常的洁白,还很能吸收鹅毛笔尖的黑汁。经过几夜的思考,男爵终于决定用一个小村庄和两袋金币了事,不过事先要把村庄的人都迁走,金币么。男爵认识一个商人,懂得剪币的手艺---用大剪刀和锉刀把金币周围的边缘修剪一遍,可以挤出来不少的分量,因为金币是不按照重量而是按照数量交易的。所以剪币可以保证赔偿的金币数量不变,同时却能挤出一些金子---这样就能避免损失。不晓得那个剪币的家伙活过了瘟疫没有,没死的话就让他来处理一下这些金币。

终于打消了一件烦心的事情。另外一件又涌上心头。弥塞拉小姐的彩礼怎么办呢?男爵的心理又下起了雨,他又开始在纸上画一些谁都看不懂的东西了。加里宁是个乡巴佬。这是真的,西维基亚那地方离开伯克这么远。肯定连一座像样的城市也没有的,所以大概十袋金币就够了?不对,男爵否定了自己的最初论断,虽然加里宁是乡巴佬,但是他好歹占领了小东湖城,小东湖城的行会还有贵族都厉害的狠,加里宁占不到便宜---不然也不会搞出倒买倒卖这种事情来。但是这些小东湖的家伙基本礼貌还是会给加里宁的,他们也许会贿赂加里宁一些财物的。想来加里宁的眼界要比过去在乡下的时候高一些了,看来得多加两袋金币。不知道这个弥塞拉讨不讨加里宁喜欢呢,要是讨他喜欢可就麻烦了,真是的,结婚这种事情一旦掺入了亲情就好麻烦,简直连金币都解决不了,男爵苦苦思索,该怎么办呢?加里宁这只野狼,肯定会惺惺作态一番,然后拿亲情难舍这种该死的理由勒索自己的钱财!好可恨,男爵恨得觉也睡不着,一想到如今男人之间的家族联营,居然要考虑这些小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痛感世界果然变了,放在光荣的古代,女人敢说一句话么?一个领主会因为一个女孩子去勒索另一个领主干净体面的财产么?

烦心归烦心,加里宁还是要讨好的。

男爵权衡了很久,终于决定以三个村庄,一处年久失修的磨坊,一个结不出葡萄的葡萄园还有十一袋金币作为彩礼。不过么,聪明的男爵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弥塞拉小姐还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可以缓几年再行成婚。这些彩礼要说好,正式成婚之后,再交给加里宁,以后弥赛拉生下了孩子之后,这些东西的继承人要是这个孩子,而不是尤里。恩恩,这样就万无一失了,男爵和自己的那忧心忡忡的管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实在是最好的办法了,就正式确定了下来了应对策略,只等加里宁的回信上门。

在等待的时间里面,男爵火速的找来家庭牧师,和自己的妻子离了婚。那个不敢违逆丈夫的女人哭干了眼睛,说她家里父兄都死于瘟疫,只有一个叔叔继承了家产,那个叔叔对她很坏,肯定会折磨她的。女人乞求丈夫不要抛弃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要求让男爵在她的两颊上留下了两个掌印。一左一右,一边一个。女人最后不哭了,带着死心的沮丧看着男爵,请求男爵把这些土地送给修道院,她准备把余生奉献给上帝。

“你这个笨女人!”男爵骂骂咧咧的说。“最近的一处修女院在伯克,我怎么送你过去!”

“送我到英诺森大人那里去吧。”女人说,“我听说英诺森大人愿意安置被家族抛弃的女眷。并会在以后成立修女院。”

“这不是家族的抛弃,这是家族的事业。”男爵威严的教导着不懂事的女人,虽然男爵知道,女人大多是听不懂的。

“这有何区别?”女人收敛了长裙,“傅里叶男爵,请你尽最后的义务吧。”

男爵歪着头,瞧着女人,然后摇铃唤来了伯克管家,“按照女主人```我是说按照她的意思办吧。”

伯克管家送走了女主人。几天之后回来见了男爵,说一切都已经办妥,女主人被安置妥当了,修道院的院长给他回了一封信。

男爵看都不看,就把信丢到了一边,“是前女主人,不是女主人。记住,你以后的女主人是弥塞拉小姐。这个笨蛋英诺森是谁?”

“一个```院长。”伯克人说。

“废话,”男爵呵斥自己的仆人。“我当然知道他是一个院长,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很有趣,”伯克人管家努力的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维基亚词汇来形容他心中的院长,“非常有趣。”

男爵嘟哝道‘笨蛋伯克佬’。

他的心情很好。不会因为伯克管家的愚蠢而受到影响。因为早上他收到了小东湖城的来信,信封上面的封漆是罗曼诺夫家的双头鹰,事情成了一大半啦!不知道加里宁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呢?

男爵笑眯眯的打开了信封。

接着。在男爵家的城堡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所有的农夫很士兵都听到了一个震惊的声音。“拒绝我?!”

领民们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城堡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愿是不是什么灾难,现在倒霉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男爵都在一种眩晕的状态中度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加里宁这个乡巴佬会拒绝自己:自己的诚意很多啊,又是离婚,又是许诺金币和村庄,自己也不过三十多岁,身强力壮,弥塞拉会很开心的,为什么加里宁要拒绝自己呢?男爵根本就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这些天男爵打碎了十多个陶罐,折断了两把长剑,空手打死了一只羊,写了许多张的手稿。但是不论怎么做,男爵都觉得难以排遣自己的愤怒。

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修道院的院长派人过来索要他许诺的献礼,男爵把那个家伙打发走了。真是该死,新的老婆没弄到手,旧的就跑了,还要赔一笔钱!见鬼的英诺森,不能等等么!而且领民天天都有逃跑,前一段时间几个工匠居然还过来要求提高工钱,自己只是抽了他们一顿鞭子,打破了一个家伙的脸,那几个家伙就逃走了,真是让人恼火。现在的农奴们更可笑了,一个不留神,就跑得干干净净,养猪人、羊倌、放鸽人、木匠,全部都在逃跑,连自由农也跑了,据说有人给他们跟多的土地。这些人肯定去了小东湖城了!

“今天又跑了十七个!”男爵的愤怒好像盛夏的雷霆。“加里宁究竟准备把我的血吸到什么时候?!”

“额,大人,”伯克管家说,“以前人们都跑去小东湖城,是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哦?哪里?大东湖城?还是伊凡哥罗德?这些家伙总不会跑到河间地去了吧!”

“大东湖城?不,他们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伊凡哥罗德?不,他们生怕外来人都是西部王的间谍;河间地?不,这些人没有那么多的船。”

“那他们去了哪里?”

“修道院。”

“修道院?”石头屋子里面的气氛一下子绷紧了,男爵吼叫着站了起来,“哪个院长,敢做这种事情?”

打盹的狗惊醒过来,发现主人在生气,于是摇着尾巴讨好地看着他。

“英诺森院长大人,”伯克人说,“就是前女主人的保护人。”

男爵看着他,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一样,“他怎么敢?他是怎么引诱那些该死的农民过去的?”

“他开放粮仓,定下工钱,恢复庄园,”伯克管家说,“他公平的对待自己的领民,驱逐哄抬粮价的商人,把神棍绑在柱子上出丑。他就做了这些事情,然后所有的农民都跑过去了。”

“这是什么?”男爵说,“‘五饼二鱼’吗?”

“如果您这么想,大人。”伯克人看了一眼门的位置,准备随便跳出去逃走。

男爵在大厅里埋着头低声咆哮,捏得指头关节咔咔直响。

“准备马!准备绳子!准备猎犬!”男爵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好像一个急着要打架证明自己的孩子,“召集农夫!召集士兵!召集骑士!我要让这个英诺森知道,傅里叶男爵可不是软骨头!”(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勇敢的傅里叶

傅里叶男爵和三名随从悄悄地从北面的山坡上爬到了山顶。

在这里视野优良,从古代开始,贵族们就有在这里攀爬高山的传统。历尽折磨,大汗淋漓的攀登到山顶上,然后俯瞰平原上面的一切,这会让人充满男子气概。男爵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来这个地方,除了因为贵族传统,还因为这里非常僻静,适合思考。即使在人民繁庶的年代,这里也只有牧羊人时常来光顾,留下少许的小路,到如今,这些小路已经消失很多了。大片的羊群不见了,无人看管的羊群正在适应荒野里的生活,变得野性十足。当几个人骑马走过的时候,两边的山石上到处都跳跃着无主的羊群。

男爵依靠着清晰的记忆,穿过了大片的树林和荒草地,沿着光秃秃的山脊左转右折,在一个小湖边上,男爵和自己的随从们休息了一个小时,并且换上了大块的斗篷。男爵挑剔的看着自己的随从,这些笨蛋虽然什么都做不成,但是和自己一起打过猎,参加过竞技赛,对于行军的技艺还是有一些掌握的,就凭他们四个人,男爵觉得即使五十个农夫和修道士也挡不住自己。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男爵不觉得自己这么小心谨慎地窥看会被发现。

休息完了之后,男爵和他的随从将马匹拴在了树上,然后就掉头爬上了上坡。男爵从来不担心自己的财货丢失,特别是对于马匹这样的东西,贵族之家的每一匹马身上都有特殊的标记。即使被盗窃走,盗马贼只要带着马出现在城镇里面。就会被治安官立即逮捕。

经过最后一段沉默不语地攀登,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山坡顶上。

凄凉。这是男爵登顶后的第一感觉。

男爵满头是汗。汗水从头顶流了下来,打湿了眉毛,整个脸变得红堂堂的,他的几个随从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不过与男爵阴沉沉的表情不一样,这些随从看着下面的土地的时候,更多地露出了羡慕和贪婪的表情:这些随从大多来自破产的骑士家庭或者是贵族家仆的后代,年成好的时候,还能得到很多的赏赐,到了贫困的年景。家里就会入不敷出的窘况,既要自备马匹和武器、铠甲,响应领主的号召,又要耕作土地,操持庄园。如果不是心中还有着对特权和荣誉的眷恋,这些随从们早就逃跑了。

这些随从们听说过修道院院长的计划,并且非常的向往。院长并没有恢复所有的产业,相反,他完全废弃了偏远地区的一些葡萄园和作坊。不仅他自己这么做,还命令自己的辖区的一些磨坊主和庄园主也这么做,以便把剩余的人集中到眼前的大块土地上。对于普通的工匠来说,这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就是换个地方做工罢了,但是对于士兵和优秀的工匠则不同,院长时常会提拔那些优秀的手艺人和士兵来管理自己的小庄园和作坊。这就是机会了,一个有经验的士兵是很容易出人头地的。

这些去过城市的随从都知道。一个兴旺发达的小庄园和磨坊是多么的有油水,对于他们来说。管理十几个工匠农夫去开垦荒地,运营庄园,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特别是修道院院长可以提供便宜的肥料和种子---院长用未来几年的收成和那些雄心勃勃的商人们谈判,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支持,许多诺德商人在小东湖城受挫了之后心有不甘,他们很乐意资助一个能够让土地恢复和平和富饶的人。

一个星期之前,人们传开了修道院院长的蠢事:人们本来以为他费大力气是用来修复桥梁的,就连他自己的部下都是这么以为的,没想到这个笨蛋居然修筑了一个简易的停泊点---除了宽宽的石岸和一道伸入河中心的栈道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人们都嘲笑修道院院长是准备当渔夫的,他用了那么多的石头,用了那么多的农夫,耗费了那么多粮食,最后只修成了能容纳一艘长船靠岸的小小泊点。

摸不着头脑的农夫和工匠们在修完了这个古怪的建筑之后,立刻就被命令去平整地面,沿途砍伐森林。人们以为院长又要发疯了:他正在修筑一条可以提供两辆马拉货车并行的大道,直通修道院旁边的那个刚刚兴起的小小定居点。院长的工匠和农夫苦不堪言,如果不是这里有充足的粮食和不输给小东湖城的工钱,许多农夫可能会一走了之的:没有农夫经历过这样连日不停的劳动,人们很不习惯,懒惰和悠闲的传统在人们的脑海里面根深蒂固。

瓦兰士兵们充当监工,公平又无情:只要是劳作,就会得到很高的报酬,相反,就会被瓦兰人痛揍。

库吉特人被安排去伐木和牧马。院长对于库及特人只留下了几个头目在身边,剩下的库及特人,在与维基亚人混合之后,就被给予了草场和林场,只需要定期的缴纳给修道院马匹和原木,这些库及特人和维基亚人可以随意的处理那些土地。当库吉特人表示不信任院长,不相信有这种好事情的时候,院长立刻给这些库及特人还有维基亚人颁发了土地契约。

修士兄弟们非常不满院长的做法,觉得他正在“没有道理地挥霍上帝教会的财产”。院长弹压了这样的兄弟,关他们禁闭,或者送到小东湖城。院长写信告诉加里宁,他无力管教这些教士。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多个教士被送走了,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在英诺森院长指派兄弟们去打理庄园或者招募工匠的时候,这些兄弟们都是消极对待命令的,他们说自己要留在教堂里面虔诚祈祷,而非出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俗事。现在,对于那些被驱逐的兄弟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祈祷罢了。

有一段时间,人们纷纷传言。修道院的粮食要耗尽了。不知道这样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不过这个在工匠里面造成了不小的骚动。虽然每一次按时足量发放的粮食让人们暂时心安一些,但是人们的心中总是会有不少的怀疑的:人们从来没有看见有一车粮食从外面运进修道院里面来,相反,每一次看见的都是从修道院里面成车成车地运走粮食。有人在夜幕降临之后议论纷纷,瓦兰士兵甚至捉住了几个准备潜入仓库一看究竟的本地人。

葡萄园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也加深了人们的疑虑:在葡萄园里的工匠本来在着手修复那里的酒窖和一个存放榨机的石头平房。石料的供应一开始是源源不断的,虽然不知道修道院的院长是从哪里弄到了便宜的石头,但是这些石头的确又好又足,工匠们的工作丝毫不受石料短缺的影响。但是在一个多星期之前。人们就看不见运进石头的大车了,石料一天天的减少,那些把石头敲打成需要形状的工匠们也消失了,人们猜测,这是修道院财产耗尽的原因。

葡萄园里的工匠证实了这个消息,院长让他们休息一个星期,他们无所事事又忧心忡忡:在过去,平白无故的休息一个星期,就是解雇的前兆。这些人溜达到了定居点周围。挥霍手里的继续,用来买酒,找女人---这里已经有一些小东湖城的商人在这里兜售烤鱼之类的小吃和饮酒了,此外。妓女也开始出现在周围。修士们对于这种情况非常的愤怒。

此地出现的酒馆让人们不得不佩服商人的嗅觉,一旦有什么地方有了人烟,过不了多久。这些商人就会不辞辛劳地驾着大车从远方匆匆赶来,用木桩和厚布搭建成一个临时的市场。把自己能卖出去的货物兜售一空之后,才会如同候鸟一样离开。当然。如果有这里能够持续繁荣,甚至变成小镇的话,这些商人也会开始考虑在这里购置地产,并且长期居住的。

小酒馆是用四根结识的原木围成,其中一根被砍断了一半,这让酒馆的一个角塌了下来。

这些原木是酒商用掺了水的马奶酒灌倒了一个库吉特伐木工后骗来的,这个伐木工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吃了大亏,因为他喝得酒最多只值两根原木,于是他气势汹汹的前来找酒商算账。那个时候,酒商正在指挥几个醉醺醺的农夫帮他把柱子立起来,对于这个伐木工人不管不顾。这种无视惹怒了这个库吉特人,他抽出了自己的伐木斧,愤怒地劈砍着其中的一根柱子,几十下劈砍之后,这个家伙毁掉了小酒馆四分之一的立柱。辛亏瓦兰士兵及时到达,用木棍打晕了这个库吉特人,并把他拖走,不然小酒馆柱子的损失可能会攀升到二分之一。

虽然横遭不测,但是酒馆还是艰难开业了,人们称它为三巨头酒馆。虽然这个酒馆的布局很糟,让里面一半的人在喝酒的时候要垂着头,不然就会被厚布打到脑袋,但是好歹这是一个酒馆。大家都很喜欢在劳作之后前来这里喝上一点假酒,缓解一下疲劳,虽然有些酒尝起来像是发酸的葡萄汁,但是好歹能给人心里上一点安慰。

酒馆加速了谣言的传播。

第一天,人们听葡萄园的工匠说,石料减少了,以至于无法继续开工;

第二天,人们说,修道院已经没有一块多余的石头,修道院的院长准备辞退葡萄园的工匠;

第三天,人们听说修道院的所有的粮食都被拿来买了石头和木头,现在粮食、石头、木头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会丢掉活儿;

第四天,人们听说修道院的院长处死了一个勇敢的库吉特人,据说那是个伐木工人,因为他仗义执言,要求检验仓库里究竟有没有粮食,就被逮捕,许多人可以作证瓦兰士兵当街逮捕了这个库吉特人;

第五天,人们说修道院的院长已经一无所有了,下个月大家都不会领到一颗粮食和一枚钱币。

第六天,一个瓦兰士兵喝醉酒了之后打伤了身边的一个石匠酒客,因为石匠咒骂英诺森忘恩负义。明明说好的要雇佣他至少半年的,结果现在才两个月的时间。就要辞退他。瓦兰士兵要求这个石匠为诋毁院长道歉,这个石匠拒绝。这个瓦兰士兵立刻就用拳头砸碎了石匠半嘴的牙,整个脸上都鲜血淋漓的。当天晚上,定居点周围传播开了一百多条谣言,说瓦兰人当街杀人。

第七天一早,人们按时起床,吃完了早饭,然后就起义了。

瓦兰士兵被聚集起来的人群吓了一跳,立刻放弃了分散巡逻的区域,用螺号彼此联络。撤退到了河岸边上。那里就是新修的停泊点,这里有一些武装的僧侣和瓦兰士兵共同守卫,修道院的人手最为集中。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有超过两百多人拿着工具,在定居点很冲直撞。人群反复洗劫了三巨头酒馆,将里面能喝的都喝干了,连灯油都不知道被哪个笨蛋喝光了。在酒水的刺激下,人群变得更加勇敢了,浑身都是力气。接着人们为该朝着停泊点前进还是朝着修道院前进大打出手,打伤了自己四十多人,剩下的人决定先去码头。

瓦兰士兵匆匆立起了拒马,并用盾牌和长矛结成了盾墙。警惕地看着乱哄哄走来的醉醺醺的工匠和农夫。

现在想来,流血的事件本来是不可避免的:瓦兰士兵在被威胁时,从来不会犹豫使用武力;而那些农夫和工匠却从来没有见过血。以至于太过勇敢。双方一旦接触,肯定会冲突起来。院长的心血非常有可能会付之一炬。

这个时候,是洛萨拯救了局面。

当人群靠近的时候。洛萨命令瓦兰士兵撤开拒马,向两边散开,露出停泊点。

瓦兰士兵对于洛萨的命令非常的抵触,虽然这个洛萨是军人出身,能够和瓦兰人很好的相处,但是他终究不是瓦兰人,也没有像修道院院长那样展露出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才能。不过院长对这个瓦兰士兵命令过,当他自己不在的时候,如果在修道院的地盘上遇到了事情,就听从洛萨的安排;如果在修道院以外的地区遇到了事情,就听从哥特主管的安排。

瓦兰士兵在第二次被命令撤开拒马的时候,便开始执行命令了。

士兵的这种示弱让人群疑惑了片刻,但接着就更加的兴奋起来,朝着停泊点蜂拥而去。

不过,在抵达停泊点的瞬间,这些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茫然地抬起头,困惑地看着停泊点停着的一艘漂亮的长船,在河心,还有两艘长船下着锚,等待靠岸。长船靠近着长栈道,里面装着白色的石料,白色的石料用黄色的稻草隔开,把船装的满满的,船舷被压得深深地沉入水中;另外两艘则装着成袋的粮食和布匹。

码头上的农夫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石料,当他们看见那些醉醺醺的定居点的同伴的时候,显得比瓦兰人还要愤怒,“你们这群笨蛋,快来帮忙!”

虽然还是有十多个人坚持要打一架,但是大多数人的疑虑和斗志立刻就被瓦解了,好奇的人群花了半个小时观察了这个码头和长船,然后又花了两个小时才四散而去,分别返回了自己的作坊、庄园或者是林场。

男爵在路上听说了这件事情,对于这个情况,男爵是比较乐见的:他不相信当天没有流血,现在那些笨蛋一定已经恨透了院长了,只要自己的士兵出现,那些工匠立刻就会支持自己,临阵倒戈的。

这之前,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召集了一支三十人、九匹马的队伍,接着,他把这些人安置在了修道院废弃的一个风车磨坊周围。现在,他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勘察一下地形,方便自己的士兵用最快的时间突进修道院,在那些瓦兰士兵反应过来之前捉住英诺森,然后带走他。

男爵的计划里,至少要勒索修道院院长二十袋金币的赎金,其中被剪过边缘的金币不许超过一半。

凄凉。

再一次这种感觉涌上了男爵的心头。

虽然眼前每一个角落里面都有人在劳作,但是只要稍微抬高一下视线,就能看见,在周围那么大的一片平原上,都是死气沉沉的,有那么多的村庄和城镇都已经被废弃了。世界上剩下的人说不定只有一半了,男爵有点怀念伯克的那些奔放的女人和烤饼的香气了,有点怀念小东湖城臭烘烘的人声鼎沸的市场了,还有点怀念那些已经死去了的朋友和朋友的妻子们了。

那个小小的停泊点停着一条船,见鬼,这里怎么会有船呢,更奇怪的是,工匠们居然在修建一条大道,这又是在做什么?男爵很好奇。接着,男爵发现工匠们虽然看起来散乱,但是却是围绕着一个定居点展开的,只要从南方的小树林靠近大路,然后突然冲出来,就能撞开惊愕的守军和敢于抵抗的工匠,直达修道院。

男爵最后看了一眼下面的土地,吸了一下鼻子,率领侍从们走下了山顶。

男爵计划下午就能发动进攻,他不断地激励着自己的三个部下,让他们做好死战的准备。在男爵的感染下,四个人逐渐变得一样的热血沸腾,都做好了准备要大干一场。

勇士们长剑出鞘,士气旺盛。

那时四野一片荒凉,吹着凌冽的风。四名勇士决心用勇气和利剑捍卫贵族的尊严、捍卫世间的法则、捍卫那些从古至今,不断地激励着贵族们奋勇向前的荣耀!未来,人们会记住今天,人们理应记住今天!人们会记得,世界上曾经有一位勇敢的傅里叶和他的三位随从,他们并肩作战,只为了那高贵的荣誉!

四位勇士感慨万分。

然后,他们发现马被偷跑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定居点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在定居点周围。

那些在一两个月前来过此处的农夫传播了这里的消息,这些农夫带着满满的钱囊告诉他们的同乡,修道院这里凭空出现了一个城镇,所有的东西都会有人买,所有的东西也都有人在卖。那些抱着整罐的金币挨饿的人也听说了这个地方,人们说这个地方的物价正在恢复稳定,金币已经正常流通了,虽然还不能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意使用,但却已经不会出现一个麦饼要卖一个金币这种事情了。

干净的平地消失了,修士们过去种植的小块萝卜地和蔷薇园也已经被铲除,新迁徙来的居民胡乱的搭建着帐篷,瓦兰人不得不专门划出一整块地方留给新来的居民。但是许多居民根本就无视任何规矩,他们会自己绕着定居点走上一圈,然后在一个中意的地方安营扎寨,把自己和家人安顿好。抢夺优良地块的争斗此起彼伏,瓦兰士兵人手严重不足,每天在各种纠纷里面疲于应付。过快涌入的居民让食物的供应变得非常的困难,在最好的时候,商人甚至有多余的肉类可以供应,而到了最近一段时间,连黑面包都开始变得抢手。

经历过了饥荒的居民对食物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许多居民,特别是有家人的居民,在劳作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把钱用掉,去换取任何可以换取的食物。人们对于金币的信心没有完全恢复,拿着这个东西让人们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一定要尽快的把它花出去。修道院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金币和银币在中午的时候开了工钱,到了晚上就被修道院的商人收了回来。这样的情况叫修道院的弟兄们有一点摸不着头脑。这么快的买卖在过去是没有过的。人们疑惑,金币究竟还有价值吗?为什么人们现在一点储蓄它的意思都没有呢?

几天前。一个克里尔来的老人前来找到英诺森院长,说他可以帮助院长凭空变出财富来。这个夸夸其谈的东方人说自己曾经是绿洲上某个萨兰德小城邦的维奇尔,深谙财富之道,只需要在货物的定价和供应上小做文章,财富就会滚滚而来。

洛萨对于这个克里尔人不是很信任,“财富?我们只控制了一个石矿,没有发现金矿,也没有银矿。你说我们会有许许多多的财富,我看你是在吹牛。”

“吹牛?”克里尔人的山羊胡颤抖着。两眼露出睿智里泛出狡猾的光芒,“你管那些金色或者白色的石头叫做财富?不,我管它们叫做金币和银币,但我不管它们叫做财富。你应该出去看一看周围,看一看有多少人在这里做工,看一看有多少石头、原木还有肉类和谷物在四处流通,再看一看你们那个可笑的小码头是多么的繁忙,然后再来和我谈一谈什么是财富。”

“这是什么意思?”洛萨听不太明白,“是谜语吗?”

“对于那些认为拿着金币就能买到一切的笨蛋来说。这的确是谜语。”说到这里,克里尔人转过头,对一边皱着眉头不说话的哥特主管说,“您也觉得这是个谜语吗?”

“你说的道理能够自圆其说不假。但是你说变出更多的财富,我是不太敢相信的。”哥特说,“我会把你引荐给院长大人。他不一定会见你。你有什么话带给他的吗?”

克里尔人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的尖端说,“告诉院长两件事情。第一,我的名字叫哈桑。以后是你们修道院的财务官,对,就这么告诉他。第二,对他说,金银能换取财富不假,但绝不是财富本身。”克里尔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如果他能听懂,他会诚惶诚恐地邀请我留下来,如果他听不懂,那么,我会去拜访别的人,比如维基亚人加里宁,比如诺德人吉尔,比如瓦兰人乔万尼,这个世界上聪明的家伙很多,我可以一个一个挑,直到挑出一个行家。”

洛萨几乎想立刻让瓦兰士兵把这个口气大得吓人的家伙撵出去,但是哥特却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克里尔人之后,转身去了院长的休息室。

一个小时之后,院长派人给克里尔人哈桑送来了一件考究的亚麻长衣、一双靴子、一双皮拖鞋、足够吃一周的小麦粉、两只大面包、一瓶葡萄酒、二十枝鹅毛笔和一沓萨兰德纸。一个瓦兰士兵细心的给哈桑指出了分给他的一个小小房间,并告诉哈桑,衣服脏了可以找到洗衣妇,生病了可以自己烧热水喝,锅子都是共用的,大小便的时候请走得离家尽量远一些。

哈桑对于这些东西坦然收下,蹲在地下打包了自己的一身家当,丢掉了从克里尔穿来的那双露出脚趾头的破鞋,换上了新靴子。蹲下时,哈桑还是个惹人厌烦的流浪汉,站起来的时候,哈桑变成了修道院的财务官。财务官把全部财产裹成了一个大包,穿越人群,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院长站在修道院的一个高高的房间里面,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的哈桑。

院长很喜欢站在窗户边,一边忧郁地望着外面假装在沉思,一边聚精会神地和背后房间里的人聊天,这会让他显得高深莫测。

“院长大人,”哥特总管说,“虽然我不知道您究竟是怎么看他的,但是我觉得您这么聘任他还是草率了。您应该让他做一段时间顾问再说的。”

“草率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不会是最后一件。”院长头也不回的说,“你去张贴布告,免费供应一百个大面包和六十碗燕麦粥给那些不能做活的寡妇、小孩还有乞丐,对他们说,这是为了欢迎新的财务官哈桑。”

“院长大人,”哥特主管有点不满。“您这样大方,会把整个世界的苍蝇都招过来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听说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蜂拥而至的。”

“那就让他们来好了。”院长说着转过了身子,哥特发现院长的胸口挂着一个东方教会的木头十字架,西方教会的十字架只有一横一竖,而东方的却有一长一短的两横,在两横的下方,还有斜折的一撇,这个木头十字架哥特过去没有见过,哥特还在想着这个十字架的时候,院长接着说。“我们这里总会有位置给他们的。”

“修道院没有这么大得地方!”哥特总管失声说道。

哥特主管没有院长那么不顾一切的乱来的习惯,他是一个踏实严肃的人,他首先考虑的是人需要吃多少东西?需要睡多少张床?需要有多少个房间?需要有多少士兵来管理?需要多少布匹?有小偷了怎么办?商人哄抬物价怎么办?强盗潜伏在周围的树林里劫掠旅客怎么办?哥特主管被这些事情折磨的精疲力竭,如果不是因为修道院可能是他唯一可以一展所长的地方,说不定哥特早就辞去主管的职务了。人就是麻烦,主管不止一次地抱怨过,更多的人等于更多的麻烦。

“谁对你说,”院长坐了下来,抬头对哥特说。“我们会一直呆在修道院里的呢?”

这句话哥特想了好一会,“您要调离这里了吗?”

“离开这里有一百种方法,”院长兴味索然地说,“你偏偏为我选了一种最无聊的。好了。你先把我说的发放食物的事情弄好吧,明天早上,我要让大部分人都知道哈桑是谁。”

“您难道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了吗?”

“这个关系不大。哥特先生。”

“好吧,还有一件事情您必须知道。”

哥特又开始抱怨小偷数量在增加。

三巨头酒馆被毁灭之后。很快在别的地方再度开张。这一次那个商人似乎准备久留,于是花钱修建了一个用木板围成的酒馆。还考究地用稻草搭建了酒棚,他自己给酒馆取名叫做‘爱神的花环与吻’酒馆,但是人们总是在夜里把牌子砸掉,用泥浆在木板上涂鸦,写上“三巨头旅馆”,商人无奈之下,只得接受这个名字,从那之后酒鬼们才消停下来。当然,这个商人倒霉的事情还没有完,他曾经去过斯瓦迪亚,买到过一种叫做剪狼毛的烈酒配方,这种酒因为太烈在斯瓦迪亚的销量很一般,但是却很对维基亚人和瓦兰人的胃口,只要剪狼毛一开始供应,就会被抢购一空。不久之后,这个商人就发现有小偷在盯着自己,自己头天夜里准备好的十多瓶剪狼毛,一觉醒来就只剩下七八瓶了,他不得不向治安官汇报,而瓦兰人的人手不足,根本无法帮他。

面包房的女老板贝蒂也报告说自己的烤面包总是会失窃,而且工具和原木只要放在门外,就会被偷走。贝蒂养的几只羊,本来是准备养来产奶,然后制作奶酪的,结果羊也被偷走了。定居点已经出现了黑市,来路不明的货物在里面流动,因为东西便宜,居民们对它又爱又恨:人人都想花很便宜的价钱买到邻居家的传家宝,但又不想自己的家的东西被人拿走。瓦兰人几次捣毁黑市,但是黑市一共就几个人,这些家伙今天在这里做生意,明天就跑到别的地方,根本防不胜防。

甚至连石料和原木也在失窃,许多新来的居民希望能够用石头和原木来改善住房,但是修道院的自己对石料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它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到这些东西了,现在修道院就像是一饥饿的怪兽,疯狂地吞噬着各种各样的建筑材料。石头和木头的价格节节攀升,现在采石场的石匠们各个富得流油,他们专门在修道院的北边购买了一片空地,准备修建一处两层楼高的楼房,用来安置他们的家人。院长本来是不准修道院之外任何人使用石料的,但是他更不愿意得罪采石场,只得默许了这些石匠的筑屋计划。这不是个好开头,很快就有很多家庭开始想办法弄石头,黑市上面‘订购’石头等建筑材料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这让码头、庄园还有作坊等地方纷纷出现了盗窃现象,工匠们不得不派出专门的人手看管本来随地堆积得材料。对瓦兰治安官的不满与日俱增。

洛萨这个时候走进了屋子,把院长从哥特主管的抱怨里面拯救了出来。洛萨拿出了一份名单,前来交给院长大人。

“哥特主管。”洛萨笑着说,“您又胖了!”

这句话将院长逗笑了,的确,院长刚认识哥特的时候,哥特的脸上的肉都是紧绷着的,那个时候院长记得哥特还在教一群小姑娘唱歌,现在让那些姑娘过来看哥特一眼,一定会有一半的人认不出来他了。哥特现在的脸上的肉已经鼓胀松弛,眼袋也更加明显了。手背上都是厚厚的肉,稍微一走动,就会出一层细密的汗。在哥特先生的背后,总是隔着一条毛巾,隔一会,就要吩咐仆人帮他换一条,非常的麻烦。

“如果你关心别的问题像关心我胖没胖这样用心,”哥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这里就没有这么多小偷了。我只负责修建建筑的进度。但是治安恶化了,让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洛萨兄弟,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事情应该是你的来负责的。”

“的确是我。”洛萨说。“所以我准备在本地人里募集一支治安小队。”

哥特虽然不太擅长于分析领主和领民的斗争,但是在各个贵族家里面服务的时候,他还是知道一些原则的。

外来的贵族常常被全是外国人的领民忽视。这种裂痕一般要经过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磨合,那个时候。要么是贵族自己被本地人同化,逐步放弃了过去的习俗。要么就是贵族用武力强迫自己的领民学习自己的生活方式,总之,领主非得和领民变成一个样,才能避免麻烦。现在即使哥特也看出来了,院长手里的人太过杂乱,这是很糟糕的事情:士兵主要是瓦兰人,这些人是危急关头唯一可以指望的力量;修士们则大部分是东维基亚人,甚至还有一个伯克僧侣;领民们更是五花八门,维基亚人,克里尔人,库吉特人,其中又是以维基亚人为主。

按照常理,避免让维基亚人掌权,才是聪明的领主应该采取的方法。相反,应该提拔那些人数处于劣势的人,让弱势的人掌握权力,他们得到了甜头,又总是有危机感,才会愿意帮助领主维持现状。这也就是哥特虽然反感,但还是支持院长提拔外国人做顾问的原因。现在,洛萨要组建治安小队了,哥特本能的觉得应该抵制一下。

“瓦兰人的治安队虽然有点问题,但是那是人手不足的原因。”哥特主管一字一顿的说,同时注意着院长的眼睛,希望自己的想法院长能够明白,“据我所知,乔万尼把瓦兰科夫搞得一团糟,许多的亲近加里宁王公的瓦兰人,都跑到了小东湖城。我认识其中的一些,他们过去和您交情很不错,他们会愿意帮您的。”

“瓦兰人都是好士兵。”院长笑着说,“不过加里宁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哥特先生不明白。

“先说点别的。加里宁给我写了信,里面说他很赞赏我在这里做的一切,然后,他说我应该开始按照人口调整向他的贡税。”院长用指头敲着桌面。“今年就开始。”

“什么?”哥特大吃一惊,“这不公平,他给周围所有的领地都免税了两年,而您还是他的朋友。”

“朋友?”院长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说,“自然是朋友,所以他才会把对别人的温情款款收起来,朋友本来就是这样的,对不对。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了,我的朋友加里宁还说,因为乔万尼的背信弃义,他需要集结所有的瓦兰人到一起,以免瓦兰人内部出现更多的瓦解和宗派,所以,他不会再允许瓦兰士兵离开他,前来向我效忠。从此以后,我们这里就没有瓦兰新人了。”

除了追随院长上任的瓦兰士兵之外,之后还陆续来过十几个瓦兰士兵前来投奔,如果加里宁不再允许士兵自由流动的话,那么以后就只能指望这些人了。

“那也可以让这几十个瓦兰士兵抽出几个着手训练新兵,”哥特说,“在西部有许多瓦兰村庄,我们粮食很充足,募集足够的瓦兰新兵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的情况虽然糟糕,但是我可以再尽力维持一段时间。直到这些新兵可以使用。”

“您对维基亚人完全是视而不见啊,”洛萨酸溜溜的说,“院长大人没有告诉您加里宁的最后一个决定吗?”

“还有什么决定?”哥特问洛萨。

“我的朋友加里宁说,”院长面无表情的把那封信丢在了桌子上,“既然他依然是瓦兰科夫的伯爵,那么瓦兰人就没有道理不向他效忠。他将召回目前在修道院的瓦兰士兵,只给我留下两个人作为护卫。下个星期的今天,瓦兰人会集体离开。”

“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哥特大惊失色,“盗贼会蜂拥而起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募集一支本地人的原因,”洛萨脸上戏谑的表情没有了,露出了军人式的严肃,“第一批人十六个,都是体格健壮的家伙。但是瓦兰人会带走他们全部的武器和盔甲,这十六个人连一面盾牌都不会得到。”

“这就是十六个农民吗?”哥特不安的问道,“他们怎么维护治安,用草叉和连枷吗?”

“也没有那么糟糕,修道院有武器库,兄弟里面也有几个参过军,能够暂时的顶替一下瓦兰人。这十六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家伙,自称是骑士家的侍从,骑士得瘟疫死了,但是把盔甲留给了他。唯一奇怪的是这个侍从居然不会骑马。”

“这肯定是个冒牌货。”哥特判断说。

“但是我们只有冒牌货可用。”洛萨说,“院长大人,这是名单,您过目一下吧。”

院长拿过了那页纸,扫了一下上面的名字,点头表示默许了,接着,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洛萨,瓦兰人的盾牌上面绣着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双头鹰,”洛萨很奇怪为什么院长要说这个,“那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徽记。”

“现在我们这里没有瓦兰人了,这提醒了我一件事情:我现在是加里宁的封臣,而非家臣了。所以,新招募的士兵的盾牌再绣着双头鹰就不合适了。这一支小队应该绣上我自己的徽记,用来代表修道院。”

洛萨皱眉想了一下,“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您这么说,想必是已经设计好徽记了吧?”

“没错。”

院长把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缓缓摊开,哥特和洛萨都凑了过去。

淡黄色的羊皮纸上绘制着一枚盾牌徽记,徽记上面没有诸如狮子和龙之类的纹章,线条也很简洁明了,两个人看了好一会才看出来这是什么。

一棵树,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

“这是橡树。”

布朗家族,诞生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奴隶暴动

又一个村庄遭殃了。

远处的黑烟逐渐的升起来,男人和女人哭泣的声音和动物的嘶鸣伴随着旷野里的风声四处传递。我的脸又开始抽搐起来,感觉血液已经凝结成了珈,我的左眼依然睁不开,一道创口穿过了左边的眼睛,从左边的额头一直拉到了我的嘴唇边上。

黑人正在四处暴动,一个又一个庄园的奴隶被释放,不用怎么劝说,这些曾经的奴隶就会两眼血红地接过武器,狂热地加入到暴动的大军里面来。我被三个黑人士兵监视,骑在一匹马上,在平原上面四处游走。

刚才我们路过了一片树林,男人和女人的残肢被斩断,挂在树上,整个树林静的怕人,连哭声都没有,血腥味怎么都消散不掉。过去的奴隶主在被折磨后统统处决,而且在杀死他们之前,他们的家人会在他的面前被折磨而死,男人和女人,尤其是女人。这样的场景让我每天都处在一种眩晕之中,以至于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准备怎么办。

许多天之前,当我提着人头走上矿井的时候,二十几根诺德人的长矛矛尖对准着我。不过我并没有遇到麻烦。我说出了自己和吉尔的关系,让这些人知道我并非是奴隶中的一员。我手中的脑袋让诺德人对我充满了憎恶,他们踢弯了我的膝盖,让我跪在地上,扬起了斩首斧,问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给了他们一个提议:留下武器,带上单程的粮食。离开这里,释放所有的奴隶。并把矿井交给他们:“这样你们可以活下来```我保证。”

诺德人以为我疯了。

“我没有疯,我怕得要死。”我对他们说。这是真的,我的裤裆已经湿透了,近距离的接触死亡,所有的英雄气概都会消退。“但是我对你们说,你们不会得到更好的提议了,而这个提议也只是现在有效。哪怕再过上半天,那些奴隶就会冲上来把你们全部处决。你们有多少人?五十?一百?你们得粮食有多少呢?据我所知,整个平原上面的奴隶都在准备暴动,你们现在离开这个地方。以后还有可能回来。如果你们坚持要留在这个地方,那就杀掉我好了,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和我做伴,埋在一个坟里。”

一个戴着铁头盔、缠着硬布条做的绑腿、穿着萨兰德式样胸甲的诺德士兵瓮声翁气地说:“我见过黑人吃小孩的,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

这句话充满了恐惧。

矿场周围许多的地方都已经陷入了骚动之中,呐喊的声音一阵阵地穿来,诺德人遇到了麻烦的事情立刻被周围的奴隶发现了,那些憎恶诺德人入骨的奴隶立刻开始起来反抗自己的主人。克里尔佣兵几乎有一半的人开了小差。匆匆的逃离了奴隶众多的地区,很多的时候奴隶更加的憎恶这些诺德人的走狗,只有最聪明和最有见识的黑人奴隶才知道让他们受苦的源头是诺德人。许多的黑人奴隶只抱着杀死克里尔工头的目的,当他们挣脱了枷锁。将克里尔工头举家杀尽之后,就滞留在作坊和林场里无所事事,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诺德人用很小的力量接管了矿场和林场。最开始,即使在得到克里尔和萨兰德王公的协助时。也只能勉力维持,到了现在。所有的王公都被遍地的盗贼和奴隶起义弄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没有本地士兵配合的诺德人就只能依靠克里尔佣兵来苟延残喘了。

奴隶一旦意识到了自己得力量,全面的暴动就开始了。

后来我知道,就在矿场发生暴乱的前几天,林场和六个庄园陆陆续续地爆发了奴隶暴动,一个庄园接着一个庄园被火焰吞噬了。黑人奴隶杀光了他们能抓住得所有的居民之后,就开始向下一个庄园进发,杀死那里的主人和民兵,释放所有的奴隶,然后朝着接下来的地区进发。这使得当矿井发生暴动的时候,诺德人绝望的以为这是串通好了的起义,他们下井也并非为了镇压起义。

人们大多相信这是上帝的惩罚,相比于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遭受得惨重的损失,奴隶几乎没有损失多少人,他们对于瘟疫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抵抗力,对于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致死的疾病,黑人奴隶有时候只是出现了发烧脱水的轻微病状,很快就恢复了,这一点和库吉特人比较相似。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见过太多的库吉特人和黑人死亡了,由此可见萨兰的人的损失是多么的严重,更不用说更西部的世界了。

诺德人的士兵和商人围成一个圈,冷漠的看着我。

不管我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在这些北海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佣兵出生的兵痞而已。何况我也听说过,吉尔和罗曼诺夫的合作已经难以为继,作为结盟家族的成员,我其实已经无足轻重,更不用说,我现在是不是算一个‘罗曼诺夫’都是存在疑问的了。

不过我现在只用保命就已经足够了,这是没有什么利益的买卖:就我自己的观察,诺德人被清理出去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诺德人这样的商人团体,就和那些拓荒者一样,在平时利用贸易贿赂各地的领主和王公,取得某些稀罕的海外货物的专卖权,从而能够在城市里面定居,并且接受保护。但是这些商人自己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他们只能依靠军人贵族和领主,依靠他们的保护来进行贸易。问题是这些贵族是向来不领情面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这些领主一概都会视商人为替罪羊。目前我只知道,在北海的某些贸易城市在取得了自治权之后,就开始着手组织卫队。在别的城市,却都还在依靠佣兵或者贵族。诺德人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他们的发展时间还是太短,没有实力去保护他们在海外的产业。他们在萨兰德这边趁着瘟疫购置的产业迟早会被清除掉的。

我侧着脑袋躺在一块斩首用的木桩上面,等待着诺德人的审判。

恐惧和害怕使得我根本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混乱的思绪充满着杀戮和欺骗,还有那些阴沉沉的记忆,几个人的脸,有男有女,有扭曲的也有温柔的。

在诺德人的身后,一堵墙轰然倒塌。透过那堵墙,我看见一整片树林都在燃烧,光秃秃的树干已经被烧焦。黑色的烟尘冲天而起,一些克里尔工人四处奔逃,浑身是血的诺德士兵和克里尔雇佣兵惊慌四顾,朝着这个地方汇聚过来。奴隶们在远处发出了愤怒的呐喊,朝着诺德人抛掷着石块、木片、铜制的水车零件等一切东西。奴隶们穿着带血的衣裳,在庄园的尽头汇聚起来,一路焚毁所有的屋舍,带走大包小包的粮食,如果带不走的粮食。他们就会破坏掉。

所有的果树都被砍伐、水车被拆除、林场的风车被付之一炬、渔场的水网被捞起来斩断,橄榄树里面连树苗也被挖起来砸碎,矿场的水槽被砸碎,用来运输粮食的大道被敲出了石基。丢在一边,码头的栈道被烧毁,商人和居民慌忙的跳上每一条船逃离河岸。奴隶们点燃了标枪的枪头,试图去点燃河上的每一条船只。在河岸边来不及登船的居民不论老幼全部被奴隶处决,毫无留情。

奴隶的憎恶超绝一切。

他们憎恶自己劳动的地方。憎恶自己劳动的庄园和牧群。牧羊的奴隶当着羊群主人的面把所有的羊割喉,然后把血水汇聚在一个大桶里面,把主人一家按在血水桶里一个接一个溺死;放牧牛群的奴隶杀死牛只,掏光内脏,然后把奴隶主缝进牛腹中,再把依然惨号不止的奴隶主连同牛一起架在火上烧烤;种植甜菜和培育红枣的奴隶三五成群,用火把和铁锹毁灭了花费几十年才培育出来的庄园,将珍贵的苗圃尽行毁灭。

奴隶们乐于看见奴隶主的哭泣,喜欢看他们在产业被毁掉时心灰意冷的哀嚎,享受他们在看见亲手被屠戮时的痛苦嘶鸣。这些奴隶主曾经洋洋自得,用鞭子抽打奴隶,对他们还不如对一棵丰产的果树或者一只新生的羊羔。在奴隶主的眼里,奴隶只是一种快速死去的消耗品,没有什么值得为他们做的。死掉一批,就会有另外一批被运到市场上,像是牲口一样被检点,割去鼻子,或者阉割,然后送到各个庄园和矿场里面劳作至死。

一处萨兰德人开设的布匹工场也遭到了洗劫。那里出产最有名的萨兰德布匹,他们甚至可以纺织那种叫做丝绸的奇妙布匹,专门供应萨兰德苏丹的宫廷。布匹工场曾属于禅达人的皇帝,但是当萨兰德人从沙漠里骑着骆驼,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占领禅达人的土地之后,工场就被废弃了,直到萨兰德苏丹将它恢复起来,并且扩充了它的规模。每一年,萨兰的人都会从东方运来上百箱的丝绸原料,都是一些卷在线轴上的透明丝线。人们说那丝线是一种植物,是一种结在树上的果实,像是一个丝绒缠绕的球,但是这种果实的内核却是一只小虫。只需要用开水烫这些果实,小虫就会吐出丝线,工匠们就要用小木棍捞起来这些丝线,用来制作丝绸。

萨兰德人的工场里雇佣了四百多女工和更多的奴隶,每年春秋两季,苏丹的大维齐尔会派出自己的侍从进行检查。萨兰德上流社会的诗人总是对丝绸的制造者抱有浓厚的兴趣,许多歌颂美丽女子的诗歌,都是描述的丝绸女工的故事。人们通过光滑奢侈的丝绸想象出来的制作这些美妙货物的人,也一定是清丽动人的姑娘。但是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女工都和奴隶没有区别,她们在昏暗潮湿的屋子里被蒸汽熏得眼睛红肿,熬夜和穿线让她们在三十五岁之前就失去了视力,最后只能嫁给工场的奴隶,他们的后代也只能继续留在工场里面做工,永远不能迁徙他处。如果让那些诗人过来看一看工场里面的环境。恐怕他们一辈子都写不出来一首诗了。

不过自从大瘟疫开始了之后,丝绸就停止生产了。东方的商路变得细若游丝。再没有整箱整箱的丝线运来了,工场只能改而生产其他的布匹。再之后。萨兰德苏丹派人接走了最有经验的工匠,对于剩下的人不再过问,不送来粮食和其他补给,任他们自生自灭。女工的命运极其悲惨,在失去了食物来源之后,工场变成了最肮脏的地方,周围所有的城镇的男人都会来这里找乐子,用一点点食物或者是武力来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奴隶们占领了工场之后。女工们为求自保,把所有的丝绸和布匹都从私藏的地方照出来。堆积在广场里面,这些华丽的布匹堆积如山,所有的女工都跪在地上,穿着最美丽的衣服,袒露自己的胸膛,祈求奴隶士兵们救助她们,“我们很饿!”

奴隶称呼这些人为姐妹,给了她们食物,把所有的布匹、纺车和织布机都全部焚毁。

“我们所做的活。都是受苦!我们做了所有的事情,让体面人更加的体面,让我们自己更加的苦!兄弟姐妹们!我们苦已经受尽了!今天开始,把锄头变成刀剑。把鞭子夺回我们的手里!我们要报复那些无所事事,看着我们挨鞭子还在一旁嘲笑的人!我们要报复每一个自由人!我们要报复,直到鞭子上的每一滴血都被刀剑上的每一滴血偿还了为止!”

奴隶们让女工们带路。每攻击一个城镇,就让女工们指认被捉住的男人。一旦被发现曾经犯下过奸污的罪行。这些男人就会被阉割,然后用石头砸死。那些曾经嘲笑女工都是下贱的妓女的市民都倒了霉。奴隶们最开始占领城镇的时候。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居民,但是这些奴隶很快发现这样得不偿失,因为没有市民的帮助,城镇里面的面粉不会自己变成面包,铁锭不会自己变成武器,木杆不会自己变成长矛,木料与皮革不会自己变成弓箭与铠甲。这之后,奴隶就只处决贵族和他们的家人、仆人,此外还要处决那些被奴隶们憎恶的人。

这是奴隶的狂欢,所有的怨恨都得到了偿还。

奴隶中的萨兰德奴隶甚至宣称这是末日到来的景象,“总有一日,审判会来,那一天,世界上会充满公道,就如同之前充满了不公!”

诺德人已经准备撤退了,而我登上了矿井,只是这之前的一个小小的变数。他们在之前几天,就开始着手埋藏工具和一些文件,以备日后再来取用,同时他们开始将物资撤离。这一切,他们都没有给克里尔佣兵说明,诺德人知道一旦克里尔人发现了他们的虚弱,就会立刻翻脸,站到奴隶的一边。诺德人准备让这些克里尔人和奴隶的仇恨维持到最后一刻,然后让奴隶和克里尔人互相消耗掉。

当我提着人头走上地面之后,局面已经不可收拾。

整个平原上面已经有四五千奴隶正在盲目的四处游走,洗劫每一个他们遇到的村庄和城镇,更多的奴隶正在被释放出来,还有许多的暴徒和劫匪加入了混乱的大军,准备对着已经被瘟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城镇下手。这个时候,即使是士兵最充足的城镇,也不过有几百士气低迷的士兵,虽然他们有城墙和精良的武器,但是却极其容易被煽动。城镇的宵禁成了一纸空谈,无数的间谍在夜间悄悄地潜入城中,散步谣言,煽动暴乱。

诺德人已经准备离开了,他们没有杀我,只是为了听听我说什么。

“见鬼,”一个诺德人用东泉地区的口音懊恼的说,“我就说过,地底下的那些东西不值得去拼命的!老头非得带人下去!”他夺过了我手中包裹着的人头,把它丢在了一个箱子里。

诺德人里面的头目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个诺德人就气鼓鼓的走开了。所有的诺德人都气得眼睛发红,恨不得杀掉我吃肉。只是周围越来越近的呐喊声让这些诺德人不时的四处窥看,仿佛暴动的奴隶们就要冲过来了一样。

我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这次豪赌完全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即使我劝走了诺德人,奴隶们也不会感激我多一些,我虽然让奴隶们少流了一些血,但是与此同时,也放过了诺德人。

我懊恼自己虽然看起来表现的勇敢,但却没得到什么好处。

诺德人的头目穿着灰色的铠甲,把我拉了起来。

“我在冬泉见过你。”这个诺德人说,“小罗曼诺夫。”

我感到自己有救了。

他攀着我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不过,吉尔和罗曼诺夫这种秃鹫家族结盟,却做了赔本的生意。现在,该死的罗曼诺夫算什么呢?当然了,既然知道了你是谁,再杀掉你就不太好了。毕竟吉尔知道了这件事情,照他的脾气,肯定会斤斤计较一番找我的麻烦。但是,小子,”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用膝盖猛击我的肚子,让我跪在他的面前,“我最恨别人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再赐给我,还指望我心存感激!我们当然会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你这个佣兵小杂种!告诉你家的罗曼诺夫老头子,任何人,只要沾了诺德人的血,就必须来血偿!”他把我的左脸拉近,“你要记住这句话!”

接着,他用刀子割开了我的左脸,我几乎听见刀刃划过骨头的时候咯吱的声音。

我大叫起来,他一脚踢中了我的额头,让我的头撞在墙上,我努力地扭头去看着他,想要记下他的样子。但是所有的诺德人都戴上了风衣的斗篷,把脸隐藏在了阴影里。

诺德人都跨上了马,拿着火把四下里焚毁房屋,最后,他们在一阵马蹄的轰鸣声中离开了正在燃烧的矿场。

我的左脸好像有冰冷的风在吹,我知道那里正在迅速流血。

世界变得黑暗。我听见有人在呐喊。

“快跑!快跑!快跑!”

我听见有人在这样喊。

“提米!快跑啊!”

提米,这是谁?

我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部落

克里尔市民在惊惧之中瑟瑟发抖。

冰冷的风从北方的山口吹来,让广场上面的克里尔人感到更加的无助。

空洞洞的天空,我看着它,就好像看着深渊。

左边的眼睛里不时的流出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浓,颜色很淡。大巫师给我涂抹的药膏让我的左眼发痒,我感觉这种药膏有一种腐蚀的效果,布条每隔五天就需要更换新的。现在它发出腐烂气息,我的左眼就好像有一百条虫子在上面爬动一样。

“年轻人,”大巫师对我说,“你一根手指也不要碰到你的眼睛,不然你在三十岁之前就会丢掉一半的视力。”

视力我不知道会不会失去,但我知道,我会永远变得难看。这个念头就好想梦里的一块石头压住胸口,我会变成一个怪物,让人害怕的怪物。

如果我要永远的在原野上飘荡下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乔万尼说过,一个可怕的人会少许多的麻烦,因为没有人敢去惹他们。

河间地的神父给我讲过一些故事,当孩子们嘲笑一位先知的跛腿时,一只熊跑出来撕碎了他们其中的四十个。我现在有一点渴望有人来惹一下我,以便我将他们撕碎。

我变得怒气冲冲,找所有人的茬。

前天我割伤了一个俘虏的耳朵,因为他称呼我为诺德大人;昨天我纵马撞翻了一个诺德女人,她拿着一只袋子,跟在奴隶大军后面捡拾奴隶们丢弃的麦粒和面包渣;今天。我亲手把几个诺德商人绑在了火刑架上面,拿着火把。等着命令。

诺德人,该死的诺德人!

我一辈子都会是个独眼龙了。

大巫师的声音总是平静的很。当我每次对他说起我有多么憎恶诺德人的时候,他总是会安静的听我说完,然后对我说,“五天后的这个时候,再来换布条。”

留下一条疤,就好像脸上永远趴着一条虫,他根本就在乎。

诺德人,吸血的诺德人!

加里宁果然只会与这样的人为伍。现在想起来,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辞。吉尔关于新领地的谎言,还有那些诺德商人贪婪的目光,清晰的如同冰冷的冬雨一样。我的手指发抖,恨不得奴隶大军出现在诺德人的平原上面,我希望所有的诺德城镇都在火焰里面燃烧,希望每一个诺德村庄都被洗劫,男人被处死,女人被卖做奴隶。

阿比的头上戴着孔雀的尾巴做成的高冠,他是绿洲一位族长的儿子。对于这一点,似乎所有的奴隶都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辨识阿比的身份的。

阿比的母亲,阿比的舅舅。阿比的父亲,全部死了。

阿比的母亲被俘后,一个萨兰德人命令她吸吮自己的家伙。女族长欣然跪下,然后成功的将萨兰德人变成了阉人。萨兰德人恢复后,亲手用滚烫的油一勺一勺地烫死了她;

阿比的舅舅得知自己的姐姐被处死之后。率领族人洗劫了萨兰德人的几处沙漠贸易站,但却在最后一次突袭中失了手,一个克里尔佣兵用长矛挑死了这个黑人武士,把他做成了肉干,强迫其他的黑人俘虏吃下去;

至于阿比的父亲,则联合了十九个绿洲部族,在三年之前成立了联盟,希望终止萨兰德人无休无止的人口掠夺。

他的父亲按照萨兰德人几百年前做的那样,重新组建自己的部族,希望所有的绿洲人不再彼此争斗,而是成为一个整体,从此逃出被人欺凌的局面。不过萨兰德人有着几百年的与野蛮人打交道的经验,他们用美色和金银,成功的让新组建的部落联盟土崩瓦解,阿比的父亲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受到绿洲人的尊敬和爱戴,但他却被一杯美酒里的毒蛇咬中了舌头,疼痛使他咬碎了自己的舌头,但这样依旧不能让他活命。

绿洲人再一次陷入了支离破碎的局面,萨兰德人重新高枕无忧。

可是,即使是看起来的倒退,也一定孕育着无可置疑前进:绿洲人虽然再度变成了各自为政的一盘沙,但是每一个绿洲人都记得,在阿比的父亲带领下,绿洲人曾经组织起了上千人的精锐武装、绿洲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军队’。他们用象牙向罗多克人换取长矛、他们用沙金向克里尔人换取铠甲、他们用兽皮向维基亚人换取了头盔和盾牌,绿洲人砍伐了森林,几千年来第一次修起了城寨,绿洲人第一次以兄弟相称,一个部落的士兵甘心的为保护另一个部落的居民而战斗致死,绿洲人第一次连续击败了萨兰德人,并且围困了萨兰德人的边境城市,使得整个萨兰德边境线遍燃战火。

没有人会永远被压迫,一盘散沙的民族最终会被征服者的弯刀凝聚在一起。

阿比的族人来自各个部落。

在过去,酋长离开了部落,就会遭到绑架或者谋杀,而现在,阿比是所有人的酋长,他让这个绿洲的士兵守卫他的庭帐,让那个绿洲的女人为他烹饪食物,他命令这个绿洲的士兵交出多拿的财物,然后把这些东西平均的分配给所有的士兵。每一个绿洲的士兵都在抱怨阿比不偏袒他们,尤其是阿比父亲的那个部落,但是每一个部落的绿洲民却都知道阿比就和他的父亲一样,会公平的对待他们。

威严来自于公平的惩罚,阿比的身边虽然有几个部落的‘智慧者’或者称巫师为他出谋划策,但是阿比的手段的确让我刮目相看。我曾经以为他只是一个战场上盗取死人铠甲的小贼,没想到却能指挥起几千人的部族四处劫掠。奴隶大军虽然军纪不整,乔万尼的部队即使只有这些人的十分之一,也能将他们击溃。但是阿比依然成为了举目所及的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这一次,又一个克里尔城镇不战而降。

当我们进入城镇之后。阿比逮捕了这里的萨兰德和克里尔贵族,释放了一百多名奴隶。将贵族交给奴隶处理。奴隶们立刻杀死了其中一部分贵族,同时剪掉了另一部分人的头发,而少数几个贵族被自己过去的奴隶保护起来,平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阿比命令那些被放过的贵族做出选择:与自己合作或者自杀。

地面四处都是人头,几个强壮的黑人奴隶正在把人头堆成尖塔。周围围观的人群瑟瑟发抖,小孩子的哭声和屎尿失禁的气味让我感到烦躁。我厌恶这些克里尔人,他们顺从的像是绵羊一样,我期待他们起来反抗,然后让我和奴隶士兵痛快的干上一架吧!但是这些克里尔人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和几百年前萨兰的人征服他们的时候一样,垂下肩膀,等候处罚。

一个老年萨兰德人走了出来,用浑厚的声音说,“野蛮人,我的教义不允许我自杀,请把匕首给我,由我的仆人代劳。”

阿比抽出了身边侍从的匕首,丢到了萨兰德人的脚下。

萨兰德人的一个奴隶哭泣着亲吻他的脚趾。求他不要离开。萨兰德人毫不理睬脚下哭泣的人,白色的胡须微微颤抖,这个场景让我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叫做高贵的东西,但是周围所有的奴隶士兵却都面色寒冷:那个可怜兮兮的奴隶刺痛了他们的心。这副可怜下贱的模样让这些连战连胜的旧日奴隶感到恶心。

“起来,”萨兰德老人威严地说着,拉起了脚下刚刚成为自由人的奴隶。他将匕首递给那个奴隶,握住他的手。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与我道别吧。你自由了```”

老萨兰德人攀在那个还在哭泣的自由人的肩膀上面,颤抖着慢慢死去。他的白胡子很漂亮,头巾扎得很庄严,小东湖城有许多这样的萨兰德人,他们热爱经商,喜爱讽刺苏丹的戏剧,资助落魄的诗人和舞者,为一件衣服争强好胜。这些人都是不错的家伙,恪守教义,本分行事,有些人还会资助医院和寺院。

但他们依旧是奴隶主,他们的每一口酒都掺着血,他们的衣服流淌着被压迫者的汗水,他们的城镇下埋着无数贱民的枯骨。一切皆有偿还。萨兰德人总是这么说,这是真的。

阿比耐心的等待了这个自由人结果了自己的过去主人,然后对他说,“我唾弃你。只有下贱的狗,会去亲踢它的靴子;只有下贱的奴隶,会去热爱他的主人。你失去了自由的资格,你以后是我的奴隶了。”

这个奴隶面如死灰,似乎主人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抱着主人的尸体,几个奴隶带着他离开了。

接着,奴隶们把几个诺德商人踢打着带到了广场,他们的身后,是一些用绳子捆成一串的克里尔佣兵和一些奴隶主。这些人被一个接一个的绑在了柱子上面,等候处决。

“我知道你喜欢烧诺德人,”阿比带着讽刺的微笑,给了我一个火把,“很奇怪的是十多天之前,你还在说你跟他们有交情。”

“我犯了一个错。”我接过了阿比的火把,“凭我的左眼你就知道,我错的多离谱。”

阿比说,“你喜欢烧,就烧吧。但是你要知道,广场上的这些人里面肯定有诺德人的眼线,这些人会把你的故事告诉诺德人的。那个吸血鬼吉尔,说不定会在北海招募刺客来刺杀你呢。”

“刺客?”我想起了和乔万尼在河间地的遭遇,“让他们来好了。”

奴隶们用奴隶主的人皮蒙了几面大鼓,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制作一个新鼓。几个奴隶用奴隶主的骨头制作的鼓槌敲打着这些鼓。

咚!咚!咚!

每隔几声,都会有一个萨兰德人或者克里尔人被处决。最痛快的慈悲,是用剑斩下头颅,而带着折磨的处决方法,则是用伯克人的绞刑架。伯克人精于此道,可以让被处决人在几个小时之后才会彻底断气:被处决的人会脚尖稍微着地,这让绳子不会立刻绷紧。这之后,他会感到绳子一点一点的缠死。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断的挣扎,每一次挣扎。收紧的绳子都会让他更加的痛苦。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人的家伙在死前都会敲得老高,让人只能多吐几口口水表示不屑。

咚!咚!咚!

又有几颗脑袋滚到了地上。

奴隶们沉默而默契地拖着尸体离开了广场,把人头堆在惶恐的居民前面。

咚!咚!咚!

到我了。

我丢出了火把,毫不犹豫。

几个诺德人大声地开始咒骂和祷告,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成了尖叫,当火焰舔舐起他们的小腿的时候,诺德人的声音让我感到了背后发凉,让我感到了森森的恐惧。最后```我想起了吉尔平静的注视,这注视让我感到了一丝的忏悔。但是我很快在脑海里扫清了这些奇怪的思绪,因为我的左眼又开始发疼了,我变成了永远的丑八怪了。

阿比等着所有的人都被处决之后,让士兵命令所有的人停止说话。

广场上飘着烤肉的焦糊的气息,黑色的烟气在几个诺德商人的尸体上升起。天空有盘旋的乌鸦,等待着尸体被抛在野地里,以便他们饱餐一顿。

广场肃穆而静谧,死亡带来的恐惧让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阿比准备干什么。

“许多天前。在矿井下面,”阿比说,“我父亲的兄弟对我说,如果我不追随我父亲的脚步。那么他就不会效忠我。”

一群黑人士兵簇拥着黑人首领从一个城楼里走了出来,这些人刚洗劫了城市。阿比本该在他们回来之后,再开始行刑的。但是阿比将行刑时间提前了,没有等待黑人首领。

这个首领在矿井底下的时候。曾经让阿比感到愤怒。我本来以为他是想夺取阿比的权利的,以至于后来看到他们两个一起活着的时候。我大吃一惊。

黑人首领似乎对于广场上面的会面非常的不满。

“阿比,你为什么不等我来。”

“先不管这个了。我今天要把你对我说的话,告诉我的兄弟们。”

“为了你父亲,你不该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们之间!”阿比立刻打断了他。“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阿比身后的几个巫师立刻重复了阿比的话,“不是我们之间!”“不是我们之间!”“不是我们之间!”

首领身后的黑人士兵们显出了骚动。

“你的父亲让你建立绿洲人的联盟,所以你必须回到绿洲去!”首领叫到,“所有的巫师都听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我对你效忠,你回到绿洲去!听着阿比!如果你还想有绿洲人为你流血,你就最好听从你父亲的话!重建你父亲的联盟!”

“我父亲的话!我当然会听!”阿比说,“但是我不会回绿洲去。”

阿比父亲的遗产,是所有绿洲民建立联盟建立国家的共同愿望。不管是阿比还是那个黑人首领,都不敢违背这个愿望,不然所有的绿洲民都会立刻离他们而去。

用你的心去想,乔万尼曾这么给我说过,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说话。

阿比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黑人首领要回到绿洲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兄弟们,”黑人首领对周围的人大声地说,“我们的粮食已经足够了,我们俘虏的工匠已经足够多了,现在离边境只有两天的路,没有一个人会阻拦我们的去路,我们回家吧!兄弟们!我们的粮食能够吃到明年,我们的工匠会给我们建立起高高的城墙,我们的敌人在二十年之内没办法侵害我们!这些年的时间里面,我们可以快活的活着!而那之后,我们的部族会繁衍,人口会繁盛地像是天上的星星,我们不会再担心被人当成猪狗了!回家吧!”

黑人首领大声地呼吁。

他完了。

我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士兵,阿比身边的士兵显得气定神闲,那些巫师也对于黑人首领的话无动于衷。我抬头看着广场周围的屋顶上有没有可供埋伏的地方,藏着什么弓弩手之类的,结果我看到的都是阿比的人。

黑人首领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快跑吧,我在心里对他说。

同时。我在心里想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名,那是我在被割破左脸的时候想起来的。

快跑吧。提米,快跑吧,提米```

这个思绪的波动很快被拉回了广场上,因为我感到阿比要说话了。

“绿洲?”阿比说,“你是说的哪一块绿洲?绿洲分成了四十多块,大的部落站着其中的两三块,小的部落几个公用一块绿洲,所有的绿洲都彼此隔离,骑着骆驼几天都到不了对方的地盘。你要回去。说白了,是要回你自己的绿洲去!几十个部落的联盟,只要几个叛乱,就会被瓦解!因为我们一直被分散在各地!但是天神眷顾我们,我们的兄弟姐妹虽被杀戮,但却也藉此走到了一起,我们各自的部落虽被毁灭,但这让我们成了更大的部落!我们的士兵终于不再只为了自己的部族战斗,而现在。你走出来,要让我们回去!我们回哪里去?”

周围的巫师立刻学舌,“回哪里去?”“回哪里去?”“回哪里去?”

“你说我们粮食足够,但明年之后呢?没有粮食。我们只能分开,于是你们这些人就可以回自己的地盘,当自己的酋长了!你说我们有工匠。可以修筑城墙,但是哪有一片绿洲。能够修起保护所有人的城墙呢?你说我们的敌人几十年也恢复不过来,但是你忘记了么。再弱的萨兰德王朝,只要稍微稳定,就能立刻将我们的家园摧毁。几十年之后,你想你的儿子再当奴隶么!”

“我的兄弟们!”阿比将头顶的帽子抓住,丢在了地上,“我父亲的帽子上面,有几十根孔雀羽毛,每一根孔雀羽毛,都象征着一个部落。少了一根羽毛,这顶帽子就没法继续戴了!但是萨兰德苏丹的帽子,镶满了宝石,每一颗宝石都是他手里的一个城市,只要还剩一颗,这帽子也价值连城!你们是要留下来,戴萨兰德人的帽子,还是回去,戴这顶一文不值的帽子呢?”

“我们无路还家!”阿比说,“奴隶兄弟们,因为你们的苦已经受够了!你们不再是奴隶了,但是你们已经学会了修筑城堡,你们已经学会了种植庄稼,你们已经学会了锻造武器,你们已经学会了纺织布匹!你们知道自己给萨兰德人创造了多少财富,现在这些东西都归你们自己享用,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保护这些东西!而这个人,”阿比用鞭子指着黑人首领,“他要盗用我父亲的威仪,去把你们骗回绿洲去!你们是贵族么?你们回了绿洲之后,能喝倒美酒么?能享用女人么?能穿丝绸的衣裳么?天气舒服的时候,你们就睡在树下打盹,天气冷的时候,你们就烧掉一棵树蹲在一边取暖。在绿洲,你们只是一群猴子!你们想被骗回去,继续做这个人的猴子吗?”

“他疯了!”黑人首领掉转马头,朝着城门处,想要逃出去,他手下的士兵乱作一团。“他要背约!智慧者,他要背约```”

他刚说完的时候,右边就有一个黑影朝着他略袭而来。

那个留在他身边的巫师,借助马的速度把弯刀端平,切掉了黑人首领的脑袋。

这个动作很漂亮,阿比说得没错,这些奴隶把萨兰德人的技艺学得非常精良。

见到首领死后,那些黑人士兵大部分都丢掉了武器和抢来的财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投降,少部分开始四散逃跑。杀掉了黑人首领的巫师把那颗脑袋丢到了阿比身前十几米的位置。

阿比说,“谁帮我把这个脑袋捡回来?”

“我去。”我勒动缰绳前进而去,保尔等几个维基亚佣兵跟在我后面一起前行。

那颗脑袋很重,血肉模糊,沾着沙。阿比收下了脑袋,对我点头致谢。

杀死了黑人首领的巫师在晚上点火烧死了自己。

在我换左眼的布条的时候,询问大巫师,那个黑人首领的巫师为什么要自杀的时候。

“我们的族人不能回到沙漠里去,所以那位巫师必须做正确的事情。”大巫师说,“可是杀死自己部落的首领,是没法被恐怖之神原谅的,所以他要把自己奉献给神,以便死后安宁。智慧的人啊,愿他在神的森林里永居高树之巅,不受野兽的侵扰。”

大巫师把换下来的布条丢进了火盆里,火苗盘卷而起,发出了蓝色的神秘火光。

“五天后这个时候,再来换布条。”大巫师在我离开的时候嘱托。(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饥荒

又有一百多名奴隶加入了阿比的军队,但却有同样多的克里尔人跑掉了。

这使得阿比收下的几个首领得以补充自己的损失,但本来听命于他的几个克里尔小队却濒临崩溃。

这些奴隶目光呆滞,他们听说别的奴隶都跑到了这个地方来,也就自己跟过来了。大部分人来了之后,不知道要和谁打仗,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阿比的人给了这些人削尖的木矛之后,他们就抱着自己的武器坐在城墙边上。我路过的时候,时常会有奴隶冲我吐口水,保尔在一天晚上被两个黑人士兵勒索走了所有的食物,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许多的妇女前来求助,说有人在夜幕里骚扰她们,即使在得逞之后也不离去,反而招来更多的人前去侮辱她们。

阿比对这些女人的态度是完全无视,他唯一说过的话是,“我们的男人很干净,从不生病。你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阿比真正重视的女人只有那些曾经为奴的那些,其余的市民,他完全不在乎。

这样做的影响不知道是好是坏,许多克里尔人在投降了之后,一有机会就逃跑了。在一个星期之前,当两个黑人士兵在打死了一个克里尔女人的丈夫之后,准备对她施暴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克里尔佣兵用木棍教训了这两个黑人士兵一番。那天下午,克里尔人就被人砍了双手,被几个克里尔市民送到巫师这里治疗。这个克里尔人被送到的时间太晚了,血已经流干。没一会就死了。那天夜里克里尔佣兵闹哄哄的聚集起来,要求阿比公正判决。阿比的回应是叫自己的士兵揍了这些闹事者一顿。驱散了他们。那之后,每天都有克里尔人逃跑。最糟糕的是。当一百多克里尔人在寺庙里祷告的时候,几个黑人士兵从窗户跳了进去,妄图抓住一个他们尾随了很久了女人,愤怒的克里尔人通过丢鞋子和木头桌椅驱散了这些士兵,之后差点引得全城的克里尔人起来反抗。阿比的士兵处决了带头的一些克里尔人,许诺不再追究这件事情,才让那些人回到了各自的居民区。

这座城镇最开始也只能容纳八九百人,这还是在过去和平的时期,那个时候穷人在靠近城墙的空地搭了许多连成片的小窝棚。在平原上奴隶开始骚动之后。这些窝棚就被奴隶主们一把火烧掉了,他们担心心怀不轨的叛乱者会藏身其中,对城市不利。那段时间,许多的人都挤到了小小的城市里面,排泄物和动物的尸体到处堆积,散发者臭气。由于怀疑城镇的克里尔王公藏匿粮食,市民发动了几次面包暴动,这使得本来就不堪一击的防务更加形同虚设。阿比的士兵只是一爬上了城墙,城镇就投降了。实际上这些克里尔人真的敢抵抗的话。下场估计会和那些诺德人差不多。

阿比愿意这些人活下来,前提是这些人要给他制作箭矢,修补盔甲,喂饱马匹。当然,还要让他的人开心。阿比拿走了所有的粮食,其中的一半分给了他手下的首领。剩下的他自己存储起来,由六十名忠心耿耿的士兵守卫---这些士兵曾经追随过他的父亲。曾经和他的父亲一起割开手指,用血染红了同一面战旗。要说有缺点的话。就是这些人大都偏老,体格虽然还壮硕,但是许多年的奴隶生涯已经使得其中的一部分佝偻不堪,只是被仇恨和忠心驱使,才没有在行军的时候一头栽倒死掉。

说实话,阿比的士兵的有些做法我是不赞成的。我曾经觉得瓦兰佣兵都是一群痞子,但是瓦兰人至少知道在攻击一个城市时,当它最后一个士兵投降的时候,战争就结束了。而对于阿比来说,只要有一个非他同类的居民还活着,还没有被折磨到死,那么战争就在继续。这样的军队按照乔万尼的话来说,是没有韧性的,一旦失败,就绝没可能东山再起。

当我的左眼不再流脓的时候,我已经在考虑如何说服阿比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当然知道,说服是最没用的东西。一个瓦兰佣兵曾跟我说,即使是放屁,也能叫别人皱一下眉头,捂一下鼻子,而讲道理能有什么用处?话虽如此,但是我不得不告诉阿比我的想法。他如果可以听的话,当然更好,不能听的话,恐怕我也只好自己为以后想办法了。

至今没有人敢于前来和阿比进行贸易,因为不管是谁经过他的地盘,他的人就会一拥而上,讲别人劫掠一空。另外,阿比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去与别人贸易。

阿比手里曾经掌握着几个仓库的货物,里面塞满了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的布匹、松油、橡木树苗、铁器和成捆的兽皮,不过这些东西很快就被他的士兵们糟蹋干净了,他们占领了城市之后,唯独对于粮食着手收集保护了一下,但是对于其他的东西,他们就会瓜分一空。街道上面时常能看见穿得花里胡哨的黑人士兵,他们在街中心跳着舞,用萨兰德人的经书生火烤肉吃,吃不完的肉就会丢进火里糟蹋掉,许多的画像和绣着经文的织物被堆在一边,随时准备丢进火堆增加火势。

我常看见有几个克里尔人在一边对着黑人士兵宣扬末日,已经有好些克里尔人被杀了,但是克里尔人却毫无退缩的意思,总会有一些男人试图说服这些黑人士兵走上正道。这已经引起了首领们的注意了,似乎有一个首领已经产生了动摇。那个首领曾经是一个萨兰德人的侍从,对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的信仰有一知半解的接触,但是一直没有人为他讲解过其中的东西。他将两个克里尔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让他们给他喂马。准备食物,擦拭铠甲。他对于克里尔人的信仰非常好奇。经常会信心满满的相信自己找出了他们信仰里面的漏洞,然后去诘问他们。但是总是被他们反过来说服。那个首领不久之后,就下令自己的士兵不得再骚扰‘明显无害’的克里尔人。我曾听过不少萨兰德人和禅达人为了经文中的几句话就殊死相斗的故事,对于这样的信仰转变的苗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黑人士兵们出现了交头接耳的交流,克里尔人几乎人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保护人,这些保护人要么是好奇听了他们教义的黑人士兵,要么就是那些早已经皈依他们宗教的前奴隶。至今仍在城内肆无忌惮的侵袭居民的,大多都是那些完全信仰自然神灵的部落宗教。

大巫师几次跟我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都带着隐隐的担忧。他的几个学徒。本来已经学了一半的治疗技巧,如何切除死肉,如何放出淤血,如何调配草药,突然有一天就跑来对他说,他的一切知识都是垃圾,以后要被大火吞噬,然后就没头没脑的跑掉了,再也不来了。大巫师相信这一切都是克里尔人的谎言。克里尔人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厉害的巫师,能够蛊惑人的心灵。我知道大巫师说的克里尔巫术是不存在的,但是我自己对于这却完全无法给大巫师讲解。大巫师时常想要弄清楚克里尔人的保护神是什么,是熊还是狮子。或者是蟒蛇?不管是什么,大巫师都有自信可以通过诅咒,必要的时候献祭活物。使得这个保护神离开这个城市,从而让克里尔人的各种伎俩统统失效。

我有求于大巫师。因为他要为我治疗眼睛,所以对于他的话。我从来只听取,不多说一个字。他每次治疗完一个伤者之后,都会吟唱一番,感谢神灵的护佑,正因为如此,许多虔诚的克里尔人宁愿死掉,也不愿被他这个异教徒触摸到身体。这更加坚定了巫师的判断:克里尔人已经被邪神迷惑了心窍,完全视生如死。对于绿洲民来说,被野兽袭击,被相邻部落仇杀,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但是克里尔对于死亡```有时候居然有一种奇怪的‘向往’,这让大巫师迷惑不解。绿洲民相信人死后会被仇视人类的神灵永远捕猎,唯有勇敢和智慧之人能够攀爬到高树之巅,避开一路之上所有的野兽和恶灵,从而不再受野兽的侵扰。如果向往死后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得了疯病。

几次换药之后,我已经感觉眼睛感觉不再那么疼痛了,每次离开的时候,大巫师总会在吟唱之后喃喃自语,这让我感觉有些可悲:最终这老人所有的学徒都会离他而去。不管是伯克人还是斯瓦迪亚人,不管是萨兰德人还是克里尔人,他们的哲人已经花了数百上千年,写出了无数奇思妙想的书籍,我总感觉这些巫师遇到了那些城镇中博学者,就好像小孩遇到了老人,他们本身的智力或许相差无几,但是他们背后的文明却在交手之前就已经决出了胜负。信仰的转变,也只是这些胜负的其中一个表现罢了。

治疗用的脂肪和药膏已经不足,这一点相当严重。过去许多敷药就能治好的病,现在不得不用铁片烧红了烫好,这个方法时常会死人,死之前发着烧,神志不清。好在我的眼睛在药物耗尽之前,就好的差不多了。我依然无法睁开眼睛,但是至少眼睛不再发出恶臭,也没有流脓,就是一道疤痒得厉害,从额头一直到脸颊,好像有小虫子在上面。

药物耗尽之后,是食物开始短缺。新鲜的萝卜和芜菁最早从汤锅里消失了,接着是新烤的面包也不见了,因为整个城镇里面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桶面粉来了,再之后,突然出现了一批自称是新鲜面包的东西,几个黑人士兵在兜售这种东西,价格贵得吓人,不过再贵的东西总是有人买,这东西尝起来一股子木屑味,吃多了根本无法大便,据说活活的憋死了几个克里尔人。阿比处决了这些卖假面包的士兵,他们的尸体神秘的失踪了,第二天,城里就出现了一种褐红色的肉汤。人们觉得这肉吃起来可疑的很,因为它与之前任何一种肉都不太相似。卖肉汤的人是一个瞎了眼的屠夫。萨兰德人,对什么都毫不在乎。别人问他,他就说这是老鼠肉,不买就滚开。人们乐意接受这种说法,老鼠肉总比别的什么肉听起来强。

饥饿的克里尔人开始倒毙街头,黑人士兵倒是很勤快的将他们拖走,没有在露天的地方留下一具尸体。

城里有个蜡烛商,是个伯克人,他细心地存了一罐糖浆,谁也没有告诉。之后。他用火烤小心滴烘烤了萨兰德人丢弃的那些经卷,经卷的书脊处有一种树胶,粘连书页用。几百本书被这么烤过之后,他收集了一满盘子的胶液,然后他用糖浆和早就开始储备的面包皮混合这种树胶,做出了一种味道奇怪的蜜酱。他们一家人躲在地窖里面,希望靠着这种东西熬过饥荒。连续两个星期,他们一家六口一个都没死,这引起了邻居的警觉。于是一天夜里大家洗劫了这个伯克蜡烛商的家。抢走了他们度命的奇怪食物,几天后,伯克人家里就饿的只剩下了他和两个女儿,大家这才满意的不再过问他们。再过了几天。剩下的三个人也死了,喉咙里撑满了一截一截的蜡烛。

人们的主要伙食变成了蘑菇,可疑的丸子以及那种褐汤。甚至连阿比的军队。也只能保证一人一天吃上一顿:一把烤过的栗子,不晓得是从哪里搞来的。为了缓解饥荒。阿比让两个首领带走了一小半人,前往边境的地区收集食物。这些人离开的时候,居民甚至没有力气围观他们出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围观的,因为这不过是几百叫花子,饿的头晕眼花,不过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人身上甚至穿着丝绸,上面有些还夹着金片。只要在这种城里被足足饿上两天,就会明白金子一钱不值。我从矿井开始以来搜集的十几个金币,全部和一个萨兰德人换了两个萝卜。保尔用九个金币换了一个漂亮得出奇的克里尔女人,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过了三天就饿死了,这让保尔直呼倒霉。

士兵里面出现了一些赌局,赌谁下一个饿死,只要一把烧栗子,或者一小块面包就能入局。所有的赌资都被收集起来放在一只小木桶里面,由两个分别来自世仇部落的黑人士兵看守,这两个人拿着刀子,盯着对方的眼睛,人们告诉他们说谁先动这只桶,另一个就能合法的干掉他,而先动的那个人的亲友不准之后记仇。于是赌资相当的安全的保留了下来。有一天,一个黑人士兵突然下注,压一个壮得出奇的黑人饿死,大家都说这人得了失心疯,那时大行情都是买一个两天没有动弹的黑老头饿死。结果当天下午,那个黑壮汉突然暴毙而亡,黑人士兵爆了大冷门,赢了一桶吃得东西。人们发现那个两天没动的老头子居然立刻活蹦乱跳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和那个黑人士兵大赢家坐在一起闲聊。人们都觉得很奇怪,感觉自己被骗了。第二天早上,黑人士兵和那个老头就被发现死在巷子里,人们先以为他们是死于嫉妒,但是搜遍全身也没有看见伤口。人们发现这两个家伙肚子鼓鼓的,才发现他们是撑死的,食物一到手,他们就吃了个精光。这种死法让人羡慕不已,也让人坏了规矩。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装死的人,各种人都在搞假,暗杀层出不穷,赌局完全搞不下去了,于是也就作罢。

整个城市都显得奄奄一息。

我的食物供给还算足够,因为时常能在阿比那里得到几块面包,甚至是肉---我亲眼所见是从一匹死马身上割下来的。

阿比有一天突然走到了巫师那里,那个时候我正准备彻底揭开绷带,之后就不必忍受敷药的折磨了。

阿比在一边,我对他点了点头,一圈一圈的把布条揭开。

在我眼睛缓慢的睁开的时候,我似乎感觉皮肉在撕裂,但是因为急切的想要知道眼睛是否还看得见,我依然努力地睁开了受伤的眼睛,同时闭上了好的那只。我感觉有液体从眼睛里面留下来。

“怎么,”过了一会,阿比看我没有反应,过来在我的伤眼前挥手,“能看见么?你这眼睛像只狼。”

“瞎了。”

“倒霉。”阿比说,“好了,来说正事吧。我搜集了两箱金银,我给你十个人。你去尤里克,听说那里还有人要这东西,你去换些粮食,越多越好。维多```,你在听我说么?”

“没问题。”我回答他,“去尤里克。”

去哪都一样,我这么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绿眼

本来加上我应该是十一个人,但是最强壮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个粪坑旁边,手被绳子捆在背后,还给打得鼻青脸肿。

最后出城的时候,我们只有十个人。

只有我和另外两个维基亚人有马,剩下的黑人带着五头瘦弱不堪的骡子,拖着三辆板车,板车上面拉着七八个箱子和两具尸体。据说这两个人在尤里克城里有亲戚,写信来愿意赎他们的尸体,开价是一百袋小麦或者二十大桶面粉,前提是这两具尸体必须完完整整的送过去,少一只脚或者一条胳膊都不行。黑人士兵总是喜欢拿死人身上的骨头做项链,所以这个任务也不是很好完成,阿比在临行前反复嘱咐我要求要把这两个家伙看好。这两个克里尔人死得透透的,倒不用怕他们逃跑,主要是防止这些黑人士兵过来割纪念品。他们尤其喜欢脚上的大拇指,因为他们觉得那里是人的敏捷和运气的源泉,做成项链的时候,在草原上遇到狮子也能轻松跑掉,夏天晚上戴着睡觉蚊子也不会咬。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过一会就掀开盖住尸体的草毯子看看是不是还有十个脚趾头。

这两个克里尔人肯定是富人,胖的像两只熊,死了肚子还有这么大,实在不可思议。

黑人在箱子上面涂满了泥巴,想让人看起来觉得这东西不值钱。这完全就是白费力气,我记得瓦兰人捉住商人之后,经常会拿一根棍子捣捣肠子。生怕别人藏了一两个金币。总之商人被瓦兰人盯上了之后,丢钱财的伤痛大概一两年就痊愈了。但一种难以启齿的屈辱感则会伴随一生。还是祈祷在路上不要遇到什么匪帮吧,我最担心那些几十人成群结队的马匪。这些人我们单打独斗打不赢,跑也跑不掉,而且他们也不担心阿比随后而来的报复,这些人最为肆无忌惮。

让我稍感欣慰的是这些黑人带着几条硕大的鬣犬,这些畜生几乎有小马大小,据说狼也害怕这样的家伙,不晓得怎么被这些黑人拿来当宠物的。而且这些鬣犬统统毛亮膘肥,所以我虽然好奇,也不太想去问他们这些狗是吃什么长得这么壮的。

“如果来了骑马的狗杂种。”一个黑人士兵发现我看着他的鬣犬的时候对我说,“这些宝贝,一口撕开马的喉咙,一口撕开人的喉咙,两下一个,快的像闪电。”

“你的宝贝能不能聪明到只吃人,留几匹马下来?”保尔的坐骑有点害怕这些鬣犬,在它们从它的蹄子边上吐着舌头跑来跑去的时候,就会四肢僵直。眼睛瞪得老大,保尔不得不反复安抚自己的坐骑。

“我没机会这么训练过它们,”那个黑人的鼻子被割掉了,鼻孔看起来比普通人大了一倍。陷下去了一个鼻窝,“如果你,白皮的保尔。你愿意帮帮我,我可以让它们拿你练练手。”

保尔不敢和这些黑人嬉皮笑脸。只得耐住脾气退缩下去,无可奈何的说。“我可不想和那两个家伙躺在一起。我说,那两个家伙臭得要命,我们真得要带他们一直走到尤里卡?”

“二十大桶面粉,”黑人舔了一下嘴唇,“你有多久没有吃过面包了?闻点臭气怎么了。”

“好吧,”保尔驱马跑到了上风的地方,吐了一口痰,在马背上拉下了裤子,洒了一泡尿,然后就朝着我们前进的方向一溜小跑过去探路去了。

我们跟在后面百无聊奈地走着。

四野里静悄悄的,野草横生,谁能想到我们走过的地方过去是最肥沃的一片甜菜地,那时有成群结队的奴隶在这里劳作,带着鞭子的工头骑在小母马的背上,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看见谁偷懒就抽上一鞭子。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两个死人,克里尔人和黑人都有,肚子被秃鹫和野狗吃了个精光,臭气熏天。我们在早上路过了一个池塘,正准备喝个痛快的时候,却在水底看见了两个死人,一男一女,紧紧地抱在一起,脚下用绳子拴着一块石头。这两个家伙败了我们的胃口,谁都不想喝这里的水了。我们只能继续启程,我站在池塘边上看了一会这两个人,他们穿得衣服都是做工考究的克里尔长衫,现在在水里面散开,就好像站在高台上,被风吹散了一样,什么东西在水下都没有重量,轻的像个梦。

大地极西边有地方着了火,有什么定居点被攻陷了。这是好事情,如果原野里有什么土匪的话,他们八成会去那里碰碰运气。不管是什么定居点被洗劫了之后,总会有点东西剩下来:粮食、死马、死狗、死男人和活女人,总之,什么都值得他们一试。

黑人告诉我说,人如果吃了死人肉,眼睛就会变绿。

我对他说,眼睛是饿绿的,然后才会去吃死人,他弄错了顺序。

黑人笑着说,他倒没有想过这个事情,然后他悄悄地问我,想不想知道城里那个萨兰德屠夫具体是怎么熬汤的。

我心里大致清楚,不过也不是很了解其中究竟,于是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好等他下文。

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了马蹄声,保尔在马背上灵活地像条撒欢的狗,一片飞奔而来一边吹口哨。

我们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前面有个酒馆。”保尔说。“我在边上看到了人,至少有七个。”

“酒馆?卖麦芽酒和烤咸肉,还附送老板娘陪你上床的那种酒馆?”留在我身边的维基亚人问道。这个维基亚人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走几里路就要跳下马背拉稀,脸上蒙着一层细汗,泛着灰色的光。

“过去应该是。”保尔说。“我以为那地方早没了,没想到居然毫发无损。这可真是怪事。我怀疑里面有不少人,要么就是有人在保护这个地方。”

我们一行人带头的是个老年黑人。一路上一直一声不响地坐在尸体旁边,这个时候他用土话和几个黑人士兵说了几句。

接着几个黑人就停了下来,载着尸体的板车也停了下来。他们找到一棵树,一声不响地开始挖坑,我们则放慢了脚步继续前进。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时,我们来到了先前保尔发现酒馆的那块高地,远远地看过去,那酒馆修在一个山坡上面,周围是几幢被烧毁的农舍。在坡下面,还有一片连在一起的被废弃的小镇,似乎还冒着余烟,不过那酒馆确实如保尔所说,毫发无损,圆形的外墙白得像乔万尼那个姘头的屁股。

远远地似乎有号角或者别的什么声音传来,只响了两声,之后就再无声响。

“我们肯定被发现了。”保尔判断。

“那就直接过去,”黑人头领说。“缩头缩脑是克里尔人才会干的事情。”

“我希望他们只是卖酒的家伙。”保尔阴沉沉的说,率先打马走下了高地。

另外一个维基亚人紧随其后,“我希望有老板娘。”

他们两个人很快消失在了灌木丛里面,远远的听见保尔抱怨说。“你是不是把屎拉在裤子里面了,臭的像个瓦兰人```”

几个黑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下高地。

我们走到树林里面之后,树木逐渐的阴深。我们在几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板车被抛弃了,箱子系在绳结上。挂在骡子的两边。我们低估了下坡的难度,一路上都是半身高的石坎。骡子滑了几次蹄,就不敢跟着人跳了。我们不得不在山腰上面折来折去,走到平原上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保尔抱怨说,天黑漆漆的,对面什么都看不见,过去要吃亏的。

一个黑人呆头呆脑的说,“那他们更看不见我们。”

这句话把我们噎了半天,才有人开始笑出来。黑人首领估计是感觉到了对自己皮肤的冒犯,威严地咳嗽了一声,于是不在有人讲话。

在走出树林后没有多久,后面留着挖坑的几个黑人赶了上来,背着箱子,气喘吁吁,浑身是汗。我本来以为他们埋了几个最重要的箱子,没想到,他们埋得是那两个死人。其实也对,遇到危险背着两个死人总是不方便的。不过我总感觉我们看起来蠢得要命,背着几个箱子四处招摇,最近的援军也有一天的距离,简直就是肥羊。好在这些人是定点居住的,不会是流寇,会有所顾忌,不然我是真的要反对前去这个酒馆的。

到了酒馆所在的小山坡下面,我们路过了那个被焚毁的小镇。石墙被推倒了,烟味很浓,估计在被火烧过之后还没下过雨。有两个流浪汉模样的人缩在一个窝棚里面烤火,窝棚上面粘着一些布条,这两个流浪汉冷漠地看着我们,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用把什么东西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我们一个小队的人都在吸鼻子,没错,流浪汉再怎么藏,也没法藏住烤肉的香味。鼻子被割掉的黑人士兵鄙夷地看了看两个流浪汉,流浪汉不敢看他的眼睛,黑人士兵咧嘴冲他们笑了一下,回头走进了队伍。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蜒爬上山坡的时候,总感觉那两个家伙在窥伺我们。

酒馆出现在我们的正前方时,我和维基亚人下了马,黑人把箱子放在了脚边。我发现地面被挖掘了一道宽宽的壕沟,一块长长的桥板被拉了起来。对面站着三个男人,一个人举着火把,另外两个人拉着弓,弯着腰,头上戴着半盔,身上穿着暗灰色的皮甲。

“是什么人?”对面举着火把的人问我们。

我看见黑人首领动剑柄顶了保尔的腰一下。

“正派人。”保尔反应很快,知道黑人让他来谈,“我们需要休息。”

“正派人不会和黑佬搞在一起。”

“自然不会,这只是奴隶而已。”保尔说,“这年头带着奴隶走门可不容易啊。”

“嘿,你他妈的在耍我吗?”那个人眯着眼睛看着保尔,“你让我放一群黑佬进来?黑佬都该死,你知道黑佬的:自己的老爹死了,就脱下裤子,一边干一匹母马,一边吐着舌头唱灵歌。这狗年月,平原上要是还有一个奴隶没有拿着刀子捅他们的主人,我就让你干我的女儿。”

“那得让你女儿先见我几次,我不太习惯干陌生娘们。”

“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走吧,别惹麻烦。”

“我们只要热汤和几捆干草,别的都不要。你们要有吃的,我们就买。你们要盐还是金子?”

保尔掏出了两小袋东西,抛了过去,一袋里面装着两枚金币,边缘被剪得稀巴烂,另一袋装着盐,掺了一半沙子。

那边弓箭手慌乱的躲避了一下丢过去的东西,其中一个脱手送了弦,箭低低地射进了壕沟,噼啪几声跌进了沟底。

保尔夸张的后退了一步,“嘿,我们只是求宿一夜,不欢迎的话,我们就去下面的镇子过一夜。”

保尔身边的维基亚人低声地评价了一下对面的弓手,“雏儿。”

打火把的人恼火地骂了那个紧张兮兮的弓箭手一句,然后用小拇指粘了一点盐,用舌尖舔了一下。随即他吐了一口口水,对保尔喊道,“妈的,你往沙子里面掺了什么?耳屎吗?”

“呃,我猜我掺了一两撮盐,应该有咸味,你再尝尝?”

那边喋喋不休的骂了半天,终于问道,“这样的假货你还有多少?”

“哈哈,这是个好的开始,”保尔打了个响指,“不管这假货还有多少,我都会送你一大堆,够你腌一百头母猪。这之后,如果你想要多的盐,我们就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对了,我为诺德人做事,收金子,从这里直到海边,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愿意上门收金子啦。”

那边的几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打发了那个紧张兮兮的弓箭手往酒馆跑了过去。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五六分钟,那个弓箭手才又跑了回来,还带了一个戴着斗篷的家伙过来。

那边几个人最后打量了我一番,终于开始松开一边绑住桥板的绳子。

木头转盘在那里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维多。”鼻子被削掉的黑人士兵不动声色的解开了手里几只鬣狗的缰绳,用舌头弹了几个舌音,这些鬣狗就四散跑开了。

“什么。”我看着对面说。

“下面烤火的那两个白皮和对面的家伙是一伙的。”

“为什么。”

“你看见他们的眼睛了么?”

“没有。”

“那我以后得叫你瞎子,反正你已经瞎了一半。”黑人士兵说,“我跟你说维多,”他转过头来低声对我说,露出了恐怖而古怪的笑容,“他们的眼睛都是一个颜色。”

“```绿色?”

黑人士兵冲我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可惜没我的绿”。

他不再说话,背起一个箱子,就好像是一个温驯的奴隶,跟着趾高气扬的保尔走了过去。

保尔身边的维基亚人在经过拿火把的人身边的时候,问他这里有没有老板娘。

“有你妈。”拿火把的家伙这么回答他。(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月光

酒馆里面坐着三桌人,我们进来的时候全部盯着我们。

一个吟游诗人无精打采的吹着一枝笛子,居然是斯瓦迪亚人的曲子《剪狼毛》。

桌子上面污迹斑斑,有人在上面吐过,两个萨兰德人喝得烂醉如泥,一个瓦兰佣兵模样的人一边弹着三弦琴一边唱着那首曲子。

歌声独自响了一会,酒馆里面才恢复了我们进来之前的热闹。

我看了一眼壁炉,上面架着火叉,上面有几条肉烤的滋滋作响。一边的两个木桶装满了骨头。当一个老头子看见了我的目光的时候,就把一件大衣丢到了那木桶上面,把那些骨头和碎肉盖住。至少我看见了一溜肋骨排:山羊排的没有那么粗,牛排没那么细。

歌声传了过来。

“一个男人喝醉了酒”

“东倒西歪像个皮球”

“路上遇到了一头狼”

“掏出剪刀剃它的毛”

桌上的人用酒杯拍起了桌子,大声地喊着“剃它的毛!”

瓦兰佣兵继续唱着

“农夫摸着狼的后背”

“说它滑得像女人腿”

“比娘们的胸脯还软和”

“比娘们的胯下还黏哒”

人们开始笑了起来,有个维基亚人对那个唱歌的瓦兰人喊道,“这话不对,你老婆下面我摸过,干得像树皮。”

人们哄堂大笑。

瓦兰人哈哈一笑,自己改了后面的歌词。

“农夫扛着狼回了家”

“他的老婆是维基亚人的老妈”

“她的下面像片海”

“每天起来像尿床”

“农夫脱裤就胡来”

“维基亚人的老妈爽翻了天”

人们又笑起来,一起喊着‘爽翻了天’。

瓦兰人正准备唱后面农夫起来发现厨房里绑着一头狼。吓尿了裤子的时候,那个维基亚人就丢了个酒杯过去。瓦兰人放下了自己的琴,在地上摸到了酒杯。又丢了回去。

笑骂声乱哄哄的。

那个打火把的人把火把插在了门口的一个石坑里,然后走了进来,领着我们走到了屋角。这个时候瓦兰人和维基亚人已经抱成一团,在一边打来打去,周围的人一边拉架,一边喝彩,有人的帽子被丢到了我们这边的桌子上面,然后又飞过来了一个木头盘子。保尔风度翩翩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抹到地上去,然后找了个最好的凳子坐了下来。黑人士兵们都安静无声地坐到了他的身后的石头台阶上。这石头台阶的尽头有一个楼梯。楼板上面血迹斑斑,扶手上面伤痕累累,有刀剑砍过的痕迹。

箱子被放到了黑人的脚边,排成了一排。

那个打着火把的男人脱了自己的皮甲,煞有介事的把佩剑摔在桌面上,戴斗篷的那个人掀开了斗篷,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秃了顶,目光炯炯,逐一的盯着我们看。他接过了打火把的男人给他递过去的两个皮袋子。装金币的那个他用手拨弄了一下,就丢到了一遍,好像丢了一块破布。保尔把那个袋子捡回去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们显然对于盐袋更有兴趣。秃顶的家伙也尝了尝保尔给他的盐,最后也忍无可忍的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句沙子都比这强。

保尔不等对面开口。就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吃的。我们一路都吃自己带的面包,硬得像木头。没有吃的。就给我们点热水,我好把面包泡开了吃,省的咯坏了我的牙。”

对面的那个秃头的脖子非常长,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保尔,“我们有肉。”

“好的,不管什么价,给我的人一人来一块。”

“我们不给黑佬吃肉。”

“他们是奴隶,”保尔说,“帮我搬货,没他们我可走不到这个地方。给他们点边角料的烂肉就行。”

“他们吃肉得给双份的价。”

“那就给他们的肉少一半,”保尔完全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说,好像一个饿极了的商人,“快弄点吃的来,再弄点酒来。”

打火把的人立刻站起来说,“我去酒窖。”

“我可买不起整桶的酒,”保尔身边的维基亚人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个空桌子边上,桌子上原来的人打成了一团,纷纷离开了桌子,他把那边的酒桶搬了过来,“我们喝残酒就成。”

打火把的人皱着眉头,却没说什么话。秃顶的男人吸了吸鼻子,“你们是盐贩子?”

“盐,皮子,椰枣”,保尔似乎在憋着笑。谁都知道,盐是用袋子装的,皮子是捆成捆的,椰枣是装在柳条框子里的,这三种东西没有一个是要用箱子装的。我好奇的看着对面两个人的表情,试图从里面发现被激怒的表情。但是那两个人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似乎在努力避免激怒我们。保尔继续吹嘘:“什么都卖!”

“很好。”秃顶的家伙挤出了一句话。“我听说你得白送我一袋盐。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但是今天晚上你的人住在这里,这袋盐就是我的了。你们吃的东西另算。”

“当然,公平的很。不过等我们安顿一下,明天出发的时候我找来给你。”

“恩,明天出发的时候给就行。”秃顶的男人挤出了一个笑容。

坐在壁炉边上的老头子被喊去拿肉,他冷漠地看了看我们,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就空手抓着几条肉,随手撇在了的火叉上面。

对面的两个人说我们今天就在楼梯下面的隔间里睡,此外哪里也不准去。保尔抿了下嘴,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给他身边的维基亚人倒了一碗,我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捏碎了自带的干面包喂自己。

那些闹哄哄的男人这个时候已经打完了。闷闷地坐着喝自己的酒,其中一桌发现自己的酒不见了。静静地看了我们一眼,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打发了其中一个人去地窖搬了一桶新的上来。几乎每一桌都有人悄悄地打量我们,却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和我们聊天。别的酒馆里面可不是这样,那里总有好奇的居民会前来喋喋不休地套近乎,找准机会就要揩点油水。这酒馆的人似乎都规矩的很,只是对我们有点过分好奇罢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老头从火叉上面收了烤肉,装在一只大木盘里。蹒跚前来,他把木盘丢在了我们的桌子上,接着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这肉没有抹油,外面已经烤干了,但是闻起来特别香。

保尔扭过头对我说,“维多,你想吃这肉吗?”

我嚼着面包摇了摇头。

他从盘子里抓了一条肉,放在自己的面前,又给维基亚同伴递了一块。

“如果是我。就不会吃。”保尔说,“我劝你也不要。”

“我明白。”我喝了一口酒。这酒兑了太多水,喝起来一点都不辣,只是味道极其古怪。

保尔把装肉的盘子递给了身后的‘奴隶’们。被割了鼻子的黑人士兵接过了盘子,仔细的看了一眼里面的肉,然后就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周围的黑人都开始吃起肉来。我和两个维基亚人用切肉的刀子把眼前的肉切得稀巴烂,实际上却都一口没吃。

酒馆里面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大厅。骂骂咧咧的回自己睡觉的地方去了。

瓦兰佣兵模样的人拨弄了一下琴弦,唱了一句。“我的胸膛飘着雨,嘴里流淌着清泉”,他唱错了词,但这里不是瓦兰军营,没有人会出来指出他的错误,我当然也不会。

酒馆里面很快就空荡荡的了,只留下那个老头,嘀嘀咕咕的用一把大毛刷子刷桌子上的垃圾,把骨头、盘子还有酒杯和吃剩下的馅饼统统扫进那个桶里。

我们坐在角落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身后的黑人士兵也在嘀嘀咕咕。

老头子清理完了别的桌子,又耐心的等了我们半个小时,发现我们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对我们说他不会等我们一整个晚上,然后他就拖着那只大桶离开了。

在远处,传来了连续许多声的狗叫声以及人的喊声,这狗声粗烈得吓人。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哪个被割了鼻子的黑人,他做出一副可怜相说,“主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身边的几个黑人都嘎嘎地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我们最后离开了厅堂,走到了楼梯下面。原来这里是一个石头储藏室,里面只有一个倒下的衣柜,除此之外,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个紧张兮兮的弓箭手过来给我们抱来了几捆干草,似乎非常害怕我们。

他帮保尔铺好了垫子,恭敬地称呼保尔为大人。

“大人,您在这里休息。”

“谢谢。”保尔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似乎准备找点小东西送给这个弓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个弓手也无意得到什么东西,只是急急忙忙的要离开这里。

保尔是个很体面的人,不管是在酒馆里面,还是在妓院里面,只要有人多照顾了他一些,他就一定要慷慨回报一下。

所以当那个弓手就要离开的时候,保尔叫住了他。

“小子,等一下。”

“是的,大人。”

“你说,”保尔一边走一边扭了一下脖子,骨头咔嚓响了一下,“再等会,这酒馆里一准会闹哄哄的吧。”

弓手脸色发白,周围再次传来了狗叫声和叫骂声,弓手结结巴巴的说,“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保尔肩并肩的送这个弓手出去,礼貌的对他说,“反正我这个人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你知道,体面人都这样。听见有人在外面闹的时候,我就会用被子蒙着头,爬到床底下美美地睡上一觉。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很好,”弓手说。脸色在油脂蜡烛的照射下有些苍白,“很好的方法。大人。”

“好的。”保尔挥了挥手让这个家伙走掉,“我是个慷慨的人。从不说废话。”

“是的,您很慷慨。”

“得了,你根本不知道。”保尔关了门。

维基亚士兵立刻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短剑、匕首以及半盔。这士兵身上确实臭得很,他嘀嘀咕咕的说,“好运气的雏儿。”

黑人士兵很快分好了各自的武器装备,穿戴整齐,在靴子里面插了匕首,把短剑挂在了腰上。两个维基亚人甚至取出了锁子甲挂在自己身上。保尔询问他的同伴,要不要先出去拉泡屎,不然等下会搞得大家都臭烘烘的。他的同伴说反正这里也没有老板娘,臭一点也不碍事。屋子里面很快恢复了安静,所有的黑人士兵和维基亚人都整装待发,保尔吹熄了蜡烛,大家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无声的等待。

外面的狗吠声越来越强烈,人的惨嚎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见鬼。它咬我的腿```啊``”

“别放箭,见鬼。”

“谁在乱射?!”

“科金斯。”

“放屁,我在这边。”

足足闹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狗吠声终于渐行渐远了。

酒馆里的蜡烛全部熄灭了。门缝里已经没有一丝光线射进来了。酒馆陷入了深深的沉静。在这个小隔间里,似乎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在很长的时间里,只有老鼠爬过木板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有人在蹑手蹑脚的穿过我们楼顶的木板。

铛。

一只锅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在深夜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我们屋子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黑暗如同墨汁,睁眼和闭眼根本毫无区别。我突然想起了池塘里面死去的两个克里尔人。他们的衣服在水里面散的好开,就好像被风吹起来了一样。

“维多,”保尔的声音时隔两小时之后再次响起,“我们出去后,你把门栓上。要轻轻的。”

我没有回答。保尔也不再多说。

一小声吱呀的声响过后,空气在我的眼前流动起来,片刻之间,所有的人都走出了房间,我随后跟上,稳稳地关上了房门。

就如同夏日的暴雨来临一样,在毫无征兆之间,整个酒馆里面充满了声音,击打声,怒吼声,锐器穿破躯体的声音,哀求声,诅咒声。我楼顶的木板传来了慌忙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重物摔倒的轰鸣,哭声接踵而至,锤门的声响。过了一会,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我的头上,我用手指蘸了一点,还没有凑进鼻腔,我就知道这是血。浓烈的血味让我不得不挪了个地方。

我把剑捏在手上,对准了房门,任何一个冲进来的人,肚子都会挨上那么一下。

打斗的响动很快变成了惊恐的哀嚎。

我从头到尾没有听见黑人士兵或者维基亚人发出一点喊声,他们像是不会说话的恶鬼,从墓碑里一钻出来就一声不吭的开始吃人。最后的交手似乎在大厅里发生,短剑的碰击声在片刻之后,就变成了痛苦的哀求,这哀求很快又戛然而止。

不慌不忙的脚步声踏着楼梯上上下下,有人在拖着什么东西走下楼来,那东西在每一级楼梯上都会碰碰作响,撞个不停。

我还听见了几声女人的声音,但随后这声音就好像被捂住了嘴,然后就彻底消失了。

静谧重新降临。

我楼顶的天花板上面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刮擦声: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这声音从房间的西北角一直断断续续的响到了最南边,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刮擦的声响也消失了。

我在判断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之后,就拉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大厅的地上丢弃着一只火把,把大厅照得阴惨惨的。

坐在墙角边的两个黑人士兵看见了我。有一个人少了一只手,另一个脖子被砍掉了一大块肉,这个时候他们都目光呆滞地坐在墙角边上。我立刻去找一块布。想给这两个人包扎一下,但等我从一个死人的后背上撕下来块布的时候。脖子被砍的那家伙已经死了。断手的黑人拒绝我帮他包扎,他自己咬住布条的一头。用另一头死死地把自己的断肢捆紧,眼泪和汗水瞬间淌满了这个家伙的脸。

楼梯湿漉漉的,瓦兰琴手面朝地面死在楼梯上,背后的皮胄被捅开了两个大口子,汩汩冒血,他手里还抓着一把剑。秃顶的男人眼窝里面插着一柄匕首,坐在墙角,头扭向一边,另一只眼半睁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我楼顶的那个房间,死得是那个收垃圾的老头,只穿着上衣,下身光光,他的致命伤是肚子上的一道豁口。之后的两个房间空无一人,第三个房间却挤满了死人,都是拿着短剑,穿着皮甲的男人,看起来他们被突然冲入的袭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人都没有来得及冲出去。

最后的一个房间亮着烛光。

我提着剑走过去的时候,三个背对我的黑人立刻按住腰间的剑转身,发现是我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指责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的前面,是那个鼻子被割掉的黑人,他蹲在地上拍着一个男人的脸。

“我听你说。我们黑佬的老爹死了,我们就会脱下裤子。一边干一匹母马,一边吐着舌头唱灵歌。对吧?”黑人问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这是拿火把的那个家伙,“我记得是你说的,我记错了没有?”

“慈悲,”那个男人的头皮已经被割了一块,脸上淌满了血,“慈悲,这不是我的主意。”

“什么不是你的主意?”

“袭击你们,这是列侬大人的主意,你们已经干掉他了。就坐在那边的墙边。慈悲,慈悲```”

“我又没有说这个,我是个黑佬,从小到大,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想半夜拿刀捅我的肚皮,或者拿别的捅我的屁眼,要么就是心血来潮,用剪刀剪我的鼻子。我不怪你这个。”没鼻子的黑人说,“关键是谁告诉你说,我们死了爹,还会那么放荡的呢?”

“我听别人说的。”被割了头皮的家伙哀求道,“几个奴隶主,逃到海边去的时候,跟我们说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已经被```我不知道。”

“还活着吗?”

“死了死了!”那个家伙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死透了。我亲手```”

“那就没你什么用了。”没鼻子的黑人把匕首没柄埋进了这个人的脖子,把他的舌头生生挤了出来,“我还打算让你带我去拜访拜访说这话的人呢。”

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背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来。似乎有什么了不起的动可以看看。”

我随着他走出了这个房间,沿着走廊穿过了一道架在空中的飞廊,直达一个看起来像是谷仓的圆形塔楼前面。

那个弓手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保尔的维基亚同伴看着他,这个家伙被酒馆里面的景象吓傻了,裤裆里面兜满了屎尿,两腿哆嗦个不停。

“我简单的问了问我们的小伙子,这酒馆为什么透着一阵古怪。”保尔说,“于是小伙子让我们来这个地方,让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

弓手被保尔拍了两下脸,才回过神来,他掏出钥匙想打开门,但是钥匙两次都掉在地上。保尔自己捡起来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扭开了大门。

当我们打着火把走进去的时候,一阵战栗爬满了我的后背,这种冰凉的感觉我之后很久都没有再遇到过了。

火光的照耀下,几十个人,男女都有,被剥光了衣服,一根绳索套在他们脖子上,将他们拴在墙上面。在一边的两个大木头桌子上,有两个人躺在那里,一个女人的两腿上的肉被剔得精光,一个男人的肉被割得只剩下了胸腔以上的部分。一个木盆里还装着几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那些被栓在墙上的人发现有人前来,一起爆发出了绝望至顶的尖叫。

月亮穿破了云层,撒下了凄凉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肉

酒馆里面到处都是血,味道浓烈,根本睡不着。

于是我跑到了外面的一个草堆旁边抱着剑睡觉。

在我被吵醒之前,我只做了一个梦,梦见两个下身的肉被割得干干净净的人,穿着宽大的克里尔长袍,拥抱在一个高台之上,风从四野吹来,将他们的衣服吹得高高飞起,他们的身前是一处和平的城市,熙熙融融的人群在其中劳作,城市的尽头是一处山谷,这两个人最后发出了一声叹息,“提米,过来吧。”

我猛然醒了过来。

“维多,过来吧!”有人在喊我。

我的头发上面粘着草梗,站起身来的时候感觉虱子在后背上跳动,痒得很。我一遍挠着后背,一遍看着是谁在喊我。原来是保尔的维基亚同伴,那个家伙正拖着一个家伙的双腿,要把他拉到房间里面去。这个死人就是和昨天的瓦兰琴手打架的那个家伙,他的脸被切掉了下巴,上半身的皮甲被脱了下来,现在穿在一个黑人士兵的身上,他的靴子则被保尔踩在脚下。

我走了过去,发现这个半边脸的家伙卡在了石头台阶的缝隙里,就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多谢!”维基亚人说这,把他拖了进去。

天空被朝阳染成了淡紫色,其余的部分是一片泛着淡黄的蓝色。云层已经被昨夜的风吹散,现在不管是天空还是原野,视野都非常良好。大地上起着一层薄雾,等会太阳全出的时候,这些雾也会消散。我想看一看远处有没有什么人。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鼻子被割掉的黑人昨天半夜就出去找他的鬣狗去了,还要再附近侦查一下,就等他回来,看看有什么消息吧。

我洒了一泡尿,走进了屋子里面。

昨天被从谷仓放出来的那群人坐在酒馆厅堂的边上,神情沮丧。

保尔询问了其中的几个还能说话的人,他们有些是维基亚人。有些是萨兰德人,甚至还有几个伯克人。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酒馆的食人者只管他们叫‘肉人’。

酒馆昨夜的战斗里面。保尔他们杀掉了十七个人,活捉了四个:包括一个女人,两个男人,还有那个弓手。黑人士兵发现这个弓手的时候。他正用被子蒙住头。在床底下哆哆嗦嗦的把屎拉在裤子里面,这弄得他比那个维基亚人还要臭,所以后者对他相当友善。那两男一女被捆在桌角上面,面如死灰,所有的‘肉人’都在用一种饥饿的目光看着这三个家伙。

我们这边死了两个黑人,一个人掉了一只手,别的人都只受了轻伤。

三个人被要求指认每一个死人的名字。

列侬大人是一个打钟人,他的兄弟是一个强盗。三个月前。当所有的人都快饿死的时候,列侬趁着黑夜打开了镇子的大门。强盗一拥而入,杀掉了这里的几个佣兵和镇长一家。镇长死前放火点燃了草料库,整个镇子一片大火,变得完全无法居住。于是强盗们只好驱赶活着的镇民修缮了酒馆的院墙,把这里当成了据点。小镇的沦陷招来了无数的流寇和土匪,不过只要他们不招惹酒馆里面的人,列侬也不在乎他们胡来,不久之后,镇子上就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有一半跑掉了,剩下的一部分,则被强盗们带到了酒馆里面,毕竟,粮食吃完了,人就得吃别的。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个酒馆成了周围大片无人的土地上唯一正常供应饮食的地方。这吸引了途径这里的逃难者,有带着财产去海边的奴隶主,有赶着马车带着妻儿的自由农,也几人成群的商人。人人都能在这里得到招待,吃到肉和酒,并且美美的睡上一会,不过得到这种享受的价格比较昂贵:自己身上的肉和全部的钱,没有后者的话,只有前者也凑合,毕竟酒馆要生意兴隆,就得打开大门欢迎所有人嘛。

保尔和一个黑人用一根带刺的棍子轮流拷打这三个人,问他们这酒馆窝藏的赃物在什么地方。这三个人也都是硬骨头,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就是死期,所以被打的血迹斑斑也一个字都不说。黑人打发了一个自称是厨子的萨兰德人给我们做粥,萨兰德人此前一直在对着一面墙祷告,听到吩咐之后,他就一边擦眼泪一边捡起锅子去生火。保尔打那三个家伙的时候,这个萨兰德人一直在快意的回头张望,恨得咬牙切齿。

厨子把找到的面包和馅饼全部用勺子捣碎,加了水,又把保尔给他的盐用水滤掉了大部分的沙子,之后,他又从厨房找到了一大串晒干的萝卜、一碗油以及半袋燕麦,他把这些东西都倒进了锅子里面,用勺子搅拌,自己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个不停。当他用烧的滚烫的水去烫开一块油膏的时候,他突然崩溃了一样的嚎啕大哭起来。他转身爬到了保尔的身边,保住他的腿,求保尔给他一把刀,“我要杀了他们,请您让我杀了他们。”周围的‘肉人’看见了之后,都开始喧嚣诅咒起来。

被绑在桌子上的女人开始哭了起来,尿液在她的屁股下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她一直在说,‘我一口都没吃,一口都没吃’。一个肉民丢了一个一个石头块,砸破了她的头,她才闭嘴。

几个黑人笑嘻嘻的看了半天热闹,直到他们闻道一股焦糊味,才发现不能再让这个萨兰德人这么胡闹下去了。一个黑人踢了这个厨子一脚,“见鬼,你这娘娘腔再哭,粥就糊了!”

保尔也想吃顿好的,就推了萨兰德人一下,却也推不开。只能劝他说,“一切都有报偿,先把吃的做好。我们可都空着肚子。”

周围的肉民开始大声的咒骂这三个人是魔鬼,他们都说愿意把所有的财富都送给保尔,然后每个人都在说,“我有两只耳环,一块祖母绿石头的项链,我看见这个婊子戴过!”“我有一把好剑,你只要让我用来割这三个人的喉咙。它就是您的了!”“我有一箱子丝绸,都是您的了,都是您的了。一定在他们这里,求您杀了他们”

三个黑人围在桌边喝酒。一个黑人在给他们两个死去的同胞唱灵歌,胯下没有母马,他也没有吐着舌头。可见谣言止于智者。也止于黑人。

这个女人二十多岁,保尔和他的维基亚同伴不是没有动别的心思,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搏杀里,黑人死了人,黑人已经决定让酒馆的主人里没有一个活人,所以他们早上警告了保尔他们两个人,不要动这个女人。在黑人看来,睡敌人的女人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睡了献给恐怖之神的祭品,那就罪无可恕了。

黑人已经在外面刨出了一个大坑。准备问出了财产的藏匿地点,就把三个家伙献祭掉。

萨兰德厨子被踹了好几脚,哭哭啼啼的去拌粥去了。

很快,香气就充满了整个大厅,肉人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缩成一团,哭泣或者自己抓破身上的皮肤。这些日子里面,为了维持这些肉人能够多活几天,这酒馆的人都给他们吃一种稀汤,搅拌着泥巴和树皮的燕麦壳,有时候里面还有几颗麦子。把肉人喂得饱饱的显然没有必要,全部杀了肉又不好保存,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盐。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们发现保尔有可能带着盐的时候,就一改谨慎的做法,在夜里放我们进来了。过去他们都只敢图谋两三人,带着女人和小儿的孱弱的队伍,每次都没出什么问题。这次,他们赌了一次博,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

保尔一直殴打这几个人到中午,女人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但是却失败了,流着满嘴的血渣,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两个男人却越来越精神,还冲保尔吐口水,对他露出了嘲讽的笑。

黑人们则百无聊赖的打哈欠,趴在桌子上睡觉。

中午的时候,被割了鼻子的黑人牵着几条鬣犬回来了,怒气冲冲。因为他的一条鬣狗被用锤子敲碎了脑袋,死在了一段石墙后面,他扛着这条死狗,又累又饿又生气,他回来之后,发现保尔还没有问出金子在哪里,就大骂保尔是个脓包。

保尔提出让他接手审判。

没鼻子的黑人欣然领命。

他用刀子割断了这三个家伙手上的绳子,连踢带打,把他们赶到了走廊上,又沿着飞廊走到了昨天的那个谷仓里面。

保尔和维基亚人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面闷闷不乐的喝酒,狗叫声和惨嗥声以及那个黑人的骂人土话完全压住了所有的声音。这审判来得又激烈又残忍,但却相当快捷,差不多只用了二十分钟。

这个黑人上半身都是血走了回来,让人给他点吃的。

大家默默的服从,没有人敢跟他搭话,黑人的首领,那个老头则默默不语的一个人走到谷仓那边去看个究竟。

等把小半锅粥都吞了下去之后,没鼻子的黑人又生吃了一盘子肉,还嚼着一块不明来源的脂肪。这让周围的肉人又陷入了一种惊恐又混杂着麻木的呆滞之中。

“好了,”等他吃完了之后,他宣布,“这帮坏东西把金子埋在粪坑下面,真见鬼。谁去干这个活。”

之后大半个下午,我和维基亚人还有黑人都在鼻子上缠着布条,看着肉人去掘开一个粪坑,清理里面的粪便。当一个箱子终于露出来的时候,我除了恶心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感觉。这气味让我回到了遥远的瓦兰科夫,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加里宁惊人的意志。

晚上我们用了一大盆的水清洗箱子里面细细碎碎的金子和银子。箱子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汤匙、项链、手镯、剪刀、金珠串、圣象,什么都有,只要金光闪闪的东西,这些人都存了起来。保尔猜测这周围还有藏起来的东西,但是黑人老头说他傍晚的时候看见远处似乎有骑马的人在经过。他不希望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于是我们决定第二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死人都被丢到了后院里面,那个女人也被狗咬死了。和其他的死人一起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为此黑人首领还责备了没鼻子的家伙一番,因为那三个人说好了是献祭用的。

我们在肉民里面选出了三个向导,一个伯克人,两个克里尔人,此外弓手也愿意加入我们,做保尔的扈从。我们丢了两个人,又加入了四个。虽然不知道后者的忠心如何,但是去尤里克城的路上,至少我们都想活下去。所以暂时都是靠得住的。

在洗干净了金银之后,黑人开始着手腾空几只箱子,那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比如皮手套、射箭扳指、铁箭头之类的。阿比就打算用这些东西换粮食?他这是在耍我们么。随后我们把金银都装进了这些箱子里面。一头骡子在昨天夜里被杀掉了。不知道哪个家伙捅了它两刀。几个萨兰德人在黑人的监督下把这个骡子开膛破肚,切成一条条的肉条,塞进一个大木桶里面,腌都没有腌过,一个星期内这肉就会臭得人无法靠近,我们最好期待尽快把这些东西吃完。此外,酒馆里面所有的面包、大蒜串、香肠、馅饼、奶酪、燕麦和小麦,都被我们搜罗了个干净。酒就算了,带不动。我本来准备问一下这些肉人怎么办的。但是我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必要起这个头,就不再多说。吃完了东西,我就去换下了一个值夜的黑人,一边盯着远处黑色的原野,一边打着哈欠等着睡觉。过了三个小时,维基亚人过来替我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找了个地方靠着睡着了。

尤里克城,我记得贝拉提起过这个地方。那个疯疯癫癫的姑娘,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这一夜我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早,黑人已经在那个大坑里点燃了篝火,那两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被夹着胳膊拖了出来,所有的肉民都在疯狂的殴打他们,有一个老女人甚至咬掉了一个男人小半边脸。局势倒没有失控,所有的肉民都知道这些人的归宿,人人都在主动的往火里面丢木头,只求火势更大,让这两个男人死得更痛苦一些。

黑人老头先给自己死掉的同胞唱了灵歌,然后用刀砍掉了这两个男人的双脚,他们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嚎叫着,黑人老头开始祝祷,“恐怖的神,我为您献出两个猎物。他们已经无法奔跑,注定成为您爪下的死物!他们滋味鲜美,只求您能吞掉他们的肉体,而把勇气和力量赐给我们!我诅咒着两个人,愿他们永居没有树木与任何庇护的平原,让您永远捕猎他们的灵魂!”黑人老头把这两个家伙推到了火坑中间,火星四溅。

我们在中午之前就离开了,板车上面现在躺着两个黑人,感觉非常的讽刺,我好奇之前的那两个克里尔大胖子要怎么收场。难道我们去到尤里克城,对他们的亲戚说这就是他们的亲人,只不过稍微晒黑了些,然后逼他们乖乖地交出面粉?

肉民刚获得自由的时候,衣衫不整也毫不介意,经过一天多的缓解之后,现在都开始恢复了人的自尊,人人都找了几件死人身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们留一口吃的,他们呆呆的看着我们离开,茫然的像是一群小孩。我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人活不过未来的几个月,不管是劫匪还是饥荒,什么都能要他们的命。

我记得我们走之前的时候,一个老头找到了保尔,“大人,我永远感激你们。但是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活命,你准备叫我们怎么办?”

他希望我们能够留下一桶或者两桶吃的,最恶劣的食物都可以,让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保尔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留给这些人。只能对他们说,“我听说人总是忘恩负义,也不懂得怎么复仇。我看说的一点都没错,”他舔了一下嘴巴,“本来你们还能活多久?五天?十天?你们本来都得死。但是现在,你们活着,那些本来要吃你们的肉的家伙却死了个精光。上帝的恩典再丰厚,也不会比这更多了。人总得自己活下去。”

黑人们安静的朝着远处走去。

保尔与这个老头做最后的告别,“我看这地方不错,你们拉起这个桥板,谁都过不来。熬到春天,你们就要播种,用能换到粮食的任何东西换粮食,挨到第一次收获就可以了。”

那个老人沮丧的眼泪直流,一副这根本不可能的表情,“大人,我们会在那之前死掉。”

“但不是现在就死,”保尔说,“我们做得还不够么,我们死了两个兄弟,这难道不够慷慨?何况,”保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们可是留下了上千磅的好肉呢。”

老人露出了惊恐又嫌恶的表情,“您这是什么话```”

“反正不是废话。”保尔策马而去。

我回头看了看这些肉民,他们茫然的站在酒馆周围,看着我们离开,我对老头点了一下头,扭转马头,转身朝着尤里克城的方向跑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礼拜

尤里克城。

尤里克城和其他几乎所有的萨兰德人入主过的城市一样,都分成了两个部分,也就是新城和旧城。

旧城是古代禅达人留下来的要塞,一般修筑在满是岩石的山峦之上,旧城一般相对来说比较的小,只有新城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但是旧城的防御确是新城不能媲美的。禅达人修筑旧城的时候,往往倾注整个行省的力量,从远处运来数以千计的方形石料,在士兵和工匠的配合下修成了高高的城墙,配有石渠供水,有储量惊人的仓库,并且在周围安置了足够多的铁匠、木匠以及石匠。每一座旧城,都是禅达人的要塞,在需要的时候,禅达人可以做到放弃小半个行省,单独防守这些根本无法攻陷的要塞,等待帝国的援军抵达。这样的战术让没有长久作战能力的敌人根本取得不了任何战果---除了抢劫到上千袋粮食和牲畜之外,就只能叹恨地返回沙漠或者别的帝国不感兴趣的地方。

在萨兰德人征服了帝国的旧行省之后,随着边防压力的骤然消失,加上高产的作物推开种植,人口变的愈加繁庶。居民在旧城的周围定居,形成了一个个的居民点,这些居民点逐渐的合并成了城镇,又有不少城镇依托商路带来的财富,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完全无法用城墙包围起来,萨兰德人索性在规划好了几条主干道之后,就不再过问城市的发展。任由城市在整个平原上面铺开。站在山顶上,就能看见在小小的旧城城墙外面,大片的民居逶迤铺开。蔚为壮观。此外,新城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城市会依照寺庙为中心,向周围扩展,每一片居民聚居的地方中心,肯定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寺庙,供无数人朝拜。这些寺庙都是富人或者萨兰德人的总督不惜重金邀请的工程师设计的,穹穹千顶,金碧辉煌。戴着头巾的市民在城市里面居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市场上摆满了从海外运来的香料和奇珍异兽,晒布匹的商户会为租用向阳的庭院大打出手,专门替人誊写诉状的律师在街头瞪大的眼睛寻找纠纷。朝圣者从这里登船。前往南方的圣地。

城市的人口经常会超过三万,乃至五万。这让城市的治理变得非常的困难,供水往往会成为主要的问题。城内的水厂就成了命脉一样的东西,而这种产业往往都是苏丹赐给总督的礼物,故而总督总是会因为这个产业富得脑满肠肥。市民们曾经组织过修复禅达人的水渠,借以获得便宜而充沛的供水。但是在三十年前和十年前,两任总督分别以这是‘异教徒的遗物’为借口,开始拆除水渠上面的圣象。第二个总督做得更多。他命令士兵拆除水渠上面的石砖,用来加固旧城的城墙。萨兰德的腹地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乱了。这样的借口显然不能让市民满意。在许多学者的支持下,市民们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前去修缮水渠。总督总是善于把握市民之间的分歧,他将清澈而便宜的用水免费的供应给市民中间那些不去参与修缮水渠的人,而将浑浊的饮水的价格提高两倍,卖给那些敢于修渠的居民。这样的做法相当有效,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面,轰轰烈烈的市民运动就土崩瓦解,工地上的砖头随意丢弃,木料和粘合石材的泥浆被太阳晒干开裂,工地死气沉沉,难以开工,投入了巨资的富人纷纷破产远走他乡。等到已经没有人能够重新组织起修渠工程之后,水价自然而然的回到了最开始的水平,甚至更加过分---总督的水一滴都不会白送,他当然要在之后挽回损失。

对于学者和乌玛的谴责,总督根本毫不在意。他知道讨好居民很难,所以干脆无视他们,相对来说,讨好苏丹却更加容易,也富有人情味---每个苏丹都有弱点,即使苏丹没有弱点,那他亲近的人也会有,有时候一匹骏马,一位歌姬,一柄宝剑,一部收录了此前未见人世的圣训集子,都能为总督带来苏丹的友谊,以及苏丹对总督获得财富的默许。

在反复的交手中,市民变得越来越聪明,当然,总督会变得更加聪明,这样的交手如果不是瘟疫到来,恐怕会一直持续到末日。

现在的尤里克城已经不复昔日的荣光,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二,这损失的人口包括瘟疫的直接死亡和逃难。人们总是相信在海外的某处小岛或者沙漠深处的某处寺庙,没有遭受瘟疫袭击,这造成了一波一波的居民出走。总督大部分时间只关心税收和水价,人口减少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他派出去的使者,也驾着小船带着自己的老婆甚至是总督的老婆逃跑了,只在海面上给总督留下了一片逐渐变小的帆影。总督对此除了咒骂,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死亡使得一切既定的生活都变得失控了。

而今尤里克的人数之少,使得税金变得毫无意义了,而这少量的人口,也使得城中几处水井和池塘就足以提供足够的饮水,总督的职位已经带不来任何油水了。不过好在苏丹再也不会随时派来一位总督来接管他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据说苏丹也被瘟疫搞得精疲力尽,加上克里尔人的反叛和各地延绵不绝的奴隶起义,总督反而获得了比之前更加自由的空间---这样的环境很容易激励人的野心,如果能成为一位埃米尔,谁会甘心做一个总督呢?

心理上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那么总督的处事态度突然开始靠近了学者和乌玛的要求:他开始发放赈济灾民的粮食,免费供应人们已经不太需要的饮水。开始出资埋葬死者的尸体,甚至为大寺修筑了几处医院,此外。对于有名望的学者,他都会派出使者前去邀请。尤里克城成了瘟疫里面的绿洲,在瘟疫过后,尤里克城是面包房依然在正常工作的少数几个城市之一。每个星期三,总督都会在旧城分发免费的面包,只要穷人会背诵两句经文,或者大喊一声‘感谢埃米尔的恩典’就可以得到。他为商人分配了数额不等的穷人。每个来此逃难的商人都要维系十多个穷人的饮食--不需要多好,不饿死就行。穷人徘徊在街巷上,努力的减少活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只为了活到下一次分发面包的时候。女人则通过出卖自己能出卖的一切去获得食物和庇护。总督曾经应学者的要求,禁绝了女人这种有伤风俗的行为,但是这造成了许多命悬一线的妇女纷纷死去。或者通过更低的价格隐秘地把自己出售给那些偷偷摸摸的男人。无奈之下。总督只得终止了自己的禁令,但是他让士兵记下那些女人的名字,以免自己未来纳妻的时候选到不洁的女人。

一年多之前,进入尤里克城要越过无数背着粮食的农夫和山羊,折腾大半天才能进城门去,身上沾满羊毛,脚下踩满羊屎。现在的尤里克城门却‘松得像个老板娘,可以来去自如’。这是保尔的维基亚人同伴的评价。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维基亚人这么执迷于老板娘,想必某个老板娘曾经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喜悦。当然更有可能是伤痕。

尤里克城门看起来挺壮观,但它的两边根本不是城墙,而是一些院墙高大的民居。城门口有三个克里尔士兵,他们把长矛靠在城门两边,算是替他们站岗,他们自己则坐在一个草棚子底下赌博。我们进城的时候,一个士兵抠着自己的胳肢窝,蔫搭搭的过来跟我们说话,收了一人一个金币的入城费之后,他就扬了扬手,放我们进了城。

这里是我在瘟疫之后见过的最好的城市了,地面没有死人,也没有横流的污水,连只随地拉屎的狗都没有。当然,可能狗都被吃掉了。在过去,说起吃狗,很多心地善良的淑女和男士都会挤出许多的眼泪,痛彻心扉,使人吃起狗肉来心存愧疚。如今,这些善良的男女也大多命归瘟疫,指责少了,吃肉的的压力也小了许多。我们的向导跟我们说,萨兰德人甚至开始吃起了猪肉,因为这样的畜生很好养,什么都吃也能长得肚儿圆圆,不过学者说,在危机来临的时候,为了保存性命,吃什么食物其实都可以。当然,肉民应该不包括在内。

我们抵达了一个广场。

广场是一个半椭圆形的空地。在古代,禅达人修筑的是一个椭圆形的赛马场,周围有五级台阶充当座位---这在禅达人的城镇要塞里面算是相当寒酸的。而萨兰德人的市场连这样的空地也用不完,于是一半空地被用来修起了一座图书馆,剩下的一半则用来充当市场。萨兰德人确实是一个市民的社会,他们居然能把图书馆和市场这两种东西放到一起。

市场里面的商品只有两种,鱼肉和古董。

鱼肉是因为尤里克城外几处渔村遭受瘟疫不太严重,捕鱼恢复的很快,所以供应充足。而古董则是因为尤里克城内遭受瘟疫过于严重,人丁完全恢复不过来,所以他们留下来的古旧玩意也供应充足。

排队购买鱼肉的市民也不用金币和银币,而是实物:要么抱着一块丝绸,要么抱着一只精美的鸟笼,要么抱着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孩子,要么抱着长得像邻居的孩子,反正交易变成了彻底的以物易物。对此我很怀疑我们的金子能买到什么。

此时尤里克城里响起了几个男人呼喊朝拜的声音,广场和周围的人们都开始匍匐在地上,对着某个方向做起了礼拜。

我们识趣的躲到了一边,等着礼拜结束。(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便宜的花园

向导跑掉了一个,奇怪的是黑人根本就没有想办法去捉他回来。

那个克里尔人说他在广场周围认识一个粮商,可以去问一下现在的行情,于是一去不复反了。

礼拜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面,两个人好奇的走过来向我们询问我们有什么货物,他们愿意用鱼干来买;一个萨兰德人愿意低价向我们出售他的女儿,说她屁股肥硕,丰饶多产,至少还能生育三十年;两个艺人过来问我们看不看他们表演,只要一块面包,他们就能为我们用笛子把一根绳子吹得跳起舞来。保尔打发走了这些人,这些人毫不气馁,转而找别人谈生意去了。

弓手去给我们找来了一桶水,说这是他在一个池塘里面打来的,桶里面有小半桶沙,我们擦了脸之后,发现沙子里面有一条泥鳅。一个肚子高高鼓起,肚皮几乎透明的小女孩过来讨走了这条泥鳅,她亲吻了我们每个人的手,就生吃着这条泥鳅,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广场上的人熙熙攘攘,大部分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总督的两个士兵共骑着一头快死的牛走到了广场,把两个打架的男人拉开,一人打了两巴掌,再用绳子捆在柱子上,又朝每一个鱼贩子征了三条肥鱼,就离开了广场,朝着下一个巴扎走去了。

黑人首领派了一个过去做床奴的黑人前去找什么人,我们一直在等他回来。

我悄悄地看了看我们剩下的两个向导,在意识到他们的同伴已经逃掉了之后,他们恐惧了一会。估计是担心黑人迁怒他们,但是当他们看到黑人全部没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也就放下心来,变得躁动不安。估计也想找个机会逃掉。

床奴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的眼睛像是一只鹰,鼻子极长,像个巫婆一样。

她走到了黑人的面前,就连那几条鬣犬似乎也害怕她,打了个喷嚏,舔了舔鼻子就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晒太阳去了。这老太婆也不开口,盘腿坐在黑人首领的对面,似乎她知道这里谁管事一样。她在等待黑人先开口。

“你家少爷死了。”黑人首领过了一会终于开口。

老太婆张开嘴,笑了起来,声音像是没有上油的水车,“他不是也是你的少爷么。”

“过去是。”黑人首领指出。“我听说,他和他的兄弟可以换到二十桶面粉。”

“二十桶,是的。”老太婆似乎按耐不住自己的笑容,“二十天之前来,确实可以。但是老爷半个月前死了,夫人也死了。他们把所有的粮食和财产都给了我,让我处置。哈哈,老太婆活不了几天了,我把所有的粮食都给了城里的寺庙。他们说我一定会进天堂的。看看你这张脸,我就开心的要命,一想到你们像一群猪一样。白白跑一趟,我老太婆就更加开心了。你们这些叛徒。我日夜祷告万能的主把你们丢进火狱,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你猜猜看。我送掉了多少面粉,多少面包,多少小麦?全部送掉了,你什么都得不到。哈哈。”

周围的几个黑人脸开始抽动起来,黑人首领的表情却像无风的湖面,“你不过是个女奴。为何要为主人诅咒你的兄弟姐妹呢。”

“呸!”老太婆吐了一口痰,“我是正派的人,和你们这群畜生不一样。我知道我要饿死的时候,是谁给了我一口吃的,给了我一口喝的,给我找丈夫,然后给我修起来窝棚。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你们不记得。你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狼,闻到了血味,就要回头咬你们的恩人。”

“随便你吧,”黑人首领说,“我割了三十茬小麦,三十年的时间里面我没做过错事。但是主人死了一条狗,找不出是谁干的,单纯为了发火,就砍掉了我的手指头,用来吓唬某个杀狗的家伙。不管怎么说,我不觉得这样的人是我的恩人。无所谓了,但是我知道一点:老太婆,你进不了天堂的。”

“胡说。”老太婆嫌恶的说,“你知道什么。人们告诉我,只要为穷人捐出一桶面粉,就能上天堂。我捐了那么多。”

“面粉不是你的。”黑人首领说,“老爷让把财产留给你,是为了让你帮他的儿子找到骸骨,在寺庙给他个体面的葬礼。你没有做到这个,这些面粉就一袋都不是你的,你不过是个贼,拿了你的好主人的财产挥霍一空,任由你主人的儿子被曝尸荒野。你那万能的主不是至察的么,你要为这个比我先进火狱。”

“你骗人。”老太婆站了起来,“我将荣归我主,而你将万劫不复。”

“你先骗的我,要说骗人的人,也是你。”黑人首领依然不动声色,“我早就知道我要永远被神捕猎,我知道的很清楚:这是因为我居然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想到反抗,神不喜欢懦夫,而我做了三十多年的懦夫,就为了这个,我也该死后受苦。但是你还是逃不开死后的责罚。庄园里的讲经人说得很清楚,我听了几十年了,比你还要清楚。你违背了对主人的许诺,你是不义的,注定要下火狱,这不是很自然的么。我说了没有用,你自己去想。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黑人老头说完就闭目养神,不再理睬这个老太婆。

周围的几个年轻的黑人见到首领这样,也不再关注这个老太婆。老太婆冲着我们叫骂了半天,还呼喊周围的男人去帮她向法官求援,或者找士兵来抓捕我们,但是周围的人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的看着她。这个老太婆骂了一会,觉得体力不支,就讪讪的走了。

我问首领。如果这个老太婆不来怎么办。

他说人快要死掉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的是死后不要受苦。这个老太婆一定会回来的。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我们还在市场上面逗留。我不觉得这个老太婆会回来。实际上,我觉得这个老太婆的善行完全能让她问心无愧:接济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被人夸赞的。

没想到,当市场上最后一位鱼贩子赶着驴车,拉着鱼桶离开的时候,这个老太婆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中年人。

老太婆面露忧愁,垂头丧气的坐在一个石凳子上。这个中年男人则走上来与我们搭腔。

“你是谁。”保尔问他。

这个中年男人说,“我是苏克老爷家的邻居。是个正派人。苏克老爷一家都已经命归我主,愿他们安宁。”

“你来做什么?”保尔继续问道。

“受人之托,”这个人说道,“阿斯瑞大妈说她和你们有一笔交易没完成,让我来替他公证。”

“她欠我们二十桶面粉。”

“可以折换成别的么?”这个男人看起来使人信赖,“阿斯瑞大妈的举动高尚无比,她几天前已经捐出了所有的粮食,我恐怕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筹措这么多的粮食了。”

找这么个实诚的人来谈判。真是失策,我这么想到。

“是你傻还是我傻,”保尔说,“现在城市里什么比粮食还要贵重呢?我用几根萝卜就能买到总督夫人陪我睡觉。只要面粉,别的一概不要。她能送出去,也能要回来嘛。”

这个男人说。“诸位,我自然知道契约就是契约。但是现在如果死扣这个的话。我恐怕谁都不能如愿了。但是苏克老爷家还剩下不少的财产,有两处院落。带花园。还有七十多件精美家具,上着漆,古色古香。此外,还有两架马车和三十面玻璃,透明得像水,里面没有一个起泡,每一块玻璃都价值连城。当然还有许多餐具和丝绸。阿瑞斯大妈给自己留下了两个月的粮食,她愿意把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送给您```但我劝您不要如此强人所难,拿走了这些粮食,就是把大妈推入死地```”

“见鬼,你是这个老太婆的姘头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保尔说,“你说的这些东西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是却对我们毫无用处。”保尔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我是一个律师学徒。”男人说,“年轻的时候追随本城最有名望的律师一年半的时间,帮他誊写卷宗。后来又记了十多年的账,从不做假。苏克老爷临死前找来了我和另外一个男人做见证,把所有的东西都赐给了阿斯瑞大妈。所以我对这个比较清楚,请诸位不要随意诋毁我和大妈的清白,这是不对的```”

“得了得了,”保尔懒得再听下去,“你说的这些东西,除了这老太婆自己的口粮之外,一个都不能吃,我们要来做什么?”

“诸位是商人吗?”这个中年人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如果不是急着要吃的,其实再等一段时间,等到海上的航路恢复之后,这些东西会变得慢慢值钱起来的。我听说诺德人已经开始往几处商站调集粮食,一旦码头恢复了粮食输入,所有被低估的货物立刻就会变得价值连城。你们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呢。不瞒诸位,来此之前,我反复劝诫过阿斯瑞大妈,再等待一些时日,出售这些地产和家具,自然能筹措到足够的粮食,现在去交易,完全就是闷头吃亏。只是阿斯瑞大妈似乎坚定了决心,要完成契约,我才不得已前来。”

“哼,说的这么好听,”保尔的维基亚人同伴说,“那干脆你去帮老太婆筹措粮食,买她的这些宝贝啊。”

“我已经竭尽所能,”男人说,“我家居住的小楼,就是用两袋面粉向阿斯瑞大妈购买的。实际上,苏克老爷的财产本来包括十多处院落和几处临街的商铺,已经被众人购买一空了。现在剩下来的之所以没有卖掉,是因为周围的居民完全拿不出一点粮食了。”

听到这个,我们大吃一惊。保尔估计心里恨得吐血,这个老太婆实在太冲动了。估计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能别人几句好话,加上一点粮食,她就会点头同意,在契约上面按上自己的印记。

“对了,”这个男人接着补充道,“明天还有几个诺德人要登门拜访,那个时候,阿斯瑞大妈或许可以向他们提一下粮食的事情,如果诺德人能够慷慨筹措,那么我想你们就能拿到粮食了。但是你们真的一定要拿到这些面粉不成?我看不出你们有什么好处。”

“你究竟是为谁说话?”我忍不住问他。

“实际上,我在为我们大家说话。知道各位不一定能接受,但是我的确觉得我自己在经商上有不小的天赋,”男人说,“瘟疫之后,苏克老爷家的商铺是可以恢复的。所以我希望买走这些产业的人,能够最后交给我来打理,由我来做一个管家。如果我能全部买到所有的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我实在不敢奢望更多,毕竟阿斯瑞大妈给出的价格,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如果诸位是正派的商人,那么你们接手了阿斯瑞大妈手里的东西之后,以后完全可以交给我来打理,每年都会有分成,直接送到贵府上或者贵商行里。如果只是用来居住的话,花园里面的花匠、木匠、石匠、泥瓦匠,这些人将来一定用得上,也需要有人为您推荐和雇佣工匠,管理家仆,你们不在的时候需要有人为您打点庄园。我是做这个的好手。”

“那为什么你不去找诺德人呢?”

“吉尔?”这个男人露出了苦笑,“吉尔也是做这个的,看起来他坐拥一个城市,实际上,他也是为大大小小的商人、佣兵头领还有领主们打理产业的人。要是财产都被诺德人收购走了,谁还需要我呢。我当然不希望与我惹不起的人打交道。”

“我们就惹得起么?”保尔觉得这个中年人挺有意思,至少不是个只会讨价还价的跳蚤。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诸位可能需要我,而吉尔却完全不需要。所以我更愿意你们能和阿斯瑞大娘谈谈。当然,如果你们财力足够雄厚,又希望在尤里克城大有作为,甚至连我都可以雇佣,我非常愿意为诸位效力。除了苏克老爷的财产之外,城内还有大把的机会,只要很少的东西,就能买到此前绝无可能的东西```”

“见鬼,”一个黑人说,“我的脑袋快要炸了。这个笨蛋嘀嘀咕咕了半天,我什么都听不懂,一下诺德人,一下乱七八糟的生意。我们只要面粉,这男人没有就让他滚蛋。”

“对,滚蛋。”没鼻子的黑人说,“我们急着回去呢,这些破屋子谁要。”

“让这老太婆滚去找别人说好话去,你这姘头也去,我们就要粮食。”

首领这个时候开口说,“的确,你用了这么多的东西来诱惑我们,但是我从头到尾没有听出一点诚意。这个老太婆欠我们二十桶面粉,或者能磨出这么多面粉的小麦,此外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回去吧。”

那个男人陷入了窘迫,似乎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坦诚的态度居然引不起对面的兴趣,这种几乎白送的发财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老太婆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一眼,呼喊这个男人离开,说她不愿意再丢人了。

保尔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或者我们可以去苏克家的院子里休息,那总比露宿街头强吧。”

黑人们陷入了沉默。

老太婆尖叫起来,“大人的屋子绝对不容你们玷污。”

“那是老爷的屋子,”黑人首领笑了起来,似乎对于抓住了老太婆的心理弱点感到非常开心,不介意一次又一次的戳她的软肋,“现在更是你欠我们的。我们就去苏克家睡,我要睡他的床。”(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船

夜里的时候,一个小贼从花园的石墙翻墙而入,偷走了一盆刺果。

那东西的果子根本不能吃,但是周围的居民只要看见有果实的植物,就一定会想办法偷走。早晨保尔绕着花园巡视的时候,两个女人正在用匕首割一块晒在墙上的挂毯,这件挂毯上面落满了灰尘,似乎已经晒了很久了,不过无人去打理。保尔见状就把挂毯送给了这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问保尔要吃的,说是可以共同服侍他,用保尔能想象到的所有的方法。保尔撵走了这两个女人,主要是因为这两个女人其中年轻的那一个也超过了五十岁。

保尔的仁慈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第二天整整一天,都是主动登门的邻居,这些人要么从正门,要么翻墙而入,见到家具就会搬走。这些东西可以帮他们在巴扎里换到一条半尾的鱼,或者去那些面包作坊里换到一袋子的麦壳。对于前来讨要家具或者器皿的人,阿斯瑞大妈根本不会拒绝,她甚至会主动的为他们把这些东西包好,并且要求他们帮她传播这个消息,也就是慷慨的阿斯瑞大妈准备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给愿意前来的居民。

在这样的情况下,保尔不得不催促黑人首领尽快从阿斯瑞大妈的手里面弄到花园和楼屋的地契,并交给那个男人公证。在这期间,保尔要求黑人保护院子里的任何东西,只要有人敢前来盗窃,就按照克里尔人的法律。第一次鞭打三次,第二次切掉右手。

阿斯瑞大妈对于这些财产毫不在乎。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让黑人们得到的东西尽可能的少。我们总共只有十多个人,还有人受了伤。根本顾不过来两个硕大的花园。阿斯瑞大妈坚持这花园值得上五十大桶面粉,扣除她欠下来的二十桶,黑人们只要准备好三十大桶面粉和少爷的尸体,就可以得到这些花园。在黑人这一边,黑人首领认为按照阿斯瑞大妈送给别人的价格,这花园就值得上十袋面粉,或者说三大桶面粉,只要阿斯瑞再交出十七桶面粉,黑人首领答应他自然会将她少爷的骸骨送到寺庙。并负责安葬他的一切费用。实际上,这个费用是不需要的,因为总督已经安排了专人在寺庙周围收检尸体,只要把人带过去就可以。

双方争执不下,阿斯瑞如同得了疯病一样,在花园里面走来走去,一边高声的诵念经文,一边把自己随手能拿到的所有东西丢到院子外面去。外面一时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只要有一只凳子。或者一块丝绸,又或者一只克里尔纯血猫被丢出院子,人们就会一拥而上,抢夺这些上天赐予的礼物。然后转手就卖给渔夫。一个聪明的渔夫在巴扎那边发现了不对,因为隔一会就会有几个穷人跑过来,丢给他一两件成色相当不错的女衣或者打猎手套。要么是一张养护得极好的弓,只为换得他的鱼。他怀疑时什么地方的宅子被人打了劫。这种时候一般都能低价收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这个渔夫决定主动去寻找这个宅院。当这个渔夫把几大桶的鱼运到了花园外面的时候。立刻就被各式各样的家具堵得水泄不通,他口水流干,和人们讨价还价,用一条鱼换三块方巾,用两条鱼换一柄漆杖,用六条鱼换一张上满了油的躺椅。到了后来,已经赚得心满意足的渔夫变得财大气粗起来,懒得还价了,只要一看价格合适,立刻成交。

渔夫发现了一个规律,隔一会从花园里飞出来的东西都很轻,最重也不会重过那把躺椅,而且重量还在持续下降,这实际上是阿斯瑞渐渐力不能支的缘故。

阿斯瑞后来发现了一个羞辱黑人的好方法,她说自己的财产恰好值得上二十桶面粉加上她手里的一把凳子。当黑人们还在考虑这个价格的时候,她就把凳子丢出了院子。在这个空档,她又宣布财产正好价值二十桶面粉加上一块头巾,当黑人还在纠结着院子价格小小的贬值的时候,阿斯瑞又把头巾一抛而出。这样的价格波动使得那个做公证人的男人印象极其深刻,他后来成为了克里尔人里面有名的数学家,他提出了一种叫做极限的理论,也就是在某种情况下,一件事物会不断的逼近某一个状态,但是却又始终抵达不到那个地方,就好像阿斯瑞不断的给自己的财产降价,但是却始终比二十桶面粉多那么一点点一样。据说在许多年后,北海的两位叫做泰勒和柯西的老学者读到了这个男人出版的理论后,大为兴奋,并且写了不少的诗歌颂扬这一发现,他们宣称这个理论充满了一种忧郁的美感,也就是那种永远无法企及的状态,实在是太贴合数学家们的生活了。比如爱情,比如财富,比如权利,当人们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时候,如果总是无法企及那个点,就会陷入一种悲伤状态,泰勒和柯西称之为无限趋近。当然,数学家们向来与爱情毫无关系,也与财富谈不上,更不说权利了,这三样东西的欠缺使得世界上所有的数学家对于这种理论理解起来毫无困难。他们为此在自己小小的圈子里夸赞克里尔人是一个优秀的民族。

说回我们身边的这场闹剧,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下午的第一次朝拜之后,当阿斯瑞大妈亢奋的宣布自己的财产价值二十桶面粉加上一顶伯克软帽之后,她尝试三次才勉力抬起胳膊,将那帽子丢出了院子,并在外面引起了一阵新的欢呼和殴斗,在阿斯瑞大妈喘了一口气,停下来准备用看得见的手干预市场价格的时候,黑人首领终于说出了:“成交。”

于是这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了。

外面的人群在屏息凝神,不久,他们便在等待阿斯瑞恢复体力的过程中逐渐开始烦躁起来。叫骂声不绝于耳。而当人们发现,花园已经被售出的时候。悲伤的叹息此起彼伏,有人开始大声的咒骂起了新买主和阿斯瑞大妈。在之前的一个小时里。阿斯瑞还被他们称呼为‘天使’,现在就成了‘下贱的女床奴’,花园外面差不多有一百人,其中九十多个人觉得自己吃了亏,十多个觉得别人占了便宜,谁都不满意。唯一心满意足的估计只有那个渔夫了。

黑人首领让自己的手下把渔夫请进来。

这个渔夫是一个肌肉纤细的男人,看起来有一些瘦弱,但是不多的几块隆起的肌肉却显得刚劲有力。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别人的时候。表情像是一头狡猾的草原狼,这不是个孬种,不管是谁,只要看了一眼这个渔夫,就会有这种印象。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把我请进来有什么事情,”这个渔夫用口音浓重的克里尔乡下方言说,“不过么,我得告诉你们,我有九个族兄。这些人很乐意我死掉,不过要是我外面那些体面的财产少了哪怕一件,他们也会像鲨鱼一样过来找你们复仇。不知道我说完了这个,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的?没有的话。我得回家了,今天要干的活可不少。”

“那些都是你的,”黑人首领说。“而且,如果你搬不动。可以把东西安置在我的院子里面过夜,我保证你明天再来的时候。你的东西也不会少哪怕一颗钉子或者一条丝线。”

“唔,”这个渔夫稍微诧异了一下,“看来你们就是这里的新财主咯?怎么,你们不是来勒索我的,那你们想干什么。要鱼吗?那当然没问题,只看你们要多少。”

“鱼,没问题,不过我要腌好的。”黑人首领说,“下午那样的狗运气,你也知道,一辈子有那么一次就足够了。现在你可以找一个公证人来,我也给你找一个,”黑人首领指了指保尔,“你们一起给这院子里面的所有的东西估出一个价,然后用体面的鱼,换体面的货物。”

这个渔民眼睛在眼眶里面转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转身打量着这房间里的一切,“恩,要说这破屋子里的东西,我看连一条鱼尾巴也值不上,而且我没钱找什么公证人,麻烦的很。”

“渔民不只有你一个。”首领说,“而且你要明白,我要的不是你,而是你们村子里面的那位商人。我昨天晚上问过别人了,”首领问的是那个中年人,昨夜首领把那个中年男人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与他谈了一个小时,首领给了中年人一小包金首饰,又在他的桌面上面插了一把匕首,用来换他知无不言。首领顿了顿,继续开口对渔民说:“我再说一次,渔民不止你一个,但是发财的却可以只有你。所以,悄悄的把那个商人带来,说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冲他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这个渔夫的勇气已经不足以应付目前的情况了,智力的不足和贪婪的过剩使得他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什么。“你为啥不直接找我买呢。”

没有鼻子的黑人揉了揉鬣狗的脖子,对它说,“跟他亲热亲热。”

那只鬣狗就窜到了渔民的脚边,后腿人立,前腿搭在渔民的肩膀上,鬣狗的腿几乎比渔民的胳膊还粗,张开腥臭无比的大嘴,用舌头舔渔夫的头,舔得他的头发湿漉漉的。

这只狗看起来极其可怕,这让周围的人觉得又恶心又好笑。

“我很讨厌不清楚自己重量的人,”首领说,“你想赚差价,可以,可惜你没有这个本事。告诉我,那个帮你们倒货的商人是什么来头。我听说他还收金子和银子,在这年月,有这个本事的人可不多。他是谁。”

那个渔夫不敢动弹,只敢用手去推那条鬣犬,生怕它咬断自己的脖子,“好了好了,让这畜生走开,我告诉你好了,我告诉你。”

“是谁?”

“我有啥好处?”渔夫的勇气再一次让我大开眼界。

“今天给你这个,”首领丢出了一袋子金子,“商人到这里之后,再给你同样的数目。你家一个月可以捕多少鱼?”

“看天气。”

“最坏的天气,一个月有多少。”

“七十桶。”

“以后每个月至少往这里送七十桶鱼,上不封顶,来多少买多少。”首领说。

“那你不准找别人买鱼。”渔夫一边抹掉脸上的口水,一边严肃的谈判。

“我收不到足够多的鱼,自然会找别人,所以你最好让你外婆也跳上船去抓鱼去。”

“成交。”渔夫叫到,“但让这个畜生快滚开。”

首领点了点头,没有鼻子的黑人吹了一声口哨,那条鬣犬最后喷了这个渔夫一脸口水,转身去找他主人去了。

“那么,”首领问他,“那个商人什么来头。”

“诺德人,”渔夫没好气的擦自己的脸说道,“还他妈能是谁?”

“一个诺德商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肚皮,把什么都吞下去?”

“谁告诉你是一个诺德人了,”这个渔民在胸前蹭着自己的双手,但总是黏哒哒的蹭不干净,“我都见过四十多艘不同的船了,肚子大的像是怀了孕,准备生小船。鼓满了帆,在海上飘来飘去,还有几十艘小船,就在海滩附近,用绳子拴着小锚头往水里放,不知道在钓什么鱼。”

那不是钓鱼笨蛋,那是在测水深。我在心里鄙夷这个渔民,与海打了一辈子交道,却不知道对任何一支舰队来说,测岸边的水深和暗礁都是小儿科。

“诺德人在这周围有商站吗?”保尔疑惑不解地说道,“我只知道在科里有一个,但是那里离这里有一百多里呢。”

“谁在乎,”渔夫没好气的说,“反正诺德人不少。只要他们收东西给金子,又收金子给面粉。你们在乎那些有用没用的干什么。那个,今天你们答应我的事情,我要回去跟我兄弟商量,明天我们来立契约。你们以后都在这个地方吗?我是说,到时候我们运着大桶小桶的鱼到你们这里,你们却跑了怎么办,你们不收我们的鱼又怎么办。”

“那肯定是你们的鱼来的太晚,我们收了别的鱼已经够数。除此之外,我们就在这里那里也不去。”首领说,“快走吧。明天我要那个诺德人和你的兄弟一起过来。”

渔夫擦了擦鼻子,对首领鞠了半个躬,麻利的走掉了。

他走出了门,不一会又走了回来,对首领说,“我的兄弟和那个诺德商人都是坏脾气,你明天可要把那个畜生栓起来,不然肯定谈不拢。”

首领轻蔑地笑了一声,“一个诺德商人,也要我毕恭毕敬么。”

渔夫抱起了胳膊,洋洋得意的说,“你根本不知道诺德商人背后的人是谁,你也根本不知道一百艘船都飘着同一面旗帜是多么壮观的事情。”

“什么旗帜?”我好奇的问道。

“一只白鸽,”渔夫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一只展翅飞翔的白鸽。”

一时间,我突然想到了在北海的时候,吉尔坐在宽大干净的木头桌子后面,对我露出的那个温暖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粮食

诺德商人没有出现,渔夫带来话说,商人希望黑人首领自己去找他谈,而且诺德人表示半个月内就会离开海岸,下一次再回来得到三个月之后。

黑人首领和保尔私下里猜测是诺德人已经收购到了足够的货物返回他们的北海老家,看起来诺德人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本来黑人首领还指望着能够和诺德人长期合作一下的。

阿斯瑞将地契交给中年男人保管之后,就好像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但她只消停了一会,然后就不断地前来找黑人首领,要求他把少爷的尸体交出来。去那个地方要经过一片无人掌控的平原,一路都是土匪和强盗,还有一些对路人充满恶意的居民点,我倒是大致知道那个少爷埋在什么地方,不过我一点都不准备去那里。

黑人首领准备向阿比派出信使,向他报告一下自己在尤里克城的近况。最后三个黑人和一个克里尔向导被选中。此外,这四个人还被受命带上阿斯瑞大妈,让她前去认领尸体。首领发布这个命令的时候,大家都用一种古怪的表情满口答应,我知道,他们没有一个真的打算这么做。对于这样的安排,阿斯瑞大妈相当的不满,她希望少爷的尸体能够被送到花园里面来,甚至直接送到大寺里去,为此她还要求把契约从中年男人那里收回去。中年男人似乎已经在黑人首领和保尔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不愿意这生意被搅黄,只得耐心的劝说阿斯瑞不要一时冲动。阿斯瑞气急败坏。大骂这个男人吃里扒外,一个闷在房间里生了几天的气。这几天的时间。谁都不想去招惹她,倒是有黑人按时给他提供食物。毕竟这也是个奴隶,虽然她心里从来不认同这些黑人。

在四人小队出发的那一天,保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了六匹马和一头骡子。阿斯瑞在最后的时刻终于同意加入这个小队,与他们一起前去认领尸体。这些黑人说养活她吃饭就可以了,但要是她跑来骑骡子,那会浪费畜力,所以不愿意带着她。下定了决心的阿斯瑞自然不会退缩,她开始给自己打绑腿,她的双臂依然没有恢复。打起绷带来哆哆嗦嗦。

黑人们在忙前忙后给马背上套上马鞍,给骡子的后背挂上粮食袋的时候,阿斯瑞就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就要完成契约了,主人不会怪罪自己了。

我看着她又固执又可怜,就蹲下来帮她打绑腿。

阿斯瑞甚至连两条同样颜色的长布条都找不到了,而就在几天之前,她估计还是这城里最富的人之一。

“你和一些罪人在一起,年轻人,”阿斯瑞看不惯我那瓦兰人打绑腿的方法。啧啧地挑剔着,然后又指责我与恶人同流合污,“这会招来不幸的。”

“因为不幸我才和他们在一起,大妈。”我系好了左边的那只腿。又帮她打右边的。“而不是反过来。”

“你该早点离开这帮恶鬼,和本分人在一起。”阿斯瑞劝说我道,“有不少善人。都愿意招揽本分的年轻人去他们那里干活,还愿意照顾我的亲戚。你要是跟我保证,以后不跟这些恶棍来往。我当然愿意帮你,给你谋一个好位置,做个学徒或者园丁,甚至可以加入总督的卫队。”

他们只是为了得到你手里的花园、商铺和楼房,才会这么跟你夸口的,你现在登门拜访,不会有一个人还记得你。我说:“我会考虑的。”

“哼,”阿斯瑞洞悉了我的态度,“你这小贼子,早晚也会被他们带到地狱去的。”

“阿斯瑞大妈。”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应该去寺庙里面祷告,找个床铺,然后在那里度过余生。您要找的尸骨已经被埋葬,我亲眼所见。就我看来,你是不是把它带回城里来,完全没有意义。而且,我认为黑人士兵们不会带您去那里的。出城之时,就是您的死期。”

我打好了绑腿,就站了起来。

“我不会添麻烦,他们不去,我就自己走过去,他们告诉我地方就行。”阿斯瑞毫不示弱,或者完全以为我在吓唬她,“死在路上,要比坐死家中强太多。”

“那,”我知道我根本说服不了这个女人,甚至对她有一些钦佩,“再见了,阿斯瑞大妈。”

“你心里在说‘永别了’。”阿斯瑞刻薄地说,“你觉得我完蛋了。我可不是那么容易找他们得逞。我不得不说,你没有坏透。”她想到了什么事情,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我一定是老糊涂了,忘记了一件事情。半个月前,还是十天前,一个学者过来问我讨我们老爷的藏书,我答应了他,但是转头就忘记了。我真是糊涂。对你们来说,那东西应该一钱不值,你可以去地下室打开一个箱子,自己随便翻好了,都是一些书,卖不上价,你可以自己去看。如果你愿意帮我这老太婆一个忙,就把这些书给他送过去。怎么样,这不会比打绑腿难。”

“我不是这花园的主人,”我说,“我做不了主。”

“人有时候得自己做主。”阿斯瑞把钥匙交到了我的手里,“你觉得是对的,你就该去做。你只要这么做了,我主一定会引导你的。”

阿斯瑞从头到尾没有对我道一声谢,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黑人的身边。她把自己装着三个麦饼和一件衣服的包裹挂在了骡子的背上,一个黑人鄙夷地把这些东西丢在了地上。阿斯瑞从地上捡起了这些东西,拍了拍灰,把它抗在了肩膀上面,蹒蹒珊珊地跟在黑人的后面,慢慢地消失在了远处的街角。

我看了看手里的钥匙,随手丢到了一边的草丛里面。

之后的许多天时间里。我们做的事情都挺无聊。保尔自告奋勇去渔村找那个诺德人,黑人首领权衡了几天。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派出了一个没有鼻子的黑人跟着他一起前去。我和另外的一个维基亚人暂时充当了杂货商。我们抠掉了墙上的壁画石块、从珐琅器上面刮下来金漆、从屋顶揭下来好看的石瓦和雕塑,所有可以卖掉的东西,我们都收集起来,堆在了院子里面,然后去找来城里面四处吆喝的小商人,把这些东西换成吃的东西或者工具,黑人首领对于花园完全不感兴趣,对于奢华舒适的屋子感到厌恶,只要下雨的时候能够有一块干净的地面。铺上一张厚厚的毯子,黑人首领觉得就足够了,此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地下室里面意外的发现了一箱子的弯刀和匕首,刀刃都没有磨开,刀面上刷着金光闪闪的亮漆,一个黑人用两把这样的弯刀对砍,其中一把沿着手柄折断了,原来这只是装饰用的礼器。见到这一堆东西没有什么用,我们就把刀柄上的亮闪闪的石头都抠了出来。装满了一个小口袋,剩下的那些废铁被一个黑人拿去做了烤叉,用来插着烤鱼。能够卖钱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不过一只箱子里的一堆女人衣服却意外地换到了许多的钱。那些衣服统统都是袒露胸脯,在屁股上开着洞的衣服,女人穿起来这东西来。贞女也会显得淫荡十足。一个妓院的老板说他要这些衣服,问我们是要四桶面粉。还是要四个妓女服侍一个月,又或者永久的买一个床奴。我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面粉。多一个人,就要多一张嘴吃饭,而有了吃的,维基亚人和黑人们很容易就能在广场周围找到来回游荡的女人。

我们拆卖旧居的行为引起了士兵的主意,一个士兵过来勒索过我们,但是被那黑人首领用四匹白布打发走了。尝到了甜头的士兵几天后再次回来,结果被揍了一顿,他威胁说一定会把我们都绞死,后来他一直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士兵来找过我们的麻烦。大寺派人来找黑人首领,希望他能供养十二个穷人,说可以让这些人无偿干活,只要让他们活着就好。黑人首领同意了,这些穷人来了之后,黑人首领就把他们拴在一根绳子上,让他们在磨坊里面整天的推石磨,把我们手里的小麦磨成面粉,到了晚上再解开这些人脚上的绳索,给他们一碗粥,一个星期不到这些人就跑了个精光,黑人首领笑着的说:“阿斯瑞那蠢娘们这么干上一个星期,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起来,而我这么干了三十年。”

偷窃的行为已经绝迹了,这不是因为我们看得紧了,而是我们的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偷了。

保尔第一次回来就成果丰硕,带回来了六桶面粉和两盒盐,里面只掺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沙子,品色优良。黑人首领大为满意。第一次派出保尔的时候,出于谨慎,只给他带来一点金子和不值钱的货物,没有想到诺德人这么阔绰,第二次他就加派了人手,让他们带去了更多的金子,希望购买到更多的粮食。同时,黑人首领私人给诺德人送去了一件礼物,也就是之前的那个床奴,黑人首领手里有了多余的粮食,就去找妓院老板买下了她,然后送去给诺德人暖床,希望以此换得诺德人的好感。第二次保尔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他让一个黑人回来告诉首领,诺德人已经出海了,他只能留在当地采购鱼肉,并且雇佣渔民帮他把鱼腌好装桶。保尔还提到村子里可以自己晒盐,价格比别处便宜很多,询问首领是不是雇佣专人晒盐,黑人首领表示他只要粮食,盐什么的用粮食交换就好了,不需要额外找麻烦自己去弄。

保尔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月。诺德人比先前估计的更早回来了,可能是保尔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商机,于是改变了原本的行程。第二次保尔带回了二十大桶面粉,为此他租用了周围三个村子里所有的马车和所有的骡马,这些东西为了拉这些面粉累得半死,到了尤里克城之后纷纷前腿下跪不起。

总督的市政官知道我们在购买粮食。他派人来抽了高税,然后警告我们不得擅自在城内出售粮食。能够做到这一点,他就当我们不存在。我去过总督的面包房。那里出售的都是掺了假的面包和烤馕,面粉也都是变质的或者掺了很多的沙子的,他就靠着这些垃圾吸尤里克人的血,要是来了不懂事的商人搅局,估计他就要伤脑筋了。黑人首领当然不会出卖这些粮食,他让我们把粮食全部搬到地下室里面去。地下室很快就被这些大桶堵得满满当当,我们不得不把里面的垃圾丢到外面去。

从阿比那边很快来了二十多个人,其中大半是黑人奴隶,也有一部分是克里尔人。这让我大为疑惑。阿比是不喜欢克里尔人的,除非他们出生奴隶。这些人告诉我说,阿比现在已经开始保护克里尔人了,还给自己找了个克里尔讲经人,天天让这个讲经人和他最聪明的巫师辩论,自己乐在其中。我为这些巫师感到担忧,一旦阿比也转变了自己的信仰,他会比一个生来就带着那种信仰的克里尔人狂热一百倍,而且他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这些祭祀开刀。

这二十多人的运粮队。带来了十多匹马和六架马车。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就一直在尤里克城和阿比控制的区域往返。我考虑过为什么这些城市不主动去清剿奴隶,首先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其次。他们甚至愿意奴隶帮他们把萨兰德人的秩序搅乱,以便自己取得优势,这实际上是在玩火自焚。

我曾询问过一个克里尔人。“上次我们派回去的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老太婆?”

“老太婆?”这个克里尔人吐了吐舌头。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谁会带着老太婆到处跑。没看见。那城里老头老太婆都死绝了,大都是饿死的,要是有一个老太婆出现,我会知道的。你问这个干吗?”

“随口一问。”我回答他。

阿斯瑞这个名字从此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到死她要坚持的契约也没有完成。

运粮队让这里隔上一两周就会热闹一阵,大家在粮队出发和抵达的时候都能吃到肉,真正的羊肉。人们围坐在花园的篝火边上,用罗多克细腿凳和维基亚长桌劈碎了生活,在火堆边上烤着肉,面包和馕可以随便吃,面包已经成了我们主要的伙食。在整个海岸线,我们绝对是属于吃得最好的一批人了。我甚至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这里至少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欺骗和背叛。我甚至起了这样的心思,在瘟疫过后重新繁荣起来的城市里面拥有产业,出人头地,告别军营和贵族城堡,开始不同的生活。这是可笑的梦,我当然知道我们这里不过是暂时安稳的一片树叶,飘在暴风雨前的宁静池塘里,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们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一定会发生。

运粮队呆不了几天,就会带着尤里克城的面粉离开,他们每次的离开,都让花园变得冷清了许多,地下室也空出了不少。

我莫名其妙的开始好奇起来阿斯瑞的下场来了,但是所有的人,包括阿斯瑞最信任的那个中年人,也都只是满口的粮食买卖,似乎这个宅子和阿斯瑞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在地下室里,我看到了那个箱子。已经不需要钥匙打开了,它被人用斧头劈开了,里面的书丢的到处都是,其中好多页被人撕了擦屁股,地下室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纸张。我在一个没有事情做的下午清理了这些纸张,把它们丢进了箱子里面,萨兰德语的书我自然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斯瓦迪亚的书我会偶尔看到几个我熟悉的斯瓦迪亚词,但更多的都是模棱两可,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意思了。

再也不会有人教我识字了,不用十年,我记得的所有的词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当我把这些阿斯瑞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破书收好的时候,下午才过去一半,我决定去帮阿斯瑞最后一个忙。

我把箱子拖出来的时候,中年人以为我发了疯,他当时正在给面粉桶贴上记号,然后在一个账本上做记录。当我说明了我的意思时,他似乎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阿斯瑞是谁,“哦哦,自然自然,这些东西按她说的意思办,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那个学者是谁?”我对中年人描述阿斯瑞告诉我的学者。

“一个天文学家,”中年男人说,“和一个女疯子住在一起,是个斯瓦迪亚人。”(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海面

我们住的地方一头骡子都没有,我只找到一辆空板车。

我有点想念我的铁脚了,不知道那匹蠢马现在在什么地方,能够骑着那家伙,也会方便很多。中年人帮我把箱子装了车,我拉着板车开始前进。

学者住在旧城的东南角,那里地势很高,可以看到海面,晚上观星的时候也能够不被繁杂的人声惊扰。据说这个学者是斯瓦迪亚早年很有名的学者,但却是在罗多克出的名,现在已经过了气,没什么人知道他了。当我听说这个男人和一个女疯子姘居的时候,就觉得这估计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只是那众多来骗阿斯瑞财产的人之一。这让我差点一脚把箱子踢回地下室去,不过我转念一想,这是帮阿斯瑞的忙,那个学者怎么样和我没什么关系,我送到了书就走人。

去旧城东南角有两条路,一条很近,但是路途比较陡,另外一条则要绕道新城,拐了一个大弯回到旧城区,这条路平缓的很多。反正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两全其美的,我决定走近的那一条。

今天这里的人格外多,我想了好一会才发现今天是面包日,总督会给别人分发面包。这一天面包作坊的面包不对外出售,都是用来免费发放的,所以面包里面的沙子非常多,每次穷人坐在广场上吃完了面包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磕掉的牙齿,假牙商人会拿着一个大袋子捡那些丢掉的牙齿,用来制作假牙,卖给那些说话漏风、脸颊下陷的富人老头。整颗崩掉的牙齿做成的假牙最贵。一般都是总督的父亲或者总督的亲生父亲才能用;半颗半颗崩掉的牙齿,做成的假牙普通的商人就可以用;那些牙齿渣滓粘合而成的。就比较普通了,市民家庭也可以负担。假牙套是用树胶和一种虫肉做成的。看起来真的像是人嘴巴里的肉,可惜一吃热东西,嘴巴里的牙齿就变型,有一些不方便。

克里尔人的胳膊上面写着一些符号,这种墨水是用特殊的墨水写上去的,一般两三天才会褪色,一个星期差不多才能全部消失。这就杜绝了穷人反复去领面包。穷人私下里都在诅咒发明了这种药水的人,愿他快饿死的时候,只能喝这种墨水。

有一户家庭死了丈夫。他的妻子坐在门口。看着我拖着板车经过的时候,她问我能否把她的丈夫送到寺庙里去。我说我有事情,只能改天再说。她逆来顺受的低下了头,知道我不可能回来帮她。许多人已经习惯了,敷衍就等于直接的拒绝,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得简单明了,不会有人多说一句话。我没有想到这一道陡坡居然这么难走,石头路还好一些,轮子还能在上面转动。只要持续用力,就总能慢慢地走上去,但是一段泥巴路却要了我的命,这里到处是坑。泥浆拖住了轮子,车板经常被路中间的石头顶住,无法前行。我拖着箱子走来走去的。尽量绕过最难走的部分,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我应该选择好走的路了。远是远了一些,但是却稳稳当当。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尤里克城的人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精神,但却没有什么濒死的模样。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一座城市越繁华,在遭遇了饥荒的时候,下场就越悲惨。城市的居民在和平的岁月里面已经习惯了享用不尽的物资和补给,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物资背后是多少和平的村庄、多少劳作的农人和工匠。当世界动荡不安的时候,乡村地区反而会更为宁静,而城市却像是抽空了基石的塔楼,轰然倒塌。尤里克城做的很不错了,至少比阿比占领的地区要强。我们运送过去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阿比不可能依靠这些吃的去喂饱他的城市,他没有商路,又自己摧毁了手里所有的庄园,在未来的一两年内,他手里的居民都要靠他来养活,却不能给他提供一颗粮食。给阿比的时间不多,他如果不能跟本地居民迅速和解,就一定会被某个更具手腕的人取代。

一个萨兰德人在卖烤蜥蜴,蜥蜴皮烤起来有一种可怕的焦糊味,而且蜥蜴那柔韧的皮肤在烤制的过程中经常会爆裂,把浆汁炸得到处都是。他还卖一种看起来很可疑的肉,他说是鳄鱼肉,我看了看骨头,发现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动物,反正不是人肉,这就足够了。我掏钱想买一串烤蜥蜴,萨兰德人说今天收到的金子已经够多了,他不要金子。我只好摸出来了一个扳指跟他换,他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的扳指,把蜥蜴递给了我,我拿到的时候,萨兰德人觉得自己吃了亏,又拽下了两条后腿,把剩下的部分给了我。

烤蜥蜴吃起来格外的香,就是内脏部分吃起来有点涩口,别的都还好。吃完了蜥蜴,我把蜥蜴头丢到了一遍,一个留着鼻涕跟了我半天的小男孩立刻撅着屁股跑了过来,捡起了蜥蜴头,笑眯眯的丢进了嘴里面。我的汗已经浸湿了上半身,傍晚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结出了一层盐花。太阳在落山之前的片刻,直直地照着我,让我头晕眼花。我很想把这箱子丢掉,自己拖着板车回去算了,但是那样一来,我之前的路也白走了,我比较的不甘心。

越来越多的穷人走起了下山的路,他们已经在山上面分到了面包,带着满足又有些失落的表情离开。这些人知道,未来的六天,他们必须靠着自己的才能活下去,不然的话就会被人送到寺庙里埋掉。但就是这微末的一点点的希望,也让尤里克城从来没有爆发过起义和面包暴动,这也是总督的手段之一吧。远处的海洋看起来雾蒙蒙的,似乎远处有什么云气在蒸腾,太阳似乎在一两次眨眼的功夫里卖弄。就沉入了大海。这个时候,我还在半山腰。后背疼的要命。越来越多的人走下了山去,嗡嗡地低声说话。就好像是刚刚在寺庙里面做完了朝拜一样。我记得在群山以西的时候,每当在教堂里面呆完昏昏欲睡的几个小时之后,大家出来都是这样的讲话,说着自己看到的异象,见过的鬼魅。

和平似乎恢复了,我多希望这是真的。

城市会恢复活力,充满了富裕与繁荣,充满了狡诈的商人和贪小便宜的市民,博学的女人和男人辩论该不该让女孩子读书。粪车经过的时候摇铃铛让行人退避。

我似乎听见了有什么悠长的号角声。

这是尤里克的士兵在通知关闭城门吧,我这么猜测,不过此前的日子里面,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几个老头子遇到了我,他们停下来对我说,“孩子,回去吧,今天没有面包了。”

我说,“我是帮人送东西。”

“祝你好运。”老头们慢慢的走掉了。

旧城已经可以看见了。它那漆黑的边角,高大却狭窄的大门。我要见学者,估计还要请士兵去通告,要是遇到那学者正在和女疯子鬼混。我估计还得等上个把小时。

钟声传了过来,旧城门口已经清晰可见,有士兵跑了进去。他们要关门吗?我憋足了劲。朝着旧城奋力的拉着车,生怕赶不上。

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士兵进去了之后,大门并没有关闭。我送了一口气,刚才一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这些士兵干什么这么着急。

钟声‘铛~铛~’的响个不停。外城的几个角落里面,隔了一会也开始响起了钟声,我站在路边,看着下面的新城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许多的高塔上燃起了篝火,远处的街道有人影在晃动。大寺里面正在祷告的人似乎对钟声感到疑惑不解,纷纷走到了前面的广场,好奇的询问这是什么钟声。

一个克里尔长矛兵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问他,“兄弟,怎么回事?”

“谁他妈和你是兄弟,白皮,”克里尔士兵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我赶时间,别跟我废话。”

这一下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似乎这个克里尔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是被这个钟声召来的吗?

他跑到旧城区之后,两个老年弓手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我问他们,“老人家,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个老头站直了身体,“这钟敲得真要命。要么埃米尔死了,要么是什么地方失了火。”他扭头看了看新城区,没有发现火情,“该死的埃米尔最好死了,不然让我白跑一趟我要诅咒他一辈子。”

他的战友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有可能是我们的粮队被人洗劫了。见鬼,我讨厌晚上出城去,真见鬼。”

两个人离开之后,一队士兵在一个骑马的军官带领下爬上了山坡,每个人都一副倒霉的表情。

这个军官看见了我之后,就用鞭子柄敲我的头,“小子,你来这里干嘛?”

“帮人送货,大人。”

“有喝得没,”这个军官看了看我箱子里的书,兴趣大减,“有酒最好,水也凑合。”

“有水。”我把的水囊接下来递给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揭开水袋的盖子,喝了一口,剩下的拿来淋了头发,“海盗烧了我们一条船,又把我们的一队士兵吊死在海外的一个小岛,我们派出去的两艘船一直没回来,我们成了瞎子。哈哈,这批海盗太过火了,真他妈下贱,你等着吧,十天之内,我就要把这些人的脑袋插在大寺前面的矛尖上。”

他把水囊丢给了我,又摸了一把钱币丢在我的板车上面,带着他的人走了。

钟声四处响起,原来是在召集士兵。但愿今天的路上不要出差错。

还有一百多步了,我的肩膀已经肿了起来,感觉不像是我自己的肩膀了,我想呼喊,但是我又累又饿,连这个力气都没有。阿斯瑞,不是你说我会得到指引吗,那就快显圣吧。

果然,在我默念完毕之后,一个迹象立刻出现了:内城的大门开始关闭,赖着不走的几个穷人也被赶了出来。刚才那一队士兵是最后归队的一批了,现在城里还有几十个负责治安的士兵再来回游走,街道上面出现了火把和狗吠声。

“不要关门!”我大声的叫到,旧城楼上的士兵探出了头看我是谁。

“你是谁?”

“我来给旧城里面的学士送货,我走了一天了!”

“胡扯,城里最远的地方跪着走也不要一天。”

“我住城外。”

“城外没人,你这撒谎精,”那个士兵对我说,然后他挥了挥手,“关门。”

“你妈的,”我在下面气的要命,“我就差一步,你不让我进去,我晚上去哪里住?”

我气急败坏,让那个士兵挺开心,“你再骂我就下去撕你的嘴,不过,嘿嘿,我下去了,你不是就能进来了吗?找个地方躺着睡觉吧,小心自己的屁股,流浪汉可不少啊!”

大门吱呀了一声关闭了。

我坐在板车边上,心里恼火的很,我站起来踢了板车和箱子几脚,把书本撕了丢在地上。

月亮是云层里的一个暗淡的亮点,云层变得越来越厚,天空成了漆黑的一片。

困意袭来,我靠在板车上眯了一会。旧城城墙上的士兵想到了一个拿小石头丢我的把戏取乐,我被一颗石子砸在肩膀上面,猛地醒来,却听见城楼上的士兵哈哈大笑。我只能拖着板车离开,后面的士兵让我不要走,站着不要动,又是嘲笑又是恐吓。我在山顶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休息。只有靠着海面的方向,有一间烧毁的屋子,地面不知道为何湿漉漉,好在外墙还在。我把板车顶住外墙,爬到车上睡觉。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吃力不讨好,阿斯瑞想必也不是自己忘记了,而是自己没有那个力气搬这些箱子。

海面上海盗应该一直都有,但是敢把一个城市的卫队杀掉,这海盗的确很胆大妄为。一般海盗都不会招惹城市的,因为总会有时候需要补给和招募新人员,而城市里面食物、淡水、武器、单身汉多得是,是非常理想的补给点。每个海盗都和城市里的总督有一些或明或暗的关系,毕竟,对于总督来说,如果希望某个竞争对手死在海上,或者希望某个新上任的总督遇到海难,有一些信得过的海盗朋友还是挺有用的。这次的海盗要倒霉了,城市一旦开始召集所有的士兵准备报复,那么海盗最好有多远就跑多远,不然肯定是葬身鱼腹的下场。

我慢慢的睡着了。

风而我耳边呼呼的吹,海浪的声音如同催眠之乐一样柔和。

在似梦非梦的睡眠里,我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这声音是沉闷的低长的鼓点,谁这么早打鼓。

我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倒不是因为这鼓声,而是我身边的人发出了很多嘈杂的声响。我从板车上挤着眼屎站了起来,旧城的塔楼上到处都是士兵在奔跑,远处有人骑马在呼喊着,我左手边六个士兵拿着长矛从我眼前跑过,经过时,他们按着自己的头盔,扭头惊恐的看着我---不对,他们看得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大海。

我转过头去的时候,猛吸了一口冷气,被我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战舰,每条战舰都鼓满了帆,上面飘扬着一面旗帜,那是```那是````!

不用我猜测了,无数条小船载满了士兵,一边击鼓一边朝着海岸逼近。黎明之光里,鳞鳞千甲,长矛如林,他们的头盔反射朝阳,光芒照亮了尤里克城。

上千装备精良的诺德士兵,同时开始喊叫起来。

“禅达城万岁!”“禅达城万岁!”“禅达之主吉尔.彼安文万岁!”(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学士塔

如同尖刀划开了脂肪,一个小时之内,新城就崩溃了。

士兵指挥着各个城门附近的居民用几根巨大的木料顶住了城门,然后着手用预先准备好的石料从内侧封闭城门:这是过去为了防止敌人攻城而准备的石料。但是那些时候,一般来犯之敌人大都来自陆地上,城市提前一周,甚至两周,就能知道自己是否会被攻击,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多数的城门都会被用石块从内部封死,只留下少数几个城门。实际上,尤里克城最近一次遭到攻击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萨兰德苏丹的士兵从水陆两边包围了尤里克城,与其说是攻城,不如说是展示霸权,萨兰德人的士兵绵延许多里,裹挟着草原地区的骑兵,维基亚佣兵还有许多个民族的弓箭手,这些人在尤里克城外宿营的篝火如同天上的星星,军马轮流饮水使得流经尤里克城的河流水位瞬间下降。尤里克城的王公最终选择了屈服,按照协议离开了城市,把城市交给了萨兰德人,换取萨兰德人不滥杀平民的保证。

现在,面对大海的方向,到处都是散居的居民。城墙高低不齐,甚至有大段的空当,少有的几处塔楼也依附着大大小小的民居,进攻者都不需要梯子,就能爬上塔楼与守卫者短兵相接。从来没有演练过的士兵指挥起封闭城门的工程不免手忙脚乱。在诺德人开始攻城的时候,立刻有两处城门失手,而在另外一个方向。诺德人带着小型的攻城槌连续凿坏了六处民居,直接进入了新城区的街道。这毫无疑问意味着城内早就有诺德人的眼线了。诺德人清楚的知道城市的薄弱点在什么地方。

我把书箱子推进了废弃的小屋里,把板车盖在上面。又在上面洒了一些土,就匆匆地朝着旧城跑过去。

旧城的门虚开着,门前门后挤满了士兵,看见我冲过去的时候,两个士兵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弯刀,露出了一截明晃晃的刀刃。

“平民,干什么!”一个士兵问我。

“这是个间谍,”另外一个士兵说,“他昨天晚上就在这里晃悠。该把他抓起来。”

周围的几个士兵听闻之后就围了过来。

我立刻替自己辩解,“我说,我是受阿斯瑞的委托,把一箱子书,对,就是书,送给你们旧城里面的一个学者。是个天文学家,和一个女疯子住在一起。”

那几个士兵还是怀疑的看着我,我继续说。“阿斯瑞,她给寺庙捐出了所有的粮食,你们吃的面包里面绝对有她的一份。那个学者,你们不信的话就去问。一定在旧城里面,东南角,最高的地方。可以观测到天空。”

“这家伙把旧城的地形摸清楚了。”一个士兵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来送东西。”

“东西在哪里。”那个士兵说。

“我藏在那边被火烧掉的小屋里。”

“哈。没有人可以证明。”

“随便你们,”我说。“让我去跟那天文学家说一声。”

“没有人可以进旧城,滚吧。”

“你们都是白痴,”我对他们说,“现在去新城就是找死。你把我逼到死路上,我大不了去找诺德人,告诉他们旧城怎么走。”

那几个士兵气急败坏,一个嚷嚷着现在就要宰了我。

这时一个军官骑马从城门里走了出来,“这里吵吵嚷嚷什么。”

“我们发现了一个小间谍。”

昨天这个军官找我讨过水,他看了我一眼,认出了我来,“那他真蹩脚,他昨天有那么好的机会毒死我,却只让我润了润嗓子。小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把我为什么来这里告诉了他。

“你能干活么?”军官问我。

山下的喊杀声让我心乱如麻,“给箭矢贴尾羽,磨刀,喂马,我都是好手。”

“这小子说的不错,”军官说,“撵他走他就会跑去找诺德人,让他进去,让人跟着他。如果那个学者说不认识他,宰了他,要是他进了旧城再想离开,宰了他。一切没问题的话,让他去军械处干活。”

“是的,大人。”一个士兵对他鞠躬。“我很乐意这么做。”

我权衡了一下,决定不再去管那个箱子,诺德人似乎片刻之间就要沿着山坡冲上旧城,在两军对垒的时候闲逛肯定会死得不明不白。我急急忙忙的跑进了旧城,一个士兵拍了一下我的头,让我老实点。

我们沿着旧城的路朝着里面走去,跟着我的那个士兵对我说,“哪个学者?这里有七八个学者。”

“我就知道住在东南边,地势最高的地方,”我对他说,“有一个女疯子姘头```”

他扇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嘴巴冒血,“小贼子嘴里不要不干不净的,贝拉救过我儿子的命,你这个短命鬼!”

“谁?!”我倍感震惊,突然之间,贝拉说过的疯话和她让我前来的那个约定变得清晰起来,本来已经忘记了细节的对话现在一句不漏的全部被想起来了。古怪的贝拉,被人说成是女巫看来是有道理的。还有,阿斯瑞大妈的那番关于我会得到‘引导’的对话也使得我困惑起来。

“贝拉,”士兵说,“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打量我的表情。

“我知道这个人。”我对士兵说。

士兵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我用手比了一下高度,“她这么高,长发,眼睛隔得很开,看起来怪怪的,身上有臭味,那是草药的味道。我知道克里尔人和萨兰德人不排斥草药,你们知道草药的味道的,对吧。”

士兵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你从别的人那里打听到了贝拉的情况,这一点都不稀奇。”

“她是罗多克人。来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我对他说。

“得了,”士兵被凄厉的喇叭声和鼓声弄得很烦躁。“快点去见学者,我还有事情要做。”

旧城里面有许多的士兵在跑来跑去,还有几个惊慌失措的妇女在给水桶里面灌水,一个老头子对着几匹受惊的马吹口哨,希望它们安静下来。这里的地面和新城不一样,地面全部铺着砖,在边角也用细灰压实,显得很干净,路面虽然不宽。但是却比新城的路边看起来大气得多。每走十几步,就会有一个圆形的水池,里面是空的,过去的禅达人在散步之余,就会坐在这些水池的边上稍作休息。一个圆形的建筑,外面还保留着禅达时期的绘画,不过所有的人的脸都被凿掉了,那些禅达式样的帽子也被铲掉,画上了萨兰德式样的头巾。我居然在一个铁匠铺边上看见了三排如同看台一样的东西。但是每隔上几尺就有一个圆形的小孔,这些座位是中空的,下面有一条排水的沟渠,据说禅达人喜欢坐在石头上面大便。虽然早有耳闻,但是他们的厕所却是我第一次看见,就我所见。坐在石头上大便一定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旧城的地面全部是中间微微隆起,而路边的两边则微微下陷。地下用烧陶的柱状管道修成了密密麻麻的引水渠,污水被引导直接排向了大海。而雨水则被汇聚到了两个长方形的大水池里面。

这时候,天空传来了一声呼啸声。

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感到头皮上一阵发麻,我推了那个士兵一把,把他撞到一边的街角,他以为我偷袭,一边骂一边准备抽出刀来。这时,就在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方,一枚石弹击中了屋梁,年久失修的屋子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前面半截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在一阵沉闷的撕裂声后,房屋的三分之一的屋顶脱离了房屋,轰然砸落在街道上面。

那个士兵吐了一口气,愣了半天,当他发现我已经站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我,冲我伸出了手,“好家伙,跟我来,我会保护你去见学者。”

我们猫着腰快速地穿过了街道。

这期间,石弹发射了十多次,至少有三枚击中了旧城的主要建筑。我看见一个人试图用盾牌去挡一枚看起来不太大的石弹,结果被从腰上撕裂成了两块,他的上半身还活了一会,试图爬行离开危险的街面,他挣扎着,直到被一个流泪的克里尔长矛兵刺穿了胸膛才停了下来。几个女人发了疯一样的在街头奔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安全的旧城也会遭到攻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黎明之后,谁都没有反应时间。

“诺德人有魔法吗,”克里尔士兵按住自己的头盔,刚刚一枚石弹击中了一个禅达圣殿改造的粮仓,整个粮仓的大门都垮掉了,里面腾出了一阵灰尘,现在我和士兵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我听说攻城器至少要架两天。”

“诺德人早有预谋。”我判断,“要是登陆之后,才砍树制造攻城器,那是要几天。但是如果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上岸半个小时就能组装好,连钉子和榫头都带的有。”

“这不可能。”克里尔士兵跳过了一条沟,转身伸手将我拉了一把,使得我稳稳的落地,“没人能这么打仗。”

“我见瓦兰人这么干过。”我说,“没道理诺德人不这么干。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城外的渔民说过,好多天前诺德人的船就在海边测量水深,那时候他们的舰队肯定就快要逼近了。”

“什么?”士兵显得很生气,我们躲在一个转角,等着一枚石弹落地,这枚石弹射入街道的时候,在慢吞吞的翻滚,把地面的砖头蹭出一片片的石头渣滓,看起来滚动得特别慢,似乎用一根木棍就能拦住他。但是当一个士兵试图这么做的时候,他的长矛和左腿膝盖以下被活生生地撕了下来,就好像被一把剪刀突然剪掉了一样。士兵还在为我的话感到怒火中烧,“卖鱼的被诺德人收买了?”

有人在大喊“离开街道!”“离开街道!”

我知道厄运还远没有结束。但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可怕。

天空好像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圆球滚入了街道上。一个克里尔士兵和两个勇敢的市民立刻每人提着一桶水。希望去浇灭它,这个时候。这个圆球突然炸裂了,就好像木柴在火焰里面炸开了火星,从它的里面迸出了巨大的火焰,后来我知道,它的里面灌满了一种极易燃烧的油料,这油料在地面织出了一面火焰布幔,那三个人顷刻间浑身火焰包裹。三人挣扎了一番,有两个人逃出了火焰。士兵迅速的在地上滚熄了身上的火,又爬起来用水桶浇灭了一个市民身上的火。这两个人随后冒着危险把那个倒在火焰里面挣扎的男人拖了出来。这个男人的脸上都在燃烧,皮肤甚至比火焰还要红,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面流出了浓稠的白色的东西,士兵和市民在他的身上浇了两桶水,这个人却哆哆嗦嗦的缩成了一团,一声不吭地死了,地面上粘着皮肤和血液。那个市民颓然地坐在地上,被士兵架着肩膀,拖到了街道深处。

一个女人被压在一堆砖头下面。茫然的看着天空,瞳孔散开,她的丈夫带着两个孩子试图离开这里,较小的那个在他怀里哭。较大的那个一只手拉着父亲,一只手伸向死去的母亲,不愿意离去。诺德人的第二轮火球大部分打歪了。我看见有几枚击中了塔楼,但却朝着新城的方向滚落。我心中涌起了悲哀。旧城已经这个样子,新城又会是什么样呢?昨夜有一大半士兵被召集到了旧城整装。还准备今天就出海去打击海盗,被想到却被海盗堵在自己的家里。新城只有不到一百名士兵,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市民组成的卫队,他们能起什么作用呢。

一队士兵排成纵队从我们的身边小跑而过,他们的头盔上面全部绣着花纹,披着黄色的斗篷,这是总督卫队。这些士兵看起来比别的士兵都要高大的多,他们推开一路上的市民,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去。

“他们去哪?”我问这个士兵。

“我不知道,”这个士兵被那个死去的母亲激怒,“我希望他们是去新城,和那些诺德狗崽子打一架。我送到了你,就会立刻去新城。”

一时之间,我心中充满了鼓动,我几乎就要开口说出我愿意跟随他一起去新城死战一番,杀诺德人也是我的心愿。但是这句话最终没有说出口,我甚至开始害怕那个学者不愿意收留应该怎么办。守卫旧城,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耗到诺德人不得不谈判,从而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我是总督的话就会这么做。要么就投降,顶住骂名,以后再找机会复仇。最蠢的就是离开坚固的要塞,丢掉自己的优势去和敌人荣誉地打上一仗,我知道,换成敌人在被围困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的。

“你不留在旧城守卫么?”我问这个士兵,“新城现在可能是一片火海。我是你的话,我会留在这里”

士兵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面刚刚建立的好感已经消失了大半,“我不会做个懦夫。我看你挺会抖小聪明的,那你自己去找学者吧,我不奉陪了,我的兄弟在城门等着我呢。”

他瞥了一下嘴,按住了自己的头盔,说了声,“告别了,年轻人”,然后朝着来时的路奔跑而去,他蹲在一面墙边躲开了呼啸而来的石弹,很快又纵身而出,消失在了粮仓的后面。

我回头朝着东南面走过去。

当我抓住一个市民问清楚了学士区在什么地方的时候,那个市民指了指一个圆形的高塔。我看了看这个地方,简直就是靶子一样的建筑,我可不想住在这里面,但是呆在屋子里总比在外面强。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

一枚石弹击中了空地上的一块池塘,水花溅了我一身,下一枚石弹说不定就会砸到我的脑袋上面了。

“贝拉!”我猛烈地敲着房门,“贝拉!”我喊着那个名字,“快开门!贝拉!”

门栓猛地拉动了一声,接着是房门吱呀地打开了,一个女人的脸探了出来。

我大喊了一声,“贝拉,是我!”

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露出来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眼神,“你找贝拉?”这个女人的眼睛看起来深不可测,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这个女人又是谁。

“是的,和一个学者住在一起,他们住这里,没错吧。”

“是的。”女人点了点头,“但他们走了,一个星期之前。”

一种沮丧使我懊恼,好像我被阿斯瑞,贝拉,还有那个学者联合起来耍了一道。为什么我的每一件事情都会遇到意外的情况。

“但学者留下了一封信。”女人让开了门,“快进来吧,孩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信

致贝拉口中的那位维多:

维多,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更加适合你,那么我就这么称呼你吧。

这是贝拉告诉我的,贝拉说曾经在东维基亚见过你。不瞒你说,我曾经在那个地方逗留过一段时间,在小东湖城寻求过当地学者的帮助,但是可惜,没有人见过一个说斯瓦迪亚语的贵族青年。我说的这个贵族就是你。

贝拉跟我说,你似乎对于你自己叫做维多这件事情非常的固执,而且认为你自己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员。我不知道你这几年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我真的要问你一句,你不用回答任何人,你只用自己好好地想一想:你真的是维克托.罗曼诺夫吗?如果你非常的确信,那么我的妻子,也就是呆在我住所的那位美丽的女士,会给你一枝点着的蜡烛,你可以将这封信烧毁。实际上,我觉得这种事情的可能性非常的小,因为的妻子非常的熟悉你家族的某位成员,我的妻子如果不能确定你就是属于那个家族的一员,这封信,是不会到你的手上的。

或许是一句对话,或许是一段口音,甚至,只是看你一眼,我的妻子就能确定这一点,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如果你正在看这封信,那说明,你已经得到了她的确认。既然你看到这里,依然没有决定烧毁这封信,我希望你能看一看之后的内容。

我曾准备做你的老师,出于对你祖父的尊重和对你父亲的理解。我认为,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是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教育的。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事情,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孩,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青年了。现在的这个时代,男孩比剑要高的时候,就必须要学会拿剑去做一个男人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如果贝拉说的没错。你的父亲有着男人的外表。内在却如婴儿一样,而你却反过来。在故事里面,你父亲这样的人惹人向往,但是这个世界对于这样的人太残酷了。你父亲年轻又勇敢。高尚又伟大。所以最后他死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些他帮助过的人大半不感激他,更谈不上理解他了。

我并非批判你的父亲,实际上。我尊敬他。我批判的是一个不合格的领主,一个不知深浅的青年,一个玩忽职守的将军,一个致命的拯救者,一个天亮之后仍旧不愿意醒来的做梦者。唯独对你父亲本身,我充满了敬意。这是我最担忧你的地方,我从只言片语得到了你的消息,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凶悍的领主,一个狡猾而懂得自保的青年,一个懂得责任的将军,一个看起来残酷但却有效的拯救者,一个在夜里也不做梦的踏实的人---但,我却不知道你能否获得让人尊重的德行。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都有一个好名声,这是他们应得的,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也都有一个悲惨的归宿,这也是他们应得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死亡之前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你在走向自己的归宿。命运的挣扎,不过是乞求天神为你写下命运的终章。终于有一天,神写完了作品之后,人们要么大吃一惊,要么毫不意外,却只能去接受这个结果。现在的问题是,你准备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听说你参过军,当过间谍,养过马,还冒充过私生子,诸如此类。你的经历比你父亲二十岁之前的加起来还要多。最强壮的种子,在暴风雨里面反而能够茁壮成长,因为恶劣的天气能把荫蔽它的东西都一扫而空。受到太多保护的人,往往不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在这里,至少你知道怎么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活下来,这相当的不容易,但是也谈不上值得夸耀:因为再糟糕的世界,也会有无数的男孩子默默无闻地在血与火的洗礼下长大,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却只有一位山那边的领主。

贝拉说一位修道院的院长的身体里长着一颗橡树,郁郁常青;贝拉说那位叫做加里宁的领主头上戴着一顶王冠,却如豺狼一样流着涎水,贪婪无比;贝拉还说他曾经看见你的父亲身体里飞着一只白鸽,翅膀沾血。贝拉是个奇怪的姑娘,在十年之前,如果我遇到了她,我会毫不怀疑的觉得她疯了。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有时候会觉得世界是我们理解不透的,总会有许多的事情我们只能敬畏和接受。在我之前,只有你父亲的相信贝拉说的话,所以贝拉觉得她需要为你的父亲做一些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从罗多克一路乞讨来到群山的这边。即使你对于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那也没有关系,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药剂师,强过许多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而她准备把这一切都奉献给你,我认为你应该接受。

说了这么多,你可能也已经厌烦了。那么我就来说一下你的身世吧。

你的祖父是一个侍从,罗多克人---这是现在的说法---他自己一直称呼自己为南斯瓦迪亚人。南斯瓦迪亚是斯瓦迪亚帝国的一个大区,包括两个行省,你的祖父是杰尔喀拉乡间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在杰尔喀拉游学的时候,曾听那里的农夫说和你祖父一样的方言。在斯瓦迪亚内战的时候,你的祖父决定为皇帝而战,在军中他获封为骑士,战后则成为男爵。因为他是南方人,苏诺人从来不称呼他为男爵大人,而只是嘲讽地称呼他为爵士。但是我考察过你祖父的封君,上苏诺的伯爵,他明确的答复我说,你的祖父确为男爵,只是贵族聚会的时候,他时常难以容身其中。而且你的祖母的家族已经衰落,无法给你的祖父带去更多的贵族友谊。我怀疑你祖父被称为爵士的原因,也可能出来自你祖母的家庭,你祖母的父亲在南方阵亡,他是一名爵士,与上苏诺的修道院和韦德镇共享白鸽谷的治权。到了你祖父获得封地的时候,修道院被焚毁,韦德镇被并入上苏诺,白鸽谷被整个的封赐给了你的祖父,故而白鸽谷领主的爵位由爵士提升为了男爵。不过当地人已经习惯了爵士的称呼。你的祖父也没有过于强调其中的区别。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你的祖父在南方作战的时候,白鸽谷原来的主人,一个叫做提米的男人被南方人的军队杀死在山区里面。这个人就是你祖母的父亲,白鸽谷的爵士。你的祖父是来到白鸽谷几年之后。才与你的祖母完婚。我听一个农夫说。你的祖父原先要迎娶的并非你的祖母,而是她的一个姐姐。白鸽谷的老年人已经记不太清其中的细节了,但是他们都知道。老爵士有三个女儿,大的两个嫁到了外地。实际上,这可能是你在斯瓦迪亚全部的亲戚,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认你,你的祖父死去之后,你的家族背上了叛逆的名字,现在我想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你为伍了。至少,在西斯瓦迪亚是这样,在御霜堡,你的父亲的名声则好得多。

你的父亲在白鸽谷长大,他有一个伙伴,亲如兄弟,名叫吉尔.彼安文。诺德人大半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实际上,他是你的祖父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我在北海的时候,发现北海的沿岸,新的城市和贸易站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到处出现,我惊讶不已,到处参观,后来当我查明了他们的吉尔执政官的来历之后,我就不那么惊讶了:北海不过是另外一个白鸽谷,这样的奇迹,你的祖父也施展过。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只因为你祖父的缘故,就显得毫不使人意外,这就是你的祖父的魅力所在。

你的父亲长大之后,便前往南方求学。路上遇到的几件事情彻底的改变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从此变成了一个殉道者,以至于完全无法胜任一个领主的职责。你的祖父对这一点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决定。权利对于你的父亲来说是一把无柄的利刃,他完全没有能力驾驭这样锋利的武器。若他是一个学者,他会度过和平的一生。但是他拿着剑,便最终造成了家族的覆灭。我和我的一位挚友,我们应该为这件事情自责:我们常谈论起一个梦里的世界,而你的父亲相信我们,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要把这样的世界实现,他至死也没有一丝动摇。

我不过是象牙塔里的一个知识浅薄的人。

我曾经告诉农夫们怎么开挖沟渠,告诉船长如何判断天气,告诉工程师如何估算距离。我曾以为自己在有些地方无所不能,我相信我脑海里的世界是很容易就能实现的。但是后来,我自己做过了农活,在海上呆过了一段时间,在各个铸城师的工地上逗留过了之后,我除了羞愧,就没有别的感觉了。从天空看这个世界和从地面看这个世界,看到的景象绝对不会是一样的。当你没有走过一段山路的时候,也不会知道攀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重犁发明了一百多年,到了现在,离开了城市周边,这样的工具就不被人所熟知,它带来的好处人们也享受不到。过去我会为这样的事情大声疾呼,以便有人听到我的声音,然后别人自然而然的就领会到了我的教诲,从而变成了一个我认为过得去的人。你瞧,大多数学者都和我有过一样的毛病,有一些已经为自己感到羞愧,有一些至今执迷不悟。对于你的父亲,我可以说,我和我很尊敬的一位朋友,是负有责任的。

你的父亲在南方认识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一个农夫的女儿,在南方,你没有什么好投奔的人了,也没有一个亲戚。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去斯瓦迪亚北方。

现在,我要为你注入一种你可能从未体会过的感情:仇恨。

你的祖父死了,凶手是斯瓦迪亚的哈劳斯皇帝。

你的父亲死了,凶手是斯瓦迪亚的皇亲莱特将军。

你的母亲死了,凶手是一位斯瓦迪亚的军官。

你家里的东方药剂师死了,凶手是一名斯瓦迪亚的骑兵军官。

我的挚友、你父亲的老师死了,凶手是一名斯瓦迪亚的贵族。

斯瓦迪亚。

没错,若你该有一份仇恨,这个国家便是你应该憎恶的地方。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我认为隐瞒你毫无必要。况且,如果你是男子汉,就不会害怕知道这件事情;若你是懦夫,你也该知道这件事情,以便你早早的隐姓埋名,躲过仇敌的追杀。

我非常的害怕,害怕仇恨会使得你变成一只秃鹫。我知道如今的世界,是秃鹫与鬣犬的盛宴,但是我却始终还相信,未来的世界,天空是飞着白鸽的。

我不会左右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家室和命运。我已经做出过了太多的错误判断了,我害怕再一次被命运愚弄,所以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你做出决定之后,我将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你,我将侍奉你,直到我难以行走的那一天。你不用感到一丝一毫的诧异,这是我欠你的家族的,也是我欠我自己的。

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分别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一只木桶,一件红衣。

一件是你祖父的智慧,一件是你父亲的慈悲:这两样东西,你都能物尽其用。

当你觉得合适的时候,你可以来沙漠中的西姆大寺找到我,我在这里拜访一位吉尔.彼安文的故人。

最后,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是斯瓦迪亚人,但是我的祖先,则是来自伯克的移民,这也就是我的名字为何那么奇怪的原因。那个名字无足轻重,斯瓦迪亚人称我为哥布林,这是斯瓦迪亚人发音伯克名字的时候出现的讹音。既然我已经向你指明你最初的名字,那就让我用我民族最初的名字面对你吧,你可以叫我哥白尼。不管是哥白尼老师,哥白尼学士或者哥白尼撒谎精,都随你所好,我对这个没有任何要求。

现在,请告诉我你的决定吧。我会在寺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一直不出现的话,我可能会去别的地方,但是我会给你留下指引的。

忘了提一句,你的名字叫做提米。

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伯克裔斯瓦迪亚人

哥白尼



放下信的时候,我的伤眼流下了血,另外一只眼眼泪夺目而出。许多的片段出现在了我的脑中,虽然无法清晰的连贯,但我却从这封信里看到了我的亲人,我知道,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原来我还有个家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女主人

学士塔里面堆满了书籍。

各种文字,各种封皮的书籍应有尽有。看起来这个学士正在着手将萨兰德和克里尔人的书籍翻译成为斯瓦迪亚文和伯克文。这两种文字我都见过,但是阅读起这些书籍起来却完全看不懂。墨水瓶里面的墨水已经干透,哥白尼学士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了。这没有关系,一旦诺德人和克里尔人的战争结束,我就会立刻前去找他。

我花了大半个下午才冷静下来,各式各样的念头涌入了我的头里面。我有时候分不清楚哪些思绪是我的记忆,哪些是我自己妄想出来的。女主人隔一会就会过来照看我一下,给我的额头敷上一块毛巾,或者给一碗热茶---一种用克里尔人的方法制作的茶叶,整个茶水看起来红得像血,里面还加了那种极其昂贵的糖块。

每当我想说话的时候,女主人就会过来陪伴我一下。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再年轻了,但是我清楚,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的漂亮。她会和我谈起苏诺城,谈起斯瓦迪亚平原,还会说起来我的父亲。不过每一次我询问她如何认识我父亲的时候,她都会巧妙的避开这一个问题,只是说她是在苏诺平原上遇到我的父亲的,别的话一概都不愿意提及。她说苏诺城有六座附属城市,散布在整个苏诺平原上面,苏诺城本身的人口超过三万人,而剩下的城市则大多超过一万人,在苏诺那巨大的原野上面,还有着无数的村庄和小镇。这样的话。我不是太相信,因为我不知道斯瓦迪亚怎么可能供养这么多的人口。虽然苏诺是粮仓,但是我知道。从许多年前开始,那里就一直在打仗,至少也是边疆,不可能有这么富庶。女主人还说帕拉汶是大陆上的明珠,是唯一的一座人口超过七万人的城市,整个城市臭烘烘的,但是其中的一些豪宅和院落里面,却有着终年不停的舞会和表演,市集上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商人和艺人。甚至还有一种可以燃烧的巨大花朵。

“是不是那种在天空炸开,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木柴在天上炸开火花一样?”我问她。

这个时候,诺德人的石块击中了学士塔的上层,学士的女仆尖叫了起来。我们于是在厨房收集了所有能收集的食物,匆匆前往了地下室。

坐定后,她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没有想到,你也知道这种东西。我们管它叫烟花,贵得离谱。但是人人都喜欢。”

“我有点印象,”我对她说,“我记得在树林里面有人放过这样的烟花,好像天空多了一千个太阳。”

她可能觉得我夸张。所以只是轻微地笑了一下,“没有人会在森林里浪费这样的贵重物品的”。

我发现学士的女仆害怕我,不住地打量着我的伤眼。这让我有一点自惭形秽。也在心里生出了怨怒。

“诺德人干的,”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我主动说起了我的眼睛,“从一个矿场逃跑的时候。诺德人弄瞎了我的眼睛。”

女主人说,“你不必提这件事情,”她伸出了手,抚摸我的伤眼,就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真可怜。”

“你是我的亲戚吗?”我冒昧地问她,“我家的什么远亲?”

她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止住了笑容,这一刻,我觉得她其实比我看起来要年轻很多,“我绝对不可能成为你的亲人。实际上,我们不可能存在于同一个家族里面。”

“哦,”我没多想这句话表露出的遗憾,“但是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我家里人的事情。”

“我丈夫去寻找过他们,孩子。”女主人一直在打量着我,就好像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出来,“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瘟疫使得所有的通信几乎都中断了,如果要调查你家里的人,我恐怕,你需要回斯瓦迪亚亲眼看一看。”

“我的家人怎么会招惹到皇帝?”

“每一个贵族都讨厌皇帝。其中一些人假意奉承他,有一些人团结起来反对他,而你的父亲却两边都不加入。”

“可是,既然我的父亲没有反对他,那么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他呢。”

女主人被塔楼的一阵颤动吸引,抬头看了一下,然后她扭头看着我,“你以为的父亲只是两边都不加入吗?不,他同时反对这两批人。”

“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会在招惹一头狼的时候同时去激怒一只狮子,“我的父亲难道很蠢?”

“愚蠢,”她点了点头,“同时却伟大。”

她和我讲了讲拓荒者和一些呼吁遏制贵族暴政的学者的观点,这些东西对我毫无吸引力,我想这个女主人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情绪,于是岔开了话题,不再说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让她失望了,之后的很长时间,她都不再说话,只是在女仆惊慌失措的时候,低声地安慰她几句,而当我再一次开口准备询问更多的事情的时候,她礼貌地让我去休息一会,因为晚上我们还有得忙。

地下室里没有阳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女主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端起裙裾,走上楼梯,更换一只点着的蜡烛。在我中间醒来的时候,有人在猛烈地敲门,克里尔士兵在通知市民全体去旧城的寺院躲避,那里有一个坚固的警卫室,足以抵挡所有的石弹射击。女仆害怕的缩在一边,而女主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让我们不要出声。克里尔士兵敲了一会门,就离开了,石弹隔一会就会击中我们周围的建筑。在我们的隔壁,一枚石弹从窗户飞入了那幢房子了三楼,击毙了一个数学家。这使得那位学者成为了这一次唯一死难的学者。我们还听见了风啸声,这风声听起来古怪的很。不像是自然的海风,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诺德人被居民的抵抗激怒,点火焚毁了新城区的三个街区。这其中包括一处大寺,在寺中祈祷躲避的居民无一幸免于难。后来诺德人在这片废墟上面建立了一座诺德侨城,显得与其他的地区格格不入,诺德人修筑了高大的内城墙,将克里尔人的寺庙翻修成了教堂,同时通过赠送土地的方式吸引诺德人和维基亚人前来居住,这使得有源源不断的北海移民迁徙居住于此,这是克里尔人遭到诺德征服者统治的痛苦开端。

女主人在最后一根蜡烛还有小半截的时候。耐心地站在一边,当蜡烛的火苗飘忽不定的时候,她吹熄了它。整个地下室唯一的光源也失去了,变得漆黑一片,她很快点着了一提马灯,示意我们跟着她。我们走到了地下室的书架前面,女主人让我和女仆一起推开那个书架。书架的后面,是一面石墙。在女主人的指挥下,我用铁片插入最上面的一块石砖。轻松地敲开了这块砖头,第一块砖头被拆下来之后,后面的工作就好办多了。这些石砖没有用泥浆粘合在一起,只是整齐的堆叠着。随着拆除的砖头越多,工作愈加简单。我们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拆掉了半面墙体。墙后面是一扇木门。门上面雕刻着一句萨兰德先知的话。我推开这木门的时候,一股带着腐败气息的温热气体涌入了地下室。

女主人把马灯伸出石墙。用一根木签点燃了之后向着外面丢去。我们在这里等待了半个多小时,等到女主人第四次丢出木签的时候。她终于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前行。女仆急急忙忙的跳过了门洞,接着是我,我伸出手扶着女主人走下了门洞。

这处洞穴深不见底,看起来如同无星无月的天空。女主人点燃了一条长长的布条,这布条一直延伸到了地下室里面,燃烧的极其缓慢,但却发出来一种古怪的气味。女主人没有给我们任何解释,就领着我们前行。四周都是如同矛尖的石柱,地面有一些苍白的枯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女仆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与我一起前行。这个克里尔女人最多不过二十岁,但是却和中年的克里尔女人一样壮硕如同水桶。我们前进的时候,她一直在颤抖。

一只死狗的骷髅使得女仆惊叫起来。她的声音在这个空洞的地方反复回响,这使得我对这个洞穴的深度有了更多的认识:这里几乎可以装下整个瓦兰兵营。

我们如同在水底穿行,如果一个人站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那么直到我们鼻尖碰鼻尖,我都不会知道他在那个地方。女主人的马灯也使得我心烦意乱起来,这马灯让我们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而我们对周围的景象却一无所知。我们这是去那里呢?

过了不久,我就明白了,因为我听见了潮水轰鸣的声音。但是我们的目光已经适应了马灯强烈的光线,对于远处的洞窟传入的光芒完全无法捕获。我只知道我们在盘旋下降,我努力的确认着方向感,但是还是在几次转身之后彻底的丢掉了它。我们在下降,旧城修筑的要塞有多高?我们是不是绕了弯?这处洞穴是谁发现的?古代的时候,是不是禅达人的某个贵人也从这里逃跑过呢?

远处传来了水流声。

但是同时,我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之后,这声音被压住了,但是这洞穴实在太安静,我还是感觉到了有人在低语交谈。

我走到了女主人的身边,“你安排的人?”

“一个船夫。”她回答。

“那里不止一个人。”我说出来我的判断。

女主人在微光的照耀下看了一眼我,她的眼睛耀眼的无法形容,弥塞拉和黛拉的眼睛都没有这般美丽。被这样的眼睛凝视,使我感到不自在,只敢扭头去倾听远处的声响。

沉凝了片刻,女主人熄灭了马灯。女仆离开就发出了哭腔,伸出手来,紧紧地攥住我。

为了避免她继续发出声音。我捂住了她的嘴。我们等待了五六分钟,等待视力恢复。不久之后。我们确认在左手的方向,有淡蓝色的微光。我们决定悄悄地走过去。温柔的风像是温柔的手。这里的空气一步一步的变得咸湿和清新起来,而我也变得越加紧张。

“你听到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了,距离我们的距离极其近。

“他们肯定迷路了,不过肯定会过来的。”另外一个人说,“哈哈,我听见个娘们在哭,等会我会让她哭得更大一些。”

“那一定会很爽,”第三个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心情坠落到了谷底。我无法同时防御三个男人的进攻。“上次我和那个渔夫的女儿在这里来了三次,你知道吗,她叫起来的时候,整个洞穴都是她的声音,那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到我的耳朵里面,而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那感觉,就好像我自己整个被塞到她下面去了。”

“你是说你自己是个那玩意?”第一个男人笑着说,“啧啧,你一说。我已经快不行了。得了,小点声,我们的宝贝就快下来咯。”

“好的,好的。”干了渔夫女儿的男人说。“这个老头怎么办?碍手碍脚的。”

“丢到海里去。闭嘴,你这个蠢货。留着点神。”

我感觉他们距离我们的距离不过四五十尺,跟我们隔开不过几个石柱。他们的背后就是洞窟的出口,避无可避。我小心翼翼的脱掉了鞋。走到了女主人的身边,准备让她也脱掉鞋。以减轻声音,但是借着微光,我发现她已经是赤脚,在打量着外面了。

“你过来干嘛?”她问我。

“没事。”

现在至少我们有一点优势,他们背对着洞口,看着我们的方向是一片漆黑,而海潮声会影响他们的听觉,这都是我们的优势。可惜,如果我们不能把他们三个人都制服的话,这优势就毫无用处。我可以偷袭他们,刺伤一个或者两个,然后被他们一刀捅死,这完全不是办法。

“我们必须得快,”女主人说,“没时间了。”

没时间?赶着去赴死吗?

她没有给我解释,“小士兵,你躲在左边,我在右边。”然后她回头对女仆说,“我们躲好的时候,你放开嗓门大叫,知道么?”

“女主人,”女仆抖动的像是一颗风里的树,“我不敢。”

“这是我们活命的唯一机会。”女主人消失在了黑暗里面。

我也躲到了左边的石柱后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女主人小声地呼唤声传来,“喂``喂。”

女仆一时没有发声。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女仆似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那边的几个男人的声音在一阵沉默之后纷纷爆发出来,“哈哈,我的小宝贝,你崴脚了吗?”“我们过来咯。”

三个人的脚步声轰鸣在洞穴里面,他们经过我们的时候,风声几乎吹动了我额尖的发丝。

来不及多想了,我几乎用能喊出的最大的声响大吼一声,“瓦兰人维克托!”

我的短剑刺中了一个人,风息声中,我听见了男人的嚎叫,我准备抽出短剑的时候,我刺中的那个人扭动着倒地,把我的剑带走了。我立刻判断下一个人的位置,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腿,把他掀翻在地,那个人一声闷叫,一拳横向打中了我的鼻子,鼻子里一阵酸涩,血液和我的怒火一起燃烧起来,“瓦兰人维克托!”我摸到了他的脸,并且把我的手指抠进他的眼睛,然后我伸嘴咬住了他的鼻子,他的鼻息在我的嘴尖吹动,牙齿切入他的肉的时候,血液溅满了我的脸,我抬头时,嘴里含了他半个鼻子。

之后,我被一个人踢飞了,撞在一根石柱上,我的胃像是被挤压过后的口袋,扭成一团。接着,我挨了好多脚。

“这个恶鬼```我的天,你干了什么,”这是那个睡了渔夫女儿的人,我伸手抱住了他踢过来的一只脚,哗啦一声,他抽出了武器。

我完了。我感到头皮发麻,近距离手无寸铁,听见别人拔出武器,这是本能的惊恐。

然后他嘶哑的叫了一声,轰然倒地,咳嗽了好一会,后来我发现他是在咳血,后劲扎着女主人的匕首。

黑暗里面,只有喘息声和哭声。

接着,女主人的脸出现在马灯的光中。

她表情极其复杂的看着我,我感到血涂满了我的脸。

“天呐,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洞窟出现了剧烈的震颤,我们头顶什么东西爆炸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船长

我忍住疼痛,用船桨顶住岸边的一块石头,将小船撑离了海岸。

女主人发现老船夫的时候,他的肚皮上面插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木棍深深地刺入他的体内,让他的血流了一地。女主人捧住他的脸安慰他的时候,老船夫懊丧的看了看女主人,好像女主人欺骗了他一样。这个老船夫拒绝我们挪动他,他一定在心底认定是我们把他牵扯到了这样的处境下面。了看女主人,好像女主人欺骗了他一样。这个老船夫拒绝我们挪动他,他一定在心底认定是我们把他牵扯到了这样的处境下面。

我和女仆轮流划桨,每一次抬起船桨,我的腹部就疼痛难当。这种船桨是水手惯用的宽面桨,一个熟练的水手可以用这样的工具在海面上面来去如风,但是没有使用过的人,用起来就会非常的吃力。用过的人,用起来就会非常的吃力。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绕过了一处海岬,燃烧的尤里克城从黑暗中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火焰如同从地狱透过岩石的缝隙,吞噬了尤里克城,我们这个角度看上去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房子被烧毁了。火焰的呼啸声在此处清晰可闻。在火焰的背景下,我发现我们与诺德人之间有许多条船停靠在离岸很近的地方,少数几条长船在逡巡往来,不时有几条船会打上一通鼓。度看上去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房子被烧毁了。火焰的呼啸声在此处清晰可闻。在火焰的背景下,我发现我们与诺德人之间有许多条船停靠在离岸很近的地方,少数几条长船在逡巡往来。不时有几条船会打上一通鼓。

我们调转了船头,朝着外海缓缓地驶去。有一段时间。似乎有一条船发现了我们,朝着我们的方向驶来。这把我们吓得半死,只得死命的摇桨,这让我的腹部好像要被撕裂了一样。好在过了一会,这条船突然掉了个头,沿着海岸线的方向朝左离开了。要被撕裂了一样。好在过了一会,这条船突然掉了个头,沿着海岸线的方向朝左离开了。

黑色的海水,黑色的天空,中间是一片燃烧的地狱。

过了很久之后。除了偶尔听见诺德人的船只发出的号角声,我们确信自己已经安全了,这个时候,空中的星辰已经开始暗淡,再过一段时间,黎明就要来到了。

那时我和女仆已经无力摇动船桨,女主人就过来接替我们的工作,但是船速明显慢了起来。当海面起了一阵风的时候,我们便朝着一边偏离开去。尤里克城的外海有许多的小岛。里面藏着许多的海盗,要是被其中的一艘海盗船盯上,我的结局估计是沉入海底,而女主人和女仆的遭遇。则会糟糕的多。有许多的小岛,里面藏着许多的海盗,要是被其中的一艘海盗船盯上。我的结局估计是沉入海底,而女主人和女仆的遭遇。则会糟糕的多。

天空发白的时候,月亮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远处尤里克城升起的黑烟看起来触目惊心,不知道昨夜有多少市民死去了,但为数肯定不少。

女主人命令我挂起风帆。

“去哪里,夫人?”我问她。

“我不会只安排一个渔夫的。”她模棱两可的回答我。

我扬起了风帆,这是一块最简单的三角帆,我蹩脚的调整着角度,让船勉强朝着一处礁石嶙峋的小岛驶去。

太阳很快就让海面变得灼热不堪,清凉的晨风似乎只持续了一小会,我的额头就开始出汗了。

我们被风推进,朝着小岛加速驶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女仆突然开口了,“一条船!”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条船就在我们前面几海里的地方,它一开始被小岛的悬崖遮住了,以至于我们没有发现它。

“是您的船吗?”我问女主人。

“我不知道。”女主人抬头看那艘船,“我看不见上面的旗帜。”

我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他们没有旗帜。”

“海盗。”女仆惊恐地说。“快收帆。”

“没用的,”我对她说,“这么近,就算我们顺风,也逃不掉的。不如过去看一看。”

女主人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们朝着那艘船驶了过去。

那艘船在我们接近的时候,放下了一艘小艇,一个男人站在小艇里面,几个黑人在划桨。

我们之间毫无交流,默默地接近着对方。

等到我们看见了那艘船上每个人的面孔的时候,我的心里放下了心来,那些人的穿着整齐而考究,站着的男人戴着一顶三角帽,看起来很得体。这样的人,即使不是好人,也不会是上来就拔剑相向的海盗船匪。是好人,也不会是上来就拔剑相向的海盗船匪。

两船快要相错的时候,女主人也站了起来,对面的小船也收了桨。

那个男人看了看女主人,然后脱下了帽子,“向西便能来到东方。”

这是什么,暗号吗?

“因为世界是圆的,”我看出来女主人甚至有一点忍俊不禁,她居然还会有笑容,这真是荒唐,我们在天亮之前差点死掉,“就像橘子一般。”

那个男人听闻之后,彬彬有礼的对女主人点了一下头。

那只小艇转了个弯,两个黑人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跳进了我们的小船,接过了我们的船桨,让两艘船并行前进。

“这是什么人?”我好奇的问女主人。

“拓荒者。”女主人的语气,好像在说着某个不起眼的农夫,“我丈夫的朋友。”

拓荒者?我听说过这个团体,似乎是个骑士团,要么就是个传教兄弟会吧?人人都带着斗篷。神秘兮兮的,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有人说拓荒者还是最好的杀手。许多贵族领主就因为得罪了他们,就一命呜呼。这让他们被各国的贵族讨厌。只有罗多克才能抛头露面,在别的地方,都会招来一大群士兵围攻。许多贵族领主就因为得罪了他们,就一命呜呼。这让他们被各国的贵族讨厌,只有罗多克才能抛头露面,在别的地方,都会招来一大群士兵围攻。

“夫人。”那个男人呼唤她,“我猜你们一定饿了。”他用一根棍子挑着一只篮子,送到了我们的船里。

女主人对他报以感谢的一笑。接过了篮子。当她掀开手帕的时候,我闻到了面包的香气,里面躺着三条面包,看起来松软又可口,在面包的旁边,有两只煮蛋,此外还有两只罐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饮料,估计是餐酒。这帮该死的拓荒者真是阔气。我记得我在尤里的船上都是吃的硬邦邦的面包,要用刀子切开吃,打起架来比刀子还好用。外还有两只罐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饮料。估计是餐酒。这帮该死的拓荒者真是阔气,我记得我在尤里的船上都是吃的硬邦邦的面包,要用刀子切开吃。打起架来比刀子还好用。

我嚼着面包闷闷不乐的看着前面的船,这艘船看起来怪怪的。因为它高出水面非常多,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船。这船有一种古怪的美感,比起诺德人的船要---漂亮得多。尤其是它的风帆,几乎比同样大小的诺德船多出了一倍还要多,我都不清楚那么多风帆究竟是每一片都有用处,还是只是拿来吓唬人的。--漂亮得多。尤其是它的风帆,几乎比同样大小的诺德船多出了一倍还要多,我都不清楚那么多风帆究竟是每一片都有用处,还是只是拿来吓唬人的。

接近了大船的时候,在船帆上面的水手从桅杆上面跳来跳去,一个小孩子坐在船舷上看着我们,等到我们靠近的时候,他就一下跳入了海里,溅起了巨大的浪花,弄得我浑身都是,水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小孩过了一会探出来了一个脑袋,游到了我的小船边上,他一只收抓住我的小船边缘,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眨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咧嘴一笑,“你好,独眼龙。”弄得我浑身都是,水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小孩过了一会探出来了一个脑袋,游到了我的小船边上,他一只收抓住我的小船边缘,另外一只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眨着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咧嘴一笑,“你好,独眼龙。”

“你好,落水狗。”我回答他。

他冲我笑了一下,又钻入了水面,游到了大船那里,沿着网子爬上了船,灵活得像是一只猴子。

我们的船终于靠在了大船上面的时候,船上的四个水手吊下来了一个绳索结成的垫子,女主人坐在了上面,那些水手就把她拉了上去。接着是女仆,然后几个水手自己沿着船网爬了上去。自己沿着船网爬了上去。

另外一条小船的男人发现我还没有去爬的意思,就问我,“你这家伙,还准备我们拉你上去?”

女主人在上面探出头来,“他受了伤。昨天夜里,他刺伤了一个小贼,咬掉了另外一个的鼻子。”

那个男人惊讶的说,“这不可能。”

“夫人没有撒谎,”女仆战战兢兢的说,她肥硕的身躯转动的时候,惹来了一阵水手的嘲笑,“这个家伙蛮起来像头牛。”

“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家伙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看起来像个兵痞子。”

“他管自己叫瓦兰人维克托。”女主人扶着船舷,看着水手把我拉了上去。“‘哦,船长,我的船长’。”女主人神秘莫测的一笑,对那个男人说,“你要是知道他是谁,你一定会大吃一惊。”他是谁,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个男人托着我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这不可能。”那个男人说。

“我也不相信他会来,”女主人说,“我的丈夫的学徒说他会来的时候。我以为那姑娘发了疯。但是他真的自己找到了我的住所,敲响了我的门。我开门的第一眼。比你还要惊讶。这孩子好像是被什么引导,直直地找到了我们。他晚来即使一天。他就会错过我了。”,比你还要惊讶。这孩子好像是被什么引导,直直地找到了我们。他晚来即使一天,他就会错过我了。”

“我的天。”这个被称为船长的人似乎还在震惊之中,“他的眼睛```”

“你可以自己问他。”女主人离开了船舷,走进了某一间舱室。“他不介意的。”

水手抱怨我是个娘娘腔,我回头看着那个男人,他把帽子攥在手里面,有些感慨地看着我。他一看就是常年呆在水上的人。身材饱满而匀称,但是眼睛被海风侵蚀,有些发红,头发也开始花白了。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在透过我的脸,看着另外的一个人一样。,有些发红,头发也开始花白了。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在透过我的脸。看着另外的一个人一样。

我登上了船只,一个水手过来对我说,“去那边的舱室,你们要在那里呆上两天。”刚才女主人和女仆就在里面。

“这是干什么。”我怀疑要被关起来。

“瘟疫。”船长用难以形容的速度爬上了船。跳到了我的身边,“毫无恶意,惯例而已。你要理解。”

“我理解。”我朝着他们指的房间走去,“我想我需要一点绷带和药膏。我的腰上破了一大块皮,连肉被掀开了。”

“你提出的一切要求。我都不会拒绝。”船长戴上了帽子,吩咐一个水手照我的意思办,然后他对我说,“我会来看你的,孩子。”

这个小小的隔离舱室配备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有人认真的摆放书籍了,我知道书籍代表着知识,但是知识似乎只是一种无忧无虑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对于别的人来说,有一堵城墙保卫自己,有一桶面粉养活自己,这才是最需要的。的人才能拥有的东西,对于别的人来说,有一堵城墙保卫自己,有一桶面粉养活自己,这才是最需要的。

“这个船长是谁?”我问女主人。

“曾经的罗多克海军,”女主人说,“后来加西亚```后来加西亚大公把海军元帅丢给了一群饥饿的暴民,让他被撕得粉碎,海军就衰败了。罗多克本来雄心勃勃的想要建立一支抗衡斯瓦迪亚的舰队,结果就这样被中断了计划。罗多克人培养的海军精英,要么去了国外,要么加入加西亚,还有一些人,就投奔了拓荒者。”勃的想要建立一支抗衡斯瓦迪亚的舰队,结果就这样被中断了计划。罗多克人培养的海军精英,要么去了国外,要么加入加西亚,还有一些人,就投奔了拓荒者。”

“这个船长的经历真奇特。”我对女主人说。

“相信我,罗多克的海军有上百个船长。”女主人带着笑容,“我们的船长的经历绝对不是最奇特的一个。”

“哦?”我坐在一张凳子上面,发现了一张油画,油画里面,一个男人举着一柄剑,站在战舰的扶梯上,他的身前,许多水手都举着武器呼应着他,剑刃闪耀,潋滟如同湖水。“还有别的什么故事吗?”滟如同湖水。“还有别的什么故事吗?”

“有,”女主人说,“而且故事至今都还没有结束。”

一个水手递进来了一盒子药,然后匆匆离去。

我掀开了衣服,自己给自己抹药,然后用绷带把伤口绑紧,因为使不上劲,我感觉绷带系得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女主人过来帮了我一把,在我的腰上捆紧了这些布条。布条。

“我们这是去哪?”

“找我的丈夫。”女主人露出来一种带着从容的微笑对我说,“他会和你谈一谈。”

我不知道这个哥白尼学士是怎么样的人。最近我的脑海里面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名字,这些名字搅乱了我的脑海,苏米、卡嘉、尤,这些名字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口中,但是我无法记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们,还有黛拉、格里高利、汤姆、弥塞拉,这些人我差不多都记得和他们的故事,但是也不太确定。黛拉和卡嘉,这两个究竟谁是谁?我有点分不清楚,我想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面出现的是同一张人脸。,但是我无法记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们,还有黛拉、格里高利、汤姆、弥塞拉,这些人我差不多都记得和他们的故事,但是也不太确定。黛拉和卡嘉,这两个究竟谁是谁?我有点分不清楚,我想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面出现的是同一张人脸。

“夫人。”我问女主人,“您的丈夫,哥白尼学士,他帮助我会有什么好处吗?”

我的话让女仆抬头惊讶的看着我,女主人则歪着头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那封信,我从头到尾想了想,他得不到什么好处啊。”我对女主人说,“要么是杀掉仇人,要么是获得我的财产,要么就是别的什么原因。我都没有看出来,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为了我和一个皇帝过不去。”竟是什么,能让他为了我和一个皇帝过不去。”

“什么事情都要问好处吗?”

“群山这端,事事如此。”

女主人审视着我,然后开口说,“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这么想,这无可诟病。不过,提米,你要知道,也有少数人并非把这个作为处事原则。”

“你在说我的父亲。”

“```。”

“可是他死了。我的祖父,如学士所说,也死了。”

“```。”

舱室内安静了下来。

女主人沉默了。

这个时候,船长推门走近了船舱。

一个水手说,“船长,您最好不要进去,他们还没被证明```”

“我遭过瘟疫,不会再得病。”他走了进来,当他看见我们三个人不同的表情之后,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夫人?”

“他的确是提米,但是身体里面住着瓦兰人维克托。”女主人的声音带着一点失望。

“没关系,没关系,”船长坐到了我的身边,“他还活着,比什么都强。来,小子,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知道?”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时常找我借钱、又爱与市民斗殴、或者就要和库吉特同学打架、要么就是坑一些书呆子,每一次他干坏事都拉着我一起干。他欠我很多,如果你是个公平的人,就该补偿一下我,”船长说,“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帮我干活,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作为补偿。你觉得公平吗?”果你是个公平的人,就该补偿一下我,”船长说,“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帮我干活,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作为补偿。你觉得公平吗?”

“很公平。”我回答,“你认识我父亲?”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想起那些日子的感觉真好啊,那就像昨天发生的故事一样,我改天会说给你听的。”船长微笑着,“我叫西撒,你可以管我叫西撒船长。”(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草莓

我站在船首,看着远处的码头。

我的头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剪过,乱糟糟的四处戳着,西撒用一只碗盖住我的头,用刀子剃掉了周围的头发。我问他,这手法是在哪里学的,他说这是罗多克海军的习惯。我对他说,我在维基亚人那里,瓦兰人那里都看见他们这么干过。西撒对这个很好奇,他猜测这个习惯来自禅达时期,一定是那个时候的军人传下来的手艺。

现在我换了一身衣服,头皮因为短发感到发凉,我看着码头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奇怪:码头上有五六十个骑兵,端着没有矛尖的骑枪练习冲锋;穿戴各种各样铠甲的士兵在一个硕大的空地上列队,一些军官正在扬起不同的旗子,对他们讲解哪些旗子代表哪些命令;许多民夫在码头上面扛着木杆或者绳索,在这里将各种材料打包,装卸货物。天空的旗帜五花八门,有一些看起来是斯瓦迪亚的旗帜,有一些是纯色的黑旗或者绿旗,我唯一认出来的,是一个东维基亚贵族家庭的旗帜,但是那家的旗帜本来是金底红熊,这面旗帜却是红底金熊,估计是那家的私生子。我看见大部分士兵都戴着头盔,这很惊人,因为我想不出来哪家领主有这样的财力,可以让士兵都得到这样好的装备,我在瓦兰人的那里的时候,三个人才能分到一顶皮头盔,最精锐的部队才能做到人人都有铁头盔。

这些头盔我见过,罗多克式样,一般都是半盔。盖住耳朵和后脑勺,下面用厚厚的皮子或者绒布遮住脖子。冬天的时候可以取暖,夏天的时候则可以自由的拆卸下来。也有一些碟型盔。看起来像是一只大盘子,戴这样的头盔的士兵大多数是弓手,纪律比较散漫,大多数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还有许多的矛兵,这些人一般只穿着上身甲,左手装备着筝型盾,右手拿着短矛,腰上还佩戴着斧头或者短刀,他们没有靴子。全部穿着布鞋,小腿上打着萨兰德式样的绑腿。

这是我最感到好奇的地方,这里有许多萨兰德风格的东西。比如有一顶巨大的帐篷,就好像是个马戏团的大厅一样:宽阔的底部,曲线缓缓的上升,构成一个穹顶,在帐篷上面飘扬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萨兰德文字。在帐篷的前面,居然站着十多个全身戴满了盔甲的士兵。这些士兵我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些人身上的铠甲细致的吓人,我从船头看过去的时候,这些人浑身上下一个颜色。如同是铁水浇筑成的卫士。后来我下船的时候,听到水手们窃窃私语,才知道。这些人是马穆鲁克。

马穆鲁克我听说过,萨兰德苏丹把奴隶从小交给军人培养。自己供给他们衣食武器,让他们改宗。从小如同父亲一样的对待他们,一有战功,便将他们释放为自由人,派往边疆委任重职。但是这里怎么会有马穆鲁克呢?在那顶奇怪的帐篷周围,还有许多的萨兰德人,这些人正在做祷告,他们的武器就放在他们的身边,这些人几乎没有铠甲,只在额头上面缠着布条,在身上挂着写有经文的皮板甚至木甲,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矛或者梭镖,除此之外,精美的刀剑和厚实的盾牌,他们一个都没有。我甚至怀疑,这些萨兰德人所有的钱都花在这几个马穆鲁克身上去了。

军营如同臭烘烘的市场,我对这样的地方非常熟悉。我甚至听见几个维基亚士兵在兜售‘剪狼毛’的酒,几个罗多克弩手决定合买一瓶,双方谈妥了价钱,一个罗多克弩手就取下头盔,他的伙伴把钱丢进他的头盔里,他把头盔翻过来,把里面的钱币都倒进了维基亚士兵的口袋里面。维基亚士兵于是把手伸进一块方形的草料堆里面,抓出了一瓶黑乎乎的酒,晃了晃,亲了酒瓶一下,把酒瓶交给了罗多克人;

在另外一边,一群萨兰德人排队找一个精瘦的老头给他们写字。这些萨兰德人的装备实在太过于破烂,只能寄希望于神来拯救他们。他们让那个老头把经文里面神降临援助的章节写在他们的皮甲或者木板上,然后把这些有神祝福的铠甲用绳子拴在自己的肩膀上面。老头明码标价:写一行经文半个面包;如果加上一块熏肉,就能再加上两行;要是有一枚用那种珍贵的茶叶煮过的鸡蛋,那就不得了了,可以要求那个老头把一块木板正反面统统写满。老头吹嘘,穿了这样的铠甲,在战场上哪个弓箭手敢瞄准他盯着看,不一会就会双目酸痛流泪,或者吃东西太多就会撑死,要么就会在八十岁时忽然暴毙而亡,灵的不得了。大家都想有这么一块铠甲,无奈战火纷飞,茶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市场过了,谁能这么奢侈弄到茶叶呢。不过么,一两行经文,也挺好了。

还有一些人看不出来是哪国人,似乎是雇佣兵。这些人没有罗多克人、维基亚人或者是萨兰德人那样比较一致的装备。有些人穿的花里胡哨的,左腿用红色的布,右腿用蓝色的布,有些人把头发染成了绿色,有些穿戴着华丽的铠甲,背着一架弩,有些人则衣衫篓缕,扛着一柄砍柴斧兴味索然的打哈欠。这些人的营地看起来就是一堆一堆的窝棚,谁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在哪里睡觉。整个营地里面都是乱糟糟的,但是这些人的营地更糟糕,我甚至在里面看见了妓女和吟游诗人,妓女此时正在殴打诗人,诗人以为昨夜种种是一段爱情,而妓女则只当那是一场生意,双方意见完全没法统一,只能厮打成一团。

“这都是些什么人?”我问西撒。

“三百多罗多克弩手,两百多维基亚骑兵,九百多萨兰德人。四百多各国雇佣兵,”西撒说。“此外,还有二十多个马穆鲁克。五百多民夫。海上有三百多水手,是拓荒者的人。”

我看见了十几个拓荒者,这些人戴着斗篷,很好识别,在营地里面走来走去,在瞭望塔上,也有不少拓荒者在那里观察。

“这一千多士兵是干嘛的?”我好奇的追问道,“你们和诺德人是一伙的嘛?”

“算是吧。”西撒想了一下,似乎觉得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不过我们可管不着吉尔。不过,我们的目标大致是一样的。”

“什么目标?”

萨兰德人祷告时洪亮的声音传遍了营地。周围的士兵有些好奇的看着萨兰德人,有些则在脸上蒙上一件衣服睡觉,还有一些则模仿起了萨兰德人的样子,惹得身边的人发笑。

西撒没有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别的问题,“你会和他们一样,”他指着那些哈哈大笑的罗多克士兵,“嘲笑萨兰德人吗?”

“不会。”

“原因呢?”

“说不定有一天。打仗的时候,一个萨兰德人就站在我身边,而恰好有一个骑兵从我的背后冲过来。他要是记起来我没有嘲笑他,他会帮我一把。”我对西撒说。“嘲笑别人又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对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西撒说,“不管你怎么侮辱萨兰德人和他们的宗教。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返过来也一样,萨兰德人不会介意他们的同胞怎么诋毁我们。”

“是吧。”我不知道西撒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么要是有一天,”西撒的侍从给他牵来了两匹马。他给了我一匹马的缰绳,看着我麻利的上马时,他笑了一下,“要是有一天,世界上不再有这样无端的仇恨和傲慢。一个罗多克人在萨兰德人被嘲笑的时候,会觉得如同自己被嘲笑了一样。至少,人们觉得这样不对。你觉得这样的世界怎么样。”

“不可能的,遇到灾难的时候,我们会和萨兰德人在一起并肩作战,一旦和平下来之后,我们又会打的头破血流。”我对西撒说,“我不嘲笑别人,只是因为那样没好处,而且危险。我见过一个嘴里不干净的瓦兰人,总爱嘲笑别人,有一天在夜里被人捅破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他嚎了大半夜,结果没有一个人帮他一把。只要小人物下定决心,那么他总能找到机会杀掉大家伙,何况是身边的同伴呢。”

女主人和西撒不经意之间就会给我讲一些空洞的道理,刚刚听起来的时候,会觉得很不错,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厌烦。

“哈哈,”对于我说的话,西撒笑了起来,“夫人说的没有错啊。你是打心眼里不相信以后的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我相信,西撒船长。”我对他说。“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自然不是现在,”西撒说,“一百年前,斯瓦迪亚士兵在草原上剥维基亚人的头皮,现在维基亚人在斯瓦迪亚首都定居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世界总是会变化的。但是它不会自己变化,总得无数人努力去推动它。而且就算有人为了它付出了一生,世界也可能纹丝不动。有些人觉得这是犯傻,有些人会觉得这很值得。”

“我的父亲就觉得很值得,”我对西撒说,“他指望人人都高尚,就想女主人说的那样,对吧。你喜欢听我说这个,女主人也喜欢。”

西撒说,“你小看你父亲了。你不愿意听,我就不会再多说了。下午就会有人带你们出发去沙漠,你可以找个地方睡个觉,当然,你也可以来参加一次会议。”

“什么会议?”

“你来了就知道了。”他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晃悠了一下,女主人让女仆找到了我,给了我一点吃的,把我们休息的地方指给了我看。这里的士兵很久没有见过女人了,见到这个胖胖的女仆也觉得分外好看,不断有人过来搭讪,这让女仆的心情好了不少。这几天在船上的夜里,她一直会做恶梦大喊大叫,洞窟里面的那三个人对她刺激太大。

下午是坐马车进入沙漠。到了第一片绿洲再换乘骆驼,在车上是可以休息一下的。

我想了一下。决定去听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会议。

西撒发现我在找他时,就吩咐我不要讲话。把我带到了那个奇怪的帐篷里面。

这里有三个罗多克人,其中的一个的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挂坠,上面绘制着一枚小小的葵花,这个男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他的弩看起来非常的朴实,但是却比普通的弩大上了整整一倍。这个男人是罗多克人的首领。另外一边,则是两个带着高高圆筒毛毡帽子的维基亚人,这两个人一身的骑兵的打扮,紧身的皮衣使他们看起来果断干练。我见过维基亚人骑兵冲锋时候的英姿,他们会弓起腰来,把刀剑冲向前面冲锋,嘴里发出可怕的呐喊。两个白发苍苍的萨兰德马穆鲁克坐在一边,显得老朽昏聩,甚至露出了可怜的颓废的感觉,他们似乎一刻都坐不下去,身后的软垫撑住他们,才让他们没有摔倒。最后是四名拓荒者。这些人围在一份地图边上,捏着下巴,小声的讨论。西撒带着我进来的时候,这些人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愿意见到外人。

西撒指了指我说,“哥白尼学士的侍从。”

那些人虽然露出了恼火的表情,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话。

“如果拓荒者。”维基亚骑兵首领说,“能把我们的马匹也运到南边。我就同意从那里发起进攻。不然的话,我不会同意的。我的手下可不会想跑到沙漠里面徒步前进。”

“南部是萨兰德最薄弱的地方。”一个老朽的马穆鲁克说,声音像是一只被捏着脖子的鸭子,“阿纳克要塞与王城隔着```咳咳,一片沙漠```但是却靠近海边。伪苏丹很难支援那里,但是我们却可以源源不断的把士兵从海上送过去。”

“胡扯,”维基亚骑兵首领说,“从海边登陆之后,前去阿纳克要塞还有半天骑程的路。一路上只要有一个牧羊人发现我们,我们抵达阿纳克要塞的时候,就会被全副武装的要塞拦住,无法北上。”

“那就沿途射击一切遇到的平民。”马穆鲁克说,“这还要我们教,罗多克人不是干这个的好手吗。”

“如果有命令,”罗多克人中间最年轻的那个说,“我们自然会射击。”

维基亚骑兵首领指了指另外的一边,“你们非得让我们当步兵,这也没有问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是突袭一座不设防的要塞容易,还是强行进攻一座戒备森严的要塞容易。我们如果从山区前进,走出山口之前,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即使发现了,消息也会很晚才传到阿纳克。我们走出山口之后,一个小时以内就抵达城下,最多只有一半的守军士兵会准备就绪。大部分人都来不及进城。”

“消耗的粮食会增加三倍,走过这些山区,我们会减员许多。”一个拓荒者说道。“长时间的行军对士气打击会很大。”

“但是要塞更容易攻取。”维基亚人固执己见,“等你们发现两百多个士兵全副武装地站在城墙上翘首以待的时候,你需要多少粮食?五倍?十倍?萨兰德王接到了报告,”一个马穆鲁克抗议的喊了一句‘伪王’,维基亚人没有理睬他,“他的骑兵出现的时候,我们与他们在平原上作战伤亡多,还是爬山的时候减员多?”

我对这些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情。

从头到尾,只有那个罗多克中年人始终一言不发。他看起来眼睛纯澈,心思单纯。他发现我在看他的时候,瞄了我一眼,我瞬间感到了一阵害怕,就好像兔子被雄鹰盯住了一样。

讨论最后变成了争吵,罗多克人率先离去,接着是气急败坏的马穆鲁克,维基亚骑兵叫骂了一顿也走了。只剩下几个拓荒者在这里摇头叹息,看起来这讨论还会继续下去。

“这是什么?”走出帐篷的时候,我问西撒。

“有人的草莓被抢走了,”西撒鬼魅的一笑,“他等了许多年,现在他决定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去。”

“草莓?”

“一颗名为萨兰德的草莓。”西撒叹了一口气,“价值连城呐。”(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昨天出了点问题,出现了各行复制的情况。今天的章节已经发到公共章节里面免费观看。此章只为补缺。

第八十八章 小船

最早的三年里,人们称呼他为苏丹。

他的帽子上面镶嵌着一枚椭圆型的红色宝石,这让他用白丝绸缠起来的帽子看起来非常的神气,在宝石的下面,压着一根巨大的孔雀翎。这片漂亮的羽毛被工匠们处理过,染掉了原来的色彩,变成了纯白色。这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帽子让苏丹的身高增加了三分之一。

苏丹本人微胖,但是在宽大的萨兰德罩袍下面,他的身材并不显得十分臃肿,反而增加了他的高贵。苏丹骑着马漫步在长满蔷薇的花园里面的时候,人们都会对他报以尊敬的微笑。这一处花园,是斯瓦迪亚皇室出资,按照东方的风格修筑的,为了增添几分东方风情,人们还在这里中上了竹子,在池塘里面栽着荷花。香料的供应从来都不缺乏,因为皇室决心给这位流亡苏丹以国王的待遇,所以苏丹的小小宫殿里面终日香气缭绕。

一位亲王给苏丹赠送了三百多块纯白的石料,这样的石料苏丹自然知道用处,他很快就用来修筑起了一座浴室,分为男女浴室和一处混浴浴室。战争时期,女奴是很容易买到的,苏丹手下的一名宦官精于训练女奴的技艺,他温柔的与女奴交流,又严厉地训练她们,直到所有的女奴都温驯得如同蹂过的芦苇一般。这些女奴无需精通纺织的技艺,也不用学习刺绣或者染布,她们需要精通的是她们自己的身体。她们用牛奶和密养护自己的胴体,直到肌肤细腻赛过婴儿,直到胸脯饱满如同丰收之果。这之后。女仆们就要学会诱惑的眼神与羞涩的微笑,要学会如何捏碎一个青年的心。也要学会如何拆散一个成年人的家庭,要学会使得贵族卸下自己的威严。更要学会倾听每一个男人无法给妻子明说的欲望,并且满足他!

当这样的浴室面向贵族和富有者开放时,人们被这些半衣半裸、伸出洁白的胳膊啜饮葡萄酒的女人惊呆了。

一位老年贵族,人们说看外形长得颇像哈劳斯,只被一个女奴用温润的眼睛微微注视了片刻就湿了裤裆。这个传言在窃窃私语之间传遍了整个贵族阶层,一方面使得浴室生意兴隆,一方面让哈劳斯陛下脸上无光,他不得不强撑老躯,一周之内打了三次猎。以展示身体强健。

这家浴室的名字叫做‘苏丹厅’,这是哈劳斯亲口取得名字,那一段时间哈劳斯眼圈发黑,但是心情非常的好,在一次与苏丹的会面中随口取了这么个名字。苏丹对于这个名字是很反感的,这让他显得像个弄臣,但是他还需要依靠陛下的保护,也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苏丹靠着这个赢得了贵族们的友谊,但是却失去了他们的尊重。尤其是贵族夫人们的尊重。人们称呼他为‘女奴之王’或者‘浴室苏丹’。人们一说起这位流亡苏丹,就会不自觉的露出古怪的笑容,然后就会谈论起来某一位下体滚烫似炭的诺德女奴,亦或者是某位浑身漆黑似炭的克里尔女奴。人们甚至称呼苏丹为‘皮条王’。或者‘橡木王’。这个‘橡木王’的来历不可考,大多素说法是说,这是源自于东方的商人带来的传说:人们说东方的每一个妓院门口都会种一棵橡木。或者说东方有一位天赋异禀的男人得到了橡木之神的赐福,总之就是厉害的很。干如沙漠的女人看了那个男人,也会顷刻之间湿润如同沼泽。这个说法是很荒诞的。估计是狡猾的东方人的杜撰,贵族们大都不信,但是不妨碍他们这么称呼苏丹。

苏丹一旦失去了尊重,就离苏丹的荣誉越来越远了。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雄心勃勃的军人讨论为流亡苏丹收复故国之后,帝国可以得到怎么样的好处,后来,人们就只想着怎么从苏丹那里得到一位训练成熟的女奴了。

苏丹的生意是如此的成功,以至于斯瓦迪亚遍地都有冒牌的‘苏丹厅’或者‘橡木厅’开张,甚至在御霜堡都有一家浴室偷偷开张,号称是帕拉汶‘苏丹厅’的分店。只不过这家分店的好运不长,菲特烈陛下担心这是哈劳斯派来的间谍,于是下令这家浴室关门,所有的浴室女郎都被充入宫廷作为侍女。这个举动得到了所有的贵族妇女的一致赞扬,当然,除了皇后。

苏丹看起来很风光,但是实际上活动的区域非常小,只能在帕拉汶的内城活动,涉及出城的事务,只能交给自己的事务官,并且要上报给皇室。

在最早的三年里,苏丹还被人称为苏丹的时候,他时常会找到陛下痛哭流涕,希望陛下派兵协助他收复萨兰德,并且在地图上不断的许诺把某一块土地割让给斯瓦迪亚。后来,斯瓦迪亚在内战里陷入死局,一个多余的士兵都抽不出来,苏丹也就逐渐的失去了希望。同时,被战事弄得精疲力竭的皇帝,也被苏丹不断的请愿弄得心烦意乱,甚至说出了:“你做浴室的苏丹不是挺好吗?”这样的话来。

即使只戴过一天王冠的人,他的欲望就不再能被其余的东西满足。

苏丹柔弱友善的性格,使得他越来越不像一个可能成为苏丹的人了。苏丹在消沉的同时,各国却是群雄的舞台。

这些年里面,加西亚逐步的将贵族议会破坏,平民出生的贵族很快就被剥夺了财产,撵出了首都,接着是那些旧贵族,然后就是他的死对头海军元帅。他为了获得支持,甚至表示愿意对斯瓦迪亚效忠,以获得斯瓦迪亚皇帝赐予他国王的称号。对于这样的要求,不论是哈劳斯还是菲特烈,都嗤之以鼻的拒绝了。一方面,他们不愿意从法理上失去来日收复南方的希望,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愿意因为与‘叛军头目’勾结,而失去身在斯瓦迪亚的支持者们。对于斯瓦迪亚的皇帝来说,不承认罗多克可是是所有贵族的共识。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这让加西亚成为国王的心愿泡汤,只能在第一任大公去世之后,接替了大公的位置,但是此时,罗多克大公已经不再是一位没有权利的领袖,而是成为了两万多名士兵支持的实权大公。

在北海,本民族人口不断减少的诺德人不再宣称自己是一个诺德人国家,而是一个包容着斯瓦迪亚人,诺德人和维基亚人的北海国家。国家不再歧视斯瓦迪亚人和维基亚人。甚至大量的在诺德语里面融入斯瓦迪亚文和维基亚文。这样的宣称让不少的诺德人不高兴,但是却让诺德王得以整合他那基础不稳的国家,毕竟,他的土地上面居住着大量的斯瓦迪亚人和维基亚人,忽略这些人的存在是不可能的。这造成了许多有趣的结果,许多本来不愿意归顺诺德王的斯瓦迪亚贵族不再请求哈劳斯或者菲特烈去拯救他们,而是在谈妥了条件之后,就前往诺德王的宫廷向他宣誓效忠。甚至许多诺德王国的使臣,就是过去的斯瓦迪亚贵族。

维基亚王在失去了如今的御霜堡之后。就改变了过去对东方的强硬态度,特别是在东维基亚的国王死于非命之后,他更是积极的联络东方的贵族,希望能够重新融合维基亚。将维基亚变成一个团结一体的王国。群山不再是维基亚腹部的一道创,而是成了维基亚人自由往来的通道。无数的冒险者从群山的东侧结队前来,在库劳。每天都有操各种口音的维基亚人向当地的官员报到,要么参军。要么垦荒,从此成为维基亚王治下的居民。

对于诺德王和维基亚王唯一的变数可能来自于禅达附近崛起的一个城邦联盟。这个城邦联盟最开始只有一个城市。那就是禅达。禅达的崛起和一个叫做吉尔的年轻人的崛起是同步的,这个吉尔在一开始就只强调城邦贵族和城邦公民的身份,而非强调某一个民族的身份,这让这个城邦看起来挺古怪的:只要是对它的利益作出贡献的人,不论出生贵族或者平民,不论身为工匠或者士兵,都能得到禅达公民的身份,禅达贵族就产生于公民之间。不管是什么民族,在这个城邦里面都能获得平等的对待,这让禅达迥异于大陆上的各个国家。有人说这个城邦很快就会垮台,因为它甚至没有一个贵族保护它,而它自身,也不过是一个效忠于诺德王的自由城市。但是很快,这个城邦就通过购买或者战争的方式获得了几处小岛,然后,它的贵族开始接管其他自由市的权力,并以禅达子城邦自居。许许多多的定居点和贸易站最后都发展成了一个个的要塞,在要塞的周围,不断的出现了新的定居点和移民区。不光是诺德,在维基亚境内,也有一些自由城市开始与禅达结盟。

这个联盟在一年之前开始武装起来的时候,诺德王和维基亚王都大吃一惊,纷纷询问禅达作何打算,没想到吉尔表示他对于独立毫无兴趣,他保证,在北海地区,他只希望得到自由贸易的权利,除此之外,对于大陆上的城市和土地绝不会占有分毫。这样的保证无法让两位国王放心,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两位国王感到匪夷所思,城市联邦的舰队突然消失一空,沿着海岸线向西方离去,与此同时,吉尔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进行贸易,在国王要求的时候借给他们大笔的款项,在某些地区出现的饥荒的时候,用合理的价格解决粮食问题。

诺德王和维基亚王并非对于禅达完全信任,他们总觉得这个城市联邦总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但是到目前为止,吉尔至少还保持着效忠和友好,而与吉尔开战的后果却非常严重:吉尔在三个月的时间里面募集了一支四千人的军队,而且组建了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能够让这些士兵来去如风,这样的能力太可怕了。消灭吉尔或许不难,但是进攻他的时候,谁敢保证别的国王不趁机偷袭自己呢?错就错在发现吉尔崛起的时候已经太晚,他已经在北海站稳了脚跟,现在只能与他合作。

每一位国王。都在自己的国土上大有作为。

唯独自己一事无成。

之后许多年的时间里,苏丹骑着马走过芬芳的花园的时候。时常感到一阵无助和苦闷,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一个不值一哂的浴场主。

这一天。当他路过旧城的一处市场的时候,一个戴着斗篷的男人撞到了他的马。

“对不起,”那个男人低头对他道歉,“陛下。”

苏丹温和的说,“没事。”他对于那句久违的陛下感到了快意,“你称呼我为陛下?”

“全萨兰德的苏丹与克里尔的守护者。”这个男人抬头对着错愕的苏丹报以微笑,然后伸出手,给了苏丹一件东西。

苏丹一时之间,以为这是弟弟派来的刺客。惊慌之余,却发现手里面多了一只小木盒。

疑虑重重的苏丹回到了家里,打开了木盒,木盒里面垫着一块丝绒,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纯金的草莓。

苏丹如受重击,草莓的故事知道的人极少,这是苏丹童年时候与弟弟之间的故事。不管这个人来历如何,都说明他在苏丹的身世问题上下足了功夫。

在售卖货物时。前来反复挑剔,或者能够详说货物底细的人,大多比较有诚意。

苏丹于是耐心的等待有人前来与他细谈。

之后连续几个月,苏丹都不再接到这样的暗示。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做一些什么事情,让对方知道他愿意和他们接触。苏丹不再出现在浴室中,也不再邀请贵族参加他的私人宴会。同时,他放弃了那徒劳无功的游说。不再向包括哈劳斯之内的任何人求助---实际上,苏丹早些时候曾经悄悄地给每一位国王写过密信。希望他们能帮助自己。这些事情进行了几个月,时间之久,苏丹觉得自己耐心已尽:自己已经放弃了向他人求助,这个暗示,还不够明确吗?

经过反复的思索,苏丹认定这的确不够明确。于是苏丹转而挥霍起自己为了复国积蓄的钱财来,并且曾在一天之内纳下了十九名妃子,又在之后的许多天里,一等同房,就休掉这些妃子。许多本来追随他的学者大骂他是个下流胚,每一个毛孔里都渗着恶毒。苏丹还成了自己浴室的常客,时常因为一位女奴与一些下级贵族拳斗,这让苏丹成了全帕拉汶的笑柄,也让他成了人们时刻关注的笑料。

这样又过了两年,苏丹每天晚上都会摩挲着这枚金草莓,感受着它带来的耻辱。

两年之后,苏丹成了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昏王。他会在酒后往自己的王后胸口呕吐,往他的维奇尔的帽子里撒尿,公开与一位伯爵夫人的关系。这让喜欢花边故事的帕拉汶人爱他爱得发疯,也让一些本来还对他抱有希望的野心家摇头叹息,不再考虑他。甚至当他走出内城的时候,皇室也不再警觉。

某一天夜里,苏丹正在一条小河里面洗澡,只系着腰带。

一个船夫划着一条船到了他身边,“富人不会在这里洗澡,老爷。”

“我不富有。”

“您有几位妃子,美貌如同天使;您有许多产业,使您能几世衣食无忧;您有一些旧臣,这些人会让您保持体面直到死去。您难道不富有吗?”

“这一切,”苏丹捧起水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都比上一颗草莓。你走吧,说了你也不明白。”

“来吧,您醉了。我来载您回家。”渔夫笑着说。“酒鬼会溺死在水里的。”

“滚吧,愿你的舌头烂掉。”苏丹自己嘟囔着,“我可不是酒鬼。”

“您当然不是酒鬼,但是我却是个船夫,”小船上的人说,“我只收取一点点船费,就送您回去。”

“快滚,”苏丹不想和这个平民纠缠,以免明天帕拉汶又多一条关于他的笑话,“我一个铜钱也没有。”

“不收铜钱,”船夫说,“船费是一颗金草莓。您带在身上吧?”

苏丹半身站在河里抬头看去,河流之声在四周微鸣,船夫则等着他的答复。

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汩汩而出,好像要把他这些年的污垢全部洗涤干净一样,他从腰带里面摸出了那颗金草莓,丢到了船上。

“船费已付,”船夫掀开了船上的一块破布,里面躺着一个身材样貌和苏丹神似的醉鬼,船夫把醉鬼推进了河里,然后把手伸给了苏丹,“这就载您回家。”

新月破云而出,苏丹爬上了回萨兰德的小船。(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裂痕

当我在消息闭塞的东维基亚游历的时候,拓荒者找到了吉尔。

前者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后者则需要前者已经打通的各国商路,二者一拍即合。

拓荒者是一个年轻而又鲁莽的团体,集合了大批对现状不满的小贵族、商人以及学士。这让拓荒者充满了浪漫,也让他们充满了可悲。当菲特烈皇帝与拓荒者交好的时候,任何一位东斯瓦迪亚的贵族,都不会说拓荒者的观点惊世骇俗,他们称赞拓荒者是一群聪明的家伙,能够凭空变出金币,让一个城市充满货物,更重要的是能够治好一些男人难以启齿的小毛病。这使得拓荒者在东斯瓦迪亚非常的受欢迎。拓荒者的私生活再放荡,贵族们也只会兴致勃勃的大加赞赏,但是一旦涉及了某些可怕的政见,对于贵族来说,就不可原谅了。

拓荒者对于复兴古禅达的议会表现出了无限的狂热,他们不断的说服菲特烈,一旦将权利逐级下放,就能得到贵族们的誓死效忠,就算是平民,虽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也会流下眼泪,觉得自己高尚了起来。游说者们踏破了各级贵族的门槛,让他们释放农奴,将一些直接掌控的城市设立为自由市,把它们交给懂得治理的商人们,拓荒者的理由很明确:贵族们懂得打仗,而商人们懂得如何赚取钱财,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问题就在于,贵族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他现在的生活过的没有什么问题,为何他要与一群暴发户称兄道弟?如果并非每一个农夫都磨亮了镰刀要割贵族的脑袋。为何贵族们要保证他们不挨饿?如果现在的土地收益就可以应付体面甚至奢侈的生活,为什么要劳师动众。把农民赶走,把土地留给暴发户们去养羊?羊毛的确是一年比一年贵了。虽然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总得来说,世界也还是在贵族们的治理下完善地运转着。大贵族瞧不起冒冒失失的小贵族;小贵族与商人貌合神离;拓荒者总觉得商人愚蠢,不理解他们自己的真正价值。总之,愿意和拓荒者结盟的,拓荒者不太看得上,拓荒者希望施加影响力的,又都不太喜欢拓荒者。

当然,拓荒者遭遇厄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拓荒者的富有。拓荒者几乎购买了御霜堡周围三分之一的田产。虽然并不是全部由他们自己出面,但是那些突然暴富的修道院和小贵族,怎么看都像是拓荒者在他们的背后资助、指使。菲特烈皇帝曾经派出专人去调查土地的问题,在菲特烈君临御霜堡的时候,他几乎清理干净了所有的原住民,将土地分给了斯瓦迪亚士兵、农夫和移民们。但是几年的时间里面,这些人纷纷破产,继续持有土地的人几乎不到一半,许多人破产后成为了佃农。有些人进入城市作为工匠,有些人参军,更多的人则沦为了和农奴差不多的贵族庇护民。战乱时期,工具、畜力、种子、强征、兵役、敌军破坏。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一个农夫变得一无所有。

菲特烈皇帝很快就遇到的兵源和粮食的双重困难,在农夫破产的缓慢过程里面,拓荒者固然推波助澜。贵族们自然也功不可没。在任何情况下面,如果一方为贵族。一方为农夫,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平等。这不但包括地位上的悬殊,也包括实力上的高下。贵族们总能在一个个的窘境里重生,而农夫一遭厄运就堕入地狱。贵族们的农庄需要土地、需要粮食,甚至需要农夫本身。为了获得这些东西,贵族们的聪明头脑发挥到了极致。那些负责征调粮食、管理土地的城市官员或者伯爵侍从,与贵族从来都不会起正面冲突,他们要考虑的从来不是农夫会不会饿死的问题,他们要考虑的是各个贵族之间的体面和利益能否得到最好的维护。每当战争开始,或者一种新税颁布的时候,他们就会躲起来窃窃私语,有人为了获得土地,有人为了获得钱财,等他们商量一致的时候,就会招来城市的官员,或者派出自己的侍从,向农夫宣布他们的死期---或者换个说法---缴税日期是什么时候。

密室之内的一切协议,必然损害密室之外之人。

菲特烈警觉到了贵族正在动摇他作为皇帝的根基的时候,就如同诺德王和维基亚王对吉尔没有办法一样,他也毫无办法:前线有三分之二的士兵出自这些贵族,除开自由城市之外,所有的土地都需要这些贵族去维护治安、打击异端、防止哈劳斯策反渗透。除开这些贵族之外,菲特烈只有宫廷内十多个信得过的侍从和一些远在天边的市长、镇长、治安官和修道院院长。那么菲特烈能做的事情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贵族们如同苍天大树一样,把根系深入地底下的每一处角落。所以,虽然菲特烈本身对于拓荒者颇有好感---他们提供了贵族之外的另一种选择---但是当贵族们集体开始抱怨的时候,菲特烈能做的就是驱逐这些人。

劫掠并不需要多少准备,皇帝的一道敕令就能展开:贵族们劫掠拓荒者的据点和仓库,而皇帝背上恶名,并且享受贵族们挑剩下的战利品。

事情发生后,拓荒者进行了激烈但是徒劳无功的反抗。许多贵族遇刺,被成功刺杀的人很少,但是这真正激怒了菲特烈,他对于贵族有诸多不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骨子里不站在贵族这一边。他加大了搜捕力度,公开绞死了许多拓荒者成员甚至首脑---其中某些人还曾是东军的高级将领。

这样的动荡吓坏了一些避居于此的学者,也使得一些对菲特烈抱有幻想的人大失所望,一些人质也借机纷纷逃往国外。甚至逃去了西斯瓦迪亚。

年轻的菲特烈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逃亡,究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损失---他失去了插手别国事务的合理借口。对外国的威胁和影响力大大降低。所幸,他的对手也不见得多么高明。哈劳斯也同样没有利用到别国的冒险者或者复国者。而是再一次拱手把他们让给了别人。

拓荒者一再吃了老贵族们的亏,自然会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和他们更为类似的自由城邦。

吉尔是一个非常敏锐的战略者,他不懂如何围困一座城市并且使它屈服,也不懂得如何使数千士兵忠心耿耿的为自己作战,但是他懂得一座城市的得失有什么意义,并且值得为它投入多少东西,他也懂得一支军队如果要长期作战的话,需要哪些支持---具体到粮食、武器、运输以及军饷的问题。吉尔提拔了许多平民将领,并且鼓励他们多多提拔自己的同类。从而避免了贵族们干涉他的决策,同时他一边不断的给那支禅达常备军安排城市议会的人,以防备这一支军队有朝一日会威胁到城邦的安全。吉尔的同盟城邦已经超过了七个,与他私下勾结的贵族领主更是数不胜数,这让吉尔的力量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同时也让他很快碰到了天花板。

北海留给吉尔的地盘非常的小,狭长的海岸线,不多的几个岛屿,几个出海口处的城市。这些地方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吉尔与他手下那些野心勃勃的禅达市民了。这些人的主张越来越有侵略性,甚至有人希望吉尔迎娶诺德王兄弟的女儿,以便直接参与到诺德的内务中去。这些人的目光短浅,但是他们感受到贸易越来越不容易的压力却是真的。吉尔清楚。在一开始的时候,通过转运粮食就能赚得巨大的利润,但是到了各国都开始扶持自己的自由市并且组建海军的时候。这样的买卖就困难起来了。与此同时,如果不算上瘟疫的袭击。各国这些年来开垦荒地的速度是让人满意的,除了萨兰德之外。几乎各国都做到了粮食基本自给。

萨兰德此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居于沙尽海出之处,她的人口富庶,技术精良,可以生产大量的织毯、椰枣、橄榄,此外,萨兰德人还可以驱使克里尔人和奴隶们开挖矿井,从而获得大量的银矿和铁矿,以此来维持自己的贸易地位。不过这些,都只会使别人羡慕,可是萨兰德人的东方贸易,却让所有的人都眼红到滴血。单单香料一项,一百艘船一年的往返,获利就抵得上西方一个公爵领全部的收入。苏丹那些奢华的生活、淫靡的后宫、让人眼花缭乱的商人传奇、那个每天都在听完故事之后杀一个老婆的君王传说,打动了西部世界每一个人的心。尤其是换掉老婆这件事情,简直是所有男人内心永恒的渴望,当然,首先得有一个老婆。

禅达城和拓荒者们都计算过,一个克里尔城邦,人口不足一千人,但是因为它的贸易位置,却比一个三千人的西部城市税收都要高。这是商人们所梦寐以求的,这是冒险者所毕生追求的,这是士兵所垂涎期待的。

当拓荒者告知吉尔,他们有名正言顺的机会进入萨兰德与克里尔地区的时候,吉尔当即开始动员。

拓荒者如同他们小看旧贵族一样,又小看了吉尔。

他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从罗多克、诺德、维基亚以及别的地方七平八凑,凑足了一支不足一千多人的部队,同时得到了加西亚几百人的志愿部队的支持,就驻扎在在罗多克与萨兰德交接的地方,大张旗鼓的打出了自己的底牌,以寻求萨兰德贵族的支持。这为他们吸引来了几百穷困不堪的破产萨兰德农民的支持,还得到了几十名老年萨兰德军官的投奔。当他们还在争论纷纷的时候,吉尔已经从商业舰队里面选拔出了大量的水手和军官,又在自由城市里募集了大量的贫民士兵,当这支舰队出发的时候,远在南方的拓荒者们居然认为他们的北方的战友在撒谎,而当这支舰队航行到了罗多克的沿海,造成沿途粮价飞涨,治安不稳的时候,拓荒者震惊了。

吉尔的士兵沿着海岸线航行,船只之密集,几乎使得鱼群窒息;白帆之耀眼,几乎使得白云失去光泽;士兵士气之旺盛,装备之精良,几乎使得勇士不敢抬眼看吉尔的脸庞,不敢张口直呼吉尔的名字。

拓荒者们只想吉尔做他们其中的一员,没想到却招惹到了一个他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吉尔说得很明确,他对于萨兰德的沙子与尘土毫无兴趣,也不愿意深入内陆,他只需要克里尔沿海的贸易城市。这自然不能让拓荒者满意,他们希望吉尔能够不计伤亡,直捣萨兰德的都城,然后再在萨兰德新苏丹的承认下,保持少许对克里尔城市的影响力。吉尔的使者只与拓荒者谈判了一天,就鄙夷的离开了拓荒者的营地,并且告知了后者吉尔的具体进攻日期和进攻地点,“如果愿意,就跟过来;如果害怕,就呆在这里。”

诺德人的舰队休整了几天,就继续前进,如同猎犬一样开始蹂躏克里尔柔嫩的海岸线。

双方虽然还维系着盟约,但是裂痕已经出现:吉尔只想借着苏丹复国的名义获得贸易城市,而拓荒者则希望吉尔受他们的调遣和指挥,并在作战中承担主要的伤亡。要我来说,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用,而拓荒者确实显得小家子气太多,这和他们的实力自然分不开关系。但更致命的是他们认识不到自己实力的薄弱,总是觉得别人会理所当然的按常理出牌:傲慢从来是最锋利的匕首,而拓荒者们总是被它割伤,又对此毫无记性。

我乘上马车的时候,西撒对我说,沙漠里面的大寺里,哥白尼学士正在为拓荒者说服某个人,他希望这个人能够改变吉尔的态度。

“是谁?”

“不知道,”西撒说,“传言说,年轻的时候美如新月。”(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女人

寺庙还没有出现,我就看见了许多人。

一开始,只有一些面无表情的难民,坐在窝棚的前面,把所有的家产摆在一些木板上面,等人挑选。这些人只收粮食和饮料,别的东西统统不要。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和粮食极度稀缺的城镇市民那样任人宰割,而是会讨价还价。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个地方的粮食供给应该还过得去,不至于饿死人。我们遇到了三处居民点,门口都有一个小小的巴扎,用来和过往的旅客交换粮食,每个巴扎都有几个武装起来的男人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打着哈欠。巴扎的生意很惨淡,似乎所有做生意的人根本就只是把这些小小的市场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根本没有指望它来换取粮食。最热闹的地方是猎人定期前往的肉禽巴扎,这样的地方固定有肉出现,野鸡、鹿肉是主要的肉食,这里也有渔民,但是他们的货物比尤里克城的同行少得多,而且看得出来鱼不太好卖,鱼大都不新鲜,身上挂着厚厚的粘液,阵阵恶臭使人难以靠近。

继续往前,情况就越来越好了。许多男人在平整土地,这里曾经的小树林已经被焚毁,而且树根也被挖走,田地成片的连接在一起,只要不再出现灾难,这样的土地产出的粮食保证果腹是没有问题的。

一两处木牌前,有许多的人在围观,我们走近之后发现是避难者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木板前面,希望他们的亲人看见了之后去寻找他们:“居住在图卡的拉希姆,寻找我的兄弟一家。我们在寺庙东边的山上,有粮食”。“东部山区的巴哈欧拉,寻找我的父亲。我把女儿嫁给了渔夫。现在有吃不完的鱼,你可以在渔村找到我”,“尤里克城的法蒂玛,寻找我的丈夫,瘟疫开始之后你让我和儿子先走,你随后就来,你没有出现,活着的话来寺庙找我们”。这里的木牌上钉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牌,差不多有一百多枚。上面留着一两句话,一个识字的人每个小时会把这些木牌重新念一遍,新来的难民大多会在此反复听一段时间,直到发现亲人然后欣喜的离去,要么就是听不到任何一个认识的人,只得伤心的离开。

此时人越来越多,窝棚和帐篷布满了平地。这里有克里尔人、萨兰德人,还有不少的库吉特人和北方人,不知道是维基亚人还是伯克人。

库吉特人大多是牧民。他们在高价兜售羊奶和肉干,这是目前最好的货物之一,萨兰德人则正在尝试恢复货币买卖,不过不太成功。克里尔人大多是棺材商。看见谁奄奄一息了,就上去嘘寒问暖,与别人交个朋友。以便能够做一笔生意。那些北方人则大多数是佣兵,穿着盔甲走来走去。运气好的被寺庙雇佣了,食物和女人都不太缺少。运气不好的就抱着剑躺在广场边上,等着别人来雇佣。寺庙的人会定期的发放粮食,救济贫民,作为回报,贫民会被要求去干活。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能干活就表示伙食可以无忧,谁都想去干,但是只有最身强力壮的人才有机会。

寺庙的金穹顶隔着一片树林出现了。

两个戴着斗篷的拓荒者突然从人群里面现身,自顾自的拉起了女主人的马缰绳,引导我们前进。

女主人低声的和这两个接应的人聊着什么,一个拓荒者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不过他没有过来和我说话,而是拉了一下斗篷,快速的向前离去,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寺庙的规模扩大了许多倍,当然,并非是和平时期那样用彩砖和镶板扩大,而是用泥巴和矮墙修成了一大片附属于寺庙的难民区。

有几个地方,有男人站在高台上面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喊着,“真苏丹回来了,去南方,有粮食```”,“```去南边吧,罗多克粮区就在近旁,加入真苏丹的军队```”,“```瘟疫的源头,就是因为现在都城的那个冒牌货,他激怒了神```”,这恍然之间让我看见了加里宁在离开西部的时候的宣传。不过加里宁对自己的领民尚且无能为力,这些虚无缥缈的呼喊能有什么结果呢?下面的平民有不少询问的,但是他们大都只是想找一件事情做,比如缝补盔甲、搬运粮食之类的,他们可以帮助准备物资,但是要他们拿一根长矛去南方,就不太可能了。此处还有不少对现任苏丹忠心耿耿的臣民,他们来此是为了躲避瘟疫,可不是来参加叛乱的,他们总是唱反调,或者闭门不出,以免见到拓荒者们亵渎他们的苏丹。

寺庙远看很宏伟,近看的话,却没有什么值得细说的地方,金币辉煌的寺庙已经成了过去,现在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肮脏的医院和生活区,人们或躺或坐,把寺庙前面的广场堵得满满的,如果没有亲人照顾,在这样的地方估计是到死也没有人会来过问一句的。

我们在寺庙侧面的马厩下马,两个抱着草料的库吉特士兵走了过来,他们在用库吉特话交流,说女主人的样子看起来绝不是什么好女人,来上一次,价钱一定便宜的很。

这样的话不太好听,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们的话翻译给女主人听,不过我的库吉特话说得很烂,基本只能说个大概。没想到女主人突然哈哈大笑,用流利的库吉特话说,“走吧,提米,去见见酋长的夫人。”

这句话让两个库吉特士兵大吃一惊,他们张大了嘴巴愣了一下,然后丢了草料,匆匆的跑掉了,不想我们记住他们的脸。

女主人的这话让我们这个小小队伍的人迷惑不解,几个仆人搞不清楚女主人在说什么,我跳下了马。用库吉特话回答,“好的。”

对于我的回答。女主人点了点头,走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走进了寺庙。一个萨兰德老女人咳嗽着给我们带路,她举着一只烛台,烛台上面点着一只火苗飘忽不定的蜡烛。寺庙里面很暗,没有点灯,瘟疫开始之后,寺庙里面的人把大部分的玻璃都刷上了一层黑油,避免光线直射进寺庙,又拆掉了许多的木门,他们相信呆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有助于避开瘟疫。

“你懂库吉特话?”女主人在走上楼梯的时候。低声的对我说。

“会一点,”我回答他,“我认识一个酿酒的库吉特人,还有一些佣兵。”

“你应该学库吉特话。”女主人似乎想着什么事情对我说,她还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当然应该学。”

我被女主人的话弄得很费解,问她,“为什么?”

“很久之前的事情啦,”她笑吟吟的说。“库吉特人的生活是大陆上最艰难的了,大多数库吉特人活不到老死的那一天。不过,短寿对于库吉特人是一种生来注定的宿命,他们反而看得很开。活着的时间太短。故而他们一辈子的故事往往就集中在那么几年的时间里面。他们说,每一个库吉特人的故事都是长生天写好了的。或许你也会认识那么几个库吉特人,然后一辈子记得他们。”

“我会的。”女主人的话肯定有所指。我的家族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呢。

通过一个长长的石头走廊的时候。路上的行人见到女主人的时候,纷纷按住胸口对她行礼。有一个老头甚至激动的老泪纵横,捉住女主人的手指。碰了他的两颊。

估计这些人都是拓荒者拯救回来的,不然的话,这些人不会对于哥白尼的夫人如此尊敬。

脚步声传来,一个混血的姑娘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姑娘的皮肤如同库吉特人一样细腻,眼睛也或多或少带着库吉特人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眸颜色、脸型以及发色,则是一个斯瓦迪亚女人的样子。这个女孩看起来瘦弱得很,但是眼睛里面却闪烁着狡猾甚至凶悍的光泽。这个姑娘的穿着打扮都是模仿的男人,头发齐耳割断,但是只从她剩余的头发就能看出来,这个姑娘的头发柔顺异常,再轻微的风,也能使她的秀发掀起微澜。

“夫人,”这个姑娘大方的对女主人打招呼,“我最后一个兄弟死了。”

女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告退了,我的母亲不愿意见我。”她逐一的看了看我们的脸,最后注意到了我,她看了看我的眼睛,我把脸转向一边,她鼻子吭了一声。她走路轻盈的像是一阵风,在走入走廊的时候,她回头对女主人说,“你知道我的父亲已经得了瘟疫,现在他的儿子都死光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从明天开始,除了想睡她的男人,部落里所有的男人都会跑得一干二净。你还想从我的母亲那里榨取到什么呢?她不过是一颗干枯的橄榄,一滴油也没有了,你们不应该再折磨她。”

这一番话让我立刻得知了不少事情。

这个姑娘的母亲,就是学士正在拜访的那个女人,而她的父亲,居然是一个部落的首领?我见过不少库吉特人,但是都是打散了的小股牧民,成部落移动的库吉特人,我听说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姑娘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来头?

库吉特人重视男性成员,即便是家族死尽的男婴,只要他能茁壮长大,成为一名勇士,就能毫无困难的招揽到自己父辈过去的部下。但是这个酋长似乎一个男性后代也没有留下,他自己也得了瘟疫,那么```这个部落完了。

“我们并非你父亲的部族而来,”女主人回答她,“即使你母亲只剩下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哈!”混血姑娘嘴唇轻蔑的一抿,完全不信的样子。这种野性十足的派头,在贵族姑娘里面是完全没有的。我记得维基亚有一个姑娘,也曾以蛮横著称,但是与眼前的这个比起来,那不过是贵族小姐耍小脾气罢了,“我会等到那一天的。我真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女主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米,我们过去吧。”

她走到了方形房间的尽头,两个仆人拉开了厚厚的挂毯,露出了一个门。

女主人敲了敲门。

似乎很久,都没有动静。在静谧声中间,有人在拉动门后面的把手和木栓。

女主人站到了一遍,背对着门,用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门被拉开了,里面暗淡无光,似乎是一片虚空。

一时之间,我甚至有了可笑的念头,觉得这是不是又是一个骗局,门后面不过是另一个监狱。

我站了一会,最后朝着门内走去。我还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呢。

在我走进了门后,外面的仆人关上了门。我的眼睛适应黑暗很快,这是一个祷告室,它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它几乎把所有的窗户都涂黑了,别的房间至少会留一点点照明的缝隙,这里严丝闭合,完全没有任何光线。我继续朝里面走的时候,才发现,我前面走着一个人,在黑暗的尽头,慢慢地透出了微微的光芒。这是个男人,他就是为我开门的人,他没有回头看我,似乎只用听觉感受我的存在。

穿越了长长的黑暗之后,男人推开了一扇木门。

一时之间,耀眼的蓝色的光芒照亮从门后迸射而出,使得我的眼睛眯起。

男人温和的说:“提米,过来吧。”

这个声音使人熟悉而信赖,我一定听过这个人说话。

那个房间里面,我的视力重新适应了光芒之后,我看清了里面的情况:那房间极高,在顶部有一扇厚厚的玻璃,玻璃泛着神秘的蓝光,一道光柱从那里射入圆形的房间里面。

蓝色的光芒的笼罩下,一个女人静静地站着,她浑身发亮,使人感到一种类似于圣洁的感觉。

她本来闭着眼睛,在我们进入房间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她的面庞立刻使得整个房间熠熠生辉。

我忽然就明白了,明白吉尔为什么要在北海的悬崖上为这个女人建立一座神像了。(未完待续。。)

PS:抱歉,这几天监考去了,没想到上了推荐,明天会补上一章。

第九十一章 预言

“关于复仇,”自称是哥白尼的人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说,“你有何看法?”

他带我见了那个女人,但是自始至终,我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那个女人只是看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端倪。她最后对着哥白尼点了点头,哥白尼就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我离开了圆形小房间,去了一个有阳台的屋子。这里至少阳光充足,屋子里煮着一种散发着苦味和香味混合的饮料,估计是东方人带来的香辛料。

在我坐定之后,他提起了那只小小的铜壶,给我倒了一杯他那种饮料,又捏起一只细口瓶,往我的杯子里面倒了一点牛奶。他伸了一下手,示意我可以尝一尝。

我喝完后立刻吐了出来。

这东西苦得吓人,嘴唇都麻木了一样,不会有毒药吧。

他假装没有看见,“这东西谁第一次喝都这样,不过相当的提神。这是克里尔的农民发现的一种小果子,羊食用了之后走得颠三倒四的,他们就收集那种果实,找到了处理的方法。我帮助他们改良了工艺,现在就成了这只杯子里面的东西。克里尔的农夫有了一个盼头了,等这样的饮料被市民们接受了之后,他们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他自己喝了几口,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所以要证明这个东西确实是无害的饮料。

出于礼貌,我又喝了一口,感觉还是很糟。

他笑着看着我。说我上次还没有这么高,比现在瘦小很多。然后又问了一下我这几年在什么地方。认识了什么人,看得出来他对于我在维基亚的那一段经历非常的有兴趣。过了一会。他还是在不断的问我的时候,我放下了杯子,问了他,“你是哥白尼?”

“如假包换。”对面的男人笑着说,他的眼窝有点下沉发黑,看来和学者们喜欢熬夜写东西有关系。

“你和我的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在斯瓦迪亚。”哥白尼说,“青年贵族和学者们很容易走到一起。况且苏诺并不是帕拉汶那样的大都市,可以消遣的地方很少,几次宴会。就能认识到许多的贵族。”

“我听女主人说,你和你的朋友又是我父亲的老师,但是却是在罗多克。”我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分开之后,又在那么远的地方遇到。”

“这你应该去问一个神父,问他上帝为何做此安排。”哥白尼说,“不过,有机会在一起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志同道合的人却不多。至于找到完全信赖的朋友,那就根本是另外一回事了。与其说我们那么凑巧最后碰到了一起,不如说我们有许多的想法都差不多,最后总会找到一个地方相见的。佣兵总会去一个兵营。贵族总会娶一位贵族女郎,农夫会在市集上遇到另一个农夫的女儿,事情就是这样。”

“是么。”我问他,“可是你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农夫的女儿。她可不像是会和我父亲走到一起的人。”

哥白尼露出了微微窘迫的表情,但是随后便露出了赞赏的微笑。“因为你的父亲是个特别的贵族。实际上,从你的祖父算起,你的父亲只是第二代贵族,从小也是与平民的孩子一起玩耍。要说你父亲在贵族里面真正结交到朋友,还要从莱特说起,你的父亲在求学的过程中资助了莱特。你的父亲真的被贵族们接受,是在他取得军功之后的事情了。”

“莱特?我父亲资助他?他可是皇亲。”

“世界上的皇亲有两种,”哥白尼说,“一种是生来紫袍加身、桂环绕额的人,一种是娶到了前者的人。莱特属于后面一类。他受到了哈劳斯的赏识,于是哈劳斯安排了这门婚姻,让他迎娶了一位紫袍女郎,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面,他就命令莱特原来的夫人去了修道院,解除了他们的婚姻。”

“他与我的父亲有什么仇恨,为何他要杀掉我父亲。”

“你的父亲和东部的贵族们关系密切,而且算起来的话,你父亲效忠的皇帝是菲特烈。”哥白尼说,“少时的友谊再坚固,也会被这样的境遇所摧毁的。”

“在维基亚,一个贵族价值连城,没有人会杀害贵族,甚至不会迫害一个下级波雅尔。”我对他说,“诺德人更是允许人质提前回家,只要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面交清赎金就可以。萨兰德人对待俘虏的贵族要差一些,但是也能大部分软禁,而非处决。为何莱特要杀害我的父亲?即使是处决我的父亲,我父亲是一个男爵,至少他的封君应该在场,也就是上苏诺的伯爵才有权利亲手处死我的父亲。莱特为何要这么做,他怎么敢这么做?”

“因为这是皇帝的命令。实际上,你的父亲名望比他的爵位影响力更大,甚至超过一些大贵族。”哥白尼说,“这让你父亲的决定显得至关重要。这样的局面,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办法扭转,许多贵族都被迫在两个皇帝之间选择一个。只要彻底的倒向其中的一个,就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但是你的父亲并没有这么做,他似乎觉得双方都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对于菲特烈来说,他是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异类;对于哈劳斯来说,他则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叛乱者。一方不会保护他,另一方却必然惩戒他。在最近的这几年里,为了争取对方的贵族,两位陛下自然是对于贵族百般容忍,尽量保持仁慈。可是你要知道,帝国最开始分裂的关头,双方都是人心不稳的时候,那个时候,争取摇摆不定的贵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什么是很好的选择?”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贵族在内战中的故事。

哥白尼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起来,“警告已经效忠自己的贵族,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混乱的形势下。双方都必须首先保证自己的阵营保持团结,为了这个目的。杀戮就成了其中一个选项。而且命令一个贵族肃清一个叛乱者有两个好处,首先是自己阵营内不安稳的人会被清理掉。其次,处死叛乱者的贵族再也无法得到对面阵营的认可,只得对自己忠心耿耿。哈劳斯在莱特处死了你父亲之后,对他提拔有加,现在他直接掌控着帕拉汶的骑兵团,五年之前就已经是伯爵了。对于一个没落的家庭来说,这样的速度是不可想象的,在过去的一百年的时间里面,只用一代人从低级贵族升为伯爵的人。只有七个人而已。”

“莱特杀死我父亲是为了表示忠心?”

“有什么比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更能让自己的封君放心呢?”

“那我的祖父呢?”

“实际上,他也是丧命于莱特之手。”

“什么?”

“哈劳斯拙劣的把戏。”哥白尼抿着嘴唇,“在婚礼上,莱特向你的祖父祝酒,毒酒是哈劳斯端给莱特,授意他这么做的。这让莱特背上了极大的恶名。不过很快,一些仆人和贵族就在私下传开了实情。不过哈劳斯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只在乎一个有能力的青年贵族永远的倒向了他这一边。同时所有的贵族都得到的严厉的警告。”哥白尼的杯子喝空了,他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看着下面的人群,那里无数的人在喧哗。乞求粮食和救助。“皇帝需要爪牙,需要人们的恐惧,这就足够了。”

“我的祖父参加了叛乱?似乎我的每一位家族成员都参加了叛乱。”

“你的家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哥白尼转过了身来。“本就是一场不会止息的叛乱。”

他用手指划过了额头,走到了他的桌子后面。合上了一本书,把书塞到了一个用丝绸遮起来的书架里面,“如果你以为,你家族卷入的只是一场贵族之间的较量,那么你未免低估了你父亲和你的祖父。你也不会明白为何一个男爵和一个骑士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

“你又准备对我说拓荒者的那些话吗?”

他有些愕然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就有点恼怒,语速也加快了,“这些莽撞的家伙,他们以为谁都是他们的学徒。我当然不是他们的说客。”

“我以为你是拓荒者的一员。”

“我的妻子是。我也加入过她们,但是我退出了。”

“为什么?不安全吗?”

“只是为了安全,我一开始就不会加入他们。”哥白尼说,“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资助学士,救济贫民,航向大海的尽头,几乎每一个学者,都会天然和他们亲近。他们是最早接受我那关于大地和太阳新理论的人,并且给了我许多的帮助。可是他们一旦有了名望,就迫切的要改变一切。这样很不好,送给贫民的粮食被用来征募佣兵,给图书馆捐赠的维修费用被用来雇用刺客,对航海的投资也被用来修筑兵营。现在他们又开始插手萨兰德的事情,他们早就不是四十年前的拓荒者了。”

“可是你在说服吉尔帮助他们,不是吗?”

这句话让哥白尼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缓缓的开口,似乎嘴唇干涩,连在了一起,“我在引导吉尔走上一条救赎的道路。”

“救赎什么?”

“你的家族。”

“什么?”

这个时候,他突然岔开了话题,问了一个问题,“关于复仇,你有什么看法?”

学士说话都这么断断续续,不把一件事情说完,就跳到下一件去吗?我努力的想着,这个学者到底想干什么。最后我什么都没有想到。

“我不知道。”我对他说,“给我一把弩,让拓荒者把我送到离他们二十码的地方,我射穿他们的喉咙。”

“世上想这么杀他们的人,数以百计。但是这些年你的仇敌们活的好好的,这方法恐怕不行。”

“我不知道。”我说。

“实际上,你有三个地方可以去。”哥白尼点了点头对我说。“第一,你可以去御霜堡。”

“御霜堡?”

“没错。你父亲至今是御霜堡名下的封臣。菲特烈并没有没收你父亲的封地。甚至那些地方全部由你父亲的一些封臣和贵族朋友在负责管理。”

“贵族死后,封地会撤销的吧。”

“你父亲在军团里面有许多旧部和战友。这些人坚信你的家族在斯瓦迪亚还存在遗孤。他们知道你,但是一直找不到你。所以菲特烈皇帝在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你父亲的朋友劝说菲特烈暂缓撤销你父亲的封地,等到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可以继承你父亲的土地和爵位。”

“这,”对于生来就是贵族的人来说,可能不会感到贵族爵位的重要,但是我知道,我知道即使一个波雅尔的爵位。都有多么大的利益,“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自然如此,不然随便是谁来冒充你都可以了。”哥白尼说,“这些年里,冒充你去继承土地的人几乎能组建一个市民救火小队,这些男孩如今全部在御林里做烧炭匠,要无偿服役到二十岁才能离开。”

“难道找我的事情在御霜堡人尽皆知?这么多人跑去冒充我。”

“在贵族里面自然有许多人知道,”哥白尼说,“这些孩子也大多是受什么贵族唆使。有些贵族想碰碰运气。一旦这些冒牌货被确认了身份,对他们可是好处无穷。”

“你是说让我回到御霜堡去向菲特烈效忠,然后伺机复仇?”

“这是一个选择。”哥白尼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一旦西斯瓦迪亚土崩瓦解。菲特烈统一了整个斯瓦迪亚。你就会得到复仇的机会。”

“即使如此,恐怕也轮不到我去宰掉他们。你给我的信里面,每一个仇人都是贵族之身。”

“而且。”哥白尼说,“这些贵族盘根错节。即使斯瓦迪亚统一了,他们也有足够多的保护人。许多家族都有意的两方下注。以求不论结果如何,家族都不会灭亡。”

“看来你不支持我去御霜堡。”

“如果是出于复仇的目的,这条路的确不好走。”哥白尼说,“但如果是为了取得贵族的身份,然后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坐在父辈的根基上安于现状,这是最好的选择。成年之后,迎娶一位你父亲昔日朋友的女儿,从此加入他们的团体,你的后代会成为体面的贵族。”

“第二条路呢?”

“吉尔.彼安文。”

“我恨诺德人。”

“但你不应该恨你的伯父。”

“什么?”

哥白尼说,“我的桌子下面有一个香料桶,香料早已经腐败,被我清理了。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没有腐败。等一会你可以看一看那样东西,带着这封信去吉尔那里。他就会成为你的伯父。”

“你说吉尔只是我祖父的学生。”我对哥白尼说,“没说吉尔是他的私生子。”

“什么私生子?”哥白尼迷惑不解,然后很快就明白了我误解了他的意思,“你的祖父品行高洁,绝无私生子。但他是我见过的最高瞻远瞩的人,这一切的原由,你打开这只桶就能知晓。”

哥布林把一只空桶搬到了桌子上面,敲了敲它。

“最后一条呢?”

哥布林说,“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都是极其聪明的人,你是他们的后代,你应该自己想出来。”哥白尼指了指脑袋,“最后一条路,在你的头脑里,你自己找到它。”

他说完之后,似乎如释重负,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他说,“这里无人打搅,你可以想很长时间。至于这只桶,你愿不愿意看,都取决于你。”

“我讨厌猜谜。”

“人的一生总要学会猜谜。”哥白尼的声音消失在了门后面。

我追了过去,打开了门,对他的背影问道,“刚才,说起吉尔的时候,你说要救赎我的家族,这是什么意思?这你总可以说吧。”

哥白尼的身影在黑暗里愣住了,他没有回头,走进了黑暗。

他的声音如同地底吹来的微风,“因为一段预言。”(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离去的月亮

哥白尼希望酋长夫人前往萨兰德的都城。

这个决定使得所有的人都感到费解,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儿戏。

吉尔的心中有一架万分精确的天平,一端放着他的野心,另一端放着他的世界。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打破这个平衡的。

酋长夫人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丈夫留给孩子们的部落。哥白尼找到她的时候,对她做了一个奇怪的许诺:也就是她主动前往萨兰德的都城的话,他将保证她丈夫的部族将会重新回到草原,并且不是偷偷摸摸的回去,而是得到库吉特部落联盟的认可。

酋长夫人对于这样的提议并非没有动心。这些年的时间里面,安定的生活只持续了短短的几年。草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一个部族崛起的时候,必然有无数的部落衰落;一头狼出现的时候,必然有无数只羊的喉咙被撕裂。

乌赫鲁和斯宾瑟是库吉特人里面的大武士,库吉特人管他们叫做‘塔林’,更东方的库吉特人则管他们叫做‘把阿秃儿’,都是勇士的意思。当然,他们得到勇士的称号,并非因为他们力气过人,他们得到草原人的认可,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在斯瓦迪亚游历的经历。草原人天生是战争的材料,而乌赫鲁和斯兵塞则将这样的材料变成了更好的武器。他们使得库吉特人得以修筑几十尺高的塔楼,让库吉特人知道从定居民族中募集一支步兵的好处,同时。也让库吉特人学会了使用更多的药物来挽救受伤的士兵和孱弱的病婴。传统的库吉特勇士不喜欢这两个人,说他们是娘娘腔,但是部落的祭司却欣然的授予了他们这样的称号。

这两个人本来是前途无限的,但是草原上每隔十几年,就会出现剧烈的动荡不安。如同烈火定期的焚烧掉森林里面老朽的树木,草原上新崛起的英雄也会不断的将衰老的勇士送入坟墓。在这样的冲突里面,他们的部落被放逐,被迫流亡。

部落最开始的流浪路线并不好追溯。草原人没有精确的记录方法,他们通过一段一段的吟唱诗,来记录自己部落模糊的行进路线。“长生天在何处?东行百里。羊奶饮尽,长生天不在东方!长生天在何处?西行百里,草料用尽,长生天不在西方!长生天在何处?南行至海。水源皆苦。长生天不在南方!长生天在何处?北行至林。雪落如席,长生天不在北方!”大多是这样的记载,只能大致的判断他们去过什么地方。却无法知道他们是怎么样过去的。不过,在他们不断的迁徙过程里面,许多民族的流浪汉和冒险家开始加入他们,这让他们慢慢有了比较详细的记录。乌赫鲁所在的部落似乎帮助维基亚人打过仗,但是很快就被维基亚人背叛了,原因不详。之后,部落就在不断的流浪,沿途通过贸易过着打劫补充粮食和草料,并且吸纳新的成员。现在不是库吉特人的成员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这些人要么是旅行商人,要么是佣兵,还有几个萨兰德人的托钵僧也在部落里面,宣扬创世之主的不朽和伟大,当然,也要说地狱火床的可怕和永恒。

哥白尼对我说,库吉特人传言乌赫鲁酋长带领部族接受了克里尔人的雇佣,从此驻扎在了沙漠的深处。对于这个说法,哥白尼是怀疑的。因为库吉特人里面普遍传说乌赫鲁在很久之前抵达这座寺庙的时候,就已经染上了瘟疫,带领部落的其实是斯宾瑟---另外一位勇士。哥白尼曾经怀疑斯宾瑟有部落首领家族的血统,后来查明其实没有,他只是乌赫鲁的亲如兄弟的伙伴。看来这两个人的确是受到了斯瓦迪亚不小的影响,草原部落即使将部族交给一个自己家族的懦夫,也不会交给一个外人的。那么,乌赫鲁去了哪里呢?

哥白尼猜测他已经死了,而斯宾瑟在带领部族的途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斯宾瑟的消失要么就是被人消灭了,要么就是率部抛弃了酋长留下来的家族。

不管酋长夫人年轻的时候与吉尔有何瓜葛,现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她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就必须变成一头母狼,去保护他们。可惜的是,她的儿子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唯独她的女儿活了下来。一个酋长的儿子,需要一个部落来保护自己,而一个酋长的女儿,则只需要一个强悍的男人就可以保护她了。这让哥白尼感到了紧张,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许诺的酋长夫人恢复部落的建议,已经显得没有那么迫切的吸引力了。

没有想到的是,在哥白尼依然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酋长夫人却说她愿意去萨兰德。

哥白尼对此感到不解。

哥白尼的夫人询问他,“艾露恩同意去萨兰德的都城?你是怎么说的呢。”

“我许诺她,如果他去萨兰德的都城,那么她将在那里见到吉尔。我给她说了一段```往事。”

“简直异想天开。她去萨兰德的都城,如何能让她的部族恢复?你不是猜测他的丈夫去世了吗?”

“确实如此。”哥白尼的脸色变得有些忧郁,“实际上,她不必了解她去萨兰德都城的意义。这只是我的条件,如果她去了,我就会给她的孩子带来三百名草原士兵。”

他的妻子笑着说,“你何时瞒着我凑足了这么大一笔金币?”

“我哪里有金币,”哥白尼安静的回答他的妻子,“我只是相信库吉特人的信义。”

“你在说些什么啊,”哥白尼的妻子责备地问道,“你变得越来越神神叨叨了。就像个狂信徒一样。”

“是吗。”哥白尼苦笑道,“可能吧。”他思索了一会,“我唯一不解的是,为何艾露恩会答应前去萨兰德的都城,而非直接去找吉尔。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扇我一巴掌,羞辱我一番,说我慷他人之慨。”

哥白尼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妻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微笑爬上了哥白尼夫人的嘴角,“我想我明白了。”

“你怎么会明白?”

“我是女人。”他的夫人说。“所有的女人都明白。”

我不知道哥白尼怎么说服艾露恩的。但是艾露恩的确开始整理包裹,准备前往已经战云密布的萨兰德都城了。

在寺庙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艾露恩最后一个儿子死去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人们就知道了艾露恩的窘迫。她的丈夫消失了。她部落最忠诚的勇士消失了,儿子们都死了,只剩下了她和一个女儿。据说艾露恩有过别的孩子。但是早在瘟疫之前就已经夭折。如今,艾露恩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女儿,据说她在斯瓦迪亚还有一个父亲,不过已经许多年没有联系了。

她女儿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她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从明天开始,除了想睡她的男人,部落里所有的男人都会跑得一干二净”,这样的话,我根本无法想象会是一个女人说出来的。她的血管里流着草原的血。这个说法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就好像女主人说我身体里面住着瓦兰人维克托一样。

酋长的女儿说的没有错,库吉特人开始逃跑了。

第二天晚上,三个库吉特士兵架着一辆装满了粮食的车离开了寺庙;接着是兵器库被一群库吉特男人洗劫,这些人抢走了所有的装备,就离开了寺庙,拓荒者已经组织人手前去追捕;然后是两个悄悄摸到艾露恩房门口的库吉特人被寺庙卫队发现,这两个人带着绳子,意图不轨,酋长的女儿斩断了他们一人一只手,然后把手挂在他们的脖子上面绕着寺庙游行。这是个主意不太好,更多库吉特人悄悄的潜逃了。酋长的女儿每一天都骑着马,冷眼看着父亲昔日的部下离开自己和母亲,白天她绕着寺庙巡视,嘲笑的看着那些缩头缩脑逃跑的库吉特人,晚上,她就盘腿坐在母亲的房门口,身边放着她父亲的弯刀和盾牌。

自从她将两个库吉特人的手剁下来之后,寺庙里的治安的确好了不少,人们觉得她是一头嗜血的女魔鬼,人们享受着她带来的安宁,却又管不住自己诋毁她的嘴。人们对女人素来苛刻,指责的手指从来只会指向那些特立独行的女人,直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变成男人希望的样子为止。但是讽刺的是,当女人变得和男人想象的完全一样的时候,男人又会迅速的厌弃起这样毫无个性的女人来了。

香料桶,我最终没有打开。

虽然打开香料通的诱惑和前往御霜堡的诱惑一样大,但是我的胃里却如同塞满了石头,我感到烦躁,急于求成,不想在这样的暗示上下功夫。

突然出现了家族给了我归宿,但是家族的命运却使我背上了枷锁。我喜欢这个家族。这个家族没有利用,这个家族没有权利交易,这个家族也没有等级分明的亲戚关系。我找到了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而我决定为了这件事情奉献自己的全部。有时候,对复仇的渴望甚至比仇恨本身还要强烈。

曾有一位国王询问一位智者,“什么样的男人最有荣誉?”

“复仇的男人。”

“什么样的复仇最有荣誉?”

“为父亲复仇。”

“比这更有荣誉的事情呢?”

“为家族复仇。”

对于年轻的我来说,这样的说法拥有不可抵抗的感召力。这样的说法固然会使得我的内心充满愤怒和怨恨,但却使得我外在的苦闷降低,使我忍受折磨的能力大大提升,也使得我避免了被各种各样的小事情弄得心烦意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得彻底反感安逸的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使我感到羞愧。如果男人无法杀死内心的男孩,便会永远被他控制。如果男人无法学会折磨自己,便永远无法折磨他的敌人。

哥白尼得知了我没有打开木桶之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他忘记了我的存在,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索之中。我看得出来,他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他只不过没有下定决心去这么做而已。决定越事关重大,便越不容易作出。我无意打搅他,而是走出去骑马。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在半路碰到了那个混血的姑娘。

她骑马立在山坡上,今天居然换上了女装。她没有穿着库吉特女郎的衣服,而是穿着斯瓦迪亚式样的蓝色罩裙和紧身的上衣,在衣服的外面,她披戴着精巧的铠甲,她的短发被风吹动,朝着脑后飞扬,她看着远方,专注的出神,以至于我策马走近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

骑马站立在她的身边,我才发现,她看得是一支小小的车队。

车队有六名西方骑士打扮的骑兵和十多名步兵护卫,还有三十多名库吉特骑兵跟在后面,押运着辎重,中间有一辆大车,上面没有车厢,而是一顶尖尖的帐篷,帐篷上面插着一竿长长的漆金的旗杆,飘着库吉特人的汗旗。这是艾露恩的车队。

“我的母亲,”她突然和我说话,原来她知道我在身边,“一生都只听别人的安排。我憎恶如此懦弱的女人。”

我的马左右摇晃了一下,我借此正好可以不用说话。

我举目看过去,那支小小的车马队,在广袤的充满砂砾的原野上显得非常的渺小,落日使得悲凉的气息涌上了我的胸膛。

并非她母亲如此,我大部分时间也在听人安排。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你为何不与你的母亲一起离开?”

她把脸转了过来,混血姑娘的眼睛赤红如血,眼泪沿着脸颊滑下。

“你们带走了我的母亲,”她说,“就要把部落还给我。那个学士答应了的。我当然不会走!”

我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的谎言,怎么能够当真呢。

她说完了话,继续目送她母亲离去。她的母亲是幸运的,每次离别,都会有人感到不舍,而我到处奔波,只受人厌恶。

“你叫什么名字?”

她扭头嘲讽的看着我,“听着,我绝不会把名字告诉一个懦夫。第一次见面时,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总会知道的。”

我扭转马头,缓缓骑下了山坡。(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世界

“那么,”我问哥白尼,“这段时间我做什么呢?”

我问他的时候,他正在埋头整理一堆资料,他头没有抬起来,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大地上的财富是从哪里来的,提米?”

“上帝赐给君王,”我回答他,“君王将它们公平划分,分给贵族,贵族再赐予平民,于是众人享受这些财富。”

“皇帝会很喜欢你这样的观点的。”

“并非每个人都这么想。”我说的都是贵族们之间流行的论调,我想看看哥白尼会怎么说。

“实际上,”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却根本没有一个人真的相信。”

他站了起来,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摊开在我的面前,“这是萨兰德的南方总督的报告。”

上面写着许多符号和划线,根本无法理解里面的文字。

“这是转写的文案,”哥白尼说,“所有的字母都按照顺序调换了,苏丹要阅览这份文案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侍从帮他把内容翻译出来。萨兰德苏丹有一个不成文的法则,每次翻译,都有三个人一起来,如果三个侍从翻译出来的文案不一样,他就不会看,而是把这三个人交给宦官去处理。出错的那个人会被剥夺财产,撵到乡下去种椰枣。”

“上面写得是什么?”

“克里尔总督区十二年前的收获情况,以及牧民和定居人口的数量。”

“有多少人?”

“牧民有一万四千人,定居人口有四万七千人。”

“现在克里尔恐怕没有这么多人了。”我对他说,“这是全部人口。还是只算男人?”

“十四岁以上的男人。”

“克里尔的人口这么多?”

“实际上更多。”哥白尼对我说。“你猜下级贵族有多少人?”

“两千?”

“士兵都没有这么多人。”

“一千?”

“一百四十一个。”哥白尼说,“而且死后后嗣不能继承爵位。伊塔克也要被收回。这些人主要是伊塔克军官家族,也包括大部分的侍从官。”

“大贵族呢?”

“二十个人。”哥白尼指着一行文字说。“‘二十只喜鹊为您报喜’,这是一种隐晦的说法。”

“总督自己是什么爵位。”

“贝伊。”哥白尼说,“他的爵位倒是可以被儿子继承,但是他的儿子需要在萨兰德苏丹做人质,直到他得到苏丹的友谊,然后,他就会加入苏丹的骑兵部队,直到他的父亲去世,他就可以继承克里尔总督区。”

“你想说什么?”

“你再想一想财富是从哪里来的。”学者对我说。“说句不相干的话,你去过矿井吗?”

“我去过。”

“我真没有想到。”

“我的眼睛就是那个时候被诺德人弄瞎的。”

“看来你还有许多的故事没有跟我数清楚。不过这个可以以后再说,你的眼睛也不是一定会瞎掉,虽然你的```,好了。矿井里面采矿的奴隶和民夫,人口众多,一般在矿井周围都会形成市镇和村落。你见过一个贵族走下矿井采掘出一枚矿石吗?”

“没有。”

“一百座村庄才会形成一个城市,这么多农民多余的粮食集合在一起,才会使得城市诞生并且繁荣起来。有一粒粮食是贵族们生产出来的吗?”

“没有。”

“城市每天要消耗大量的木材。石料与木炭,还有数不清的肉类和谷物以及布料。这些东西,可曾经过贵族之手分毫?”

“您准备让我一直说‘没有’吗?您问得每一个问题,都只有一个答案。”我回答他说。“这是个圈套,您是想听我说,贵族完全一无是处对吗?”

“猜测别人的意思并不高明。”哥白尼说。“我研究过许多的地区的资料。大体上来说,贵族一有机会。就一定会侵犯平民的利益,这是毫无疑问的。甚至许多的地区恢复了使用奴隶。这是一种倒退。不过萨兰德人有一种说法,万事皆有缘由。贵族何以为贵族,平民何以为平民。这件事情如果你听信教士的说法,那就是命运注定的事情,有些缠头的东方人甚至发明了一种思想,就是觉得命运的这种不同,是人在许多次重生和死去的过程里面,总要体验的经历。”

“缠头的家伙,不就是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吗?”

“这只是个衣着习惯。在更东更南的地方,那里的人相信有数千位神灵,每个灵魂会寄托在不同的肉体上生活许多次。”哥白尼说,“好了,说回来,不管谁这么看这件事情,世界上大体如此,有人生而为帝王,有人生而为乞丐。实际上,这是注定的。”

“这和教士的说法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还是有一些的。如果你愿意听,我就会说一说。”这是学者和教士的通病,实际上,不管听者愿不愿意听,这些家伙都会立刻开始长篇大论。“萨兰德人征服他们现在占据的土地之前,原有的民族修筑了一种建筑,下面宽阔,上面尖小,到最顶部,只能放下一只头盔。世界上所有的民族其实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农夫和牧民占据了大多数,越往上,人数就越少。上帝不会亲手指定谁成为贵族,把他提高,也不会亲手指定谁成为农夫,使他降低。他创造了这个世界,把人类安排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自己运行了。人们能供养更多的人口的时候,村庄就变作市镇;工具不再灵便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好用的工具,于是所有的人都会去改良;在保护家园或者掠夺财产中诞生的勇士,逐渐得到了拥戴。然后他们又利用这种拥戴,逐渐的将利益锁定在自己的血脉上面。一切的事务。都并非凭空发生的。万事万物莫不是如此。每一个民族,大抵如此。无数的人口产生的庞大的财富。就好像融化的铸铁一样,浇筑出了世界的形状。”

哥白尼说的事情有一种平和的吸引力,虽然有些空洞洞的感觉,但是却还听得下去,“所以对某一个人来说,他可能痛恨贵族,痛恨自己贫困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对于我们这个时代来说。对于人和人之间妥协之后组成的国家来说,却必然有贵族也有平民,有富裕也有贫穷。人们不应该为自己生而为男或者女而感到愤怒,也不应该为自己生而为贫穷或者富有而感到惋惜。这个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它本身不代表正义,也不代表邪恶,它有自己的形状,在它的内部诞生的每一个婴儿,它都已经定下了归宿。”

哥白尼没有理会我的疑惑。最后补充道:“其实世界上有多少农夫,他们在喂饱自己之后还能产生多少粮食,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就已经决定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样子。财富的源头。就是世界的源头。”

“这论调有些古怪,”我对他说,“您就是用这样的‘梦中世界’去吸引我的父亲的?这样的说法可一点都不吸引人。”

“吸引你父亲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说法。”哥白尼看着我。静下来了好一会说,“许多年前的我若是遇到了现在的我。知道了我现在的想法,估计会立刻结束生命。以防止自己会变成这样。”

“可是你说世界的已经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有归宿。那干脆生下来什么都不做好了。反正世界就一直是这样的。”

“一直是这样,”哥白尼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就一定对吗?”

他盯着我看得眼神,如同一个老兵。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眼神只有士兵才会出现,充满了男子气概,没想到在温顺的学者身上,也会偶尔迸发这样的气质。

“您想说什么?”他对世界的解释分毫不差,但是这样的说法,只要是个聪明人,就能够描绘出来。最有价值的话,应该是他之后要说的东西。“我在等你后面的话。”

“我没有要说的了。”哥白尼坦诚的说,“我的任务就是和你谈一谈事情本来的面目,而不把自己任何观念灌输给你。上帝是公平的创造每一个人的,让他不高于乞丐,也不让他低于帝王,让他不比一贫如洗者富有,也不比富可敌国者更贫穷。我的智慧只足以大致揣摩这个世界的模样,然后及早的告诉你,以便你不必自己再去揣摩,走上弯路。当然,你可以不断的去观察你周围的人,观察那些贵族和平民,若觉得我有丝毫的谎言,大可以丢弃不信也没有关系。”

“那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应该选择自己的命运。”哥白尼对我说,“一切路途都有无数的困难,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你身负仇恨,就必须选择一条道路出来,然后坚定的走下去。我能做的就是让你在选择道路之前,了解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至于你对它怎么看,是想与它共舞,或者把它付之一炬,或者干脆沉沦其间,或者避居寺庙,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是个男人了,不该什么事情都让别人告诉你怎么做。”

“询问建议也不可以吗?”

“你制定了计划,我自然会竭力帮你考虑是否可行。”哥白尼说完之后,才发现我一直看着他,“怎么```你想做什么事情?”

“我准备去一趟东维基亚。”

“那里是围城。你去那里干什么呢?”他有些欣喜的对我说,似乎一直在等我说出这个决定。

“有人欠我一样东西。”

“你必须去那里吗?”

“必须去。”

哥白尼点了点头,“可以,我支持。但是你首先得去一趟库吉特。”

“为什么?”

“完成我对艾露恩女士的诺言。”哥白尼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让艾露恩的女儿能够恢复部落。”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我惊讶不已。“您有多少金币?我以为这只是个谎言。”

“为何你们总是遇到事情就想到用金币解决呢。”哥白尼说,“我说过许多谎。”他抿了一下嘴,“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欺骗艾露恩女士。”

“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去往库吉特境内的艾尔莫车山脉。那里有许多流亡的库吉特人部落,我们将招募那些人,让他们效忠艾伦恩的女儿,并安排一场入赘婚姻,使得艾露恩的女儿入赘一位勇士,以便她的家族得以延续。”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您在发烧吗?”

“清醒无比。”哥白尼说。

“您的计划好像是要修一座通天塔。”

他哈哈大笑,“若真的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的声音慢慢从笑声里暗淡了下来。“这座通天塔,你的父辈早已修好了基石,我们不过沿着你父辈的旗帜走过去罢了。”

“您疯了。”

“估计好不了了。”哥白尼说,“那么,你为何要去找瓦兰亲王?瓦兰科夫已经被围困了几个月了。”

加里宁处死了三位王公,在东部议会里面塞进了几个家族成员作为傀儡,又用金币和联姻笼络了不少的王公,东部议会在决定他们命运的表决里面,否定了迎立维基亚国王成为东部共主的决议。许多维基亚贵族指责加里宁与伯克人私下里做了交易。说他的贿金全部来自于伯克人,但是这样的指责就像温吞的水,根本伤害不了加里宁。加里宁迅速的整合了手里面的瓦兰土地和几处城市,一个接一个的撵走不合作的贵族。操纵议会册封自己手下的瓦兰人封臣和维基亚人封臣。如今他掌握的土地已经占据了东维基亚三分之一还要多的地区。

他与伯克人的勾结,的确有一些证据,混乱不堪的河中地区。伯克人已经从许多的要塞和城市里撤军,加里宁的士兵进驻了这些地区。在另外的地区。依然在抵抗的维基亚人已经得不到过去那样的支持了,加里宁切断了流向抵抗者们的粮食和武器供应。这让依然在抵抗的东维基亚人痛彻心扉。加里宁至少在河中地区,与伯克人划分了势力范围,并且有了正式却未公开的协定。

在东维基亚的议会门口,双头鹰的旗帜越来越多,许多的盾牌也开始绘制着象征加里宁盟友的红色黑鹰的标志。加里宁的崛起速度使人惊讶,使用的手段也让人眼花缭乱。尤里迎娶了一位寡妇男爵夫人,并且成为了男爵领的共治男爵。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两封同样内容的,注名男爵夫人的信函就交到了东维基亚议会和伯克议会,申明男爵夫人认领格里高利作为养子。伯克人很快就批复允许这样的决定,东维基亚议会则吵成一团,连续召开了许多次会议,后来还是通过了承认信函的决议。半年后,男爵夫人在与尤里的一起骑马旅行中,跌落马背,折断了脖子。整个罗曼诺夫家族痛彻心扉,向两个光荣的议会写去了领主去世的黑色信函。东维基亚议会徒增狐疑,伯克议会则体贴的询问:新任领主,哦,就是那个格里高利波雅尔,是否具备了成为领主的素质。尤里悲伤的回信说他痛失爱妻,已经失去了判断力,无法回答这一个问题。加里宁在关键时刻,承担起了儿子的重担,回信说格里高利波雅尔早就准备好了,至少也有半年时间了。于是格里高利成了新男爵,男爵夫人草草下葬,尤里心碎回到了小东湖城疗养。在小东湖城,尤里又邂逅了一位维基亚伯爵的独生女```

在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可以动员超过五千名步兵和一千名骑兵的时候,他们决定不再容忍瓦兰科夫的那个亲王了。虽然东维基亚议会早已经着手对付瓦兰亲王,加里宁也在明里暗里的针对瓦兰亲王,但是即使瓦兰亲王占领瓦兰科夫,小东湖城也没有正式宣战。双方的士兵不断的冲突,战斗从数百人到数十人一直没有停止过,但是加里宁一直耐着性子等到了东部疆界稳定下来,又在议会得到了足够的支持者,才对瓦兰亲王下达了最后的通牒,要求他要么离开东维基亚,要么除去自封的亲王称号,前去小东湖城效忠他。瓦兰亲王没有回复,而是用了瓦兰人传统的方法对加里宁致以了问候:他派出瓦兰士兵趁着黑夜在小东湖城的城门钉上了一枚盾牌,上面写着‘干!’,为了方便不同民族的士兵阅读方便,盾牌上面分别写了维基亚文、伯克文、萨兰德文、斯瓦迪亚通用语等不同的文字的‘干!’,排成了一溜。考虑到伯克人资助的熊皮帽子部落也在加里宁的阵营里面,瓦兰人细心的画出了一只男性的下体在盾牌上面,以便熊皮帽子部落也能感受到瓦兰人的决心。

加里宁随即对瓦兰科夫宣战。

他出动了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并且整编了士气低落的四千多议会士兵。这些议会士兵在对付小东湖城和其他的伯克人傀儡的时候不堪一击,但是到了加里宁的手下却打得很漂亮。在瓦兰科夫城外爆发了五次战斗,瓦兰人胜利了三次,但却因为伤亡惨重,被迫退回了城内。他们占领的城镇和要塞大多叛变,加里宁的军队一抵达,这些地区立刻就开城投降。

瓦兰亲王终于被合围在了瓦兰科夫城内。

有人说城内的有一年的粮食,也有人说城内已经开始人吃人了。

不管怎么说,我该去一趟东维基亚。

我究竟是罗曼诺夫,还是阿卡迪奥。

一切总该有个结果。

“因为一切总该有个结果。”我对哥白尼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库吉特草原

拓荒者的消息传播的非常及时,以至于我能够很快的得知东维基亚的战事。

在前往库吉特的路上,每隔几天,就会有拓荒者的使者骑着快马沿着大路穿行,将消息传递给哥白尼。

我们在出发了半个月之后,遇到了早已等候在路上的贝拉,她之前已经去过一趟库吉特了,但是遇到了劫匪,不得不折返到草原的边缘徘徊,等候我们的抵达。按照贝拉的说法,我们的前方就是库吉特草原。不过这里看上去,并不像是草原的样子,沿途还是有许多的定居村落,维基亚人和萨兰德人非常的常见,他们在这里定居耕种。不过人烟稀少却是真的,我们进去的每一个村子都没有超过十个以上的人,这些人的情况很糟糕,举目四顾,都是空荡荡的原野,没有一只羊,也没有一块土地有过收割的痕迹,田园大都荒芜了。

逐渐的,战场的信息传来的更加缓慢了,因为每一次战况都是“围城还在继续,有同情瓦兰科夫的领主起兵援助,被击溃”;“围城还在继续,没有什么特别的”;“围城还在继续”。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一个结果,谁在心里面都有一个结果,只是都没有明说出来。瓦兰科夫公国还能坚持多久呢?

我记得瓦兰科夫刚刚建国的时候,宫廷的侍从和几位大臣的名目就已经立好了,他们在帐篷里面就已经在筹划怎么去统治这个国家,以求他们的统治仁慈而弥久,如今已经成了围城之内的死囚了。不过喝牛奶的乔万尼确实很坚强。一直没有让我等到“瓦兰科夫城破,叛贼头目乔万尼被绞死”这样的消息。每当我想起瓦兰人被围困的时候。就不免想到,当初乔万尼将我丢弃在克里尔。或许是为了保护我呢?对于瓦兰人的坚持不懈,我也感到了一股异样的自豪感,瓦兰人都是硬骨头,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加里宁大人,祝您心情愉快。

哥白尼给我讲了一下西部大陆的情况,大多和斯瓦迪亚有关系。

在内战最开始的时候,在新边境线上面的摩擦层出不穷。之后,双方的边界逐渐的稳定了下来。不再为了一个村庄和一个镇子大打出手,而是集中力量,专门只为夺取对方的重点要塞。在漫长的边境线上面消耗大量的士兵,已经成为了双方都难以承受的负担。总体来说,哈劳斯的外部形势要好很多,罗多克人的大公对他释放了许多的善意,诺德人在帝国刚刚分裂的时候,曾经试图占领一些诺德人占多数的斯瓦迪亚城市,但是在遭到了失败之后。他们就转而与哈劳斯签订了互不侵犯的条约。维基亚人现在自顾不暇,对于哈劳斯提出的签署互不侵犯的条约,给出了积极的回应。

维基亚王甚至开始与哈劳斯商谈,由哈劳斯皇帝正式承认他作为全维基亚人的国王的封号。册封国王。是皇帝的一项殊荣,也是皇帝威严的来源。但是维基亚王提出的这个称号,却显得有一些别有用心。在斯瓦迪亚和诺德。乃至是伯克和库吉特,都居住着大量的维基亚人。如果哈劳斯陛下册封维基亚王为‘全维基亚人的国王’的话。那么这位国王显然就拥有了超过国境线的合法臣民。这就为日后的留下了隐患,当维基亚王变得异常强大的时候。他就有了合理合法的借口保护他国的维基亚人,甚至侵吞别人的土地。哈劳斯虽然一直在催促维基亚王多多进攻菲特烈,但是在这样的问题上却一点都不让步。而且,他也不愿意看见维基亚王打着他的名号整合东维基亚,一方面,这会帝国的东部边界留下一个庞然大物,第二个,哈劳斯不想失去伯克这个天然盟友。

在菲特烈的这边,他的情况就糟糕许多。

维基亚人是他的死敌,而且除了御霜堡周边之外,别的维基亚地区斯瓦迪亚人完全不占主流。就是在御霜堡,经过许多年的移民,维基亚人依然保持着大量的人口,这些人虽然并非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同胞国王,但是一旦出现了变故,这些人总是会被煽动,总之是个隐患。维基亚人与诺德人在许多年前,为了对付南边可怕的斯瓦迪亚人,就已经结成了共同防御的条约。在维基亚人最虚弱的时候,诺德人蠢蠢欲动的想要撕裂条约,分一杯羹,好在诺德人及时的冷静下来,帮助维基亚人稳定了边界。在对待菲特烈的问题上面,诺德人是相当的自由的,但是由于维基亚人的关系,他们不得不对菲特烈保持冷淡。

罗多克人希望获得乌克斯豪尔的部分土地,如今乌克斯豪尔有三分之二被哈劳斯占据,三分之一被菲特烈控制,罗多克甚至希望通过获得菲特烈控制的乌克斯豪尔部分,来直接出兵帮助哈劳斯作战,只求战后将这一部分正式并入罗多克。哈劳斯当然不会愚蠢到将罗多克人引入富庶的斯瓦迪亚平原,他体面的拒绝了罗多克大公。这位希望成为南斯瓦迪亚王的男人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越忍耐不住心中的悸动了,一有机会,他就希望扩充自己在大陆上的力量。哈劳斯总是称呼加西亚为‘愚蠢的军头’,只把他当成包围菲特烈的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库吉特人倒是和菲特烈的关系不错。库吉特人在许多年前冒进的进攻斯瓦迪亚之后,被碰得头破血流。维基亚人在被削弱之后,很自然的扩张方向就是库吉特人的地盘。维基亚人始终保持着大量的牧民,铁盾河流域的维基亚人更是与库吉特人相差无几,这些人都是维基亚人进攻库吉特人的先锋。库吉特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面,选择了菲特烈作为他们的盟友。菲特烈岌岌可危的边疆终于有了一面对他实行友好的政策了。

不过虽然菲特烈的外部形势非常恶劣,但是他的士兵却是整个大陆最为精锐的。菲特烈几乎把一切都给了军队。所有的军人都能得到土地,即使遭到了贵族的兼并。菲特烈也会定期的给予士兵大量的资助,并且一再的告知贵族克制。士兵可以享受低廉的多的粮价。对于士兵的要求,菲特烈一般都会竭力满足,对于士兵偶尔出现的与市民或者贵族的争执,菲特烈的偏向也非常的明显。

士兵们时常称呼菲特烈为士兵王,发自内心的爱戴他。在东斯瓦迪亚,传说着这样的故事,一个不明来历的贵族出现在战争最危急的前线,帮助伤兵包扎,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帮助他们修筑要塞。结下友谊。当战役结束自后士兵们询问这个贵族来自哪个家族的时候,这个贵族表示他是他们的皇帝。士兵们非常感动,立刻把他绑起来去交给军官,说是他们抓到一个蛊惑者,询问军官能换到多少赏金。军官认识皇帝,立刻为陛下松绑,陛下对于士兵没有惩罚,只是对他们说,要他们尽忠职守。便消失在了前线。

这样的传奇故事往往都是一个模板,在整个东斯瓦迪亚反复流传。一会出现在前线,一会出现在边疆,一会出现在与维基亚人的战斗里。一会出现在与伪皇帝的搏杀中。菲特烈似乎常年不在皇宫,专门隐姓埋名跑到前线去作战。不过不管可信与否,士兵们热爱这样的故事。这就足够了。

西部大陆的两个斯瓦迪亚现在如同缠斗在一起的拳手,已经精疲力竭。已经没有力量彻底的击溃敌人,也没办法换个姿势让自己更加的舒服。他们都在等待敌人犯错或者后院起火。以便能够改变如今的格局。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争,两个斯瓦迪亚在内部已经完全清理了摇摆不定的贵族,双方如今依然在作战的,都是忠诚度非常高的贵族,内政环境越来越趋于稳定,只有内部的瓦解和厌战,能让这两个斯瓦迪亚崩溃了。

战争对于平民的影响,在一开始是突然升高的。但是当战争发展成了要塞对阵要塞的战斗之后,战争就距离后方的居民越来越远了。这个时候,敌人的进攻路线是确定了的,使人恐惧疑虑的突袭已经不再成为可能,人们都知道在哪些要塞边,屯驻着敌军;在哪条河流的对岸,敌人准备渡河;在哪片树林的对面,就是敌人的军营。漫无目的的战争成了几个重点要塞上的反复拉锯。

如何除掉哈劳斯?如何除掉莱特?如何除掉那群爪牙?

骑着马穿行在库吉特草原上的时候,我不断的想着这个问题。

哥白尼听到我希望去维基亚的时候,似乎表现的很高兴。难道他指的第三条路,是去依靠加里宁吗?不可能,他对于加里宁根本就不了解,我和他说起维基亚的事情的时候,他也只知道我曾告诉过贝拉的事情。贝拉是一个奇怪的姑娘,她小时候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让她的父亲很担心,总是请牧师来给她驱逐恶魔,但是她还是能看见死人在庭院里面坐着聊天,看见家里面有幽灵聚会,也看得见别人的过去和未来。贝拉说,当别人都当她是疯子的时候,只有我的父亲不这么想,还给了她糖块。就为了这个理由,所以要报答我的父亲吗?在我看来,这非常的牵强。

我总是试图把贝拉、哥白尼、女主人、西撒还有艾露恩等等一切人都串在一起,想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一开始觉得这都是他们串通好的骗局,但是我很快就感觉到了这时一种极端的自大,这些人都是衣食无忧的家伙,不管是学者还是拓荒者,不管是船长还是酋长的夫人,没有一个人不比我的地位高,他们何必为了我而大费周章?

我们的粮食已经快要耗尽了,哥白尼研究着地图,发现我们已经进入了库吉特南部平原。再走上半个月,就能抵达艾尔莫车山口,在那里,我们会折向东部的山区,寻找一个部落。至今我都不知道哥白尼要寻找的是哪一个库吉特部落。哥白尼对此语焉不详,他只能大致的说出这个部落的首领名字和故乡。

艾露恩的女儿在早上前往了我们左手边的村庄,在中午之后。她和她的三个骑兵回来了,马背上面驮着几袋粮食。马鞍上溅着血液。

“现在还有人愿意卖粮食?”哥白尼天真的问她。

酋长的女儿说:“没有。从来没有。”

哥白尼不再发问了。

我对酋长女儿的印象大大恶化了,她和那些黑人士兵。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在一处废弃的水磨边上休息。

士兵们用石板堆起来了一个石灶,用艾露恩的女儿带回来的面粉做成了几个面饼,用一面干净的石板考熟了分开吃。

我吃面饼的时候,艾露恩的女儿过来坐在我的面前,一边用手伸进胸口捉虱子,一边对我说,“你觉得这面粉不干净吧?”

“我没说。”

“我回来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不对。”

“我们可以找到别的吃的,不必```”

“得了。”艾露恩的女儿微微地扭头,对着空气轻唾了一声,对我表示鄙夷,“你自己去找吧,你可以把你的口粮留给别人。”

她的脖颈似乎很痒,她用手抠了抠脖子后面新长出来的头发,扭了扭头,弄得骨头咔咔作响,然后她丢给了我一把匕首。“帮我把这里的头发剃掉。”

她掀开了自己的头发,下面的脖颈虽然很白,但被虫子和跳蚤咬出了一片红色的小包,有几个地方被衣服上的皮条勒出了血痕。在脖子下面,我发现了瘟疫留下的疮疤,很奇怪她的脸上居然没有留下疤痕。

“你在看什么?”她两手按着头发。回头问我,“那下面是光光的背。你想看点有趣的,应该走到我正面来往下看。”

几个库吉特人咯咯地笑了起来。艾露恩的女儿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收住了笑容。

“你得过瘟疫。”

我捏住她的头发,盘算着该给她留多长的头发。

“没死成,”她发现我没有下刀,而是在比划长度,“你干什么?”

“给你留一寸的头发,短不短?”

“呆得像阉掉的羊,”她不满的说,“贴着头皮,我的头发要剔得比你还短。”

“我是男人。”

“我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你蹲着尿尿。”她说,“快点,不然就把我的面饼抠出来吐掉。”

我不再说话,用刀子剃掉她那些纠结盘区的头发,让她的脖颈只留下短短的一层头发茬。在其他的地方,她嫌我的动作慢,自己夺了匕首,一边走一边割掉她嫌长的地方。剔完了头发,她把匕首插在了靴子里,翻身跳上了马背,不得不说,她的动作非常的漂亮,后背紧得像是绷满的弓。留在她身边的库吉特士兵,按照我对瓦兰士兵的了解来看,这些士兵是真心的尊敬这位酋长的女儿的。

我们在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牧民,他见到了我们就跑。

艾露恩的女儿和两个库吉特人像是猎鹰一样掠袭了过去,最后一个库吉特人像是捏住一只鸡的脖子一样,把那个牧民捉到了他的马背上,带了回来。

哥白尼询问了这个牧民一个奇怪的部落的名字,这个人发白的眼珠转了几圈。

“你蠢还是傻,那是一群强盗,根本不是部落。”这个牧民叫道。

“怎么找他们?”

“你们卖盔甲还是卖粮食?”这个牧民问道,“他们只要这个。”

“我问你怎么找他们呢。”

“草原上,谁会有个固定的窝呢?”这个牧民说,“放我走,给我点赏钱。我去四处传播你们在卖他们想要的东西。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找到你。”

“别人也会找到我们的。”

“那我可不管。”这个牧民说,“但是你想找这伙人,这是唯一的办法。”

“五个金币。”

“二十个。”

“四个金币。”

“十五个。”

“三个金币。”

“我的长生天!你们这群贼!我干了,”这个牧民喊道,“你们找到了他们,还要给我三个金币。”

“到时候再说。”

半个小时之后,这个牧民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离开了我们。

艾露恩的女儿走到了我的身边,“刀疤脸,你的老师老糊涂了,我们会被各个部落追着打的。”

“在这里我只听他的。”

“到时候我们库吉特人能活下来,你们可够呛。”

“我不会死在这个地方的。”我对她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不会告诉一个要死的人我的名字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劫掠

艾露恩的女儿说的没有错。

我们朝着山口前行的时候,远处就出现了连续不断的哨探,打量着我们这小小的队伍,我们带着的大小箱子成了惹眼的东西。

在遇到的第一处大型定居点的时候,我们准备前去补充饮水和粮食,并且准备向当地的塔林缴纳过境的税钱,以换取在他地盘上的平安。但是这个定居点却拒绝我们入内。艾露恩的女儿猜测是什么人已经贿赂了这个定居点的塔林,这些人希望塔林在我们受到洗劫的时候不要插手。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在乔万尼的兵营里的时候,我就遇到过来路不明的人,给乔万尼大笔的金币,以换取他默认对过境者的抢劫。

放走那个牧民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在这一段时间里面还继续逗留在外面则更加的愚蠢。

“也许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哥白尼说,“塔林的使臣说我们身上带有瘟疫,这个说法没有什么奇怪的。”

“一身烂疮的人都能大摇大摆的进去,”艾露恩的女儿说,“我们却不能?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都长在膝盖上面,知道怎么下跪,但是不知道怎么思考。”

我至今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

在接触了这一段时间里面,几乎没有一个人喊过她的名字。当我问起来别人的时候,这些人只会在茫然之后表示他们也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注意过。每个人管她的称呼都不一样。要么是母狼,要么是野女人,要么就是一个类似于‘赫瓦亚’的古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头衔,而不是一个名字。草原的女人没有名字很常见,只有最伟大的妇女会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史诗之中。但是艾露恩的女儿不应该是籍籍无名的女人。

草原上干燥多风,夜晚非常的寒冷。

我们宿营的时候,月亮升上了天空,此时天空尚未黑透,月亮周围的天际还是一片透明的亮白。月亮本身如同黎明之时未灭之灯。

地面延展极其开阔。无垠的草海,矮矮的草大多干枯,伏在地上。许许多多的碎石子散布在大地上面,在近处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地面。远远的看上去却皎洁如少女的脸。

在草原的夜里远望。时常会忘记时间。天空如同旋转的伞,星辰沿着完美的圆形转动。

远处传来了笳笛的声音。

声音刚刚响起,艾露恩的女儿就抽出了佩刀。

她脱掉了保暖的披风。从箱子里面搬出了铠甲套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手指灵活异常,从后背将自己的铠甲绑紧。库吉特人睡眼惺忪的醒来,居然立刻变得清醒,马上开始装备起来。几个雇来的库吉特牧民跑去解开马缰绳。三个拓荒者吹着口哨唤醒了他们还睡着的几个同伴,立刻开始披挂上马。

我们有二十三个男人,两个女人。

除了贝拉,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给自己身上装备上更多的护甲。

笳笛声是艾露恩的女儿安排的信号,三个库吉特人早早的离开了我们的营地,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前行十多里,每两个小时,他们就要按照预定的方向前往下一个人的地方,一个晚上要轮替几次。他们的行动必须非常的隐蔽,一般执行这样人物的士兵都是最精锐的士兵。

不管是一个库吉特士兵发现了敌情,还是他发现了上一个人留下的记号不对,他都要立刻回到我们宿营的地方,吹响笳笛发出警报。

我头上戴着半盔,身上的护甲比瓦兰时期要差得多,但是勉强可以防护住胸口。我的脚下穿着靴子,可能是全身最值钱的地方。我的马是驮马,不堪作战,我让牧民把它赶到了一边。我找到了一架拓荒者携带的弩,从一边的布袋里面找到了弩扣,弩扣有三个钩子,两个钩住腰带,一个钩住弩上面的开弦栓。我绷紧了腰,慢慢的直起腰来,把弩弦挂在了击发的横钩上。我开好了一张弩,又开了另外一张。

笳笛声凄厉地响了起来,然后戛然而止。

武装起来的男人们纷纷翻身上马,把头盔戴上,用皮带捆扎好。

我把哥白尼和贝拉引到了两家大车的中间,让他们蹲在里面。我把两架弩和三盒弩矢放在一边,又找到了一张战弓,试了一下,完全拉不开,就找了一张狩猎用的单体弓,勉强可以拉得动。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一边之后,我又推来了几个桶,堆在大车不能遮挡严密的地方。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听见马蹄轰鸣的声音了。

月亮太亮了,这让我们根本就没有想着去熄灭篝火,反正我们这里的情况已经被月亮照得透亮。

牧民抱着六七个火把,把这些火把全部在篝火里面点燃了,交给了每个男人一人一个。

二十三个男人,却只有十四个可以上马作战,其中还包括一个女人。还有几个牧民,只能拿着弓远远的袭扰,完全无法近战。

我的头盔有点大,扣在我头上,像是一只盆子。

艾露恩的女儿威风凛凛的骑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眼睛从银灰色的头盔下看着我,她看见我缩成一团,抱着弩盯着外面,就哈哈大笑起来。

最强壮的骑士是一个库吉特人,这些人没有采用库吉特人抱团冲锋的战术,而是如同斯瓦迪亚人一样,排成了一个小小的楔形。最高大的库吉特人左手持着盾牌,右手端着短矛,在马鞍后面挂着的武器壶里面,还装着三根更短的矛,或者还不如说是标枪。这个人甚至没有带上弓!这是库吉特人吗?酋长的女儿也一样的呆在楔形阵里面,也是一副这样的武装。估计这是乌赫鲁改变了库吉特人的战术。不然的话无法解释这些库吉特人的战术为何完全是西部式的。那几个牧民倒是中规中矩的库吉特人战术,他们带着两张弓,在顺手的地方塞满了弓箭,这个时候都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远处。

马蹄声开始剧烈轰鸣起来了。对面的库吉特人带着土黄色的皮帽子,油亮的皮甲被烟气熏黑,看起来如同一片黑色的布幔。

“提米!”哥白尼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干什么?”

“如果遇到了危险,”哥白尼脸色苍白,“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这都是你!”我心里面的愤怒突然涌了起来,“你放走了那个牧民!”

“我必须这么做。”

“你自己答应艾露恩的。你应该自己来这里!”我对他说。“我不想说了,我们等会再```”

他扇了我一巴掌,“提米!你必须来这里!你一定要这么做。你也一定要活下去!你必须活着!”

我被他打蒙了,清脆的巴掌声让前面的几个库吉特人和拓荒者回头看了一下。贝拉把哥白尼的手拉走了。我不再理睬他。而是拖来两块厚木板。用石头垫住,站到了上面,这里是一个很好的射击点。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远处的火把似乎成了一条火线。无数条马蹄正在交替踩踏,库吉特骑兵滚滚朝着我们袭来。

“见鬼!”一个拓荒者说道,“至少有一百个人!”

“闭嘴!”

“我们完了!”

“闭嘴!”

两次闭嘴都是艾露恩的女儿喊出来的,她使得我们这边完全没有了任何声音,所有的人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使得远处的马蹄声成了天空下唯一的声音。

地面的沙子开始抖动起来,几匹拴住的驮马受惊,张大了鼻孔,绕着圈的旋转。

对面的库吉特人在呐喊。

马蹄声如同落雨之前的闷雷。

他们呐喊的是一个单调的长调,‘嚯啊’,声音似乎完全没有停歇,整个进攻的马队就像是一个可以永远呐喊的怪物。

我端着弩的手已经被震动的端不稳了,库吉特人没有选择绕圈放箭,他们似乎觉得我们人数太少,希望一次冲锋就解决我们。我们这边的库吉特人对于他同胞的思维很了解,他们组成了这样的小楔形,在之后的混战中很难维持,但是在第一次对冲里面,却能收获不小,这个时候对面的库吉特人最集中,如果能够击杀他们的首领,说不定还能坚持到天亮。天亮了又能怎么样呢?几十里外的那位塔林会对这里的混战无动于衷的,除非战斗持续下去,直到他的市镇居民感到不安为止。

当对面不足两百多步的时候,对面人的脸已经从一片模糊逐渐开始清洗起来。

我们这边的楔形小队开始驱马加速了。

十四名骑兵,加上几个胆战心惊的牧民,对仗一百士气旺盛的草原人。

楔形小队不断的前进,几个牧民低头骑马跟在后面,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使我感到伤心。

他们跑出六十多步的时候,速度已经大大提高,几个瞬间之后,他们就会撞击到那群来犯之敌里面去。

十多个骑兵的长矛全部指着天空,上面飘着长条的三角旗,旗帜在月光下如同被穿喉的鱼,剧烈地摆动着。

对面的骑兵马腿凌乱,而我们这边的骑士的战马几乎保持一个步调。

在接触的最后关头,他们的长矛全部放了下来,笔直的指向对面的库吉特人。

“乌赫鲁万岁!”

“禅达城万岁!”

混杂着两种声音的呐喊在库吉特人的呼喊声中传了过来,接着就传来了一阵短暂而沉重的闷响,然后我们这支小队的声音消失无踪了。

我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库吉特人似乎还在冲锋,我心中绝望的想到,那些骑士已经全部死去了。

但是我猛然发现,两边的库吉特人纷纷勒住马匹,混乱不堪的转向,左右互碰,要么就是挤在一起,在他们的中间,出现了一道豁口。

“瓦兰人维克托!”我对着一群背朝我的库吉特人人射出了一弩。

“瓦兰人维克托!”我对着同一方向射出了第二支弩。

我似乎听见了惨叫的声音。

同时,在这些库吉特人的后方,我看不见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轰鸣,“乌赫鲁万岁!”

他们还活着!

他们不仅活着,而且从库吉特骑兵的左翼穿了出来,几个来不及转身的库吉特人骑兵被刺翻在地,落马的库吉特人惨嚎不止,他们的马匹跑入了别处的阵线,扰乱了那里的库吉特人。

库吉特人骑兵立刻发现了自己密集站在一起的劣势,他们的冲锋断断续续的停止了,最远的离我们的营地还有几百步,最近的却已近在跟前。

我在这段时间里面上好了两架弩。

在我端着弩准备射击的时候,一个抱着三支火把的库吉特人正在往我们的营地里丢掷火把,有意惊吓可能躲在营地里的畜生的人。

他看见了我对准他的弩的时候,突然弯下了腰,我急急忙忙的射出了弩箭,以为可以在他躲开之前射中他,没想到弩箭沿着马背穿向了远处的天空。他立刻坐直了背,嘴里呼喊着号子,对我冲了过来。他看见我弯下腰的时候,爆发了剧烈的嘲笑声,他在距离我十多尺的距离上减速,我听见了弯刀刮擦的声音。库吉特人作战的时候,很喜欢用弯刀刮擦一些小铁器,发出刺耳的声音,用来惊吓对方。

他算准了抵达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弩一半都没有开好,他可以从容的割下我的头颅。

但是瓦兰佣兵曾经告诉我,有两架弩的好处,第一下射不中,第二下射中的时候,可以很近的看到那个死人的表情。

我站起身来,端着满开的弩的时候,他立刻向后倒下去,这一次太近了,弩箭不会给他机会。

粗如小指的弩箭从他的左眼射入,掀开了一片额头和头顶,溅出了一片血肉残渣,

“瓦兰人维克托!”我对着这个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很乐意把名字告诉一个死人。

他骑着一匹矫健的草原马,我看了蠢蠢欲动,想去占为己有。但是我正准备翻出车墙去的时候,那个被射中的人居然没有落马,而是翻回了马背,趴在马鞍上。这我让恐惧起来,他居然还没有死。我退了回去,悄悄的看着他,我发现他已经没有驱使马前行了,而是任马带着他前进。我有点可惜那匹马,转而对着下一个最近的库吉特人射击。

库吉特人散开了,他们开始使用几人小队的射击战术,库吉特人如同一把风吹散的一把沙子,撒开到了整个平原上。

我们的骑兵小队危险了。

一个人拿了我身边的弩,是哥白尼。

他对着库吉特人射出了一枝弩箭,那歪歪扭扭的弩箭飞到了一片空地上,我很恼火。

他却毫不理会,大喊了一声奇怪的口号。

“白鸽谷万岁!”

“你在喊着什么!”我知道白鸽谷似乎对我家族意义重大,但是哥白尼喊这个做什么呢。

“提米,”哥白尼说,“今天在这里,”他露出了坚定的表情,“总得有人为你的家族而战。”(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响马

库吉特人在我们的远处留下了十多具尸体,受伤的人有同样多。

这些库吉特人牧民的士气并不太高,但是弓箭用的很好,他们在骑马逼近到二十多步的时候放的箭射的非常准,我看见一个拓荒者被射中了左臂,然后被两个库吉特人骑兵用绳环套下了马。这个拓荒者被一个库吉特人拖着跑了几百步,在地面上面磨掉了半边的脸。

在死去了一个人,受伤了三个人之后,骑兵小队再也无法支撑有序的队形,他们密集的冲锋了一次,击溃了十多个试图阻挠他们的库吉特人牧民,就回到了我们的宿营地边上。我们有三辆大车,但是我身边只有两辆,另外一辆车被库吉特人的火把点燃,正在熊熊燃烧。库吉特人不光带着火把,还带着一种极其肯燃的黑色油膏,这样的东西点燃后会发出刺鼻的焦臭,火焰冒得老高。在库吉特人草原上面,有两处可以采集这样油膏的沼泽,周围的植物全部是病怏怏的,在中间洼陷的地方会定期涌出这样黑色的油膏。库吉特牧民收集这样的黑油,可以买到城市里面,每一个塔林都喜欢这样的东西。禅达人的海军曾经定期的购买这样的油膏,在库吉特至今任然有那个时候留下来的作坊,专门负责将这样的油膏装罐,运到温暖的南方海边去。现在这样的作坊已经消失,依附于它们的村庄也荒废了,只有一些库吉特塔林还记得这样的货物,他们把这些东西分配给骑兵部队。在劫掠的时候专门有人负责防火,以惊吓敌人。

在射死了一个库吉特人之后。库吉特人就有意识的避开了我的大车周围,或者只是迅速的奔跑而过。根本射不中,在之后我就只击中了两个库吉特骑兵的马,浪费了许多的弩箭。

我们的小队吹响了凄厉的号角,回到了我的身边。库吉特人远远的放箭,箭矢落在我们的身边,如同飞来飞去的蝗虫。我最后一次瞄准一群人放箭的时候,看见库吉特人自发的聚成了两群,在整理好了队形之后,就开始朝着我们逼近过来。我们身边落下的箭更加的密集了。我一辆大车上面的布口袋上扎着五六只箭,这些箭大都松松垮垮的挂着,而不是直立,库吉特人的弓劲并不强。但是过一会,他们逼近我们四五十步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艾露恩的女儿推开了大车,把它们分开到两边。然后将她的马牵到大车的旁边,马鞍上面立刻中了两箭,剩下的拓荒者和库吉特人也开始把马匹围在周围。

库吉特人开始投掷标枪了。一匹马的脖子上面挨了一枝标枪。它惊叫起来,带着它背后还没有来得及下马的拓荒者冲了出去。几个库吉特人吹着口哨,用长矛跟在他身边扎他的马。这个拓荒者的腰上被捅了一矛,这让他再也坐不稳。大叫起来想要跳下去,接着,他的坐骑被三个库吉特人拉着的绳子绊倒了前腿。马朝着斜前方一头栽倒,他在马跪地之前被甩到了前方。马压断了他的腿。他嚎叫了几声,被一个库吉特人用长矛刺穿了喉咙。接着几个库吉特人纵马踩踏了他一番,他动弹了几下就死掉了。

我上好了一把弩,一个拓荒者立刻拿了过去,对着远处几个射箭的库吉特人射了一弩。一个库吉特人被射中了胸口,但是他的护甲保护了他的胸口,他捂着伤口策马离开了那里,他身边的库吉特人纷纷散开,对着我们射出了绵软无力的几枝箭,这些箭要么没有射中我们的大车,要么飞到了我们的身后。

艾露恩的女儿宰了一匹受伤的马,以免它跑到外面去。这匹马被杀死的时候,四肢剧烈的动弹,但是艾露恩的女儿似乎视而不见,她按住马的脖子,但是根本抱不住,马头在剧烈的摆动,脖子上面的两处创口汩汩地往外流血,血沾满了她半边的脸,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血人。过了一会,这匹马终于不再动弹的时候,艾露恩的女儿立即开始把大车上的箱子和装着行礼的口袋堆在马身上。另外一匹马死在了我们旁边十多尺的地方,两个库吉特人想去把它拽过来的时候,一群牧民对他们放了箭,这让他们又缩了回来。我们选的宿营的地方有一点小小的凹陷,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箭矢很多都被我们面前小小的斜坡挡住了。

两个库吉特人掏出了一个小袋子,用匕首割开了袋子上绑着的绳子,向一个小盆子里倒出了半盆的土块。一个库吉特人用火镰和火绒点燃一块浸了油的布块,这块小小的火布立刻冒出了亮眼的火焰。库吉特人小心翼翼的将布条塞进了盆子里面,里面的土块居然冒出了大量的烟气,呛人的恶臭立刻随着空气四溢,剧烈的浓烟慢慢的聚拢升腾。

“这是什么玩意?”我问一个拉弓的库吉特人。

他的箭脱弦后射偏了,擦着一个牧民的肩膀飞开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是我影响了他,“狼粪,你这个蠢货,闭嘴!”

我们这边的库吉特人还有七个人可以拉弓,这些有一种特别的黑话,他们说的库吉特字都只有他们自己听的明白。他们总是六七只箭一起射出,瞄准一个牧民,即使有四五枝箭射偏,总会有一两枝命中对面的人。这些库吉特人根本就不像我一样胡乱的放箭,而是蓄满了弓之后,等待同伴一同射击。

对面很快又两匹马栽倒,一匹马逃离了战场,受伤的库吉特人有六七人。

库吉特人拉开了和我们之间的距离,远远的放了一阵箭。他们包围了我们的宿营地,远远地吹着号角,不时的一二十人成群靠近我们。对我们密集的射出一阵箭,然后撤离。库吉特人的战术非常的烦人。他们灵活的像是空气里的灰尘,总是在我们无法兼顾的时候。从四面包围上来,射出一阵箭雨,或者丢出一阵标枪。

抵达营地之后,我们又出现了两个人的伤亡,一个被射中了肩膀,完全失去了拉弓的能力,另外一个被标枪扎中了眼睛,一声不吭的死了,脑浆沿着头颅碎裂的地方流了一满嘴。我们只有不足十个人了。

哥白尼在一边帮着上弩。但是他笨拙的动作让弩弦还没有上紧的时候就脱开了,弩臂击打在地上,溅出了一片沙土,弩反弹起来砸破了他的脑袋,让他的头破了一大块皮,开始流血。贝拉从一开始就在着手撕碎几件衣服,这个时候,她迅速的给哥白尼包扎了伤口,又前去按住了那个肩膀中箭的库吉特人的伤口。那个库吉特人和我差不多大。这个时候脸上涌出了大量的汗水,就好像洗了澡一样。

第一个小时最为煎熬,伤亡也最大。

到了后来,战斗就成了我们胆战心惊的防御。

库吉特人在四面吹着口哨。把我们死去的士兵剁掉了脑袋,用长矛插着四处招摇。

有一段时间,三十多个库吉特人围着我们的营地跑起了圈。对着我们放箭。

这样的队形非常的可怕,我们承受的攻击来自各个方向。有一支箭从我的背后射过来,射中了我身边的箱子。‘当’的一声使我惊恐地蹲了下来,一侧脸只看见箭尾在猛烈地晃动。这之后,我几乎不敢站起来,一站起来就迅速的瞄准对面的库吉特人胡乱的射击然后蹲下,总是感觉背后立刻就会飞来一枝箭。

那股呛人的浓烟已经让我快要发疯,虽然月光明亮,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城镇里的人是否可以看见,即使他们看见了,那位态度暧昧的塔林会不会派出援军呢?

“我们应该派人去城镇,”一个拓荒者说,“那个塔林不敢招惹拓荒者!”

“你是一头蠢猪,”艾露恩的女儿说,“你在路上就会死掉。”

“我在这里肯定会死,出去则不一定!”

“你还没有进城就会被塔林的人杀掉,如果他不想让你进城的话。”艾露恩的女儿威风凛凛的站起来,鼓着腮帮子,对着一个叫嚣着的库吉特牧民瞄准,一枝箭沿着她的额头斜飞过去,在那里留下了一道伤痕,但是艾露恩的女儿依然稳定着手臂放箭,准确地射中了那个人的肚皮,那个库吉特人没有受多重的伤,坡口大骂得扭头往回跑了几十步。

库吉特人的放箭的剧烈程度放缓了,逼近的库吉特人大多鼓噪一通,射出一阵稀疏的箭,然后撤走。

我透过大车的缝隙,看见远处的库吉特人已经有不少人下了马,胡乱的吹着号角。在马上的库吉特人则十几人成群,胡乱的跑来跑去,偶尔再凑齐几十人逼近我们,射出一阵弓箭。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面,对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内讧,有十多个库吉特人离开了战场。

天空开始泛起了白色。

我们的库吉特人再一次往那只盆子里面加了不少的狼粪,黑色的烟气几乎是笔直的升上了天空。远处的城镇一定可以看见的!该死的塔林,我们就死在这个人手上了!

号角声再一次传了过来。

我抬起头来,看见了让我绝望的一幕。

胡乱攻击了一夜的库吉特人又有二十多人离开了战场,朝着远处离去。

但是,剩下的五十多库吉特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们在几个头人的叫骂声中聚成了一团,开始朝着我们缓缓地逼近。

这样的攻击他们几个小时之前就该采用了,我们比他们想的顽强,而他们也不会一错再错。

这群库吉特人逼近我们的时候,就是死期。

“喂,瓦兰人,”艾露恩的女儿像是已经打完了仗一样,重重的坐在了我旁边。“你的脸白的像我的老妈。”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哈,”艾露恩的女儿将胸口的铠甲抽了出来,拉开了衣襟,露出了半截柔软而又温暖的胸脯,“我打赌你没有摸过。”

“你这个人```”

“你真窝囊,”艾露恩的女儿扯掉了头盔,“别死的像个娘娘腔!”

她脱掉了身上多余的铠甲,穿着一身沾满血污的蓝色亚麻长衣,她站了起来,两手把湿淋淋的头发摸到耳朵后面去,她低头,眼睛瞪着对面的牧民,像是一只抑制不住狂躁的母狼。

她的手伸向左边,一个受伤的库吉特人递给她了一把弯刀,另外一个库吉特人从身边抽出了一只盾牌,帮她架在另一只手上。

“长生天的勇士,还有几人追随我出战!”

剩余的库吉特人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每个人都受了伤,一个人的肚皮破了,恶臭的血液不住的流淌。库吉特人站了起来,拄着长矛甚至木棍,士气旺盛的站在了酋长的女儿身后。

库吉特人爆发出了最后一阵欢呼,对敌人发起了冲锋。

这时我看见了最不可思议的情景。

对面的牧民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调转了马头四下逃走,甚至没有敢于放箭!

这是什么情况?

眼看库吉特人离开,我们全部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

难道是塔林派出了援军吗?

我站直了身子。

身边的拓荒者们如同浴血的怪物,人人都在迷茫,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刚刚醒来。

所有的人里面,只有哥白尼一个人望着我们的斜后方,似乎那些四散逃跑的库吉特牧民根本就不在他的脑海里面。

我跟着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冰冷的感觉爬满了我的胸膛,感觉像是有人把雪塞进了我的衣服。

在我们的斜后方,一处遮挡住远处原野的小山坡上面,安静地站着三百多响马。

哥白尼的嘴唇颤抖着,念念有声。

“提米,”他的眼泪充满了感情,控制不住的落在他黑白夹杂的胡子上,“打开我的箱子,拿一件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一件红色的嫁衣。”(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报恩

库吉特牧民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融化殆尽了。

他们留下了许多受伤的同伴,这些人遭到了艾露恩的女儿的无情斩杀,她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全然不顾身后就是布满山坡的响马。

从山坡的后面,黑点一样的库吉特响马不断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面,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站在山坡上面。几百名骑马的库吉特骑兵带来的威严使得我根本没有想过去上弩,或者做好战斗准备。

哥白尼发了疯,他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些响马走了过去。

我们都在看着哥白尼。

对面的骑兵部队,显然不是昨天晚上零零散散的库吉特牧民所能比肩的。库吉特骑兵们几乎没有一个人在大声的喧哗,也没有吹响各种各样的号角,他们只是安静的等着他们首领的命令。瓦兰士兵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亲眼见过,上了战场的瓦兰士兵都如同掉了舌头一样,一言不发,整个阵线只听得见军官的命令。但是今天,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士兵,这一些库吉特响马要么都是老兵出生,要么就是他们战斗的时间太久,已经被磨砺成了最优秀的士兵。

黎明带来了光芒,也带来的疲倦。

我几乎不可遏制的想要睡着,但是恐惧又让我清醒起来。

旁边的定居点升起了四处黑色的烟柱,远远的看上去,那座城墙低矮的城市像是一张被打翻的矮脚桌,看起来滑稽的很。那黑色的烟气如同塔林被惊吓出窍的灵魂一样。塔林的城市曾经是我们安全的唯一的希望。现在看起来,在这几百名骑兵的面前。那用土夯围起来的定居点根本就不堪一击。

我们的战斗虽然持久,但是却并不惨烈。在空气里面只飘着稀薄的血腥味。草原的黎明飘着薄雾。阳光一点一点的将大地点亮,湿漉漉的地面在某个瞬间露出了一阵水汽蒸腾的光晕,随即这光晕就消失了。西边吹来了凛冽的风,从我们的衣服灌入,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等待着命运的裁决,这些响马,就是哥白尼要找的人吗?

艾露恩的女儿追到了一匹被丢弃的草原马,骑着它又赶到了另外的两匹。她把长矛搭在左边的胳膊上,寻找我们死去的士兵。她只找到了几颗被踩烂的头颅,她把这些头颅的辫子小心翼翼的拴在她的马鞍上面,然后她开始检查哪些倒地的草原牧民,只要还活着的,她会让自己的随从把他们翻过来,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矛尖插进他们的喉咙。她喜欢这种惩戒。

哥白尼的背影已经变小了,昨天他受了伤,贝拉在他的头上缠着白色的布条。在风里面,白色布条的左右的摇摆,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博学的萨兰德人。

他的手上拄着一根断了矛头的短矛,充作他的拐杖。他缓慢而坚定的走向了响马。

我期待奇迹发生。

但是这样的事情注定是不会出现的。

库吉特响马开始走下了山坡,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入了我们的平原。

库吉特响马的装备都很不错,所有人都穿着烤的硬邦邦的皮甲。皮甲漆成了黑色,人人都戴着皮盔。皮盔的外面缀着黄色的毛皮。他们的身上的铠甲是一层层的铁片围起来的,每一块铁片都用镶钉固定在皮条上面。密集的铁片让库吉特人的骑兵看起来像是用铁块堆成的铁塔。但是这样全身铁片的库吉特人毕竟是少数,只有最前面一排的骑兵是这样,他们身后的骑兵都是穿戴着皮甲片的士兵,但即使是这样的士兵,他们也大都穿戴着结实漂亮的靴子,在头盔上扎着染成淡黄色的翎毛。

密集的库吉特骑兵移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轰鸣,他们甚至不需要呐喊或者跑动起来,就能形成强烈的杀戮的气息。

哥白尼还在朝着他们走过去。

如同一片飞向黑色潮水的白色羽毛。

骑兵们继续前进,他们身后究竟还有多少人?每一层库吉特人离开了山顶之后,都有新的库吉特骑兵涌出来,如同那后面就是库吉特人的军营一样。库吉特人像是奔流而沉默的黑潮,涌向了哥白尼。

奇迹没有出现,库吉特骑兵淹没了哥白尼。

艾露恩骑着马走到了我的身边,她的长生天勇士们在冲锋之后,已经没有了一点颓废的气息,他们都站在了我的身边。拓荒者们愁眉不展,但是他们知道,逃跑和抵抗,任何一个都是毫无用处的。

“这些响马真的找到我们了。”我喃喃自语的说。

“哥白尼跟那个牧民窃窃私语了半天,”艾露恩的女儿,“或许他让那个牧民散布了别的消息,不然,库吉特人绝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即使哥白尼说这里有斯瓦迪亚的皇子,也不会招来这么多的人对付我们。”

“无所谓了。刚才我已经是必死之人了,”艾露恩的女儿说,“但现在我还活着。长生天会奖励它的勇士。”

“```。”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库吉特人已经抵达了我们面前二十多步的样子,他们如同一堵漆黑的墙,耀眼的铁甲和如林的长矛,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头顶的翎羽像是风里摇曳的麦穗。

“什么?”我扭过头去看她。

她对我明朗的一笑,血污和泥浆都成了她美丽的面庞的点缀,她说出了一个词。

然后,我们就被无数的库吉特骑兵淹没了。

我陷入了库吉特人的洪流,身边充满了库吉特人身上浓烈的恶臭,以及他们居高临下打量我的狐疑目光,无数条踩着马镫的腿。装满了箭矢的箭壶,华丽或者粗糙的刀鞘。喷着热气的马头,低声吆喝的骑语。

“嘿!”

我身边的库吉特人散开的时候。一个人在我的背后呼唤我。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他扬起来的,用铁皮包起来的木棍。

然后,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梦见一千只鸽子遮蔽了视线,它们飞过后,一座城堡正拔地而起。

“我无罪```”

“白鸽谷的麦子熟了,老爷,还缺好多镰刀呐```”

“这是我们家的药剂师,那个捂着脸跑上山坡的女人。是我家铁匠的女儿```”

“快跑啊!提米```”

“我替你们抵挡一会,诸位一定要珍重```”

“把箱子给我,我留下来一会````”

“快走,提米```”

无数善意而陌生的脸庞和声音涌入了我的脑海,就如同有人撬开了我的脑袋,往里面灌入了无数不属于我的东西。

“你必须活下去,提米。”

我无法分辨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活着是一种困难的事情,需要克服那么多的事情。而忘记这一切,拥抱如同黑色天鹅绒一样的黑暗。却成了一种解脱。

我与这一切无关,我只是一个养马的私生子,我会让马闻我的手!

“你是提米!”

“提米!一定要活下去!”

“天啊,你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哈哈。我与你的父亲```那些日子好像就在眼前,一眨眼就到了今天```”

“提米!活下去!”

“一个木桶,这是你祖父的智慧;一件红衣。这是你父亲的慈悲```”

红衣```

哥白尼流着眼泪,蹒蹒珊珊。孤身一人,走向了遮天的战阵```

我忽然醒来。

如同做了一个永恒的梦。

醒来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库吉特人的大帐里面。

帐篷里面坐满了喝酒聊天的库吉特人,看见我醒来的时候,一个库吉特人递给了我一碗马奶酒,一块烤得半熟的马肉。

一个老朽不堪的库吉特人坐在帐篷内的最高位,他头发花白,秃顶而且半身都瘫痪了。

他的身边,坐着几个面露不解和疑惑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的库吉特人身的壮硕而高大,他们都恭敬的一边看着这个老年的库吉特人,一边看着正在帐篷的中心讲话的男人。

哥白尼。

哥白尼站在所有人的中间。

我的头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哥白尼在说什么话,他说着夹杂着库吉特话和斯瓦迪亚话的语句,声音低沉而沙哑,有时候想不起来一个词的时候,库吉特人会三三两两的接他的话,提示他那个库吉特词是什么。

我喝了一口马奶酒,感觉酒精如同最温柔的女人,立刻拥上了我的头颅。

几个库吉特人好奇的回头打量着我,看着我的脸,然后低着头交头接耳,似乎要确定一件什么事情。

酒劲是一阵嗡嗡的风声,这阵酒劲过去之后,哥白尼的话传入了我的耳朵。

“世界上有两种信义。一种为了报恩,为了责任,为了血脉的承诺;另外一种,为了财富,为了女人,为了权力。”

“世人歌颂第一种信义,但是这么多年了,诸位,还有多少人愿意真的践行它呢?”

“在财富消耗一空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在女人离自己而去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在权力不再为自己服务的时候,谁还记得信义?”

“诸位!我要你们知道,总有人,会为了这样的信义而活着!”

库吉特人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他们只是好奇,而没有起来反驳哥白尼的话。他之前说了什么?哥白尼似乎已经演讲了一会了,不知道他之前讲了什么,这些库吉特人似乎都在衡量着什么事情,他们都在互相询问,互相商量,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库吉特人都带着严肃的表情,仿佛他们并不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响马,仿佛他们并不是一群为了几个金币大开杀戒的土匪,仿佛他们做的所有的错事如今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他们如今。只是一群带着尊重仔细聆听的学徒。

“不光为了这样的信义,还为了所有人都能体面的活下去的公义。还为了惩罚错误、歌颂善举的正义!诸位,你们要知道。世界上总会有人为理想活着!”

“我相信上帝,而诸位崇拜长生天,这里面有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的敌意和偏见,但是今天,我要告诉诸位,总有许多的事情,是超越信仰的!”

“你们向长生天乞求牧群繁盛,长生天会直接给你们一大群牛羊骏马吗?不会!但是长生天会给你们保护牧群的勇气,会给你们繁衍牧群的耐心。会给你们识别草场的智慧。”

“你们向长生天乞求作战迅猛,长生天会直接给你们一副勇士的躯壳吗?不会!但是长生天会给你们握刀的双手,会给你们终日练习战斗的恒心,会给你们男子汉无畏的胸襟!”

“你们向长生天乞求一段爱情,长生天会直接给你们一位女郎的垂青吗?不会!但是长生天会给你们一颗温柔的心胸,会给你们为了爱情而奋斗的渴望,会给你们从男孩到男人必经的苦闷与折磨!”

“长生天不会直接给你们渴望的东西,但是,长生天总会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实现你们愿望的机会!有人牛羊成群,有人牧栏空空;有人勇武过人,有人懦弱不堪;有人俘虏爱情,有人被爱情俘虏。这是为什么?不过是有人响应了长生天的垂青。用血与汗把握了这样的机会,有人终究麻木不堪,坐在家中等待一切自己上门。”

“诸位!诸位!”

“你们或许觉得我说的是废话。但是我要对你们来说,这乃是长生天为诸位奉上的无边的福庆!”

“诸位有人在问。为何我要谈信义?在谈信义之前,我要为诸位谈一段往事。一段关于库吉特人的往事。”

“曾有一名少女。”

“若诸位曾在一个穷困的库吉特部落长大,当知道这个世界,对一位少女,对一位库吉特少女是何等的残酷。”

“她死去,与任何人无关;她活着,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

“这位少女死去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有多大,七岁?或者八岁?”

“黑暗是这位少女的归宿。但是在拥抱这黑暗之前,谁也不能否认,一位骑士,无私的给了她一小段光明。”

“怜悯有多珍贵?实际上它一钱不值,但是对于从未体验它的人,这却是世上最甘美的佳肴。这位骑士保护着这位女孩,这位素未谋面的库吉特女孩。或许只是一碗浓汤,或许只是几句安慰,或许只是一段许诺,或许只是一件嫁衣。这些光明只在这个叫做莱茵的姑娘生命里闪耀了片刻,就随着她的死去而结束了。”

“这什么都代表不了,但却又代表了一切。”

“莱茵的一位亲人,也就是诸位所能看见的这位勇敢的武士。”

大家都扭头去看着坐在最高处的那位库吉特人,他半边僵硬的脸毫无表情,但是另外半边却因为激动而爬满了全部的感情,他的泪水流淌如水,如同独自一人面对战阵时的哥白尼。

“他曾许诺,他曾向一位青年骑士许诺,一切恩慈皆有回报。”

“这是高尚的信义,长生天一清二楚。”

“如今,长生天带着这位骑士仅存的血脉来到了您的庇护之下,来到了库吉特人的庇护之下,就如同当年,一位胆战心惊的小女孩来到了一位青年骑士的庇护之下。”

“库吉特人,我要求你们完成这个诺言:无论您何时来到草原,都有三百把剑为您而战!”

“若实现承诺,长生天绝不辜负诸位。”

哥白尼的声音嘶哑,似乎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是他依然尽他自己的全部支撑下去,“如今一位酋长的女儿,身怀高贵的库吉特血脉。如果诸位追随她返回草原,做一只雄鹰的利爪,那么此前的一切罪恶,将一笔勾销。诸位不敢谋面的家人,将从此不再担惊受怕;诸位漂泊不定的命运,将从此有了光明的前景;诸位朝不保夕的安危,将从此安宁,有如磐石。”

“长生天绝不把这些东西直接给诸位,它只会给你们一个取得这些东西的机会:那就是完成你们的诺言!”

在哥白尼大声的讲话的时候,帐篷外面围着越来越多的库吉特人,这些都是曾经破产的牧民,都是不敢回家的逃兵,都是躲避仇杀的勇士。他们沉默不语,安静的听着。

帐内火焰明亮,每个人的脸庞都灼热似火;帐外月光如霜,每个人的脸庞都沉静似水。

“提米,”哥白尼指了指我,“这就是那位骑士的血脉,现在,这个家族需要库吉特人的帮助!”

他示意我过去。

我颤抖着走了过去,如同走近一位圣贤。

他把一件已经老旧的红色嫁衣交给了我,让我展开它。

在所有的库吉特人的注视之中,我扬起了它,这件红衣如同一面招展的旗帜。

这面旗帜连接着许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一段库吉特人的故事。

我举起了它,如同举起了我家族的荣誉。

“世上有两种信义,库吉特人,你们要哪一种呢!请回答我!”

哥白尼的声音在沉默的库吉特人中间,如同世上唯一的声音。

“库吉特人!报恩吧!”

片刻的沉默之后,几百柄刀剑全部出鞘,所有的库吉特人都在呐喊着一个世上已经暗淡了的词汇。

“报恩!报恩!报恩!”

我知道,这是库吉特人的报恩。

这也是莱茵,小小的报恩。(未完待续。。)

PS:感谢最近打赏的各位书友,谢谢你们的支持,是对我写作最大的肯定。也感谢编辑大大的推荐,谢谢在我复更的时候,立刻给予的鼓励。谢谢你们全部!

第九十八章 告别

库吉特战士花了一阵天的时间,在各个帐篷里面缝制旗帜。

过去响马的旗帜被丢进了火焰之中,燃烧旗帜的时候,所有的库吉特士兵都围在一边,看着这代表过去的旗帜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在库吉特人暂时扎营的营盘里面,只有乌赫鲁部落的汗旗高高飘扬。这是六十多年前,当时的可汗赐给乌赫鲁家族的旗帜,草原上有权利打着这样旗帜的家族并不多。这面旗帜通体是蓝色,因为草原人最崇拜蓝天,在每面旗帜的下面,则附有各个家族的标记,用来区别同时拥有汗旗的各个部落。乌赫鲁家族的标志已经失去了效力,随着部落被撵出草原,过去的标志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在今天,乌赫鲁唯一的女儿,将要决定一个新的家族标志,用来继承过去的荣誉。

她的几个部下显然不愿意她这么做,因为即使部落遭到了流放,乌赫鲁部落在草原上遗留的牧民还有几千顶帐篷,这些无主之民一旦见到旧日的主人,一定会前来归附,新的部落必然将会迅速的壮大起来。

但是这位酋长之女却最终选择了抛弃她父亲的徽记。

“当我的父亲被流放的时候,那些人并没有追随着他的旗帜离开草原,而是像懦夫一样苟且偷生,我何必为了他们的好恶选择我的旗帜!”

在艾露恩的女儿说话的时候,她身后站着的那些库吉特人对她虽然保持着严肃,对她恭敬。但却谈不上尊重。在艾露恩的女儿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勇士的荣誉和武力之前,他们会追随她。但不会爱戴她。

“可汗驱逐了我的部落,愿意追随我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图案而不追随我;不愿意追随我的人,即使我打着我父亲的旗帜,也没有什么用。这是一个新的部落,不是我父亲的那个!”

中午的时候,那面蓝色的旗帜被艾露恩的女儿降了下来,丢进了火里。

部落里面的蓝旗已经缝制完毕,只等待酋长的大旗完成,所有的帐篷都会开始为自己缝上和酋长一样的徽记,以宣告部落的诞生。

几分钟之后。一面蓝底的旗帜升上了天空。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略感震惊,甚至觉得艾露恩的女儿有一点胡来。

旗帜上绘制着一只展翅如鹰的白鸽,它的口中没有衔着橄榄枝条,而是衔着一只滴血而折断的箭。

库吉特士兵们密密麻麻的站在我身边,大家都在抬头张望,这是第一次,库吉特士兵开始嗡嗡的讨论起来,大家都在揣摩女酋长的意图。

一匹马被牵着绕着所有的人走了一圈。每一个新部落的成员都触摸了它,然后艾露恩的女儿割开了它的喉咙,用鲜血浇灌了全身。

库吉特人抽出自己的武器,围着女酋长。宣誓效忠。

“这是胡闹。”我小声的对哥白尼说,“她借用了我家族的徽记。”

“直到前几天,你都在战斗时呼喊‘瓦兰人维克托’。对罗曼诺夫摇摆不定,此时又为了一个标志而说一位女酋长胡闹。你到底是谁?”

“提米。”我说。“而不是维克托。”

哥白尼的激动变成了他嘴唇的颤抖,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平息下来。“提米,你身体里会永远有一部分属于维克托,这没有什么不好,不必回避他。”

“好的。”

“这旗帜很好,”哥白尼和我参加完了艾露恩的女儿建立部落的仪式,“她对你的家族怀着感激。这两个家族的后人```将永远不会彼此为敌,而是盟友。”

我干笑了一声,“坐拥部落的酋长,自然不会和小小一兵有什么敌意了。”

“你对我将这些士兵交给艾露恩的女儿,有一些看法吧。”

“如果复仇的话,这些人是很好的帮手。”我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草原人不会离开草原,强行要求带他们离开,恐怕他们甚至不会实现他们的承诺。这些人追随你,也于事无补,你与你的仇人,实力悬殊一点没有缩小。但是这些人追随了一位草原的雄主,却会给你带来更合适的帮助。”

“您称呼那个野小子是雄主?”我哑然失笑,“谁敢娶她。”

“不要称呼一位女酋长为野小子。对了,我已经得知了女酋长的进军计划了。”

“什么计划?”

刚刚登上酋长的位置,就要开启战端吗。

“她将会进攻维基亚边境的牧场,那些地方的库吉特人都是维基亚人的傀儡,他们的酋长都是维基亚人。她进攻那里,将会声势大震,并且得到许多的投奔者。她的这个计划应该是她的父亲就已经计划好了的。进攻维基亚人,会削弱他们,从而使得可汗的压力被分担一部分,在这个过程里面,她的部落会壮大起来。最终可汗会考虑正式的邀请她回到草原。”

我到觉得这个计划挺符合那个姑娘自己的性格的,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我也不会惊讶。她是那种为了前进,不惜用鲜血浇灌出一条红地毯的人。

“她将等待可汗的招募?”

“她将等待可汗的婚约。”

“什么?!”

“她的使者已经出发了,她在信里面用了四十多种脏话咒骂如今的可汗的父亲,说那个老头把她的家族撵走了。现在她会考虑给新可汗一个机会,招募她手下的一千多名骑兵。”

“她没这么多人。”

“她‘现在’没有这么多人。”哥白尼和我在一群库吉特士兵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停止了说话,等那些人走开之后。他继续说,“邀请她回草原很容易。给她一位可汗家族的男人,入赘到她的部落。生的孩子冠她的名字,受她的教育,为她的荣誉而战。答应她这一点,那么可汗将会得到一位能征善战的女酋长的士兵和她的忠诚。”

他说完之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她什么时候出发?”

哥白尼说,“她要惩罚本地的塔林,理由是:塔林没有遵守草原人最神圣的约定,保卫任何一位过境的、无敌意的酋长的安全。所以她准备勒索塔林一笔他出不起的钱,只等塔林拒绝。她就会洗劫城市,然后出发前往维基亚。”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怪物。”

“这位女士值得尊重。”哥白尼说,“但是我希望你去劝说她,放弃洗劫。她可以朝塔林征募一个合理数额的粮食和武器,但是洗劫城市会留下恶名。”

“她不在乎。”

“作为一个女战士,当然不用在乎。”哥白尼回头,穿过许多顶帐篷和毡房的尖顶,去看那一面飘扬的旗帜,“但是作为一个女酋长。她需要一个好名声。”

哥白尼走进了帐篷,准备清理东西,离开这里。

他已经完成了对艾露恩的承诺,他询问我是先回寺庙休整一段时间。再去东维基亚,还是直接前去那里。我决定从此地直接去东维基亚,我希望在瓦兰人城破之前抵达那里。不然的话。加里宁甚至都不太可能见我,而瓦兰亲王则一定会死去。我盘算着一件事情。虽然不知道能否实现,但是我会尽力促成一件事情。然后永远撇清与罗曼诺夫的关系,从此走上我自己的复仇道路。

遵照哥白尼的嘱咐,我决定前去寻找女酋长。

我一开始有一些为这个女酋长担心,这些响马多年征战,内部的头领和势力林立,而莱茵的那位亲人却明显已经衰老,即使他愿意归附女酋长,他如何弹压手下的那些勇士呢?哥白尼的讲话使人印象深刻,在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会受到感染、拔出剑来,但是一时的激动并不代表永远的忠诚。可是我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对于艾露恩的女儿这样的姑娘,世界上可能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拦她的,她有她自己的命运,我没有必要去为她担忧。

走到女酋长的大毡房前面的时候,六名库吉特士兵分列两边站立着。

这里有三个人是原来就追随女酋长的士兵,另外三个,则是新部落的成员。

我提出拜见女酋长,库吉特人并未阻拦,我在这些库吉特人的眼中享有着超出一般贵客的尊重---至少目前如此。

不一会,那个库吉特士兵走了出来,示意我走进毡房。

毡房里面的布设很简单,只在柱子上面挂着几柄弯刀,在中间生着一团火,女酋长已经洗净了身上的血液,穿着一身铠甲,高高的坐在酋长的高座上面,空气里只有淡淡的血味。

“瓦兰人维克托,”她见到我,露出了一个有点内敛的微笑,这个微笑根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欢迎你来找我。”

我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莫非做了酋长,人就变得礼貌了么?

“你看什么?”她在一瞬间就知道我发觉了她的不同,于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充满挑衅的语气。

“你透着一股古怪。”

“哪里?”

“你洗白了脸,没有捉虱子,头发没有发油,穿着一身铁铠甲,而且想表现的有礼貌。”我说出了我的疑惑,“你好像突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对我怒目而视,“维克托,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如果只是来给我挑刺,我该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她骂了一会,站在她身边的库吉特侍从脸色不太好看,女酋长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复杂的表情,然后她恢复了语调,“你想说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洗劫城市。”我对她恭敬的说道,“你可以派出使臣进城,估量一下城市的财富,然后勒索一个足够让你们前去维基亚的数额的粮食和武器,然后离开这里。”

“为何?”艾露恩的女儿露出了冷冰冰的脸,“我们差点因为这个城市死掉,用几百只猪羊和几把破铜烂铁就能赎罪么。”

“差点死掉的是艾露恩的女儿,而不是我面前的女酋长。”我对她说,“塔林自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而且,塔林这样的人,在城镇里面必然有许多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你洗劫城市的话,这些人平白的遭殃。如果您只是勒索一笔财富,这些人还会来投奔你,使得你更为强大。”

女酋长陷入了沉思,然后她露出了恶作剧的阴险笑容,“维克托,我让你去城市做使者勒索他们,可以吗?”

“我不会去。”我回答他,“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她眉头皱了一下,呆呆的说,“这还真像你说的话。”接着她立刻变回了那个浑身是刺的女人,“你果然是个懦夫!”

“我要去一趟东维基亚,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完。”我对艾露恩的女儿说,“我和你一样,需要为家族做一些事情。”

女酋长沉默了。

她的脸在没有露出那些少女的古怪表情时,显得英姿勃勃。

“维克托,”她安静的说,“我现在无法帮助你。你以后要是死了,可以写一份遗嘱,告诉我你的仇敌是谁。我会为你复仇。”

我哑然失笑,她想了半天原来是说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知道她已经听从了我的建议,所以准备告辞。我站起身来,提出了一个请求,“我们需要您的几个士兵,护送我们越过山口,到东维基亚边境。”

她没有说话。

我于是转身朝外走去。

“独眼龙!”我快要掀开毡房的链子的时候,她冲我喊道。

我回过头来:“什么事情?”

“你和随便哪个可汗,库吉特,维基亚的都可以,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从我家骑马去草原,要走三个多月,哪有```”

“那有没有呢?”

“没有。”我有点不清楚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编一个骗我。”

“这种事情怎么能编呢。”

“你是一头驴,快滚吧。”

女酋长站了起来,扬起面庞,朝下鄙夷的看着我。

“我也有事情问你。”被下了逐客令,我倒是想到了库吉特响马前来的时候,她告诉我的那个名字。

“一头驴自然有诸多不解,你要问哪一个?”

“你真的叫维多利亚?这像是编出来的名字。”我对她说,“连你的旗帜都像是照搬的我的家族。”

“库吉特人维多利亚。”她绷着的脸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她轻轻的笑着说,“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不再说话,毡房内有点尴尬。

我向她点头致意,与她告别。

“那么,再见了,库吉特人维多利亚。”

“永别了,瓦兰人维克托。”

我一愣,转身离开了毡房,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库吉特人的营地。(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领主之路

塔林在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终于同意了女酋长近乎苛刻的条件。

在城镇开始朝着城外的空地运送各种物资的时候,塔林带着家人和亲信逃到了距离这里几十里外的一处要塞里面,以防女酋长忽然变卦谋害他。对于这个逃跑的塔林,女酋长当然不会有一点点的客气,她公开拍卖了塔林的全部财产,任何东西全部起价一枚铜币,三枚铜币封顶,谁先喊谁得,不准比三枚铜币出价更高。她希望借此羞辱塔林。一开始的时候,库吉特商人们还不敢去购买,生怕这是一个恶毒的骗局,但是当一个乞丐花了一枚残破不全的铜币,买到了塔林最漂亮的女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骚动了。一时之间,人们纷纷把钱交给途径这里的游商,让他们花少得可怜的铜币去购买塔林庞大的家产,他们私下里付给这些商人价值货物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只求这些商人迅速的购买到塔林的货物,然后离开这里,在维基亚出手这些货物,再把协定好的差价给他们寄回来。

塔林在城镇所有的财富都遭到了洗劫:最开始是所有的粮食、挂毯、珐琅器、最漂亮的女仆、骏马、武器、盔甲和彩色玻璃;接着是细木家具、粗木家具、胡桃木的大门、挂灯和彩漆的瓦片;随后是塔林的豪宅里拆出来的大量的木料、房子里面抠出来的钉子和铁榫头、马蹄铁、旧衣服和破马鞍以及各种各样的破烂;再接着就是塔林屋子的地板、房梁、从地面和地下室挖出来的石砖以及一个最丑的女仆。那个女仆本来没人要,最后被一个放高利贷的萨兰德盲人买走了,这个萨兰德人用双手去感受这个女仆的容貌的时候浑身一抖。吓了一跳,从此以后不再做高利贷生意。成为了一个虔诚的萨兰德人,但是余生都对库吉特人抱有恶意。

有一个传言说这位塔林在地底下埋了许多罐银子。都是他盘剥居民得到的脏钱。库吉特士兵们已经富得流油,说他们懒得去发掘塔林的老窝,于是满怀期待的市民重点发掘了塔林的主宅、他老爹的宅子、他丈人的宅子、他情人的宅子以及他男情人的宅子,这些地方后来挖坑太深,不适宜居住,逐渐的成为了城市里面的蓄雨池塘,时常有老人在池边钓鱼消遣时光。

女酋长从居民那里狠狠的勒索了一把,但是因为她勒索塔林更狠,居民全部感到很痛快。女酋长释放了监狱里面关押的破产者和偷猎者等罪犯。这些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她,这让她的部属增加了一百多人,这些人都被用塔林的武器和盔甲武装了起来。

这是库吉特士兵们狂欢的日子,在女酋长折腾完了这座可怜的城市之后,她终于从部下里面派出了一支二十人的骑兵部队,配备了二十多匹草原马和足够的粮食,让这些人护卫我前去东维基亚。

在一处山坡边上,我们向女酋长告别。

酋长冷淡的和我喝完了一只牛角壶里面的烈酒,然后用刀把酒壶砍成两截。一份送给我,一份她自己留着。

在阵阵号角声中,库吉特士兵们开始在军官们的催促下组成成排的队形,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逶迤着带着大量的辎重,朝着维基亚的方向离去,灿烂的旗帜漫天飞扬。库吉特人的部队特意绕了一个大圈。以便人人都能路过我们的这支小队身边,在途径我的时候。每一个库吉特士兵都会把毡帽取下来,对我点头致意。马蹄声、士兵的喧哗声、大车轮子艰难移动的咯吱声、牲口的叫声。使得这里热闹非凡。在一旁的库吉特城镇边上,茫然无助的守军士兵和居民木然的看着我们,等我们离开之后,他们有一整个乱套的城市要去恢复。

女酋长换上了在寺庙里我遇到她时她穿着的衣服,她骑在战马上最后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她的掌旗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库吉特老头,贴身扈从则是一群沉默而迅捷的库吉特武士,这些人随着她一起跑动的时候,气势非凡,马蹄踏起来的土块纷飞,维多利亚带着她的士兵们终于离去了,我们在半天之后,就已经看不清他们的队伍了。

我们随即离开,以防城镇里面的居民拿我们撒气,在入夜的时候,我们抵达了一处废弃的村庄,并在这里宿营。

过了五六天之后,一个拓荒者带着三匹马追上了我们,他带来的消息依然是“瓦兰科夫围城依然在继续”。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了,我甚至怀疑乔万尼再拖几个月,等议会士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之后,就可以和加里宁体面的谈条件了,不过这个想法也就在我的脑袋里面出现了一会就被我否决了。我知道加里宁是什么样子的人,当加里宁觉得一个人是他真正的威胁的时候,一旦站了优势,他便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退让。

使我们感到担心的是,拓荒者随行带着的,还有他的一个同伴。同伴已经死去多时,散发着恶臭,被这个拓荒者用牛皮包裹着捆在马背上。

“瘟疫卷土重来了。”这个拓荒者轻描淡写的说,“不过这次爆发的是之前遭到瘟疫较轻的地方。已经死了很多人的地方,反而没有事情。”

“这已经是第几次瘟疫重来了。”哥白尼叹息道。

“不同地方不一样,”拓荒者说,“有些城市已经第三次遭到了打击,有些则是第二次。有些学者觉得这瘟疫非得逐一感染每一个人,才会罢休。好消息是瘟疫一次比一次轻,每一次死得人都比上一次少。”

“那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了。”哥白尼有点感慨的说。

“也是。”这个拓荒者回答。

“你为何要带着这个人?”我问这个拓荒者,“我听说拓荒者们不在乎火化尸体,为何不学着库吉特人一样。带着他的骨灰呢?”

“他是不在乎,但是他的家人在乎啊。”这个拓荒者回答我。

这个拓荒者把多出来的一匹马交给了我们。又给了我们不少的金币和一副地图,就向我们告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看着这幅地图,我就发现了维基亚人和库吉特人为何如此的敌视对方。

山脉西部的维基亚王国,由于是军人开拓出来的土地,疆界延伸根本没有一个厚实的腹地,而是由无数的堡垒和要塞连成了一条狭长的国土。库吉特与维基亚人接壤的地区正好位于维基亚王国的腹部,草原人的骑兵从这里出发北上,七天就能横穿维基亚最狭窄的国土部分,抵达诺德人控制的海岸。与其防守薄弱的疆界,不如将疆界拓殖到敌人的草原上。这就是维基亚人的战略,在御霜堡沦陷之后,维基亚人进攻草原的愿望更加强烈了。与之相比,山脉东部的维基亚情况则好得多,在清理了骑士团之后,东维基亚几乎占据了山脉与东湖之间所有的土地,即使在东湖的对岸,他们也有不少的要塞使得伯克人如鲠在喉,只要维基亚人与伯克人没有共同的享有东湖湖岸。他们就不用担心伯克人会长驱直入。从这里来看,加里宁几乎成为了东维基亚决定命运的人了。

山脉出现的时候,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我居然要从同一方向穿过这座山脉两次。那个时候。我追随着罗曼诺夫家族,骑着一匹瘸腿的马,那时弥塞拉埋怨我成为了罗曼诺夫的一员。而如今,我将自己把这个身份除去。私生子的荣誉与家族无关。私生子的劣行家族也不负责。我不用再作为一个私生子了,这样的感觉很好。我有自己的家族。有自己的家族,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意义,当我买到了一匹马的时候,我的家族便拥有了一匹马,当有人为我效忠的时候,我的家族就增加了成员,当我获得了贵族之位的时候,我的家族也会得到荣光。虽然目前我的家族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就好像喝水一样,只有双手的话,喝完了一口剩下的就要洒掉,而有了一只木杯,那么每落一滴雨,水都会积累起来。

弥塞拉现在怎么样了?

拓荒者倒是有不少罗曼诺夫的资料,但是只有家族的男性的信息,对于家族里面的女人,却鲜有描述。我并不知道弥塞拉最近怎么样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浑浑噩噩的度过,以至于我不太清楚我究竟已经离开多久了。维基亚有不少山区终年积雪,最南部的沙漠里面又四季如同盛夏,在这些地方,时间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现在的身份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东西,但却给了我不少不切实际的愿望,有时候这使我比之前要更感到痛苦一些。过去我真的以为我是个私生子的时候,觉得许多事情并没有什么,但是有了自己家族的记忆之后,那些事情就变得不可忍受了。我记得一位叫做喀秋莎的贵族之女,就因为家族封地的事情耿耿于怀,即使衣食无忧也快乐不起来。哥白尼说的没错,维克托是我的一部分,士兵的生活很适合我,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学着做一个贵族。

“提米,”哥白尼在群山下面,额头流着汗,他看着远处的道路对我说,“现在能告诉我,为何你一定要去东维基亚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向加里宁讨要一样东西。”

“我听贝拉说,你喜欢加里宁家的一位女眷,”哥白尼没有戏谑的意思,而是一本严肃的对我说,“有这件事情吗?”

“有。”

“你是准备去提亲吗?”哥白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他的身边,拓荒者和几个库吉特人正在烤一只羊腿。“你已经做好了迎娶妻子的打算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愕然。

“这也没有什么。在这样的世界上,早一点留下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坏事,提米。”哥白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贝拉告诉我你被一个女孩迷住的时候,我还没有多想。你说你要去维基亚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是去提亲的,对吗?去提亲也不错。你的家族虽然不能给加里宁带来太多助力,但是贵族血脉却也是有的。我将正式帮你起草一份```”

“我不是去提亲的。”我对哥白尼说。

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你应该尽快结婚,留下孩子```”

“这个不着急,”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热衷于我的婚事```不对,他似乎对于我找谁结婚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让我留下后代,“我还年轻的很。我在罗曼诺夫家的```保护人对我说,男人在能够供养自己的女人之前,不要娶她。”

“娶罗曼诺夫有困难的话嘛,娶个小贵族的女儿也行,不行的话娶一个孤女。”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当他发现我一脸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不解的问我,“提米,那你为何要到东维基亚来呢?你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更想见加里宁,还是那位瓦兰亲王。”

“我都要见。”

“为什么?”

“我要成为波雅尔。”

哥白尼有一些失语,他没有想到我居然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提米,波雅尔的贵族身份甚至不如一般的骑士。”

“那是在西部,在维基亚,波雅尔是很体面的贵族。”

“你已经是贵族了。”哥白尼说。

“谁知道呢?”我问他,“知道的人又敢承认吗?即使他们敢承认的话,我又敢主动公开吗?”

“未来你的封君必然是斯瓦迪亚皇帝,不管这位陛下是谁,你最终是要得到一位斯瓦迪亚皇帝的承认,才能一洗家族的污名的。”

哥白尼的话让我哭笑不得,不由得用他的话反问他,“哥白尼老师,你让我不要在意贵族身份,你自己却在意虚无飘渺的栽赃来的污名。要我看来,污名伤不了我,贵族身份却能让我更好的复仇。”

“一位青年波雅尔如何复仇?”哥白尼说,“何况,我记得没错的话,波雅尔要十六岁才能册封。”

“你帮我伪造出生证明即可。”

“这```,”哥白尼语塞,“你勉强才过十四岁。”

“我以为是十二三岁,十四的话就更好了,更不容易被发现。我比许多人矮,不过倒没怎么挨过饿,所以还比较健壮。”

“你的身材似乎继承了你母亲,比较矮小罢了。”

“农家女从小忍饥挨饿,身材矮小有什么奇怪。”我对她说,“我的外公是谁?我有什么舅舅么?”

“或许有吧。”哥白尼看向了山脉,他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只含糊的说了第二个。“即使我理解你要成为波雅尔的意图,你打算怎么做呢?”

“要是乔万尼能把门守好,”我对哥白尼保证,“你又能证明我妈十六年前生下了我。我会让加里宁册封我做波雅尔的。”

“你说你作为私生子的时候,并没有为家族立功。他不欠你。”

“他会的。”我对哥白尼说,“他会欠我的。”

“这条领主之路可不好走。”

“您曾对我说,不要坐在父辈的基石上苟且偷生,依赖庇护。那么这条路再难走,”我希望哥白尼不要再阻挠我了,“我也必须走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梁赞河

第二次穿越群山,我们人数很少,没有大车,所以不必去走那些平坦但是绕弯的大路。

我们选择的的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小径。这里只有牧羊人来往,库吉特人倒是对这里很熟悉,他们说过去这里有许多的山洞,是走私贩子的天然藏身处。因为这里并没有大路可以快速通过一支大军,所以在山脉两端的国家彼此虎视眈眈的时候,这里也没有驻扎什么士兵。我们翻越山脉的时候,见到了几具尸体,大多是倒毙的旅行者,背着粮袋和简单的工具,死在路边。有些已经腐烂很久,看起来是第一次瘟疫的时候避居此处的居民。他们身上的粮食已经不见踪迹,可能是先来此地的人已经搜罗掉了。

群山之间只有凛冽之风,吹在树梢上发出空灵的回响,就如同世界上所有的人已经消失了一样。

在一处山洞外面,我们遇到了一群山民,这些人用树枝和泥浆围起来了一个延伸到洞外面的围墙。这些围墙只有一人高,山民们站在后面拿着最粗陋的弓箭和草叉。在我们试图靠近的时候,他们对我们放了两箭,我们本来准备去换一些粮食的,于是只好作罢,从边上远远的离开。我们离开了山洞之后,有一两个山民还一直跟着我们,直到两天后,我们开始从另外一面走下山峰为止。山顶有一处废弃的禅达人哨塔,我很震惊在这个地方禅达人都修筑了哨塔,而且这处哨塔虽然非常小,只能驻扎十余名士兵。但却修着水池和一个药园,甚至还有一处兼用养猪和拴马的小小马厩。

“禅达人真是不体恤人力。”我们在空无一人的哨塔留宿的时候,我沿着布满灰尘的旋转石梯登上了哨塔的顶部。天空入夜之后亮的出奇。星星成片,在星辰之间还有淡蓝色的微茫。当我发现哥白尼也站在身边的时候,我对他这么说,“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也修筑这样的哨塔。在山脉下面定点据守几处堡垒,就能控制整个山脉。”

“禅达皇帝曾经说过,‘群山之西,皆为禅达’。你其实可以把这条山脉,当成禅达的巨大城墙好了。”他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平原说道。“整个世界都在禅达皇帝的手中。他将用不完的金钱去换取更为稳妥的边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禅达早就没有踪影了。”我对哥白尼说,“这些哨塔和石头大道也没什么用了。”

“是啊。”哥白尼摸着石头,“一切都有个尽头,禅达帝国也不例外。不过这石头大道到还是有几分用处的。你的父亲在罗多克作战的时候,曾经沿着禅达人修筑在群山上的石道,从背后

偷袭过萨兰德人的堡垒。”

“噢?还有这种事情?”我有些惊讶,“那里现在还有遗迹吗?”

“应该还有,废弃的扎营地、丢弃的工具、牲畜的骸骨、箭头。士兵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点什么东西。”

“我以后要去那里看一看。不过先跟我讲讲我父亲为罗多克人打仗的事情。”

哥白尼便和我坐在古代禅达人的哨塔顶上,跟我说起了许多年前罗多克人与萨兰德人的恩怨,他从最开始说起,从罗多克刚刚失去边疆土地。整个斯瓦迪亚地区的志愿军人纷纷前去支援的时候说起,一直说到了许多年后,我的父亲参加罗多克人的收复边疆的战役为止。

哥白尼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在那个时候,如今的加西亚大公。还只是一座即将沦陷的要塞里面的青年```

几天之后,我们抵达了平原。被梁赞河所阻隔。梁赞河在这里,还没有它注入东湖的时候的一半宽阔,但是我们依然无法找到合适的浅滩渡河。

库吉特人征用了一个渔夫的木筏。

我们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一次次的往返在河岸两边,把我需要的马运到了河流对岸。

渔夫和他的三个儿子毫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笨手笨脚的把筏子划到了河对岸,几次在河中间的时候,我们都差点翻掉。

库吉特人的护卫已经完成了使命,他们大部分人将要返回库吉特,并前去寻找他们的女酋长。

“渡过了梁赞河,就是维基亚恶鬼的地方了,愿长生天护佑你,骑士之子。”库吉特人纷纷过来与我告别,赠送了我许多小礼物,木雕的神像、射箭扳指、被祭祀祝福过了的一袋铁箭头等等。这些人里面,有三个库吉特人将继续追随我,这是维多利亚下的命令,她让这三个库吉特士兵效忠我。

“追随我到什么时候?我怎么支付你们的报酬?”

“酋长说,只有三个条件可以解除我们的效忠,第一,你像一头驴一样的死掉了;第二,我们自己死掉了;第三,你的仇人都死了。不管哪一个条件满足,我们如果还活着,就可以自由选择去留,任何人不能干涉。”

“为何我死掉的方式要特别强调一下?”

这三个库吉特人面面相觑,“骑士之子,这是酋长的原话,我们毫无侮辱你的意思。”

“你们真的能追随我?我没有能力支付你们报酬。”

我不太相信。

有恩于他们首领的,是我的父亲,而我,却对他们没有恩惠。虽然那三百名士兵效忠的场面使我心潮澎湃,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知道哥白尼说的没有错。维多利亚能够用草原人的方式去领导他们,而我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而且仔细的思考之后,我更加的悲观,我更愿意用佣兵的眼光去看这三个人。佣金和战利品,这两个维系佣兵的关键,我一个也拿不出来。单纯的效忠?我见过太多的‘效忠’了。并不觉得那样的忠城比佣兵的信誉更可靠。

库吉特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酋长已经找到了我们的家人。抹掉了我们的通缉记录,把我们的家人隐姓埋名。将他们安置在那个库吉特人的城镇里面。我们毕生的愿望就是不再东躲西藏,也不愿意家人受到连累。如今愿望已经满足,追随骑士之子并没有什么怨言,也不指望报酬。”

“这么快就能找到你们的家人?”我一直以为维多利亚在城镇里面只是胡来一通,没想到她做事情这么迅速,“酋长可是大大的得罪了塔林,你不担心塔林折磨你的家人?”

“我们的家人本来就一直远远的跟在我们身边迁徙各处,找到并不难。至于塔林,在城镇里面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塔林在酋长面前不堪一击,懦夫的刀子永远是钝的。”库吉特人的语气里居然有了一些对酋长的自豪。他难道不知道,酋长的力量其实是他们带来的吗?

“你们半路跑掉,又有何难?”我觉得和库吉特人谈话很轻松,不需要在乎礼貌和脸面,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可以。

“我们自然可以跑掉。”库吉特人耸了耸肩,“但是你要知道,酋长在城镇里面安置的恐怕不止是我们的亲属,她的刀子可比塔林快得多。”库吉特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用一种有些委屈的语气对我说,“骑士之子,学士的话我们听进了心里,你却半信半疑。报恩与追随。对于草原人来说,并不是像放屁一样简单的事情,我们追随你。全部出于自愿。我告诉你酋长的手段,只是让你心安而已。你以后不必再疑神疑鬼,这会让我们感觉很不痛快。”

“呃```,”我只能说。乔万尼对我的影响太深,或者说,瓦兰佣兵对我的影响太深,当我接触到了与之不同的处事方式的时候,我一时很难接受,“我将不会再谈这件事情。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克鲁塞德尔.金,”领头的库吉特士兵说,“他们是艾隆.哈尔特和伊尤。”

在周围送行的库吉特士兵的注视下,这三个草原人和我饮完了同一壶酒,在我的面前一人折断了一枝箭。这些断箭将由其他的库吉特士兵们带回维多利亚的身边。在小小的效忠仪式之后,库吉特人乘着筏子离开了梁赞河。

“长生天庇护你,骑士之子!”

“再见了,骑士之子!”

“祝福你和你的父亲!”

```

库吉特人纷纷告别,全部挤到了筏子的一边,结果筏子侧翻了。那时库吉特士兵们还在冲我挥着手,猝不及防全部掉进了水里。这些库吉特士兵骂骂咧咧游上对岸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渔夫一家露出了这几天消失已久了的笑容。

我们不再耽搁,看见库吉特人没有事情,我们的小队便纷纷上马,离开了河岸,朝着森林的深处前进。

现在我身边只有哥白尼、两个拓荒者和三个库吉特士兵了。本来有三个拓荒者的,但是其中一个染了重病,腹泻不止,我们便把他留在了一个村庄里面,许诺照料他的村民,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些粮食给他。

我们六个人带着九匹马,速度很快。现在的东维基亚比较危险,过去追捕盗贼和劫匪的士兵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瓦兰科夫周围,剩下的都调回了城市,在乡村地区几乎是无主状态。看见了我们,就露出不怀好意眼神的农夫和牧羊人,有一些一看就知道是某些盗贼团伙的眼线。不过只要我们速度足够快,我们就能在他们通风报信之前,前往下一个地区。连续的换马,人和马都有一些乏力,有一匹马在我们经过河岸的时候,在石滩上折断了腿。库吉特人当即宰了这匹马,拨了它的皮,又割了足够多的肉在身上,以便我们继续前进。其它的草原马对于这样的景象几乎毫无反应,它们对于同伴的漠视几乎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程度。我记得维基亚人的传说里面,有一些马甚至闻到马皮制作的小器物,都会勃然大怒的。

“我们要去哪里?”艾隆问我,“骑士之子?”

“我不知道。我们要沿着梁赞河走,直到找到一条船。然后去小东湖城。”我回答他,我余光发现哥白尼摇了摇头。“还有,能不能换个叫法。总是叫骑士之子,我会感觉和你们隔了很远一样,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叫你提米,酋长知道了会割了我们的舌头。”

“她不会知道的。”我对艾隆说,“在东维基亚的时候,你们要记得我叫维克托。”

“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叫就够了。”

有几个库吉特人在身边很方便,他们扎营和捕猎的技巧非常高,而且宿营的时候。他们会自己选出一个人四下巡逻,他们就算骑着马也能悄无声息的穿越树林。我这才觉得,哥白尼断定维多利亚会发展壮大的原因,那几百名草原骑手其实各个都是最好的士兵。

维多利亚得到了三百把剑,我得到了三把。苦涩的念头再一次涌入了我的脑海,但是我再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我知道在意这样的事情,会使我受辱,更会使我父亲蒙羞。

几天后,我们遇到了一个大型定居点。几乎是一个小城镇的规模。

这个定居点有石头修筑的城墙,在城墙的外面,有一群士兵蹲坐着休息。在定居点靠着河岸的一面,一道长长的木头栈桥深入了河中。栈桥的下面是密集的细长的柱子,被河水舔舐的交界处,爬满了苔藓和黑色的污斑。一群居民正在士兵的看守下。往船上装载着粮食,估计这是一群前来征调粮食的士兵。

看见我们从树林里面骑马出来的时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立刻踢了他身边一个睡着的士兵一脚,在片刻之间。这些士兵立刻密集的列好了队形。有些士兵还睡眼惺忪的四处张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一些神情冷漠的弓箭手则已经熟练的抽出了箭矢,搭在了弓箭上面。这些士兵的装备都不错,一般的人穿着半身鳞甲,几乎人人有盾牌和长矛,一两个人把长柄斧头抗在肩膀上面,疑惑的看着我。

“够近了!”军官看见我们还在靠近,对我们喝道,他一扬手,七个弓手立刻抬起手来,瞄准了我们。“停下!”

我举起了双手,身边的库吉特人却各个把左手按在腰上,两个拓荒者和哥白尼则有些紧张。

“我们需要船。”

“你们需要肚皮上来一箭!”这个军官有些生气,冲着身边的手下骂道,“今天是谁在巡哨,这群白痴居然是我们先发现的。”

周围的士兵回答了几个名字。

“阁下,我们没有恶意。”

这个军官是个光头,没有戴头盔,身上穿着一身的波雅尔铠甲,显得非常的强悍。他没有接我的话,而是丢出了一个问题,“乔万尼还是加里宁?”

我感到七把弓箭的弓弦绷得更紧了,似乎只等我说出错误的答案,弓箭就会立刻脱弦而出。

这是个狡猾的陷阱,我有些懊悔我没有观察好就贸然的冲到了这里。

我扫了一眼码头上,没有任何旗帜。接着,我立刻收回了目光,我知道,我思考的片刻会引起疑心,我几乎只有瞬间的时间去思考。

乔万尼被围了那么久,虽然有不少同情他的瓦兰血统的领主起兵响应他,议会里面也有不少人暗中的希望他给加里宁找茬,但是,敢这么心安理得的征调粮食```

我咬了一下嘴唇。

“愿加里宁王公长寿!”我对他说,“我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维克托.罗曼诺夫。我有急事前往小东湖城,奉加里宁王公之命。”

我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能听见弓箭朝我飞来的声音。

对面的士兵依旧是剑拔弩张的表情,片刻之后,我就能知道这是一群议会士兵,还是瓦兰盟友了。

时间几乎凝固了。

军官眯着眼睛,对着眼前的土地吐了一口吐沫,“加里宁那个白痴咬不动瓦兰科夫,我倒希望他明天就被女人的奶子噎死。”

弓手低下了弓,士兵们都松弛了下来,城墙上本来很紧张的几个士兵也停止了跑动,转而回头去让定居点里面的人不要惊慌,继续工作。

我送了一口气。

“我需要您的船,阁下。您是去小东湖城吧?”

“我们只把粮食送到前线军营,不会进入东湖的。让加里宁派船来接你吧,我可不是船夫。”这个军官掏了掏耳朵,挥了挥手,他手下的士兵纷纷回到了刚才的状态,或坐或站,闲聊休息。“船上已经装了太多粮食,装你们一个人,我们就要少一个人。别做梦了,罗曼诺夫小崽子!要是哪一天我查出来你是个冒牌货,我会把你操进土里去!”

“您带我们一个人,”我对他提出条件,“就能得到我们的一匹马。”

几个士兵愣了片刻,笑出了声,这个军官扬了一下眉毛。

“其实这船走到东湖也不太远,”这个军官笑着说,“你准备给我几匹马?”

“六匹。”

第二天清晨,我们都坐在一条大船上,沿着梁赞河顺流而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小东湖城

小东湖城。

上一次来小东湖城的时候,我和乔万尼偷偷摸摸的像个贼一样,许多的地方都是从屋顶看到的。那个时候东湖地区最为壮观的码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市民在这里做生意了。许多的储物仓库都被改成了永久兵营,这样的仓库全部用整块的白石修筑而成,为了提高容量,墙壁和立柱的布置非常的简单,很适合入住士兵。在码头上面,各种口音的士兵摩肩接踵,有些人准备登船去瓦兰科夫前线,有些伤兵则从船上走下来,在这里修养。

花园和街道边上的园圃都被铲除了,加里宁不惜财力,将所有的道路全部拓宽,为了方便通行,所有附加点缀的景观全部清理干净。小东湖城看起来比过去萧条许多,但是却又显得比过去整洁。许多的居民迁出了小东湖城,迁到了城外加里宁新修筑的几处附属居民点里面去。乔万尼将城内居住的居民严格控制在两处市场的周围,其余的地区,则修建起来了大量的作坊和行会:铁匠铺、烧炭屋、炼铁厂、武器铺、工具作坊、农具行会、酒类行会,还有一处妓院,修筑在那位被驱逐的西部主教的宅邸里面,加里宁觉得这个地方很符合妓院的气质,在这里准备了许多小男孩。加里宁的举动得到了城内几个奉行东部教义的兄弟会的支持,这些兄弟会要么是石匠行会,要么是捕鱼行会,在城内认识的人极多,他们的效忠。给了加里宁非常多的情报。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勾结乔万尼的商人被逮捕。这些人里面有许多都是在加里宁入城的时候损失惨重的人。他们真心的希望加里宁失败,然后能够挽回自己的损失。加里宁的做法是将这些人送到小东湖城北面的铁矿里面挖矿到死。

小东湖城的矿脉开掘。是加里宁之前的王公就已经开始做的事情,五十多个高价聘来的克里尔工匠已经工作了好多年,他们居住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加里宁给了他们更多的支持,给所有的工匠都安排了婚姻,这些女人都是城内无以为生的寡妇或者贫女。加里宁希望这些工匠在矿井修建完毕之后,能继续留在小东湖城。加里宁的举动得到了工匠们的回应,在现在,克里尔到处都是奴隶起义的部队,孱弱的克里尔人无力组建一支自保的军队。克里尔在未来的许多年都会沦为各个国家激烈争夺的战场,这些克里尔人自然不会想要离去了,当加里宁王公安排了他们的婚姻之后,他们就发誓永远忠于小东湖城了。

城内的学者们发现,虽然瘟疫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但是贫民窟里面的市民遭到的重创尤其严重。学者们认为这和他们肮脏的居住环境有关系,那些狭窄的泥泞的街道满是垃圾和粪便,一间狭窄的小屋里面往往能挤着十多个居民,一旦一个居民感染瘟疫。剩下所有的人也会渐次的感染,最终造成大量的居民死亡。新修筑的居民点里面,专门开挖了储存粪便的池子,加里宁做起这件事情来非常上心。没有人知道为何加里宁对于城市的卫生情况这么在意。老旧的街道正在被拆除,加里宁引用了斯瓦迪亚的‘石头城市’的计划,也就是新修筑的屋子必须采用一半以上的石头材料。在未来修缮的时候,只能用石料替换木料。而不能相反。对于无力修筑这样房屋的居民,加里宁会给予石料补贴。而一意孤行修筑木头房屋的市民,加里宁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撵出小东湖城。当然,这个计划大大超出了市民的财力极限,执行起来,也就是在小东湖城城内要严厉一些,离开了城市之后的附属居民点,则要宽松许多。

街道要被拓宽到过去的两倍左右,扭曲的小巷被清理一空,挡路的民房被加里宁强行拆除。这样的做法在小东湖城内搞得怨声载道,但是却得到了上流社会的支持。加里宁对于失去房屋,流落街头的居民一开始是不管不问的。但是当这些居民在街头滋生犯罪,搞得小东湖城乌烟瘴气的时候,他就开始强制将这些居民遣送到了城外。可是麻烦依旧是麻烦,不会因为避而不见就消失掉。那些人很快就沦为了劫匪和小偷,同时还有许多人因为寒冷和饥饿四处死亡,留下了许多的尸体。这使得当瘟疫第二次袭击小东湖城的时候,某些地区再一次出现了大量的居民的死亡。加里宁这个时候,才不得不划出大片的宅地和农田,专门安置这些居民。加里宁奉行的原则就是这样,麻烦没有来的时候,就尽一切可能不去解决它,在不可收拾的时候,再从根本上解决它。记忆力不好的居民很快就忘记了那些曾经满街乞讨的人,转而歌颂起了加里宁安置居民的善行。

加里宁曾强行占据过大东湖城,但是当他提出让自己兼任大东湖城的王公的时候,遭到了大东湖城所有的贵族的激烈反对。这让大东湖城一直处于动荡之中,不得已加里宁放弃了这样的计划,而是扶持了一位过去大东湖城王公的侄子,作为自己的傀儡。当这个傀儡秘密勾结议会的时候,加里宁又立刻罢黜了他,安排了一个新的人上去。

东维基亚的每一个王公,在许多代的时间里面都占据王公的位置,罢黜一个王公并不难,但是要彻底的结束他们家族的统治,却非常棘手。加里宁不可能在每一座城市里面都和小东湖城一样,用士兵处死每一个反对者。毕竟,除了小东湖城之外,没有一个城市公开的与议会公开对抗过。加里宁只能一步一步的蚕食别的城市的权力,四处安插自己的亲戚和傀儡。

王公、贵族、各个地区的骑士以及修道院的院长们对此自然心中有数,他们不喜欢公然叛逆的瓦兰人。但是同样不喜欢权势熏天的加里宁王公。许多的王公已经在议会里面提出议案,要求议会不再将士兵交给加里宁统帅。

“瓦兰科夫是议会的瓦兰科夫。加里宁在我们中有些人的短视之下,攫取了瓦兰科夫的王公之位。可是这头狼是喂不饱的!”愤怒的德尼亚王公对议会里。面对愁眉不展的贵族们大声的疾呼,“现在他弄丢了瓦兰科夫,但是他得到了小东湖城。他应该满足了!议会可以满足乔万尼,瓦兰公国虽然在名义上要高于王公,但是在实际上,他也只比普通王公要稍强一些。一旦他放弃亲王的称号,让瓦兰科夫不流血的回归议会,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个加里宁,他占据了小东湖城。在河间地,他占据了一个伯爵领和三处堡垒。大东湖城和梁赞堡的那几个家伙,只会做加里宁的传声筒。一旦乔万尼失败,诸位!一旦乔万尼失败,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加里宁。他实际控制的地方,加上傀儡控制的地区,足足有一半的东维基亚。这个时候,区区的王公,还能满足他吗?还是说诸位准备好了朝一位国王三呼万岁?”

“加里宁总比那个伪王强。”一个支持加里宁的贵族说。

“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的女儿和尤里正搞得不明不白!”德尼亚王公当即反击,“伯爵大人,您就没有想过那位河间地的男爵夫人吗?尤里爬上她的床,骗了她的继承权。她接着就被摔断了脖子!”

“尤里并没有继承男爵领。”

“他们家盛产私生子,让这些人继承就够了。尤里的老婆没死几天,就又想爬进你女儿的被窝。你以为结果能有多好?”

被质问的伯爵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王公大人。您最好注意一下言行。”

“伯爵大人,您的女儿最好注意闭紧双腿。”

伯爵彬彬有礼。但并不代表他是个懦夫。他立刻跳下座位,与德尼亚的王公打斗起来,这件事情成了伊凡哥罗德当天最大的新闻,但是制裁加里宁的决议依然没有通过。但是几天之后,德尼亚的王公将他的一百名骑兵和五百名步兵撤离了瓦兰科夫城外的包围营地。他没有选择经由河岸前往东湖,登船返回德尼亚,而是沿着从白港到小东湖城徒步返回,洗劫了许多不设防的村庄和定居点,劫走了加里宁的两个牧群,带走了九百多头羊和一百多头牛。

在德尼亚王公的带领下,陆陆续续有两千多议会士兵撤离了瓦兰科夫。剩余的议会士兵,已经只有不到三千人,其中带伤不能参战的人相当的多。

加里宁几次向议会表示,他将放弃瓦兰科夫领主的封号,将这个封号交给议会认可的人。他只求彻底的击溃瓦兰亲王乔万尼。这个提议让许多贵族觉得是在开玩笑,谁都知道瓦兰科夫那个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他们干脆提议加里宁说,他们愿意继续出兵,但是让加里宁放弃小东湖城,反回瓦兰科夫去。这样的话,大家就相信加里宁是在为议会作战,而非为自己作战。

争吵没有使得议会解决问题,反而使得议会更加的孱弱。

加里宁前一段时间突然得到了一笔巨款,他用这笔钱从河间地与伯克交界的地方,雇佣到了一支七百人规模的伯克雇佣兵。这些士兵的加入,使得议会士兵留下的缺口被暂时填补上了。雇佣军士兵强悍的战斗力很快使得议会士兵相形见绌。雇佣军士兵每天的薪水可以养活两个议会士兵,不像议会的征召士兵一样,用黑面包和鱼汤就能打发,雇佣军士兵要吃牛肉和白面包,还要喝一种发苦的苹果酒,此外,这些雇佣军士兵的军官吃得每一块肉都要用香料来烹饪,如果做不到,这些人就拒绝作战。这样昂贵的军队也是物有所值的,乔万尼最后的一次出城作战,七百多瓦兰士兵和同样数量的武装居民击溃了两千多议会士兵,但是当伯克雇佣军发起了数次冲锋之后,乔万尼便被击溃,好在瓦兰人纪律极其可怕,他们死死的顶住伯克人,直到大部分人返回了瓦兰科夫之后,他们才徐徐的退入了城内。在前线观战的加里宁恼羞成怒,命令所有的弓弩手集中射击瓦兰亲王,箭矢如雨,还误伤了一些伯克雇佣军,但却没有伤到乔万尼分毫,反而惹得雇佣军士兵几乎哗变,他们咒骂加里宁,说他们准备直接去效忠乔万尼。加里宁不得不焦头烂额的协调关系,才使得伯克人没有暴动起来。

瓦兰科夫前线已经成为了一处死气沉沉的沟渠密布、壁垒相望的围城。

除了偶尔有信使和间谍偷偷地潜入或者潜出了城市,瓦兰士兵和维基亚议会士兵现在士气都消磨殆尽,坐在泥浆上,用毯子盖住脑袋,漠然的任雨水落在头上。

小东湖城发现了我们这条没有在册的运粮食的驳船时,有一些吃惊,但是还是派出了领航员带我们入港。

带着我们的议会军官和码头上的一个士兵交谈着,两人不时打量着我。

不一会,那个士兵转身离开,我们则在船上等待着。

我以为要多等一会的。没想到,几分钟之后,一个大腹便便的老人便走了过来。

“狗崽子维克托!我要把你的骨头剔下来!哈哈,我听说你被乔万尼带走了,还以为你在瓦兰科夫啃树皮呐!”

这个招呼自然证明了我的身份。周围的士兵都对我点了点头,我站起身来。

原来是弗拉基米尔老爹,他心情很好,穿着一套灰色亚麻罩衣,袖口上面油迹斑斑,正笑眯眯的朝我走来。

我也带着几个库吉特人和哥白尼一行人走下了船。

他看见我的时候,皱着眉头打量了几下,眼睛闪出了凶狠的光芒。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我脸上的伤口,然后轻拍了两下我的脸。

“维多。不管是谁干的!”弗拉基米尔老爹说,“我会把他的肠子拉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拜见

得知了我准备寻找加里宁,弗拉基米尔老爹说王公已经去了前线,最近一个月是不会回来的。

我对此大为懊恼,梁赞河上有一个地方离瓦兰科夫围城极近,当我要求船只靠岸打听一下加里宁现在的位置的时候,那个军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如果我当时态度再强硬一些,我就能靠岸在梁赞河下船,现在可能已经见到加里宁了。

“那请给我和我的人准备一些马,我们立刻前去瓦兰科夫。”我对弗拉基米尔老爹这样要求到。

“你的人?”弗拉基米尔眉毛跳了一些,赞赏的看着那几个库吉特人,“你买的俘虏奴隶吗?”

“不是,这是个库吉特酋长派来帮助我的。”

一丝狐疑爬上了老爹的脸,“你跑到库吉特去干什么了,怎么还认识了个酋长。”

“说来话长,我帮了那酋长一点忙,她为了感谢我```”

“她?!女酋长?”弗拉基米尔老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维多,你编的跟真的一样。你爹年轻可是呆头呆脑,没你这么滑头```你肯定像你老妈```”

“呃。这个我们以后再说。”我对弗拉基米尔说,“我没有撒谎。”

这是码头上面的一间石头房子,我们在二楼。弗拉基米尔说第一层地板渗水,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听见有鱼在地板下面游动,肯定是下面的泥土已经被鱼虾吃空了。他总是做梦梦见房子下沉、小东湖城下沉、罗曼诺夫的一切都沉到水里去了。弗拉基米尔不喜欢湖水,他喜欢老家。在西部那被遗弃的罗曼诺夫堡里面。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黑森林,风里面带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而不像小东湖城,风里面都是烂鱼和死尸的味道。

这座石头房子修筑了一种专门用来取暖的烟囱。从一楼贯穿到二楼,生火的时候,房子里面没有一丝烟,婴儿都闻不到味道。这种房屋是一个罗多克人设计的,他设计的这种石头小屋使用的石料比过去的房子少四分之一,但是却一样结实,里面的设施一个不少。但是缺点就是房间显得太空,柱子怎么看都不够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垮掉一样。加里宁很喜欢这样的房间。因为这样的房间可以容纳更多的市民,也能减少石料的消耗。在小东湖城的家族堡垒的周围,加里宁修筑了一道新墙,在墙内,他修筑了许多这样的房子。罗曼诺夫家族的许多旁支已经搬进了这样的石头屋子,虽然这些新贵每人都希望得到一大片附带着田地和村镇的城堡或者大庄园,但是现在,他们的愿望是难以实现的,不仅因为土地不充裕。也因为不安全。

在小东湖城,针对罗曼诺夫家族以及其同盟者的刺杀层出不穷,有一次加里宁都差点遭遇不测:一辆载着石料的马车在加里宁的马走过街口的时候,突然冲了出来。加里宁躲避及时,只被受惊的坐骑摔下了马,他的两个随从则被轧死。人们事后发现驭马臀部被匕首插了几个伤口。很明显是有人在策划一次刺杀。加里宁下令彻查,最后只抓到了许多相关的人:马车夫、马车主、石料作坊的伙计、巡查的士兵。这些人拼凑起来的信息指向了某个加里宁倚重的大东湖城的贵族,于是调查就转入了地下。结果也不了了之。

我们的这间石头屋子就是这样的建筑,这是罗曼诺夫家族在码头上修筑的几间宅邸之一。弗拉基米尔让一个厨子给我们做了正宗的西部菜肴,这样的菜肴没有和东方人一样加入很多的香料,大部分肉类都抹着一层奶油,或者直接用本身的脂肪烤熟,这样的肉很香。罗曼诺夫家族不喜欢奇怪的味道,少数几样喜欢上的几种香辛料,是克里尔人的一种奇辣无比的枯茄子磨成的粉末,还有一种黑色的带着苦味的饮料。除此之外,那些味道浓郁而奇怪的香料,大多没有被接受。今天的肉大部分都是西部式的,我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吃过一些,吃起来感觉很熟悉。此外,还有芜菁汤和烤洋葱,还有一些烤了两次的面包片,味道非常的脆,也很好吃。据说这样的面包片可以放很长的时间,不会生虫,只会张一些无害的霉块,学者证明这样霉块对人毫无害处,还能促进消化和夫妻关系。

这样的东西很快就成了军粮的首选,小东湖城的士兵往往可以携带接近七天的食物,比别的地区的士兵要长两天。当然,瓦兰人是个例外,对于瓦兰人来说,沿途的一切村庄都是军粮,他们总能找到吃的。

弗拉基米尔在拍了我脑袋之后,发现我没有和他一起笑起来,而我身边的库吉特士兵都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看着他,似乎对于他很是戒备。弗拉基米尔老爹终于开始严肃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看来我们需要找时间多聊聊。我喜欢好故事。”他眼睛转了一下,“你这次回家,是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库吉特部落吗?有多少士兵?”

“没有,我只带到了这么几个人。”我对他说,“那个库吉特部落已经去了西维基亚了。”

弗拉基米尔眉头皱了一下,“你和一群攻击我们家乡的库吉特人来往?”接着,他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没关系,让他们把刀子磨亮一些,多宰几个伪王和菲特烈的兵崽子。那你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见加里宁?德尼亚王公沿途劫掠之后,陆路前往瓦兰科夫已经变得很危险了,许多的村庄都成了土匪的老窝,没有人护送的话,根本不能安全抵达前线。我倒是知道明天有一批人要前往瓦兰科夫,不过我不知道尤里会不会同意。”

“尤里在城里?”

“昨天晚上刚回来。”弗拉基米尔说。“上个星期,一群乞丐在城外烧了一处定居点。抢走了所有的粮食,他去那里查看。”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先吃完饭。”弗拉基米尔说。“今天肯定能见到。大家都很想你,维多。”

他没等我说话,就挪动着胖胖的身体走开了,我听见他下楼的时候吩咐一个管家去准备马车。

几个罗曼诺夫家的仆人认出了我,这些仆人现在散布在小东湖城里面,要么负责一个市场的货物流通,要么负责一处码头的运转,要么就是在城区帮忙经营家族生意。只有一些不再年轻的老仆,没法适应新的生活。依然留在家族里面服侍过去的主人们。一个老人笑眯眯的对我喊了一声‘少爷’,剩下的几个则只称呼维多,有一个仆人给了我两瓶葡萄酒,托我带给一个罗曼洛夫家族寡居的女人,据说加里宁给她安排了一场婚姻,下个月就要嫁到梁赞堡去。这个仆人对我说,“维多,给她带一瓶,你留下一瓶。帮我个忙。今天有船进港,我走不开。”我答应了他,把酒交给了克鲁塞德尔。

吃完了饭之后,就有一个马夫上来。请我们下去。

我们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我突然想起来,这一次回来太着急。居然一份礼物都没有准备好,看见弗拉基米尔在忙忙碌碌的帮我们张罗。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挑出了一个库吉特人送给我的木雕,送给了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很喜欢。说他会把这东西放在床头。

走上马车之后,半天不见马走动。弗拉基米尔闷闷不乐的说,“这小东湖城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做什么都得给两个小钱。连王公家族都不买账,这毛病得改一改。”

“老爷,”这个马夫似乎对于这样的报酬觉得很平常,“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让我拉他们,可以让您家自己的马车。小东湖城几百年都是这个样子,每个王公都体体面面的给小钱。”

“得了。”弗拉基米尔从怀里摸出了几枚硬币,丢给了马夫。

马夫接过了硬币,吹了个响,就吆喝了一声,“又快又稳咯!”

他扬了一下马鞭,拉动了我们的马车。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哥白尼对我说,“这些人对你的态度不错。”

“我不知道,”我有点困惑的对哥白尼说,“这次回来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感觉要比以前好一些了。”

“毕竟把你当成了家人,这一点就难能可贵了。”哥白尼说,“你过去几年遇到可都是拔刀相见的家伙们。这位尤里大人,我倒是听说过,他是未来的家族主人吧?”

“没错。”我回答他,“他的弟弟们一直被送到外国游离,他似乎一直在家里,可能年轻的时候出去过,后来就一直回到家里帮助打理家族的事业。”

“西部的家族一直都是这样,子嗣多多,是很有好处的。”

我能猜到哥白尼想说什么,就没有接他的话。

小东湖城的变化显而易见,我听说过去马车穿越市区,时常会陷入泥巴里面,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地面,马车都跑得稳稳的,地面至少也是夯实了的硬土地面,甚至可能是石砖地面。

罗曼诺夫家的住处是继承的过去的王公府邸。在旧建筑的基础上面,罗曼诺夫家族又征用了外面一圈的精致宅邸,不知道是通过购买还是抢夺。在更外面一圈,罗曼诺夫拆除了一片民居,修起来一圈围墙。过去的王公家族,成员大都喜欢散居到城市里的各个角落,以免寻欢作乐的时候被保守的家长掣肘。现在,加里宁则规定家族成员必须居住在一起,除非有家族委派的任务,不然入夜后必须回到家里来。

我们的马车走来的时候,遇到了一扇正在修筑的大门,一个门拱正在合拢,白色的石料被密密麻麻的木条支架包裹在里面。在周围,围墙大抵已经完工,有人正在往外面的石墙上面抹上一层湿乎乎的泥灰。

门口两个士兵拦住了马车,马车夫对他们说了什么话。

一个士兵就过来敲马车的门。我打开了门。

“维多!”这个年轻的士兵一看见我,就惊叫了一声。“你还活着!你的眼睛怎么了!”

这是杰克,看见他。我就想到了我们过去打架的事情。

“杰克,”我对他点了点头,“放行吧。我有事情要见尤里。”

他有一点欲言又止的表情,“维多,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会知道的。”

他回头对另一个士兵交代了几句,他们让开了路,马车一路走了进去。

外围都是乱糟糟的,四处都堆着建筑材料,工匠们来来回回的走动。帮助把石头和木料放到合适的地方,打磨石头棱角的叮当声响个不停。马车转了一个弯,走进了旧宅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这里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在我们的马车路过的时候,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我们,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有一些仆人我都认识,而且能说出名字。我回了这里,居然隐隐约约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但是我立刻就把这样的感觉压制了下去。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切的感觉让我很迷惑,在外游历的时候。每一次遇到倒霉的事情,我都会更加讨厌罗曼诺夫家族的人,但是现在回了这里。似乎一时之间,过去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在一处下马台阶边停了下来。这个马夫的技艺很好,我们打开门。正好可以伸脚踩到那一排石头台阶,取用东西也很方便。

哥白尼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构造,啧啧称奇,说这里有不少建筑都是禅达式样的,小东湖城在古代肯定是一个禅达人的贸易城市。库吉特人对于这里的建筑则露出了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们在石头修筑的城市里面,总是感觉像是‘呆在棺材里’,他们喜欢帐篷和毡房,或者干脆裹着皮衣睡在火边。

一阵笑声吸引了我们的主意,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就站在我们的旁边。看见我们下来,两个女人说了什么悄悄话,对着我们笑个不停。一个女人,穿着夸张的贵妇长袍,马尾巴做成的假发在头上盘成了一个巨大的卷。两个男人正拿着木头的短剑互相戳来戳去,不断的变换着站立的位置。一个侏儒戴着王冠,不可一世的度着步子。

一个老头从一扇小门里面走了出来,对那些男女中的某人喊道,“‘萨贝尔’上场,别再说错词了!”

哥白尼发出了‘咦’的声音。

正在比剑的男人笑嘻嘻的走了过去,亲了那个老人一下,然后就走进了一边的小屋子里面。

哥白尼看着这群男女的表情越来越惊奇,最后变成了彻底的震惊,然后又变成了努力伪装的沉默。

“你怎么了,哥白尼学士?”我有些不解的问他。

哥白尼没有理睬我,他走过去问一个脸上抹着两坨红色的女人,“小姐,请问你们是一个剧团吗?”

“是的,先生。”那个女人学着哥白尼的语气说道。

“你们正在演出的是哪一出剧呢?”

“《伟大爱情》。”女人笑吟吟的说。

哥白尼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

接着他像是发了疯一样,说他一定要去看一场。我劝他,反正这些剧目一演五六天,今天晚上和尤里谈完了正事再来看不迟。

哥白尼嘀嘀咕咕的说什么最讨厌他自己不知道的改版了,维基亚文他还没有校阅过之类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空地里面等了片刻,那些演员不住的进进出出,从一边的小剧院里面,不断的有哄笑声和掌声传来,弥塞拉在不在里面呢?

一个女人向我们走了过来,她身边是帮我们通报的那个仆人。

我认出她了,我曾撞见她和尤里睡在一起,她还威胁过我。

发现我了之后,这个女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维多,你回来了。我真没有想到。尤里一定很想见你。”

“他知道我回来了吗?”

“你去了他就知道了。”

“不必通报一下吗?”

“家人见面不需要通报。”她转过了身子,对着一边的石头小路一扬手,“跟我来,还有你的朋友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家族的意志

尤里穿着睡袍与我见面,满眼血丝。

见到我的时候,他只睡了几个小时,而之前的几天里面,他都在城外指挥士兵和农夫重建定居点外的围墙,将定居点重新保护起来。在野外,尤里的一百多名骑兵朝着各个方向追捕那些暴徒,尤里没有要求他们活捉俘虏,他们可以随性处死这些暴徒,或者活捉他们买到外地去。尤里直接继承了加里宁的思路,在给别人好处之前,一定要让别人流一次血,只有鲜血能让人变得冷静,重新懂得感激。小东湖城的治下许多的地区都在爆发大大小小的起义,旧贵族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一有机会,就会给加里宁找点麻烦。加里宁的力量远远的超过这些贵族,但是他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瓦兰科夫围城,没有余力来对付这些地方的贵族。尤里的手上只有三百多名可以随时调遣的士兵,而他要负责的地区,却是几个城市之间的辽阔的土地。

许多的堡垒和要塞名义上服从小东湖城,但是城里面大多数的男人都在打仗,剩下的几十上百人,大都愿意留在堡垒里面安心据守,不愿意出城配合尤里作战。有一些地区的堡垒,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临近的村庄被焚毁也无动于衷。德尼亚王公给他们的带来的恐惧还没有消散:在德尼亚王公焚毁一个村庄的时候,一个要塞派出了十多名骑兵去交涉,第二天,这十多名士兵都被割了脑袋。无头的尸体坐在坐骑上被马匹送回了家。

这之后,这些士气濒临崩溃的士兵就只能用来运输粮食。然后躲在厚厚的石墙里面,等待尤里四处奔波。帮他们解围。

“维多。”尤里的眼窝黑得像是抹了灰,他拿起一只酒瓶,往一只昂贵的玻璃杯子里面倒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那个意气风发的尤里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尤里有一些沧桑的感觉,精疲力竭。

“尤里大人。”我对他行礼。

尤里的贴身女仆带着哥白尼等人在隔壁等待,哥白尼发现她会说斯瓦迪亚话,两人就攀谈了起来,那个女人显得很惊讶。即使在小东湖城。把斯瓦迪亚话说得这么得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关门的时候,女仆对着我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尤里一副厌倦的表情,又拿出了一只一样的杯子,倒了同样多的酒,“尝一下?”

“不了,大人。”我回答他。

“随你。”尤里再一次将酒一饮而尽。维基亚人热爱豪饮的特征已经在尤里的身上冒了出来,或许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只是最近的紧张生活让他的酒瘾重新犯了。“这些该死的暴民,和跳蚤一样。我的士兵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走,抵达了目的地的时候,所有的暴徒却都逃跑了。当地人不信任我们。给我们指的路都是错的。我希望堂堂正正的和他们作战,但是他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不是这些人,我们还可以征召一千五百人前往瓦兰科夫。瓦兰科夫破城就指日可待了。”

“加里宁大人在进攻小东湖城的时候,不是使用了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吗。你们没有用来进攻瓦兰科夫?”

“哈哈。你的消息很灵通。”尤里露出了苦笑,挪动着身体。在后背上塞了一个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乔万尼聪明的很。这家伙在瓦兰科夫城外修筑了一道斜墙,每隔一百尺,就多修出了一道土围。克里尔人的火药桶无法直接伤害到城墙本身,只能炸得土块四溅。况且这东西主要是用来吓人的,瓦兰人明显晓得这种东西,所以不害怕。他们派了许多轻装步兵,手持双剑,一等爆炸的间隙,就从城上滑下软梯,刺杀克里尔工匠和我们的民夫。在我们的士兵靠近的时候,他们又爬了回去。因为害怕那火药桶,我们的士兵都不能靠的很近。瓦兰人每次都能得手。”

尤里几句话,我就能想到那些训练有素,肌肉隆起的瓦兰士兵。这些士兵曾和我在林中的晚上喝酒吹牛,找我借银豆子去找女人,请我帮他们写一份家书。

“所以你们就陷入了围城困境了。”

“是的。”尤里说,“战斗如果能在头两周结束,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瓦兰科夫已经耗费了小东湖城太多的财富和人力。如今只能力求击溃瓦兰科夫。你知道吗,唯多,如果我们不取得胜利,罗曼诺夫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这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尤里这么说,我一路所听到的,都是罗曼诺夫家族多么的强盛,“如今东维基亚罗曼诺夫是首屈一指的家族。”

“首屈一指?”尤里露出了恶意的微笑,“议会存在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过是利用它,整合了许多的小家族而已,但它却蕴含着许多被低估的力量。真正强大的家族,必然是那些经营了一个地区百年以上的家族。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家族的士兵走得一个不剩,家中只有老弱,居民也不会起来造反,反而会自发的前往堡垒加入卫队。而罗曼诺夫家族现在却不是这样,骤然扩大的土地,带来的不是强盛,而是‘未来的’强盛,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其中的区别。在现在,罗曼诺夫家族因为这样大的土地备受折磨。胜利了,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去精疲力竭的维护统治;一旦失败,大东湖城、梁赞堡的那几个家伙,立刻就会跳出来反对我们。德尼亚王公早就在等着这时候了。乔万尼的同盟者会大受鼓舞。小东湖城?我们失败之后,最好的下场就是成为这里的普通市民罢了。”

“您总是能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我沉默了一会,虽然心中有了许多奇怪的感觉,但是我无法反驳尤里。

尤里点了点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了。瓦兰科夫前线绝不容失。后方的粮食和武器必须源源不断的输送到瓦兰科夫过去,未来的一个月里面。我们必须再挤出五百个年轻人,送到瓦兰科夫。同时我们还要免费的救助议会士兵的受伤者,如果我们不抚恤这些人,那些领主就会立刻撤走自己的士兵。维多,再等待一段时间,我们就能缓过一口气来。”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

家族一定给我找到了一个发挥作用的地方。

“我这次见到您很容易,一路所有的人都对我很友好。”我对尤里说,“作为一个私生子,我觉得有些惊讶。”

“私生子也流着罗曼诺夫的血液。”尤里真诚的看着我。他的胡子茬像是毛刷子一样,胡子里面灰白夹杂,这让他老了五六岁,“维多。我也年轻过,和你一样。我曾经无比的厌恶家里的老头子,这些人以一己私欲,或者是贪图安逸,就随意的定下年轻人的命运,就好像年轻人只是他们的工具一样。我无比的了解这个情况。当我在罗多克游离的时候。有一天,我父亲突然写信让我回家,说是给我安排了一场婚姻,如果我接到信半年之内没有回家。我就会被从家族除名。哈,于是我匆匆的回了家,但是我几年都没有和我的父亲说话。”

“那女人弥塞拉的母亲?”

“没错。你妹妹的母亲。”尤里的脸上露出了光彩,“时间会把仓促的爱情酿成弥久的亲情。弥塞拉出生的时候。我与家族便和解了。我父辈们的安排,我也开始理解了起来。不打理家族的事务,就不会真的认同这个家族,不先憎恶它,就不会后来想要保护它。维多,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

“家族给我安排了事情?”我直截了当的问他。

尤里习惯于在我优柔寡断的时候说服我,对于我的直白,他一时有些错愕。

“维多,你变了。”

“我想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事情。”

尤里站了起来,捏了一下鼻子。烈酒让他流了些鼻涕,眼睛变得更加的红。他走到了一张堆得乱七八糟的小圆桌旁边,着手拆开一封厚厚的信件上面绑着的绳子,他把信件里面的纸张弄得哗哗响,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那是一张地图。

“顿巴斯。”尤里把这地图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

“河间地的伯爵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列普宁家的领地。维基亚议会刚刚和伯克议会议定了边界。”

这句话的意思是:加里宁刚刚和莱赫议定了边界。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块土地,“不对,列普宁家的土地比这个大一些,这伯爵领只有过去三分之二都不到的大小。而且我去过河间地,可没有听说什么顿巴斯伯爵领。”

“他们的土地自然很大,但是他们能拿回来的,只有这个。”尤里果决地说到,“这是新划分出来的伯爵领,只是在关卡和山口附近,有些的确被划归了伯克人。但是最富庶的平原和河滩地,以及一处铁矿,两个小镇,却都还在伯爵领上面。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若我没有去过瓦兰军营,我自然会相信这样的说法。但是我知道,一个伯爵领被不怀好意的敌人占据了地利优势之后,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片,任人宰割。即使再富裕,也不过别人随时可以收割的圈养牛羊。

“伯克人退出这里?”

“留下了一半伯克人的下级贵族,还有一群伯克人的傀儡波雅尔。但是好歹在名义上面,伯克人许诺将这个地方交还给维基亚议会。莱赫还许诺,接收完成之后,新的伯爵将得到这几年伯克人在河间地的代收税金,作为对战乱下的贵族的补偿。”

“哈,”我当即讽刺的说,“强盗总是喜欢在事后做点高尚的事情。”

“维多,莱赫是值得尊敬的人。”

“是的,尤里大人。”我心里已经清楚了接下来的安排,“等待我的是一场婚姻吧。”

“维多,”尤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顿巴斯伯爵维克托,这个称呼如何?我很喜欢。没错,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不要做别的事情,多陪一陪叶卡捷琳娜小姐。”

“她要是知道嫁给我,难道不会发疯吗?”

“对一个女士口出恶毒之语,是让人厌恶的。”尤里用平淡的语气对我说,但是我看出了他的生气,伯爵的爵位没有使我举止失措、欣喜若狂,这当然让他有些失望。“你对家族有所芥蒂,我也不再隐瞒你了。你的婚姻只是一场开始,维基亚议会已经与伯克人协定,由维基亚一会提议一位伯爵,再由双方的议会共同的承认他的合法性。当然,会有许多人提名自己的亲戚,但是在家族的努力下,莱赫会把你从所有人里面挑出来的。你要和叶卡佳琳娜小姐完婚,卖点力气,让她早日怀孕,一旦她超过了两个月没有来月事之后,你就要带着士兵前往小东湖城,为家族尽责。”

“那时瓦兰科夫的围城,估计早就有了一个结果了,我那个时候来,有什么意义吗?”

“我们若失败了,你便要成为拯救家族的中坚。我们若是胜利了,你需要给别的领主带个好头。”尤里说,“我想不通有什么比这个还值得高兴:得到一位美丽的妻子,继承她家族的领地,叶卡捷琳娜小姐身形丰满,必然是丰饶多产的女人,你会有许多的子嗣的。”

“私生子的身份没有关系?”

“我已经写信给托马斯```呃,现在叫什么来着?哦,英诺森院长,让他解决这个问题。你会有一个家室高贵清白的母亲,是个伯克女人,此外你还有几个舅舅和族兄妹,这些人会成为你的助力的。英诺森院长已经把一切文件都准备妥当,到时候你在几个议员的面前,跟你的亲人们抱着哭一场,让他们觉得是真的就行。然后,低劣的私生子身份就会永远离你而去。”

“我现在要做什么呢?”

“护送你的一位姑妈前去梁赞堡,代表我们家族,参加她与梁赞堡王公的婚礼。”尤里挤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然后你回小东湖城,与叶卡捷琳娜女士完婚。她在山口的那个亲戚已经离开了驻地,带着两百名士兵前往伊凡哥罗德宣誓效忠。他会成为你的忠实盟友,代替你前往瓦兰科夫为议会服役。”他伸了一个懒腰,“你的经历会被吟游诗人传唱的,伯爵大人。有朝一日,你或许还能成为河间地的公爵呢。”他做了一个充满了诱惑的许诺。

“这```叶卡捷琳娜小姐```”

“她已经表示服从家族的安排。你要见她,今天晚上就可以。她正和你妹妹弥塞拉还有许多的亲戚一起,在观看一出有名的剧目,《伟大爱情》。”尤里说,“我没看,你自己去吧。叶卡捷琳娜挺喜欢这剧的。哦,你这次来找我什么事情,维多?”

“是这样的,尤里大人,”在罗曼诺夫家族成员面前,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声音沉稳得像是个老兵,我对他说,“我找到我的亲人了。我前来向罗曼诺夫家族告别。”(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剧院

尤里听完了我的话之后有些迷惑,他闭着眼吐了一口气。我跟他讲了我家族是斯瓦迪亚的一个小贵族家庭,我现在需要回家乡去处理一些家庭恩怨,当然,具体的事情没有跟他说明。

“那么,维多。你此行的目的只有这个?在家族最需要你的时候,逃到斯瓦迪亚去?”

“是的,我的家族现在的确最需要我。此外,我希望去拜访加里宁王公大人。”

尤里点了点头,说他会安排这件事情,接着他摇了摇铃,召来了女仆,送我们出去。

我们被安排到了一处新修筑的石头屋子,住在二楼,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仆人说这里是我以后的住处,随时可以回来。还说如果住的时间长的话,他会让管家给我安排一个贴身的仆人。在放完了行李之后,那个仆人告诉我说,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尤里会安排一餐晚饭,让我注意一下时间。

我闲着没有事情,便从克鲁斯卡尔那里拿到了葡萄酒,前去拜访我的那个‘姑妈’。她独自居住在一处带着花园的小屋子里面,这是用花匠的房子临时改修的。反正这个女人不久之后就会离开小东湖城,以后也不会回来常住,所以并没有给她安排一间永久宅屋。我前去那里的时候,一个老女人正在给她讲解梁赞堡的王公家族的情况,告诉她,她那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脾气。见到我来,‘姑妈’示意那个女人出去。

“年轻人。你有什么事情?”

“我是‘维克托’,”我想她不太可能知道提米是谁。干脆用我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就用的名字,“在码头上面。有人托我给你送来一点礼物。”

“哦,衷心的感谢你。”她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你就是那个要去河间地的小罗曼诺夫吧?加里宁从来不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们,去了那个地方你要多加小心呐。”

“谢谢您的关心。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也不太多,有一段时间加里宁大人在四处派人找你。”她说,“他们还说,要是你正好在的话,可以让你护卫着我前去梁赞堡,以便你能多结交一些贵族。在你以后去了河间地之后,也不至于举目无亲,束手无援。”

“哦,我知道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看起来谨慎又弱小。“他们似乎是这么安排的。”

她听出了我不太愿意和她多聊,于是带着浅笑站了起来,“也好,在路上有个家人陪着我,也不至于太闷。”她几乎有些伤感的说。“以后在梁赞堡,就见不到一个家人啦```”

家人?这不过是我们见得第一面,称为家人未免太早了一些。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我一整个冬天都在堡垒里走来走去。和他们只有一堵墙之隔,那时候的家人呢。同时,我又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她真得不舍得离开这个家族,以至于一个冠以罗曼诺夫名字的私生子。也能让她感到亲切。

她笑着走向门口,“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一定很忙。”

她不太敢看我的眼睛,我的伤疤对于一辈子生活在高墙之内的贵族妇女是个可怕的标记。

我对她点了点头,“夫人,我先告辞了。”

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三个库吉特人懒得动弹,就躺在几块铺在地面的毯子上睡觉,跟着我们的拓荒者也去了城市里面,联络他们本地的成员。哥白尼见到我来,就拉着我去看那叫做《伟大爱情》的剧目。

“我为什么要去看这个?”我好奇的问他。

“你是罗曼诺夫家的贵客,他们肯定会让你进去,我自己随便乱跑不好。”哥白尼说,“这剧对我意义非凡。”

我觉得哥白尼一定是个可怜的人,他的妻子一定迷这种剧迷得要死。我在罗曼诺夫堡的时候,那些姑娘就喜欢看骑士与公主的故事,故事的最后总是要杀许多头龙来泄恨,骑士会抢了龙所有的金银财宝,然后国王突然觉得这个一直不顺眼的骑士是个好人,默许了他的女儿和这个骑士在一起,然后他们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样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倒是想看看那些古代禅达人写的征服故事,至少那些故事里面多少讲了一些大地上各个民族的情况,也没有龙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有一位剧作家,名叫马汀,特别喜欢写龙吃人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时常能把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吓出尿来,他们刚刚喜欢上一个英雄,在下一幕里,这英雄就铁定被吃掉了,这个马汀很爱这样折磨他的观众们,惹得贵族小姐眼泪涟涟,让贵族少年们人人都想出去猎一头龙,或者专门找名字叫做马汀的家伙打架。

哥白尼讲了许多这出剧目的优点,如数家珍,就好像这剧是他写得一样,我被他弄得很烦,就答应了他。

我们两人走在别致的院子里面,看着仆人来来回回,还有一个路过的波雅尔,他似乎认识我,跟我打了招呼。两个伯克商人坐在一个长条石凳子商量着事情,在我和哥白尼走过的时候,他们闭口不言,只是微笑着等我们走过去。那个小小的剧院就在堡垒的最东边,前面就是马车停住的地方,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向了西边,估计看不了多长时间,这一幕就要散,到了晚饭之后再演下一幕。这样也好,省的我在里面多耗费时间。

进门的时候,一个演员不满的对我们说,这个时候入场很不礼貌。我想正好离开,哥白尼则背诵了几句剧目里面的台词,这个演员听完之后,露出了不懂的表情。哥白尼一拍脑门。又试着用维基亚话翻译了一遍,这个演员这才露出了一个鄙夷的微笑:“你这是什么版本。是哪个穷酸演出团翻译的?既不押韵,又不切意。不过嘛。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个剧,那我就破例啦,”他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嘴唇,“一定要轻轻的从后面进去,里面可都是城里的名媛和贵人。被捉住了,一定不准说是我放你们进去的。你们懂了没?”

哥白尼说懂了。我则盯着他多看了几眼,牢牢的把他记在了脑袋里。

说来也奇怪,虽然我不再自认为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人,但是一个外人过来让我在这里守规矩。我还是有一种想要当面驳斥他的感觉。这感觉真是让人觉得很无谓,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哥白尼进门就脱了鞋。

“你干嘛?”我问他。

“斯瓦迪亚那里都这样,剧目开始之后,是不准进人的。实在要进场,就要脱鞋表示尊重。”

我不愿意在这里脱鞋,自顾的朝着里面走去,哥白尼跟着我走了过来,一路嘀嘀咕咕的说,“你以后不能这么粗俗。对于贵族来说。礼仪比利刃更锋利。现在这里面一定是寂静无声,观众被演出所打动吸引,你的鞋踩在地上发出响声会打搅```”

他还没有说完,一阵似乎要掀开屋顶的笑声轰然而至。有人在里面大喊,“打他!打他!对对!把他的王冠打掉!”“哈哈,好样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和他打!”“该死的国王。该死的村中长老,你们死期要到了!”观众似乎在为演员加油。

我掀开了一道门帘。几乎所有的观众都站着,对着舞台上的人欢呼。

舞台上,我们下午看见的那两个男人已经丢了剑,脱了上衣,抱在一起打架,一边是一个侏儒国王,在哪里吹着硕大的胡子大喊大叫,在另一边,则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的胸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美丽的女人’,似乎担心观众理解不透她其实要演得是个漂亮的姑娘。一楼根本就没有办法坐,我们从一个转弯的石梯走上了二楼,在中间有一男一女正在幽会,他们见到我们来,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朝着楼下走去。二楼则安静得多,半圆形的台面被分成了六个单独的包厢,隐约有一些人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但是也会忍不住的发出笑声,但是这里的男人笑得时候会抿住嘴,女人则会用手帕拿出来遮住脸。这真是一种奇怪的风俗,如果女人都和萨兰德女人一样用薄纱遮住脸面,那么笑得的时候拿手帕遮住嘴巴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些女人明明就连脖子也露出来了,和男人坐在一起毫不避讳,不知道有什么好遮挡的。

我们找了一个空空的房间,走了进去,这里只有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包厢很黑,他们听见有人,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我们只是来找座位的,就想让我们去别处,那个女人则说,‘没关系,反正一会就去用餐了’,我们就在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感到那个女人在看我,而且看了半天。

哥白尼发现这剧目变成了喜剧,表现出来的悲愤溢于言表,舞台上每一个人都在试图逗笑下面的观众。这些人的表演,就好像是正规剧目中间,插进去的马戏团表演,只是为了唤醒快要睡着的观众,让他们有精力去看下面的正戏。不一会,那个叫做萨贝尔的角色就被捅破了肚皮。观众们纷纷高呼不过瘾,要求让他再死一次。于是死掉的萨贝尔欣然领命,爬起来又被捅了一次肚皮,下面一片叫欢呼的声音。

“提米。”哥白尼在沉默里忍耐了很久,终于愤恨的说,“这简直就是一场亵渎。我该听你的建议,不来看这剧目了。”

“得了,这是东维基亚。下面那些估计都是小东湖城的波雅尔们,他们进来来这里消遣一下,明天就要上战场。你指望他们喜欢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呃```他们不该用这一出剧的,闹剧有许多```。”哥白尼冲着下面欢呼的人群投去了最后一次不满的眼神,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这个时候出去也好,到处转一转就可以吃饭了。到时候再和尤里仔细的谈一谈。

在哥白尼已经走出去之后,我还看了几眼舞台上闹腾的演员们。这时那个女人从背后叫了我。“维克托。是你吗?”

我刚才就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昏暗的包厢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个时候。我立刻确定了这是谁。

“叶卡捷琳娜?”

她身后坐着的两个人低声的询问了她一声,她轻轻的说,“你们出去吧。”

一个男人立刻起身,另一个则迟疑了一下,也被他的同伴拉走了,在他们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第二个男人推了我一下,让我把路让开。我隐约的记得这两个人,似乎是叶卡捷琳娜的骑士。

“你可以坐过来。”她低声的说。“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已经见过尤里了,我想我知道你要说的事情。”

“哦,是吗。”她愣了一下,回答我说,“你怎么想。”

“等会你会和尤里用餐吗?”

“仆人已经通报过了,说尤里大人让我去用餐,我没想到是要去见你。”

“那到时候尤里会告诉你我怎么想的。”

“你很得意吧?”她讽刺地问我。

她的傲慢让我感到有些恼火,“没有的事,叶卡捷琳娜小姐。”

“那是我家族的土地。不是伯克人和维基亚人的一纸协定就能左右的。我的亲人们绝不会同意。”

“你最强大的亲人已经前往伊凡哥罗德效忠了。”

“这不可能。”

“尤里会告诉你一切的。”

“你们家族撕毁了协定。”

“那你的家族可以推翻它吗?”

我能感到在黑暗里。叶卡捷琳娜的怒火正在升腾。我这时候感到了一阵复仇的快意。但是这种无聊的情感很快就被我压制了下去,我以后不会留在维基亚,没必要临走的时候再折磨一个不相干的人。

“好了,”我对叶卡捷琳娜说。“我拒绝了婚约。你不会嫁给我的。”

“嗯?”

“我找到我的亲人了。”我朝着外面走去,“我会离开这个地方。不过,叶卡捷琳娜小姐。我认为如今你的最好选择,就是接受新伯爵作为你的夫君。他会是个傀儡,而你和你的父亲。才是领土上的真正主人,他没有你们父女的支持,根本无法在那里维持统治。虽然家族会换一个名字传承下去,但是至少那些孩子是从你的肚皮里爬出去的。这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你应该珍惜。想一想,你在西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境遇。”

“你说话真粗俗。那个```你在开玩笑吗?”

“我保证,在向牧师发誓结婚的时候,你身边站着的绝不是我。”我对她一点头,“需要我叫他们进来吗?”我指的是两个戒备在门外的骑士。

“不,”叶卡捷琳娜说,“不必了。我一个人呆一会。”

“好的。”我朝着外面走去。

“维多。”叶卡捷琳娜忍不住喊了我一声,“你真的是因为找到了亲人才不愿接受这桩联姻?”

“叶卡捷琳娜小姐,我与你交往不多。你能否找到一件事情,是我欺骗了你?”

“你一开始没跟我说你是私生子。”

“得了。”我觉得她不可理喻,“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私生子。”

我们陷入了沉默,舞台上的欢腾让这包厢显得格外静谧。

“小姐?”一个骑士听见我们没有说话,关切的问了一声。

叶卡捷琳娜没有理睬他们。

过了好一会,叶卡捷琳娜才发出来恍然大悟的声音,“维克托,我知道你为何要离开罗曼诺夫的,我真没有想到,你能为她做这么多```”

“嗯?”我一时之间,真的以为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想,怎么可能呢,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少数几个,尤里现在估计也摸不着头脑。

“是为了弥塞拉小姐吧。”她平静的说。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为什么这么能联想。

“没用的,”她叹了一口气,“为了追求她而脱离家族?维克托,你太幼稚了。弥塞拉可是维基亚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女人。”

“什么意思?”

她用我的语气幽幽的说,“尤里会告诉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家族聚餐

此处不是我家,但是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在内堡里面,所有的人我都差不多认识。虽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我的态度很好,但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面,这些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熟悉,还是会让我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两个瓦兰仆人一边谈论着前方的围城,一边把太阳晒过的草垛耙开,掀到屋顶上面去。一个瘦的像干柴的厨师捧着一口装满水的锅,里面游着三条鱼,在路过我们的时候,一条鱼掀着尾巴把水溅了这个厨师满脸。面包房里面升腾着烟气,烤面包的香气充满了整个院子,一只猫爬上了屋顶,一个想抓它的小女孩搬来了一只梯子准备爬上去偷袭它。一只狗趴在鸡舍边打盹,那些母鸡都吓得不敢回笼子,一个女仆蹲在一旁,用手伸进鸡舍去掏鸡蛋,她把掏出来的鸡蛋都盛在了她兜起来的围裙里,围裙里已经紧挨着挤着三只鸡蛋了。一个满手面粉的老头不满的在远处冲这个女仆嚷嚷,让她快点捡。

去吃饭的路上,那些刚刚看完了闹剧的波雅尔们正好出来,他们前往了一处收拾干净的库房里面用餐。这个库房里面塞满了木头桌子和长条凳,几个女人正把篮子里面的大面包一个挨一个的放在桌子上面。这些面包和船上的水手吃的面包都很相似,中间凹陷,可以用来做碗。在摆放好了面包之后,一个提着肉汤桶的老头会在每一只面包上面淋上一瓢的浓汤。烤大蒜和烤洋葱是很好的调味料,大片烤的半熟的牛肉和羊肉上面撒了大量的辣味香料,这些肉堆得像是小山一样。供这些波雅尔任意食用。在门外的水桶里面,只装着半桶水。这个时候,两个胖乎乎的孩子提着满框子的苹果和梨子往木桶里面倾倒。弄得水花四溅,两个孩子咯咯直笑,这水桶很快就堆满了水果,被水浸泡得亮晶晶的,每一个进门的波雅尔都会捡上一两只水果,大嚼大咬,果汁沿着嘴巴流淌而下。

远处有人在打钟,一个波雅尔在门口席地而坐,掏出了笛子吹着欢快的乐曲。一些波雅尔双臂横叠,半蹲着跳着灵活的维基亚舞。很快,跳舞的波雅尔就多达六个人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顺手把那个路过的围裙里兜满鸡蛋的女仆拉了进来,这个女仆大惊失色,拼命的保护自己的鸡蛋,结果还是有一只打破了,这些波雅尔每个人都亲了她一下。才放她走。这个女仆一回到厨房那边,就被那个老头揪住了耳朵,面粉粘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在用晚饭的时候。罗曼诺夫家的内堡里面一片欢腾的气息。

三个库吉特人被仆人们领去和波雅尔们一起用餐,我们经过那里的时候,伊尤已经和一个波雅尔比起了喝酒。周围的人都围在一起在下注,赌谁先吐。

我和哥白尼则被一个漂亮的姑娘带着前往堡垒内部的餐厅。在餐厅的门口,迎接我们的是尤里的那个女仆。或者是他的情妇。

她愉快的和哥白尼打了招呼,用的斯瓦迪亚语。

哥白尼听完之后,指出了她两处语法错误,这个女仆开怀的笑了起来,说她感谢哥白尼,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在外人面前出丑了。

女仆和哥白尼打完了招呼,就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她就领着我们前往了餐厅。

三个排成一条线的女仆低着头,捧着空盘子朝着门外走去,和我们擦肩而过。

罗曼诺夫很懂得如何生活啊,距离这里两三百里之外的地方,人们在用人骨头生火烤人肉,在这个地方,罗曼诺夫用无烟的高级木材生火烤嫩牛肉。

进入餐厅的时候,几个罗曼诺夫家的表兄弟坐在一起,一个人对我点头露出了笑容,剩下的两个只看了我和哥白尼一眼,就继续聊天。弗拉基米尔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似乎才赶到这里不久的样子。那个‘姑妈’也出现了。还有一个人,和弗拉基米尔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却年轻了二十岁,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姑娘,这些姑娘正在彼此取笑。这间石头屋子显得很长,在墙壁上挂着许多的蜡烛台,布置了许多的装饰品,但还是不能让这间屋子看起来不那么空荡。尤里还没有出现,他的座位后侧,左右各有一副展示用的盔甲,这盔甲擦得铮亮,一副瓦兰式的,一副斯瓦迪亚式的。在盔甲的中间,有一个硕大的鹿头,鹿的眼睛血红,看起来有一点吓人。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面,罗曼诺夫们是怎么能够吃饭的。

饭桌上的菜肴比较丰盛,有鸽子汤和填着蘑菇的烤鸡,烤鸡的皮烤的松脆,上面抹着奶油。在每个人的座位前面,则放着一只只玻璃杯,但是只有尤里座位前的玻璃杯是晶莹剔透的,别人的玻璃杯都有些浑浊。罗曼诺夫不喜欢使用纯银的餐具,所有的餐具都包裹着一截合手的木柄,这在过去的王公看来,估计是乡巴佬的习惯。这里的面包被切成了一片一片的,放在每个人都能够到的地方,汤也被盛在深口的盘子里面,而非大面包的上面。这些盘子是东方进口的,上面有蓝色的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别致而古怪。

我和哥白尼被女仆引到了右边末端的两个座位上面。

叶卡捷琳娜和她的父亲出现了,这引来了几个罗曼诺夫少女兴奋的低笑,她们激烈的议论着什么事情。那个姑妈不是说没有几个人知道婚约吗?难道她说的是罗曼诺夫家族之外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看了一眼叶卡捷琳娜,她冷漠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面充满了陌生的平静,但是,当她发现我也在看她的时候。眼神里面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叶卡捷琳娜从不对我微笑,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说。尤里会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还在纳闷的时候。两眼就被蒙住了。

“猜猜我是```呀!```”

温柔的手指在触碰到了我的眼睛的时候,猛然抽开了,那句话说到了一半的时候,也突然变成了惊呼。

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弥塞拉。

“维多,你的眼睛上```”,她伸过来了脑袋,想要瞧个究竟,“我的天。你怎么啦,这样不小心```”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感到了罗曼诺夫家族的温暖。

不见的这些日子里面,弥塞拉瘦了许多,她的脸从圆润变得纤长了,她脸上可爱的成分正在减少,娴静和优雅则正在开始出现。我很惊讶,她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明显的长高了许多。这让她的面庞变得姣好而动人。她的皮肤也变得更加白皙细腻,额头上散出来的几根发丝。几乎可以看见埋入皮肤里的浅浅的发根。她的发色比她的姐妹们要淡一些,只带着少量的尤里的那种棕黑色,这估计和她的母亲有关系。她的眼睛因为脸型开始变得纤长的原因,显得比过去更大了一些。晃动着的眼眸像是两枚映着晨曦的雨滴。

“啊,这让我怎么说啊```”

她在我的伤眼面前晃动着手掌,扇出了一阵小风。“看不看得见,还看不看得见?”

“```。”

我感到了一阵阴郁的目光。我一皱眉,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叶卡捷琳娜刚刚收回了目光,发呆一样的打量着眼前的盘子。

“维多?维多?”弥塞拉在叫我。

“啊,弥塞拉```。”

“你为何要受伤?”她不满的问道。“为何变得这么丑了?”

这问题问得我有点无从回答,她问得好像是我自己恳求别人给我的脸上来了一刀一样。不过想起来,我提着诺德人的人头去找诺德人谈判,又没有吓住他们,确实像是追着诺德人求他们给我一刀一样。

“你还好吗?”我想了半天的话,却挤出了这么一句。我不再是你的家人了,弥塞拉。

“你这样完全没办法见人了。”她皱着眉头说,“我有好多有趣的人要带着你认识呢。”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好像好久没看见你了。”以后可能也很难了,弥塞拉。

“谁叫你老不回来。”她把脑袋凑近我,似乎想要把那道疤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的那些姐妹似乎都在吃吃的笑,叶卡捷琳娜和一个骑士交谈着,那个姑妈则好像坐在黑暗的尽头,贪婪的看着家人们带来的光明,笑眯眯的就好像自己也在参与讨论一样。

门外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尤里大人’‘大人’‘代理城主大人’的声音。

餐厅里面的气氛立刻低了下去。

尤里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餐厅里面,他进来之后毫不犹豫的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弥塞拉站在一边和我聊天一样,但是他却一边走一边说,“弥塞拉,回你的座位去。”在尤里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个罗曼诺夫家的成员,这些人立刻找到了和自己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阿列克谢没有出现。

弥塞拉抿了一下嘴,用一种不愿意再搭理我的表情瞥了我一眼,闭着眼睛扬起了鼻子,一甩头发朝着她的座位走去,感觉就好像是闻着香气起来梦游的精灵一样,只是表情傲慢异常。

她几乎和尤里同时落座。

在落座的那一刻,尤里几乎立即开口,“这是罗曼诺夫家的地方。除了我的客人,别人都出去吧。”

除了尤里的情妇,所有准备侍奉用餐的仆人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菜还没有上齐。但是当他的情妇离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转身,从四个不同的门走了出去,并且轻轻的带上了门。

“弗拉基米尔老爹,这个地方,除了罗曼诺夫和罗曼诺夫的客人,我们还和谁一起进餐过?”

“孩子,你怎么了?”

“您只告诉我,您还记不记得什么人来过这里用餐?”

“没有,孩子。”

本来落座后嗡嗡声一片的餐桌似乎被抽空了空气,滞涩了一下,接着,低声的议论在邻座之间开始传开了。大家都在猜,是谁触了霉头。

“安东。”尤里盯着远处的一个年轻人,“我们家族已经死去了几个人?自从来了大山这边?”

“呃```大人?”

“告诉我。”

“三个人,”安东说,“两个是私生子。”

“叶戈!小伙子!”

一个几乎只有七岁的男孩艰难的在座位的末端抬起头,“伯伯!”

“去世的家庭成员你认识吗?”

“我认识。”

“米哈伊尔!”尤里再一次叫了一个名字。

一个文弱的男人轻声的答道,“是的,大人。”

这个时候,大家被尤里有些疯狂的举动弄得有些害怕,大家都战战兢兢的,随时准备回答尤里的问题。

“死去的三个人,一个生的光明磊落,两个却是私生子。他们都冠以何名?”

“这个,自然是罗曼诺夫,光荣的罗曼诺夫。”

“好的,罗曼诺夫!那么,米哈伊尔旁边那个,你好像是我兄弟的私生子,我记不得你的名字了,你告诉我,这几个人死得可是有高低贵贱的区别?”

“绝无区别。”一个肥胖而壮实的男人阴沉沉的答道,“我亲眼见到他们在我面前死去。一个在做人质时,在城头被铁锤杂碎了脑袋,另外两个人在战场并肩冲锋,被长矛捅死。”

“好的。私生子也可以死得光荣。他们为这个家族感到光荣吗?”

“是的。”“必然如此。”“是的。”一片附和的嗡嗡声。

“有人想过离开这个危险的家族,去换个活法、换个命运、换个安逸的去处吗?”

“没有。”“至死没有。”“从何说起。”

“好了,在这里,在这罗曼诺夫用血和骨头围起来的城墙里。我们家族藉由这些牺牲的家人们,才能安心的在这里用完餐饭,以便更好的为家族服务。你们哪一个,没有去过战场。你们哪一个,没有险些枉死他乡。你们哪一个,不是对家族的召唤有求必应。你们在这里坐着吃饭,应该感到光荣,而且不应该让外人来分享这个光荣!”

一个胆小的女孩被吓哭了起来,弥塞拉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着他。

“今天,这里有我的家人,也有我的一些贵客。”他看了看我,“不是你,陌生人先生,”他看向了哥白尼,“先生,我的女仆说,您有些事情会告诉我。很好,很好。那么请您留下来与我的家人共进晚餐。您旁边的那位先生,您走错了地方,请您离开罗曼诺夫家族用餐的地方。”

“啊?”我一时手足无措,“这```”

尤里如同火山口里冲出的烟尘,他捏着拳头支撑住他自己,把高大的身体倾向我,用力的锤了一下桌面,临近他的几个座位前面,餐具都跳跃了起来。

“离!开!这!里!”他的声音仿佛雷声,我感到了一阵恐惧,虚弱的站了起来。

“滚出去!”

我落荒而逃。

弥塞拉不明原因,高声的抗议,“父亲!”

尤里没有理睬他的女儿。

我走到了门边,那个一直在门口听着的女仆为我开了门。

我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嘘。”女仆笑眯眯的说,“尤里大人等会会见你。我带你去别处用餐。你的学士会为你说明一切的,不是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询问

我被领到了一间精心布置的房间里面。

这里的墙面有一圈齐腰高的木头墙衬,在木头的上面,则用彩砖装饰起来,家具布置的非常的密集,看起来富丽堂皇。

女仆领着我坐到了一个小圆桌上面,这里已经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物。我不禁苦涩的想到,尤里早就作此安排了,绝不是临时起意臭骂我一顿。

我闷闷不乐的吃着东西,努力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餐厅里面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罗曼诺夫们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事情。我喝了一口葡萄酒,冲掉了喉咙里面的豆子和烤肉,等待着尤里的前来。

在外面的人声中,我似乎听到了弥塞拉的声音,但是这声音隐藏在了一群女人的低语里,无法听清楚。吃完了东西,我就站了起来,打量着房间里面的布置,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进眼睛里。藏书、烛台、玻璃杯、展示架上的钝剑```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接着有人推开了门,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尤里和哥白尼。

哥白尼一脸平静,尤里的怒容还有一丝残留。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在那个草草收场的晚宴里面,哥白尼说了什么事情。我不太希望他将我家族的仇恨告诉尤里,我不敢保证尤里会利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如果他把我扣押在小东湖城,那么我的计划就完了。

“吃完了?”尤里问道。

“```是的,大人。”

“好。”尤里打开了里间的门。“我们进去再说。”他对后面进来的女仆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的。大人。”女仆答道,

她端走了我的餐盘。把我吃剩下的东西麻利的收拾好,如一只温驯的猫,轻盈的离开了房间。

隔着两堵墙,估计走廊上的人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声音了。

“我该叫你维克托,还是提米?”尤里问道。

“如您所愿。”

“好吧,维克托。”尤里找了个舒服的座位坐了下来,“与罗曼诺夫割裂开,感觉如何?”

“很不错。”瓦兰人维```我可不是软骨头,“不过您迟早要公开这件事情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会用这样的方法。”

“哈,不错,我父亲说的没错,你这小杂种没什么本事,但是却有一副瓦兰佬的脾气。乔万尼居然没有找机会杀了你,我很诧异。”

“他差一点成功了。我得瘟疫的时候,他把我丢在死人堆里。”

“谁救得你?”

“我自己爬出来的。”

“好吧,维多奇遇记,”尤里说。“你这狗东西,一回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个好消息,恩?”

“总该要告诉你的。”

“一点都不想留在罗曼诺夫家族?”

“我不属于这里,大人。”

“维多。”尤里停顿了一会说,“你身上已经流着罗曼诺夫的血了,比许多罗曼诺夫的都纯。”

“哦。”

哥白尼对于我们的对话没有插嘴。他走到了藏书前面,捏着下巴。看着那些藏书的名字。尤里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扭头去叫他。“学士。”

哥白尼转过了头来,“大人?”

“你看上哪本书了,喜欢就都带走吧。这是我父亲装点门庭用的,我们家没人看这些破烂。那么,您刚才在餐厅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哥白尼走到了尤里的对面,“我这里有许多的证明。如果您坚持要看,我想拓荒者可以把更多的证明给您弄来,甚至是提米家族的全部档案。”

“我不信你有这种东西。”尤里说,“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他家是个站错了队伍的叛乱家族,对吧。”

见鬼,哥白尼说了。

“可以这么说没错。”哥白尼点了点头。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尤里说,“加入另一方就可以了。提米家族领地有多大?士兵有多少?爵位有多高?家族可有盟友?距离维基亚多远?提米可有定亲?”

“领地有四处村落,一个堡垒,在一个小山谷里;家族士兵有三十人左右,在家乡附近作战,可动员一百多人;最高爵位为男爵头衔;家族并无血亲盟友,但朋友不少;距离维基亚很远;提米的父亲曾和他的某位朋友约定过婚姻,但是只是口头约定,并未正式缔约。”

“哈!男爵!”尤里露出了一个扭曲的表情,“维多,你拒绝顿巴斯伯爵时的样子,让我以为你是哈劳斯的私生子!”接着他对哥白尼问道,“他父亲的那个朋友,有无士兵?是否会承认婚约?”

“提米的父亲丧命此人之手。我看是不会承认婚约了。”

尤里沉默了一会。“他回去向皇帝宣誓效忠认罪,可否得到家族领地?去另外一位皇帝那里效忠,是否会得到奖励或者补偿?”

“皇帝陛下下达了杀死他父亲的命令。另一位皇帝对此很冷淡。”

尤里再一次沉默了片刻,他在脑袋里面梳理了半天这句话的意思,眼神变得有些迷惑,“维多,你家里人都和你一样?”

我有点不解,“我没见过我的家人。记不太清了,你兄弟找到我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

尤里试图理顺我和哥白尼说的话,但是怎么都想不通的模样。

“这```什么家族会得罪这么多人```”

过了一会,他舔了一下嘴唇,才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维多,是我的耳朵听错了吗?你不要顿巴斯---这块土地上随便丢一颗种子,自己就能长出庄稼来;你不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睡了这个姑娘你就有了上千士兵和一大片让你打理一辈子的土地;你也不要一个东维基亚最有前途的家族---你只要说了这个家族的名字,就能在整个东维基亚畅行无阻。这些你都不要。就为了一个小小的男爵领?”

“没有男爵领了。”哥白尼补充说,“男爵领被取消了。”

“这```”

“而且皇帝和许多的贵族都讨厌他和他的家人。”

“你准备怎么办?维多?骑着一匹马走到皇宫里面。对皇帝说,‘啊。我认错了,让我们忘记不愉快的往事吧’,然后回到你的领地上再胡作非为一次?菲特烈造反,是你家里人挑起来的吧?”

“尤里大人,”哥白尼说,“提米少爷准备怎么做,是他的事情。他来向您和您的父亲告别,是出于我不理解的原因。您知道吗,我本来以为他是要来迎娶某位女郎。亦或者是来提亲的。但是他跟我说的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除了完婚,生育后代,我实际上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来一趟东维基亚。虽然他不承认,不过我确实怀疑,他回来是因为某个姑娘。尤里大人,如果您能找到这个姑娘,我希望您能把她赐予给我家提米少爷。提米家族身世清白,又是贵族之后,那位姑娘必然不存在下嫁的委屈```”

哥白尼的话把我放到了一个被动的位置。他希望藉由尤里,知道我来东维基亚的目的。很显然,在哥白尼的心中,我在东维基亚并没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任由一个不相干的人来问出我的目的来。

不过哥白尼的话明显的误导了尤里。

尤里的表情阴晴不定了一会,“维多。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家的学士说的是真的。你就为了她,专门干出这件事情来?如果真的是为了她。你这事干得挺蠢。”

哥白尼一听之下有些惊讶,“咦?真有这么个姑娘么?”

“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

我和尤里几乎是同时扭头对他说道。

哥白尼微张嘴巴。眯着眼睛看了我们两个人,用表情告诉我们,表示他已经理解了里面的复杂关系。

尤里咬了一下舌头,几次想要开口,让哥白尼不要想入非非,但是终于闭嘴了。

尤里搓着大拇指和食指,想了一会。“维多,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是出于这个目的,要离开罗曼诺夫家族。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你说的都是鬼话:你的家族是假的,这个学者是你找来骗人的,你的故事是编造的。所以,你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告诉我你究竟准备回来干什么,为何一定要见我的父亲。如果我觉得这个理由合适,我会给你一匹马,让明天出城的粮队带上你,你也会有机会去找我的父亲说剩下的事情。如果这个理由有点糟糕,那么维多,你听着:你绝不得到她的,你的可笑计划是痴心妄想。你真要骗人,也该说你是国王的私生子,而不是个男爵,你这白痴。”

“你们究竟在说谁?”哥白尼忍不住问道。

“```。”

“```。”

我和尤里都觉得这个事情不适合说出来。

“尤里大人,”我对他说,“什么样的人,可以获封为波雅尔?”

“你觉得我现在揍你一顿,或者干脆用剑捅破你的肚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不,我希望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资格。”

“第一,是某个死掉的波雅尔唯一的继承人。第二,在波雅尔人数不足的时候,被六个大波雅尔,也就是维基亚议员保举。”

“大波雅尔是荣誉称号吧。”

“没错,小子。我与我父亲是大波雅尔,梁赞堡和小东湖城也有那么三四个。如果波雅尔可以保举波雅尔,一个酒鬼波雅尔一个晚上就能弄出一堆来。我快没有耐心了,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我希望您和您的父亲提名,保举我成为波雅尔。我知道,波雅尔分为领主波雅尔和无地波雅尔,领主波雅尔需要一片采邑。后者则给一套铠甲就能打发。我不需要采邑,我只需要一个波雅尔的爵位。”

尤里似乎的耐心耗尽。心情甚至已经超过了生气的程度,他现在只是哭笑不得。单纯的想要弄清楚我为何会发疯。

“维克多。”尤里说:“你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他按住了自己腰上的匕首柄,“你想和家族决裂,没问题,晚餐的时候,我已经让你目的达成了。你知道吗?这是你欠我的。因为我那坏脾气老爹可不会顺着你的意思来,他如果想要你去顿巴斯,不管你说什么,你真不想去,他大不了割了你的舌头。把你捆在马上送你去顿巴斯。反正让女人怀孕,又不需要舌头,长着舌头说鬼话反而麻烦。我不是我的父亲,你既然提出来要离开家族,我就满足你。毕竟,能让叶卡捷琳娜肚子变大的罗曼诺夫多的是,但是一个有点来历的罗曼诺夫却不多见。”

“你知道这后面多麻烦吗?我要重新找一个没结婚的罗曼诺夫,如果恰好找不到这样的人,还要安排一个罗曼诺夫先离婚。然后要知会莱赫和那该死的伊凡哥罗德议会。要重新通知一遍叶卡捷琳娜父女和她们那斤斤计较的亲戚---那亲戚要伤心了,他挺喜欢你的,维多。在这些时间里面,每一个王公都会抢着和叶卡捷琳娜联姻。背着我们去联系伯克人,或者在议会里面搞鬼。我刚才骂了你一顿,声明决裂。你就已经不是罗曼诺夫了。后面的事情很麻烦,但是也不是没法做。”

“你开了个赌盘。我也下了注。不过目前看来,你这赌局烂的很。我到现在,连自己能赢到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维克多,”尤里目光冰冷的对我说,“你现在根本不是个罗曼诺夫。你最好说服我,找个好理由。不然,单凭你当年欺骗我的兄弟,冒充他的私生子混入我的家族,我就该宰了你。”

“我要见加里宁,”我对尤里说,“送我进瓦兰科夫。”

“议和?”尤里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哈,你以为你是谁。维克托,你可能活不过今晚。乔万尼是什么样的人?他活在维基亚,就一定会东山再起。在东维基亚,他与我父亲,只能活一个。议会不会允许议和的,那些人可不是白痴,他们希望围城最好永远持续下去,好把乔万尼和我们家族的血一起放干。”

“不是议和。”

“那你想干什么?结束围城?”

“是的,结束围城。在围城结束后,我希望您和您的父亲,再邀上四位荣誉大波雅尔,给我波雅尔的爵位。”

“凭什么?”

“因为如果我的计划完成,罗曼诺夫家族会少死两千名士兵,这些男人会活着回家割麦子;议会的尊严会荡然无存,罗曼诺夫家族可以把议会变成自家的顾问团;瓦兰科夫城会重新升起双头鹰旗帜。”我慢慢的说出了我的设想,“而乔万尼,会永远消失在维基亚;如今在东维基亚已成你们竞争对手的诺德人,会遭到迎头痛击。”

“你怎么做到?”

“首先,让我去见加里宁大人。”

“你需要什么。”

“给我的人一人一匹马。”我对尤里说,“然后让明天的粮队带上我们。”

“你在胡言乱语,维克托。”尤里说,“乔万尼把你教得不错啊,到现在都不开口。好的,我会安排你们的坐骑的,但是我还会给你们每人安排一位剑士。你要是撒了谎,这些人会把你们的脑袋都割下来,用石灰腌好了带给我。”

“好的。”我回答他。

“维多。”

“是的,大人。”

“若你真能做到那些事情。”尤里考虑了一会之后说,“你以后可以给她写信,我会检查,不保证不撕。或许有几封,她可以看见。”

“我说```”哥白尼实在忍不住了要说话。

“闭嘴。”

“闭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荒原

繁荣是一道脆弱的光,顷刻之间就会被乌云遮蔽。

东维基亚在几十年前,战乱刚刚平息的时候,人们普遍预测会迎来一个世纪的和平和繁荣。商路被重新打通,作坊里面升起黑烟,东方的商人们用骆驼和帆船运来了昂贵的货物,每一片领地都在疏通河流、排干沼泽,一条船从一座城市出发,可以沿途用公平的价格补充到需要的补给。

即使到了伯克人入侵河间地的时候,战争也只是维持在一个大家能接受的程度。虽然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但是总归没有像是几十年前那么的动荡:那个时候,国王的元帅叛变,议会夺取了国王的权利,支持元帅或者反对他的人在东维基亚和西维基亚打成一团,几乎没有一块土地能够和平的种植粮食,等到收获。在后来,伯克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虽然复仇的情绪在维基亚弥漫,但是人们认为战争结束了。在和平而繁荣的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普遍有一种乐观的情绪,那就是战争不会再次降临了,所有的国家都已经各取所取。

人们不再热爱战争之时,却已经难以脱身,战争是最不好送走的客人。

与小东湖城相比,惨遭蹂躏的白港几乎是一片废土。我们去那里的时候,沿途还能看见新修筑的坟墓,延绵在道路的两边,偶尔有老人和孤儿徘徊其间,寻找着他们家人的墓地。一些落单的教士摇着点燃了香料的铃铛,孤单的走在布满山丘的十字架群中间,一边吟诵着什么。一边从口袋里面掏出几块博饼,送给沿途饥饿难当的居民。这些坟冢下都是白港附近的居民。这里有许多人落户这里并不久,加里宁知道自己无力防卫每一个村庄。于是在可能的情况下,都会将那些人口已经流失殆尽的村庄里剩余的居民,迁徙到小东湖城到白港一线上来。

加里宁防备着瓦兰人的破坏,却没有提防德尼亚王公的愤怒。德尼亚王公的士兵如同饿狼一样的肆掠着白港附近新的聚落和村庄,在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里面,这里被德尼亚的士兵杀成了荒原,以至于消息的传播都受到了限制,因为没有人能活着带出消息。大家都不知道德尼亚王公的士兵在什么地方,只能通过地面的尸体判断德尼亚王公到过什么地方。

即使是萨兰德人统治罗多克东南部地区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德尼亚王公的士兵打不过瓦兰士兵,在河间地遇见了伯克骑兵的时候望风而逃,但是当他们面对手无寸铁的居民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勇猛过人的武士。他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堵在村庄的各个路口,用猎狗追赶那些惊慌失措的维基亚居民,当这些居民逃到了村庄的出口的时候,德尼亚的士兵会用长矛和铁剑将这些居民一个不剩的全部杀掉,女人会被随军带走并凌辱至死。

德尼亚王公已经说过了,他杀的都是瓦兰人叛逆。他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在这些新聚落里面,就夹杂着许多加里宁迁徙至此的瓦兰居民,并非每一个瓦兰农夫拿起剑就能成为瓦兰士兵的,德尼亚士兵吃够了瓦兰科夫的苦头。他们对于说着瓦兰话的人有着不可遏制的怒气,能抵抗他的瓦兰人,在这里并不多。一个村庄。一旦发现了有瓦兰人,就会被整个村庄屠杀掉。只有教士能够幸免。剩余的村庄,德尼亚王公也会尽可能的劫掠。居民一旦反抗,那么无穷无尽的士兵就会击破村庄可笑的壁垒,将敢于守卫家园的维基亚人杀掉,用木钉子钉在村外的树上。

繁荣不过是一个浅眠的梦,再温柔的黎明也能立刻将它唤醒。

我们抵达白港的时候,只有一个老兵为我们吹号致意,一面被火烧掉一半的破败的旗帜在他的头顶飘扬。

在这里有一部分粮食被卸下,装进了白港的仓库。加里宁从来不会把所有的粮食放在一个城镇里面,即使是白港刚刚遭到了洗劫,加里宁也会在这里储备足够多的粮食。一旦有需要,从小东湖城直接运送粮食会艰难无比,而从加里宁修筑在各个地区的粮仓运送粮食,则会便利许多。在完成了粮食的卸载之后,我们穿越了层层墓地,朝着西部进发。

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会显得破败,反倒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野物横生,显得朝气勃勃,这真是讽刺。

“德尼亚王公竟如此残暴。”克鲁塞德尔说,“动物尚且不会在饮水的地方搏杀,而这里的每一口井里面都堆满了死人。”

“贵族古怪而暴戾,”哥白尼对库吉特人说,“任何地方差不多都这样,库吉特塔林们也会屠灭对方的部族。除了自己,贵族们谁也不爱。”

“库吉特人屠灭部族,只在作战最艰难的时刻如此,一旦战争结束,每一个平民,都是财富。我实在搞不懂,这德尼亚王公为何要举刀对自己的财富胡乱杀戮,带着他们回领地不好吗。”

哥白尼说,“德尼亚王公在贵族里面,也没什么好名声。何况议会普遍讨厌加里宁,这助长了德尼亚王公的狂妄。能够不受惩罚的犯错,大多数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这议会真恶心,”伊尤说,“草原人也有诸汗议事的时候。如果一个同盟里面的汗,没有任何道理的屠杀其他汗的部落,那他最好逃到没有牧民的地方去,因为他部落里新出生的牛犊会被人下毒,他的牧场会被人丢进几条饿狼,只要他一扎帐篷,仇人就会往里面塞毒蛇。下跪的民族比草原人要阴狠太多。”

艾隆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围城一结束,不管乔万尼可汗赢了还是输了,议会的那帮家伙肯定要和加里宁打一仗的。面对未来的敌人。杀掉他一个居民,他未来就少一个士兵。这笔买卖德尼亚王公没有算错。”

“得了,”我打断了伊尤。“打仗又不是靠人数的。德尼亚是个白痴,他让加里宁本来一盘散沙的手下,现在被血仇绑在一起绑得紧紧的。过去三四千士兵,各怀心思,远不如现在两三千同仇敌忾的战士。加里宁得感谢德尼亚王公,只要他熬过现在这一仗。”

“提米。”哥白尼开口问我道,“加里宁未必会同意议和。”

“为什么?”

哥白尼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禅达皇帝曾经追击一位草原可汗到了雪山里面,士兵冻、饿、战死大半,可汗也已经精疲力竭。所有的贵族都劝说禅达皇帝议和。最好战的人也感到战争需要停止了。可汗派人送来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还有最美丽的妃子、派人送来了永远臣服的誓词、派人送来了自己亲手斩下的右手。禅达皇帝终于动摇,答应了可汗的盟约。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觉得禅达皇帝无比英明而仁慈。这位禅达皇帝便是最早试图把罗多克山区的土著纳入帝国版图的那位陛下。在晚年,他在草原遭遇了一次小小的失败,损失了几千人,这对于禅达帝国来说几乎算不上损失。他只需要退回最近的一个要塞,命令几个将军向自己靠拢,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后退的路线会穿过草原的边缘。在任何一次失败里面,胜利者会忘记。而失败者永远不忘。在所有的交锋之中,强者会忘记,而弱者永远不忘。当自信满满的禅达皇帝离堡垒不过两天路程的时候,残手的可汗率部迅猛的袭击了皇帝。皇帝越战越惊惧,求和的使者一批接一批的派出,又一批接一批的被处死。最后。皇帝死在了两个牧民的绳索下,这两个牧民一左一右用一根绳子套住皇帝的脖子。两匹马轻轻得左右一拉,皇帝陛下就在懊悔中死去了。

这个故事在贵族之中。几乎是启蒙式的故事。在能杀死敌人的时候,只要自己一息尚存,也不该放弃。哥白尼认为加里宁的前半生声名不显,碌碌无为,他建功立业的梦想一直被压抑着,也因此更加强烈。现在有了机会,他会更加的极端和顽固,以至于完全不会考虑议和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情他只有好处。”

“这也不过是你的空口保证而已。”哥白尼说,“加里宁相信了你,也不代表乔万尼会如你所愿。你在用两块石头做一块面包,任何一块石头都能把你的磨盘和烤炉砸碎。不客气的说,你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谁家的学士会这么说自己的领主?”

“你还不是领主。”

“可是你不是要为我效忠吗?”

“你又没付我钱。”

“你```”

“我开玩笑的,提米。”哥白尼抬头看了看天上盘踞的秃鹫,“真的很难啊,提米。”

“我听库吉特人说,‘债太多了,就不必忧愁偿还,不如痛饮马奶酒,痛快的睡女人’。”我对哥白尼说,“你给我带来了家族仇恨,这感觉不怎么好。说起来,要杀一个皇帝,杀一个皇亲,还要处理掉一群贵族。哪一个,不比解决这围城要困难呢?你既然是我的学士,便应该帮助我。如果我能促成议和,我便有能力去复仇;若连小小的围城都束手无策,你便不应该追随我这样无用之人,你该早早的告发我,让我被绞死,让我被万箭穿心,以便我不再使我家族受辱。”

哥白尼脸色一变,“万箭穿心,这是谁跟你说的?”

“什么谁跟我说的。”

“这种死法。”

“这只是我做的一个蠢梦,”我对哥白尼说,“偶尔会梦到这样的场景而已。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哥白尼不说话了,但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克鲁塞德尔发现了什么事情,他吹响了一种奇怪的口哨,伊尤和艾隆用同样的口哨回应他。

三个库吉特人在一次呼吸的时间里面分别消失在了草丛之中,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草叶在他们消失的地方自行颤抖。

哥白尼嘴唇颤抖了一下,“提米少爷,你要活下去,你要早日娶妻,你要子嗣繁茂```”

他突然涌起的认真使我不得不严肃起来,但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好的,学士。”我答应他。

他露出来微微欣慰的表情。

这三个库吉特人去哪里了呢?

我们往前继续走了一百多码,伊尤突然从左手边窜了出来,接着是克鲁塞德尔和艾隆依次出现,三个库吉特人迅捷的像是三只山猫,和他们的坐骑融为一体。

“怎么搞的?”我问他们。

“前面有一个定居点。”克鲁塞德尔说。“比之前的定居点大得多。”

“这里透着古怪。周围都被德尼亚王公烧光了,但有一堵墙把它保护起来了。”伊尤说。“实际上它毫发无损。”

“在定居点中间,”艾隆吐出了嘴里嚼碎的草叶,“有一座修道院。”

“这是哪家领主的修道院?”

“鬼知道,”克鲁塞德尔,“挂着一面橡木旗,难看的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院长与异端

我们徐徐的前进,骑着马故意从对方能看见的山梁走下来。

不久,对面就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号角的声音。我们这边尤里派来跟随我的一位小东湖城的波雅尔随即吹响了号角。

修道院的城墙看起来很简陋,没有延伸出来的马蹄形的突出部,也没有城垛和堞楼,似乎墙上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站立,城墙只有一部分是用石头修筑的,剩下的部分则是使用的木头栅栏,在外面糊着一层泥巴。但就是这样的城墙,保护了这个修道院。维基亚许多村庄都有修筑在山顶的小小塔楼,内部狭窄而肮脏,有些塔楼有一半修筑在地下,阴冷潮湿。在和平降临之后,这些小据点就被抛弃了,但是现在,这些地方又被居民们重新选作了住址,各地都在加以修缮这些古旧的建筑,以便居民在战乱不休的岁月里活下去。

在能够看清墙上的守卫者的面孔的时候,他们吹响了一阵尖锐的喇叭,非常刺耳。这种喇叭身形极其细长,几乎和铁剑一样长短。这似乎是修道院里面的乐器,专门在庆典的时候才会使用。

我不知道这声音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位波雅尔的脸色则变得有些难看。

“修道院的人命令我们绕道。”他说,“那号声的意思是再靠近则视同攻击。”

“什么意思?”我有点迷惑不解,“这地方不是加里宁王公的地盘吗?”

“德尼亚王公经过之后,许多的定居地和小城堡已经破胆。不接纳外人。可是我们明明打着小东湖城的旗帜啊。”他有些恼火的看着那个修道院,“见鬼了,这院长是谁?我得扒了他的皮。”

我看了看周围烧毁的作坊和庄园。再看了看那岿然不动的围墙,“别说大话了,德尼亚王公也没能剥了他的皮。我们先想办法进去再说,不行我们就绕道,反正我们要去的是瓦兰科夫。”

“我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波雅尔和他的随从驱马朝着前方跑去,马蹄踏出了一道烟尘。

一些滞留在定居点外面的农夫立刻嚷嚷起来,这些人正在一些被火烧成废墟的房屋之中捡拾着东西。当他们听见号角的时候。就已经站直了身体警惕的看着我们,这个时候,他们聚拢了起来。把草叉和长柄镰刀竖着,彼此呼喊着什么。

波雅尔随从举着一面三角形的长条旗,上面绣着小东湖城的徽记,他们两个人很快就抵达的城下。

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城楼上射出了一阵箭,齐齐地扎在两个骑士即将踏过的地面。波雅尔似乎也很意外,和自己的随从勒马,朝着围墙上叫骂起来。他以为那声警告的号角只是故作声势而已,没想到对方真的敢放箭。那队农夫很快汇合了另外一队人数较少的农夫,加起来有四十多人,这些人朝着两个骑士逼近了过去。我心中有些纳闷,这修道院的院长怎么真的敢对小东湖城的使者动手?

农夫很快靠近了那两个骑士。我远远的看见那位波雅尔用马鞭试图抽打两个靠近的农夫,但是密密麻麻的草叉使得他的坐骑连连后退。最后这两个骑士的马缰绳都被人抓住,然后他们被拉下了马。

我心中用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个波雅尔是要带着我去面见加里宁的,如果他被人扣押,我的目的也无法完成了。我扭转马头,回到了我们身后的一辆大车上,捡起了一根长矛,身边的库吉特人立刻抽出了弯刀,唯一还跟着我们的拓荒者也拾起了一根长矛。我们五个人将哥白尼留在原地,然后开始慢慢的加速朝着那些农夫冲了过去。克鲁塞德尔冲在最前面,最外侧则是他的两个伙伴,我和拓荒者在他们的中间。我们五个人奔跑起来的时候,那些农夫居然没有试图逃跑,而是密集的站在一起,把草叉对准了我们,他们死死的守在大路的中间。

我们冲到跟前的时候,这些农夫除了嚷嚷之外,居然没有因为害怕而逃跑。我放平了长矛对准了几个农夫冲过去,他们毫不躲闪,看着那些尖尖的草叉头,到最后关头我放弃了,急急忙忙的勒停了马,马蹄死死地踩住地面,溅起了几块泥巴,当那些农夫朝着我冲过来的时候,我的心中居然闪出了一股害怕的感觉。我准备绕到他们后面去找机会,没想到这些农夫居然立刻调转了方向,保护住了侧翼和后方。我们五个人绕着这些农夫骑行,居然找不出来缺口,那些农夫则开始朝我们投掷石块,把我们逼得远远的。伊尤看见无法驱散这些农夫,干脆掏出了短弓,一边灵活的驾驭坐骑绕着农夫们的小小的阵地,一边寻找机会射击。

这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号角,一队骑兵从定居点缓缓的出来城。

这定居点居然有骑兵?

“伊尤!”我对正准备射击的库吉特人喊道,“把弓放下。”

骑兵人数超过了三十人,难道是什么伯爵或者大波雅尔驻扎在这里?我心中还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地方是不是已经串通了德尼亚王公,才辛免于难的,他们的驻军如果都是德尼亚王公的士兵,那就好解释了。这如果是真的,那加里宁可要头疼了,在他的后背已经有不怀好意的王公占领了一处小型要塞。

农夫们朝着我围过来的时候,我丢了长矛。身边的拓荒者也丢了长矛。库吉特人则收起了弓和刀,来到了我的身后。

看见骑兵过来之后,农夫们牵着两匹马和两个俘虏朝着城门口慢慢的退去,有人还在回头冲我们丢石头。

骑兵们打着古怪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棵橡树。他们铠甲外套着橡木纹章。最古怪的是,这些骑士并非穿着波雅尔的鳞片盔甲,也没有戴上标准的覆面头盔。他们大都戴着碟形盔,身上穿着锁甲和铁铠甲,有一些还穿着紧身的皮衣,看起来就像是```一群西部骑士。

那队骑兵见到我们已经放下了武器,就不再维持阵型,而是在一个老骑士的命令下散开,朝着我们缓缓的靠近。

“提米。”哥白尼见到这个情况,已经赶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比你还不懂。”

这些骑士在靠近我们之后。当中的老骑士停了下来,他身边左右两侧的骑兵则继续前进,几乎把我们半包围了起来。

老年骑士穿着很是古怪,他全身上下都是西部骑士的打扮。胸前的铠甲套着橡木纹章。但头盔却是波雅尔式样的头盔,遮住了他半边的脸,只露出了两个眼睛。

“既然已经发出了警告,”对面一个年轻的骑士上来训斥我们,“为何还要做出敌意的举动?”

“这里是小东湖城的属地,我们是小东湖城的使者。你们为何对波雅尔不敬?”

“小东湖城?”那个年轻人对着地面吐了一口痰,“德尼亚王公劫掠这里的时候,小东湖城的窝囊废尤里在哪里?德尼亚王公走后。傅里叶那畜生来这里强征给养的时候,小东湖城的卫队在哪里?”

“我们没有恶意。”我对他说。“我们只不过是前去支援瓦兰科夫围城的粮队。粮队有一百多人,就在我们身后十多里的地方,我们前来查看而已。”

“那就滚开,回粮队去!”这个青年骑兵很显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要来征调粮食的征粮官,“我们不需要小东湖城保护,也不给你们一颗粮食,你们打自己的仗去。”

“你是谁?”我瞪着他,“加里宁目前是管不了你。但是打完仗了,你这话加里宁肯定要过问的。到时候你会倒霉。”

“你现在就会倒霉。”他抽出了一只铁头槌,朝着我走过来。

“伊凡。”那个老年骑士,“回来吧。这人我认识,院长也认识。”

伊凡疑惑的回头,“院长大人说过,任何人```”

“他是院长的朋友。”

老骑士掀开了遮住脸的铁片护甲,居然是罗多克的泰维骑士。

“泰维骑士?”我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在为罗曼诺夫家服务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哈,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罗曼诺夫不喜欢老头子,觉得只能吃白饭,却打不了仗。”泰维让他身边的一个骑兵回去给我们同行的波雅尔解围,他则走了上来,“我差点就回了罗多克,但是这里的院长希望我为他服务几年,帮他训练一批小伙子。我觉得院长的提议不错,就决定留在这里了。”

“这院长是```”

“贞洁者英诺森院长,”泰维说了一个响亮的称号,当他发现我的脸在抽动的时候,他补充了一下,“就是那个汤姆.布朗。”

“他居然能供养一支骑兵小队?”我有些疑惑,“他哪来的钱。”

“骑兵小队?”泰维示意我跟着他进城,“你太小看院长了。”

我们随着骑兵朝着城内走去。

走进城内的时候,我立刻被喧哗的人群吓了一跳。这里的居民之拥挤,几乎比得上我当初见到的伊凡哥罗德!

城墙边上抱着腿坐着许多无所事事的人,似乎在等着干活,每隔一会,就会有一些工匠过来和这些人讨价还价,用腌萝卜条或者面包作为报酬,雇这些人去修补屋顶或者去码头卸货。几个萨兰德人正在街头厮打,因为一个醉酒的萨兰德人破口大骂,侮辱先知。一个维基亚面包师正在把一筐一筐的面包从烤房里面搬出来,丢到马车上面,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去伸手偷面包的时候被马夫捉住,屁股上挨了好几下打。街道上面铺着一层木板,不过已经被踩烂了,有一些地方还能看见石砖,汤姆莫非挖出了金矿?还是他占领了一处装满粮食的粮仓?怎么这么阔气,还能用石砖铺地面。几个妓女嬉皮笑脸的拉住了一个皮货商。让他跟着她们去巷子里面,一位教士站在她们身边指责她们堕落,当一个妓女对着这个教士掀开了裙子。露出了光洁的大腿和大腿中间的东西的时候,这个教士吓得落荒而逃。一个克里尔人用头顶着十多盘大烤饼,向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兜售。这些小楼看起来都很新,木头房子上还没有发霉长出苔藓,只是粘着泥巴,看起来脏兮兮的。在这片小木头屋子的中间,有一处酒馆。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名字,似乎是三巨头什么的。这个酒馆是这周围最漂亮的建筑,它的下半截几乎都是用上好的石料垒起来的。上半截则是用的木头和白帆布,里面人声鼎沸,一个半裸的女人站在围满男人的桌子上跳舞。

“这是修道院?”我不解的问泰维,“汤姆莫非崇拜撒旦?”

“院长或许离主道有些距离。”泰维有些尴尬的说。“但不至于是撒旦的门徒。我带你看看别的地方。”

我们穿过了最热闹的地方,来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地方。当我们穿过了一道木门,似乎喧嚣声立刻就消失了,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让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沙漠里面的西姆大寺,这里聚集了很多难民,他们的住处都是随意搭建的窝棚,或者只是用破布和树枝勉强堆出来的小洞。这些人脸上一点欢快的表情都没有。他们麻木的坐在地上,有一些人则在远处围成一团。在中间,一个胖胖的男人在那里分发免费的汤、煮熟的豆子以及一种掺了草叶子的薄饼。

“这里人太多了。”我对泰维说,“我见过萨兰德人的西姆大寺,地方比这大得多,供养的难民却不比这里多多少。养这么多人,你们吃泥巴吗?”

“好在我们有个码头,可以拿到便宜的粮食。”

“码头?”

“院长修码头的时候,累死了许多人,似乎当时许多人都觉得院长是个白痴,但是现在,我们却要靠着这码头活下去。”

“谁送来粮食?”

“诺德人,自由城邦,还有拓荒者。”

“你们的农夫刚刚差点杀了一个拓荒者。”我指了指我身后的那个人。那个拓荒者咧嘴笑了起来。

“这是难免的,”泰维的声音安静得像是一块石头,“傅里叶在德尼亚王公烧毁了外面的作坊和庄园之后,来到这里,说是要来保护我们。那个时候院长不愿意开门,但是这里的居民却希望有一队士兵过来保护他们。结果傅里叶一进城,就占据了仓库,强征了居民来帮他把粮食布匹全部运走。他胁迫了两百多个居民跟着他离开,能回来的只有一百多个。傅里叶走之前还搜捕了从他领地里面逃跑的农奴和工匠,这些人都被割掉了耳朵,在脸上烫了逃奴的标记。他扬言要去奴隶市场拍卖这些人,院长提出要买回这些人的时候,傅里叶立刻杀了其中一个农奴,他对院长说,‘狗汤姆,我的领民死了也不会卖给你的’。现在这里的居民,对于外来的人,普遍怨气冲天。”

“汤姆什么都没做?”

“他正准备做点什么,现在刚刚开头。”泰维看了看远处的一个小小的广场,“你来的很巧,这些天我们主要在烧异端。”

“他自己都不那么正统,还敢烧异端?”

“因为这些人的确可恨。”泰维说,“一个托钵僧流浪到这里,煽动这里的难民说院长是恶魔附体,最后造成了一场骚乱,二十多个居民在斗殴里面被杀死。还有两个异能者,说他们来自另外一个大陆,能够表演魔法,结果后来发现只是两个擅长玩火的克里尔人。”

“都被烧了?”

“是他们自称能逃避火焰的伤害。院长说,他诚心的准备归顺他们,只不过,先要试试他们的真假。”

“那几个人呢?”

“烧成灰了。”

“今天烧谁?”

“我不太清楚,”泰维有点困惑的说,“一个说自己来自二十年后的家伙。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清楚。他说他知道一切将要发生的灾祸,只要人们让他当院长,处死汤姆这个没有能力的院长,他就能带着所有的人避开危难什么的。”

“这听起来和那些假先知没什么不同。”

“不,”泰维说,“这个人没说自己是先知。他只是说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我们正在经历的世界,换句话说,他知道我们谁先死谁后死,谁是勇士谁是懦夫,谁会背叛而谁会坚守,哪位国王会起来而哪位国王会陨落,哪位皇帝会征服世界而哪一位会死在猪棚。”

“那他简直```”

“可怕?”泰维说,“是啊,几乎像个神。你想想,要是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以后做的蠢事和错事他就都知道了,他甚至可以造谣说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只要人们信他,就会被他煽动。他要说你和我会屠杀这里所有的人呢?一旦有人信了他,我们的下场会怎么样?”

“确实可怕。”

“所以那是他的归宿。”泰维扬起了马鞭柄,指了指前方。

人们围着一堆木柴,火焰正在升起。

一个男人绝望的惨叫起来。

火焰点燃了他的衣服,点燃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珠被烧成了白色的浆液,缓慢的流出,皮肤翻起黑色的褶皱。

黑烟伴着恶臭。

又一个异端死在了英诺森大人的烈火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石中剑

英诺森院长听说小东湖城的使者前来之后,就派人留我们在定居点居住一个晚上。

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应该跟着粮队前往下一个镇子里面过夜,但是我正好想看看汤姆是在怎么经营修道院的,就同意留下来。我派出了信使,前去通知粮队我们第二天会赶上,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们。

那位受辱的波雅尔这个时候正在生着气,他被一群农夫押到了广场上面,愤怒的居民以为他又是前来闹事的贵族,于是全部涌上来想要揍他。我们进城后不久,他就被释放了,但是他还是怒火冲冲。一个士兵把波雅尔和他的侍从带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里面,他们两个人在里面破口大骂修道院的主人,把房间里面的陶罐和蜡烛台拿来到处丢,让修道院的院长过来道歉。他们骂了半天,没有等到院长,而是等到了两位充满异域风情的女郎,这两位女郎进门就关了门。过了不久,叫骂之声就渐渐平息了下来,转而被另外一种奇妙的声音所替代。

那天晚上,有点虚弱的波雅尔和我一起参加了英诺森院长招待的晚宴,在晚宴上波雅尔对英诺森院长极为恭维,称他不枉贞洁者名号。还询问英诺森,他是否可以在修道院定居点里面置地,安个温暖的家。

说起晚宴,这比小东湖城的要差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至少肉汤和面包以及煮蛋是无限供应的,想吃多少都没有问题,就是没有什么酒水。这是因为英诺森的财务官拒绝把有限的船仓拿来运输酒水。他觉得这种东西既不能使人休息,也不能使人强壮。是很没用的一种东西,唯一的一点点酒类也是烈性酒。只能用来处理伤口,而不能饮用。修道院的僧侣没有酒水,这晚餐反倒还不如外面的居民了,那些居民可以在码头上找到供货商自己购买酒水。这顿饭吃的库吉特人很不高兴,英诺森许诺等会找人带他们去三巨头喝个痛快,他们才闷闷不乐的吃起饭来。

“这里很不错,”波雅尔对英诺森说,“我居然不知道小东湖城外面有这么好个地方。”

“听说您下午差点受伤,我为那些农夫对您道歉。希望您一切都好!”

“哈哈,没事,”波雅尔嚼了一大口肉,伸手去拿酒,却只抓到一只水杯,不过他还是喝了下去,“现在外面打得一团糟,如果你们不小心谨慎,又怎么能维持这里的安定呢?英诺森大人。我觉得您的领民做的很好,我一点都不怪他们呢。那个,你这里有空地吗?或者现成的宅子?我想安置个女人过来,是我的表妹。我希望她在这里受您的保护。”

“空地不多了,不过我会安排的。修道院保护女性有些不方便,不过我们有修女院。也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嬷嬷,虽然她们不太喜欢我。不过安置一位修女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呃,这个么```”波雅尔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啦,我的表妹还没准备好侍奉上帝。您在居民区给她找个小窝就行,仆人她自己会带着的。”

“噢,”英诺森院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和波雅尔相视一笑,“这个好办。哥特先生!”他喊了一声。

“是的,大人。”胖胖的哥特应声而至。

“给这位波雅尔的表妹女士找一处房间,让他和其他波雅尔的女亲戚们住在一起。”

“好的。”哥特看着我讽刺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句话让那个波雅尔有点费解,“您说这里还有别的波雅尔的女亲戚?”

“有那么几个吧,有一位来自大东湖城,一位来自梁赞堡,还有一位来自白港。”英诺森的眼神深邃的像是水一样,“或许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呃,不必了,”波雅尔有点诧异还有别的波雅尔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到时候见到了再说吧。”

“对了,安置女眷是需要家庭女主人出面打理的,”英诺森煞有介事的说,“让您的妻子带着您的表妹一起来吧,这样的话,以后您在外打仗,这里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直接联系您的妻子。”

“什么?!”波雅尔好像吃了一枚苦果,“怎么有这破规矩,那算了,我表妹还是住在小东湖城得了。”

“我开玩笑的。这事就您自己知道就行啦。”

“哈哈,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英诺森院长,您太坏了!”

整个宴会上,汤姆都在和这个波雅尔建立友谊,互相恭维。我则在一边看着他们,心中觉得好笑。汤姆还是汤姆,挂着个英诺森的头衔也还是汤姆。不知道那个跟着他的伯克女俘虏去哪里了?那姑娘挺有意思的。

晚宴结束之后,波雅尔准备起身离开,询问我是否跟他一起去找找乐子,我说我和英诺森院长有点事情要谈,晚上回去跟他会和。波雅尔耸了耸肩膀,带着侍从走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我们这边就只剩下了哥白尼,三个库吉特人,一个拓荒者。在汤姆那边,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哥特主管和泰维在一起聊着什么;几个我没有见过的维基亚军人,看起来身材健壮却不失匀称,应该是很好的士兵;维基亚身边,则有两个瓦兰人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时刻护卫着汤姆;房间的尽头还有一个包着头巾的家伙,不知道是克里尔人还是萨兰德人,正在一脸嫌弃的看着一堆纸张,一边算着什么,一边训斥着他身边站立的两个青年。

“维克托!”汤姆等那个波雅尔走掉之后,像刚发现了我一样,“真没想到你没死!”

“我也没想到,你一个修道院院长。居然比很多男爵的士兵都多。”

“哈,我刚刚被傅里叶男爵收拾了一顿。”汤姆说,“我可比不上男爵。”

“你几乎有一座小城市了。”我走到窗户边上,这时外面的喧哗声依然很大,似乎还有风吹来街道上的热气,“没看见那个波雅尔崇拜你崇拜的要死吗。”

“他对我有所求罢了。”

“你说傅里叶男爵收拾了你一顿,怎么回事?”

“男爵需要农奴,而我需要工匠,一个工匠的待遇比农奴好得多,于是他的农奴都跑来咯。”汤姆温和地笑着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向加里宁提亲,要迎娶弥塞拉小姐,为了表达诚意,他和自己的妻子离了婚,把那可怜的女人打发到我这里做修女```维多,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玩了太多女人吗?你还年轻```”

“他向弥塞拉提亲?一个男爵?”

“加里宁的回信就三个字,‘不可能’。你可以想想,那男爵多生气?”

“后来呢?他老婆和他恨你有什么关系?”

“不了了之了。加里宁毕竟是王公,”汤姆说,“他老婆这件事情么,你知道。安排女眷到修道院是要附带赠地的。毕竟我们也需要金币和粮食来维持。我写了几次信过去,催促他尽快交割赠地,这激怒了他。”

“这个混蛋。你该教训他。”

“为何你比我还生气?”汤姆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维多。你的障碍不是傅里叶,而是加里宁。”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好吧。这个先不说了。”我对汤姆说,“你留我们下来有什么事情?”

“你也看见了,定居点现在出现了危急,我需要做一点事情稳定了一下居民的情绪。如果有波雅尔在此观礼,那就再好不过了,你是波雅尔了吗?”

“还不是波雅尔。什么观礼,难道又是烧人?”

“你还是太年轻,”汤姆摇了摇头,“振奋居民的情绪,除了烧人,还有许多种方法。在修道院这里,我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错误,我太过于相信加里宁的力量和威严,以为可以找个庇护。这没什么丢人的,如果他能尽一个封君的义务,我觉得这没什么。可是后来,我发现,任何人的保护都比不上一支可靠的军队。明天,我将动员更多的居民和难民,加入泰勒骑士的骑兵小队以及洛萨的卫队。”

“你准备动员多少人?”

“四百人。”

“恩,四百人```多少?!你哪来这么多粮食养活他们?你知不知道四百人每天要吃掉多少东西?”

一旁那个被称为洛萨的男人一脸严肃的说,“维克托先生,我是一个老兵,我当然知道这数字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相信院长的一切安排,我和我的士兵已经准备了很久,即使部队人数扩充到六百人的样子,我们也能按部就班的完成整编。”

“六十个老兵就能带领四百个新兵,这没错,但是我问的是粮食和军饷,你弄这么大的部队,难道加里宁给你拨粮食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我的问题似乎是这里所有人的问题,这些人即使是最信任汤姆的人,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疑虑的看着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汤姆缓缓的走到的窗户边上,用手指敲着窗棱,用一种平和的声音说:“维克多,有些军队,是不需要粮食和军饷的。”

“胡说。”

“哈哈,明天再说吧。”汤姆对我说,“这次你来,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哥白尼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我想了一会,“没什么事,汤姆。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去瓦兰科夫,如果方便的话,帮我们换一下马,补充好粮食。”

“哦,我会安排的。”汤姆说,他摸了摸下巴,“你和你的人先去休息吧。”

“好的,那我们告辞了。”我和哥白尼一行人准备离开。

“维多。遇到困难的时候,这里是欢迎你的。”他对我点了点头,算是礼貌的送别。

我们没有说话,离开了这里。还没有出门。他就和他的人开始了讨论。

不用粮食和军饷的军队?什么疯话。

在三巨头,我遇到了那个波雅尔。

他正搂着两个女人开心的喝酒。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有点认不出我了。当他发现了是我的时候,就请我喝了一牛角的剪狼毛。我推辞不了,只好把这酒喝完,一股酒劲上来之后,我感到胃里面一股酸涩的液体正在顶上喉咙,我跌跌撞撞走出三巨头,低头吐了起来。我吐完了之后,发现波雅尔不见了,库吉特人也不见了。远处哥白尼和一个商人在讨价还价买一本萨兰德的《列王集》。

我会和了哥白尼,回了住的地方。

第二天我被刺眼的阳光弄醒了,非常口渴,尿意也强劲。我站在二楼冲楼下撒尿,淋到了一个浑身戴着盔甲的士兵,他发现被尿了一头,就开始掀开他的头盔,但是他似乎不熟练,摸了半天盔甲。头盔面罩也掀不起来。在他终于掀开了面罩,抬头看是谁如此大胆的时候,我已经跑了回去,只听见楼下有人在怒吼。“是谁侮辱修道院卫队?是谁敢侮辱弗里曼?”

有人在催他,“快点,弗里曼。院长说今天可是大事情。”

“我记住这间屋子了!楼上的家伙,你完蛋了!等下午我回来!”

我们吃了仆人送来的食物。三个库吉特人开始给我们讲他们昨天夜里遇到的怪事情。

克鲁塞德尔说,“昨天。我带着一个女人去找小巷子,发现了一个弓箭作坊。一个贼头贼脑的工匠,正在往一堆箭上面淋一层银灰色的漆,然后用小刀在那堆箭杆上面切了许多小口。那箭看起来就和铁杆箭一样了,但是实际上却什么用也没有,我趁他们走了之后,过去折了几支,发现非常脆,轻轻一用力,就折断了。不知道这些工匠在干什么。我怕那工匠发现,于是就把断箭带走了,从作坊里翻了几根真的铁箭放进去。倒霉死了,我出来的时候,我的女伴被一个酒鬼带走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在草原上,谁敢把箭杆割一个缺口,估计会被人杀光每一只羊。”伊尤正在嚼着一块他找仆人要来的牛脂肪,“我也遇到一件怪事,院长家的一个马夫,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病。居然给一匹白马喂掺了‘死叶’的草料。”

“‘死叶’?”我好奇的问道。

“对啊,”伊尤说,“一种咸味的草,马吃一点会晕上大半天,用水喷口鼻就能醒,但是吃多了就死定了。马和羊都喜欢吃,所以在草原上,要格外注意这样的草。看见那马夫药翻了这匹马,我生气极了,那匹马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为什么要糟蹋这匹马!等马夫走了,我去和那匹马说了一会话,然后就按住了它的脖子,一会把它憋死了,免得它等那草叶毒性上来,死得会很痛苦。”

“我就知道这里有古怪,还以为就只有我遇到了。”艾隆舔了一下嘴巴,“我喝完了酒,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小屋里面,我从墙缝看见里面有一个石匠。这个石匠身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石头,估计是专门凿成一个样子的。然后这两个大石头上面,各钻开了一个眼,每个眼里面都插了一把长剑,还挺漂亮的。那个石匠很大意,插完了剑之后,只朝着一个石眼里面洒了黏灰,然后倒了水。过了一会,我溜进去看个究竟,发现那两把石中剑,一把轻松就拔出来了,塞了黏灰的那把,已经有点拔不出来了。我看不懂,于是对着另一个石头里面洒了一泡尿,仔细检查了一下两个石头,还给它们换了个位置,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奇怪的很。”

一顿饭吃得疑虑横生,最后我们想不清楚,干脆就不想了,直接去广场,看看汤姆今天想干什么。

当我们前去的时候,所有的居民和贫民已经被聚集到了一起,大家都争相往台前挤过去,想看个究竟,人头密密麻麻的如同海洋。

“这是要看什么?”

“是院长大人,”一个老头在胸口花了一个十字,“一位天使昨夜从天而落。落在院长的门口,她说。她已经安排了一位上帝的勇士,降临在我们的身边。今天早上。真是不得了了,大家在广场中间的高台上,发现了一把石中剑!大家都不敢去碰,现在许多人在一边进贡花环呢,大家都不敢去碰它。”

老头说完的时候,我和我身边的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几乎都是眯着眼睛想着什么。

前面的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呼!

“院长大人!”

“院长来了!”

“院长啊!”

人群嚷嚷道。

忽然有人喊了“吾王!”

“咦?你喊院长‘吾王’干嘛?”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见石中剑,总感觉只有王者才配得到这样的天使礼物。”

身边有人这么议论着。

英诺森走上了高高的台子。大家陷入了暂时的静默,人们都热忱的看着他。

当他把手放在一边的石中剑上时候,大家陷入了极大的狂热,所有人都想前去亲吻院长大人,我们也被身后的人裹挟着往前涌去。

院长示意大家安静,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昨日,天使确实降临了。”院长似乎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赐给我这样的权利,那就是拿剑的权利。她已经派来一位勇士。在你们的中间。或许是我,也或许是我身边的士兵,当然,更有可能是你们中间每一位平凡的人。她对我说。她已经赐福给了这个人胜利的未来,以及神许诺的力量。她对我说,这个人将能徒手折断铁箭。这个人将能用圣水唤醒死马,这个人将能拔出这石中之剑!”

人群狂热地欢呼起来。声浪几乎淹没了教堂的钟声。

“那么!”英诺森说,“让我们找出这个勇士!”

这时。一个教士用一种启发众人的语气,问着英诺森院长,“敬爱的院长大人阁下,如果找出了这个勇士,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英诺森用一种叹息的语气说,“天使对我说,她会把命令直接说到这位勇士的脑海里,只要我们把他找出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些主动的市民,已经跑去抱来了弓箭作坊的铁箭,堆在了院长的身边,让他去找出能够手折铁箭的人;接着,马厩的马夫说昨天正好死了一匹马,他们就把那匹马拖到了广场上面,看看谁能用教堂石盆里的圣水把它唤醒;最后,院长身边的士兵都说,他们想知道,谁能把石中剑拔出来。

英诺森发现人群已经狂热的几乎失控,就敲响了铁钟,大家终于平静了下来,许多人已经流出了眼泪。

“那么,”英诺森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上帝的子民啊,谁先来尝试这铁箭呢?”

下面立刻想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我来’‘我来’,院长一皱眉,终于有人开始喊起了“院长来,必然是院长先来!”“院长大人第一个来!”“没什么好说的,院长!”

英诺森大人推辞了好一会,终于在众人的力劝之下,拿出了一支铁箭。

大家陷入了安静,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英诺森最后推辞了一下,“哎,怎么可能是我啊。”

大家让他试一下再说。

英诺森苦笑了一声,闭眼很轻松的样子,双手一折。

大家都在等待着‘喀嚓’的折箭声。

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闭着眼睛的英诺森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用力了折了好几下,最后干脆睁开了眼睛,把铁箭夹在胳肢窝里,用力的折,脸憋得通红,结果还是折不断。

居民耐心的等了一会,英诺森终于讪讪地笑着说,“哎呀,好像折不断呐。”

“那就给我!”“我来折!我来我来!”“把箭给我!”

英诺森无奈,把箭给了下面的人,一群居民聚集在一起,咬牙切齿的要把箭折断。最后都无功而返了。

“好啦!”英诺森等了半个小时,见无人能断箭,就说,“可见天使自有其他的安排,但与唤醒死马比起来,折箭算什么?我们来看看,谁能唤醒死马吧!”

大家都很期待,赶忙让开了路,让院长走到了那匹僵硬在地上的白马身边。

院长不满地看了看身边的洛萨,洛萨闭上眼,一脸保证没问题的表情,对院长点了点头。

英诺森这一次当仁不让,拿着一碗盛来的圣水,对着死马说:“若天使愿你听我的召唤起来,就请现在就起来吧!”

汤姆把水洒在了那匹马的鼻孔上,伸手去摸了摸马的鼻孔。

安静持续了很久,很久。

马还是死的。

英诺森脸上阴云密布。

最后,英诺森只得说,“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天使的意欲,也不在此。”

“那石中剑呢?”

“石中剑怎么了。”英诺森显得怒火冲冲,“谁要拔谁就去拔吧!”好像他知道,石中剑肯定拔不出来一样。

他一脸恼火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洛萨脸色惨白。

大家看见铁箭也难得折断,死马也活不了,都不敢去尝试拔石中剑。

那神圣的剑就插在石头里面,似乎还有一股尿味,大家都害怕自己逾越了自己的本分,招致天使的愤怒。

“没有人敢拔石中剑吗?总得有个人开始吧!”

下面陷入了嗡嗡的讨论声之中。

衰老的泰维骑士本来没准备说话的,这个时候,他不愿意看见英诺森院长太过失态,就走了过去,“那我来吧。”

大家看见一个老头子去尝试,都没在意,只等他拔不出来,就换下一个。

泰维伸出了手,握住了剑柄,轻轻地用力。他准备尝试一下,然后就离开,以便大家继续。

接着,广场陷入了死寂之中。

泰维茫然的看着下面的众人,手里面握着一柄剑---一柄刚刚拔出来的石中剑。

寂静只维持了一小会。

“勇士!”“勇士!”“天使选中的人!”“我的天,他拔出了石中剑!”“勇士啊!”

人群涌向高台,把泰维骑士举了起来。

英诺森等人神情古怪,站在看台上,看着一脸困惑的泰维骑士被人们举在肩膀上,被人群扛着跑来跑去。

大家都在呼喊勇士。

英诺森看了一会,露出了自嘲的微笑,好像被自己逗乐了一样。

他挥了挥手,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广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瓦兰围城

离开修道院已经三天了。

昨天一群饥饿的居民抢趁着暮色抢劫了我们,一辆粮车和两头骡子被抢走,随车的马夫被用石头砸破了脑袋。两辆车上的面粉桶和装小麦的袋子被人弄破,撒的地上到处都是粮食。后半夜我们一直在提防有人过来抢劫,没怎么睡好。好在第二天下午就能抵达瓦兰科夫围城,我们可以去营地里面休息一下。

清晨的时候,我们草草的埋葬了马夫,把带不走的面粉和小麦都撒在了他的坟墓边上,好歹这也是他拼命保卫的东西。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走之前的时候汤姆那阴郁的脸。

在居民狂热的欢呼的时候,他趁机提出了组建橡木骑士团的计划。修道院的教士和大部分士兵立刻响应,但是居民们却跑去要询问泰维骑士的想法。泰维骑士说建立骑士团是正确的,但是天使还没有在他脑海里面指示他这么做对不对,所以他要等一段时间,等待天使的支持。

最后,汤姆的骑士团只招募到了四十多个难民和六个居民,这与他的构想相去甚远。泰维手下的小伙子们甚至一个都没有加入骑士团,橡木骑士团里面现在只有几个会骑马的骑兵。看来汤姆所说的不用军饷和粮食的军队,就是骑士团。可是骑士团如果没有居民自愿而狂热的加入的话,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如今汤姆的计划完全落空,修道院还凭空出现了一个声望空前高涨的骑士,不知道汤姆准备如何收场。

但是话说回来。汤姆的计划并不是一无是处,他一定处心积虑的准备很久了。我们离开的几天时间里面。发现天使降临石中剑的消息已经在修道院周广阔的平原上传播开来,几乎所有的居民点和修道院都有居民按捺不住。独自一人或者带着家人、财产前去修道院归附英诺森院长。在一处大修道院,驻在此处的主教派出了所有的教士在路口疾呼,说石中剑的消息并不可靠。被压制的传言,往往意味着真相,居民们还是一批一批的前往了修道院。人们早就听说英诺森院长的修道院得到了上帝援助的粮食,每天夜里都有晶莹剔透的粮食布满地面,只能吃两顿就凭空消失,第二天还会再有。这些传言很早就有了,很难说不是汤姆的手笔。

甚至当我们如此的靠近瓦兰科夫的时候。都能遇到戴着斗篷的旅行者们,当头的一个人举着一把木头十字架,身后跟着许多衣衫褴褛但是眼神狂热的平民。如果算一算时间的话,这个传言甚至早在石中剑的表演开始之前,就已经传播开了。汤姆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他没有被‘选作’石中剑的拔出者吧。我在想,如果汤姆的计划得逞的话,他会给自己安一个什么名头?‘天使之剑英诺森’?‘石中剑之主英诺森’?“上帝之刃英诺森”?当然,现在人们说的都是‘天使骑士泰维’。

我们离开的时候。看见泰维在水池里面洗那把剑,他说这剑闻起来怪怪的,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艾隆抓着下巴上的胡子茬说,“其实也还好吧。哪有那么难闻。”

在我们被居民劫掠之后,我们加快了速度,在中午的时候。就能远远的看见雾蒙蒙的瓦兰科夫围城了。

一位前来接应的骑兵说,因为加里宁筑最近起了高塔。观察城内的动向。乔万尼就开始定时的在瓦兰科夫城内燃烧加了水的草料,弄得瓦兰科夫上面乌烟瘴气。在高塔上什么都看不见。距离我们最近的兵营只隔开了一座浮桥了,浮桥修在一处浅滩边上,桥修的非常平坦宽阔,可以让两辆大车并排过河。我们在河岸上看见一群骑兵,大概有七十多人,这个时候正敞开了衣襟躺在河边休息,他们的马被拴在一边的一片烧毁的小树林里面,这片树林只剩下了被烧毁的树干,漆黑的直指天空。据说乔万尼最近一次突围的时候,已经抵达了这里,大战就在河岸边上爆发,乔万尼的步兵依托密林,使得议会的骑兵完全无法施展开,瓦兰人几乎将前来追赶的士兵击溃。加里宁随即命令民夫在上风处点火,点燃了树林。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乔万尼大半部队都度过了河流,只剩下坚守浮桥河岸的部队还在拼死作战。这个时候乔万尼在击溃了一支来自梁赞堡的骑兵之后,被迫退回了河对岸,去解救那支几乎被合围的桥头部队,这时火势已经很大,浓烟和烈焰也使得背靠密林作战的乔万尼不得不选择撤退。

这一仗之后,加里宁下令焚毁了围城周围十几里之内所有的密林,连河流这边的树林都不放过。最开始加里宁就有这样的打算,但是那些王公们觉得乔万尼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地下强行渡河,直到他们的武装农夫被乔万尼打得满地找牙之后,他们才发现,乔万尼这样的家伙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战斗结束之后,乔万尼虽然损失了部分的士兵,但是却相对完整的退回了城内。在城外人心不齐的军队里面,本来就存在的矛盾再一次冒了出来。人们敌视加里宁,也敌视加里宁雇来的伯克人雇佣兵。在士兵们之间,大家普遍觉得瓦兰人算半个维基亚人,打得再凶,也是王公们之间的游戏,但是加入了伯克人,士兵们就觉得很愤怒。这些伯克人在几年前,还在河间地把维基亚人插在尖木桩上面的。不过这支伯克人雇佣军倒没有让这个矛盾更加激化,他们只是拿钱作战的士兵,即使加里宁这个时候下令他们前往河间地进攻伯克人的要塞,只要钱和粮食给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对同胞的进攻的。

我想象里面的双方激战并没有出现,我眼前是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围城营地。

加里宁负责防卫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在瓦兰科夫的另外一头。这里驻扎的是一个梁赞堡的步兵大队,这些士兵似乎刚刚吃完了饭。默不作声的坐在一堆堆的篝火前面,用三根木棍支起架子。吊着头盔烧水喝。梁赞堡现在是罗曼诺夫的联姻同盟,他们被安排护卫着浮桥,也是加里宁对他们信任的表现。

我们通知了粮食已经运到之后,梁赞堡的士兵开始挪开浮桥两端的木头栅栏。

栅栏离开之后,那支一直在休息的骑兵突然全体站起来,让他们的侍从去解开了战马。战马和骑兵们把河滩弄得一团糟,人群嘈杂而拥挤,让我们笨重的粮车无法靠近。这一支伊凡哥罗德议会直接统辖的骑兵要求先行过河。他们的队长和那位波雅尔争吵了起来,那个队长吵了一会。就不在理睬我们的波雅尔,而是吹响了号角。骑兵们在河滩上列队完毕,听到了号角声就一声不吭的朝着浮桥前进,无数马蹄践踏地面发出的轰鸣声使得我们的波雅尔只得放弃,他对那个骑兵队长拉开裤子,洒了一泡尿,叫嚣了一通,就走了回来,一边坐着一边生闷气。

那队骑兵花了好一会才渡过了河流。他们的侍从又把他们的战利品慢吞吞的推了过去。在这段时间里面,梁赞堡的士兵一言不发,全部都在看热闹一样。让罗曼诺夫家吃闷亏,是所有议会士兵的乐趣。

营地里面到处都是乌黑的帐篷。这些帐篷只能勉强看得出来过去是白色或者黄色的布料搭建的,但是现在,上面沾着血污和汤汁。还有泥巴,看起来就像是刷马的刷子一样脏兮兮的。有些士兵倒头在帐篷里面睡觉。有些则围在一起赌博。一群光着上身的士兵正在比赛掰手腕,一群男人围着两个最强壮的士兵。这两个士兵半跪着,胳膊肘撑在一块树桩上面,脸几乎憋成了紫色,一个围观的民夫说他们已经僵持了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路过了梁赞堡士兵的营地,我们与粮车告别,他们前往军需官住的的营地,我们则绕行瓦兰科夫围城,前往加里宁的驻地。到了军队里面,我身边的波雅尔反倒对我看得更紧了,似乎怕我溜到了别的营地里面。

梁赞堡的士兵旁边,是过去德尼亚城的士兵的驻地。这里现在被一群零食拼凑的士兵接收驻扎,这些士兵要么是整编起来的猎户,要么就是武装的农夫,或者是各个城市卫队里面的侍从,这些人的装备参差不齐,有些人的长矛只是削尖的木棒,这营地里面甚至还有一群女人。这些女人眼睛里带着妩媚和淫荡,很难让人相信她们只是一群洗衣妇。一个半瞎的老头在给一堆呆头呆脑的士兵开赌局,他的手指很灵活,在三个空杯子里面反复的移动一个小小的圆石子,最后猛地一敲桌面,让那些士兵猜在哪个杯子下面有石子。一个连输了七次的士兵终于忍不住疑惑,在又一次猜错了之后,立刻掀开了另外两个杯子,结果那两个杯子下面也是空空如也。这个士兵直接一拳打断了老头的鼻梁,抢回了自己输掉的裤子和鞋子,在这空当里,周围的士兵立刻指责这个老头出千,冲进了他的帐篷里面大肆抢劫。老头子被打晕在地上,脑袋被人踩进了泥巴里,好长时间一动不动。

瓦兰科夫已经近在眼前。

我甚至能隐约看见城墙上面有人影在晃动---那是瓦兰士兵们!

这是东维基亚乃至世界上优秀的士兵!

我努力的掩饰自己的激动,骑着马冷淡的看着瓦兰科夫那伤痕累累的城墙。我的身边有许多的民夫还在挖掘沟渠,把一根根的木桩插进土地里,对准了城墙。在城墙的下面,瓦兰人的尖木桩已经所剩无几,在无数次的反复冲杀里面,加里宁的民夫们已经把这些防御拆除的差不多了。加里宁两次烧毁了瓦兰人的城门,一次攻入了瓦兰科夫的外城,无数次的派士兵登上了瓦兰科夫的城墙,在许多个夜晚里故意点燃那种火药桶让瓦兰士兵无法入睡,但他依然没有攻下瓦兰科夫!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自豪,围城这么久了。瓦兰科夫依然屹立不倒。

穿过了德尼亚的旧营地,是一块废弃的石场。这里没有人驻扎,因为这里是一个缓缓的坡面。瓦兰士兵如过从这里突围的话,他们要爬行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最高点,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三个彼此相望的棱塔。瓦兰人要么选择浴血攻塔,要么就是从期间快速穿过,塔楼里面的上百名弓弩手可以从容的射击每一个角落。

我们有一段时间隔得瓦兰科夫城墙近了一些,一个瓦兰士兵突然投掷出了一枝短矛,这枝短矛像是一柄有力的匕首一样扎在我坐骑旁边不足六码的地上。这攻击差点让我吓得从另一边滚下马去。我们不得不拉开了和城墙的距离。在这里的城墙上面,有火焰熏黑的痕迹。几个死人被扎在城墙上,背后插着一枚硕大的木钉,一个陪着我们的士兵说,这是瓦兰人夜里用绳子挂着自己落下来,把俘虏钉上去的。

几乎每一个我遇到的士兵,都会努力的不去看瓦兰科夫的城墙。他们已经在那里受到了太多的挫折,不想再去看那一眼了。

穿过了大东湖城的营地和一群士气低落的楚德城的弓箭手之后,我们抵达了小东湖城的营地。

小东湖城的营地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小东湖城的征召市民和下属波雅尔们的部队。人数非常多,直接堵死了瓦兰科夫的主城门。在小东湖城的边上,则是那处伯克人雇佣军。加里宁似乎觉得把雇佣军放在自己可以直接控制的地方要更好一些。

陪伴我的波雅尔和我在通报了之后,走进了大营。

在这里。他与我道别,他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可以去小东湖城北部他的庄园找他。或者直接去修道院里,在他表妹的住地找她。他先行前往了加里宁的帐篷。把尤里写的亲笔信交给加里宁。

我和哥白尼一行人下马之后,有人给我们送来了水和煮过的牛肉。这牛肉带着血,一股膻味。库吉特人和我吃起来毫无困难,哥白尼和拓荒者则有点难以下口。

“瓦兰科夫城门口的那条河是通向哪里的?”哥白尼问我。

“那是梁赞河的支流。”我回答他,“瓦兰科夫人以前还借此封锁过梁赞河,勒索过往的商船。”

“哦。”哥白尼说,“大船可以进这条支流吗?”

“进不了。”我回答他,“想都不用想。大船能进来的话,乔万尼早就跑了。”

哥白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伊尤看见哥白尼没有吃肉,就把他的肉讨走了,自己用匕首切成一缕一缕的肉条,嚼得很痛快,手上和嘴唇边沾满了淡红色的肉汁。

我们等了一个小时,一个使者才来让我们进去。

越过了一群护卫加里宁的瓦兰老兵,我抵达了加里宁的帐篷前面,对于这些瓦兰卫兵,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这些瓦兰士兵见到了我,也没有人上来打招呼,他们只是默不作声,坐在这里警惕着周围军营的动向,偶尔也会茫然的看一眼被围困中的瓦兰科夫。

进入加里宁的帐篷的时候,阿列克谢走了出来。快乐而善意的表情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一言不发,脸上削瘦下凹,胡子剔得不太干净,苍白的皮肤使得胡子茬显得很扎眼。

我要是对加里宁还可以没有感情的谈条件,对阿列克谢,我则只有感激。

“阿列克谢。”我对他打招呼。

他只看了我一眼,冷淡的点了一下头,没有一丝笑容,然后他离开了加里宁的帐篷。加里宁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不然他为什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走进了加里宁的帐篷。

加里宁坐在一张简易的桌子后面,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叛徒。

眼中唯有轻蔑与鄙夷。

“你以为你是谁?”他开口问道,“维克托。”

“我是提米,加里宁大人。”

“你想我放乔万尼一条生路?”

“也是给您自己一条生路。”我对他说,“乔万尼死掉的那一天,您就是下一个乔万尼。”

“谁给你说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您和乔万尼不一样,他只想占有瓦兰科夫,您的目标比他大得多,恨您的人只会更多。”

加里宁再一次看了看信件。

“你先下去。”他挥了挥手,让侍从带我们离开,“我要找你的时候,会召见你的。”

“好的,大人。不过请您尽快。”

“你急什么。”加里宁用那种看穿人灵魂的目光看着我,“你不是跟尤里说,我不可能强攻下瓦兰科夫吗?”

“我是说您不能强攻它。占领瓦兰科夫,自然不难,我估计乔万尼也快熬不住了。”我对他说,“不过只要您不想在占领了它之后,听到小东湖城被围困的消息,而那时您又只有一两千伤残的士兵在手的话。我觉得您会考虑我的意见的:派我去见乔万尼。”

加里宁不再回答我。

他的侍从客客气气的送我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国

“你能保证乔万尼永远不再回东维基亚?”

加里宁在听说了我原来的家族不过是男爵的爵位之后,对于我的家族故事显得毫无兴趣。他知道斯瓦迪亚因为内战,已经有无数的家族陨落了,这些家族都是未来的机会,但是对于现在的加里宁来说,他没有丝毫的余力拿出来去把握未来虚无漂漂的东西。他只对东维基亚感兴趣。

“是的。”我对加里宁说,“小东湖城在这场围城里面已经付出的够多了,罗曼诺夫的士兵不应该继续流血了。”

“说得轻巧啊。”加里宁把那份尤里的信件捏住一角,让铁盆里的火焰把它吞噬,“围城的可不光是小东湖城。”

“但却是小东湖城所主导的。”

“你也知道小东湖城只是主导者。”加里宁说,“你觉得议会会同意议和?在我和乔万尼还能够威胁他们的时候,你觉得议会会同意吗?”

“您可以私下与乔万尼议和,甚至只是达成协议。”我对加里宁说,“乔万尼无法同时对付议会和您,但是如果您不插手的话,乔万尼对付议会的军队,是毫无问题的。”

“你这句话不对,”加里宁的表情带着一种古怪的兴趣,似乎对于我把小东湖城和议会并列有些意外,“小东湖城也受到议会管辖。以后议会选出了国王,我也会和其他的王公一起向他效忠。”

“您是想告诉我,除了您自己之外,您还觉得别的王公能够胜任国王?”

加里宁抿了一下嘴唇。含混的说,“王公有许多位。并非最有力量者可以成为国王。”

“王公?”我有些不满加里宁的态度,我着急进城。而他总是和我绕圈子,“我一路过来,看见德尼亚王公像恶魔一样的焚毁村庄,路边都是新坟墓,这样的人能够成为国王?在议会上,我听说除了少数贵族之外,大多数人都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王公能够成为国王?德尼亚王公犯下了这样的滔天罪行,他先公然违抗了议会的决定。擅自撤军,又毫无理由的劫掠别的王公的领地,而议会对他无力惩罚,也不进行公证的谴责,这样的议会,就让它完蛋好了!如果东维基亚有谁能够成为国王,那必然是您。您死后,罗曼诺夫家族也有权利把这王冠接过去!”

“你指望我听了你的话就激动起来?然后对你言听计从?”

“我从来不这么指望。我只是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我看着加里宁的眼睛,觉得直视他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而这个意见是很简单的:派我去议和。一旦能够让乔万尼和平的撤出瓦兰科夫,并且从此消失在东维基亚。对您来说,最强悍的敌人已经消失了。那些酒囊饭袋一样的王公,还能做什么事情?莫非他们也聚集起来围困一次小东湖城?”

“乔万尼和平撤出?从此消失在东维基亚?”加里宁呵呵的笑了起来。“这是我最近听过的最好的笑话。”

“吃肉就能吃饱的时候,谁会去敲开骨头吸骨髓?能选择一个软弱的敌人的时候,谁会专门找硬骨头做对头?”

“你是什么意思?”

“乔万尼所思所想。不过是建立瓦兰公国。”这时一队骑兵从外面嘈杂的呼啸而过,轰隆的声音使得帐篷里面的顶棚上有灰尘纷纷落下。等待骑兵走远之后,我继续说。“实际上,这也是所有的瓦兰人的梦想。即使乔万尼死后,为了建立瓦兰公国而涌现的叛乱,还是会此起彼伏。”

“这不会比杀死乔万尼更难。”

“但这困难会永远存在。每年农夫都在尽力扑灭蝗虫,但是一旦出现了干旱,蝗虫还是会铺天盖地的出现。您能杀死每一个瓦兰人吗?瓦兰公国一旦建立,那么只要一个瓦兰人还有力量拔剑,他就会对建立公国念念不忘的。”

“这话你可以跟议会去说嘛。”加里宁讽刺的说,“让他们册封一个和自己身份一样尊贵的公国。”

“他们册封不册封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剿灭不了这个公国,它就能存在下去。让瓦兰公国存在,对您没有什么坏处。虽说许多瓦兰人会离您而去,但是您会得到一片和平的土地,也会得到无数安宁的人民。这才是您所想得到的吧?”

加里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的尝了一口,“我没有听错吧,你一方面说让我纵容瓦兰人建立叛逆的公国,一方面却说我会因此得到和平的土地?你不觉得这两个不可能同时实现吗?”

“瓦兰人本来就是外来的民族,”我对加里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为何他们的公国一定要建立在维基亚!”

“恩?”加里宁眉头皱了一下。

我开始给加里宁讲解自己一路所见的景象。

克里尔。

克里尔一直是萨兰德人的属地,那里的贝伊和埃米尔孱弱不堪,又不懂得团结,他们从很早之前,就被萨兰德人统治了。早在禅达人时期,克里尔地区就布满了贸易城市,橄榄油和陶器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商品之一。如今,克里尔人口虽然遭到了极大的损失,但是它依然比维基亚许多的地区要密集得多。更有有利的是,克里尔居于商路的中央,东边穿越了沙漠,就能绕过伯克人,直接和东方人进行贸易。南方漫长的海岸线,只要占据了任何一个城市,就能建立起永久的贸易站,让东方的货物源源不断的涌入西方。克里尔人因为习惯于经商,人民孱弱,无力自己组建有力的军队,往往把命运寄托在雇佣军身上。但是雇佣军偶尔使用一下还可,遇到了萨兰德军队这样的数量庞大、常年作战的精锐士兵,就立刻屈服了。

克里尔这么些年以来。一直是萨兰德人的明珠。萨兰德人因为克里尔的商路而变得如此的富有:富人在滴水未有的沙漠里面也强行架起了水车,把水源从极远的地方运送至此。只为了浇灌出一个鲜花常年开放的花园;萨兰德人在雪山之上的寺庙,也毫不吝啬的贴满了彩砖。修起了金穹顶;萨兰德的都城,几乎供养了全国一半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贫民。这样巨大的财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克里尔的商路被萨兰德人常年霸占,他们占据着商路,就如同他们占据着一条源源不断的金银之河。

萨兰德人的王储之战,使得萨兰德人能够派往克里尔的士兵,由九千人下降到了两千人不足。这使得克里尔诸城邦蠢蠢欲动,无数的摩擦接踵而至。萨兰德人对克里尔人的控制已经远远没有过去那么严密了。黑人奴隶最近的起义,更是在掏空了克里尔人的同时。也消灭了许多萨兰德人在这里的驻军。克里尔现在是一盘鲜美的烤肉,而护卫它的诸多屏障已经因为瘟疫不复存在。如今,即使是三四百人的武装,都能够在克里尔纵横驰骋,只要不蠢到去寻找克里尔人的主力,这几百人可以舒舒服服的肆掠克里尔人孱弱的腹地。如果有一千名以上的士兵,那么他们的首领就能去威胁沿海的那些贸易城市,使之屈服,缴纳贡金。如果士兵人数更多的话。就可以和吉尔一样,直接撵走过去的总督,建立自己的统治。

让乔万尼去克里尔,让他带走瓦兰人里面的‘公国派’。留下‘议会派’。这样动荡的种子将会消失,而剩下的瓦兰人会接受小东湖城的统治。即使日后剩下的瓦兰人还有别的什么想法的话,瓦兰公国也会因为克里尔的财富。不至于蠢到去招惹一个可以动员上万士兵的东维基亚双城王公。

“过去,”我对加里宁继续说道。“东维基亚有许多货物,都仰仗与伯克人的贸易。而自己的货物却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一些琥珀和皮衣,在和平年代,或许是抢手的物件,到了战争时期,这些东西根本就卖不上价。我在河间地就看见过皮子一捆一捆的烂掉,最后用几袋粮食就能换走。您来这里的时候,与吉尔签订了粮食贸易协定,我知道那个协定。您可以凭借那协定,拿到比别的王公便宜得多的粮食。但是您与吉尔的联盟早就出现了裂痕,不是吗?从您接受瓦兰科夫开始,吉尔就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了您了。吉尔希望的是一个破碎的维基亚、希望的是一个虚弱的罗曼诺夫家族。而您的出现,使得他在东维基亚扩张的计划受挫,我不太相信,当那贸易协定到期的时候,您还能不能续约。当时我还被拿去做了谈判的筹码,对吗?一个私生子而已,可见您也早就做好了随时与吉尔决裂的打算。”

“维基亚的土地是可以自给自足的,但那是战争之前。我在乔万尼的兵营的时候,他的几百名士兵就靠着十多个受保护的村庄,就能吃的饱。可是现在,战争和瘟疫,已经使得各个村庄的产粮能力大为削弱,如果您勒索粮食,那么人口就会增加缓慢;如果您允许村庄恢复人口,那么您就得不到足够的粮食。所以现在吉尔可以不需要你,但是你却却要吉尔,或者不如说,未来的许多年里,直到东维基亚能够再次生产出廉价而大量的粮食之前,您都需要吉尔把粮食一船一船的运来。在过去,吉尔需要经由维基亚的商路去换取东方的香料、瓷器和丝绸。但是我几个月前,亲眼看见吉尔的舰队一个晚上就焚毁了一个克里尔城市,现在,我都不知道克里尔的埃米尔是不是还活着在。吉尔正在占据克里尔的有利位置。一旦吉尔稳固了他在克里尔的统治,加里宁王公阁下,他还会继续与您进行贸易吗?”

“所以,要把吉尔来回谈判桌上来,您就需要破坏吉尔的计划!让乔万尼去克里尔,让他在那里复国,用瓦兰人的血换诺德人的血,让瓦兰公国砸碎诺德人的美梦!”

“至于伯克人。他们的商品难道比得上东方人的昂贵?他们的粮食难道比得上吉尔的廉价?他们的士兵,难道会有东维基亚议会的不堪一击?您曾对我说,要做正确的决定。我觉得对于如今的您来说,您就应该做正确的决定:保留瓦兰公国,让它为了您的前途而流血,而不是为了议会的阴谋而灭亡!”

“瓦兰公国是弱小的,它背靠您,会给您带来哪些好处?首先,您会得到一条您自己的东方商路,而不必为此派哪怕一名士兵。其次,当吉尔满足不了您对粮食、武器以及马匹和盔甲的要求的时候,您可以煽动乔万尼进攻吉尔的贸易站。进攻什么时候停止?那就看吉尔什么时候答应您所有的条件为止。诺德人作为外国人,在东方的特权已经太多了,没道理不去干涉,您会得到美名,而吉尔将拥抱恶名。至于议会,藉由吉尔便宜的粮食和乔万尼为了和平而奉献的商路,我相信小东湖城一定会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如果您能听从我的建议,让我去和乔万尼谈判,我相信,十多年后,如果有一天然门告诉我,王冠戴在了一个罗曼诺夫的头上,我是一点都不会惊讶的。”

“王公阁下!”我对加里宁单膝下跪,“我需要您的支持。让我去围城里面,让我带上您的信物,让我去和乔万尼谈一谈吧。”

加里宁一直在听我说,听完了之后,他没有问我别的细节问题,而是问我,“维多,你多大了?”

我有点诧异。“十六岁,王公阁下。”

他捏着下巴,示意我起来。

加里宁陷入了沉思,他走到了桌子边上,审视着我。

“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在克里尔的沙漠里面游荡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些事情。我家族的学士,也给了我不少启发。”

“我想见一见那个学士。”

“我去瓦兰科夫的时候,他随时恭候您的召见。”

“你为何要为我出谋划策呢?”

“我希望成为波雅尔。”

“这个理由很牵强。”加里宁说,“你老老实实的去河间地,立刻就能成为波雅尔。与叶卡捷琳娜完婚之后,你甚至可以成为伯爵。”

“随您怎么看吧。”我对他说,“我不会去河间地。我要回西部,处理家庭恩怨。”

“留下来吧,维多。尤里告诉了我你的敌人都是谁,而你的家族又是何等的弱小。为这样的家族尽忠,是不明智的。”

“若我生于白鸽谷,尚且不能为它尽忠,”我对加里宁说,“莫非我因为拿了罗曼诺夫的伯爵,反而能成为您忠诚的家族成员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哈哈,”加里宁露出了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欣赏的笑容。“哈哈,维多。阿列克谢和乔万尼把你教得很好啊。”笑声结束之后,他恢复了冷静的表情,他自己想了一会什么事情,“维多,你需要在夜里悄悄前往瓦兰科夫。当然,瓦兰人发现了你之后,第一反应可能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你先得保证活下来。如果你被议会的士兵抓住,我不会承认见过你的。”

“如果我死了。您依然可以联络乔万尼,乔万尼如果也死了,您还可以联络他的继承人。我的计划和我们活不活着没什么关系。”

加里宁眉头皱了一下,“那你究竟为何,如此热衷我与乔万尼的和谈呢?”

“我可是瓦兰人维克托!在密林之中建立公国之时,我是发了誓言的建国者之一。那个晚上,我分到了双倍的肉和酒,和我的战友在篝火前面喝了到了天亮。”我笑着对加里宁说:“我又怎么可能眼见公国覆灭,而袖手旁观呢!我们可以死去,而公国,必须延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亲王

加里宁的六个瓦兰卫士紧紧的跟着我。

我只带了克鲁塞德尔和那个拓荒者。克鲁塞德尔听说要去城内,要了一壶烈酒和一块羊排,拓荒者听说要去城内,要了一枝芦管笔和一张萨兰德纸。

在出发前,我用粗布把我的一柄短剑擦亮了一些,在每个靴筒里面塞了一柄匕首。我等了一个小时,克鲁塞德尔才和拓荒者来到了我的帐篷里面。拓荒者脸绷的很紧,但是一言不发。克鲁塞德尔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嘀咕‘这是个蠢主意’。

瓦兰卫士跟我们会和之后,就开始跟我介绍围城里面的情况。瓦兰科夫地下满是加里宁派人挖出来的洞窟,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发现,瓦兰人会封死洞窟,然后往里面灌大便,把偷袭者闷死在里面。火药桶炸出了几个缺口,瓦兰士兵很快就拆除了城内能找到的每一块石头和梁木去堵死缺口。有一次,加里宁派出了一个私生子去劝说乔万尼投降,但是议会士兵以为加里宁要签订密约,立刻发起了一次进攻,恼羞成怒的瓦兰守卫者在城墙上砸碎了那个私生子的脑袋。瓦兰士兵在城墙上的防卫非常严密,靠近城墙往往会引来几队士兵前来密切观望,瓦兰人几乎拆了城内所有的木料,制作了大量的投矛,这东西只要有一根扎在人的身上,就会让人无力作战,最后流血死掉。

今天运气很好,天上的云层很厚,月亮只是云上的一块暗淡的光影。

“明天要下雨了。”一个瓦兰卫士抬头说道。“下雨的时候接近城墙可能会比较安全。议会士兵很难发现你们。”

“城里的人也一样难以发现,”拓荒者说。“到时候看不清这里是什么情况,乱投一阵标枪和投矛。我们就完了。”

“也对。”那个瓦兰卫士说。

夜幕最深的时候,我们准备离开营地。

阿列克谢在我离开营地的时候,远远的看着我,但是始终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他穿着高高的护颈,身上的铠甲却很简单,他的剑斜斜的挂在腰间。在我们离开之后,他就转身去了加里宁帐篷的方向。我背叛了罗曼诺夫,可能最不能原谅我的,就是阿列克谢把。

我们从一处栅栏边上溜了出去。悄悄绕过了我们离瓦兰科夫城墙最近的哨塔,上面有三个小东湖城的士兵围在一起烤一块肉,我们从地面穿行而过的时候,那三个人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没有下哨塔来查看,也没有发出警报。

接着,我们淌过了一片沼泽。这片沼泽是新形成的,加里宁在一次进攻中掘开了瓦兰科夫的护城河,虽然这条护城河只包围了瓦兰科夫一半不到的地方。但是还是给加里宁的进攻造成了诸多不便。这护城河的水无法流出这一片洼地,在这里形成了一大片臭烘烘的烂泥滩。

瓦兰科夫的城墙越来越高了,漆黑的城墙在暗淡的月影里如同烧焦的一段骨头,横亘在这片荒蛮的原野上。

已经够近了。我从怀里面摸出来了一只瓦兰人的木笛。接应暗哨的时候,乔瓦尼告诉过我怎么用这东西在黑暗里面识别自己人。

我吹了一声---‘听着’。

然后连续吹了三个低沉的音符---‘瓦兰人’。

随后是一声模仿乌鸦的声响---‘我们是一边的’。

我们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回应。就当我准备吹第二声的时候。城墙上面远远的有人开始交谈起来,声音很模糊。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到了刚才的瓦兰木笛声。

就在这时,在我们的后方。沼泽的边缘,一阵声响突然爆发出来,“妈的,前面有瓦兰士兵!”“我看见他们了!”“瓦兰人偷偷出城了,警报!”

一队影影绰绰的巡逻队立刻朝着我们逼近过来,这是一队议会士兵,是哪个王公的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些人肯定把我们当成了城里的瓦兰士兵了。

那六个瓦兰卫士几乎只沉默了片刻,就在彼此的默契里点了一下头。

那个瓦兰卫士的头目看了一眼他的手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用刀子铲掉了上面的小东湖城的徽记。他的五个手下默默的照做了。接着,让我惊骇无比的事情发生了,这几个瓦兰士兵同时用匕首在自己的脸上迅猛的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保重吧。维多。”瓦兰卫士的头目对我说。

他抬头看了看厚厚的云层,用一种近似于叹息的语气说,“明天要下雨了啊。”

巡逻队开始朝着我们放箭了,箭矢带着尖啸的声响落在我们的身边。

我和拓荒者以及克鲁塞德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六个瓦兰卫士抽出了佩剑,快速的回头爬出了泥滩。

在上岸之后,这六个人爆发了一阵巨大的吼叫声:“瓦兰公国万岁!”向着对面的议会巡逻队发起了绝望的进攻。

六个士兵在用自己的死亡误导城墙上的人,让他们相信,城墙下的是瓦兰公国的士兵。

没有时间再等了,我们只能利用城墙上暂时的疑惑,立刻的靠近城墙。一旦城墙上的瓦兰士兵询问了他们的军官,就会知道我们不可能是城内溜出去的。

我们穿过了栅栏和木头尖桩,一分钟之内抵达了瓦兰科夫的城墙下面。

“让我们上去!”我对着空空的城墙喊道。

“妈的!快一点。”

上面有人在彼此询问,声音模模糊糊的,有人在骂着‘这是什么家伙,蠢到去送死。’

远远的,那几个赴死的瓦兰卫士还在和巡逻队搏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巡逻队有三十多人。那些瓦兰卫士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快一点!”我再一次怒吼道。

终于,一条绳索落了下来。一个被头盔遮住了半边脸的瓦兰人冲我们喝道。“一次上来一个!”

我爬得最慢,于是让克鲁塞德尔先上去。他抓住了绳子。像猴子一样的轻快的爬了上去。

身后的厮杀声已经慢慢的平息了,巡逻队一边战斗一边吹响了号角,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几乎个个方向的营地都有火把的晃动。拓荒者第二个爬上了绳子,他爬到一半的时候,手里打滑,落下来了一截,接着又拼尽了力气爬了上去。

这时瓦兰卫士的战斗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巡逻队逼近了烂泥地,朝着我的后背射箭。我把绳子从我的脖子和后背绕了一个圈。打了一个绳结,“拉我上去!”

我抓着绳子爬了几下,箭在我的两边扎入了墙里,箭矢声在我的耳边鸣响。

接着,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我整个人快速的上升起来。在我被拉倒城垛的时候,一个眼睛瞪得圆圆的瓦兰士兵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拉了进去。这里有七个瓦兰士兵,这个时候他们都在从城垛的缝隙窥看着外面喧闹的巡逻队。他们几个人都猫着腰。我们也被按住了头,很快,我们被拉下了城墙。

那个拉住我的瓦兰士兵打了我一巴掌,“你们他妈的是谁?!谁让你们下去的!”

他这一巴掌打得非常狠。我感到一颗牙齿被打松了,牙齿割破了嘴巴。我吐了一口血水,想要站起来。但是被一个瓦兰士兵揪住了耳朵,他嘴贴着我的脑袋大喊道:“你们他妈的是那个营的。出城者就地处决,你没听说吗!”

克鲁塞德尔被按在地上。没有做任何抵抗,拓荒者也一样。

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们带头的说,“我听说有人出城。”

我身边的瓦兰士兵把我拉了起来,让我抬头看那个来的人。

领头者穿着一身西部式的盔甲,没有戴头盔,盔甲在火光的跃动里闪烁着明亮的光。瓦兰士兵,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面,每天都必须擦拭盔甲两次,而且不得由仆人帮忙。能贯彻这条要求的,除了瓦兰士兵,可能就只有伯克人的骑兵和斯瓦迪亚的重骑兵了。

我认识他:这是乔万尼军营里面的伯克人乔伊。我帮他写过家书。

“你是```”他似乎也认出了我。

“我是维多,乔伊。”推开了身边的瓦兰士兵,“我要见乔万尼。”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三个人被带到了乔万尼的要塞里面。乔万尼果真与别人不一样,他的要塞是改建的一处酒窖而成,整个都在地下。在瓦兰军营里面的时候,瓦兰士兵就喜欢把地下墓穴改建成酒馆,他们的这种爱好到这里也没有改变。别人如果不知道我的来历,乔伊肯定知道,而且他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城内偷跑出去的守卫者,而是外来者。他没有给身边的瓦兰士兵任何说明,只是让他们把我们三个人的眼睛蒙起来,用绳子拴住我们的手,拉着我们跌跌撞撞的走在瓦兰科夫的街道上面。

瓦兰科夫,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卢卡西诺的宅子,加里宁经营的王公宅邸,汤姆的妓院。那个时候,汤姆还是一个罗曼诺夫家族的家仆,在城里胡作非为。有一个瓦兰人老头让我去他的地牢里挑选俘虏,我选了一个伯克姑娘,还以为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个伯克姑娘跟着汤姆,现在在干吗?是妓院的女老板,还是修女院的女嬷嬷?真是胡闹,为什么这两种身份,一旦牵扯到了汤姆,就能混为一谈呢。这里还曾有过弥塞拉,她在夜下的花园和我相会。在这里有我人生的第一次决斗,被一个瓦兰小子揍得像一条狗一样。对了,还有那个库吉特老头,喜欢喝马奶酒,擅长制弓的库吉特老头。弥塞拉是怎么从这里出发去小东湖城的呢?上次走得急,还没来得急问她。

一路上,虽然我看不见,走得跌跌撞撞。但是却有无数的思绪涌入了我的脑袋里面。

瓦兰科夫。

随着我眼前的黑布被扯掉,我看见了上身赤裸的乔万尼。他的肩膀上有一处伤口。一个头发干枯的女人正在帮他包扎。

“嘿,小泥鳅。”乔万尼疼得龇牙咧嘴。还是扭过头,对身边的士兵指示说,“给这三个人松绑。把他们俩的武器收走,维多的武器让他留着。”

乔伊找了个凳子坐下,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喝。

几个瓦兰士兵把我们松绑之后,把收缴的武器都丢进了一个篮子里,乔万尼让他们走开,这些瓦兰士兵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房间。

这里我认识的只有乔伊和乔万尼,还有几个面孔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瓦兰军营出生,还是本地提拔的军人。

“老泥鳅派你来的?”乔万尼直截了当的问我。

“我自己要来的。”我回答乔万尼,“他差点因为这个宰了我。”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听不懂了。”乔万尼在女人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人的手,然后问我,“我先听说有人跑到城外去送死,然后让乔伊去看一下是哪个营的蠢货,结果他带回了你?你不是得了瘟疫吗。我还以为你死了。”

“没死成。”这似乎是维多利亚说过的话。

“哦。”乔万尼回答说,“然后你就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哭哭啼啼的回罗曼洛夫家了?”

“没有。我找到了自己的家族。”

“胡扯。找到了自己家族,不找个娘们天天在家折腾,跑到这鬼地方来干嘛。”

“我就是觉得这里是个鬼地方。才一定要来,希望你能换个地方。”

乔伊停住了喝酒,其他的几个瓦兰人也停止了交谈。默不作声的看着我,乔万尼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我猜过你要刺杀我。我猜过你要来问我死后有什么宝藏可以挖,我还猜过你是不是在城里有相好的要接走。”乔万尼皱着眉头说。“没想到你要来劝降?”

“我不是来劝降的。我希望你用瓦兰科夫换瓦兰公国。”

乔万尼站了起来,几乎每一个瓦兰人都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丝害怕的表情。乔万尼虽然瘦,但是身材高大,这时候看起来气势惊人。

“说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把我对加里宁说过的话再一次说了一遍。其中,还有我没有跟加里宁说的。

“如果你能抵达克里尔,手下的人数或许会减少一半,甚至更多。但是这没有关系,乔万尼,你可以得到补充。如今克里尔四处暴动,黑人奴隶占领了许多的内陆城市和要塞,他们胁迫和收编了许多克里尔士兵。这些人并不是统一作战,唯一的首领,是一位老酋长的幼年子嗣。如果你有什么敌人要面对的话,那就是他。他正在努力缓解和克里尔人的冲突,我甚至听说他要改宗。现在克里尔人是一盘散沙,他们不求统治者仁慈,他们只求统治者能够带来和平。那位小酋长吞不下内陆所有的克里尔城邦,而且他治理下的城市一团乱麻。他的目的很明确,占据边疆地区的克里尔城市,恢复对绿洲的统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和你没什么冲突。他吞不下的地方,你可以去,我估计过,每一个克里尔小镇能为你提供三十多个士兵,一个村庄能有十多个。你只要占据了一个附带着小镇和村庄的中型城镇,就能得到几百人的补充。在克里尔,这样的城镇可有不少。”

“你不要急着去海边,那里现在到处是诺德人,你打不赢他们的。吉尔这一次至少有三千人可以用来作战,你在西北地区占据克里尔人的土地,就不会招惹到任何人。至于那位酋长,如果他能够迅速的改宗,并且和克里尔人和解的话,你可以和他携手对付诺德人。如果他无力阻止混乱的话,那么就吞并他吧,让他做你的封臣没坏处。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酋长,但要他建立的却不是瓦兰公国。他的黑人奴隶并不齐心协力,他们最初的愤怒发泄完了之后,只要你公平对待他们,他们依然是很好的士兵。此外,在各个城邦里面。有许多的维基亚佣兵,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些人如果注意招募的话,也是很好的兵员。”

乔万尼听完了着一些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准备让我们怎么过去?”

“献出瓦兰科夫。”我对他说,“发誓永远撤出东维基亚。”

“你是个白痴,维多。”乔万尼说,“我们离开瓦兰科夫的那一天,加里宁就会翻脸变卦。他自己都不信你说的话,还把你派来恶心我。你的计划是异想天开。除非你能让我所有的手下凭空出现在克里尔,并且身边是一座稳固的要塞,能让我们修养半年。不然。哈哈,你猜猜这一路之上,加里宁会进攻我多少次?五十次,还是一百次?”

“但是去克里尔,是瓦兰公国存续的唯一可能!”

“维多,”乔万尼摇了摇头,“瓦兰公国如果注定在这里覆灭,那么在它覆灭的时候,我会带着它的敌人加里宁一起下地狱的。你是留下来作战。还是出城去避难?”

“你是个懦夫!”我骂道,“你宁愿瓦兰公国覆灭,也不愿为它暂时低头!”

那几个瓦兰军人不满地让我闭嘴。

“你根本不了解仗已经打成什么样了,维多。”乔万尼坐会了座位。“平民已经死去了三分之二,我的士兵也损失了一半多。如今的瓦兰公国,至少可以死得壮烈一点。如果听了你的安排。恐怕我们会像老鼠一样的死在平原上。瓦兰公国是个美梦,如果到了该醒来的时候。那么毫不犹豫的醒来,这才是勇气。维多。”

“如果你只会做梦,那么你一开始建立公国做什么?你不能走路了么?不能骑马了么?还是欠了外面的人钱,不敢出城,只敢缩在瓦兰科夫?你不承认失败,你就是个懦夫!”

“随你吧。不过我的耐心不是那么好,你再骂下去,我会把你从城墙上丢下去。”

“你不要想怎么去克里尔!你先想去了克里尔之后,我的建议是否可行?”

乔万尼沉默了一下,“我上次进军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过克里尔呢?但是当时克里尔还没有崩溃,萨兰德也没有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瘟疫又太剧烈。我选择离开克里尔,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呢?”我问他,“机会已经出现了,你为何不去把握?”

乔万尼对我说,“这对加里宁确实有好处,但是,我死了他更有好处。瓦兰公国可以去克里尔,加里宁就不能支持别的傀儡去克里尔了?你说的计划,除非加里宁死掉,不然就不可能实现。加里宁绝对不会和我合作。”

“那就让他只能和你合作!让他无法在路上拦截你,让他派出的傀儡被你全歼,想点办法!你只要决定去克里尔,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不能解决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拓荒者开口了。

“亲王阁下。”

“什么事情。”

“您的部队前往东湖湖边是否困难?”

“去不了。太远,我会被消灭。”

“梁赞河呢?”

“去不了。太远,我会被击溃。”

“至少梁赞河的支流,这总可以吧?”

乔万尼闭目想了一会,“会死掉一半的人,损失掉所有的骑兵,然后被消灭在河岸边。”瓦兰亲王苦笑了一下,“如果那里有一座空军营欢迎我去就好了,哈哈。好了,维多,去见见你的朋友们,然后就出去吧。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或许我该在这里死掉。”

拓荒者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我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愤怒和无力,乔万尼居然拒绝我的提议。他对加里宁的了解太深,以至于永远都不会相信他一次。

周围几个本来还有些兴趣的瓦兰人这时也不再关注我。

不行,我必须要尽全力去说服他,即使欺骗,也不能让乔万尼放弃,他如果放弃了,就会葬送整个瓦兰公国。

“乔万尼。”

“恩?”

“如果梁赞河的支流上,正好出现了一座空军营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使

瓦兰亲王说城内的粮食还能支撑二十天,那之后,如果不考虑平民的话,他的士兵还能再支撑二十多天。

城内现在除了人之外,所有的活物都已经没有了,连老鼠肉都产生了黑市。瓦兰士兵甚至专门有人在收集腐烂的木材上长出的蘑菇,还有人在整日的眺望天空,希望有鸟能飞过瓦兰科夫的上空,乔伊隐晦的告诉我,瓦兰科夫在用死人肉吸引天上的秃鹫和乌鸦。我询问乔伊城内是否有吃人肉的情况,他愣了一下,劝我说还是不知道得好。

四十天的时间,这是亲王给出的瓦兰科夫的死期。当然,这日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议会军队不会再发动猛烈的进攻,这样的进攻最近一个月已经没有出现过了,但是谁能保证之后的事情呢?

我也考虑过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乔万尼根本不相信我,他只当我是加里宁派来的间谍,刺探他的粮食储备问题。那么这个四十天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希望借我的口说给加里宁听。如果是这样,这个四十天,很可能是往低了说的,一旦加里宁相信了这个日期,又在四十天后发起进攻的话,那么加里宁遇到的或许不是饿的奄奄一息的守卫者,而是饱腹而士气旺盛的瓦兰军队。乔万尼或许指望在这一次防守里彻底的击垮议会军队的士气,并以此促成和谈。

不管怎么说,四十天这个日期是关键的。可是我要怎么在梁赞河的支流上弄出一个军营呢?梁赞堡的军营确实在支流上,但是那处浅滩。连稍重的渔船都不免搁浅,即使有外来的空船前来。也无法抵达。只能沿着下游寻找一处地址。

一切看起来都不太可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出城的时候要方便许多。我们用灰色的毯子裹着自己,从废旧采石场的那边城墙悄悄的离开的瓦兰科夫。送我们离开的时候,不少的瓦兰士兵看着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憎恶,他们以为我们是懦夫,是可以在城市覆灭之前逃离的幸运儿。

天空有黑色的鸟在盘旋,它们都在等待瓦兰科夫破城的日子,那一天瓦兰科夫必然积尸如山。

凄凉的鸣叫,等待着凄凉的日子。

出城之后不久,天空就出现了灰亮色的光晕。我们不敢再行动,只有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第二天一整天,我们虽然心急如焚,但只能趴着不动。有几次,都听到议会士兵的巡逻骑兵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还有一次,一个骑兵似乎注意到了我们的藏身地有些古怪,在我们附近徘徊了片刻才离去。我们不能睡着,因为睡着之后可能会有不自觉的动作。眼尖的巡逻士兵很可能发现我们。烈日使我的后背感到了漫长而灼热的刺痛,汗水将衣服全部湿透了。

夜幕降临之后,我们缓缓的动身,离开了这个藏身地。城墙上换防的士兵似乎不知道我们是谁。还对我们投了几枝投矛,不过夜幕下面,也没有射得太准。士兵之中有一种怪病。几乎有一半的人,到了夜里视力就会明显下降。最严重的人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少数的战斗是发生在夜间的,这也可能是原因之一吧。我的裤子里面都是尿。走起路来非常不舒服,克鲁塞德尔的情况要糟得多,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唯一没有事情的是拓荒者,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拉开了和我们的距离,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我们按照和加里宁的约定,抵达了军营边缘的一处瓦兰人把守的哨塔。接应我们的人给我们换上了瓦兰卫士的巡逻铠甲。

“多谢,”我换掉了身上的衣服之后,对哨塔里面的瓦兰人说,“这铠甲洗干净了我会还给你们的。”

“不必了。”那个瓦兰人看起来脾气有些糟,“这铠甲你们留着吧。”

这意外的礼物让我诧异,我知道对瓦兰人来说,铠甲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们等了一个小时,被另一队小东湖城的瓦兰士兵换了哨。

进入营地的时候,我知道这些铠甲是哪里来的了:六颗人头被插在削尖的木桩上,他们的尸体堆在一边,拔得精光。

我们前面领路的瓦兰卫士努力的忍着,不去扭头去看那六个人,但是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捏着剑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些瓦兰卫士恨我,这是肯定的,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为何会牵连六个同伴去死,即使他们知道了,他们也未必会觉得这么做值得。毕竟,他们效忠的不是乔万尼亲王,而是加里宁王公。

面见加里宁已经是后半夜了。

加里宁面无表情的听着乔万尼的条件,不时的露出轻蔑的一笑,阿列克谢和几个罗曼诺夫坐在一边,阿列克谢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一个字。

“四十天?”当加里宁听说了乔万尼告诉我的粮食储备时,笑着说,“莫非他在瓦兰科夫开辟了农场?他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即使从围城开始算起,即使他只需要养活士兵而不管居民,他也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

“或许他有存粮。”

“那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用来稳定他那叛军的军心。他的粮食不够吃的。”

“谁说他的士兵只能吃粮食?”

“哦?城中真有粮食?”

“城中有活人。”

阿列克谢皱了一下眉头,不解地看着我,加里宁咬了一下嘴巴。

王公过来好一会,才悠悠的问道,“城内还有多少居民呢?”

“还有不少。”我对他说,“我被蒙着眼睛,又是夜里。没办法告诉您。”

加里宁轻松的吐了一口气,“那就相信他能撑四十天吧。那你呢。你还在做着和谈梦吗?维克托?”

“我会尽力的。”我对他说,“毕竟这和谈对您没坏处。”

“也没好处。”加里宁说。“我的瓦兰科夫被弄得一团糟,而你却要放我的敌人毫发无损的离开,这可不是什么好处。为了能偿还小东湖城的债务,我已经抵押了今后七年的贸易收入了。如果我现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那就是乔万尼的那颗脑袋。他要一座军营?你还答应了他?哈哈,维多,你是我见过的最敢吹牛的家伙。不过也好,乔万尼死期将至,给他找点乐子不容易。”

“我明早就会离开。”

“你自己动手修军营?”

“我不知道。”我对他说。“您能否能给予```”

“维多。”他打断了我,“明天离开我的军营。我不会再在你的身上耗费一丝一毫的精力了,放乔万尼去克里尔,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当然,也看你的。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你和我说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要时机合适,我就会进攻乔万尼。你不要有任何妄想。”

“我明白。”我说。

“你可以走了,维多。”

我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拓荒者正在和哥白尼讨论着什么问题。

伊尤和艾隆则在取笑克鲁塞德尔从瓦兰科夫带了一裤裆的屎回来。

哥白尼见到我回来,直截了当的问我。“你需要那么多船干什么?”

“送亲王去克里尔。”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签订不了合约,即使你有船,梁赞河也会被封锁的。瓦兰科夫人曾经就这样干过。封锁梁赞河并不困难,更何况是它的支流。”

“你关心的事情真远。我们从哪里弄到船?拓荒者能派船来吗?我上次在你们的基地里面,见到了不少的船。但是可能不够。”

拓荒者点了点头,“而且我们无权动用里面的大部分的船,许多船都是各路雇佣军自带的船只。他们会听从命令出发,但是却不会让人把他们的船开走。”

“那就让他们来这个地方。”我对拓荒者说,“帮助瓦兰亲王,就会抑制吉尔的野心,让他们和你们合作。如果瓦兰亲王发展顺利的话,吉尔将不得不进攻萨兰德,这不是符合你们的目标吗?”

拓荒者苦笑了一下,“提米。我记得你参加过那次会议吧,你觉得那些雇佣军首领能理解这样的事情?他们只懂得抽出剑,去进攻萨兰德,然后要求让吉尔顶在前面,死更多的人。”

“不要小看雇佣军首领,他们并不愚蠢。”

“并非每一个雇佣军首领都是乔万尼,也并非每一个雇佣军首领都能建立公国的,提米。”

哥白尼听我和拓荒者谈了很长时间,始终一言不发。

到了最后,他突然问我说,“提米。你真的确定这么做有道理吗?把乔万尼送去克里尔?”

“为何没有道理?瓦兰公国将会因此逃离覆灭的命运。”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那个公国又不是你的公国。”

他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拓荒者有些难堪。毕竟,拓荒者帮助我,主要是因为解救瓦兰公国对他们是有好处的,哥白尼说这样的话,会让拓荒者不好再多说什么。

“学士,”我对哥白尼说,“是您告诉我,做任何一件事情,不一定要对自己有好处。现在解救瓦兰公国对我来说,似乎付出比好处多,但是还是值得的。更何况,我能因为这个成为波雅尔。”

“波雅尔。”哥白尼忍不住有些恼怒,“一个波雅尔到底有什么用?你凭借这头衔,去了西部,人们只会当你是流亡贵族,某些城堡的主人会邀请你去做家中男孩的剑术老师,等孩子长大了,你就又要收拾包裹,去找下一个城堡找活干。这就不说了,你得到的是谁的承诺?加里宁的,还是尤里的,还是乔万尼的?你真觉得他们会兑现吗?”

“学士,这个头衔会有用处的。”

“好吧。”哥白尼的怒火慢慢的消退了,但却显得很不情愿,“好吧```提米。你真的需要这些船?”

“是的。”我肯定的回答。

拓荒者有些好奇哥白尼的话,他似乎在猜测哥白尼准备怎么弄到船。

“你需要写一封信。”

“给谁?”

“西撒船长。”哥白尼说。

拓荒者笑了起来。“西撒没有这么多船。”

“他自然没有这么多船。”哥白尼说,“他没有跟你说起他的妻子是谁吗?”

“呃。拓荒者之间是不会询问这样的私事的。我看他常年漂泊在海上,以为他没有妻子```”

“拓荒者总以为自己了解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你们却常常连自家的历史都搞不清楚。”

拓荒者不再说话,在哥白尼的再三注视下,他知趣的离开了我们的帐篷。接着,三个库吉特人也走到了帐篷外面,抽出了弯刀戒备着。

哥白尼口授,我很快写好了一封信,收信人是西撒。哥白尼的用词很书面化。我几次停下来,问他某个词该怎么写。信写完了之后,我亲自去了拓荒者的帐篷,让他把这封信迅速送到西撒的手上,一路上可以任意换马,不必吝惜马力,所有的费用西撒在看到信之后,一定会代为支付的。拓荒者一言不发,把信件揣到了自己的怀里。我让伊尤陪伴拓荒者一起出发。伊尤的嘴角抽动着笑了一下,说他知道该怎么做。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暗示,我只是让伊尤陪着拓荒者,在路上遇到问题的时候可以互相搭把手。维多利亚派来的三个库吉特人是非常好的战士。这些库吉特人毫无疑问都是些没有什么顾忌的家伙,这也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执行每一个命令,这完全称得上乔万尼所说的那种‘最优秀的士兵’的评价。

离开军营之后。我们被一队斥候送出了很远的地方,他们以为我们是汇报小东湖城粮食已经安全抵达的信使。

在一个大路口。伊尤和拓荒者与我们分别。

克鲁塞德尔和艾隆让伊尤别死了。伊尤说这是他刚好想说的,“我要是不在。你们遇到打架就回家找妈妈吧,你们死起来太容易了。”

伊尤和克鲁塞德尔交换了酒壶,吹了一声口哨,跳上了马背。我们两队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这之后的两天时间里面,我和哥白尼还有剩下的两个库吉特人,都在梁赞河和它的支流跑来跑去,察看这里的地形。两个库吉特人乐得和我讲解什么地方适合扎营,每个地方各有什么利弊。地势高的地方利于防守,但是饮水却往往成问题。地势低的地方则正好相反。诸如此类的知识,库吉特人几乎有问必答,哥白尼则插不上嘴。他最不解的就是看见我真的准备寻找营址,他一再询问我的打算,实际上,我也没有什么打算。现在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民夫和士兵前来接应乔万尼,西撒或许能带来一些士兵,但是他的船是要运送瓦兰人的,如果带来太多的人,就只能带更少的瓦兰人。

察看这周围的地势,很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还有几十天,如果我真的能找到士兵,却对这周围的地势一无所知,那同样于事无补。

第二天下午,克鲁塞德尔丧气的摇了摇头,“这周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扎营的。必须前往梁赞河附近,才有几处地方勉强可以修筑营地,那周围的树林也适合采伐。”

“简单的营地也不行吗?”

“你从外地背石头和木料过来?”克鲁塞德尔说,“你没看见加里宁有多小心,只要比手臂粗的树都烧掉了。我们过去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了商队,那真得开心死了,因为周围没有一处藏身之处。”

“这几处山坡呢?”

“在此处作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说起来休整,那和平地没有区别。”艾隆说,“你没听那亲王说吗,他把人带到这里,估计都是精疲力竭的半死的家伙,议会军队只要派出一支没有参战的生力军,一次攻击,就能把瓦兰人宰个精光。”

“这里修不成营地的。”克鲁塞德尔最后一次扫视了周围巨大的河流区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哥白尼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有天使能帮助瓦兰科夫了。”

我听后想了好一会,“你说得对,学士。只有天使能帮助瓦兰科夫。”

“哪有什么天使?”

“她刚刚降下了石中剑,你怎么能不知道呢。现在如果说什么地方有天使的话,就是那个修道院了。”

“那是骗人的把戏。”哥白尼嫌恶的说。

“至少能骗住人。”

两个库吉特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他们也觉得我太固执了,到现在都不承认瓦兰科夫的覆灭已成定局。不过,我的处境总比维多利亚要好,她和她母亲几乎被所有的族人遗弃,最后自己的母亲又被拿来做了筹码,她都能摆脱困境,我没理由不如她。

我们立刻渡过了梁赞河的支流,朝着修道院策马而去。

我们几乎是整日的赶路,又没有粮车的拖累,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抵达了修道院的外围。

接着,我们被我们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平原周围胡乱地扎着许多帐篷,但是已经被焚毁了许多,一些平民在平原上胡乱的奔跑,有些骑马的士兵正在追击阻截这些平民。士兵已经在平原上立下了一个小小的营地,大概有两百人左右的规模。还有许多士兵和他们的侍从正在用火把点燃每一顶帐篷,然后把捉住的朝圣者用绳子捆起来。在那个营地的旁边,已经坐着许多的平民了。这些平民都穿着灰色或者土色的罩袍,看起来都是慕名而来的投奔者。在城墙的外面,士兵们已经架起来了两架攻城槌车,准备强行撕开修道院那脆弱的城墙。

英诺森这是招惹谁了?

“怎么办?”哥白尼问我,库吉特人也看着我。

“进城。”我回答他们。

我们尽量的绕开了几队正在焚烧朝圣者帐篷的士兵,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我们就已经离城墙不远了。一队士兵在发现了我们之后,开始威胁我们停下来,他们在我们的身后大喊大叫,但是我们持续加速,很快甩开了他们。不久之后我们抵达了城门附近,同时,一队骑兵也尾随我们抵达了城门前。

城墙上十多个戴着碟形盔的弩手露了头,在我们跑过了一堆石头之后,那些弩手开始射击,他们似乎上好了几架弩,交替着射出了一阵有力的弩箭雨,弩箭从我们身旁飞过,如同果园里惊飞的成群的麻雀。我抱住马脖子,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骑手中箭朝后倒去,其他的骑手纷纷勒马。

在我们快要撞上城门的时候,城门开了一条缝,我们的马从中窜了进去。

我几乎感到撞上城门了,但是下一瞬间,我出现在了修道院定居点的街道上。

我的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惊慌失措的居民和朝圣者,他们人数如此之多,几乎塞满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英诺森的卫队正在勉强地维持着人群的秩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园

我见到英诺森的时候,他穿着院长的罩袍,红色的丝绸盖住了他的肩膀和胸膛,他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镶着银缕的帽子,罩袍下面套着一件宽松的亚麻长衣。院长靠在一张高背的靠椅上,捏着一张写满了字的萨兰德纸张。

看见我走进大厅的时候,他扭过了头来,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嫌恶的表情。不过这表情不是冲着我的,而是冲着坐在他前面的修士和修女们的。

修女和修士分成了两派,互相指责对方已经走入歧途。几个修道院的嬷嬷则安静的坐在一边,闭口不言,但是她们似乎是这场争论的中点。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在争论应该如何抵抗城外的敌人,后来才听出来,原来这些人争论的是一处礼拜室的归属问题。

在瘟疫里面,产生了大量的寡妇,这些人里面,不乏有愿意侍奉上帝的女人。这些人带着财产来到修道院乞求庇护的时候,得到了英诺森院长的欢迎。但是这些女人里面有许多人都是贵族出身,她们知道在修道院里面应该尊敬院长,但是她们也不会放任自己被一个不明来历的院长操纵,她们都是懂得保护自己的女人。有一位嬷嬷给自己一个梁赞堡的伯爵亲戚写了信,这位伯爵在一次伊凡哥罗德会议上提出了英诺森院长这里的问题。贵族们对于英诺森没有什么恶感,但是由于英诺森是加里宁保举的院长,他们便决定将附属于修道院的修女组织提升一个级别,变成与修道院平起平坐的修女院。虽然这个决定最终被否决了。但是修女院里面的一位修女还是得到了女院长的称呼。虽然少数嬷嬷或许有取代英诺森的想法,但是大多数嬷嬷只是为了在修道院里面有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在平时的院内活动里面,实际上还是由英诺森主持局面。

人们天生的不信任男教士。而对柔弱的修女们大有好感。许多人在捐赠财产的时候,时常会专门的将财产赠送给修女们。这一笔钱,就连英诺森也无权过问。在三个月之前,女院长凑足了一笔钱,找来了城内的石匠们,让他们修筑起一个石头礼拜室,这个石头礼拜室可以隔开前来礼拜的男性和女性,并且配有一个修女使用的居住区,里面有两排小屋。以便修女们能够搬离男修士的身边。英诺森本来没有过问这一件事情,但是到了礼拜室修筑完毕的时候,男修士们在参观了那处居住区之后,对于自己的住处大为不满。他们认为,修道院的资金既然用来修筑礼拜室,就应该由所有的神职人员共享,而不该修女们独占。他们要求获得一半的石头小楼,同时他们觉得男性应该单独使用礼拜室,因为女人‘没必要单独使用礼拜室。她们找修女们单独告解即可。女人是男人的肋骨,肋骨毕竟与身体不可等同’。这样的说法在男修士里面很流行。在修女们准备搬家的时候,男修士招来了士兵,封锁了礼拜室。要求修女们搬回去,在协定好了如何划分居住区之后,再来分配房间。

在士兵和市民里面。也出现了许多截然对立的态度,大家信赖院长。但对女院长并无恶意。况且石匠行会的人说,这一笔钱的确是女院长出的。虽然是藉由修道院的名义,但是实际上却是修女们单独积攒的捐赠。

“你们居然在这里谈这个?”我有些哭笑不得,“城外的士兵准备冲进来把你们的朝圣者绑起来做农奴,你们却在这里讨论石屋的归属问题?”

“你又是谁?”一个年轻的修女问道,“如果这里充满了不公,那么这里就应该被贵族们监管,这没有什么好议论的。”

周围的士兵很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同属于修道院领袖的人们,会出现这样的分歧。

“梅黛尔姐妹,”一个男修士说,“是英诺森院长开辟了修道院,你们只是一群被保护者,你们为何可以这么厚颜无耻的对我们指手画脚?如果不是我们收留你们,你们还在丈夫的家里被殴打辱骂,你们还寡居在家被邻居欺辱。”

“你们能不能不要继续争吵了?”洛萨愤怒的说,“我们需要命令:打开武器库,武装所有的男人。不然的话,贵族会把我们争论的东西全部拿走的。”

那个说话的男修士当即反驳洛萨,“洛萨兄弟,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情况,而让我们陷于未来的麻烦。贵族欺压我们,加里宁王公总会出来仲裁,即使加里宁偏爱他们,那么伊凡哥罗德一定会给我们正义。如果他们继续执迷不悟,我们就开除他们的教籍,贵族总会担惊受怕的。”

一个年老的嬷嬷说,“我认为刚才,梅黛尔姐妹说的没错,如果放任现在的情况不过问的话,我们即使赶走了贵族,依然得不到公平。”

“为何你们这么聒噪,”一位愠怒的修女说,“英诺森院长必然会秉持公平,我们现在应该站在他这一边,由他出面武装定居点的居民。”

“傅里叶夫人,你憎恶你的丈夫而喜爱英诺森院长,我们都知道。”那个年老的嬷嬷用讽刺的语气说,“这让你的发言充满了幼稚。若他秉持公平,为何他的男修士骚扰我们的时候,不见这公平;为何男人们对我们横加指责的时候,不见这公平;为何我们的财产被霸占的时候,不见这公平。”

那位被称为傅里叶夫人的人脸变得通红,“我已与我的丈夫解除婚约,你如果再用那个字眼称呼我,我将永不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呀,”老嬷嬷的声音像是漏气的风箱,“你甚至可以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与你尊敬的英诺森院长住在一起。”

修女内部也发生了分歧。修士们则为傅里叶夫人的勇气所鼓舞。纷纷称赞她。

“英诺森院长大人,”梅黛尔修女说。“您总该做一个决定了。”

男修士们也呼喊道,“院长大人。她们希望公正,就告诉她们公正是什么。”

英诺森面对着一个两难的局面:如果讨好修士,则会得罪修女;如果给修女公正,则会使得修士不满。

估计在他的心里,早就把那间石头屋子拆除了几百次了。

英诺森院长站了起来,一位老人用木杖杵击了几次地面,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等到一丝声音也没有,大家的目光全部落在英诺森院长的身上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这样吧,”英诺森院长说,“今天这里,支持修女的人有不少,支持修士的人也有不少。有没有谁可以算作毫无偏向,只有公正的人呢?如果谁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可以站出来。”

士兵们和男女修士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年老的修士和嬷嬷骄傲的站了起来,却惹来了对面人的嘘声。

“有没有一个人。当他做出了决定之前,你们尊敬他本人;在他做出了决定之后,你们尊敬他的决定。并且在这个决定下达之后,你们都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呢?”

这时。少有的几个对自己有信心的人都不再说话。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些自认‘公正’的人,都自知无法取得对面人的信任。

年老的嬷嬷发现了这个陷阱。于是揶揄英诺森道,“您是想说您自己能做到公正咯。”

女院长眉头皱了一下。“嬷嬷,请您这个时候不要打断院长。”

那个老嬷嬷哼了一声。

英诺森院长说。“好吧。假设我提名了我自己,你们又勉强觉得我可以做到公正。那么我作了决定之后呢?如果我说,这石屋子归属修女,那么必然有人会说我这是权宜之计,我只不过为了换取你们的支持,以便击退城外的敌人;如果我说这石屋子归属修士,那么必然有人会说,‘看吧,果然如此’;如果我说,让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时候,而是考虑一下,已经近在眼前的贵族们,那么你们双方谁都不太高兴。对吧?”

鸦雀无声。

“所以,我提议,由一位能代表修道院,却又不从属于任何一边的人。”

“有谁比天使更加智慧?有谁又比得上她选中的人公正?有谁不属于修道院,但却与它密切相关,荣辱与共?”英诺森一声一声的问道,“我认为唯有泰维骑士,可以胜任这样的责任。”

英诺森的提议在所有人中间造成了又一次的议论,但是终究没有人站起来反驳,只有人不满的嘀咕‘一个外人’。

“‘外人’?”英诺森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我听到了‘外人’这个词。在我抵达这里之前,我是个外人。在修士们从别的地方赶来,加入我们之前,他们是外人。在座的所有人,有几个是三年之前坐在这里的?有几个是五年之前坐在这里的?修道院,这里连接着大地与天堂,莫非上帝的子民有亲疏之别?”

女院长说,“我赞同英诺森院长的建议。”

修女们要么默不作声,要么附和女院长。

泰维骑士显得很尴尬,一开始,他被邀请参加这次会议,只是为了请求结束这一次争执,以便修女和修士们能与他一同鼓舞居民参加防御。这个时候,让他来裁决修女和修士之间的争执,这让他有些疑惑,他一时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泰维根本不明白英诺森的意思’。我在心里想到。‘英诺森根本没指望泰维用多高明的手段做出公正的裁决,而是指望他尽快结束这可笑的争执,以便所有的人团结起来,着手动员惊慌失措的居民。在最危难的时刻,在定居点里面居然看不见一个修士,也不见一个修女,这中恐惧和无助会让居民们绝望的。’

‘泰维骑士,你是骑士,好好想一想,英诺森究竟想让你干什么!’我在心里着急的喊道。

英诺森等了好一会,泰维骑士依旧哑口无言。

院长大人看了一下女院长。女院长眨了一下眼睛。

在一阵沉默之后,女院长突然开口询问泰维骑士。“泰维骑士大人。如果让修道院的军人去号召居民们加入卫队,会有多少人参与进来呢?”

泰维骑士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有所准备。“大概会有两百多男人参加进来。这些人定居在这里的时间很久,他们愿意首先站出来保卫这里。”

“那么,”女院长继续问道,“若是修女和修士一起出面,帮助居民们劝说和动员呢?”

“参加的人数会翻倍,”泰维骑士说,“许多的难民也会加入进来,他们感激修女和修士对他们的照顾,这个时候求助他们。他们会同意参加保卫战。”

人们嗡嗡地议论着,不知道女院长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我发现,这个女人非常的聪明,她在提示泰维骑士:唯有修女和修士们一起团结起来,才能动员出足够的士兵去保卫定居点。

接着,女院长问出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问题,“天使之剑,如果是您,用您手中的剑。去鼓舞所有的人,去鼓舞所有曾经有罪的人,去鼓舞每一个定居点能够站起来作战的人。以石中剑的名义,以天使之剑的名义。去号召所有人参加橡木骑士团,让他们起来保卫定居点,您估计会有多少人参加您?”

泰维骑士疑惑的说。“女院长大人,石中剑这神迹并未得到任何一位主教的认可。甚至修道院内部也对这样的神迹议论纷纷,还有人猜测这是魔鬼的邪恶礼物。如果没有得到正式的承认。或许石中剑会使得居民们感到神奇,也会在一时之间让他们虔诚,但是要让他们甘愿为这柄剑去作战,甚至战死。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女院长暗示地问道,“修道院的居民会相信谁说的话?”

“修女和修士。”

“如果我们站在一起,向居民们共同宣布,这是毫无疑问的神迹,这正是天使降下的神迹,这是一柄神力制作的石中剑,而您,则是天使骑士。那么您会动员多少人呢?”

泰维骑士想了一下,说出了他的看法:“那么,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从乞丐到商人,从老兵到小偷,从老人到小孩,从牛奶工到妓女,任何一个有一丝力量和一丝勇气的人都会站出来。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向往天堂,只要他心中曾有一丝的忏悔,只要他希望赎罪,那么他就会站出来。所有的居民都会争着参加骑士团,几乎每一个难民,都会拆掉自己的窝棚,拿着削尖的木棒,甚至是一块石头,参加我们的卫队。如果真的那么做的话,女院长大人,修道院里每一个人,不管是谁,都会成为狂热的士兵```”

说着说着,泰维骑士愣了一下,恍惚地看着女院长的脸,老骑士并非愚笨之人,接连的暗示,让他终于明白了女院长的用意:最重要的是团结起修女和修士,既然做到这一点的障碍,只是一个小小的纠纷,那么就尽快结束它!有着两位院长的支持,泰维骑士不管做出什么裁决,有的人即使有不满,也会暂时压制自己的情绪。而只有这样,所有的修女和修士才会共同站在一起,向居民们宣布这是一个真正的神迹,最后,让所有的人都武装起来包围家园。

“我知道了。”泰维骑士用一种梦游一样的呓语说,“我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场纠纷了,”泰维骑士想了一会说,“它将不会被分给修士,”修士们哗然了,泰维骑士接着说,“也没有一位修女会入住进去。”修女们立刻议论起来,“它会被临时地改建成为一处医院,它将被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难民,它将被用来治疗身染瘟疫的可怜人,而在不久之后的战斗里,任何一位受伤的居民,都会被送到这里,接受修女们的治疗和修士们的看护。战役结束之后,所有受惠的居民,将会在我的监督下,修筑出同样的石屋来,用来感激修道院对他们的照顾。”

修士和修女们一时之间都没有了话说。

众人的几次呼吸之后。

那个老嬷嬷站了起来,“泰维骑士是对的。”梅黛尔修女立刻支持了嬷嬷,接着是洛萨兄弟,然后是一个最顽固的男修士,最后,所有的修女和修士纷纷表示他们同意这么做。少数几个人皱着眉头,感觉这种方法似乎谁都没有得利,但是这个时候,碍于众人的议论,只得站起来表示同意。

在所有人都表现出来了赞同之后,英诺森院长走到了泰维骑士的面前,他的身后,站着那位让我惊叹的女院长。

“泰维骑士,”英诺森院长问他,“现在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所有的人,包括每一位修女和修士,陪着我走到外面去。”泰维骑士拔出了那把长剑,“请你们告诉每一位居民,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神迹。”

“我还要请你们告诉他们,”泰维骑士用一种充满了力量的声音说,“以这柄剑的名义,号召他们武装起来!把所有的侵略者赶回去!保卫家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战斗

城墙上的守卫者发疯了一样的打着一口钟。

那些守卫者现在面对的是围在城门前的密密麻麻的士兵,这些士兵大多由贵族亲自率领,铠甲精良,几乎人人都配有头盔。每一个士兵都有长矛,腰间挂着华丽的剑鞘,一半的人有靴子,这些靴子价格不菲,用的是小牛皮,反复的鞣制过。

贵族们把农夫和领地上的乞丐武装起来,送到了瓦兰科夫前线,而在自己的城堡和庄园里面,他们留下的都是最精明强干的士兵。这些士兵要么有贵族血统,是贵族家的私生子,要么是打过仗的老兵,懂得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

三个小时之前,第一台攻城槌车靠近了城墙,并且每隔几分钟就猛烈的击打一次城墙。在攻城槌车的顶部,加盖着一层防火的皮制外壳,守卫者们丢下了许多的火把,依然无法点燃这辆攻城槌车。在城墙的顶端,用泥糊起来的石块已经开始错位,城墙也开始出现了裂缝。再这样下去,几个小时之后,城墙就会轰然垮塌。另外一辆攻城槌车则调整了方向,朝着第一辆车的位置缓缓地靠近过来,两辆槌车同时击打一处城墙的话,这处城墙会垮得更快。

英诺森明显没有乔万尼的远见,他修筑的墙还是用于一般的修道院防卫的:可以用来抵抗盗贼,但却无法挡住士兵。如果他之前花几周的时间,在城墙两端增厚城墙,让外墙形成一个陡峭的斜面。那么这些攻城槌车将毫无用处。如果再增加许多的楔形突出部的话,即使这些贵族士兵使用火药桶。也难以撼动这里的城墙。

据说在今天早上,一队满载着贵族士兵的长船试图从河流上夺取修道院的码头。但是被码头上的工匠和士兵联手击溃了,几个不熟悉水性的士兵被掀入水中,然后被盔甲带到了河流的底部。这已经在居民之中造成了恐慌,许多的难民甚至在计划逃出城外去,以躲避灾难。如果说居民之中还有一丝抵抗的情绪的话,那么难民之中几乎只有颓丧的气氛,他们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不堪瘟疫和饥荒的折磨,他们只想在这里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得到照顾,然后在情况好转之后,就回到家乡去。面对被围攻的定居点,难民们只感到无比的沮丧,毫无斗志。

在修女和修士们出来之前,总人数为一百五十人的定居点卫队,已经迫于居民的强烈要求,打开了小武器库。定居点里面最强壮的男人已经分到了武器,不过这些人的武器配备非常的糟糕。一个男人往往只能得到一柄钝刀,或者一根短矛。有些人能够得到一面被砍缺了口的盾牌,有些人则得到了一把歪背的弓。男人们翻遍了定居点,所有尖锐的器械都被找出来了:锄头、短镰刀、长镰刀、犁头、大剪刀、锤子、三巨头酒店的护栏。只要是能够拿走的东西,人们都尽行拆除了下来。现在定居点里面,只有那一百五十人的卫队。装备看起来像样一些,他们都是英诺森的宝贝。人人都都有靴子,几乎每个人都有皮制铠甲。少部分人还有链甲外套。卫队的武器大多是盾牌加上的短矛,不过因为这些卫队士兵能拿到多余的口粮,他们通常都会变卖自己的粮食,去换取一两把短柄武器,这些武器都是他们自行配备的。卫队成员之外的居民们,这个时候已经有两百多人拿到了简单的武器,这些人虽然战力堪忧,但是当他们竖着长矛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威风的。这些男人大部分都穿着粗布外套,有一些稍微富裕的居民,则在亚麻外套上面套着一层皮甲,或者一件满是缺口的链甲。这些居民有许多人过去是农夫,他们的镰刀别在腰上,在胳膊上面挽着绳子,这些人在庄园里面的时候,没少和包税商的爪牙们打架,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作战方法。

武器很快就不够用了,甚至连投掷用的标枪,都被拿去做短矛来使用。铁匠铺的工匠们那里还有一百多杆长矛木杆,但是铁矛头却只有四十多个。临时制作的长矛并不牢固,但是现在,这些工匠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个工匠小心翼翼的将铁矛头底部对准长矛杆,慢慢的推进长杆,在长矛头架稳了之后,另一个工匠立刻会钉入一枚粗粗的铁长钉,固定住矛头。在矛头固定了之后,第三个工匠会用小锤把长矛头的底部仔细的敲实,让长矛头紧紧地包裹住矛杆。他刚刚做完一柄长矛,立刻就有市民夺将其夺走,然后跑到了卫队周围,等候调遣。

三巨头酒店的老板发现自己的围栏已经被拆除之后,就预感自己的存酒必然会再次被洗劫一空。于是他当机立断,宣布免费将所有的酒赠送给愿意参战的居民。他找来了几十个木头杯子,让新娶的胖老婆帮自己倒酒,自己一杯一杯的接桶里面的酒,麦酒、果子酒、剪狼毛、马奶酒、葡萄酒、蜜酒、萨兰德稻谷酒,只要居民要求,他立刻就满足。在三巨头外面聚集着上百人,在最外面的人喝光了木杯中的酒,就把它们交给了身边还没喝的人,这个人就会对他前面的人说,‘我要一杯果子酒’,他前面的居民会接过这个杯子,把杯子和要求传给前面的人。杯子就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居民头上传进了三巨头酒店里面,不久之后,装满了的酒杯又会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出来。不过在传递的过程中,几乎有一半的酒都洒掉了,有些则被中途的居民偷偷的喝上了一小口。还有不少的居民根本没有得到自己要求的酒水:要求的是剪狼毛,递出来的却是一杯加了蜂蜜的清水;要求的是蜜酒,送出来的却是掺了果酒和稻谷酒的混合酒;要求的是马奶酒,结果递出来的却是酒店老板娘的大号胸衣。也不知道酒客的要求在传播过程中出了什么样的错讹。

就在人群闹哄哄的时候,一队卫兵前往了各个人群扎堆的地方。要求所有的人都到广场上面去汇合,不得在各处逗留。原来是修女和修士们结束了争执。准备出来领导居民们保卫定居点了。我有点怀疑在修士或者修女中间,有贵族安插的暗哨,专门等到贵族们攻城的时候制造混乱,不然的话,没有理由这段争执爆发的时间如此巧合,险些扼杀了定居点自保的可能。如果不是那位女院长及时的提醒,估计这个时候,所有的修士和修女们还在彼此争论不休。

修士们大多穿着灰色的衣服,像是一群脏兮兮的鹅。修女们的衣服则考究得多,她们大都穿着黑色的罩衣,裹头是用细布缝制的。

英诺森则陪伴着女院长,跟着泰维骑士登上了中间的高台,石中剑的石头还放在那里,每天都有人过来亲吻它,视它为圣物,也有几次,有人试图用锤子砸碎它。视它为邪石。

发现了院长的踪影之后,本来散布在广场和街道的人群立刻围拢了过来,就连难民们也纷纷的走过来看个究竟。三巨头酒店周围本来聚集着的大量的居民,一时之间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几个已经烂醉如泥的酒鬼,他们在人群中还能左扶右靠的站着,人一走。他们就像几条虫一样,躺在了空地上。三巨头酒店的老板正安慰着他哭泣的老婆:刚才那群酒客突然把手伸进了她怀里。抢走了胸衣,把她吓坏了。老板差点以为这些喝了酒的家伙要犯浑。结果这些人抢走了胸衣之后,只是将它传了出去,然后继续讨酒喝,并没有乱来,实在有些奇怪。

广场不如议事的大厅,根本无法安静下来,英诺森只能让泰维骑士站到了身边。

看见了天使之剑之后,人群显然受到了鼓舞,开始欢腾起来。

我站在台子的下面,一个城墙过来的士兵惊慌失措的说,第二辆攻城槌车已经抵达了城墙下面,城墙就快要破了。洛萨让这个年轻人闭嘴,然后把长剑扛到了肩膀上面,带着一队士兵匆匆地朝着城墙方向离去了。

英诺森院长安排了六个小伙子,站在不同的地方,每当他说话的时候,六个人就把他的话一遍一遍的传了出去。

“许多天之前,就在你们的面前,就在我身边的这个台子上,天使降下了一块石头,降下了一柄石中剑。”英诺森说完之后,他的话被六个不同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麻木不仁的人以为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懦弱胆怯的人以为这是一件暗含危险的事情;居心叵测的人觉得这是一场骗局,而拔出了剑的泰维骑士,则是罪魁祸首。”

泰维骑士脸色很镇定,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所以对于非议,根本就不屑一顾。

“但是天使秉持主命,会做无目的的事情吗?不,你们要知道,他周知而至察,智慧超越一切,他的一切神迹,都是有道理的。”

“这件事情没有意义吗?难道如今,当你们被围攻的时候,身边有一位天使骑士来保护你们,是没有意义的?我想不是这样。”

“这件事情是暗含危险的吗?绝非如此,如果你们觉得屈服能换来安全,而拿剑却会招致灾难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城外的贵族,就有那位傅里叶男爵,几个月前,他刚刚劫掠过我们,我们那时屈服了,我们换来了安全吗?没有,我们再一次被攻击了。”

“这件事情是一场骗局吗?泰维骑士,你现在对着上帝发誓,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是你制造了关于石中剑的骗局吗?”

大家都在注视着泰维骑士的表情。

泰维骑士说,“我对着万能的上帝发誓,如果石中剑是我制造的骗局,我将永远在地狱里面被灼烧,我的灵魂将永远被惩罚,我将遍尝人间听闻过和没有听闻过的每一样酷刑,我将食用火焰灼红的钉子,我将穿岩浆纺织的衣服,我将永远在火里面受苦。”

泰维骑士坦然而坚决的誓言,让市民们惊叹起来。看起来泰维骑士没有撒谎。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神迹,”英诺森宣布。“你们中有人说,没有一位主教派来使者承认这个神迹。你们中有人说,教会并没有派来使者祝贺你们的荣光,你们还有人说,某些主教甚至在自己的修道院宣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你们究竟要麻木不仁到什么时候呢?”

“此处有不少的居民,许多年前就住在周围的村庄里面。在那个时候,修道院是什么样子的,莫非你们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没有田亩。那个时候,没有作坊,那个时候,没有人修起高高的城墙,那个时候,没有一个商人抵达我们的市集。你们记得没有码头的时候的样子吗?那个时候,诺德人有三倍的高价出售粮食,而如今,粮食在码头上堆积如山;那个时候。入夜之后,此处寂静无声,如今,市集的灯火会持续到天明。喧闹之声通宵达旦;那个时候,面临盗贼,修道院周围的居民都会心惊胆战。而如今,上百名士兵就站在你们的身边。莫非你们还要执迷不悟。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神的迹象?”

“你们究竟要麻木不仁到什么时候?直到石中剑和天使骑士在你们的眼前诞生,你们却依然要怀疑?为何你们不相信天使的迹象。却要指望地上的凡人来告诉你们,这是真的?你们为何离开你们的教区来到此地?莫非那些修道院的院长未曾凌辱你们,劫夺你们的田产?莫非那些主教未曾欺压你们,用你们的财产来换他的威仪?莫非那些肚满肠肥的教士没有败坏你妻女的名声,让你们不得不随时提防?到了如今,你们却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而对真正的神迹喋喋不休的质疑?”

英诺森接着慨然地说道,“不过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有人追随主道,而有人永远麻木不仁。末日之前,本来就要存在种种试炼,有的人藉此升上天国,有人因此堕入地狱。如今,石中剑在召唤你们的时候,你们要将这当成一个试炼:你们是追随它,前去驱逐残暴;还是闭目塞听,在这里等候贵族们恣意妄为的处决?这全取决于你们。”

修道院的卫队,搬出了大武器库里大大小小的箱子,把这些箱子统统打开,里面是堆积在一起的武器和铠甲:匕首、短剑、短刀、铁杖、头盔、盾牌、护甲。弓箭作坊的人抱着几十捆箭竖堆放在一起,一个制弓师和他的学徒们抱着各式各样的弓,等候着人们来领取。

城墙外的碰撞声继续传来,警报的钟声和喇叭声此起彼伏,城墙就快要垮塌了。

“天使骑士已经得到了命令,他将祷告室改做了医院,所有的修士和修女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决定。你们中受伤之人,将得到妥善的治疗,而不幸之人,则必然荣归我主。现在,武器就在你们的面前,这不啻天国的钥匙,你们来选择自己的命运吧!”

修女们在英诺森说完了话之后,在女院长的带领下开始唱起了圣歌。修士们也默契地开始合唱,配合着修女们的歌声。

城墙的轰鸣声还在继续,这样的声音使得修士和修女们的歌声显得孱弱,显得渺小,但却毫无疑问使它显得更加圣洁。

这首圣歌是一位罗多克人写的,它产生于许多年之前的山区。在罗多克人遭到了大肆屠戮之后,这个群山之国充满了悲伤,也充满了力量。正是唱着这首歌,罗多克人把斯瓦迪亚人赶回了老家,如今,这首圣歌将再一次鼓舞不堪凌辱的人。

“天使之剑万岁!”

“天使之剑万岁!”

“宰了傅里叶这个畜生!”

“给我武器!”

“弓和箭,都给我,我是老家最棒的猎人!”

“宰了傅里叶!他是个画恶魔符号的人!”

攻城槌车的轰鸣没能盖住圣歌,而圣歌也没能盖过人群愤怒的呼声。

半个小时之后,广场就被武装起来的沸腾而愤怒的市民挤满了,人人都拿着武器,朝着城门涌了过去。喊杀的声浪蕴含的力量使得人的脊背发凉。

城墙那边传来了几次绵长的喇叭声:城墙垮塌了。

看着黑色的怒号的人群,如同一只浑身满是尖刺的铁蛇涌向了城墙,英诺森的眉头紧锁。

“不久之后,我们就能知道胜负了。”

“胜负已经分明。”我对英诺森说。

“为何?”

“三百个洋洋得意的士兵,如何抵抗一千个视死如归的义士。可惜你没有更多的骑兵,不然外面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英诺森扭头对泰维骑士说,“骑士大人,维多在质疑你的小伙子们。”

“他说的没错,我的骑手不够。”泰维的语气变得很冷峻,“不过,英诺森大人,我回来的时候,会把石中剑沾满鲜血的。”

英诺森点了点头,“去吧。”

泰维骑士召集了他的几十名骑兵,穿过了广场,朝着城门奔去。

战斗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女院长忧心忡忡的看着远处,“不知道战斗结束之后,我们与贵族之间如何收场。”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英诺森说,“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越多的人相信这神迹,我们就越安全。”

我听着战斗的声音,也在想英诺森的话。我想,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英诺森大人,”我开口对院长说,“或许我知道一个地方,能让整个东维基亚的贵族和士兵,都能知道这神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友谊

从城内涌出的市民和卫士如同奔流的怒潮。

一开始的时候,城外的贵族士兵们还非常的欣喜。他们不愿意在狭窄的街道上面与守卫者作战,毕竟那种地方,要是来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市民,躲在阁楼上面放弩,士兵们会出现不小的伤亡的。再加上城内有一些修士和修女,都有贵族亲戚,如果误伤了他们,那就不太好办了。士兵们得到的命令是逮捕异端汤姆,将他带到伊凡哥罗德郊外的一处异端审判所里面去问罪,如果他抵抗的话,就杀掉他。

城门被打开之前,在城外的士兵就发现了古怪,因为那城门似乎被里面的人推得朝外面鼓出来,大门都被挤压得变了形,似乎里面有无数的人都在推它。一时之间,士兵们以为城内的居民正在鼓捣什么作战武器。萨兰德人有一种箭车,一次可以发射出六十多枝断箭,还会喷出恶臭难闻的烟雾,居民如果有了这样的魔鬼武器就难办了。但是当城门终于打开之后,城外的士兵松了一口气,他们看见冲出来的是一群手持草叉和劣质长矛的市民,还有许多拿着木棍和石块的难民,偶尔会有一些穿戴整齐的守卫者士兵,但是守卫者士兵的人数很少,被汹涌的市民裹挟着前进,根本没有任何队形可言。

贵族士兵们在几个骑兵的召集下,列成了一排薄薄的防御阵地,一列只有三到四个士兵,甚至更少。这些士兵之中,有盾牌的和穿戴链甲的士兵站在第一排。他们的身后,则是手持长矛而装备较差的士兵。一队大概二十多人的骑兵则跑到了阵地的左端很远的地方。排成了一个小小的楔形队列,他们准备等到市民一头撞到了士兵的阵线上之后。就从侧翼反复的冲击市民武装,这样的话,这些市民会以为自己从四面八方都在被围攻,混乱会立刻发生。

唯一让贵族士兵感到疑惑的是,城门里面冲出来的黑压压的居民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这样的情况,一定是有士兵在市民的身后驱赶他们,甚至杀掉敢于回头的市民,才能使得市民们这样冲出来。这样更好办。这些市民必然毫无斗志,一旦接敌,就会胆战心惊的溃散。但是贵族士兵们几次吹响了军号,去威吓市民们,都没有取得效果,这些市民见到了严阵以待的士兵之后,非但没有迟疑,而是如同见到了死敌一样的呐喊着冲了上来,恍惚之间。看上去就和诺德人那些被烈酒灌得半醉的狂战士差不多了。更让人费解的是,城门还有无数的人挤在一起,等着出城,这修道院里面究竟有多少人?这些难民又发了什么疯。替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修道院送死?

脆弱的堤岸,汹涌的洪水。

在远处看去,就如同一只漆黑而有力的打手抓向了一尾飘摇的芦草。

双方很快碰撞到了一起。撞击的沉闷之声在几秒钟之内响彻了贵族士兵的整条战线。贵族的骑兵小队吹响了号角,让自己的骑兵做好侧翼冲锋的准备。喊杀和刀剑碰撞的声音传了过来。但是这声音居然很快就被盖了过去,响彻城门的是市民武装压抑而雄浑的低吼。市民如同围食肉块的黑色蚂蚁,慢慢从两端绕过了那些贵族士兵的两翼,市民的人数如此之多,他们的长矛、草叉和镰刀从远处看去就像是群生在泥沼上的被火烧过的灌木,根根直竖,铁质的农具和武器发出了森然的寒光。

市民们低沉的呐喊此起彼伏,“杀死他们!”“杀傅里叶啊!”“杀了他们!”

贵族的骑兵小队无比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战况,现在已经不是那些贵族步兵们挡住市民了,而是他们整个战线被这些市民们推着后退。如果不是市民不懂得突破战术---集中攻击一点的话---只要那支贵族士兵被撕开一个缺口,或者侧翼被压迫后退,那么整个贵族士兵战线都会崩溃。贵族骑兵吹起了急促的号角,在疑惑不解中发起了冲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城门里面还有士兵在涌出来?难道这是加里宁的诡计,专门安排汤姆来引诱贵族进攻,然后埋伏士兵把贵族一网打尽?看起来不像啊,加里宁的士兵不至于蠢到连基本的战术都不懂。

骑兵们一边呐喊,增加自己的声势,一边朝着市民冲去。一队夹杂着弓箭手和长矛兵的守卫者发现了骑兵,他们没有逃开,而是立刻发起了反冲锋。没有长矛、没有拒马、没有骑兵配合,这些市民就这样狂妄的发起了冲锋。黑色的潮水之中立刻分出了支流,朝着骑兵们奔流而来。一个骑兵端平了长矛,对准了市民,以为对方会逃跑,但是那个市民居然扬起了胸膛,朝着矛尖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什么话,那句话骑兵没有听清,自己就胳膊一震,长矛整个地扎进了市民的胸口,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勒住马的时候,自己的坐骑就冲进了密集的人群之中。马匹冲进了人群,撞倒了许多人,马蹄踩断骨头的声音和绝望的呐喊让骑兵忘记了抽出自己的佩剑,接着,一柄草叉插进了他的腰间,接着一个矛头,然后是镰刀钩进了他的大腿,骑兵在绝望的嚎声里被拉下了马,在他最后的意识里,有人揪住了他的头发,正在用钝刀割他的脖子。

骑兵小队像是枯叶飞入了炉膛。

贵族士兵们视野被遮住,这个时候只感到恐惧爬上了心头,他们被疯狂的人群一步一步地推着朝后退去。笔直的战线已经扭成了弯曲的形状,如果那群该死的骑兵再不来驱散一些暴民的话,自己就完蛋了。

接着,贵族士兵们熟悉的号角声和马蹄声响起了,有骑兵正在靠近。不过,这骑兵却来自于他们的背后。

一个贵族士兵忍不住扭头去看得时候。一队骑兵正在朝着他们的后背冲锋,一个老骑士举着一柄长剑。剑光如同烈日下闪耀的河流,他的身后。是一群沉默着冲锋的骑兵```

半个小时之内,贵族士兵就被击溃,四散逃去。

就连他们营地里的朝圣者眼见战况,也开始起来反抗少数留在营地的士兵。原野上带着朝圣者的落单骑兵和士兵被纷纷围住,被石头、木桩、绳子、拳头甚至是牙齿攻击至死。

结队逃跑的贵族士兵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被无穷无尽的市民、难民、农夫和守卫者们追赶,他们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朝那里逃跑。最让这些贵族士兵恐惧的是,有一些守卫者们不允许他们投降。在一队贵族士兵放下了武器之后,还是被处决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偶然,大部分的守卫者们,在贵族士兵投降之后,都只把他们的武器收缴了之后将他们交给农夫们绑起来。这样的追逐战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一队已经逃到了河岸的贵族士兵,被泰维的骑兵们击溃,然后立刻被尾随而至的长矛兵围住,他们只能抛下武器。选择投降。

英诺森的卫队有十七人死亡,受伤的人更多。市民和难民死伤了一百多人,死亡的人数只有五十多人,大多数是一开始攻击士兵阵地的时候。被贵族士兵们杀死的。贵族士兵这边,在战场上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二十多个人的脑袋不知道到那里去了;贵族骑兵的马死了一半。骑兵全死了,因为这些骑兵抵抗的极其厉害。而且拒绝投降;傅里叶跑了,他的一个亲卫穿着他的铠甲和头盔抵抗到了最后。才被泰维骑士用石中剑砍掉了脑袋。当时人们以为傅里叶死掉了,纷纷大声地欢呼起来,但是几个傅里叶家逃出来的农奴则说这不是傅里叶,而是他那忠心耿耿的私生子弟弟。

夜幕不久之后就降临了。

守卫者们的尸体被成排地摆在教堂的前面,教士和修女们在一旁吟诵着,这些人的亲人则在一旁嚎啕大哭。战死的守卫者里面还有六个女人,这真让我诧异,其中一个女人被骑兵的铁棍敲塌了半边脸,一只眼睛成了泥浆,另一只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这是个面目姣好的女人,她破碎的脑袋边上,被人摆满了面包、酒以及花朵,一个伤心欲绝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

贵族士兵那一百多人的士兵俘虏被关在仓库里面,那些阵亡者则被堆积在城们外,市民们拒绝抬这些士兵进入‘天使之地’---这是外来的朝圣者们给修道院取的名字---他们担心这些人的尸体会玷污这里的圣洁。

战斗胜利了,但是它事后带来的恐惧和伤痛,却让许多的男人都冷静了下来。

英诺森在当夜的集会上,再一次向市民们确认加入橡木骑士团的人数的时候,已经得不到下午的那种呼应了。不过最终,有五百多男人宣誓加入了橡木骑士团。死亡五十多人,击败了过去在居民心中不可战胜的三百多装备精良的贵族士兵,这如果不是天使垂怜,什么是呢?有许多的人都宣称,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圣乔治骑着一匹带翼的战马冲入了贵族士兵的战线,圣乔治所过之处,所有的贵族士兵无不纷纷毙命。还有人说,在天空出现了报喜的天使,死去的人的灵魂立刻就在她的陪伴下上了天国。

我想起了英诺森所说的,数百名不需要军饷和粮食的士兵,不由得对他大为钦佩。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没有办法直接控制这骑士团吧。

市民的绕着石中剑降临的高台行进了很久,泰维骑士用石中剑在那里册封今日新晋的骑士,骑兵中的六个作战最勇敢的小伙子,四个市民,三个难民,还有五位英诺森保举的武装修士,都被泰维骑士册封为了骑士。西部的骑士制度有些奇怪,它不像波雅尔的爵位一样,需要大波雅尔的共同保举,而只需要任意一位骑士的册封,并有足够的见证人就可以。这让骑士在我心中的地位远不如波雅尔有价值,因为骑士的诞生,似乎只依靠另一位骑士的品德。而这种品德,并不能保证骑士成为忠诚而精锐的战士。波雅尔制度则好得多。毕竟,同时操控六个大波雅尔要比买通一个骑士难得多。虽然波雅尔中还是有许多窝囊废,但大部分由平民出生的波雅尔,都是在战场上立下了战功的士兵。

新的骑士立刻得到了从俘虏身上剥下来的护甲,在胸前罩着橡木纹章,这些骑士里面还有一位是伯克人。这些人在英诺森宣称橡木骑士团是东部教会的屏障与壁垒、是上帝的战士、是天使之剑之后,全部宣布接受东部教会的教义。

这是东部教会的骑士团,虽然怎么都看着像西部教会骑士团的翻版,但是市民们的确是发自心底的热爱这支骑士团:毕竟这支骑士团就是从他们中间诞生出来的。

沸腾的欢呼持续了大半夜,我一直在英诺森的会议室等他。在后半夜,他才疲惫地赶来。

“祝贺你,汤姆。”

“你应该说‘祝贺您,英诺森大人’。”

“沽名钓誉。骑士团才刚刚成立,你就要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喊得想个主教一样了?”

英诺森扭着酸痛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汤姆这个名字真是倒霉透顶。不知道是谁在这里传出去了我的名字,结果那些女人偷情生了私生子,便全部取名叫汤姆森。百般暗示是我干的好事。这种情况下,你还汤姆来汤姆去,难道真的让我去承认那十几个婴儿真是我生的?”

“到底是不是你的呢?”

英诺森眼睛朝着左上角想了一会,“应该不是。时间大部分都对不上。”接着他看见女院长和泰维骑士走了进来,就清了一下喉咙,“好了。维多,你说的那个传播神迹的机会。是什么?”

两位院长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泰维骑士的手还在不停的抖。英诺森和泰维还有一丝的兴趣听我说下去。但是那位女院长则面如冰霜,似乎一点都不相信我能有什么机会。

说服英诺森很难,他是我见过最狡猾奸诈之人,只能用利益去诱惑他,为神迹正名这个利益太小了,要用别的;那位女院长,我一点都不了解,回头要找个贵族询问一下她的底细```算了,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不会在维基亚呆太久了;泰维骑士,他似乎是真正的骑士,如果不能用骑士的教义去说服他,就必须用最致命的危险去警告他。

“您知道菲利普主教吗?”我问英诺森。

“河间地的主教吗?”英诺森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

女院长则从旁为英诺森补充,“他祖上是侨居日瓦丁的维基亚人,幼年就来到了山这端。他在白港修道院长大,后来在伊凡哥罗德神学院学习,他出任了楚德修道院的司铎,然后是那里的副院长,接着是院长。后来他应列普宁家族的邀请,在河间地做了十二年的院长,后来被提名为河间地的副主教,接着是主教。”

这个女人必然是贵族出生,她来这里干嘛呢。

“是的。”我对英诺森说,“这是一个东部教会的殉道者。牧首被伯克人劫持之后,伯克人有意扶持他做新的牧首,但是他不愿意做别人的傀儡。这些年他一直呆在河间地,不离开,也不妥协。在一些别的主教投靠了伯克人之后,菲利普开除了那些人的教籍。如今,东部教会的主教们,除了小东湖城的那个傀儡,全部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英诺森看了看女院长,女院长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菲利普主教憎恶伯克人入骨。他曾给我说,如果他有什么罪恶要入地狱,那就是他始终保持着无穷无尽的憎恶,对伯克人的憎恶。”

“所以呢?”

“所以菲利普如今对几乎每一个东维基亚的王公,都非常不满,因为这些王公只会自相残杀,而不会团结起来对付伯克人。当然,只有一个人,他是欣赏的,并且称呼他为朋友。”

“你在说谁?”

“瓦兰亲王乔万尼。”

“这不可能。”

“我和乔万尼游历河间地的时候,亲自拜访过菲利普。”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信件,递给了英诺森。“这是乔万尼的亲笔信,是我从瓦兰科夫溜出来的时候。他秘密交给我的。这是为您写得一封寄给菲利普的信件。如果菲利普听从了信件中的内容的话,他会劝说其他的主教。共同推荐你成为主教。”

“小东湖城的主教早已经落定。”

“但瓦兰科夫却没有。瓦兰科夫从来都是主教区,伊凡哥罗德议会一直努力贬低瓦兰科夫,使它的主教区依附于议会。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伊凡哥罗德重新承认这里的一个主教,却不需要触及任何人的利益。这会让事情好办一些。”

英诺森的眉头猛然皱起,然后上下翻看了这封信件,“我可以看一看吗?”

“请便。”

英诺森很快看完了内容,把它交给了女院长,女院长浏览完了之后。泰维骑士接着读了起来。

“维多,”英诺森想了一会说,“带上你的好意离开吧。我击溃了三百个贵族士兵,但是击溃不了三千人。”

“我没有让您击溃他们。”我解释到,“抵达那里,保护瓦兰亲王的士兵,等候拓荒者的船接走他们。您只需要防卫,不需要进攻。”

“请你告诉我,维多。我用什么名义去帮助瓦兰亲王呢?”

“结束东维基亚的内战。”我回答他。“除了加里宁的那个傀儡,所有的主教都在疾呼结束内战,只不过没有一位贵族起来响应而已。但是这却是大部分维基亚人的心思,瘟疫和饥荒已经让他们不堪折磨了。他们需要一个有武力又懂得公正的人,去结束东部教会的兄弟之间的战斗。您有东部教会的领袖的支持、您有一个骑士团、您有一位天使骑士、您有一把石中剑,而您和主教的职位只隔着一座兵营。菲利普已经双目失明。却没有一个人能继承他的志向。这个时候,如果一个人站出来。结束内战,或许有朝一日再号召王公赶走河间地的伯克人。您必将成为菲利普的继承人。”

“那里修不了兵营。”英诺森把信还给了我,“而我得罪的贵族已经够多了。”

他站了起来,离开了。

女院长第二个离开。

泰维骑士却没有走开,“维多,东部教会已经下令停止内战了吗?”

“每一位王公都接到了教会的命令。但没有人听。”

他想了一会,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很遗憾,我无能为力。”

“泰维骑士,”我对他说,“其实你应该帮助自己。”

“什么?”

“一旦错过这个时机,你们还有别的机会与贵族和解吗?”我对他说,“在内战中,教会如果没有人站出来的话,那么未来东部教会将会沦为议会贵族的附庸。贵族们会承认让他们充满耻辱的神迹吗?英诺森院长还能保留院长的职位吗?您呢?天使骑士,如果教会最后被贵族们操持,您觉得他们会认为您是天使之剑,还是撒旦之刃呢?我希望您能劝说院长改变决定。”

“我恐怕劝说不了英诺森院长。”

“哦,这个很容易。您就对他把我刚才的话说一遍,然后再告诉他我的一个判断:如果他什么事情也不做,那么他和你都会遭殃,那位女院长会从中得利,成为这里唯一的院长。话说回来,今天的战斗,不管胜利与否,那位女院长都会得利:如果失败了,英诺森会被捉走,她却不一定,现在胜利了,她也没有得罪任何一位贵族,大家只会责怪英诺森。”

“你在挑拨两位院长的关系。”泰维骑士面露不悦。

“我只是说我看到的。你能转达给英诺森院长的话,就请转达一下吧!”

“两位院长绝不会是敌人。”

“一个修道院,两个院长,那他们将永远是敌人!”我对泰维骑士说,“但是一位主教和一位院长,却能永保友谊。泰维骑士,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骑士团

击溃了贵族士兵的进犯之后,修道院的盛名传遍了四周的城镇和村庄。

尤其是石中剑的故事,被旅行者添油加醋一番之后,渲染成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几乎每一个故事都不一样,但是大体上都是说的弱小的修道院居民在一位手持石中剑的天使骑士的带领下,击溃了无数邪恶的贵族士兵。这种说法被逃回家乡的贵族士兵们证实了,他们宁愿承认自己是被天使击溃的,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一群乡巴佬打的满地找牙,这些贵族士兵还指责贵族欺骗了他们:贵族告诉他们,那里是异端的祭坛,但是如今看起来,那里肯定是天使之剑降临的地方,不然自己为何会惨败。

第二天一早,四周的村镇就派来了使者,前来向英诺森院长报喜,表示愿意把赋税交给他,以便自己能够脱离贵族的领地,而划归到修道院的治下。他们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他们是贵族的领地,一旦敌人进攻的时候,他们就会遭殃,反之,如果他们是修道院的辖区,只要这个院长不在贵族之间的纷争里面过于积极,一般都不会有人骚扰他的属地。对于这些人的合并请愿,英诺森得体的拒绝了,他如果同意的话,那就真的与贵族再也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了。

泰维骑士应该是把我的话告诉英诺森了。为此我不好意思见到那位女院长,只好整天躲在我的小屋里面,让库吉特人和哥白尼帮我传话,希望英诺森能够听从我的建议。我的行为确实属于挑拨两位院长的关系。这么做让我感到不安,但是我却不能不这么做。如果不让英诺森感到威胁的话。他就不会真的考虑帮助瓦兰科夫。

克鲁塞德尔经常和我盘腿坐在泥地上,用土块捏成梁赞河支流周围的山脉的样子。讨论怎么才能让我的计划落实。我们在聊天的时候,一位教士在旁边看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第二天,我又去那里的时候,洛萨兄弟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我知道,这个人是英诺森最好的军官,他来到我们身边是做什么的,我自然心知肚明。看了一会之后,洛萨就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你说还有二十多天。是吧?”他捏着下巴问我。

这话我只告诉过两位院长和泰维大人,想必英诺森已经召集过他的军官传达过消息了。

“是的。”我对他说,“一旦超过这个时间,瓦兰科夫将无力继续抵抗,乔万尼亲王会死去。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不是‘我们’,”洛萨低头看着泥块,头也不抬的说,“是‘你’做的一切白费了。”

“英诺森大人会因此成为主教。”

“主教的冠冕自然好,但是戴在一个死人的头上的话。就不好看了。带上几百人去挑衅议会士兵?为何我们要做这么蠢的事情。”

“因为它值得。菲利普大人必然会推荐英诺森院长出任瓦兰科夫地区的主教。”

“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洛萨说,“英诺森大人希望能得在得到菲利普主教的确认之后,再做打算。”

“不,”我摇了摇头。“那太晚了。英诺森大人可能没有理解那信的意思。乔万尼在信中说,要证明英诺森大人真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必须等到亲王和他的士兵在英诺森的保护下。登上了船只之后才能看出来。换句话说,即使接到了这封信。如果乔万尼亲王和瓦兰公国最后却完蛋了,那菲利普将不会承认收到过这封信。那个时候。菲利普将不会保护英诺森大人,英诺森大人将要一个人面对全部贵族的怒火。”

“危言耸听。”洛萨皱了皱眉头,“告诉我那周围是什么样。”

我和库吉特人立刻开始给他讲解梁赞河支流的地形。

在我们坐在一起商讨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十几人组成的朝圣者小队抵达定居点,每天至少都有六七十人抵达修道院,多的时候能到一百五十人,部分人只是过来亲吻了石中剑的那块圣石,就离开了,也有相当部分的人向修道院捐赠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财产,换得了市民身份,以求定居下来。定居在修道院里面,有两个途径,第一个就是捐赠相当数量的财产,就能自由的在市镇内购买土地、开辟房屋、接受雇佣,生活满了一年之后,就能加入行会;另外一个途径,则简单得多,加入橡木骑士团,为骑士团服役四年,然后就能在定居点内获得居住的屋子,同时在城外获得一块耕地。英诺森后面的一个条件明显就是骗人的,城内的土地如此的吃紧,大多数人都挤在仓库里面很七竖八地躺着,有些人甚至露宿街头,要给所有人安排足够的住房,修道院的规模至少要扩大两倍,甚至更多,才有可能。

当然,英诺森是借着石中剑的名声,换取了人们对他未来四年的信任。反正第一批领取住房和耕地的人,需要先服役四年再说,在这之前,英诺森只要考虑如何养活那不断膨胀的骑士团,就可以了。

第三天,一些看起来像是诺德人的商人从船上卸下了三十一箱的武器和铠甲,然后没有带走任何货物,就空载着船就离开了。这让我有点不安,我担心这些诺德人是禅达联盟的人。要是禅达联盟已经与英诺森合作的话,那么英诺森跑去帮助瓦兰亲王的可能性就更低了。禅达联盟肯定希望在他们攻略克里尔的时候,维基亚人能够自相残杀,无力南下,这才是符合他们要求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放乔万尼去克里尔,一方面会让禅达联盟直接面对瓦兰亲王,另一方面让维基亚不再战乱,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维基亚人纷纷进入克里尔。那就麻烦了。不过诺德商人并不一定是禅达商人,即使是禅达商人。我相信他们还不至于立刻知道我们的计划。

骑士团的人数已经接近了九百人,大部分人只有一根长矛和一件绣着橡木的纹章。但是其中有三百人却是装备精良的士兵,这些人的装备主要来自于被俘虏的贵族士兵和商人们带来的铁质装备。

英诺森几天后就释放了所有被俘的士兵和贵族,释放他们的时候,英诺森要求居民用最得体的礼貌送他们离开,橡木骑士团的精锐部队在俘虏队伍的前后为他们开道。铁甲鳞鳞的橡木骑士团的士兵使得贵族士兵的落魄样更为狼狈。英诺森希望这些士兵的归去能够激起更大的朝圣热情,同时也向周围的贵族释放一些善意。最让英诺森满意的是,被俘虏的贵族士兵里面,有十多个人在离开了定居点之后,又在一个小贵族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定居点。说他们希望加入橡木骑士团。这个小贵族是一个波雅尔的远亲,本身只在村庄里面拥有护林官的头衔,但是他却是第一位主动投奔骑士团的贵族。这让英诺森非常的高兴,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贵族能够以加入橡木骑士团为时髦,这会让他与贵族们打起交道来更加的方便。

在橡木骑士团迅速壮大的过程中,不知道是因为武器不足,还是因为维基亚人本身就是善于使用弓箭的民族,英诺森院长几乎将弓箭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每天都有许多橡木骑士团的士兵在老兵的要求下,密集地站成队列。对着远处的一片空地放箭。近距离的集中射击,每一个士兵几乎不需要考虑准头,他们只用保证一个大致的角度和足够的搭箭速度,就能完成对敌人的杀伤。在同样的时间里面。天空落下十枝箭和天空落下一千枝箭的区别,几乎是天壤之别的。维基亚人使用长弓的传统让他们很适应这样的训练,虽然他们对于骑士们要求的集中射击很不满。但是他们还是遵守的很好:只在骑士们喊出命令的时候,才集中对着一块土地射击。在定居点之外。每天都有五六百人在那里练习射箭,就连装备精良的步兵。也在那里练习。射箭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士兵回到定居点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竭。不过修道院里面的伙食很不错,我每天都能闻到烤豆子和熏鱼的香味,士兵的体能恢复的很快。

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面,英诺森都没有再见我。

我变得越来越焦躁,有时候洛萨来询问我瓦兰科夫周围的问题的时候,我都显得有些不赖烦。克鲁塞德尔则不厌其烦的给洛萨反复的讲解我们看到的东西:什么地方有石块、什么地方有烂泥、哪里有一片树林、哪里有一道三米高的石墙。我发现洛萨对于一道夹在河流与山脊之间的缓坡颇为感兴趣。

“这个地方没法扎营的。”我心烦意乱的说,“你们也没有办法吧材料运到这里去,即使你们有办法把石料和木料运过去,这个营盘会非常小,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让瓦兰人进驻。”

洛萨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继续问着这周围的情况。

我站了起来,感到有些无聊的时候,突然发现女院长带着五个修女从远处走了过来,行人纷纷为她们让路,这些修女年纪都差不多,全部不超过三十岁。她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女院长抬头看了我站得地方一眼,她眼里的冷漠比上一次我见她时还要多。那些修女走过的时候,就如同一阵冰冷的风刮过了我的身边。我感觉已经招惹了这个院长,最近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之后的几天,我再没有见过女院长。每一天,定居点的样子都变得和之前的不一样,这里可能是整块大陆上变化最快的地方之一了。难民营地的窝棚已经被士兵们铲除了,改成了军营模样的帐篷营地,一模一样的白色或者米黄色的帐篷布满了那里的地面,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像小东湖城那样修筑专门的粪池,定居点随着人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臭。赶来的朝圣者使得城镇已经装不下了,在城墙外面。曾因为担心贵族士兵的进攻而消失的毡房和小屋再一次出现了。朝圣者开始大批的居住在外面,每天。这些朝圣者都会前往城内亲吻石头,然后回到城外去闭门祷告。

有两个士兵一边聊天一边经过了我的身边。从他们的谈话里面,我知道橡木骑士团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人,其中有五百个人的武装甚至赶上了贵族士兵,把议会士兵的武装农夫甩到了身后。这样的说法未免言过其实,这些人确实有些人的装备不错,但是那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的装备是很糟糕的,不然的话,英诺森院长没必要给每一个人都配备弓箭这种轻步兵使用的东西。

“洛萨。”在这一天的谈话结束的时候,我有些不解地问他,“英诺森大人难道很窘迫吗,他几乎得到了几千个家庭的财产,为何他还要他的士兵拿着弓箭?他应该买更多的甲胄、头盔、盾牌和短剑。”

“这些人即使穿着骑士的全套护甲,上了战场也不知道如何挥剑。”洛萨满不在乎的说,“但维基亚人生下来就会射箭,要利用他们的长处,而不是拔高他们的短处。维克托。”

“得了,不要跟我说这些了。英诺森究竟怎么想的?他既不拒绝我,也不答复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萨鄙夷的一笑。“你的嘴不牢靠。你总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计划,或者让人们知道你已经说服了谁,这是很拙劣的技巧。就好像小伙子以为告诉情敌。女郎已经与他芳心暗结,就能让情敌乖乖滚蛋一样。维克托。你有时候的分析很准的,但是你自己却往往第一个不相信。不然你为何这么急不可耐?”

“英诺森答应了?”我很惊喜。

洛萨没有说话,“无可奉告。”他站了起来,“不过修道院里面的事情,你已经搀和够多了。你既然要借用修道院的力量,就不该用小伎俩去分化它。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瓦兰人维克托,我说的是真的。你一来这里,就想立刻成为这里的中心,真让人恶心,你他妈的是个王子还是谁?记住你自己是谁,对你遇到的人保持尊重,不然你总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的。这次围城之后,我希望在修道院里面再也看不见你。”

他这些天一直憎恶我,但却直到今天才表现出来,这家伙的确是个老兵的样子。估计他想说的,就是英诺森对我的劝告吧。

洛萨走了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艾隆一边用斧头将一根三米多长的粗木桩两端削尖,他问我,“你笑什么?”

“洛萨兄弟的意思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英诺森就快出兵了。”

“他骂你一顿,就为了给你的甜果子?”

“哦,他们这些体面人都有这个毛病。因为担心骂了你,以后不好意思再见到你了,所以他们会一直忍着不发作。等到要出现变故的时候,他们才会大骂一通。现在唯一的变故,只能是英诺森准备答应出兵了。”

“你们这些下跪民族毛病真多,难怪酋长让我```”艾隆突然闭了嘴。

估计又是维多利亚对他的什么嘱托吧,我倒是好奇他削尖这个粗木桩干什么。“这是营地栅栏?不对啊,太细了,根本做不成栅栏,而且两端削尖干什么?做长矛又太粗了。”

“我怎么知道。”艾隆再一次隆起肌肉,挥动斧头劈砍着,“修道院的人收这种两头尖的木桩,十根换一杯酒,很划算。”

“你要喝酒的话,我可以给你钱。”

“滚吧,别人施舍的酒和尿差不多难喝,还是自己的斧头唤来的美味,哈哈。”

在三巨头酒馆的旁边,两端削尖的木桩堆积如山。周围还有许多粗壮的男人在劈砍这种不粗不细的木桩,把两端削尖,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几十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在那里挥动巨斧,三巨头酒馆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吓得哆哆嗦嗦的,两人都戴着头盔,头盔上的璎珞一直在抖动着,他们的胸前和后背各有一只盾牌,用绳子栓了挂在肩膀上。

这天夜里我没有睡好,因为外面的人一直折腾到很晚。第二天,这些人又起的很早,喇叭和小鼓此起彼伏。

我皱着眉头被一阵鼓点惊醒,想再一次睡着,却已经没有睡意了。

等等,鼓点!

我爬了起来,穿上了衣服和长裤,然后把脚踩进了靴子里面,从木架上取了佩剑,一路跑下了楼梯。在一楼的地毯上,艾隆带回来的女伴赤身露体的躺着,艾隆却不见了踪影,这看起来真不好,我扯来了一块布盖住了这个女人。走到了门后,我用力的推开了它。

军队!

一整支行进的军队!

头盔遮住了他们的头发,他们行进的时候,远看上去如同一大片铁果实漂浮在黑铁的河流上。最前面的是长矛兵,长矛之密集,行进时如同一片森林在穿过我的眼前,每一根长矛上面都有绣着橡木的三角旗,长矛兵后面是装备精良的重步兵,他们的铠甲泛着寒光,许多人甚至有遮面的头盔。前两拨人走过之后,则跟着无穷无尽的弓箭手部队,有一些长弓手将弓竖着拿着,长弓就像是弯曲的长矛一样,普通的弓箭则手择把弓箭挂在腰间的箭壶里,弓箭手的队伍好长啊,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它们的尽头。在这些人的身后,则有一百多个马夫,赶着许多辆大车,上面装着箭矢、粮食以及那种木桩。

我唤醒了两个库吉特人,让他们立刻穿戴完毕,准备和我一起去瓦兰科夫。至于哥白尼,我劝他留在这里,等候战役结束。

我见到英诺森的时候,他背着手,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身后站着女院长和泰维骑士,还有这段日子以来新诞生的骑士们。

风吹动的时候,英诺森的黑袍被风吹得翻飞又潇洒,他华丽的帽子却稳稳地呆在脑袋上,尽显威严。

所有的人在出城的时候,都在为他行注目礼,甚至为他欢呼。

一千二百多人!五百多步兵和七百多弓箭手。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英诺森的恩典的。

“英诺森大人。”我有些说不出话来,“还有女院长,我实在抱歉```”

“不用说话了,”英诺森摆了摆手,“你会射箭吗?”

“会。”

“很好,你现在听命于洛萨兄弟了,不得质疑他的任何命令。”

“好的。”我知道多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立刻带着库吉特人加入了行进的队伍,我出城之前,发现哥白尼正在高台上和英诺森交谈,接着,我进入了城门,就看不见他们了。

天空下起了雨,我抬头看着天空的时候,雨点落在了我的脸上。

这可不是好兆头,我们要耽搁了。

好在,我们终于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掌 弓箭与木桩

一路的泥泞和阴雨天气,让本来士气旺盛的骑士团士兵们怨声载道,他们的士气也变得越来越低落。

掉队的情况不断发生,有时候来自一个村庄的士兵在找到了遮雨的大树或者岩石之后,就拒绝前进了。不管卫队的军官如何的打骂,这些人都不再挪动一步。还有不少的士兵出现了逃亡的情况,泰维的骑兵们每天都能抓住许多逃向后方的弓箭手甚至步兵。一个骑士在试图阻止一群农夫弓箭手离开队列的时候,遭到了围殴,被劫走了铠甲和战马。两天后,带头闹事的农夫弓箭手首领被吊死在了大树上,但是这样的惩罚依然不能阻止这些士兵们逃跑。那些参加过击溃贵族战役的市民,他们中提拔的士兵普遍士气高一些,也不容易逃跑。那些一时脑热加入骑士团的难民和朝圣者,则往往会出现严重的分化:一部分人极其虔诚和狂热,对于任何的苦难都能默默忍受;一部分人则老是抱怨,总是跟不上军队的行进,很容易掉队和逃亡。

在度过一条溪流的时候,有六头骡子被暴涨的河水淹死,并被冲到了下游,大车上的粮食被分摊到了士兵们的身上。这样的负重让士兵们中间的怨气更加的旺盛,因为担心粮食的问题,许多的士兵已经开始盗窃马车上的粮食私藏,并且有人偷偷的扔掉自己背负的箭矢和木桩。

惩罚也越来越严厉。

离开了修道院一周之后,我坐在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头上盖着一块厚厚的毯子。喝着库吉特人用头盔煮出来的鱼汤。离我们十几码外面的一个朝圣者正在煽动他的同乡与他一起返回修道院,他说他们前来是为服侍上帝的。而不是来背着辎重去送死的。几个农夫听了他的建议,开始破坏手里的弓箭。他们用匕首割断了弓弦,把粮食撒的遍地都是,在制造了混乱之后,他们就逃进了树林,准备返回修道院。骑兵们闻讯赶来之后,立刻尾随而去。两个小时之后,泰维骑士的手下从树林中现身,带回了六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是出发以来对士兵们最严厉的一次惩罚,在临时的宿营地周围。这些扰乱军心的家伙的脑袋被四下展示,士兵们因为惊恐或者厌恶,一时之间都没有任何人说话。在雨小了一些之后,有人吹响了行进的喇叭,我们扯开了篝火上的雨毯,用火浇熄了已经没什么火苗的篝火,就离开了。我真有点舍不得这些篝火,要点燃它们费得力气比平时大许多倍,要浪费更多的火布。找来的柴也大多无法使用,点燃篝火的时候还会冒出大量的黑烟,熏得人直流眼泪。

乔万尼跟我说的日期已经只有几天了,而我们才走到了一半多一点的距离。

依然在下雨。

出发时的一千二百名士兵已经只有一千多人还在队伍里面了。一部分失去了马车的马夫被补充到了士兵里面。但是这些人的士气更加低落,他们只是被雇佣来赶马的,他们也不知道修道院会不会补偿他们的马车和骡子或者驮马。在路上。我们偶尔会遇到朝圣者,橡木骑士团会邀请他们加入自己。不为作战,只是帮助搬运辎重。愿意加入我们的人很少,只要看一看我们士气低落的军队,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该不该搀和进来。

依然有人掉队和逃跑。

不过速度已经放缓了,如今还有勇气和力量逃跑的人已经不多了,毕竟那些逃亡者的脑袋一直被骑士们挑在枪头上各处展示,而如今离开修道院已经太远了,逃亡的话很难抵达修道院。骑士们已经派出了使者会到修道院去通知那里的守卫者,一旦发现了从前方逃回去的士兵,就要立刻驱逐他们,军队里面四处传播着回到了修道院的逃亡者全部被吊死的传闻。

几天后,我们靠近了梁赞河的支流。但是此时已经过了乔万尼告诉我的日期了。

我从这一天开始,就无法入眠了。我不知道瓦兰科夫是否已经陷落,即使它还在坚持,城内的情况也是我不愿意想象的。

不久后,议会士兵发现了我们。

一队斥候先是远远的打量着我们,以为我们是加里宁找来的援军。

但是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橡木旗帜和东部教会的先知旗之后,他们大吃一惊。一位波雅尔前来厉声询问泰维骑士,问我们的来意。

泰维骑士回答说:“奉东部教会的命令和受菲利普主教的委派,我们前来要求立刻停止内战。”

波雅尔瞠目结舌,“教```会?他妈的东部教会怎么会有军队?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阁下,您说的是真的?”

“天使降下了石中剑的神迹。”泰维骑士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撒谎,实际上,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神启,“是时候结束贵族们的纷争了。”

这些斥候花了一个多小时观察我们的队伍,对我们不敢造次,转而朝着瓦兰科夫方向离去了。

“贵族们会撤兵吗?”我询问泰维骑士。

“会撤兵的话,斥候不会数我们的人数的。一千个人,里面只有五百人不到上过战场,他们只要看一看那些农夫弓箭手,就知道我们不堪一击的。”泰维骑士的声音很平和,但是却直接说出了我们的危险,“做好战斗准备吧。贵族们肯定会来攻击的。”

这个斥候让我感到和平解决围城已经不可能,但是换句话说,议会士兵还在布置斥候,说明瓦兰科夫还没有被攻破,这实在是万幸了。

涨起来的河水让过去的几处浅滩已经无法过河,我们朝着上游行进了一天,发现了议会士兵守卫着的一处浅滩。这些士兵似乎接到了不准我们渡过的命令,但是当泰维骑士对他们不屑一顾。抽出了那把石中剑,带领士兵们强行渡河的时候。那些守卫河滩的士兵虽然一度拉满了弓,但是最后还是放任我们渡过了梁赞河的支流。一位狂热的朝圣者立刻去向这些士兵们宣扬石中剑的神迹。并且说这是上帝降临给东部教会的一件礼物,并要藉它结束东部教会的内战。这些守卫河滩的议会士兵听闻之后,其中有几个人在胸口划起了十字。当他们听说石中剑带领着一群市民击溃了三百多贵族士兵之后,这些议会士兵全部瞪大了眼睛,军营里面消息封闭,他们不知道这场战争。不管怎么说,市民能制服一群装备精良的贵族部队,这太惊人了。

度过了浅滩后,我们沿着河流顺流而下。这花了我们两天半的时间。

斥候一直跟着我们,不知道我们想要到什么地方去。

当他们看见我们在一条河流和山脊附近扎营之后,其中许多人立刻回来瓦兰科夫方向。

洛萨没有修筑营地,那些木桩本来就不是用来修筑营地的:在一道陡峭的斜坡下面,洛萨命令每一个人都参加进来,把木桩从大车上卸下,斜斜地插入泥土之中,他要求一定要扎得够深,另一端则扬起来。尖端对准人的腰部。这些木桩有许多排,每一排都与相邻的木桩交错,使人无法快速的通过。由于我们在路上丢失了部分的木桩,这个时候出现了不少的木桩短缺。一部分骑兵四处出发,寻找林地,但是只找到了一些被焚毁的树林。里面能够使用的残余树木并不多,不过总比没有要好。

第二天。一位波雅尔带着三十名骑兵抵达了我们的山坡下面,我们正在修筑木桩营地的士兵立刻逃到了木桩后面。与他们对峙。这个波雅尔鄙夷地看着我们的木桩,对着它们吐痰,他大声的疾呼,要求我们这群乌合之众立刻撤到梁赞河支流对岸,不然的话,贵族的严惩将不可避免。

泰维骑士命令士兵们继续修筑木桩阵地,并且让士兵们在木桩后面演练队形,他把弓箭手布置在了两端,装备较好的步兵们则密集的在木桩后面列阵。

“一把火就烧掉你们的狗屁栅栏!你们这群农民!”这个波雅尔觉得这种拒马一样的东西就是个笑话,完全抵挡不了军队的冲锋,“你们都要完蛋。”

这三十个骑兵来回奔驰了几次示威,就离开了此地。

“这真能拦住骑兵的冲锋吗?”我有点怀疑的问洛萨,“你怎么想起用这个的?”

“我被伯克人俘虏过。在伯克人进攻克里尔人的时候,我见过克里尔人使用过这种战术,大破伯克人的军队。”

“多少对多少?”

“两千人击溃了四千人。”

“克里尔人比我们多,而伯克人却比议会士兵少。”我对洛萨说,“这个战术能奏效吗?”

“但我们的阵地修得更好。”洛萨说,“克里尔人接触敌人之前,只有半天的时间修筑阵地,而我们时间则宽裕得多。幸运的是,议会士兵和伯克人一样自大。去扎木桩吧,维克托,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扎下一根木桩需要三个人一起协作,一个人用铲子和铁钳掘开一个洞窟,两个人架住木桩,用两根木条和绳索捆住木桩,然后用锤子锤击两根交错的木条,直到木条崩裂,木桩就会稳稳当当的扎在泥土里面。雨水让我们行军受阻,但是却能够让我们在扎木桩的时候更加轻松一些。第一排木桩还有一些歪歪斜斜的,但是到了第二排,木桩就能够在几条线列上保持一致,并且与第一排木桩错开一个角度。当第三和第四排的木桩扎起来的时候,即使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士兵要通过这一排尖木桩,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而且他经常会被木桩夹住或者戳到肚子。如果是许多的人一起涌向这一排木桩阵地的话,就一定会被这些尖桩拦住的。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水泡,但是与那些在尖桩阵地前面挖掘深沟的人来说,我要幸运的多。洛萨命令一百多个士兵用铲子在尖桩前掘开出来梯形的坡道,每一端‘阶梯’都有人的膝盖高,这将让从前方来袭的士兵不得不弯腰攀爬才能抵达尖桩。弓箭手们不断的在尖桩阵地后面的坡道阵地上射出靶箭。在心中记住尖桩阵地前面的一片空地的距离有多远。在两长片尖桩坡道中间,则有一段稀疏的木桩组成的通道。只有这里能够让士兵快速通过,不过洛萨在这里布置了最精锐的重步兵。前两排的士兵装备着最厚重的铁甲。并配人手配备了一只盾牌,在他们的后面的几排士兵,则配备了短矛和长矛,此外还装备了投矛和标枪。如果让我指挥一队士兵强攻这里的阵地的话,我会大伤脑筋的,为了减少伤亡,我可能会放弃进攻,至少也要绕道侧后方去。虽然我知道这阵地能够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优势,但是从前面看上去。这不过是一些平淡无奇的拒马,架在了一片烂泥地里面,看起来不堪一击。这是好事,它看起来很有迷惑性。

为了检验这些尖桩,洛萨专门安排了十多个最健壮的士兵,让他们用一切办法拆出一条通路出来,这些人在其他士兵的注视下,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拆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通路。直达尖桩阵地的顶端。这个时候,就连最笨拙的弓箭手也忍不住的想到,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面,谁都可以将试图拆除尖木桩的进犯者射死。即使这些人抵达了尖桩阵地的末端。等待他们的还有精锐的骑士们和重步兵们,他们配备着木柄斧和长矛,在进攻者通过狭窄的通道抵达顶部的时候。可能一把剑就要面对三把甚至四把剑的攻击。这样的演练给了许多人以鼓舞,虽然至今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阵地能击溃议会军队---毕竟这是个防御性的阵地,而且我们缺少骑兵---但是用这样的阵地自保。却是比较安全的。

第二天的夜里,我们终于确认了尖木桩全部安装完毕。

泰维找到了我,最后确认了一下给瓦兰科夫的信号,在我重复了乔万尼要求的信号之后,泰维找来了一群士兵,在夜幕降临之后,给瓦兰科夫发出了信号:每个小时,一堆篝火都会点燃一次,燃烧一段时间之后就被扑灭,在第二个小时里面,这样的篝火还会再一次被点燃。

我们整晚没有休息,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神地望着瓦兰科夫的前方。

天亮的时候,我们则会燃起浓烟,同样是每个小时燃烧一丛篝火,在里面加着狼粪便和各种各样古怪的燃料,黑烟会直冲天空。

波雅尔们的骑兵再一次光临了我们这里,他们这一次靠近了我们的尖桩阵地,他们驱赶着一群民夫前来试图拆除我们的木桩。一队一百二十多人的弓箭手射出了三轮箭阵,这些箭密集地落在了那些民夫的身上,有六七个民夫立刻倒地,滑到在了阵地的前方,剩下的民夫落荒而逃。气急败坏的骑兵没有考虑我们的木桩,而是责骂他们的民夫胆小如鼠,这些骑兵逼近了木桩阵地的前方,对我们大声辱骂。在有一些冲动的弓箭手试图放箭的时候,洛萨的军官们阻止了他们。

在我们的后方,那些士兵们还在继续地燃放着信号。

每个小时,都会有一个明确的信号告诉瓦兰科夫:尽快突围,靠近我们!尽快突围,靠近我们!

在夜里是明亮的篝火,在白日则是漆黑的烟柱。

泰维派出了三次使者,去要求加里宁立刻放弃围城,但是这些使者有去无回,都被加里宁软禁了。

一开始,只要有骑兵靠近我们,我们就会紧张地站立起来,到了后来,我们发现前来的波雅尔和他的骑兵们人数越来越少,而且他们总是只来责骂一声,就退回了瓦兰科夫方向。我们就不再关注他们了,每三个小时,我们就能得到一个小时坐地休息的时间。这样日夜不息的轮流站立和坐下,让我们都变得紧张兮兮,脾气暴躁。泰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斥候前往瓦兰科夫的方向,一旦接触了议会军队的巡逻队,他们就会立刻撤回来。

我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我的手里有一张弓,裹在布里,这是简易的猎弓,力量不大,我勉强可以拉开。我疲惫地眨着眼睛,有时候幻想会出现,雨水一直落在我的头盔上面,从我的脖颈流入衣服里面。雨水濡湿了衣服之后,贴在身上非常的不舒服,饥饿和困倦交织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间,我都感觉瓦兰科夫的围城已经结束了,就好像我们已经到了几十年后,事情早就结束了一样。

我的身边都是沉默的弓箭手,他们的弓杆包裹着一层油布,防止雨水的侵袭。但是这样的防护作用有多大,谁都说不准,因为油布也变得水淋淋了。世界是浸泡在水里面的沼泽,我们一直等下去,估计会被水淹没到我们的脖子的```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泰维骑士的斥候放开了嗓子,从远处奔跑而来:“突围!突围!突围!”

我散乱的眼神一下子凝固在了那个由远及近的斥候身上。

接着,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在我的身边,无数的士兵都在茫然里面纷纷地站立了起来。军官们大声地呼喊着命令,要求我们的民夫立刻准备热汤和食物,让我们在瓦兰士兵抵达这里之前进食物,也为瓦兰的残兵准备好一口吃的。

泰维的骑士小队小心翼翼地拉着马,从那通道走到了阵地前面,他们结队之后,立刻朝着围城的方向奔去,他们要负责引导瓦兰突围的军队前往我们这里。

“瓦兰突围!”“瓦兰突围!”“瓦兰突围!”

喇叭声、军官的命令声、鼓点、骏马的嘶鸣声、各个队列呼喊集结的小号声,无数种声音响彻了我们的阵地。

我从油布里面取出了我的弓木,从腰包里面取出一截弓弦,我把一段弓弦挂在了弓木的一段,把另外一段含在嘴里,然后用力地压弯了弓木,在弓弯曲了一个合适的角度之后,我吐出了弓弦,挂在了弓木的另外一段。

弓横箭直,我吸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的瓦兰科夫,那里有烟尘在升起,瓦兰公国最后的军人们正在拼死求生。

我是瓦兰公国的士兵,我拿着我的弓与箭,不久之后,我将用它们来保卫我的公国!

雨打在我的头盔上,滴答作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激战

原野上的视野并不好,看不到很远。

斥候会不断的回到我们的身边,告诉我们:瓦兰人已经击溃了城门边混乱的守军;瓦兰人击退了梁赞营;瓦兰人被大东湖城的骑兵截住去路;城内的瓦兰军人纵火焚烧了瓦兰科夫。

一个小时之后,雨点开始稀疏起来,一些民夫做好了半生不熟的肉汤,并且把冰凉的面包烤的半边温热,然后用篮子装着,一排一排地给士兵分发着食物。这些食物非常的难以下咽,不知道是因为它们本来难吃,还是因为紧张。许多士兵取下了头盔接雨水,然后把面包泡在里面,用小木棍捣成浆糊,这样吃起来好咽下去一点。

一队十多人的骑兵抵达了我们这里,其中大多数是泰维骑士的手下,但有两匹马上面各趴着一个瓦兰军官。一队步兵立刻上前接应,那个瓦兰人抬头看了我们的阵地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摔下了马。另一个则诧异之后破口大骂,“他妈的!我就让亲王谨慎一些,这就是那个营地?”

两个瓦兰人被我们扶到了尖桩阵地的后面,这时,天空的太阳已经开始朝着西边倾斜。

瓦兰科夫冒出的滚滚浓烟,在我们这里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乔万尼临走之前一直嘱咐我说,只有在兵营真的稳固地修在了河岸上,才能发信号,如果没有营地,甚至是有一个不那么坚固的营地,也不能发信号给他。

我没有兑现我答应乔万尼的话,我带给他的只有一排尖木桩。但是这总比让公国困死在瓦兰科夫里面要强。

骑兵们中间有人后背和腿脚中箭了,这些人跳下了战马。走到了阵地的边上,接受包扎。另外一些骑士每人得以带着几匹无人的军马再次返回战场。这些受伤的骑兵脸色阴郁。他们说瓦兰人被一群小东湖城的步兵死死地缠住了,瓦兰人接连击溃试图包围他们的议会部队,虽然胜利,但却行进受阻。议会军队在发现了瓦兰军队试图撤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就在我们与瓦兰士兵中间布置了六百名步兵,控制了瓦兰人必经的一处高地。

一个半小时之后,出发的骑兵再一次回来了,我们的骑士只回来了一半不到,他们之外每一匹战马上面都坐着瓦兰军人。

这些人一经抵达。就纷纷从马背滑落,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被拖到阵地后面去的时候,和死人差不多。如果骑马前来尚且耗尽了体力,那些徒步突围的瓦兰士兵们会是什么样子?最新的消息是瓦兰人强攻了高地,击溃了那支六百人的防御部队,而且那支防御部队似乎已经丧胆,他们没有退向别的议会部队,而是惊恐地朝着原野上的各个方向溃散。瓦兰军人即使濒临崩溃。也依然是最凶悍的战士。

第三批骑士又一次出发了。

我们的背后是些半躺半坐的瓦兰军人,其中的两个人因为受伤严重已经死去了。瓦兰人脑袋一着地就立刻陷入了昏迷一样的沉睡,他们的头发粘着泥巴和雨水,贴在脸上。但是这些都不能让他们醒来,极度的疲劳和饥饿之后,他们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当然,也有可能是长期的饥饿。已经让他们无力在一天之内承受这样密集的战斗了。

骑兵们往返的次数明显加快了。他们说议会的追击军队已经停止了追击。在营地周围,所有的议会大军正在完成最后的集结。他们将会和先头部队,准备把瓦兰科夫的叛逆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教会军队一举歼灭。

一个小时之后,第一队破衣烂衫,头盔和武器大半遗弃的瓦兰士兵抵达了我们的阵地。这些人看见了我们之后,发出了沮丧而绝望的叹息,接着,我们的士兵把他们从中间的通道引入了阵地后的高地。这之后,一队一队的瓦兰士兵不断地抵达,他们的队形已经崩溃了,在没有了追兵之后,瓦兰士兵们争先恐后的裂成了小队,朝着我们的方向奔跑前来。有一队议会士兵的骑兵在四处抄杀落单的瓦兰士兵,不久之后他们被泰维击溃了。这支议会士兵招来了更多的议会骑兵,放弃了队形的瓦兰士兵吃了大亏,在最后关头有一百多人被杀死,还有同样数量的瓦兰士兵们失去了方向,被议会骑兵们撵入了遍地沼泽的平原,这些人的下场是什么,已经注定了。

乔万尼的抵达,引起了瓦兰士兵们的一阵欢呼。

瓦兰亲王像是个血人,腿上的伤口从大腿一直延伸到了膝盖,他无法自己下马,在几个瓦兰士兵的帮助下,他被抬到了我们的身后。他的身边跟着三百多垂头丧气的瓦兰士兵,大部分人的头盔和盾牌都丢掉了,有些人甚至甩开了靴子,赤脚在布满了碎石的泥浆里被划得鲜血淋淋。他们没有一张完整的弓、没有一把不带缺口的刀剑、没有一面未破损的旗帜。

瓦兰亲王抵达之后,又抵达了两只较大的瓦兰军队,一支有两百多人,另外一队有一百二十多人,剩下的人数,都是零散的小队,要么二十多人一队,要么三十多人一队,这些人在逃命的时候把能丢弃的东西全部丢弃掉了。瓦兰亲王的骑兵一次又一次的对追击的骑兵发起了疯狂的进攻,不惜代价的进攻那些指挥士兵的贵族,他们成功的击杀了两位波雅尔和一位男爵,最后在小东湖城的伯克雇佣军的围攻下全军覆没。伯克人的一位队长也被瓦兰骑兵击杀,这让伯克人对于瓦兰人极其痛恨,他们没有留下一个俘虏,甚至没有留下一匹活着的马,他们发誓要把瓦兰骑兵的灰烬也要清理干净。

七百多瓦兰士兵和武装平民抵达了我们的阵地,抵达后能站得起来的人,不足三百人。

天空的雨点开始加大了。

我们只有一千多人。其中一半极度疲惫,另外一半不会打仗。我们的面前是充分休息过的。围城了许多个月的士兵,这些士兵体力充足。满怀对城内守卫者的憎恨,这个时候可能只想复仇。

泰维骑士再一次派出了使者,前往议会军队的方向,让他们撤军,“告诉加里宁,瓦兰科夫已入他手,无意义的流血该停止了。”

我们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到那位使者,只等到了远处沉闷而轰鸣地呐喊。

每个人都在雨幕里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灰白色的天地交界处的动静。

一刻钟,又一刻钟。

那里的动静即使隔着雨幕,也能看得清楚了。

雨渐渐的停歇了,但是这时候的太阳似乎已经被雨水淋得太久,在我们的背后发着暗淡的光。空气潮湿又沉闷,似乎云层里面依然有未落尽的雨点,雨后的风吹动着平原上饱灌雨水的野草,每一缕草叶都在摇曳,使得叶上的雨水重回大地。云层中的雷鸣昭示着不久之后将再次回来的坏天气。每一朵乌云都有一道银边。但是当我眯起眼睛的时候。我发现了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一道银色的人潮正在呐喊着涌向我们可怜的阵地,那是整装列队之后的士气旺盛的议会士兵,他们人数超过四千,甚至五千。这个时候只想一击将我们全部击败。加里宁又从哪里补充了这么多士兵?我想,在他们的心中,他们与胜利只隔着一道拒马。只要轻轻地拨开,就能掏出刀剑大开杀戒。

“维克托!”有人在喊我。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是洛萨。“我在列队!大人!”

“瓦兰亲王找你!”

洛萨找到了一个尚能站立的瓦兰弓箭手,让他顶替我的位置。

我被洛萨换下来之后。走到高地上。

乔万尼躺在一个兽皮搭建的棚子里面,血一直在从大腿上流淌出来,他的身边生着一团火,这团火和他一样奄奄一息。乔伊坐在乔万尼的身边,用粗皮磨着一柄剑。

“小泥鳅```”乔万尼看见我后,虚弱地说,“这他妈```是什么军营```”

“我只能找到这个地方,这比瓦兰军人困死在瓦兰科夫里面强。”

“我知道,我知道。”他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谢谢你```”

“你找我来就说这个?加里宁正准备过来割你脑袋呢。”

“我如果死了```”

“别蠢了!”

“```指定乔伊```是我的继承人,我死后,如果你随他去克里尔,你会是下一个```”乔万尼说,“你```会```向乔伊效忠吗?”

乔伊的眼里流出了眼泪,他走出了棚子,带着三十多个瓦兰士兵走到了通道口上,加厚了洛萨的防线。

“不会。”我回答他,“但我将永远是公国的军人。”

乔万尼点了点头,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一时之间,我真的以为他死了,但是当一个医师用钳子夹出了他胳膊上的一个箭头碎片的时候,乔万尼发出了痛苦的吼叫。

我掉头回了弓箭手的阵地上。瓦兰公国已经有了继承人,这很好,要是乔万尼一死,瓦兰人就土崩瓦解,那才是最悲惨的。

远处的景象使得我的腹部收紧了:银灰色的军队已经如同潮水一样抵达了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伯克人雇佣军走在最前面。

他们的装备非常的漂亮,铠甲发亮而绘制着伯克人的双头鸟的徽记,全身的衣服都用红色的布条作着点缀。这让他们看起来整齐划一,如同一片染血的麦田密集地站在了最前面。他们经过强行军,现在已经气喘吁吁了,但是在他们的后面,波雅尔们催促着他们继续前进。我周围的维基亚军官们同样竭力的嘶吼着,让所有的是士兵们站稳阵地,不要慌张。伯克人在越走越近,几乎可以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人的脸了。我的身边,一名长弓手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士兵,就招来了军官劈头盖脑的辱骂。

我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逐渐停下来的伯克人。

夕阳的光芒冲着这些伯克人射去。在他们的头盔上面反射出暗淡的光芒。他们停了下来,朝着我们射箭。

在海上时。当我面朝着夕阳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这些伯克人现在估计视力也会受影响。他们只能根据大致方向射击。不久,一阵软弱无力的箭雨落在了我们阵地的前面,这惹来了橡木骑士团的一阵嘲笑。

伯克人则根据箭的落点判断他们离开的太远了,于是他们开始乱糟糟的朝着我们走过来,一些波雅尔在他们的身后催促他们快一点前进。

很快,成群的伯克人走过了橡木骑士团作为标记留下的石头,伯克人一旦走过了那些石堆,就说明他们进入了射程。

“取箭!”

每一队弓箭手的前方,都有一名穿着厚厚铠甲的维基亚军官。这名军官负责督导所有的弓箭手们整齐划一的放箭,以便形成更为强大和致命的攻击力。

我周围的弓手们纷纷从脚下扎在土里的箭簇中选取箭枝,搭在弓弦上。

伯克人还在一窝蜂的往前拥挤过来,我估计只要是能够把弓拉开的人,现在都能射中一个伯克人。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了伯克人拥挤不堪的原因:很多穿着厚厚铠甲的波雅尔正在伯克人身后驱赶着他们,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议会步兵举着剑从伯克人身边穿过,似乎想要冲到前面来。

波雅尔一定疯了。

“满弓!”

命令传来。

所有的弓箭手一起拉弯了手中的弓,仿佛一阵风吹弯了原野上无尽的麦田。

“放箭!”

弓手们松开了绷紧的弓弦。飞蝗一样的箭矢颤抖着飞向天空,在经过了一个刚健的弧度之后,稳稳地扎入了伯克人的队伍之中。这阵箭雨似乎没有对伯克人造成影响,他们还在按照刚才的轨迹前进的。但是当我第二次搭箭的时候。我看见伯克人中间出现了可怕的骚乱,许多伯克人停止了拉弓或者前进的动作,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看着身上扎着的箭。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第一次密集射击,就让十几个伯克人倒地不起。伯克人纷纷后退。在这些伯克人快要退出到安全地方的时候,第二波箭雨倾泻而下。让更多的伯克人中箭倒地。几名气急败坏的伯克弩手抽出了行军锤,发疯一样的冲到了那些木桩前面,灵活地钻了过来,然后瞬间便被那些看起来纹丝不动的维基亚重步兵斩杀在地。

几波射击之后,我发现地上的伯克人交叠横错,我估计议会军队就要发起冲锋的号角了。我们一开始就占据了小小的优势,我们射死射伤了六七十个伯克人,这对他们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几分钟后,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想要退出战场的伯克人被议会骑士驱赶着回到了战场,波雅尔的骑兵莽撞的想要越过伯克人直接进攻我们,为了开路,波雅尔甚至开始践踏伯克人。

我们眼前的敌人乱作一团,密密麻麻的挤在一个小小的场地上。当他们来到军阵前面的时候,又被那些木桩所阻拦,只有少数的骑士可以通过木桩,然后孤身面对站得整整齐齐的橡木骑士和重步兵们。

我连续放光了脚边的十二枝箭之后,由身后的预备弓手们接替。我退到军阵后面稍微休息了一会,然后再一次走到军阵前面,又一次放光了手里的箭。

每一个弓箭手都在压抑兴奋的攀比。

“我射中了两个。”

“有一个骑士,被我射下马来。”

“该死,我肯定射中了那个大骑士,我发誓,他可能是加里宁。”

“你是说戴着厚厚璎珞的那个吗?那是个梁赞堡的波雅尔。可那是我射中的!”

我自己射中了两个人,可能杀死了一个,我搞不清的原因是我看见那个人的脖子被我射穿了,但那倒霉蛋倒地后又被一群愤怒的议会步兵猛踩,不知道算不算我射死的。

我一次又一次的拉弯了自己的箭,我的手指在出血,疼的要命。疼点好啊。至少手指还在。波雅尔们已经在大喊着悬赏了,他们放出话来。如果捉到了农夫弓箭手们,就会立刻剁掉他们的指头。一根手指换同样重的黄金。

夜幕降临了,议会军队依然执着的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有几次,我们身边突然有人喊起来“洛萨死了”,“天使骑士泰维阵亡”这样的话来,但是很快就被军官吼了下去。前面的重步兵无疑最为煎熬,他们那里的厮杀声彻夜不停。

终于,议会士兵进攻的号角成了呜咽。

他们在夜里又发起了几次进攻,但是已经不是挤成一团的冲锋了,他们让民夫和一些乡下来的弓箭手涌向我们。试图拆除我们该死的尖桩,然后被我们击溃。

黑夜在汗臭与极度的疲劳中度过。

我在恍惚中看见一个女郎与自己隔着庭院,庭院里盛开着夏天的花,暗黄色的石墙明亮到晃眼,女郎的窗台上布置着最美丽的装饰,她的眼温柔如同古堡里的井水。

我认出这是谁了。

弥塞拉,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维多。”弥塞拉遥远地呼唤着我。

我醒了过来,原来是站着睡着了,有人在呼唤我。

“维多?维多?”我身边的一个维基亚人呼唤了我几次。“醒一醒。看看那里,看看我们干了什么。”

晨风带来了淡蓝的黎明,我看见几乎整个世界的尸体都摆在自己的眼前。

七百多人被射死,躺在地上静谧无声;四百多人被遗弃在战场上。奄奄一息;在尖桩阵地前面,几乎每一排木桩里面,都塞满了死人。

议会士兵一个晚上损失了一千多民夫、伯克雇佣军和乡村弓箭手。

不过铠甲整齐的波雅尔士兵和议会士兵却没看见。王公们都在用手里面的烂牌与我们消耗。他们的精锐:小东湖城的重步兵、梁赞堡的骑兵、波雅尔步兵团、大东湖城的精锐长矛兵,这些人的身影没有出现在那些死人里面。甚至,我没有看到加里宁的瓦兰团。

我们胜利了。但是处境更糟了:如今包括瓦兰人在内,所有的人都精疲力竭了,我们的尖木桩前堆满了死人,如果议会军队集中地冲锋一次,他们可以直接从死人身上爬过,我们就不得不与他们短兵相接了。许多的议会士兵非常勇敢,冒着箭雨用大斧反复的劈砍着我们的尖木桩,这让我们的阵地已经大为受损了。

今早的第一波进攻即将开始,我已经听见了号声。不知道会是谁前来给我们最严酷的一击。这一战,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我们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必然会成为对方精锐士兵的屠杀对象;要是我们胜利了,那我们惊人的杀戮也会让议会贵族们暂缓进攻,我们就有机会与议会谈判。

原野上雾蒙蒙的,有士兵逐渐从雾气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的摇曳的旗帜和骏马的嘶鸣,宣告了他们的抵达。

我们再一次疲惫地把手搭在了弓弦上,我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我旁边的维基亚人给了我一块牛角扳指,但是还是有些于事无补。

咚、咚、咚...

鼓声沉闷。

隐隐约约的,对面有歌声传来过来。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这是...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这首歌是...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这是瓦兰人的歌。

对面来的,是加里宁的瓦兰团。

那些曾经是兄弟同胞的身影,这个时候慢慢地从雾之中现身了。

我的身后出现了骚动,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在回头张望:在我们的身后,每一个一息尚存的的瓦兰士兵都站了起来,头上裹着绷带、身上带着箭疮、拄着剑鞘或者长矛,瓦兰士兵们听到这歌声,便都站了起来。

接着,这些瓦兰士兵开始回应着他们的同胞。瓦兰人在战士辞世的时候,会高唱这首歌。此时此刻,还没有一位瓦兰士兵死去,但是过不了多久,瓦兰人之间就会舍命相搏,大地会饱尝瓦兰人的热血。瓦兰士兵从我们的身边穿过,就连乔万尼也勉强站了起来,他的掌旗官高举着瓦兰公国的长旗。瓦兰人走到了阵地前的第一排,我们纷纷地后退,留出了位置交给瓦兰士兵们。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在了瓦兰人的肩头。

本该亲近的同胞,相会在了冰冷的战场之上。

每一个瓦兰人的喉咙里都在发出着歌声的嘶鸣,为他们自己唱着灵歌```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我的茅屋下着雨,床上结满青苔;

我眼里燃着火,舌头吐出苍天大树;

我的炉膛满是余烬,剑刃结满血痂...

加里宁的瓦兰团发起了冲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泰维骑士

加里宁的瓦兰团快速的穿过了昨夜留下的尸体。

这些瓦兰人的盔甲区别很大,有些人穿戴着传统的瓦兰人盔甲:陈旧而结实的锁子甲、棕黄色的羊皮靴子以及镶嵌着铁钉的头盔。有些人的装备则与维基亚人无异,如同鱼鳞一样的鳞甲,头盔上有一根尖刺,拿着短而直的剑。在瓦兰团全部冲出来之后,我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些瓦兰团的士兵并非是精锐,我见过加里宁的那上百个瓦兰卫士,那些人的装备比前来的进攻的士兵要好得多,身材看起来也更加的高大,行动更加迅捷。

给我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瓦兰人如同森林中奔出的群狼一样,亮出了刀锋和剑刃,从远处冲锋而来。他们踩在被血液浇灌的泥浆里面,践踏的声音如同一群野鹿正在狂奔着度过溪流,溅射起来的泥浆红黑夹杂。一些尚未死去的维基亚士兵在瓦兰团冲锋的时候,绝望地抱住了脑袋,然后就被成群的瓦兰团踩在了脚下。瓦兰团的士兵在我们的整条阵线上发起了冲锋,人人都像发了狂一样。泥泞湿滑的地面,让这些瓦兰人在攀爬那道斜坡的时候速度稍微低放缓了,也让他们在那里聚集起来成群的人,一个瓦兰人不慎滑倒在地,立刻就被无数的瓦兰人踩踏在脚下,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那个瓦兰团士兵的哀嚎。

“瓦兰人!”我们这边,随着乔万尼举起了手,许多军官一同发起了命令。

在我们前面的那些瓦兰士兵纷纷把手伸到后背上。抽出了插在那里的三根短矛之一,这些短矛是昨天夜里瓦兰人要求我们给他们的。成百瓦兰士兵一起抽出短矛的时候。发出了整齐划一的摩擦声,如同一只熊在刮擦着枯树皮。所有的瓦兰士兵都在掂量着手里面短矛的重量。找着最趁手的地方。

“举矛!”

瓦兰士兵在听到了命令之中,在片刻之间从最左边到最右边,陆陆续续的全部举起了短矛,矛尖对准了正在攀爬的瓦兰团。那些瓦兰团的士兵还在从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中间攀爬而上,一群身穿简单铠甲的瓦兰人把刀子咬在嘴里面,他们搬动着地面的维基亚士兵的尸体,把它们填入了木桩之间的缝隙里面。那些尸体被丢在一起的时候,如同粮食袋子一样的砰然落地,发出了一声声的闷响。

“投!”

瓦兰人在一次呼吸里面。投射了上百枝短矛。这些短矛飞行的距离很短,几乎是刚刚飞出,还带着风声,下一个瞬间就扎入了瓦兰团的士兵的身上。有些士兵胸膛被短矛扎到,连叫声都发不出来就朝后倒去;有些瓦兰人被扎中了脖子,当即毙命;还有些瓦兰人被扎中了大腿和胳膊,从中贯穿,或者擦着飞过,割下了大块的血肉。血液和碎肉从伤口处四下溅射。瓦兰团的士兵中间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挤得如此密集,有些死人甚至被裹挟着无法倒地。

第一排短矛投出去之后,紧接着是第二排。这些短矛如同是天空打下的一颗一颗的长钉,把瓦兰团的士兵一个又一个钉在地上。被击中的瓦兰团士兵如同鱼叉下的鱼,疯狂地摆动着,那些伤兵捂着伤口跌下了坡地。在一片寂静的死人身上滚动,身上沾满了血液和泥浆。当他们抬头看着眼前的阵地时,又一阵短矛的雨从天而降。

昨天夜里的死人还来不及清理。许多的死人堆出了一个又一个无法攻击到的死角,一些瓦兰团的士兵就藏身下面,等到了战友靠近的时候,再一起冲出来,试图攻击那些投矛的瓦兰士兵。瓦兰团的投矛手也开始发起了反击,但是他们没有集中投矛,而是凭借个人勇气和技巧,快速而无序地朝着我们攻击。一些短矛飞在空中,发出了劈开空气的脆响,最后笔直地扎在了我们中间的某个士兵的身上,被命中的家伙会闷哼一声后倒下。我眼前的一个人喉咙被扎中,矛尖贯穿了他的喉咙,从后勃颈穿出,血液和骨头渣滓溅了我满脸。他软软地跪倒,喉咙发出了一两声模糊不清的汩汩血声,就死在了地上。两个农夫立刻从我们的队列中穿行而来,把他的尸体拖到了一边。我踏布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他的位置上面,我身后的人立刻跟上。

空气了满是血腥的味道。

瓦兰团的士兵已经爬过了最后一层木栅栏,他们如同山猫一样地跳过木桩,从空中跳下来击打着瓦兰士兵们。

瓦兰士兵们已经换上了双手斧和尖矛。

瓦兰团的士兵刚一跳起,他将要落下的地方就有矛尖和斧头等着他了。这些瓦兰人就如同维基亚森林里面的一些飞鱼一样,逆流而上,在一些水坡下跳个不停,一定要游到上游去一样。无数个瓦兰团的士兵呐喊着战神的名字或者奇怪的字眼,纷纷地跳了过来,一开始的瓦兰士兵会快速而迅捷地击杀这些进攻者,让他们的尸体落回去,后来,随着瓦兰团的人数越来越多,瓦兰士兵中间出现了混乱。一个瓦兰士兵的长矛手用矛头扎中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腹部,那个瓦兰团的士兵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丢掉了武器,按住了肚子上的矛尖,朝着瓦兰士兵扑了下来,长矛被他的重量折断,在他的肚子里面翻卷,而他双手按住了那个瓦兰士兵的脑袋,侧脸过去一口咬穿了瓦兰士兵的脖子。两边的瓦兰士兵在这个瓦兰团的士兵身上捅了无数刀,这个人还是死死的扼着瓦兰士兵的脖子,直到把他扼死为止。瓦兰士兵已经无法在整条战线上维持了,而战斗才开始半个小时。

昨夜过后,我们的箭矢出现了严重的不足。现在只有一百多最精锐的弓手依然在无限制地供应箭矢。他们分布在我们阵地的最后面的高地,击中的攒射着那些看起来最强壮的瓦兰团的士兵。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个子。用一把大的吓人的长柄斧砍断了三根尖木桩,这让他成了弓箭手们的目标。第一枝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他拔下了那支箭,丢掉了长柄斧,捡起了一把单手斧,继续劈砍着尖木桩。他劈砍木桩极块,木桩似乎才闷响了几声,就会咔嚓一声地折断。第二枝箭擦破了他的脸,我身后一个弓手懊恼地叫了起来。这个大个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躲到了一堆死人后面。在那里,大个子又砍断了几根木桩。几个被木桩挡住的死人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恼火地摔开了死人,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前进,这时连续的几枝箭扎入了他的肚子和胳膊。他丢了斧头,嘴里满是血,一边怒吼一边朝上面爬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六七个瓦兰团的士兵,这个大个子举着一个死去的伯克雇佣兵的尸体,用来挡住箭。几乎是用蛮力从木桩中间穿过。在最后一排木桩前面,几乎有十多个瓦兰士兵对着他举起了长矛,不断地用长矛矛尖扎那个伯克人的尸体,试图伤到他本身。大个子丢出了伯克人的尸体。自己也随之爬过了木桩,伯克人的尸体制造了小小的混乱,但是依然有三支矛同时扎入了大个子的身体。他想抓住任何一个人,都够不到。只能懊丧而绝望的大喊。一个尾随他而来的瓦兰团的士兵给了他一枝短矛,他立刻投出了短矛。扎穿了眼前的瓦兰士兵的胸膛。接着,他抽出了腹中的长矛矛尖,用它戳死了左边的瓦兰士兵。当他准备对付另外一个扎住他的瓦兰士兵的时候,一个矮小的瓦兰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用匕首在几次呼吸之间的时间里,捅了他脖子十几下,又在他的肚子上面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让他的内脏带着恶臭砰然堕地。这个大个子用最后的力气想抓住那个矮小的瓦兰士兵,但是却被后者削掉了几根指头,大个子收回了手,看着残破的手掌,发出了哭声一样的呜咽,巨大的躯体终于倒向了后方。

失去了保护的瓦兰团的士兵顷刻之间被瓦兰士兵团团围住,长矛在刺着,长剑在挥舞着,斧头在劈砍着,血液撒在了每个人的铠甲上。瓦兰团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也有一个瓦兰士兵被用短剑插进了眼睛里。不久后,一个瓦兰士兵用连枷铁棍杂碎了最后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肩膀,这支攻上来的小队便彻底覆灭了。

我们眼前的瓦兰士兵伤亡了三十多人之后,剩下的人体力渐渐不支,他们早上起来这一仗本来就是强撑着上场的,这是荣誉之战,但是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作战,有一些瓦兰士兵已经难以坚持下去了。有些瓦兰士兵站着站着,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血腥的风吹遍了我们的阵地,内脏和粪便的恶臭令人作呕,太阳出现了片刻,在大地上蒸腾起了一阵恶臭、血腥、泥腥混合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我们眼前的瓦兰士兵在一声号角里面如同潮水向两边散开,我们换上了斧头、长矛和盾牌后立刻填上。

我站在第四排,眼前有三个维基亚士兵。

六七个瓦兰团的士兵挥舞着长剑和斧头,从栅栏后面纷纷地跳了下来。我们最前面的那个人用长矛配合身边的人,将第一个跳下来的瓦兰团的士兵刺倒在地,那个倒地的瓦兰团士兵抱住了他的腿,掀翻了他,接着,更多的瓦兰团士兵跳了下来,用剑刃挥舞着吓退了周围的维基亚农夫士兵,并且立刻杀死了几个最近的农夫。如果不是一个修道院的军官前来,我们这里的农夫士兵估计不久就会崩溃。那个军官带着四个卫士,拿着双斧,在狭窄的地形下这样的武器很有好处,他们劈开了一个瓦兰团的战士的脖子,血液喷射而出,溅在了倒地的那个农夫身上,农夫惊恐的想爬到后面去,却被瓦兰团的士兵扎中了大腿,又被一群同样惊慌的农夫踩在了身上。我推开了前面的农夫,用长矛戳中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胳膊。当他回头准备对付我的时候,我发现我认识他。这是个卢卡西诺家的仆人,他看见了我的脸。也疑惑了一下,接着就被一个修道院的卫士砍掉了脑袋。

我让两个农夫把那个尖叫不停的农夫拖走,然后配合修道院卫士杀死了一个瓦兰团的士兵,他死后,我捡起了他的盾牌。一个瓦兰团的士兵用长剑猛砍我的盾牌,在迅猛地袭击下,我一只腿跪在了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当他再一次举起了长剑的时候。我抽出了靴子里面的匕首,猛扎了一下他的小腿,让他晃动了一下。他的长剑砍歪了方向,从我的盾牌上擦开了,我趁机站起来,用盾牌猛击了他的脸,但是我的力量不够,没击倒他,只让他后退了一步。在他长剑没来得及护卫住自己的前胸的时候。两个农夫的长矛捅进了他的肚子。还剩下两个瓦兰团的战士,他们对视了一眼,准备回头逃跑,我抛起了长矛。将它当做标枪投了出去,长矛扎在了一个瓦兰团士兵的肩膀上,让他栽倒在地。另外一个人被两枝箭扎中了后背。这两个人都没有死,趴在栅栏上面翻滚。瓦兰卫士隔着木桩用长斧砍烂了他们的头盔,让他们的脑袋在里面变成了肉酱。

我身边有一些农夫失禁了。恶臭让人几乎无法呼吸,一个农夫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在我左手边有一群瓦兰团的士兵跳了过来,几个修道院卫士立刻上去应付他们,我随之跟了过去。

当太阳终于撕开了雾气的时候,瓦兰团的军官吹响了撤退了号角。

一些滞留在木桩中间的瓦兰团士兵丢掉了武器,回头逃跑,那些聚集在木桩下面的瓦兰团士兵们也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朝着远处退却了。

弓箭手们射出了最后几枝箭,但是却没有射中什么人。

瓦兰团的一面战旗还插在木桩的中间。

我先前看见的那个使用匕首的瓦兰士兵举着一枝火把,走到那里点燃了战旗。

随着战旗化为了灰烬,我们的阵地上发出了一阵虚弱而零星的欢呼。

瓦兰团撤退了,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而我们却死伤了三百多农夫士兵、瓦兰士兵和修道院卫士,其中绝大部分是农夫士兵。瓦兰人的战斗力远远地超过了那些乡村弓箭手和普通的议会士兵。如果昨天的伯克人没有遭遇那样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的话,说不定我们的伤亡还要巨大一些。往往一个瓦兰团的战士冲入了农夫长矛手的队伍里面,就能杀死大量的农夫士兵,还有很多农夫士兵死于自相踩踏之中,逃跑的农夫还会冲入别的阵列之中,把恐慌的情绪四处传播。如果瓦兰团继续攻击一个小时,恐怕我们的阵地就会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呜~呜~呜~

瓦兰团的士兵们互相搀扶或者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战场。

战场上昨夜留下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出了阵阵地恶臭了。

在瓦兰团的士兵退尽之后,一阵清脆鼓点从远处鸣响了。

克鲁塞德尔在战场的角落里面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块烤肉,和我分享了他的马奶酒。

“拓荒者该死的船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我摇头,“他们已经出发了一个多月了,快的话,他们的船已经进入了小东湖城,正在逆梁赞河而上。”

“慢的话呢?”

“慢的话,现在小东湖城、梁赞河、克里尔海沟,所有的水面上还没有一条船呢。”

“光得像女人的屁股,对吧。”

“没错,光得像女人的屁股。”

我们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直到有一个气急败坏的军官过来踢了我们的屁股,让我们站起来去列队。

那阵鼓点越来越清晰了,其中还有人在吹着轻快的笛子。

我回到了队列之后,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前面的是大东湖城的长矛兵团,接着是梁赞堡的骑兵,然后是小东湖城的重步兵,波雅尔步兵团```议会军队从他们昨天夜里临时的驻地缓缓地朝着我们前进,他们不打算一批一批地派人来送死了---即使他们依然一队一队派人前来,我们的体力和弓箭储备。也让我们打不出来头天夜里的战果了。

泰维骑士走到了我的身边,老骑士浑身都是血液。左边脑袋上一大片头发都被剃掉了,那里有一处剑伤。

他走过的地方。农夫们纷纷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铠甲,修道院里面的卫士们则没那么虔诚了,他们用看英雄的目光看着泰维骑士---对他尊敬,却不狂热。至于洛萨,在他眼里,泰维只是一个老好人而已。

“维多。”他喊我的名字。

“大人。”

“还能骑马吗?”

“还可以,把胳膊包扎一下就行。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去哪里,我们要见的人已经过来了。”

“加里宁?他们会发起进攻的。”

“对。加里宁王公。”两个农夫用两桶水从泰维骑士的盔甲上淋了下来,用羊皮刷子把他身上的血迹刷掉,红色的污水在他的脚边流淌,“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该着急了。”

“着急?”我好奇的问他,“加里宁着什么急?”

泰维骑士摇着头说,“你知道女院长的丈夫是谁吗?”

“不知道,”我好奇的问他,“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是个小东湖城的波雅尔。死于加里宁对小东湖城的清洗活动里面。”泰维骑士把披风罩在了自己的背上。跨上了马,一个农夫前来拉起了他的马,“那个波雅尔,是德尼亚王公的外甥。维多。你只看见德尼亚王公焚毁土地,没有看见德尼亚王公在家里安慰丧子的姐姐时的痛苦。”

“这```不管怎么说,德尼亚王公的举动是错的。”我也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可是。为什么你这个时候跟加里宁谈,还说他要着急了。这是为什么?”

“你以为,女院长那天对你冷面相对是为了阻挠你?”泰维骑士说。“她立刻对院长说,她愿意为了挽救瓦兰公国出一份力。任何使得加里宁削弱和厌恶的事情,她都会出力。她给德尼亚王公写了信。你以为英诺森院长在等待着什么?他可不是在等菲利普遥遥无期的任命,他等的是德尼亚王公的战船驶出东湖港,前往小东湖城的消息。”

“您是说```”

“小东湖城被围困的消息,”泰维骑士看了看天空,“应该已经传到了加里宁这里许多天了。”

“德尼亚王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一个侄子?”

“德尼亚王公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祖母和他的姐姐,实际上,德尼亚王公是他的姐姐养大的。他姐姐的独子,那位波雅尔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了德尼亚,来到了小东湖城任职。这女人就是如今女院长。德尼亚王公对于他外甥的出走虽然怒火中烧,但却不代表他不爱他的姐姐,也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外甥。”

“德尼亚焚烧加里宁的领地,是为了复仇?”

“包括如今围困小东湖城,都是为了复仇。”

“议会不会制裁德尼亚王公吗?”

“对于血亲仇恨,德尼亚王公是可以要求议会不得干涉的。你觉得,如今的议会王公,谁会追随加里宁回小东湖城对付德尼亚王公?我都担心加里宁需要防备有人在半路上阻截他的部队了。”

“你确定加里宁会来议和?”

“英诺森大人早就派人潜入了议会军队的军营里面,恐怕小东湖城被围困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泰维骑士带着尊敬的表情对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英诺森大人狂妄到敢用一千多人挑战加里宁吧。”

“英诺森太狡猾了。”

“院长大人智慧无比。”泰维骑士带着我和六七个骑兵,穿过了满是死尸的战场。

所有的事情在我的脑袋里面串连了起来:英诺森态度的转变;女院长对我阴郁的表情;洛萨有恃无恐的态度;昨天进攻的时候;议会波雅尔疯狂的驱使加里宁的雇佣军和乡村弓箭手前来送死;今天早上,派来啃硬骨头的又是加里宁的瓦兰团。不过加里宁派瓦兰团,或许并非全部出于被胁迫:他需要手下的瓦兰人与瓦兰公国互相欠下血债,这会使他未来的麻烦少一些。至于前一天的那些伯克人,加里宁用他们堵死骑兵,又放任波雅尔们驱使他们,恐怕最可怜的就是这些伯克人了。

恶臭与泥泞,还有死尸的可怕模样,让我们的坐骑不时的停住马蹄,不敢前进,直到我们反复安慰坐骑,它们才敢重新挪动起来。

“维多,”泰维骑士目光看着远方的议会军队,对我说,“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什么?”

“女院长与院长,永远不会是敌人。”泰维骑士轻声的说,“加里宁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远处,一位骑士手持着一面代表议会的长条旗帜,他在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之后,把手里的长矛扎在了地里。

泰维骑士也同样把长矛扎在了地里。

接着,泰维骑士和那位骑士一起越过了身边长矛,朝着中间的草地会合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议会的阴谋

泰维骑士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着他,默默地祈祷着,他的身边跟着那位骑士。

战场上面唯一的声音是那些将死的士兵发出的呻吟,在尖桩栅栏旁边,一些拿着长矛和草叉的农夫正在一边咒骂一边插穿那些濒死的士兵的喉咙。对于有些士兵来说,这样的死亡是一种解脱。

两位骑士在我们的陪伴下,抵达了我们的阵地前面。很显然,我们阵地前面留下的尸体让这位骑士感到了惊讶,他骑着马从左到右的检视了一下这些士兵的尸体,不断的摇头,然后抬头看着我们尖木桩后面的农夫士兵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相信,这样的伤亡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一群农夫和已经精疲力竭的瓦兰士兵能杀伤一千多身体强健的议会士兵的。

这位骑士感叹了一会之后,回到了泰维骑士的身边,两位骑士交谈了一下,然后这位骑士开始对着我们说话了。

“教会的士兵们!”这个骑士发出的嘶哑的喊声。“还有那些被教会保护的瓦兰叛贼!”

“我是伊凡哥罗德的阿纳托利大波雅尔,来自安多费尔家族。我以我和我家族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的议会的意志。勇敢的士兵们,我已经看见了你们惊人的勇敢和传奇的战果,现在,血已经流够了,我来提议和平。”

“在议会的营地里面,每一个士兵都在谈论石中剑的神迹。”阿纳托利大波雅尔说,“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这件事情。在东维基亚,如果一年里面不出一打伪先知和上百的异能者。就算这年头有些古怪。但在这里,我已经看见你们的战果,若这是人力所为,那么所有的议会士兵都应该回家去种地。这样的胜利不属于你们,而是属于庇佑你们的天使。议会的王公们已经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在我们决定进攻教会的军队的时候,我们就注定了要品尝这失败的苦果。”

“教会对结束内战的要求是合理的,而议会平定瓦兰科夫的要求同样是合理的。”阿纳托利骑士说,“正因如此。天使让议会收复瓦兰科夫,又让议会在继续作战时受到损失,这些都是上帝的意志,凡人唯有遵从。实际上,我并非来提议和平,因为这和平是你们的勇气争取来的,我来这里,是代表议会来承认这和平。让议会的胜利归议会,让教会的胜利归教会。我们的条件如下:议会将保有瓦兰科夫;议会将驱逐匪首乔万尼;议会将承认教会的胜利;议会将召集主教们讨论神迹;议会将规劝贵族不得归责教会军队。”

我们还在茫然的时候,阿纳托利骑士总结了一下,“勇士们,内战已经结束了。”

有些瓦兰士兵累的坐到了地上。有些士兵取下了头盔跪下来开始祈祷,还有一些的人则发出笑声,笑声开始越来越大。最终汇成了欢呼声。一些朝圣者士兵举起了一个十字架,在那里大呼天使之剑万岁。士兵们从木头尖木桩后面把头盔和武器举了起来。或者把随手的箭筒、手套、靴子等等东西丢到了半空。

洛萨召集了两百多士兵,让他们到高地上集结。密切注视着议会军队的动向。只要议会士兵没有撤离眼前的平原,那么这些士兵将要一直保持戒备,直到危险解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面,各个军团的士兵们派出了民夫,驾着马车来到了我们的阵地前面收集尸体。他们把死去的士兵按照各个王公领的区别堆在了不同的地方。不时有议会士兵认出了好友或者同乡,发出了哭声,天空盘旋着乌鸦。死去的士兵已经变得非常可怕,脸色阴森苍白,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他们看起来就如同恶魔的战士一样。大车在我们眼前的平地上面来来回回的运送着,有一些我们这边的农夫弓箭手则走出了尖栅栏,下去看个究竟。当一两个农夫开始剥去伯克人雇佣兵的装备的时候,立刻有许多的农夫忍受不了诱惑,离开了阵地前去掠夺尸体。军官们即使打骂也无法阻止这些农夫。修道院的常备士兵们纪律要好一些,瓦兰士兵更是一眼都没有看阵地前面堆着的大批尸体。这些盔甲的价值昂贵,一旦掠取,不管是自己使用还是让对方前来赎买,都是非常划算的。

在劫掠盔甲的时候,许多的农夫与议会士兵和他们的民夫发生了冲突,那些士兵声称合约已经缔结,这些盔甲就应该属于他们,不能用来劫掠。但是我们的农夫声称这些人是死于天使之剑的手下,自然应该由教会军队来取得战利品。小范围的冲突和斗殴此起彼伏,但是在泰维骑士和几个议会骑士的弹压下,这些斗殴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梁赞堡的骑兵在拾回了六十多具死于箭雨之下的民夫的尸体后,掉头朝着瓦兰科夫的方向离去了。接着,是一群大东湖城的议会士兵,他们把民夫的尸体草草地安葬在了一片缓坡上,在那里,大东湖城的士兵们做了一场祷告之后,也朝着瓦兰科夫的方向撤退了。后面跟着的是议会的波雅尔军团,伊凡哥罗德议会征募了各地的民夫,他们有时候也认不全为他们而死的士兵有哪些,只能根据盔甲和装饰,成片的拖走尸体,他们发现了大东湖城士兵的做法之后,觉得值得效仿,就在另外一块土地上安葬了这些民夫。死去的士兵的所有的装备都被取走了,粘着血和泥浆的盔甲和刀剑堆满了一车又一车的马车,车辙如此之深,大地如同被重犁犁过一样,沟渠横生。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瓦兰团的战士才前来收集瓦兰人的尸体。这之前,瓦兰士兵的尸体已经被乔伊带领士兵们带走了。瓦兰团的士兵前来的时候,所有的瓦兰团的战士已经被瓦兰士兵们摆成了一排。这些瓦兰团士兵的盔甲全部被乔万尼取走了。但是却没有像议会士兵一样被剥得精光,而是留着身上的单衣。瓦兰团的士兵摆成了一长排。加里宁的瓦兰团战士们流着泪辨识着这些士兵,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放上了马车。每一个瓦兰团的战士看着乔万尼的公国旗帜时,都露出了憎恶的表情,他们原先或许对瓦兰公国还抱有同情和支持的心态,这个时候,这种温和的心态已经荡然无存。加里宁的瓦兰团憎恶乔万尼和他野心勃勃的公国,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乔万尼的野心,瓦兰人不会流这么多的血。千百年来,瓦兰人早已经与维基亚人融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乔万尼,最终瓦兰人会如同盐消失在水里面一样,消失在维基亚人之中,并与维基亚人融合成一个新的民族。瓦兰团的士兵离开的时候,对着瓦兰士兵们的队列远远地吐了口水。乔万尼的瓦兰公国,已经永远的失去了部分支持者们了。当然,对于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瓦兰人,瓦兰公国会永远是他们落魄时候的归宿以及幻想的源头,不过。这是加里宁要头疼的事情了。

小东湖城的士兵们在第二天的夜晚燃起了篝火,在远处举行着什么仪式,不知道加里宁在与他们说什么。加里宁没有派人来召见我,我也不太敢这个时候跑到小东湖城的军团里面去。很可能加里宁已经把小东湖城被围困、英诺森派出教会军队、我前往他的军营、德尼亚焚烧他的领地这些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了。我在加里宁看来。估计就是一场阴谋里面的一环。

梁赞堡等地的王公和波雅尔团都派来的使者,这些人与泰维骑士和洛萨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谈论着什么事情。或许泰维骑士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我,在英诺森出发之前。他估计已经于各个王公秘密地达成了协议。如果没有教会的参与,那么瓦兰科夫被收复之后。在法理上,就当归属于加里宁;如果教会参与了。那么如今瓦兰科夫的归属问题,将在教会与东维基亚议会之间进行谈判。当然,这个所谓的教会只不过是议会操控下的一个傀儡,可是对于英诺森来说,被议会操控,意味着他是一个傀儡主教,被加里宁操控,意味着他只是一个傀儡修道院院长。应该如何选择,英诺森应该不会做出愚蠢的决定。

东维基亚议会是一块鲜美而千疮百孔的奶酪,并不是只有加里宁发现了机会,英诺森也早对此有所准备。如果议会将教会的驻地从河中挪到瓦兰科夫,把这里辟为大主教区交给英诺森的话,那就有意思了。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加里宁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小东湖城一城的力量,足以抵得上两个普通的王公,加上他的傀儡和盟友,加里宁可不是德尼亚王公能比的。德尼亚王公愤怒了只会烧村子,加里宁愤怒的话,未必不会如同前任小东湖城王公一样,投靠伯克人。

第二天一早,我们起来的时候,发现小东湖城的士兵们已经撤离了。在他们的临时营地里面,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灰烬地带,上面是尸体、油膏、断箭、折矛、树枝等焚烧之后留下来的余烬。瓦兰人对于尸体的处置,大都喜欢用一艘平底小船作为棺木,在里面放置石矛和石盾,墓主的眼睛上面要放上他家乡的两块石片。但这是最奢侈的葬礼,对于战死异地的士兵,被焚烧掉尸体,他们也能够接受。

瓦兰科夫依旧冒着浓烟。

修道院的士兵们在安葬了死亡的农夫和士兵之后,希望能启程返回修道院。他们结束内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想要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之后的瓦兰科夫谈判问题,是使节之间的事情了。这样的呼声很高,离开修道院已经许多天了,橡木骑士团也出现了很大的伤亡,他们担心继续在外面逗留下去,将会被牵连到别的纠纷之中。好在携着胜利的情绪,还没有出现逃兵,但是在行军的路上出现的纪律散漫的情况愈演愈烈了。

瓦兰士兵们重新武装了起来。他们从瓦兰团和其他的尸体上获得了许多的盔甲和武器,不过他们依然没有恢复到过去的装备水平。因为缺少药物。这两天里面,出现了大量的伤员死亡。一些身体孱弱的士兵出现了发烧和咳嗽的情况,连牧师过来念经文都治不好,估计是亡灵士兵的诅咒,要么就是瘟疫正在萌芽。我们的斥候沿着梁赞河的支流顺流而下,查看着有无舰队前来;另外一些人前往了梁赞河流域;还有一些斥候直接出发,前往了东湖岸边。陆陆续续回来的斥候都报告说,他们没有发现有任何的舰队。

粮食供给已经捉襟见肘,泰维骑士在再三的催促之下,乔万尼亲王终于同意离开了阵地。乔万尼亲王希望泰维骑士率领军队。沿着梁赞河流域返回。泰维骑士拒绝了,如今内战已经结束,乔万尼也不再是议会中的大波雅尔了,实际上,乔万尼如今的处境已经于普通的雇佣兵无异。如果不是为了菲利普那尚不确定的支持,泰维骑士早就被英诺森撤回修道院了。我现在才发现了自己的幼稚,我一直以为英诺森会无比看重菲利普对他的感激,如今我才知道,菲利普是否支持他。对于英诺森并不是至关重要,对于英诺森来说,与议会王公们的串通,才是他走向主教之位的坚实阶梯。菲利普的支持,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有了更好。没了也无所谓的东西。

英诺森要取得他需要的东西时,从不奢求别人的感激。而是努力地展示自己的价值。

加里宁或许是这次议会阴谋的输家:他欠下了商人们大笔的借款,围城的最后关头被教会摘取了果实。并且被强制停战,小东湖城又被围困。如今,他在梁赞堡和大东湖城的盟友和傀儡们估计也在各怀心思。如果他能迅速的处理好与德尼亚王公的恩怨,或许还能撑过眼前的困难。要是对于小东湖城的围困长期的持续下去,他或许连保住小东湖城都会感到吃力的。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得到乔万尼的脑袋,这让他威严扫地,而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教会的原因,原本憎恶乔万尼的贵族们居然隐隐约约的有与乔万尼勾结的意思,这必然使得加里宁如芒在背。加里宁当然想结束围城,但是这围城应该是在他的主导下、在瓦兰公国被打的许多年无法恢复元气的情况下结束。

这里最大的变数,可能就是英诺森的这支军队了。

虽然英诺森的士兵人数很少,力量孱弱,但是他的时机把握得异常之好,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少的力量介入了战争。议会的王公们一直不愿意流自己的血,为加里宁增添荣光,但是他们又慑于议会的命令,不得不在战争中出力。英诺森借着教会的名义,在这个时间给了王公们一个脱身的机会,又让加里宁陷入了极端的被动,这些王公必然会支持英诺森的和谈提议。当然,他们也检验了一下英诺森的实力,他们的进攻是真刀真枪、迅猛无比的。如果英诺森的教会军队抵抗不了这样的进攻,那么议会王公们也不会敢于放心的与加里宁摊牌。在对我们的进攻中,加里宁出力无疑是最多的,议会军团的懈怠则是毫无疑问的。

我们在两天的时间里面杀伤了一千多人的战果,让议会的王公们知道了英诺森的力量。在他们接受了议和之后,修道院方面积极的回应又让他们知道了英诺森的善意。扶持这样一个家伙,是值得他们考虑的。

离开阵地花了半天时间。之后,我们小心翼翼地渡过了梁赞河的支流,沿着河岸走了两天。万幸的是,在这一天晚上,我们接到了斥候的报告,大批的舰队驶入了东湖,正在逆梁赞河而上。

泰维骑士已经完成了促成和平的诺言,他与乔万尼在此告别。泰维骑士希望我随他回修道院里面去,但是我还是要等到瓦兰士兵登上舰队之后,才能放心回去,于是我选择与瓦兰士兵们一起离开。泰维不再勉强我,对我告诫了一番,‘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就带着修道院的军队离开了。

曾经震动东维基亚的瓦兰公国独立战争,如今已经落幕了,至今追随在乔万尼身边的,只有不足六百名士兵。

“这还不如你过去的两个团。”我骑行在乔万尼身边,对他说。

乔万尼因为有腿伤,侧骑在一匹军马上---两腿搭在马鞍的同一边---像个担心骑坏了身体的处女一样。

“你懂什么,维多。”乔万尼用虚弱的声音说,“这六百名士兵,比普通的六千名士兵都要善战。”

我们沿途遇到的每一个牧羊人和农夫,见到了我们之后,都落荒而逃。瓦兰科夫围城结束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维基亚人都以为这是一支不怀好意的瓦兰军团,就像以前一样,是出来劫掠村镇,补给军粮的。

沿着梁赞河行进了两天之后,我们被狭窄的河岸阻挡,不得不折向北边,寻找通道。

按照斥候们的说法,我们与舰队只有两天的距离了。

“之后你准备去哪里?”乔万尼说。

“小东湖城。我要让加里宁兑现诺言,册封我做波雅尔。”

“哈哈,”他嘲笑起我来,差点从马鞍上跌落下去,“加里宁会把你的脑袋割掉,放在投石机里,投掷给德尼亚王公做礼物。”

“我兑现了我说的每一件事情。”我对乔万尼说,“加里宁现在最恨的是英诺森,不是我。只要你在克里尔给诺德人找麻烦,占领了城市之后与小东湖城进行贸易,加里宁依然能从中得利,他犯不上杀我这个无名小卒。至于议会想夺走他的瓦兰科夫,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拖延瓦兰科夫的归还时间,却不能夺走加里宁的法理土地,不然的话别的王公也会自危:今天他们纵容议会夺取王公的合法领土,明天议会就可能威胁他们。”

“瓦兰科夫城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乔万尼说,“人口也不复过去的规模了。这个地方即使失去了,加里宁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毕竟,公国起义的时候,这些地方他已经全部失去了,现在他只不过是获利甚少,但不能说一无所得。”

“只要有土地和城市,加里宁就会争取的。”

“别管他了。你在哪里找一群大波雅尔册封你去?”

“小东湖城有不少。”

“我认识几个大波雅尔,私交不错,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议会上为你提名。”他想了一下,“我会安排这件事情的,你可以去找这几个人。”他一边回忆一边说出了几个名字。最后他对我说,“如果他们拒绝为你册封,你可以在任何酒馆找到我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找一个瓦兰人吧?这些人会为你骚扰那几个大波雅尔的庄园的。”

“这似乎```有失荣誉。”

“那就别去找他们咯。”乔万尼无所谓的说。

一阵尖锐的号角从远处鸣响。

瓦兰士兵们纷纷停住脚步,回头张望。

一个巡逻的骑兵骑着一匹大汗淋漓的马飞奔而至,那匹马好像被水浇透了一样。

“小东湖城的士兵改变了方向,正在向我们逼近!”那个骑兵惊恐万分,“骑兵,骑兵!至少一百名骑兵!步兵多得数不清!”

乔万尼轻咬了一下牙齿,挥手招来了几个士兵,“进入森林!”

“进入森林!”

“进入森林!”

低沉地号角响彻了河滩,瓦兰士兵们很快得到了命令,懊恼又无奈地钻入了森林之中。

追兵的呐喊之声,似乎已经隐约可闻。

加里宁冰冷的微笑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只要时机合适,”加里宁曾对我说,“我就会进攻乔万尼,你不要有任何妄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欺骗者

森林中的逃亡。

瓦兰士兵分成了三队,乔万尼带领了三百人左右,乔伊带着一百五十多人,还有一位瓦兰武士带着一百多人。

三支部队约定了集合的地点,就朝着森林的不同方向跑去了。

如今作战已经不太可能,只能藉希望逃到梁赞河流域,以求登上拓荒者的舰队。瓦兰士兵们沿途丢弃了许多的铠甲和武器,这看起来让人心疼,但是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穿戴着整齐的盔甲穿过森林是无比艰难的。我跟随的是乔万尼的部队,我们通过观察一座山峰的位置,判断着我们的方向。我们已经朝着北面行进了半天,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朝着东南面靠近梁赞河。梁赞河边的森林极其浓密,没有多少人口,虽然在伊凡哥罗德曾经在这里设立了许多的贸易站,但是如今这些贸易站大都荒废了,周围的定居点也没有什么人在里面居住了。

一些受伤比较严重的瓦兰士兵很快就被抛弃了,乔万尼的士兵给了这些人一支上好箭矢的弩,把他们安顿在了树丛里面,让他们在加里宁追来的时候,给小东湖城的士兵来最后一下。一个肚皮被划开、用布条绑住肚子的士兵笑着说,估计弩箭一下子射不准老泥鳅,不过他可以把肠子掏出来勒死加里宁。抛弃伤兵的时候,瓦兰士兵会去与他们做简短的告别,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匆匆上路。如果活着的人不能逃出去,那么这些伤兵的牺牲就成了白费,这是不可原谅的。所以没有时间留给漫长的道别。

腐烂的朽木发出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是空气里面蓄满了水。让人觉得很闷。树林最茂密的地方,几乎不见太阳。我们逃亡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辨别不清方向了,那座山峰也看不见了。我们只能依靠熟悉本地地形的瓦兰士兵朝着大致的方向前进。一路上走失或者潜逃的士兵大有人在,我们在遇到了一条小溪后停下来河水的时候,身边只有两百六十多人了。溪岸被我们踩得乱七八糟,加里宁的士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察觉我们的踪迹。我们匆匆的喝完了水,灌满了水壶,就立刻上路了。偶尔有树枝从空中落下来。发出响声,也会让瓦兰士兵以为追兵已经临近了。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一个瓦兰士兵用绳子环抱树干,爬到了一棵树上面,他滑下来之后,说他看见了远处的树林中有一段洁白的河面,我们猜测那里是梁赞河。这样的观察让我们觉得我们已经靠的太南了,于是我们转而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村庄。这里的居民提前发现了我们,在我们抵达的时候,有些窝棚里面的吊锅里还烧着水,但是人已经不见踪影。我们搜刮了这个小村庄。得到了少量的面包和鹿肉,找到了几筒箭矢,然后再一次朝着东方前去。入夜的时候。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号角,不过这声音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不知道那里是瓦兰人的小队。还是加里宁的追兵。我们最后蜷缩在一长片岩石下面过夜。

在夜幕里,有三十多个瓦兰士兵逃亡了,带走了他们的铠甲和武器,还偷走了不少的粮食。乔万尼什么也没有说,让剩下的士兵们吃饱了饭,便继续前进。我们在朝着东边行动的路线再一次出了问题,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听见了水流声,接着,就迎头撞上了梁赞河。耀眼的光线使得我们发现已经在密林里面走了一整个上午,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河滩上面有几个加里宁的骑兵正在慢慢的前进。瓦兰士兵们立刻试图从两边包抄他们,但是这些骑兵马上发现了我们,他们一边吹着号角,一边朝着两边分头逃跑。我们徒劳无功地放了一阵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了。加里宁决定不再返回森林,而是沿着河岸快速的前进。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遇到了一群瓦兰人的溃兵,他们说乔伊的士兵在河岸附近被一群小东湖城的士兵包围了,他们只逃出了二十多人,在前方还有六七十人被围困着。

乔万尼询问他们为何要靠近河岸。

“您不是也过来了吗?”那些瓦兰士兵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解释他们的路线了,他们对于亲王也不再恭敬。

乔万尼让瓦兰士兵快速前进。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河滩上发现了依然在焦灼的战场:两百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将四十多瓦兰士兵逼到了一处废弃码头上面,那里的石墙成了乔伊最后的屏障。乔万尼下令冲锋,瓦兰士兵在虚弱的呐喊里冲向了小东湖城的士兵。那些士兵没有料到背后会出现瓦兰士兵,一时惊慌失措,他们的指挥官在指挥士兵们掉头迎敌的时候,乔伊也率领士兵冲了出来。我们奇袭很快出现了效果,经过了十多分钟的战斗,我们杀死了三十多小东湖城的士兵,剩下的小东湖城的士兵有一半脱离了他们的队列,沿着河滩逃亡,剩下的人则结阵缓缓地入退了密林之中。我们处决了小东湖城的伤兵,搜刮了他们身上的粮食和饮水,然后两队瓦兰士兵合并成了一队,朝着河岸下方继续前进。

在河岸长满青草的缓坡上前进,的确比森林里面要快得多,但是却也更加危险。我们遇到了一股三十多人的弓骑兵小队,这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有时候假装冲锋过来,当我们结阵的时候,他们却只放出了一阵箭,然后又退走了。我们跟他们反复的纠缠了两个小时,他们射完了箭,就朝着上游方向退走了。他们射死了我们两个士兵,射伤了十多人,不过最严重的是他们让我们仅存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在弓骑兵小队离开之后。我们只剩下了两百二十多人,有几个瓦兰士兵丢掉了武器。明目张胆的逃入了森林之中。

我的双腿麻木了,小腿肿了起来。靴子几乎是贴在脚上,根本不可能脱下来。沿路不断有精疲力竭的士兵倒地之后就再也爬不起来,瓦兰士兵中间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我们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就好像是在地上爬行一样。太阳在树梢上面熄灭了,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就如同天空也已经精疲力竭,鲜血流淌。

夜幕让我们觉得稍微安全了一些,梁赞河就在我们的身边响亮地流淌,发出了轰鸣之声。月光碎裂在河面,梁赞河就如同一条鳞片闪烁的长鱼。

月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们撤入了森林里面。在一片高大的林木下休息,我从来没有感觉睡在泥地上这么舒服和惬意过,就好像我的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了我的脑袋,让我融入了大地里面一样。

疲惫的夜晚没有一丝梦溜入我的脑袋,似乎只过去了一瞬间,我就被阳光和号角声同时吵醒了。

“追兵!”

“追兵!”

“追兵!”

我立刻爬了起来,伸手去抓我右手边的剑。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有人趁着黑夜偷了我的剑!我抽出了靴子里面的匕首,在混乱的瓦兰士兵里面找到了乔万尼,他正组织起身边的士兵。让他们列队。数十名士气殆尽的瓦兰士兵逃离了乔万尼,朝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

我们勉强在身边集合了一百八十多人,刚刚站好了队列。就有一些装备精良的弓箭手跳出了树林对着我们射箭。我们当即就有不少的士兵中箭倒地,当我们逼近他们的时候。这些弓箭手一边吹响喇叭,告诉他们周围的追兵我们的位置。一边缓缓地退入了森林深处。我们立刻掉头离开这里,朝着河岸逃跑。弓箭手们如同恶鬼一样的追在我们的身后,不时有一两枝箭从我的身边擦过,有一枝箭擦破了我的耳朵,我伸手摸过去的时候,摸到了一手的血,血水沿着我的脖子流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我心中愤恨无比,躲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瓦兰士兵的背影离我远去。

过了一会,我听见了踩踏树枝的声音,我的心跳在加快,我努力地想要降低呼吸的声音,但是还是觉得有些控制不住。那脚步声朝着我靠近过来,我不知道他发现了我没有。接着,我看见一枝箭出现在了我的左边,接着是弓背和握着弓的手,最后,是一个弓着腰绷着弓的小东湖城的弓箭手。我看见了他的侧脸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我,我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朝着他扑了过去,他松了弦,用弓朝着我打了过来。他的弓打中了我的左臂,剧烈地疼痛让我觉得我的骨头断了。我的匕首扎入了他的脖子,我准备抽出匕首,再扎几下,但是他按住了我的匕首,血液从他的脖子和嘴里面汩汩流出,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惊恐和哀求,我从他的腰间抽出了他的短剑,双手握住,对准他的胸口缓慢而有力地扎了进去,我把全身都压在了剑柄上。血溅到了我的胸膛上,他用最后的力气想要咬我,但是当我的剑扎破了他的胸口之后,他的力气消失了,嘴上的热气也平息了,我闻到了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上传来。我擦了一下鼻子,想把剑抽出来,但是那剑被他的骨头卡住了,我只抽出了我的匕首。这时,我听见了远处的呐喊声和奔跑声,便快速地逃离了这里。

半个小时之后,我追到了瓦兰士兵。

我们不再犹豫,逃出了树林。

河道在这里弯曲,折向了北方,我们被逼近了一个河湾的顶端,这是一个死角。

树林里面的喇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不久之后,就会有小东湖城的士兵一涌而出,将我们歼灭了。

梁赞河上游飘下来了几具尸体,看起来是议会士兵的,难道那位瓦兰武士的部队在上游遭遇了议会士兵?

我们一瘸一拐的前进着,我感觉我的脚已经磨破了,正在流血。

有弓箭手正隔着树林对我们放箭,这些箭落在了河滩上,落地时会发出空荡荡的响声。

这时。我感觉地面在轻微地颤抖。

我回头时,发现了一支两百多人的弓弩手和步兵夹杂的部队。这支部队在我们早上被袭击的时候。已经在河道上面完成了集结,这个时候。他们将要给我们致命一击。

完了。

我的心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一阵箭雨落在了我们的前方,他们射的太远了,箭矢已经没有了准头了力道,于是他们朝着我们逼近了过来。

我身边的瓦兰士兵只有一百五十多人了,乔万尼和乔伊满脸血污,这个时候的表情却很平静。

瓦兰公国,看来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了。

地面出现了轰鸣,这是骑兵,来自于那队追兵的后方。

加里宁的骑兵这么快已经到了吗?

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失望情绪涌入了我的胸膛。

呜~呜~呜~

号角声如同瓦兰公国的挽歌一样绵长。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瓦兰公国,还是逃不了覆灭的命运么。

瓦兰士兵们已经站直了身体,甚至没有做好结阵自保的姿态,两百多步兵,加上数量不明的骑兵,我们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了。

马蹄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亮了。

地面的砂石都被震动着跳跃了起来。

那些追击我们的步兵开始频频回头张望,甚至朝着森林的方向分散开来,他们居然不躲避骑兵的吗?

步兵们出现了混乱。就如同平静的水面突然翻出了许多的气泡一样,许多的骑兵从这些步兵的中间穿行而过。

我愣了好一会才确定,骑兵在攻击着这些步兵!

越来越多的骑兵出现在了追兵们的背后,一排又一排的骑兵压过了步兵的身躯。用马剑、长刀或者是长矛击杀着这些步兵。骑兵们把一群步兵撵入了水中,把另外的一群踩在了脚下。那支气势汹汹的步兵大队转眼变得像是被狂风撕扯的一块破布了。

这究竟是谁的骑兵?

瓦兰士兵们都在迷惑不解地张望着。

骑兵们击溃了那支步兵,步兵的队形如同热火下的油膏一样的融化了---小东湖城的追兵们在纷纷逃命。

这支骑兵是维基亚人的打扮。但是帽子却是西部式样的。

他们的旗帜,是一只草原狼。

叶卡捷琳娜的军队?!

我的心中一时出现了这样惊骇的念头。但是接着。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叶卡捷琳娜的地位与人质无异。怎么可能有成百的骑兵呢?

骑兵们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依然在继续的攻击沿途的士兵,将这些步兵碾压了一番之后,将他们赶到了树林里面。

河滩上面的战斗很快就平息了,骑兵们轮番的用长矛结果那些受伤的小东湖城的士兵,之后再将他们用马蹄踩踏,似乎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

战斗终于在最后一个步兵死去时结束了,骑士们爆发出了欢呼声。

“列普宁!”“列普宁!”“列普宁!”

这些骑士呼唤着一个家族的名字。

一位波雅尔模样的人骑马朝着我们缓缓地走来。

我认识这个人。

这是尼古拉.列普宁。

这个骑士用石头一样的目光扫视了瓦兰公国的残余一眼,他在逐一辨认,直到他发现了我为止。接着,他对乔万尼和乔伊说,“拓荒者的舰队,在下游半天路程的位置上下锚,滚吧,瓦兰人。”

随后,尼古拉把目光投向了我。

“维克托。”

我丢了匕首,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尼古拉大人。这是```”

尼古拉的脸抽搐着,“我家族在河间地的领地,传承了四百年!何时轮的到一个西部的讨饭鬼重新划分它的疆界?伯克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王公,如何敢做?”

“您现在是伊凡哥罗德的议员?”

“议会无法拥有封臣。所以我已在议会对德尼亚王公效忠,只有这位封君愿意维护我家族对河间地领土的宣称。半个月前,你家的学士与英诺森已经共同署名,致信于我。我已经知道了你家族的情况。既然你不属于罗曼诺夫家族,而属于另外一个高贵的家族,那么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同时,你家族的学士非常赞成你尽快完婚。”尼古拉挥了挥手,他的两个属下牵来了一匹骏马,“维克托,你的家族与我的家族,盟约依旧有效,但罗曼诺夫家族的恶行,必须被严惩!我憎恶欺骗和敷衍,加里宁必须付出代价!”

“维多,陪我去小东湖城,参加围城。”尼古拉俯身,对我伸出了手,“把卡嘉救出来。”

他坚定的抿着嘴,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几个字,“那是你的未婚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匕首

尼古拉希望我随他一起前往小东湖,但是我说,我必须等待瓦兰人登上舰队。

尼古拉询问我,“这舰队本来预计运多少人的?”

“六七百人吧。”

这位列普宁家的男人听完后讽刺的说,“看来瓦兰人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了。”

随后尼古拉告诉乔万尼,他会与我们同路。乔万尼没有办法拒绝,毕竟这位波雅尔与他有着同样的敌人,他会使我们更安全。骑兵的加入让瓦兰士兵们的精神振奋了不少,我们沿着河滩前进的时候,路上的骚扰明显也少了许多。尼古拉似乎确信在前方已经不会再遇到大规模的部队了。

“加里宁的人只有不足两千人,”尼古拉说,“他并没有参与搜捕瓦兰人的行动,而是带着自己的卫队和梁赞堡盟友的骑兵回来小东湖城。”

“大东湖城的士兵呢?”

“大东湖城的王公表示他的士兵需要在瓦兰科夫休整一段时间。可能是在观望小东湖城围城的结果吧。”

“梁赞堡的骑兵倒是挺支持他。”

尼古拉点了点头,“梁赞堡已经与小东湖城联姻,小东湖城被削弱对他们可没有好处。我听说加里宁已经把小东湖城的皮货和琥珀的专卖权给了梁赞堡的王公。在这片森林里面属于小东湖城的贸易站也在围城时期完成了交接。现在梁赞堡的士兵或许不喜欢小东湖城,但是王公和贵族们却不太厌恶加里宁。”

“德尼亚王公能够攻破小东湖城吗?”

“小东湖城不是堡垒,而是一座城市。”尼古拉说。“用战舰切断它的航线,就能要了他的命。”

“德尼亚没有那么多战舰。”

“总会有人有的。”尼古拉说。

我骑在马上一直在想着尼古拉说的这势力是谁。我想来想去,要么是议会。要么是伯克人。议会当然愿意挑拨两个王公内斗,以便增加它的影响力,但是这样的支持,难道会不走漏一点点的消息吗?至于伯克人,他们似乎已经于加里宁签订了私下的协议,不然的话,河间地的纠纷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解决。让伯克人吐出他们占领的土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在几百年前,库吉特人的祖先从东边进攻而来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之后。伯克就算是濒临亡国,也绝对不会放弃对任何土地的宣称。任何一个国家,只要占领了伯克人是主流的土地,那么伯克人从上到下,都会无比的憎恶这个国家,一有机会就要收复自己的土地。这让伯克人无比的团结,但是却经常让伯克人成为周围的邻居都不喜欢的国家,伯克人的朋友永远只能是与他们不接壤的国家。

一队加里宁的弓骑兵远远地尾随着我们,但是当他们发现了我们身边出现了一股奇怪的骑兵的之后。就撤退了,他们知道自己的骚扰战术对于步兵们来说还算得上致命,但是对于纪律严明的骑兵来说,就是送死。

河流上面不断的有尸体顺着梁赞河漂流而下。有一些是议会士兵,但是大多数是瓦兰士兵。这些人有可能是这几天我们阵亡的士兵,被议会士兵从上游投入了水中。尸体飘过的时候。偶尔会有瓦兰士兵扭头沉默地观望一下,但是却引不起太多的讨论了。瓦兰公国。曾经有一千多位战士和上千的武装农夫,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王公都不敢直面瓦兰公国的锋芒。但是现在,瓦兰公国举目四顾,只剩下了一百多士兵。乔万尼和乔伊骑在两匹枣色的母马上,这样的小母马性情温驯,易于驾驭,瓦兰亲王和他的继承人几乎不用操控缰绳,他们的坐骑就会自己朝着前方走去。逃亡的路程已经要结束了,但是瓦兰公国的前途却依然迷雾重重,用六百人重建一支军队和用一百多人重建一支军队,困难是绝对不同的。

艾隆的胳膊受了伤,撑到了现在,已经难以步行。尼古拉的骑兵们让出了几匹马让我和乔万尼以及乔伊乘坐,已经一肚子的不满了,这个时候再让他们托一个库吉特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了。

尼古拉发现了这件事情。

在我询问他,是否可以给艾隆一匹马的时候,尼古拉皱着眉头对我说,“维多,即使你是列普宁家看重的人,也不代表你能让你的士兵占用别人的坐骑。一个受了伤的库吉特人,既然不能保护你,打发他回草原就是。”

“打发他走,还不如杀了他。反正他回了草原,也会被一个女人杀掉的。”

“什么女人?”

“一个酋长。”我一遍翻身下马,一边对尼古拉说道,“说来话长。”

克鲁塞德尔和我一起把艾隆扶上了马,艾隆一爬上马背,就吐出了带血的粘液。那匹马立刻喘着粗气,扭过粗壮的脖子回头看,周围的士兵也发出了惊呼。有人说这个库吉特人的肠子肯定被震断了,有人说这个库吉特人的肚子里肯定是一堆碎肉。但是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尼古拉见到我下了马,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策马前去与乔万尼攀谈了起来。

在没有人的时候,我悄悄的问走在我身边的克鲁塞德尔,“艾隆染上过瘟疫没有?”

“瘟疫?不计其数。”

“我是说大死症。”

克鲁塞德尔愣了一下,“这不会的。我们去过三个城镇,我和伊尤都染上过,但是艾隆却没有得过。他似乎天然的不会染上瘟疫。”

“我染上瘟疫的时候,也呕吐过血出来,胸口长着疮口。牧师说,这瘟疫带着诅咒,所有人都会染上一次。”

“这件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

“我自然不会说。”我回答他,“不知道维基亚人是怎么做的。但瓦兰人发现谁得了瘟疫。一定会将他抛下。这会威胁到所有人的性命,并不难理解。”

克鲁塞德尔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了艾隆的马前,牵着缰绳走到了一边。

疲惫在短暂的安全来临之后。立刻从我的脚心爬到了头顶,我几乎是在半睡半醒的情况下跟着人群在朝着前面走去。我的靴子已经破了,但是直到一段枯枝刮到了我脚上的肉,把那里割出一道流着脓和血的伤口时,我才发现靴子破了。我的脚上到处是泡,而且大拇指甲盖不翼而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掉的,那里现在红彤彤的看着有点古怪,走起来也无法大步地踏出去。这让我在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随着一声绵长的号声,我们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得停了下来。

尼古拉的骑兵在抱怨瓦兰人拖了后腿,说如果不是瓦兰人,他们会提前两三个小时抵达。瓦兰士兵默不作声的忍受着责骂,对于有救命之恩的骑兵,没有一个瓦兰士兵会意气用事,能够活着被辱骂,远胜过死去了被祭奠。这是瓦兰人很崇尚的求生信念。瓦兰人的各种想法往往会显得比较矛盾,有时候他们会坦然赴死,罔顾诸多逆境,即使承受覆灭的命运也要与敌人决一死战;有的时候。瓦兰人又能够忍受耻辱和诟病,远遁他乡,小心翼翼的活下去。人们总说瓦兰人的性格古怪。

实际上。只有民族弱小的时候,会大谈特谈民族的性格。有些民族一战而往。便有诸多附会者说这民族凶狠好斗;有些民族一战而兴,又会有许多人说这样的民族勇敢智慧;有些民族备受盘剥。恭顺的依附于强大的异族,会被人扯上有奴性的思想;有些民族占据山口和河流,与任何异族决不妥协,虽不兴盛,也不灭亡,又让人说成是坚韧不拔。诸多战争与外交,强盛而人口繁盛的民族经历得更多,他们之中同样有好战与安逸的区别,但是绝不会有一个民族真的是被什么性格统治着的。所有的民族都只有命运的不同,只不过是在面对着挑战和变革时,做出了不同的决定罢了。不同的是,弱小的民族往往因为一两件事情,就要面临覆灭或者忽然兴盛,巨大的国家却只会因此面对小小的波折而已。附会者甚至不了解身边的人民的想法,却凭借一两页纸的历史去判定一个民族的性格,实在是滑稽无比。

几位骑兵朝着号声的方向快速的前进,很快就绕过了一片树林。

剩下的士兵们则翘首以待,等待着骑兵们的消息。

一刻钟之后,一位骑兵率先返回了,“拓荒者,拓荒者```”

他远远的呼声如同对瓦兰人来说,不啻于临死之人听到了赦免的命令。

瓦兰士兵们居然一起哭了起来。

我认识了瓦兰士兵们这么久,认识那么多瓦兰士兵,也曾经见过受了重伤的瓦兰士兵在被截断小腿或者胳膊的时候大声哭喊,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瓦兰士兵们聚集在一起抱头痛哭过。曾经豪迈无比的瓦兰士兵们觉得他们的战鼓一旦响起,虽然会有鲜血流出,但是荣耀和胜利是会最终降临的。但是今天,瓦兰士兵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极限,也知道了在战争里面,荣耀不过是幻觉,胜利不过是暂时,大多数时候,一支军队要面临的是耻辱和失败。

一支军队是否强大,不在于它曾得到了多大的荣耀,不在于它曾赢得了怎样的战役,而在于当它能够承受怎样的失败。

乔万尼许多年的努力,几乎化为了乌有,他的瓦兰公国,一夜之间便要流落他乡。但是今后的乔万尼可能不会再是过去的模样了,他曾觉得他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创造的,他曾受了那么多的苦,必然会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回报,在以后,他可能不再这么想了,他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也会变得更加的坚韧不拔---如果他能很快的走出现在的失败情绪的话。

一艘船,又一艘船,这些船不如我见过的西撒的船只大,船员们的打扮也五花八门,有些水手包着红色的头巾,看起来像是萨兰德人,有些水手穿着克里尔式样的短褂,露出了胸膛,还有一些水手如同猴子一样,在船桅杆上面跳来跳去,牵着一根绳子灵巧地牵动船帆在空中飞舞。这些船只也透着古怪,几乎每艘船的船艄都绘制着一些绘画,有的锚孔被描绘成了女人的眼睛,有些撞角被绘制成了男人的那家伙,还有的船舱上被绘制了女人的胸脯。这些家伙根本不像是正派的水手,看起来倒像是一群拼凑起来的海盗一样。他们在行进的时候,也没有西撒的船员的那样的肃穆,而是吹着轻快的笛子,还有人弹着三弦琴,他们的欢笑声和口哨声,让岸上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士兵们和水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那些船只沿着梁赞河逆行的时候,每一个水手都好奇的趴在了靠近岸边的船舷上,打量着我们。有些水手还吹着口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在我们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远远地丢出一只干瘪的苹果过来,或者把一瓶酒远远地抛到河水之中。

随着第一艘船抛了锚,放下了小船,越来越多的船只都下了锚。

最让我惊讶的是,在一些船上面,我们发现了那位瓦兰武士和他幸存的士兵们。这些家伙,居然比我们两队人还快了半天抵达这里。两匹瓦兰士兵分立船上和岸边,大声地互相询问着,大部分时候是询问某些人的生死,不过,询问着得到回答往往都是黑色的。只要没有在这里出现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已经死掉了,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艘小艇抵达了岸边之后,经过简单的询问,他们找到了乔万尼。

乔万尼告诉了他们尼古拉的请求,这些水手表示他们无法决定是否能够运送尼古拉,他们要得到船长的首肯。

那肯定是西撒了。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是那艘小艇上的水手,统统只用船长这个称号称呼他们的首领,看起来西撒比我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如果只是普通的船长,人们都会冠以名字之后称呼他,比如西撒船长之类的,只有一支舰队都属于一个人的时候,人们才会略去姓名,直接称呼这个人为船长。

船长一会就到,我和乔万尼以及乔伊站在岸边翘首以待。尼古拉则不肯下马,冷眼旁观,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些乱糟糟的水手们。

一只小艇朝着我们行驶了过来,当它靠近了岸边之后,船上除了一个戴着拓荒者斗篷的人之外,剩下的水手们统统跳入了水中,他们溅起了白色的水花,这些水手又拉又托,扯着那只轻快的小艇几乎贴在水面上飞驰。

当那只小艇离开我们只有几米远的时候,那个拓荒者突然站了起来,从小艇上一跃跳到了我们的身边。斗篷下的人扫视了我们一眼,发现了我,然后便一纵身闪到了我的面前,掏出了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下面。

“阿卡迪奥!你是我的俘虏了。”

尼古拉、乔万尼以及乔伊纷纷拔剑,就连小艇上的水手也惊讶于戴斗篷的人的举动,但是惊讶之余,他们也立刻拔出了腰刀,保护着带斗篷的人。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一只洁白的手拉开了斗篷,斗篷下面是一张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依然动人无比的脸庞。

她收回了匕首。

“哈哈,各位收起剑吧。”她狡猾地一笑,像极了维多利亚的笑容,“我不过报多年前的一个小仇而已。”

她微笑着,有些感慨地看着我,“你好啊,小阿卡迪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夜之舟

作为护送瓦兰军队的报答,拓荒者们同意将尼古拉的骑兵们运送到东湖上面的一个小岛上。

小岛上面有一个小东湖城的贸易点,每年五月的时候,这里会有一个临时的交易市场。在这个市场上面,对于禁运和专卖的一切规章都可以打破,尤其是一种东维基亚高度需求的资源---盐,每年都会在这里出现一个巨大的交易量。在过去,这是东维基亚的王公们对抗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权的唯一阵地。大量的盐船通过伯克或者克里尔海沟运输到了小岛的外驳点,但是不会靠岸,各个王公的商人们会登岸与私盐商人们谈妥价格,然后运输盐袋的船只就会一船一船的运输到东湖的沿岸,而王公们的金币、琥珀、皮货等维基亚的特产物资,则会由此转运各地。小东湖城曾经数次清剿这个小岛上面的交易市场,但却因此招致了王公们的憎恶和排挤,于是小东湖城索性将这处小岛纳入了管理范围。作为妥协,小东湖城只能任由私盐继续在此交易,每年损失的大笔食盐买卖一直是小东湖城耿耿于怀。当然,历任的小东湖城王公虽然总是在私盐输入的市场上设置阻碍,但是他们却不敢真的取消这个小岛上面的交易市场,与所有的王公撕破脸面是得不偿失的,有限的损失却能维持一个平衡。

在加里宁动荡了小东湖城的统治之后,这处小岛实际上恢复了过去无人管辖的状态。在加里宁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他派出了士兵。以小东湖城的名义重新恢复了这里的统治,直到德尼亚王公的舰队再一次摧毁了这里刚恢复的小东湖城统治。

盐的专卖权是伯克人支持小东湖城的结果。小东湖城在取得这个权利的过程中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他们一步一步地挤垮了议会各个王公的商人。并且通过操控议会和利用伯克人的力量,逐渐地巩固了盐的专卖权。王公们在一开始就对小东湖城的做法激烈地反对,但是到最后,却只能任由小东湖城的盘剥。盐类的专卖是小东湖城之所以富庶冠绝东维基亚的主要原因之一,加里宁对这也是极为看重。在瓦兰科夫围城的时候,加里宁就一直在嘱咐尤里着手恢复对贸易小岛的控制。

当然,小东湖城崛起的艰辛是别的王公所不知道的,他们只是突然之间就发现小东湖城从很久前的大东湖城的附属要塞,逐步地独立成了王公领。再之后,城堡周围出现了市镇,市镇又变成了城市。城市周围的作坊逐渐地占满了平坦的原野,在森林之中,各种各样的贸易站拔地而起,小东湖城的殖民点也遍布了东湖的沿岸。所有人都觉得小东湖城对于他们占据的资源受之有愧,但是却从没有人去关注小东湖城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发展过来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建立贸易舰队,将皮货、琥珀以及河珠运输到克里尔。最早的几任小东湖城的伯爵甚至卖掉了自己的铁座和冠冕,卖掉了伯爵夫人们的头冠、项链和戒指,用来换取萨兰德人淘汰的商船。伊凡哥罗德的议会曾不无揶揄地记载,小东湖城的伯爵在出席贵族大会的时候。穿的那件皮大衣,其实是大东湖城的王公几年前卖掉的旧货。小东湖城的伯爵在积累的足够的财富之后,在议会对北方的骑士堡的进攻之中。主动为议会贡献了大部分的军费。那次进攻议会军队们屡战屡败,战争绵延了十多年。小东湖城的伯爵都死了两任,但是每一任伯爵在继承小东湖城的时候。都宣布他们将兑现父辈的诺言,继续支持议会的进攻。那一次进攻,拖垮了骑士堡的骑士们,让他们一蹶不振,也掏空了小东湖城多年积累的财富。这些都是有收获的,王公的银冠终于落在了小东湖城的伯爵头上,从那时候开始,小东湖城的伯爵成了小东湖城的王公。

小东湖城的王公在一次联姻之中,把大女儿嫁给了楚德城王公的次子。几年后,小东湖城王公与两个儿子相继离奇暴亡,旁支试图上位的叛变又被扑灭,于是那位王公之女被召回,继承了小东湖城的王公位。女王公去世之后,女王公与楚德城次子所生的后代,继承了小东湖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德城与小东湖城实际上是由同一个家族所控制的,不过家主不同而已,从此楚德城的家族分为了两支,一支统治楚德城,一支统治小东湖城。双方在和睦了几十年后,因为对方的继承危机,曾经大打出手过,不过最终在议会的调停下宣布休战。议会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这种继承战争不管哪一方胜利,胜利者都会成为双城王公,这是严重影响议会里面的平衡的。随着时间愈长,同源的两个家族各自又出现了旁系继承的情况,本来已经淡泊的亲戚关系也变得更加渺远。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小东湖城的王公倒向了伯克人的时候,楚德城的王公却依然支持议会的原因,即使在加里宁血洗小东湖城的旧王公的亲族的时候,楚德城也只是保持着冷淡的中立,没有为他们的远亲说话。

议会总是在尽力地避免双城王公的出现,而加里宁的崛起打破了这个规矩。每一位王公都鄙视议会的权威,他们从来没想过让议会拥有伯克议会那样的强大的权利---即使一位贵族议员提出异义,那么议会就必须否定议案,并重新提案---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容忍有人破坏议会的平衡,一旦维基亚出现了皮尔苏斯基那样的强大家族,又不遵守议会的规则,那么东维基亚就会回到许多年前的那种可悲的国王时代:王公的生死将听凭国王的喜怒,王公的财产将会被无偿的征调,这是不可忍受的。对于王公们来说。议会是一位旧仆,虽然老态龙钟。但却可以信任,一旦议会结束。他们就可能需要俯首帖耳,听命一位新国王了。

尼古拉虽然久居西部,但是因为家族的渊源,对于议会的机制了解颇深,当他得知加里宁取得了瓦兰科夫的时候,还真的考虑过加里宁会着手帮助列普宁家族恢复在河间地的领地。但是当加里宁又攫取了小东湖城的王公位的时候,他就知道,加里宁的力量已经无法依靠了,因为议会必然会做出反应遏制加里宁。而且这一次所有的王公都会鼎力支持议会,他知道加里宁雄心勃勃又实力雄厚,但是加里宁依然只不过是扰乱了池塘宁静的一块飞石,一旦石头沉入水定,水面会再一次的恢复平静。当他判断加里宁处境危险的时候,他暂缓了前往伊凡哥罗德效忠的计划。直到瓦兰人叛乱,加里宁在议会的迫使下领导围城的时候,他才下定决心,前往伊凡哥罗德向议会忏悔。并向德尼亚王公效忠。

“议会准备怎么办?”

尼古拉看了我一眼,“议会最担心的是双城王公的出现,而王公们则希望取消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议会当然想将瓦兰科夫给别人了,但王公们更想加里宁吐出盐的专卖权。”

“王公们如此短视?与双城王公比起来。盐类专卖算什么。”

“你太高估王公们了。小东湖城不过让出了部分地区的原木、皮货、琥珀的专卖,就让梁赞堡的王公甘愿做他的打手,如果小东湖城的盐类专卖真的被取消掉。王公们估计真会把瓦兰科夫乖乖地交给加里宁。”尼古拉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不会动。他就像一块被火烤焦的石头,没有一丝生气。“绝大多数人都爱仓库里死气沉沉的财富,却不愿意多想十几年后的兵祸。”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小东湖城丢了盐类专卖权,它根本无法维持两个王公领。如今小东湖城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再加上一个被彻底打烂了的瓦兰科夫。”

“这是加里宁的事情了。是丢掉一只手,还是给脖子上套上绞索。万事万物,从无被迫的道理,人们总是有得选:即使是必死的环境,人也可以选择怎么去死。加里宁总要作出决定的。”

“你这么憎恶加里宁?”

“你不知道我得知家族尚存余脉的喜悦,就不知道我得知加里宁欺骗我家族的愤怒。”尼古拉说完了之后看了我一眼,“任何辜负我家族希望的人,我都不会原谅的,维多。”

他回头走到了船舱里面。

尼古拉的骑兵们不太适应航船的颠簸,纷纷趴在船舷上呕吐,船舱里面的战马本来就拥挤不堪,只要一匹马因为晃动而害怕嘶鸣,所有的战马就会四下乱撞,无法安静。

航行的几天里,我见过女船长三次。

她嘲笑我的父亲是一位闻过海风,却还要用双脚走到陆地深处去的笨蛋。

“你的父亲想在一片沼泽上建立一座城市,这是不可能的。”女船长直截了当地批评道,“拓荒者中间也总会有人和你的父亲一样,被那些花哨的念头冲昏了头脑,放着眼前的新世界不去探索,却要拘泥在一个贵族们弄坏的世界里面,乞求慈悲,这不是愚蠢是什么呢?”

女船长看了一眼木墙上挂着的画像,那是一位年轻的女郎,似乎就是女船长年轻时候的模样,不知道作者是谁。

当看着那副画像的时候,女船长的表情温柔,但是当她收回了目光的时候,眼神却凌厉了起来,“就连我的丈夫,也对这件事情态度犹豫。”她递给了我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上面长满了刺,布满了褶皱,看起来丑得吓人。她用匕首飞快地切开了这个东西,橙黄色的内部散发着香气,看来这是一个水果。她示意我尝一尝这个古怪的东西,我用手指夹起了一块黄色的果肉塞入了嘴里,清香而酸甜的汁液立刻使我爱上了这水果。

“这是什么东西?”

“菠萝。”女船长看着我的表情,“很好吃,对不对?这样的奇妙水果。在更南边,更西边的海洋小岛上。俯拾皆是。那里的人从来不知道苦役为何物,也从不去研究贵族家谱的高贵和真伪。在那里。男人和女人只为了对方活着,没有一个贵族能让他们弯曲膝盖,也没有一个士兵焚毁他们的家园,没有一个男人会被征募走上战场,也没有一个女人会被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占有。女人赤裸着胳膊,在头上戴着花环,曼妙的身材和发亮的眼睛。你觉得她们会用头巾裹住自己,足不出户,只为了纺织一些破烂布匹去讨好修道院的老嬷嬷?不。她们会坐在树下唱歌,等待中意的男人去摘取她们的爱情。”

“那里的生活自由又新奇。”女船长如数家珍,“拳头一样大小的珍珠、雪一样白的糖砂、果壳硬得像石头的椰子,若不是亲眼见过,你能相信哪一样?绿色的小岛、终年冒着黑烟的火山、几百尺高的瀑布,若没有去过,你能在梦里面想象出来吗?码头一样大小的鲸鱼、越过海面的豚鱼、皮肤枯干的巨型乌龟,让你自己选择,你想猎取哪一个?各种皮肤的人。扬着风帆在世界的尽头遨游,与上千个古怪的民族贸易,你的一生能积累多少财富?是一百艘船,还是一万间房屋?是建立一支舰队。还是建立一个国家?扬帆去日落之地,是会回到原地,还是会在大地的边缘跌落。有没有人敢第一个这么做呢?天上的星辰的布局是总是如此呢,还是换了一片海域。就决然不同了,你知不知道呢?”

女船长站了起来。身上迸发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激情---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如果在大陆上,应该是穿着丝绸长裙,严厉地训练着女儿们礼仪之道,以求她们能够嫁给一位体面的贵族---而她的语气就如同一个探险者,在谈论着一件名为‘未知’的稀世之宝一样。

“提米,”她对我说,“你该走出父辈的那些条条框框,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之中来。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一支舰队了,在十年之内,我就会带着我的舰队从我们已知最西边的岛屿继续西行。大地是个什么样子?是像一块挂毯还是像一个橙子?我将要把余生用来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若我死去了,我的坟墓将要比已知的所有人都更靠西边!若我能活到舰队回到出发点的那一天,我就会选一个我在路上见到的最喜欢的地方,命令船员以后将我安葬在那里。我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十年之内,你找到任何一个拓荒者,都能联系到我和我的舰队。我会在某个岛上等你做出正确的决定。提米,你的家族已经为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流够了血了,你该让你的后代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让他们不再和父辈一样受苦了。”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提米,想一想那些姑娘,想一想那些财富,想一想你这一生究竟会错过多少未知的奇迹。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离开了船长室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女船长的话非常有诱惑力。

只要我放下家族的仇恨,放下过去的一切,放下我需要兑现的诺言,那么我将会度过轻松而惊险的余生。单凭女船长说的那些话,我就感到了一种来自未知世界的邀请。即使她说得话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那也的确值得我去体验。

当我在沉默里想到了我身边的事情的时候,确实觉得这些事情显得太过繁琐和沉重了。王公们彼此争斗,每一个人都试图用阴谋为自己牟利,小东湖城的主人和敌人轮番的使出各种伎俩,他们究竟为了什么呢。

我在船舷边一直待到了夜幕降临,此间一直在不断地思索着我该怎么选择。我应该继承家族的荣誉,并同时继承它的苦难,还是应该放下父辈的负担,并从此开始新的生活呢?

几从岸边的火柱被点燃了,指明着船只航道,远处黑漆漆的贸易小岛已经隐约可见了。天空无星无月,如同死透了的乌鸦。

如此不起眼的小岛,远远地码头上,依然亮着一些灯盏和火把。那么多的商人穷极了智慧,在此进行着剧烈程度丝毫不输于战场的战斗;背运货物的民夫苦苦的盼望着有人雇佣他们,以便得到一点菲薄的雇金和面包,用来养活家中瘦弱的妻子和儿女;士兵们茫然地看着各个王公的旗帜在头顶飞扬。不知道下一次战场上将与哪些人做殊死的决战。

我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我眼前的这个黑漆漆的小岛了。

直到我忽然看见了船首处旺盛的一盆篝火,干枯的树枝淋足了油。火焰舔舐着火盆和枯枝,火苗如同一个永远沸腾着的火焰精灵一样变化多姿。一个词突然窜入了我的脑海---精彩绝伦。

这个世界在拓荒者看来似乎不值一提。他们苦苦地逃避着它,但是他们以为自己只逃避了它的苦难,但实际上在同时,他们也逃离了它的精彩。

历史绝不忘记任何一代人。不管世界多么狭小,但是只要用尽全力去参与其中,而不是消极逃避,那么这个世界必然是精彩绝伦的!

罗多克的群山、斯瓦迪亚的牧场、维基亚的雪原、诺德的冻海、库吉特的草原、伯克人的市镇、萨兰德人的大巴扎、克里尔人的矿井。

这些地方,哪里不是满载血泪又满载希望的?

这些地方,总有人会大放异彩。总有人的经历是惊心动魄,精彩无比的。

我为何要逃离这块大陆呢?

若没有体验过就离开,即使真的置身于女船长所说的那个世界,我恐怕将来也不免会懊丧无比的。

我愿意去外面看一看,但是去那里之前,我需要做完许多事情。

我下定了决心之后,前去敲开了女船长的门,对他说出了我的决定和一个小小的要求。

女船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有些赞赏地说,“虽然前途凶险,不过么,我的俘虏小阿卡迪奥。你的确是你父亲的儿子。”

我的要求是一条快船,配足了水手,带上我的人。听我的指挥驶向我要求的任何港口,同时。不要惊动尼古拉,也不要惊动乔万尼。

女船长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尼古拉与小东湖城的恩怨。全部维系在叶卡捷琳娜身上,而我实在无能为力,恐怕只能让他失望了。他们这样的家族的命运,大多数时候是由不得他们自己的,一旦伯克人和维基亚议会有了共同的协定,不管这个协定多么的损害列普宁家族的利益,恐怕不是一个德尼亚王公能否定的。就算是德尼亚王公,也说不准就是伯克人的爪牙,他如何能够抵抗伯克人,给列普宁家正义呢。对于列普宁家族,为了尼古拉,我会尽力而为的。尼古拉的决定是不对的,叶卡捷琳娜需要与一个强大的家族联姻,而不是与一个正确的家族联姻,我选择退出,才是对列普宁家族最大的尊敬。在家族的声誉与骄傲和家族的延续与强大上,后者更为重要。

至于乔万尼,拓荒者将会把他和乔伊带到克里尔,拓荒者的资助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乔万尼的兵营,瓦兰公国的前途虽然晦暗,但却已经没有了旦夕灭国的危险。瓦兰人维克托,我并不是只是喊一喊而已的,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而且问心无愧。

瓦兰公国,延续下去!

这是我登上了战舰之后,对乔万尼和乔伊最后的祝愿了,我希望在未来能从克里尔听到他们的消息。

伊尤回来的喜悦已经被艾隆染病的消息冲淡了,现在他和克鲁塞德尔照顾着伊尤。当他们听说我要离开的时候,只是沉默了片刻,郑重地与艾隆道了别,便立刻收拾行装,准备追随我去我要去的任何地方。把艾隆托付给拓荒者,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主意,毕竟拓荒者有世界上最好的医师。

我,两个库吉特人,六个水手,悄悄地爬上了一艘小船。在夜幕里面,黑夜如同一瓶新封的墨水,漆黑而细腻,将一切笼罩其中。

“去哪里?”一个裹着头巾的萨兰德水手用浓重的南方口音问道。

“别他妈是去钓鱼。”萨兰德人身边的一个肥胖的罗多克桨手补充道。

掌舵的是个斯瓦迪亚人,少了一只眼睛和半只耳朵,“找姑娘的话我挺乐意,打个招呼,我们的桨能快得像苍蝇的翅膀。”

“小东湖城。”

我对他们说完之后,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在船灯的照映下,他们的表情精彩无比。毕竟,我们旁边就有一艘德尼亚王公的战船,值哨的老士兵正在火把下巴打着哈欠。

看着他们惊讶地目光,我低声地重复了一遍,“你们听到我的话了,小东湖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尤里的诺言

小东湖城人心惶惶。

四处都是黑烟,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城内纵火。昨夜逮捕了六个纵火的间谍,这些人里的头目已经被逮捕,剩下的几个人被吊在广场上面的铁笼子里面,在他们被渴死之前,已经有两个人被愤怒的市民用石块砸死了。人们听说德尼亚王公在东湖里面有六十艘战船,士兵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实际上就我知道的情况,德尼亚王公在贸易小岛附近有三艘战舰,一百多名士兵,在靠近小东湖城的地方,大概有二十艘战舰,如果是满乘的话,大概有一千多名士兵。水手的人数大概有四百多人,不会更多了,即使水手们统统武装起来,那么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也不足以攻陷小东湖城。小东湖城四周都是泥泞的沼泽,士兵们无法直接攻击它的城墙,如今火药桶这样新奇的东西又不足以对付加里宁加厚过的城墙,小东湖城虽被围困,但却没有致命的威胁。

尤里和手下的几百名士兵困守在小东湖城里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面的新定居点被德尼亚王公一个接一个地焚毁。每天都会有难民逃到小东湖城里面来,街道上面恢复了过去的脏乱,许多角落里面都躲藏着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些难民一旦被城市卫队捉住,就会被关进几个废弃的仓库或者教堂的院子里面,这么做,是因为担心里面会有德尼亚王公的间谍。

我们的小船先抵达了东湖岸边,然后白天上岸休息,夜幕降临之后。再沿着东湖沿岸,我们一直这么行进着。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直到最后一天。我们在夜幕里撞到了一艘小东湖城的战舰为止。小东湖城的舰队只有九艘,剩下的许多舰队在加里宁进攻小东湖城的时候被船长们凿沉,或者投奔了伯克人和王公。东湖地区曾经最强大的舰队,如今连防御自己的港口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得知了我们的身份之后,上次见过我的一个士兵没有怠慢,把我们带到了码头上。但是足足有半天的时间,没有人过来见我们,一个罗曼诺夫都没有出现。吃晚饭的时候,一支卫队找到了我们。宣布我们被逮捕了。接待我的那个士兵茫然地看着卫队带走我这个罗曼诺夫,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和库吉特人乖乖地束手就擒,拓荒者的水手们则连呼倒霉,他们一再强调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伙的,结果却被卫士们用布条绑住了嘴,捆了起来。我们被带到加里宁的王公内城里面关押,这里的石头大门已经落成,看起来气势非凡。如今的内城里面四处都是士兵,巡哨的士兵增加了一倍。还有几个整夜值哨的卫士。

水手被丢进了地牢,我和库吉特人被分开到了不同的房间。

没过多久,尤里就召见了我。

他没有任何废话,“你还敢回来?”

“我已经兑现了诺言。结束了围城。”我对尤里说,“现在罗曼诺夫家族应该在议会保举我成为波雅尔。”

“你说你会带来一只蛋糕,结果送来了一只臭蛋。最后你要求获得同样的回报?”

“德尼亚王公的进攻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对尤里说。“即使没有我,只要瓦兰科夫围城快要结束。那么德尼亚和一连串反对小东湖城的人就会立刻起来。议会害怕的是双城王公,德尼亚敢在这个时候进攻小东湖城,肯定是议会怂恿的。”

“哦,原来是议会,我先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尤里讽刺地说。

“尼古拉在议会的安排下,已经向德尼亚王公效忠了。”

“尼古拉?向德尼亚王公效忠?”

“我差点被加里宁王公杀死在梁赞河滩上,”我对尤里说,“尼古拉正在那里攻击小东湖城的士兵,将他们驱散了。议会虽然没有赤膊上阵,但是一个投奔与他的领主,在它的眼皮底下朝着另一位王公效忠,这难道没有什么联系吗?我看见尼古拉的士兵精明强干,马匹膘肥体健,在东维基亚的日子里,尼古拉是被议会优待的。我记得您曾说尼古拉正率军前往瓦兰围城,我想我在瓦兰围城见过了许多骑兵,但是绝对没有一个骑兵是尼古拉的手下。那个时候他在哪里?肯定是议会已经安排好了遏制小东湖城的同盟,一旦瓦兰科夫围城结束,这些王公们就会默契的开始对小东湖城进行打击。”

“尼古拉对德尼亚王公效忠?他准备撕毁协定,把卡嘉嫁给德尼亚王公的孩子么。”

“尼古拉没有这个打算,他依然希望我迎娶叶卡捷琳娜女士。”

“等一下,”尤里皱着眉头说,“尼古拉救了你,希望你---一个小罗曼诺夫---迎娶叶卡捷琳娜,他为了这场联姻做出的努力,就是跳上德尼亚的贼船,一起进攻罗曼诺夫家族?尼古拉是疯了还是傻了。”

“他已经从我家学士那里得知了我原来的家族的情况,他并不认为我是一个罗曼诺夫。”

“他是和罗曼诺夫家族签订的盟约。”

“他认为他是和我的家族缔结的盟约。”

“哈,”尤里的眉毛扬了一下,“那么,维克托先生,或者不如说提米先生,你来此的目的,就是要代表你的家族迎娶卡嘉,然后从此摆脱罗曼诺夫家族,带着尼古拉的士兵和德尼亚王公的支持,去经营你在河间地的家咯?”

“那我何必回来。”

“你想告诉我,你真的只想要一个波雅尔的爵位?”

“罗曼诺夫家族许诺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拿走。”

“除此之外呢。”

“没有别的了。”

尤里非常聪明,他转而问我,“你见我。想必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是的。”我回答尤里,“不过在我告诉了您尼古拉的想法之后。我想议会、德尼亚、尼古拉的心思,您现在都应该了如指掌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您应该也能和我一样想得到。尼古拉认为他是和我的家族缔结的盟约,这没错,但是他的盟约上面写得却是罗曼诺夫家族,这么解释也说得通。他唯一的愤怒来自罗曼诺夫擅自分割了河间地他们家族的土地,可是有这些土地总比没有强。要打击议会的阴谋,你们需要削弱德尼亚王公;要削弱德尼亚王公,你们先需要一场婚礼。您该立刻按照盟约,安排叶卡佳琳娜与罗曼诺夫家族的婚礼。”

“婚礼。”尤里沉重的说。“在这个时候?”

“不然在什么时候呢。”我对尤里说,“尼古拉现在已经发现我失踪了。拓荒者不会告诉他我去了哪里,因为拓荒者自己也不知道。拓荒者会把他们丢给贸易小岛上面的德尼亚军队。尼古拉是一块石头,他如果找不到我,那么他会用最坏的打算去设想,他会当成我已经死了。这时候,他很可能以家主的身份重新向德尼亚王公提出联姻。议会里的贵族们的态度呢?他们会支持小东湖城继续把子嗣洒向河间地,还是会赞成德尼亚与新归附的尼古拉进行联姻,从而遏制小东湖城王公---一位双城王公?叶卡捷琳娜的父亲,德尼亚王公如果强调他是罗曼诺夫家的傀儡。是会找到很多证据的。”

“你对叶卡捷琳娜很残忍。”

“我娶她才是真的残忍,她的家族很可能会因此沦亡。”

“尼古拉不是很想促成这件事情么。”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作所为,都是以正义和公理作为出发点。他一直对我说他爱自己的家族。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该劝说德尼亚王公休了老婆去娶叶卡捷琳娜,而不是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西部贵族娶她。尼古拉更爱的是他自己的正义。”

“句句揶揄。却说得好像你很尊敬尼古拉一样。”

“尼古拉本来就是我最尊敬的贵族之一,不是他。您和我可能活不过今天。”

“不用你提醒。”

“我知道,大人。现在。即使为了表示对尼古拉的安抚和尊敬,您也应该立刻着手安排婚礼。别再弄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子了,叶卡捷琳娜是您走向胜利的第一步。找一位货真价实的罗曼诺夫、没有一个污点的罗曼诺夫,去迎娶叶卡捷琳娜。即使是私生子,我想让私生子合法化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上午让牧师合法化一个私生子,中午让他们结婚,下午就能派出使者联络尼古拉波雅尔。”

“德尼亚既然得到了议会的私下支持,一个尼古拉的力量,是不会影响到什么的。”

“但这会让德尼亚颜面受损,军队士气下跌。他的一位新封臣,正在作战的途中,就因为联姻的关系,成了敌人的亲戚。除此之外,罗曼诺夫不是在河间地有一位本族的男爵么?想办法联系他,让他前往列普宁家的土地,向农夫、市民以及军人和贵族们宣布联姻的消息,征募那里的士兵和军队,前往小东湖城。德尼亚难道真的有这个实力同时对抗小东湖城和河间地的援军吗?”

“维多,”尤里笑着说,“若你是个罗曼诺夫,你会是最理想的人选。”

“我明白您的意思。”尤里的话让我感到了轻松,他这么说,说明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对我回归彻底不抱希望了。“只要是个罗曼诺夫,谁都可以的。”

“确实如此。”

尤里让仆人安排了库吉特人的住宿,对于送我来的水手们却不管不问,似乎不准备招待这些家伙们。就带着我去了大厅左侧的一个圆形的塔楼,塔楼中间的楼梯盘旋而上,在顶端有两层圆形的房间,墙壁上都是书架,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和信札。在几个塞满了软垫子的舒服桌椅上,几个老年学者正在烛光下面津津有味地看书,在代理城主尤里靠近的时候也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们故意展示着这种学者的姿态。

尤里领我走到了最顶层的书楼,在一个长条桌上面。有一副东维基亚的地图,在他的旁边。几个年轻人正在仔细地研究着一些卷宗,看见尤里之后。这些年轻人不向老年人那样对什么都不在乎,他们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对尤里行礼。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尤里。

“小东湖城的财富。”尤里说。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地派驻的商人名字和当地的物产,还有盐、皮货、琥珀等东西专卖的贸易站的所在地点。那些卷宗,许多就是议会授予小东湖城的货物专卖授权书。

“王公们主要就是为这些财富才对小东湖城满怀敌意的。”我对尤里说,“议会倒是聪明一些,知道盐总可以买到,但是双城王公才更要命。”

“恰如所言。”尤里打了一个响指,“梁赞河流域的贸易站。已经转让给了梁赞堡。这里是东湖北岸的一处港口和几个居民点,我们正在询问楚德王公的意愿。河间地我们继承了不少的森林和哨塔,对我们没有用处,但是对河间地的几个王公,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德尼亚王公么,给他死去的外甥立个纪念碑什么的。”

“他不可能接受这个,他那死去的亲戚,只是他出兵的一个借口罢了。”我说。

“别抖聪明了,维多。”尤里愣神了一下。改口说,“哦,不对,是提米。纪念碑当然要建的。此外,我们还准备给德尼亚王公未来十五年的盐的专卖权。”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们真打算给?”

“没什么,其中有九年的专卖权已经转给拓荒者和吉尔了。让德尼亚找拓荒者和吉尔要钱去吧。那些未来的钱,现在已经换成了粮食、盔甲和武器。乖乖地在我们的仓库了。”

“我不懂。”

“你没有必要懂。”尤里翻了一份卷轴,把它卷起来丢到了一边。又拿了另外一个,“这些武夫们即使拿着专卖权,也赚不到太多钱,反而会搞臭自己的名声。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谋取暴利,商业这样精巧的玩具可不是几个王公的意志能操纵的,小东湖城的商人团会一点一点的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的。除了盐之外,人们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拓荒者们似乎弄到了许多的新商品,急着找人销售,吉尔与他们针锋相对,拓荒者的商人们在诺德和维基亚,连一根线都卖不出去,在罗多克,又竞争不过罗多克的本土商人,斯瓦迪亚乱成了一锅粥,无法正常贸易。拓荒者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新商品?”

“无数种香料,廉价的布匹,当然,最神奇的是糖。雪一样的糖大陆上不是没有,但是拓荒者运来的糖价格便宜得多,一旦让市民接受了这样的调料,小东湖城是可以获利的。”

“您正在被围困,怎么想着这些事情。”

尤里抬着眼皮看了我一眼,“小东湖城遇到了麻烦,但是麻烦总会过去,这次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烧毁的定居点可以重建、被占领的贸易岛可以赎回、瓦兰科夫最终会按照法理归还的。没有一个麻烦是致命的,区别只在于小东湖城需要牺牲多少。”

“额,你列出了这么多准备出让的专卖权,不是已经做好了牺牲了吗?”

“提米,”尤里说,“这些东西如果直接给了王公,那么他们会永不满足,以后还会要求更多。所以这些东西不会直接用来谈判,我们要先取得胜利,再用胜利和这些奖赏一起把王公们拉倒谈判桌前,单纯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我明白了,大人。”

“还有你的波雅尔爵位,我会同意提名。”尤里说,“等战争结束,等卡嘉出嫁,等王公们把屁股挪回家里去,”尤里扭头看着我的眼睛,“罗曼诺夫会促成此事。罗曼诺夫绝不会食言的,答应你的东西,一定会给你。”

“好的,大人。”

“现在,跟我说说你在河间地的见闻,”尤里说,“再说说你离家```离开罗曼诺夫家族以来所有的见闻吧。明天又是充满麻烦的一天,但是今晚,我想听个好故事。”

他指了指他身边的凳子,示意我坐下。

“最近真是麻烦连连,”他说,“拓荒者真是难以讨好,一个个都是脾气古怪的家伙,他们在城内和市民产生了冲突,就一定要找到我这里来让我命令市民道歉。拓荒者真是一群被惯坏的家伙,一点礼貌也不懂。不过么,现在是要求着他们的时候,一切事情都要小心谨慎。我每天都在担心拓荒者是不是走路摔了一跤,也会算在我头上。不过么,这么谨慎也是有好处的,至今还没有什么大的误会发生。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跟那些古怪的拓荒者费口舌解释了。咦,维多,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呃```您要不先从地牢里面放几个人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婚礼

一千六百名士兵封锁了小东湖靠岸的一边,隔着沼泽地与小东湖城遥遥相望。

在湖面上,小东湖城的水兵们趁着三艘德尼亚王公的战舰落单的时候,进行了一次追击,发生了登船战,最后德尼亚王公的有两艘战舰逃离,另外一艘战舰上面的水兵砍断了桅杆之后,向小东湖城投降了。砍断了桅杆的船只已经无法使用,小东湖城的舰队还要防备德尼亚王公的战舰回来复仇,只得将那艘战舰搜刮了一通之后,将它凿沉。德尼亚的水兵和水手们要求小东湖城的士兵们接受俘虏,不过被拒绝了。德尼亚王公的舰队赶过来需要三个小时,不知道那些沉船上的士兵有多少人会活下来。

加里宁带着小东湖城和梁赞堡的骑兵,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人,加上瓦兰卫士,在加里宁身边的士兵应该有七百人左右的样子。这些人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小东湖城的外围,但是我们至今没有收到加里宁从湖上或者陆地上面发回来的任何消息。在湖面上,德尼亚王公已经对其他的王公下达了正式的通告,让他们的船只在战争期间不得靠近小东湖城,小东湖城的粮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输入了。不过在市民之中的恐慌还没有出现,加里宁囤积的粮食很多,市民要吃到挨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那些精致小巧的食物已经消失了,比如糖果、精致点心还有掺了蜂蜜的冰牛奶,现在在城市里面花钱都买不到了。小东湖城的市民在战争里面已经开始重新变得简朴,而且适应的很快。只要保证了粮食和燃木的供应,小东湖城的市民就会安心的呆在自己的家里。不会出门闹事。当然,许多市民领袖认为这是市民们倒退的迹象。他们觉得这是由于加里宁的暴政造成的,长此以往,市民们将再也不敢争取自己的权利,也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了。

虽然市场里面种类繁多的食物已经消失了,但是在内城里面,厨房里面的东西却依旧很丰富。我上一次来到小东湖城的时候,已经体会过了,这一次却依然大吃一惊。内城的人曾经在一天之内吃掉了二十一只鹅和半头牛以及三大桶酒:一桶苦啤酒和两桶葡萄酒。

内城的人们普遍对战争感到乐观,他们已经习惯于听到加里宁的胜利了。以至于不太会考虑加里宁一旦失败会怎么样。地面的碎石块、木栏杆等等修筑内城城墙时留下来的垃圾已经被清理了,地面上面铺上了整齐密集的石砖,这些石砖让内城显得非常整洁,只是那些作为景观的树木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这些树木都是从城外的森林里面移栽的树苗,十多年后或许会郁郁葱葱,但是现在看上去却病怏怏的,花匠们每天都要仔细的过来查看,经常会有树苗突然死去的事情。在过去。小东湖城有一个花房,是王公给他的情人出资修筑的。反正王公们大都有这个爱好,找得情人不是开花房就是经营小酒庄,那些地方坐满了懒懒散散的情人们。不知道这个风气是谁带起来的。说回那个花房,它的建筑并不出奇,但是它的顶棚用了一百二十多块方形玻璃。这就有一些惊人了,这让花房在冬天的时候也能保持温暖。市民们在落雪的时候依然可以购买鲜花。加里宁入主小东湖城之后,拆除了那个花房。将所有的玻璃捐赠给了教堂,如今教堂里面采光良好,人们说空气中总能带着花和女人身上的香气,有人说,这些味道是过去的王公和情人留下的,有人说,这是现在的教士和修女们留下的,当然,那位小东湖城的主教则一再辩解这是人们的错觉。

这教堂离开内城并不远,最长的红地毯只要十卷就能连接起教堂和内城的大门起来。

为了布置沿途的风景,尤里命令沿街的市民们给自己临街的一面墙刷上白色的漆,窗户在三面以下的家庭,还要找画家在墙上面画出假窗户,以便显得富有。为了让参加婚礼的人显得生机勃勃,罗曼诺夫家的药剂师发明了一种用染料勾兑橄榄油之后制作的油膏,这样的油膏抹在脸上之后,只要不洗脸,一个星期都会显得脸红红的,气色非凡。让尤里意想不到的是,那位药剂师在发明了这样的药物之后,居然深受妇女们的欢迎,那些妇女给了许多药剂师想要的东西,以请他为她们调制出更多的油膏出来。后来这位药剂师说服了尤里给他投资,开了一间精油商店,就修筑在过去的情人花房那里,这里生产的油膏和抹粉很快征服了大量的女市民和女贵族,让小东湖城的特产又多了一样。

在准备婚礼的这一段时间里面,德尼亚王公又发起了几次来自湖上的进攻,但是却被战舰和高耸出水面的瞭望塔联合击败,那之后,德尼亚的战舰就不敢过于靠近小东湖城了。几天后,甚至有一艘河间地的商船靠岸,带来了一船的洋葱和牛肉,那船长非常公道,尤里给他的回报也很丰富。在尤里邀请他留下来的时候,这个船长说这个世界上被围困的城市还有很多,而他准备继续冒险向这些城市出售洋葱和牛肉,这样他很快就会富有起来。尤里知道他是个走私贩子,所以没有多留,只是嘱咐他小心谨慎一些,有些不讲情理的贵族对走私贩子是非常残酷的。在卸完了货物之后,这船长就离开了东湖的岸边,之后再也没有人见他出现过。

为了遮住婚礼队伍在游行过程中会遇到的破旧房屋,尤里的士兵们在这里修筑了一面木墙,墙有两层楼之高,上面按照各个画家见过的最豪华的城市绘制了一路的画像。虽然由于是匆匆赶工,所以看起来有一点假,但是墙面上要表达的东西还是看的出来的。比如大理石的大门啦、铜把手啦、黑桃木的窗框啦,应有尽有。为了逼真一些。有一些窗户的后面还绘制了一些带着笑容的人脸,这样。不管什么时候,这些窗户后面总会有无数的人在围观街上的景致,并对街上的人报以微笑。唯一的问题就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面,窗户后面总会有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在那里看着空空的街道微笑,在火把投射出的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有一点吓人。

得知城市将会有一场婚礼,城内的商人们和贵族们也开始头疼了起来,因为王公家族的婚礼是一定要准备礼物的。这样的礼物会公开地在宴会上展示。所以要是太吝啬的话,会被其他的人瞧不起的。这让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繁荣,平民们纷纷地掏出了自己家里最值钱的家当,放在市场上供人挑选:花瓶、丝绸、漆金的木杖、镶银的马桶、骏马、漂亮的铠甲,供应那些商人和小贵族们前来挑选。由于之前小东湖城的混乱,许多平民兜售的东西来路不正,又常会被原主人发现,并因此引起纠纷,这样的东西会被市场里的治安官统一没收。然后低价拍卖掉。难民们被安排去做一些肮脏而繁重的工作,比如去修缮被焚毁的塔楼,或者跳下排水沟清理淤泥和粪便,只有少数来历清楚的难民被补充进了市民卫队。

旧贵族又策动了几次暴动。但是每一次都比之前的更弱,由于小东湖城的行会已经被罗曼诺夫家族控制,许多的暴动还没有开始。就被闻讯而来的市民卫队扑灭了。

三周之后,德尼亚王公的使者第一次抵达了城内。尤里接待了他,第二天又礼貌的送他出了城。

好奇的市民们纷纷打听城墙上面驻守的士兵们。德尼亚王公的军队是否已经撤退,但是得到的消息全部是德尼亚的围城营地依旧呆在原地。失望之余的市民们只得摇头离去,许多商人们因为货物的短缺,到了时间还不上欠款而破产,只能向罗曼诺夫家族宣誓效忠,并且加入罗曼诺夫家族的商人团,以求王公能给他们庇护。

城内有许多的传言,比如说议会的使者已经抵达德尼亚王公的围城营地,试图促成和谈。和谈的内容五花八门,比如议会提议取消瓦兰科夫王公领,将它裂为四块,两块分给梁赞堡和楚德城,一块并入小东湖城,瓦兰科夫城本身辟为大主教区,而那个忘恩负义的皮条客汤姆将被议会直接任命为主教。还有人说,议会只希望加里宁放弃瓦兰科夫的王公之位,但是却保留瓦兰科夫伯爵的头衔,议会将会让瓦兰科夫划分为四个男爵领,这些男爵由议会安排贵族担任,但是他们会向加里宁效忠。当然,最乐观的说法是德尼亚要求为他死在小东湖城的亲戚赔款,并且让出部分商业特权。

市民们津津乐道着这些小道消息,真假难辨。最开始的时候,市民卫队会试图追寻这些小道消息的来源,那些潜伏在酒馆和市集里面的间谍会紧张兮兮地收集每一条信息,但是后来,由于这些谣言实在太过离谱,查无可查,最后只能作罢,比如有人说加里宁其实是多年前假死的东维基亚王,他在河间地被认为死了,实际上却被一个隐居的修士救下来,送到了西部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后来召集了旧部---也就是伪装成罗曼诺夫家族的这群人---回到了东维基亚,要夺回王位。

满腹智慧的学者们往往相信谣言里面藏着金子一样的真相。所以这些学者们经常会对这些谣言推波助澜,一个学者就相信了加里宁是东维基亚王,于是从禅达语、斯瓦迪亚语、维基亚语的三门语言里推敲罗曼诺夫是什么意思,他最后通过细致的心证,得出了罗曼诺夫的意思是‘王位之主’的意思,为此他出版了一份六十页的配着彩色插图的小册子,名叫《不死的君王》,在小东湖城的大图书馆和妓院里分别有售,不过怎么都卖不出去,后来这位学者听从了书商的建议,在书中加入了大量加里宁在西部时与诺德王后、西维基亚公主、库吉特汗妃们的艳情故事,一时之间。这本小册子变得炙手可热,连版再版。连尤里都私下买来了一本,表情古怪地看着里面的描写。

小东湖城终于有了大多数维基亚城市都有的那种气质:面对战争不再热情高涨。也不再畏惧不已。小东湖城和平了上百年,从来都只在战争之中扮演资助人的角色,现在经历了几次战争之后,它开始变得没过去那么娇贵了。

我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情,我在小东湖城唯一的目的就是等待战局结束,东维基亚的王公们已经全部参与了如今的战争游戏,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穿插其中的可能。如今再也用不着我四处联络领主或者王公们了。

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库吉特人已经盘腿坐在地板上喝茶了。库吉特人总是会不竭余力地将居住的地方改造成他们熟悉的样子,他们去市场上用内城偷来了三腔羊换来了一块圆形的厚毯。铺在地上,又砍断了一只高脚凳的四只脚和靠背,做了一张平桌放在厚毯的中间。在厨房里面,他们搜索来了两只装酒的小银壶,从厨师那里讨来了一捧羊肠,做成了皮管,堵在了小银壶的嘴上。拆了两只马灯之后,他们在小银壶下面装了一个奇怪的小火盏。做完了这一切,他们千方百计的找到了一个萨兰德香料商人。找他买来了一袋昂贵的枯黄的叶子,又买了许多香精和香料,之后,两人躲在一个作坊里面折腾了很久。又是煮又是烤,最后终于带着一些小银匣子回到了房间。现在他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这种银瓶子咕噜咕噜地吸着,吐得四周都是味道极大的烟气。如果我不出门。他们就找来几个软垫子躺着,一边吹嘘着自己一边把屋子弄得像是失了火一样。他们的做法引起了仆人们的好奇。最后有几个大胆的仆人尝试了一下,很快就爱上了这样的享受方式。这是萨兰德人发明的东西,在过去曾被当成异端,现在却没什么人来管了。

我不在家里的时候,两个库吉特人会有一个留下来照看行李,另一个则陪着我闲逛。

小东湖城内紧张却不慌乱,白天的时候还是有许多的行人的。从内城出来,街边有许多卖花的姑娘,这些姑娘的花卖得极贵,当然,你付了钱之后,她们会嫣然一笑,带着你小巷子里面去拿花,人们说她们卖的花很奇特,只有两片花瓣。这些女人里面有许多过去的富人和贵族,面目姣好,但是这样的女人却被摧残得最厉害,因为市民们总喜欢找她们,而且这些人是如今小东湖城里面最没有依靠的一群人了,可以任意欺凌。昨天一个被公开处决的男人是个士兵,他有一个残忍的癖好,就是喜欢光顾那些没有皮条客保护的流莺,然后割下她们的乳房收藏。他被处死的时候,已经杀死了四名妓女,小东湖城的市民们对这件事情啧啧称奇,却鲜少有人同情那些女人。在鱼市的旁边,我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和一个老头偎依在一起,他们在泥浆里面翻拾着别人丢弃的鱼骨头、在马粪里面寻找着未消化完的燕麦。我认出他们就是差点让我和乔万尼丢了性命的旅店老板和她的相好,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半死的人,腿部溃烂,伤口流着脓。我路过时,那个可怜的女人好像找到了什么可以吃的,她擦掉了上面的泥巴,塞进了男人的嘴巴里面,两个人开心得笑了起来,好像捡到了宝贝一样。

路过平民居住的街道的时候,每一扇门里都不时有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探出头来,问我要不要卖一件皮衣,或者一副油画,要么就是问我想不想找个人暖床。许多小孩子在用石头打街头的乞丐,或者就是去找来卫队把这些乞丐关进大车里面。一个乞丐被一群小孩子打破了头,发了疯一样地去追那些小孩,这些小孩子尖叫着四下逃跑,笑个不停。第二天,我看见那个乞丐死在了一堆烂泥里面,据说他打伤了一个小孩,招致了小孩父亲的报复。

通过了平民区,我抵达了广场。这里人声鼎沸,因为码头边的市场在围城时期关闭了,这里拥挤了更多的平民。许多遮阳的帆棚扬在头顶上,漫步其中。如同置身森林里。

我看见了叶卡捷琳娜,安东.罗曼诺夫陪着她。

他们两个人正在看着一出克里尔人的木偶戏。克里尔人可笑的口音和那些木偶滑稽的演出逗得下面的观众频频发笑。安东比较感兴趣,但是叶卡捷琳娜显然兴致不佳。安东发现了叶卡捷琳娜的表情后,便温和的提议转转别的地方。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过来。我身边是一个伯克商人经营的木雕摊位,上面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木雕,从小动物到怪物,从圣徒到骑士,应有尽有。我拿起了一个骑士,假装观看,想等待他们离开。没想到过了一会。一只纤瘦的手抓起了骑士身边的公主木雕。

我扭头的时候,叶卡捷琳娜也看着我。

安东友善地和我打了招呼,我也对他点了点头,之后的几秒钟里,没有人说话,有一些尴尬。接着,安东笑着跟克鲁塞德尔说,不妨去喝一杯,克鲁塞德尔立刻说感激不尽。安东凑到了叶卡捷琳娜的耳边。说了什么话,叶卡捷琳娜点了点头,安东便带着库吉特人与我告别了。

伯克商人耐心的等着我们挑选,不断的推荐着各种各样奇妙的玩意。他告诉我们哪些是师傅雕出来的,哪些是徒弟雕出来的,价格有怎样的差别。

“维多。”叶卡捷琳娜没有理睬伯克人的喋喋不休。“原来你真的要去西部?”

“是啊,叶卡捷琳娜女士。”

“```。”

“安东他```”

“你都知道的。”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带着空灵。“对吧。”

“是的。”

她从我的手里拿走了那个骑士的木雕,把它和公主的木雕放在一起。低头安静地看着,白皙小巧的鼻尖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阳光撒在上面光晕。

“我最近一直梦见西部的日子,那里的人很危险```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我的家在山的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话说回来,我至今也没有回家。”

“快了,叶卡捷琳娜女士,您就快回家了,和我一样。”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要翻过一座山,而我要度过一个湖。”

“是的,叶卡捷琳娜女士。”

“你还记得那些水手们编排的歌么?当时我烦死了。”她看见我皱起了眉头,又接着说,“那时我不愿与你接触,我只是觉得我的父亲老朽了,而我又没有庇护。后来的事情,我```”

“都过去了,卡嘉,”我不好意思再称她叶卡捷琳娜了,“明天你将要嫁给安东。”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我打断了。她的嘴巴微张了几次,终于没有接着解释下去。在呼吸了几次之后,她笑着举起了两个木雕,“你会把这两个送给我吗?”

我掏出了钱袋,用指头拨弄了一下,“好的,明天我会把它们作为婚礼礼物送给你和安东。”

“哦。”

她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把木雕放回了原位,然后对我礼貌的施礼,“那谢谢你了,维克托。”

“明天见,叶卡捷琳娜女士。”

她眨了一下眼睛,把手拢在腰间,微微地据着裙摆,默然地转身离去了。

我还在木雕商人这里逗留了一会,掏钱买了两个木雕,那个商人揪了揪自己的胡子,没好气的给我包好了木雕礼物。

克鲁塞德尔和我一路无话回到了宅邸。

第二天,叶卡捷琳娜.列普宁与安东.罗曼诺夫在教堂里面完婚。

使者们立刻出发,把这个消息四处传播了出去。在城墙上,有士兵们报告说,德尼亚王公的营地遭到了进攻,人们发现了梁赞堡和小东湖城的旗帜在远处飘扬。

在教堂里的时候,我站在人群里面,叶卡捷琳娜老迈昏聩的父亲托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安东.罗曼诺夫。

仆人们从天空撒下了花瓣,花瓣密集如雨。

人份纷纷地举起了帽子或者剑,在漫天的花瓣里,高台之上的新人转身,接受着观众的欢呼。

“列普宁!罗曼诺夫!联盟永固!”尤里大波雅尔庄严地宣告。

“永固!永固!永固!”我跟着人群呼喊着,抽出了剑,指着天空。

花瓣落在了我的额头和肩膀上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旧贵族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白石港,或者称为白港,被德尼亚王公攻破了,但是他没有杀死俘虏,而是驱使这些士兵拆毁了白港的码头和城门,并且放火焚烧了这里的粮食。

在小东湖城外,小东湖城和梁赞堡的骑兵在步兵们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发起了对德尼亚王公的进攻。进攻的初期很顺利,密集地骑兵冲锋直接将德尼亚王公的军队一分为二,由于进攻过于顺利,加里宁也起了疑心,但却没能停止追击。德尼亚获悉了加里宁以骑兵居多,故意让一群农夫弓箭手和武装农夫列居正中,加里宁几次试探性进攻的时候,中路的军阵反而在波雅尔们的驱使下发起了迅猛地反击。加里宁误判了这里的军阵厚度,加上德尼亚背靠沼泽列阵,骑兵们并没有太多的迂回空间,于是加里宁大胆发起了中路冲锋,意图使得德尼亚主力被迫退入沼泽。但是中路远没有遇到预想中的难以对付,那里几乎是一战即溃。加里宁愕然之余立刻下令骑兵部队后撤,但是进攻的顺利使得小东湖城的骑兵和梁赞堡的骑兵队形失序,不再听从指挥,而是凭借勇气不断地冲锋,他们以为德尼亚王公就在眼前,于是奋然继续进攻。中路的德尼亚士兵遭到了灭顶之灾难,而加里宁也被无序的骑兵带到了沼泽的边缘。德尼亚王公的左右两翼几乎在同时发起了加里宁的进攻,加里宁的骑兵进入了沼泽之后,根本甩不开尾随背后的步兵。

复杂的水道和沼泽成了骑兵们的伤心之地。由于地形所限,骑兵们被分割成了从上百人到几十人不等的小股部队。而德尼亚的步兵军团有备而来,不断的合围歼灭这些骑兵们。最后加里宁命令身边的数百名骑兵下马步战。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尤里的军队终于抵达战场,德尼亚王公在消灭了加里宁半数骑兵之后,终于撤回了围城营地。

加里宁则狼狈回城,他回城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白港失陷。他并不心疼那些粮食损失,让他愤怒的是德尼亚王公破坏了白港的码头,焚毁了那里驻泊港内的四条战船。他率领骑兵离开的时候,已经命令自己的步兵在完成了对瓦兰残余部队的围捕之后,就向白港靠拢。现在那些步兵不得不接手一个失去了城门的港口要塞。同时,这个港口里已经没有了一颗粮食。

在其他的任何时候,小东湖城都不至于被两千多名士兵和几十艘战船弄得如此狼狈。但是现在,加里宁手中大部分士兵已经士气崩溃,无法使用。将他们集合起来,或许对德尼亚可以形成兵力优势,但是这些人如今散布在加里宁占领的地域辽阔的土地上---甚至河间地都有他的士兵---小东湖城已经成了吞象之蛇,连一只猫也打不过了。

德尼亚王公、议会里那些带着冷笑的贵族、固执的尼古拉、背信弃义的英诺森、逃出生天的乔万尼```

这些人一时被加里宁的力量掩盖了光芒,如同群狼蛰伏在狮子的脚边。可一旦狮子略略打盹或者受伤,这些人便立刻蜂拥而起,撕开一个缺口,便大啖血肉。对付其中的任何一方。加里宁都能保持完胜,但是当这些人全部联手的时候,加里宁终于尝到了来到东部之后的第一次失败。

加里宁入城后不久。德尼亚王公的使者乘船抵达了港口,随船带着他们在白港俘虏的士兵。尤里在港口迎接了使者。这些士兵被归还了小东湖城,德尼亚王公的使者没有要求一枚金币的赎金。第二天。尤里带领这位使者参观了修在教堂旁边的纪念碑,那里有一座波雅尔的石雕。使者脸色平静的留下了一束花,扭头询问尤里什么时候开始谈正事。这之后,使者便常驻内城之中,与尤里和加里宁进行了几次长谈,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再想起来那座石雕过。我听说后来这座石雕由于无人打理,几乎毁坏,被英诺森购去,安置在了他曾担任院长的修道院里,人们大都把这当成英诺森勾结旧贵族的证据。

一个月后,使者带着一堆卷轴满意的离去了。随着使者的离开,两艘满载着士兵的小东湖城的舰队也离开了港口。德尼亚的战舰不再阻拦,反而护送着小东湖城的战舰驶向东湖的深处。一艘船上装载着接手贸易小岛的士兵和商人团,他们要重修岛上被毁坏的市集,并在那里规范混乱的秩序。另一艘船上挂着两面旗帜,罗曼诺夫和列普宁家族的旗帜。叶卡捷琳娜与小东湖城的士兵先行前往河间地,并且暂时驻留在一个罗曼诺夫男爵的领地上。安东.罗曼诺夫则需要前方伊凡哥罗德宣誓效忠,尼古拉波雅尔已经经由德尼亚王公向议会提出了抗议,尼古拉波雅尔认为婚姻是无效的,而叶卡捷琳娜也要因此丧失继承权,而由他来继承河间地上的领土。尤里吩咐士兵,对于叶卡捷琳娜必须严加看守,同时他写信给格里高利男爵,要求他妥善照顾叶卡捷琳娜女士,一旦有后者怀孕的消息,就要立刻报告。这几天,家族中的罗曼诺夫们总是喜欢找安东询问婚房内的私事,安东总是满脸通红,那些罗曼诺夫们则满脸兴奋和好奇,这些男人们围起来时,看起来,竟然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不过加里宁这些天对安东倒是格外关照,几乎不给他安排任何事情,只是一再让安东与叶卡捷琳娜多相处,对叶卡捷琳娜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一天之内花销没有超过五百个金币,就不用来找他过问,直接去找管家拿钱就可以。至于叶卡捷琳娜的父亲,尤里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去监视他,他身边的侍女和他招来的女人。每过一段时间,就要饮下特制的花奶。以杜绝怀孕的可能---叶卡捷琳娜的父亲要是生下了子嗣,对所有人都会是一个麻烦。

德尼亚王公出人意料的没有直接要求盐、皮、河珠等货物的专卖。也没有要求战争赔款。使者表示德尼亚王公甚至欢迎小东湖城的商人在他们的王公领地建立居住区,他们看上的不是这些专卖,而是看上了小东湖城独特的税收制度、公会制度和用来遏制小贵族的赎地制度,为了研究小东湖城的法律,他们甚至邀走了一位市民法庭的法官和他的两个助手。加里宁的学者对于德尼亚王公提出了忠告,他们说德尼亚王公如果照搬小东湖城的一切的话,他估计很快就会被家族的亲戚和不满的贵族推翻,事情只能循序渐进,就像村庄一夜之间成不了城镇一样。

作为善意的回报。德尼亚王公的军队撤到了小东湖城与大东湖城王公领的交界处驻守,双方正式的谈判需要在伊凡哥罗德进行。在伊凡哥罗德还有许多的王公已经等待着加里宁了,不光与德尼亚王公的恩怨,还有瓦兰科夫的地位问题和河间地的列普宁家族的领土划分问题,现在都需要集中起来谈判。如今毫无保留地支持加里宁的只有梁赞堡,大东湖城的王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会加里宁的要求了,有人说加里宁正在策划一场新的颠覆大东湖城王公王公的行动。

围城结束一周之内,靠岸的商船就超过了一天一艘,第二周。有十七艘商船靠岸,第三周,码头市集上有一些商户就重开了生意,市民与不再拥挤在城内的市场上交换货物。

逐渐热闹起来的小东湖城就如同整个东维基亚一样。在战争的重负之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旦河间地与伯克人的边界问题划定了之后,那么东维基亚有望迎来一个长期的和平时期。这是所有的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尤里在消灭了小东湖城领地上的几处盗贼之后,开始着手重建被德尼亚王公毁坏的定居点。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混居虽然有摩擦。但是比起站前的那种剧烈抵触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战争中的瓦兰人和维基亚人并肩作战,对抗德尼亚王公。之间的矛盾已经被友谊所弥合。各地的农庄之中,维基亚农夫们已经习惯了与瓦兰农夫的相处。每一块恢复耕种的土地上面,瓦兰农夫拉动犁头,维基亚农夫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播种的景象到处可见,在劳作之余休息的时候,瓦兰农夫还能享受到维基亚的妇女们送来的清水和腌萝卜,瓦兰人打猎获取的肉类也大多会赠送一些给他们的维基亚邻居。战争中出现的寡妇互相嫁给对面民族的事情很普遍,维基亚人甚至以迎娶瓦兰妇女为荣,因为瓦兰妇女刚烈无比,一旦面临战争,甚至会要求参战,这对于习惯了维基亚妇女的柔顺的男人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当然,维基亚妇女比起西部妇女来说,已经算的剽悍了。不过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瓦兰旧移民和维基亚农夫,都不太喜欢从瓦兰科夫附近新迁徙来的瓦兰移民,旧移民甚至会与维基亚人联手焚毁新移民的村庄,希望他们不要来占有已经分配好的土地。虽然有小的摩擦,但是瓦兰人与维基亚人的融合依旧在痛苦之中继续进行着。

叶卡捷琳娜离去的时候,我和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在码头上送别他。她把自己裹在面纱后面,与安东和自己的父亲贴了脸颊告别,尤里对着船的前方射了一枝箭,叶卡捷琳娜的父亲拉不开弓,由一位波雅尔代替列普宁家射了同样一枝箭。两艘船驶离港口的时候,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庆祝,这只事关家族责任,与荣誉无关,无需花哨的庆典。

送别了叶卡捷琳娜之后,由于家族成员太多,马车不够用,我便选择徒步返回内城。

我穿过了码头市场,走到了城中,穿过了一条跨在水面上的石桥,转过了两条正在铺地砖的街道,沿着一道长长的拱廊前进,之后是妓院和一处废弃的浴场,经过了这里之后,便是城内的大市场了。这里的人已经明显少了。不光是因为码头市场的恢复,也因为婚礼的结束。空气中飘着一种狂欢之后的失落。人们都还在回忆着许多天前,安东和叶卡捷琳娜站在马车上。沿着城镇里最宽阔的街道游行的景象,在马车前面,有波雅尔的骑士们开道,在马车的后面,则有盔甲鲜亮的市民卫队殿后。叶卡捷琳娜头上缠着白色的头巾,头巾上裹着花朵,尾部的飘纱如同云彩一样,在马车前进的时候飞扬在叶卡捷琳娜的脑后,就如同盛夏里被风吹得又高又薄的云彩。婚礼里的城市充满了酒气和肉香。街道之上遍布彩旗与飘带。如今,仿佛那等盛况还在眼前,叶卡捷琳娜便已经离开了小东湖城,或许此生再也不会返回这里了。人们啧啧称奇的谈论着叶卡捷琳娜和她父亲流浪的故事,感慨罗曼诺夫家族施救的浪漫与温馨,人们都说新娘在游行的途中一直都在哭泣,这想必是喜极而泣了。家族的领地恢复了,又与大家族结盟,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可以不开心的呢?

婚礼后的街边,人们正在拆除假墙。一些市民觉得这样的假墙其实也挺好看,把那些吓人的微笑人脸涂掉,还是很值得一看的。但是尤里的市政官们集体找他抗议。说这样容易引起火灾,要求尤里不论如何要拆掉这些胡来的玩意,不然他们就集体辞职。让尤里另请高明。尤里安抚了这些市政官,随后下达了拆除假墙的命令。沿路都是叮叮当当的拆木头的声音。以至于那些习惯了从房间里面探着头出来兜售货物的人们,不得不人手拿着一个锅子遮住脑袋。以防止天上落下木块或者钉子。

我路过城内市场的时候,有人骑马赶上了我。

我回头的时候,发现是安东。

安东似乎专门在找我,“我以为你上马车了,但是我在车队里没看见你。”

“人太多,等得麻烦。正好我要在城里转转。”我对他说。

安东看着我,犹疑了一会,然后开口说,“维克托,卡嘉让我转告你,你送的两个木雕他很喜欢。”

“哦,希望你也喜欢。”

“我不太喜欢。”

“嗯?”

“维克托,”他跳下了马,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为何她临走前,跟我说的是这个,你送的木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对他说。“上次就在这附近,她遇到了我,说她喜欢这些东西,我就买了两个作为婚礼礼物送给你们。有问题么?”

“我对你没有恶意。”安东说,“但是两个木雕做婚礼礼物```有谁的礼物比这还寒碜,除非这两个东西有别的意义。有吗?维克托?”

“你娶了她,你爬上了她的床,你要去她家族的领地当伯爵,”我问他,“你却跑来问我两个木雕是什么意思?”

“我听到传言,你们```”

“都是真的。”我对他说,“你相信吗?”

“你是个混账,维克托。”他捏紧了拳头。

“你是个白痴,安东。”我对他说,“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除了嚼舌头,还会做什么?你去瓦兰科夫围城的时候,这帮少爷们在干什么?钓鱼还是嫖妓?爱护你的妻子,就要守护她的名誉,下次谁在你面前嚼舌头,你应该撕烂他的嘴。要是你打不赢,我很乐意帮忙。”

安东看了我几眼,“维多,抱歉。”

“你该对叶卡捷琳娜抱歉。”

“不过我还是要说,维多,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接触我的妻子。”安东说,“答应我,维多。”

“我答应你。”我回答他。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退,我与他告别,带着库吉特人回了内城。

内城里面停着几辆马车,还有几个波雅尔和一群骑兵们已经进驻了内城。这些人即将代表小东湖城前往伊凡哥罗德参加贵族大会。弗拉基米尔和尤里领队,而加里宁和阿列克谢则留在小东湖城。我又见过阿列克谢几次,在餐厅和庭院里面,我们几次打照面,他会对我微微点头,有时候还会露出笑容,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离开罗曼诺夫家族。阿列克谢是最厌恶我的人之一吧,他会怎么想我。忘恩负义么?算了,多想是没有用的。

我一直提出想见弥塞拉。但是尤里从来不给我任何机会。我写得信也通通石沉大海。有一次,我故意在庭院里逗留了很久,然后翻过了围墙,去了家族女眷居住的院落,但却被一个波雅尔捉了个正着,我不得不请他到我的住宅抽库吉特人的水烟,又送了他一副水烟壶,他才没有告诉尤里。

弥塞拉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尤里说她正在学习斯瓦迪亚语。没时间见西部来的无名贵族。

后来,尤里见我的次数也少了。只在使者出发之前,让一个仆人告诉我,让我收拾行装,准备前往伊凡哥罗德议会参加贵族大会。在那里,尤里将会提议保举一批波雅尔,而我将位列其中。尤里,阿列克谢,加里宁。我能得到几个人的支持?这些人之外,我还能得到几个人支持?我盘算着。在出发之前,我给英诺森写了一份信,我知道他也会参加贵族大会。我让他带着哥白尼学士一同前去。这封信写完之后,我找到了城里的一个拓荒者,让他帮为转达。

几天后。我跳上了一架马车,马车在靠近陆地一边的沼泽边驶上了河道里面的平顶船。船只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绕过了弯曲的河道,登上了陆地。

我们在这里等到了天黑。骑兵们终于陆续登上了陆地,我们夜里便在一处小东湖城的定居点里过夜。这里的瓦兰移民给我们准备了烤洋葱和煮苜蓿,还有一整只羊,我们每个人都割到了不少肉。克鲁赛德尔自告奋勇的出来烤羊,用了许多的胡椒和盐巴,把羊肉烤得焦脆喷香,士兵们几乎是一窝棚的涌上来抢着割肉。

我感觉黑夜里有人在观察我,有几次,我抬头四顾的时候,大家又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古怪。

睡觉的时候,我把匕首抱在怀里假寐。

不过这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和库吉特人把我的行李箱子拖出了房间,伊尤说:“这里面装得什么鬼东西,这么沉。”

“一套盔甲吧。”

“全板甲?还加一副破甲锤?”

“没有啊,就是普通的波雅尔鳞甲。我走得时候安东送给我的。”

“听说他老婆本来是你的?”克鲁塞德尔问。

“她家和罗曼诺夫联姻罢了,本来也不一定是我。”

“做得挺对,不然```”伊尤呆头呆脑地准备说什么,但被克鲁塞德尔一瞪,伊尤就不说话了。

“你们两个人搞什么鬼。”我也觉得这大箱子沉得很。

废了很大的劲,终于把箱子搬进了马车里面。

昨天一直熬着不睡大半夜,上车很快就困了。两个库吉特人坐在马车的顶棚上面聊天,我越听越困,在颠簸里面睁着眼睛容易恶心,我于是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我作了一个梦,梦里从地里面钻出了恶魔,浑身长满铁刺,爪牙锋利,恶魔就在我的脚下爬了出来,恶魔张开了血口,对我咆哮着一句话。

“```把腿拿开!”

把脚``拿开?

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发现我搭着腿的箱子下面,有人正在顶着箱子盖。

我收回了腿,惊讶地看着箱子里面的人推开了箱盖,恼火地把护手、肩甲、靴子和剑鞘朝我劈头盖脸的丢了过来。我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个穿着亚麻旅行衣的人在我的面前站了起来,头上还盖着我的那个瓦兰头盔,这头盔我戴都嫌大,这个人戴上就如同头上顶着一口锅一样。

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女人。

我左手立刻扼住了她的脖子,右手掏出了匕首,对准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

她张着嘴,眼泪睁大,双手拍着我的胳膊。我用膝盖压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双手捆在了身后,然后再次问她,“你是谁?”

“安娜```安娜斯塔西娅.留里克。”

“楚德城王公家族的?”我惊讶不已。

“蠢货,”她愤怒地说,“小东湖城!”

“这周围都是罗曼诺夫。有人看见你,你就完了。”

“罗曼诺夫以为把所有的人都一网打尽了?那就大错特错了,加里宁身边有一半的仆人会随时保护我。那都是留里克家族的旧仆人。你叫提米,是吗?”

她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非常震惊,因为即使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知道我真名的人也并不多。当然,许多人也没有兴趣知道。她说的仆人会保护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她从他们那里得到了私密消息,倒是真的。

“你疯了!在下个小镇滚下车去。有人看见一个留里克在我马车上,我会有麻烦。”现在是我最需要罗曼诺夫家族的时候了,我不想让他们产生什么联想。

“送我去伊凡哥罗德,”她说,“我的母亲和继父住在那里。他们会给你回报的,金币、盔甲、武器,随便你挑。尤里不是说要推荐你做波雅尔吗,你也不太信,对吧?这好办,我的继父就是大波雅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伊凡哥罗德

加里宁入主小东湖城之后,安娜斯塔西娅的家族部分被杀,更多的人选择了逃亡,她说在每个王公的内廷中,都有一两个留里克。

在加里宁强大的时候,这些人没有什么用。但是一旦加里宁衰弱的时候,王公们就会拿着这些留里克做文章,不管是发动恢复小东湖城的战争,还是在贵族大会中指责加里宁,没有什么人比留里克家族的人更有用。加里宁曾经试图用联姻笼络一两个留里克,但是愿意留在小东湖城的留里克大多是家族中的旁支甚至私生子,正统的留里克宁愿流亡他处也不愿意与罗曼诺夫家族合作。留里克家族是东维基亚反对罗曼诺夫家族的主心骨,留里克虽然在小东湖城失势,但是在贵族议会中,却还有相当多的波雅尔来自这个家族,在各个王公的治下,也还有不少留里克男爵们正在等待机会。

安娜斯塔西娅的曾祖父是小东湖城王公,她的父亲却连波雅尔也不是。小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她那来自伊凡哥罗德的母亲便回了老家,后来嫁给了伊凡哥罗德的一位法官。这个法官退休后担任过两任的水渠官,如今已经隐居在乡下,是安娜斯塔西娅外公的战友,据说已经年近七十,比她的母亲大三十多岁。据安娜斯塔西娅说,她还有几个没有见过面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偶尔她母亲给她写信的时候会提及一下家里的亲戚,此外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加里宁趁着瘟疫入主小东湖城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在一个仆人的掩护下躲到了一个学者的家中。那之后的故事让我觉得有点不可信:她说她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内城。有时候有人给她引路,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仆人们的帮助---她说小东湖城的内城有许多的暗门和地下通道。连接着城镇中的房屋和内城中的某些隐秘的房间。

安娜斯塔西娅是留里克家逗留在内城里的鬼混,她说她经常漫游在夜幕下内城的堡垒之中。隔着墙听着罗曼诺夫们商议如何铲除留里克家族的余孽。有时候她甚至会化妆成为女仆,亲眼见一见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据她说,我被从罗曼诺夫家的餐厅赶出来的时候,她就是托盘子的女仆之一,之后她躲在阁楼上听到了我和尤里的谈话。

她说,罗曼诺夫即使在战争之中也要花重金翻修内城,就是因为有些仆人已经告密。罗曼诺夫家族的爪牙们也发现了许多暗门和地道,这使得尤里下决心要彻查这些通道。安娜斯塔西娅说,潜入内城变得越来越难了。但是并非没有办法。如今,加里宁和尤里即使睡觉的时候,也要在卧室中间安排卫士值夜,对于旧仆人一有机会就会撤换掉,就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忧。

“罗曼诺夫家欠下的血债太多,他们总要偿还的。”

“是么,”我对她说,“既然内城像你说得这么千疮八孔,为何我至今没有听到一个罗曼诺夫被行刺成功的事情?你能够平安地穿行在内城堡垒里面。为何不去投毒呢?”

“这是男人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你不是留里克吗?”

“你不也是罗曼诺夫吗?”

“莫非你是私生子?”

“旁系的女儿,”安娜斯塔西娅说,“估计还不如私生子。从前年开始。一个老波雅尔做梦都想我嫁给他那天生白痴的大儿子,我的祖母居然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家族?”

“那干脆改个名字好了。端着留里克家族的名字,等着罗曼诺夫来砍你的脑袋吗?”

“他们不会砍我的头。他们会让我嫁给一个罗曼诺夫。”安娜斯塔西娅露出了一个狡猾的微笑,“我的一个表姐。就是罗曼诺夫那个河间地男爵的未婚妻,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婚。”

“格里高利?”

“应该就是他。”

“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奇的问。

“加里宁需要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么?提米市民```哦,不好意思,未来的提米波雅尔?”

“随你讽刺吧。罗曼诺夫家族收留了我,所以我一定会把地道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晚了。”安娜斯塔西娅说,“尤里已经把大部分的暗门和地道都摸清楚了,有些地方用石头封锁了起来。你还不如建议罗曼诺夫家族换掉所有的仆人,对他说,小东湖城内专门有人问仆人们买内城的消息。”

“谁?”

“议会、留里克、瓦兰人、拓荒者,”安娜斯塔西娅一个接一个地数着,“只要加里宁有敌人,内城的消息就总会有人去买。不过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跑回小东湖城去服役么?得了,我就是想借你的马车一用,去了伊凡哥罗德,我会给你报酬,我对过去的王公没有什么感情,我的那些男亲戚们倒是日夜躲在角落里面谋划起义。这些事情和我没关系,就好像和你也没有关系一样。加里宁要是能把粮食的价格稳定下来,又在市场上面塞满稀奇古怪的货物,想刺杀他的人会立刻少一大半,这比派卫队捉有效多了。”

“要是留里克家族的人都和你这么想```那你的家族被消灭是很正常的。”

“所以就被消灭了嘛。”

我知道贵族少女不喜欢自己的家族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些少女们经常会在最青春靓丽的时候,被安排嫁给老头子或者外国人---那些老头子爬上了床之后,嘴里呼出的气像是腐烂的梨子,几分钟之后就会气喘吁吁的睡去,就在这几分钟里面,这些老头还软得像是泥鳅一样;那些外国人就更加的不堪了,一旦联姻双方出了摩擦,这些外嫁的女人就要被迫进入修道院。甚至被秘密地谋杀。但是即使如此,安娜斯塔西娅对于家族的冷漠还是让我比较吃惊。在这一点上面。罗曼诺夫家族确实要团结得多,每一个家族成员虽然会有许多的不满。但是在总体上面,还是以家族为一切的前提的,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似乎那些来自贫困而生计艰难的家族,或者长期处于逆境的家族,大多很看重血亲,而享受和平太久、生活安逸的家族的成员,却只对家族有一个淡漠的感情,巴不得脱离了它才好。安娜斯塔西娅对于她许多亲戚死于非命,居然没有太多触动。这在我看来冷漠又自私。

“你能保证你的继父会推荐我?”

“或许会,或许不会。”

“等于白说。”我对她说。

“你送我去伊凡哥罗德,便有可能会得到一个保举你的大波雅尔,你不送我去,便一定不会有这一个推荐。你不觉得带上我很值得么?因为你根本没做什么事情。”

这样的事情我遇到过许多次了,用虚无缥缈的许诺换我现在的合作,到了未来,需要回报的时候,我却只能祈对方求良心发现。即使是这一次的大波雅尔们的提名。我能靠得住的,估计只有乔万尼许诺的那些瓦兰潜伏者。我已经做好了罗曼诺夫家族的大波雅尔们全部反悔的心理准备,每一年只能产生几十个波雅尔,这样的提名是增进盟友友谊的好机会。即使是没有封地的波雅尔,也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位,成为了波雅尔就可以作为领主招募士兵。也能进入王公的内廷成为他们的属臣。英诺森如果能够任职主教的话,或许我可以得到他的一个提名。菲利普主教那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乔万尼而给我提名。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她对我说。

“好的。你在一路上不能给我添任何麻烦。”我丢了一套马夫小弟的衣服给她,“换上这套衣服,然后坐到车顶上去。”

她有些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身边凭空多了一个女人,谁都会起疑心。那些骑兵们中间有一个认出了你是留里克,你就会被软禁,然后沿路送回小东湖城。你想这样?”

“你不能带个侍女什么的?”

“你是马汀的故事看多了么?是个贵族就有漂亮的侍女?”我看着他,“况且我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区区一兵而已。我可以带个马夫小弟做跑腿的,但是却不可能带着侍女四处旅行。你在小东湖城呆太久了,真以为贵族们都和你的亲戚们那样体面么?”

“你这是故意的。你们家族即使是私生子也不会去做马夫小弟。”

“恰恰相反。”我把衣服地给她说,“换上,要么下车。”

“在这里?”

“别忸忸怩怩的。”

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脱掉了皮衣和绒裤,换上了马夫小弟的短衫和粗大的水桶裤。

我敲了敲车顶,正在打鼾睡觉的伊尤打着哈欠被我吵醒了。他抱怨了几声,空嚼着嘴巴,从车厢的一边用脚勾开了门,扭动着身体跳进了车厢。

“```干什么```这``这是!?”伊尤看见了安娜斯塔西娅,揉着眼睛看着她。

我指着安娜斯塔西娅,问伊尤,“你觉得她是贵族还是平民?”

“你居然带个娘们鬼混?!我怎么知道贵族还是平民,这是罗曼诺夫家的小妞吧,你的那个相好?当然是贵族了。”伊尤眉头大皱,打量了一下这个留里克,“比酋长差太多,提米你果然瞎眼。”

我没有听伊尤嘀嘀咕咕,而是对这个女留里克说,“听见了吧,你根本不像是平民。”

我从箱子里面靴子上面抹了一手的灰,擦在了她的脸上,再嘱咐她到下个小镇上去灰里面打个滚,就差不多是马房小弟的样子了。

接着,我用脚踢了踢马车的前座,踢了几次,克鲁塞德尔的骂声才传过来,“干什么?”

伊尤探出头去,“你自己来看。”

克鲁塞德尔也爬了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吵醒我。难道是提米在跟女人鬼混```啊!真的是女人,还这么丑。”

安娜斯塔西娅:“```”

“这女人我不认识。别瞎猜。”我对克鲁塞德尔说,“她在小东湖城有敌人。现在去伊凡哥罗德避难,藏在我的武器箱里躲过来的。你们把她打扮得像个男人,然后去找杰克。那家伙是随行的骑士之一,你们去找他要一匹马。你们两个人换着骑马,让她坐在前面赶车,或者坐在车顶看行李。”

安娜斯塔西娅对我的恶作剧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很配合,就像是成年人看着一个愚蠢的小孩一般看我。这让我存心戏弄她的目的没有达到。她无所谓的跟着库吉特人爬出了车厢,和库吉特人互相取笑聊天。反倒是我变得像是那个被晾在一边的马房小弟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挺无聊,虽然她说继父推荐我做波雅尔的事情十有八九要泡汤,但是我对一个贵族之女如此无礼,实在是没有意义。偶尔安娜斯塔西娅也会骑马,不过她一骑马就腰挺得很直,满满的贵族派头,惹人侧目。我只能让她回到马车前面,抱起一条腿,把另一条腿悬空摆着。这才看起来像个散漫的马夫小弟一样。马车走走停停,中间我们汇合了一群楚德城的贵族,其中还有几个留里克波雅尔,不过安娜西塔西亚说她一个都不认识。为了安全起见。那段时间,我还是让她呆在车厢里面。

靠近伊凡哥罗德之前,首先看见的就是大片的墓地。这已经成了东维基亚城镇的新路标了。瘟疫、战争、饥荒,让大批的平民死去。城镇周边的坟园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尸体了,市民们就沿着城镇之间的大道修建了大量的新坟墓。用来安葬自己的家人。伊凡哥罗德城外的市场已经很久没有开市了,过去这里人声鼎沸,现在却只有一望无际的帐篷架子、废弃篝火堆、作坊留下的炉台以及陶片和腐烂皮革等垃圾。城门口也冷清了许多,检查进出的士兵打起精神来向抵达的贵族们问好,指示他们进入伊凡哥罗德。

贵族大会即将召开,城镇里面也将迎来一个短暂的热闹而繁荣的时期。

进入了城镇之后,我就不得不感慨小东湖城的市镇建设是何等的优秀,地面几乎全部是用石砖铺筑而成,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口蓄水池,用来防止火灾的蔓延。伊凡哥罗德却好像是个大号的瓦兰科夫,地面的木板已经常年没有更换过了,已经被踩进了泥巴里面,路边的楼房还是每一层都比下面一层更靠外,最高层几乎要在空中合拢。街道上到处都是支撑高层房屋的柱子,还是会有人倾到粪便,地面的粪便堆积如山,粪水四溢,猪和狗如我第一次来时一样,在泥浆里面玩耍。不过这一次市民比上次少了许多,但是乞丐却多了不少。

安娜斯塔西娅说她要去维捷格拉堡,她继父的家族领地就在那里,她保证会让她的母亲和继父感谢我的。

“去吧。”我对她说,“先考虑让你的继父收留你,再让他考虑推荐我的事情吧。我不觉得载你一程,就足够让你的继父推荐我做波雅尔。走吧,留里克。在罗曼诺夫追你之前,你逃得越远越好。”

克鲁塞德尔端着水烟壶咕噜咕噜地抽着,伊尤一个人就把我的武器箱从车厢中拖了出来,嘴里嘀咕着‘果然轻了许多’。杰克在远处呼唤我们过去,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在马市安顿了下来,让我们一起过去。我说我们晚些时候自己会过去,杰克重复了一遍地名,带着几个小东湖城的骑兵离开了。

安娜塔斯西亚穿着马房小弟的衣服,带着我们去了一处成衣店,她说这是她继父家的产业。

店里燃着香料,熏着那些华丽的衣裳。在一块蓝色的库吉特织毯上,有一个把手平端在腰前的女人。她瘦的像是木棍。当她看见一个马房小弟、一个瓦兰人和两个库吉特人走进了他的成衣店之后,便皱着眉头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东西,士兵。旧衣服在市场上有卖。”

接着,我们的马房小弟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铁戒指,把它交给了那个女人。

女人疑惑地看了一眼,眼睛露出了诧异的光芒,她找来了一个胆小的女仆安顿我们,匆匆走进了里面的房屋。过来一会,一个年轻人过来和安娜斯塔西娅低声地攀谈了几句,领走了她。这之后,安娜斯塔西娅就没有出现过了,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之后,那个看店的女人出来,在我的桌子边上丢了一只小袋子。

我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几枚边缘被剪得满是缺口的银币,按照现在的价格,估计只够我和两个库吉特人一人喝一杯。

克鲁塞德尔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伊尤抓过了我的口袋,看了一眼也啧了几声,“在草原上帮别人家赶几天羊,都不止这点钱。”

我也觉得好笑,把钱袋心满意足的拴在了腰里,带着库吉特人离开了这间成衣店。那个女人很诧异的看着我们,似乎对于我们的反应感到恼火。

库吉特人想在伊凡哥罗德逛一逛,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萨兰德人的茶厅里住满了梁赞堡的贵族,我们路过茶厅的时候,许多梁赞堡的士兵正在搬箱子;几个河间地的王公联手租下了伯克区的一片房屋,一群小孩子正在询问几个河间地的士兵,他们是如何与伯克人打仗的,伯克区的房主们听得满头大汗;大东湖城的驻地和小东湖城最近,隔着马市相望,这里的皮革臭气熏天,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楚德城的人单独居住,在一处附属于妓院的旅馆中,我们经过他们的驻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关了旅馆的门;德尼亚王公在伊凡哥罗德购置了宅邸,在城郊居住。

城市里面一下子多了许多的人,即使在夜幕里面也显得比过去白天更热闹。

我们在旧城区转了一圈已经天色将晚,于是便踏上了回马市的路。

穿过了伯克区,我们经过了伊凡哥罗德的国王城门,从这里沿大道走到尽头,就是马市。

一辆马车从我们的身边逆行向城外走去。

不想,那马车停在了我们身边。

我那时满脚是泥巴,在伊凡哥罗德的泥浆里面跋涉,身上都是灰扑扑的。

马车的门微微地打开了一个缝,接着,马夫小弟的短衫、裤子、一双破破烂烂地靴子被丢了出来,随后,马车门碰地一声关上了。随着马夫一扬起鞭子,马车车轮在泥浆里打了一下滑,溅起了一阵泥浆,两匹壮硕的黑马卯足了劲,终于让马车由慢及快从我们的身边轰隆着开走了。

我们三个人看着远去的马车,就好像我们是三堆被车轮溅起来的泥浆一般。

伊尤拍了拍我的肩膀,“人生本就如此。”

克鲁赛德尔吸了一口水烟,喷出了一阵烟雾,“至少我们晚上有钱去喝酒。”

一个乞丐走到了我的面前,问我这一套衣服还要不要。我挥了挥手,让他拿走了,乞丐捉住我们三个人的手,每人亲了一口,留下了黄色粘稠的口水,我们回去的时候,在屁股后面蹭了一路的手。

快要抵达马市的时候,一个小东湖城的骑兵给了我一封信。

在房间里面,我用小刀划开了封泥。

“致提米先生:

今天得知小东湖城的使团已经抵达伊凡哥罗德,在到收信后,请在贵族大会之前,到教堂边的教会驻地找我。你家的学士和菲利普主教的使者与我在一起。

您忠诚的神圣的橡木骑士团大牧师、天使之剑的见证人、菲利普主教无比亲密的朋友、议会之剑、议会之盾、教会守卫者、难民保护人、修道院院长

英诺森



最后的头衔占了半封信的部分,一开始我几乎以为是个王公什么的给我写信。等我跳过了大段的空头衔之后,才发现来信的人是汤姆院长。

他找我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主教的支持

哥白尼正在向一个主教和一个年轻人推荐那种苦味饮料。

年轻人一本正经的向主教询问,饮用这样异教徒的饮料会不会有损虔诚,主教没有回答,而是接过了哥白尼的杯子,自己啜饮了起来。年轻人有点尴尬,也接了一杯。

英诺森则恭敬地坐在一边,对那位主教介绍自己的修道院,以及关于石中剑的神启。泰维团长和两位橡木骑士团的骑士端坐在一边,不发一言,两位骑士一位出生贵族,一位出生烧陶工,不过这个时候却一样紧张。

我走进去的时候,一个骑士团的侍从指了指一张墙边的高背凳,让我去那里坐着。我坐下来之后,侍从和两个橡木骑士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我们剩下的人。

“这饮料味道不错,只有克里尔生产的那种小果实能制作这种饮料?”主教没有理睬其他人,而是询问哥白尼。

“也不是,奥列格主教。气候炎热的地方,都能种植这样的果实。不过克里尔的果实口味更好一些。”哥白尼端着壶,“再来一些?”

奥列格主教伸出了杯子,“多谢你了。”

哥白尼倾斜了壶口,给主教又倒了一点,房间里面只有那种饮料发出的清香和倒饮料时细碎的水声。

“这饮料饮用之后,精神会振奋一些,但是却不像酒一样迷惑人的思想。我看书疲乏的时候,这饮料非常的有用。”

主教笑了一下,“我会给教会的兄弟推荐的。”

哥白尼把壶放回了原位。点头表示感激。

这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主教,他才是这里的忠心。

“那么。英诺森院长?”主教要开始正题了。

“主教阁下。”

“给我仔细说一说石中剑的神启。”

英诺森站了起来,开始讲述天使降临修道院。给了他诸多启示,然后在第二天,在上千人的注视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天使的要求,只有泰维骑士不经意的一拔,就从石头里面拔出了石中剑。之后,在得知了菲利普以教会之名提出的结束内战的命令之后,橡木骑士团决定遵从教会的指示,毅然以弱小的军队。怒抗强悍的议会军队。最后在天使的帮助下大获全胜,击溃了议会军队,从而结束了内战,放逐了乔万尼。英诺森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主教。而主教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总觉得主教的脸上偶尔会透出一阵微微的笑意。

英诺森诉说完了神启和之后的事情之后,对主教说,“赞美上帝,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修道院院长,如果不是神的旨意。我是无法走得这么远的。”

“或者太远了。”主教说,“先不说这个。英诺森大人,我有一点不太了解,为何天使降下的剑。会是一把伯克长剑?我认识一位铸剑师,他一眼看出来这把剑打造于九年前的伯克,因为伯克人的炼铁术很独特。在剑刃上留下的花纹与众不同。”

“这```,”英诺森没有料到主教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天使从人间取得这把剑。又使它降临人间。这柄剑是哪里的剑,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对吗?若这剑来自人间,便没有神性,持着它的天使的神性,也会被怀疑。”主教一抿嘴,“若天使的神性存疑,那么她真的是天使吗?若有人说这是恶魔的礼物,恶魔伪装成一位天使,把一件来自人间的邪恶武器放在了你的修道院里面,让你做出解释,你怎么办。面对诸位主教时,你想陷入这样的诘问吗?”

“不想。”

“那么这剑是哪里来的?”

“来自天国。”

“伯克人的花纹呢?”

“明早就会磨掉。”

泰维骑士皱着眉头,“什么?”不过没有人理睬他。

“恩。”主教放下了杯子,“你说你从菲利普兄弟那里得到了教会的命令。可是,距离你不过一天路程的地方,就有小东湖城的一位主教,他早就知道了教会的命令。或许是他忘记了对你下达公文?”

“他下达了。不过那份公文让我督促修道院的兄弟,不得掺合世俗的纷争,并不得表示对任何人的支持。”

“所以对你教区的主教,你拒绝了他的命令。跟你隔着一个东湖,素未谋面的主教,却以一封书信,就让你大动干戈。我说的对么,英诺森院长?”

英诺森的脸有些发白,“```我想,我并没有收到那份公文。”

“你刚才说你收到了。”

“那应该是西部教会的间谍伪造的信件,目的在于制造东部教会内部的分裂。”

“那封信呢?”

“已经销毁了,但是西部教会的阴谋,却已经被我们察觉。”

“没错,西部教会和那位自称教皇的教士该被谴责。”

“我与您的想法一致。”

“您的出发日期,与德尼亚王公进攻小东湖城的日期颇为接近,如果算上路上消息传播的时间,你们几乎是同时出发的。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阁下。”

“既然教会的命令是结束内战。为何你结束了议会与乔万尼的内战,对于加里宁与德尼亚的内战却无动于衷呢?”

“我的修道院处于小东湖城的主教区,”英诺森说,“教区的事务理应由主教决定。”

“你在暗示小东湖城的主教不作为。”

“我没有这样说,阁下。”

“如果小东湖城的那位主教,与教会的意志和对某些事情的认识出现了冲突。你将怎么选择自己的位置呢?”

“我不需要选择位置,阁下。”英诺森修道院院长说,“东部教会的一切教职人员。将唯一听命于教会。”

主教终于不再问英诺森了,而是扭头去询问泰维骑士。“泰维骑士,我听到一个谣言。你在四十九岁之前,都是西部教会的信徒。这很可笑,一位西部教会下的骑士,却在东部教会中得到了神迹。这是真的吗?”

泰维骑士陷入了沉思,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恐怕这是真的,主教大人。但在得到了石中剑的神迹之后,我已经皈依东部教会。”

房内的几个人皱了一下眉头。

主教继续问道。“你确定是这样吗?”

“是的。绝无谎言。”泰维骑士迎着主教的目光说,“我在西部教会的时候,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是这并不是我需要隐瞒我过去信仰的理由。我确实在四十九岁之前,属于西部教会,进他们的教堂,念诵的祷告也有所差异。但是从这次的神迹之中,我从心底皈依了东部教会。我能列举出我所遇到的所有的迹象,来证明东部教会的教义。更能使我接近上帝。在西部的时候,我从来未曾目睹过神迹,也不曾知道保护平民的意义。而我自己被选中,蒙受神迹。并且从战斗和保卫平民中感到神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身边,是在东部教会里面的事情。”

主教眉毛扬了一下,“你确定要这么说?”

“是的。”

主教思忖了一下。对骑士说,“骑士阁下。若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恐怕贵族会永远用这个借口攻击你,你的团长之位。都不一定保得住的。”

“我有石中剑的庇护。”

主教摇了摇头,“你有骑士团的庇护。”

泰维骑士陷入了思索,思考着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终于,主教把脸转向了我,“很难相信,王公、拓荒者、菲利普主教、瓦兰人都提到过的人,居然是一个西部来的无名小卒。”

“大多是父辈的功绩。与我无关。”

“拓荒者的部分,或许是你家族的福泽。后面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参与的,不是吗。你家的学士,已经跟我谈了不少你家族的事情了。勇敢的家族,有荣誉的家族,我很欣赏。或许有一天,会有人为你的家族欢呼的。”

我的家族并不需要博人欢呼,那是马戏团的梦想。

“感谢您的赞赏。”

“在结束瓦兰围城的过程中,你出力很多。菲利普主教对这件事情很欣赏,他甚至记得你。能够让菲利普主教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并不多。跟我说说,你为何要如此出力?”

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出现在了我的脑袋里面,比如我希望借助瓦兰公国将东部教会的信义重新传播到克里尔地区去;比如我听从了菲利普主教的教诲,认为伯克人大敌当前,我应该出力结束维基亚人内部的战争;比如我尊敬英诺森院长和教会,我希望奉献自己的力量,去壮大教会的尊严。

但是这主教看起来聪明的很,我说的话如果是虚假的,他估计会一眼看穿,然后像对付英诺森一样,一层一层的剥掉我的谎言,把我更真实的想法逼出来。我可没有英诺森那么随机应变,也没有他那种面对被戳穿却毫不尴尬的厚脸皮。甚至,如果我也弄虚作假的话,那么我家族的好名声反倒会使我加倍地被轻视。

我只能直截了当一些。

“我出力,是因为我希望成为波雅尔。”

我的话一下子让房间里面的空气凝固起来。哥白尼的脸上变得有点难看,有点责备地喊了一声‘提米’!

主教微微一笑,“很直接。”

“在您面前虚伪的话,我三句话就会被拆穿的。”

英诺森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主教则对此则不怎么介意,他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这位是叶戈尔,是菲利普主教的特使。菲利普主教准备在贵族大会中,同时推荐你们两个人。”

“他联系了几位主教,这些主教表示他们将完全听从菲利普主教的意思。所以这位年轻人,将决定如何在你们两人中间分配五位主教的支持。”

“主教与贵族们不同,一位主教只能同时支持一位院长晋升副主教。或者支持一位平民晋升波雅尔,而一位大波雅尔却能支持几位波雅尔。所以。提米先生,如果你放弃这五位主教的支持。对于英诺森院长是大有助益的。因为那样的话,只需要再寻找一位支持者,英诺森院长就将获得副主教的位置,这会使他的骑士团变得更加的稳固。但是,如果你提出了要求的话,那么在菲利普主教的授意下,这位年轻人会适当的给你和英诺森分配这五位主教的支持。”

“让教会的归教会,让贵族的归贵族。”英诺森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这是最公允的。”

“教会与世俗的割裂。就是主教与贵族的割裂,这不太合适。”哥白尼针锋相对。“这会让人以为议会与教会不和。”

那位主教笑了起来,“提米,明天这位年轻人就要离开这里,返回河间地。所以你们需要在明天之前做出决定。我与其他的主教,恐怕要等到最后的关头,才会表达对某人的支持,不然主教的表态太过频繁,会惹人非议。在伊凡哥罗德城。上下打探消息、散布流言的院长和平民实在太多了,你们要确保不走漏任何风声。而且,”主教有点忍俊不禁的说,“由于料到了你们中间会出现争执。菲利普采纳了乔万尼的建议。让你们自行决定如何分配这几位主教的支持。”

“什么意思?”英诺森问道。

主教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站了起来,“乔万尼说这是从军营之中弄出来的分肉手段。虽然感觉很亵渎,但是既然菲利普主教同意了。我就只能按照命令转达这种手段。”

“提米先生就是瓦兰军营里出来的,”英诺森不满地指出。“把我卷入这种分配方式,我很难相信这是公平的。”

年轻人说,“我思考过,这种方式是相当公平的。”

“究竟是什么分肉方法,我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分配方法。我在瓦兰军营的时候,要么吃不到肉,能吃肉的时候一般都能吃撑,没遇到过需要分肉的时候。”

“是么?”英诺森明显不信。

那个年轻人打开了一个信封,然后对我们说,“这需要你们两个人这么做:你们要私下里跟我说明,你们觉得在结束内战这件事情上,谁的贡献更大一些。如果你们同时觉得自己的贡献更大,那么你们每人获得两位主教的支持。剩下的一位主教的提名将用在别处,用以拔一位河间地的司铎成为当地的副院长;如果你们同时觉得对方的贡献更大,那么你们会同时得到三位主教的支持---因为奥列格主教会因为你们彼此的谦逊,而选择直接表态,这样你们便每人有三位主教的支持了。”

听到这里,奥列格主教狡猾地笑了一下。

年轻咬了一下嘴唇,“当然,如果提米先生觉得英诺森院长的作用更大,恰好英诺森院长也同样这么觉得的话,那么提米先生只会得到一个主教的支持,而英诺森院长获得四位主教的支持。返过来也一样,如果英诺森认为提米作用更大,而提米也是这样想的话,那么英诺森将得到一位主教的支持,提米获得四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奥列格主教会选择不支持你们中间任何一位,因为如果他支持票数多的人,那么会让人觉得主教串通一气。如果他支持票数少的人,那很可能是无济于事的,不妨把支持留在能排上用场的地方。规矩就是这样的,当你们决定了,就可以来找我,明早之前,我不会睡觉,恭候你们的到来。”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主教便告辞而去,那个年轻人送他走了出去。我们剩下的人则彼此对望着,思考着应对手段。

泰维骑士希望英诺森成为副主教,而哥白尼希望我成为波雅尔,我们四个人都在研究对方脸上的表情。

英诺森捏着下巴走来走去,最后停了下来,用手指指着上空说,“不得不说,乔万尼是个混蛋。”

我对他说,“我一直都知道。”

“维多,或者提米?”英诺森说,“如今对我们最有好处的事情。就是支持对方。这样的话,确定支持我们的主教总数会多一个人。这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要是我们彼此拆台。反倒会使得本来可以支持我们的一位主教转而支持别人。这是得不偿失的。”

“我们?”我问他,“似乎我们两个人是分开提名的。我需要六个人的支持。你也需要。我们的支持者总数意义不大。”

“你看吧,隔阂已经出现了。”英诺森说,“这就是乔万尼最混蛋的地方。”英诺森大义凛然的说,“他以为小小的利益,就能让你我互相猜忌,他完全没有了解到我们是在西部就认识了,比你认识他的时间还要长。算上来,我也是半个西部人了,对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充满了深厚的感情。提米,我虽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是我知道,你的家族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是完全支持你的事业的。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支持你成为一名波雅尔呢?同样的,看见难民流离失所,平民即使辛苦劳作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加上瘟疫横行、战乱凭仍。我只是小小的修道院院长,根本不能拯救更多的苦难。我想,你又怎么可能不支持我成为主教呢?”

英诺森几乎流泪了一样眼眶发红,“这乔万尼确实恶毒。这些主教的支持本该在你我之间公平的决定归属,现在却被他搅局。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互相信任。从而换取奥列格主教的那额外的支持。你再寻找三位大波雅尔,我也尽量寻找到自己的支持者。这是我们通过信任就能得到的支持。为何要因为猜忌,把这样的支持浪费掉呢?”

哥白尼和泰维都没有说话。我仔细地看着英诺森,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很能打动人心。

真的,如果我们互相支持对方,那么对我们两个人来说,结局会好很多。那样的话,我只需要找三个大波雅尔的支持,就足够了,加里宁、尤里、阿列克谢三个大波雅尔如果有一个能支持我```德尼亚王公```他会支持英诺森```安娜斯塔西娅的家人呢,指望不上```

不管怎么说,如果我和英诺森互相信任的话,我们的结果虽然不会是最好,但是却是最不差的。唯一比这还好的情况,就是我让英诺森支持我,同时我自己也支持我自己```

英诺森拉着我的手和我谈了很久的信任和友谊,嘱咐我一定要相信他,然后就带着泰维和几个骑士走掉了。

走之前,他回头给了我一个拥抱,“提米,我知道我能信任你。”

他们走后,哥白尼陪着我坐了一会,终于开口,“你相信英诺森?”

“你呢?”

他轻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起来。

哥白尼说,“你自己决定吧。信任是个好东西啊。”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乔万尼挺有趣,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和他聊一聊。”

修道院距离马市并不远,不过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再过来了。

实际上,一走出了房门,我就敲开了那个年轻人的房门。

“英诺森来过了吗?”

“无可奉告。”年轻人面无表情。

“我的贡献更大。”

年轻人点了点头,关上了门,我听见了插门栓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我显得很轻松。

哥白尼好奇的问,“你这样子倒像是知道了英诺森的决定一样。”

“应该差不多吧。”

“怎么?”

“我去开门的时候,菲利普的特使直接开了门,没有拉门栓。我离开的时候,他插了门栓,他明显知道今晚不会有人去拜访他了。”

“这是什么意思?”

“英诺森也觉得没有多考虑的必要了,他已经去过了。”

哥白尼笑了一下,“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

“我母亲很聪明?”我好奇的问,“也对,一个农家女能让贵族爱上自己,不聪明是不太可能的。”

哥白尼的笑容慢慢的消退了,含混的“恩”了一声。

第二天,贵族大会。

上午的时候,先行召开的主教会议就出了不得了的事情。据说有五位主教在一大早,就委托一位使者传达了他们的态度。其中有两人支持一位德高望重的院长成为副主教,其中两人支持一个平民成为波雅尔,还有一位主教支持河间地的一位司铎成为副院长。

我坐在议会的最边缘的位置,听着身边穿着黑色皮衣的贵族们嗡嗡地讨论者,就好像一群苍蝇在触碰脑袋,翅膀扇动个不停。

中午休会的时候,我溜达出去,和罗曼诺夫一起用饭,吃的是烤牛肉和洋葱,自己掏钱的话还可以加一杯葡萄酒,老板保证说没加多少水,绝对能喝出来酒的味道。

吃完了饭之后,我在广场上溜达,等待下午会议的召开,在广场上,我遇到了闷闷不乐的英诺森。

他看见了我,勃然大怒,“维克托!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你不也一样么?”

“我那么信任你!”

“呃,”我决定逃跑,因为我担心他找来一群橡木骑士揍我,“至少我们一人有两位支持者了,不是吗?”

我夺路而逃。

英诺森在我的背后挥舞拳头。

接下来,我该去哪里再找四个支持我的大波雅尔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市民大会

虽然贵族总是希望将平民挤出议会,但是传统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至少在贵族议会期间,贵族们不得不捏住鼻子,按捺住高贵的本性,屈尊与市民领袖们列坐一室,有的时候,甚至要与市民们握手、亲密交谈什么的。这个国家是贵族们建立起来的,真不知道为什么祖先要规定在贵族大会期间,将平民暂时纳入议会当中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市民领袖的产生,贵族们倒没有怎么插过手,有些人是老兵、有些是行会会长、还有些是乡下的大地主。这些人要么有名望,要么是某些行业的领袖,虽然治理国家与这些人没什么关系,但是要是国家出现了动荡,这些人倒是可以依靠的力量。罗多克曾经建立了短暂的市民共和国,把旧贵族和军人们赶得远远的,但是短短的几年不到的时间,贵族们就卷土重来,可见市民天生便是不适合统治的一群人。有人生而统治,有人生而被统治,贵族们大抵是这种想法。当然,有些市民们抨击这种论调,认为这不过是贵族们的把戏,市民们认为贵族一旦有任何可能,就希望统治能够沿着血脉传递,而不是交给那些有才能的人。

市民领袖来自东维基亚各地,总共有一百多人。因为战乱和贵族的阻挠,市民议会不断地衰弱,市民们对于市民大会越来越不抱希望。在五十年前,国王曾经有一段时间希望依靠市民领袖们制衡贵族,那个时候,市民领袖每年都可以提名产生六名到九名波雅尔。虽然这些波雅尔不得进入军队,只能在城镇里面担任市政官或、护民官和水渠官。但是市民确实在一段时间里面有了属于自己的波雅尔。国王被贵族们彻底架空了之后,市民领袖的意见便不再重要了。由于贵族议会源自禅达贵族大会。所以贵族们逐步的按照禅达议会的模式改造了市民领袖的聚会,如今,市民领袖们不再能产生波雅尔,而是只能每三十人获得一个提名资格。也就是说,三十个市民领袖如果意见一致,就能提名一个人成为波雅尔,效力与一位大波雅尔一样。如果市民们要推选自己的波雅尔,那就需要一百八十个市民领袖保持意见一致才可以。这就可完全不可能了,首先。市民领袖从来没有突破过一百五十人,其次,许多市民领袖们每隔几年才能参加一次贵族大会,主要是来伊凡哥罗德游玩一番,结交一些朋友,然后便回了老家。

市民领袖们来自各个城市,大多数是维基亚人,也有瓦兰人、库吉特人、萨兰德人、克里尔甚至伯克人。除了瓦兰人之外,其他的外国人需要在东维基亚居住超过十年以上。才能得到市民领袖的资格。要同时讨好这些人几乎不可能。每年的市民会议上,修道院院长和有野心的市民们轮番上场,试图说服至少三十个人支持自己,但是成功的人很少。比如瓦兰人就喜欢听这些平民怒骂伯克人和一切外国人。他们希望自己推荐的波雅尔是一个天天烧烤伯克人的家伙;而伯克人的市民领袖则很恐惧那些排外的瓦兰人和维基亚人,他们希望自己推荐的波雅尔能够平和的对待一切外国人,甚至希望外国人只要到了维基亚。就能和维基亚人享受一样的待遇。库吉特人希望能够驱逐萨兰德人,而萨兰德人希望撵走库吉特人。因为他们的生意时常冲突。克里尔人则天天游说王公们改宗,他们说东部教会是错误的。这让他们从来不投任何修道院院长一票。市民领袖有许多是文盲,所以大多用陶片或者箭头代表自己的意见。贵族们甚至有意的引导市民中间的彼此冲突,以便市民议会不可能让某个家伙得到有效的提名。

“维基亚人称呼市民会议是耳屎会议,因为他们分歧太大,根本不能凝结起来什么力量。”我打听了一圈之后,对哥白尼说,“许多市民领袖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在头两天胡乱的投一阵票。送掉了手里的陶片和箭头之后,就在伊凡哥罗德城内到处溜达,然后启程回乡。”

“今年有多少市民领袖?”哥白尼问我。

“大概有一百二十多个。”

“如果他们都选你,你就直接可以成为波雅尔了。”

“怎么可能。”我摇了摇头,“我问过一个议会的老兵,他们说从来没有出现过所有的市民领袖投一个人的票的事情。去年,有一个萨兰德人找来了三个漂亮的姑娘,谁投他一块陶片,就能和那些姑娘中间任意一个人睡觉。就这样,他也才得到了五十多块陶片,相当于只有一个大波雅尔支持他。”

“还有这种事情?”

“对啊。那个萨兰德人后来大骂市民领袖们没有信誉,因为按照三个姑娘记录的人数,他应该拿光所有的票。还有一个伯克人,许诺给了他一块箭头或者陶片,就能得到十二枚没有剪边的金币,结果许多人拿了金币还是不投他,瓦兰人尤其是这样,拿了金币还说伯克人蠢。”我感到有些滑稽,继续说,“那之后,贵族们可能觉得这实在太难看,于是规定,只能用禅达人的演讲方式去和市民领袖们沟通,不能用金币和女人去沟通他们。这让市民会议变得更加无聊,一般头几天,市民领袖们就会投出自己的陶片,然后一走了之。今天上午,就有几个市民领袖离场了。”

哥白尼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了。

要讨好市民很难,以至于花费远超过讨好一位大波雅尔或者一位主教。这让愿意在这上面花钱的人越来越少,也让市民领袖的意见越来越被忽视,实际上,他们彼此不合作使得他们作为一个群体来说。没有意见可言。

回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哥白尼让克鲁塞德尔找来了一块木板。一盒蜡块和一只铁笔,然后给了伊尤一袋子的金币。让他去找市民议会的记录员,把市民议会的参加人员名单要来。伊尤一边数着金币一边嘀嘀咕咕的下了楼,说哥白尼的脑袋里一定是一泡水。

在等待伊尤的时候,哥白尼用火烤软了蜡块,把融化的蜡均匀地涂抹在木板上,一层又一层,直到铁笔划上去的时候,能够看出来明显的划痕为止。一个小时之后,伊尤带回来了一块大木板。这是市民议会门口的那块名单木牌,而且这是原物!

“你怎么把人家门口的木板拆来了?!”哥白尼愕然。

“我把钱给了那家伙一半,”伊尤满不在乎的说,“他就开开心心的帮我抄名单。我又给了剩下的一半,他就问我要用多久,我说最多半天。他就停了笔,让我直接把木牌拆了扛走,明天一早带回去就行。他还嘱咐我不要太张扬,不要扛着这牌子去赌博、嫖妓什么的。以免别人不好想。”

哥白尼:“```”

我:“```”

哥白尼恍惚了好一会,才喃喃得说,“好吧,好吧```”

于是他就对着名单牌研究了起来。

叫谢尔盖、伊万的。大部分是维基亚人,不然就是瓦兰人;叫阿尔普的,应该是萨兰德人;叫哈迪的。不是克里尔人就是萨兰德人,叫扎尔加尔的肯定是克里尔人;显克微支?伯克佬无疑```

在蜡板上。哥白尼写出了各个民族的民称,每一个市民领袖的名字。在判断了民族之后,他就会把他们作为一个划痕记录在相应的地方。

最后统计的结果是瓦兰人或者维基亚人八十七人,伯克人九人,萨兰德人三人,库吉特人三人,克里尔人九人。

“外国人有二十多个人,”哥白尼说,“这比罗多克人开明多了,他们连斯瓦迪亚人都不让进入议会。”

“难道要我去讨好这些外国人?那我会被那八十多个维基亚人胖揍一顿。”

“不必讨好。”哥白尼看着这些名单说,“只需要不走极端就可以。我早上听了一个想获得支持者的士兵,他希望净化东维基亚,最好是连瓦兰人也不要有,外国人统统杀光最好。结果就连最恨伯克人的市民领袖也受不了他,把他嘘走了。还有一个乡村牧师,他希望维基亚议会和伯克议会合并,再和罗多克议会合并,这样没有了国家,就没有了战争,外国人想来就来,维基亚人想去就去,他还说,既然一切生命都是造物平等的子民,那么只吃粮食和水果好了,肉不要吃了。结果他被几个瓦兰人丢进了烂泥里,哭着走了。”

“你不可能同时讨好这两种人。这些家伙很精明的,你要是耍花招,想顾这个又顾那个,最后谁都不会支持你。”

“你不必让他们都满意,”哥白尼记录着数字,“你只要让他们更不满意别人就行。”

“什么意思?”

“如果存在这么一个维基亚人,他不喜欢外国人一进入维基亚,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胡来,他也不喜欢瓦兰人见到伯克人就要舞刀弄枪。那你就要考虑怎么讨好他了。”哥白尼说,“实际上,这大部分的市民领袖在各地要么是行会会长,要么是地主,要么就是商人,他们讨厌外国人的竞争,但是没有了外国人,他们自己有许多生意会受损失。他们能接受的,就是保持对外国人的特权,但是又不能把伯克人、萨兰德人赶尽杀绝。如果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你就该讨好他。”

“这似乎很平庸啊。”

“平庸有时也是一种锋利的武器。”哥白尼看见我有一些不相信的样子,于是问我,“如果只有两个人去寻求市民的支持,一个是个维基亚老兵,他说要杀光伯克人、萨兰德人、库吉特人,把瓦兰人全部送到矿井里挖矿,一个是个瓦兰人,他说只驱逐外国人,瓦兰人地位和维基亚人一样。那么市民领袖会选谁?”

“不会只有两个人去。”

“如果呢?”

“市民领袖会把他们丢出去。”

“如果必须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选一个呢?”

“那就是瓦兰人。”我有些不甘,因为哥白尼说的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你的推断有太多的‘如果’了。哪有这么巧的情况。”

“我的意思是,如果别人都走极端的话。不太极端的人就会获胜。所以你应该温和,用包容两边的态度去取悦这些市民。这样或许能有三十个人推荐你呢?”哥白尼解释到。“在罗多克,议会虽然只存在了几年的时间。他们选出来的护民官,一开始都是一些走极端的家伙,但是到了后来,没有一个再旗帜鲜明的支持某一派了,到最后,都变成了态度含混不清的中间派。加西亚一开始,只要在议会上叫嚷一声杀光斯瓦迪亚人,所有的人都为他拔剑欢呼。几年后,他却连维鲁加执政官都选不上。等他失败了几次之后,他就学会了把自己说成一个性格温和,对任何人都能体谅的老好人。这是他最后当选大公的原因,也是他厌恶议会的原因。他觉得议会上的发言都是没有意义的讨好,不过是贵族们愚蠢的舞台。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了,加西亚解散了议会,毁了海军。所以,在维基亚。你可以不喜欢议会,但是却可以用技巧来使自己谋利。”

“这是浪费时间,我还不如去拜访某些大波雅尔。”

“讨好波雅尔需要金币、骏马和美女,你有哪一样?讨好市民只需要你的舌头。带着它走进大厅就行,为何不去。”哥白尼说,“如果你以后留在维基亚。那么对你有印象的市民会成为你的朋友,如果你以后要离开。那么```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你对他们许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因为你不必为你的言论负责。你明白吗?”

“```好吧,我们从哪里开始。”

“我会准备一份稿件。”哥白尼说,“你晚上背下来。”

这个夜晚过的很痛苦,每当我打哈欠,哥白尼就会瞪我一眼,让我打起精神来。两个库吉特人抽着水烟慢慢睡着,在一边的地毯上鼾声大作。在梦里面,伊尤在取笑艾隆,说了些梦话,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估计是醒了。我没有看那边,想起了艾隆,我觉得背这讲稿实在是小事一桩,我知道得瘟疫是什么样子。

到哥白尼反复检查了我背诵的东西无误之后,我终于倒头睡下,一直睡到了中午。

我醒来刚好看见伊尤回来,对哥白尼说上午又走了四五个市民领袖。

“为什么一早上不叫我起来?”我问哥白尼,“我该一早去的。”

“人在早上精神最好,对别人说的话抗拒性很强。到了下午精神疲惫,容易产生轻信和妥协的情绪,你起来吃点东西,我们马上出发。”

中午吃的是淋着奶油蘑菇和一盘红肠,加上一大罐的面包酒和两根酸萝卜,吃得非常饱。哥白尼坐在一边,给我讲解了一些技巧和等会要注意的事情。

下午出门的时候,克鲁塞德尔陪着我们,伊尤留在家里,我们走出房门时,他一个人盘腿坐着抽水烟,想着事情。

抵达了会场之后,一个伯克人正在那里疾呼伯克人的祖先就是维基亚人的祖先,双方应该互相视为兄弟,伯克区也该解散,让伯克人和维基亚人混居在一起。这个伯克人的同胞一开始还在为他欢呼,到了后来,却又在嘘他,伯克人虽然想和维基亚人平等的生活在一起,但是这并不代表伯克人希望变成维基亚人。

伯克人之后,是个瓦兰人。接着,又是一段慷慨激昂的屠杀伯克人的计划,计划很细致,这个瓦兰人走遍了东维基亚的城镇,他说自己有一份伯克人的居住地手册,按照手册捉伯克人,一捉一个准。结果伯克市民领袖挽起袖子上来与他拳头了一番,最后被两个士兵拉开了。

记录员还在维持秩序,他敲着一个木槌,连续敲了许多下,人群终于不再嚷嚷了。

我前面还有一个人,是个紧张的老头,他上台之后就开始发抖,不一会就口吐白沫,被人拖走了。几个捣乱的市民领袖欢呼起来。大叫:“说得好!”把陶片投给了这个老头。

记录员又敲了一阵木槌,然后哥白尼走到他身边。把罗曼诺夫家族给我写的一封信交给了他。记录员看都没看,就把信丢到了一个篓子里。扭头问哥白尼我叫什么名字,哥白尼回答了他。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军人,菲利普主教提名的波雅尔。”

我后面的两个身份让下面的市民愣了一下,他们觉得我太年轻,不可能是军人,但是当他们听说菲利普提名了我之后,便开始议论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哥白尼告诫我的话:站在中间。不偏不倚,让极端的家伙帮你赢得支持。

然后,我开始大段的背诵哥白尼写好的稿件:

对于伯克人?我们要警惕,但是却不能因为这个束缚手脚,生意还是要做,在河间地就有土生土长的伯克人,连伯克话都说不了几句了,这样的人也算外国人吗?

维基亚人和瓦兰人,本来就是一家人。市民和市民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哪一次市民之间的冲突不是贵族挑拨的?就连瓦兰人的地位问题。也总是有贵族们出来煽动维基亚人报复他们,以便打击自己的瓦兰对手。

至于萨兰德人和库吉特人,如果按照维基亚法律他们做了错事,那就该惩戒。如果没有犯错,那么他们就该被体谅。

克里尔天天要修自己的寺院,这是东部教会不能忍受的。修呢?还是不让修呢?其实这样的问题。需要从许多个方面来考虑。维基亚是个东部教会国家,克里尔却不是。换个角度。维基亚允许了克里尔修筑寺庙,那么克里尔能允许维基亚在克里尔修筑教堂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还需要继续探讨。

```

到了后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了。

下面的市民领袖们不时地嘘我一阵,但是有时候他们更多的是迷惑:我刚刚说克里尔人意图颠覆信仰,一群狂热的市民就欢呼起来,但是我又说克里尔人在家中礼拜没什么不妥,于是克里尔人又笑了起来;我说伯克裔的维基亚人不该对他们同胞的侵略负责,一个瓦兰人朝我丢了一只鞋,在市民哄笑结束后,我又说伯克区不该有自己的内部法律,那法律该从属于议会的法律;我说我支持萨兰德人,因为他们是维基亚人的盐袋,没有萨兰德人,维基亚很难做到盐自足,然后我又说该保护库吉特人,因为库吉特人的良马是议会骑兵的必需品。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骂:“这个马屁精,他在敷衍我们!”

但是他却没有引起太多的回应,因为哥白尼的稿件里面,马屁拍到了每个市民的身上。

记录员不断地打哈欠,提醒我时间早就过了。

最后,我终于背完了稿件,对市民鞠躬告辞。没有人站起来欢呼,也没有人过来揍我,反倒是有不少人在低声的议论。

我站在一边等待结果。

“维克托!”一个维基亚光头商人问我,“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你以后成为了波雅尔,成为了护民官,会保护维基亚人更多一些?”

“是的。善待外国人,不代表要外国伯克人。本国人和外国人确实该有不同。但是许多年后,伯克人早就成了维基亚人,那就该公平对待。目前么,需要保护维基亚人。”

“听说你作为瓦兰人在军中服役,”一个克里尔人说,“我听闻传言,瓦兰人跑到了克里尔,这是你们纵容的侵略吗?”

“我不知道。瓦兰公国叛乱后,我就退役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早已脱离公国。”

“你觉得瓦兰人侵略克里尔怎么样,是不是符合你的心思?”

“```,”我想了好一会,终于说,“我唾弃这种行为。克里尔人和维基亚人本该和平的生活在一起,不该有战争发生。瓦兰公国会被正义的克里尔人剿灭的。”

一群瓦兰人叫骂了起来。

我盯着我的那个陶罐,想看看有没有人给我陶片。

终于,一个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伯克老头把自己的陶片丢了进去,接着是个萨兰德人,然后是两个维基亚人。有一段时间,我几乎能看见陶片纷纷地落入我的陶罐里面。随着陶片的投出,大批的市民领袖一身轻松的离开了这个无聊透顶的地方,我听见有人说‘终于来了个说话不刺耳朵的家伙’。我发现年轻的市民领袖没有几个投我的,大多数支持我的,是那些中年甚至老年的领袖,这些人或许知道自己的支持不太有用,所以宁愿选一个自己听的顺耳的人。

记录员在没有人投票之后,把一罐子的陶片倾倒在了桌子上,一块一块地数着。

我感到心在剧烈地跳动。

“二十七票。”记录员宣布。“提名无效。”

见鬼!

记录员敲了敲木槌,准备宣布让下一个人进来。

哥白尼看了我一眼,指了指瓦兰人,那几个穿着毛皮大衣的瓦兰人是毛皮商人,这个时候阴沉沉地看着我。

我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你该走了。”记录员不满地呵斥道,“你刚才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我径直走到了瓦兰人的身边。

“你们该选我。”

“选一个给伯克人说话的走狗?”

“我曾在乔万尼军中服役,我是伯克人的走狗?”

“你说的话真恶心。瓦兰人的骨头在你的脊梁上碎得干干净净。”

“至少我让伯克人选了我。而你们,却不支持一个瓦兰人。”

周围的市民领袖好奇地看着我们。

“维克托!”那个记录员再次催促了一声。

“你在这里耍滑头,一点荣誉都没有。你该露出你的真面目,让我们听你骂骂伯克人,那我们就选你。”

一边的一个维基亚人扭过头来说,“他说得对,维克托。你该寻求我们的支持。”

“是你的话,你是要输得荣誉,还是想赢了再说?”我问瓦兰人。

“你没了荣誉,你也输了。”瓦兰商人刻薄的说,“你是个笨蛋。”

我没了耐心,我知道说服不了这些固执的瓦兰人了。

“我是瓦兰人维克托!”我对他们低吼了一声,转身离开。“你们该看我做过什么,不是听我说什么。”

我走到了哥白尼身边。

“走吧,至少我们什么都没有损失。”哥白尼安慰着我。

“也对,走吧。”

看来该去拜访贵族们了。

在我们朝着外面走去的时候,记录员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确定?”

我好哥白尼扭头去看时,三个瓦兰人和一个维基亚满不在乎把陶片丢在了桌上,然后结伴离开了。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几个人横了我一眼,没和我说任何话,离开了大厅。

记录员把陶片丢进了一边的箱子里。

“小东湖城的维克托,市民议会提名有效。”

砰砰砰,他敲了三下桌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瓦兰潜伏者

不论如何,我该去拜访尤里。

尤里住在一位小东湖城的大商人的家中,这位商人据说在小东湖城拥有整整一条街的商铺。罗曼诺夫占领了小东湖城之后,这个商人和他的家族是第一批前来尽忠的人。利用罗曼诺夫的支持,这个家族轻松的清理掉了他在小东湖城内的竞争对手,如今又在加里宁的授意之下,将小东湖城的贸易散步到了各个王公领,伊凡哥罗德则是这个家族在内陆贸易的总部。这处房屋原来属于一位护民官,护民官在许多年前追随着伪王前往了西部,并且加入了叛军,那之后,这处房产被议会没收,在商人和贵族中间转手了许多次,最后被小东湖城的商人购得。进入前院之后,我就看见了两个被排干了的水池,据说里面曾种满了萨兰德莲花,一到夏天,这里的景色美不胜收。现在这水池里面只有一滩淤泥和一些枯干的植物根块,瘟疫来的时候,打理水池的萨兰德花匠死掉了,这之后,水池就荒废了,植物腐烂后发出阵阵臭气,让人不得不把水池排干,准备留做他用。商人似乎准备将两个水池改建成两个仓库,我看见有一些工匠正在一边搬运砖头和泥灰袋。

水池的后面是一个庭院,也是萨兰德式的,这里有几处供人休息的石头长凳。上面坐满了前来拜访尤里的使者,每个使者都带着礼物。这些使者有些来自于修道院,有些来自于小商人家族,这些人都希望能够在贵族大会上得到提名。人们都知道。尤里将代表三位大波雅尔出席此次贵族大会,他总共可以提名十到十五个波雅尔。这表示小东湖城今年单凭自己的力量,就能使得两个平民跻身波雅尔之列。这是很了不起的力量。虽然大波雅尔们的大部分的名额。都用在互相提名盟友们的候选人上,但是大波雅尔们总是会空余出几个名额,用来换取大量的贡金,或者某些人的效忠。

自从牧首客死异乡之后,主教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尊贵,一般都不愿意提名院长成为副主教。毕竟,主教的数量越少,现存的主教权利便越大。教会还与议会达成了协定,那就是当提名一位院长成为副主教的时候。主教们的提名至少要占四位,这样,教会内部的事务就不会受到贵族们太大的影响。小东湖城的那位主教就是一个恶劣的先例,加里宁不顾教会的反对,毅然的指定了自己的主教,并且通过议会向教会试压,让这位主教被承认。教会厌恶小东湖城,甚至比过去小东湖城准备皈依西部教会时更深。

我向一位侍从打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尤里。

他一脸恼怒的说,“维多。你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添乱了,要安排的人太多了。你非得这个时候凑热闹么?”

“我已经来过两次了。”

“那个时候不是我招待客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帮我忙把那个楚德城的商人带到后院去。弗拉基米尔老爹会接待他的。我能指望你吗?”

“我想问尤里大人什么时候有空。”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今天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就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这个侍从。“帮我把信给尤里,我帮你把商人带过去。”

“一封信。好的。”侍从把我的信拿走,揣进了怀里。

我则领着商人去找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对我的态度比较冷淡。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阿列克谢。我说这个商人是来拜访他的,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对我说旁边的厨房里有酒和面包,饿了的话给自己找点吃的,然后就带着商人离开了。

商人的仆从提着三只箱子,牵着一匹马,马上面坐着一位妙龄女郎。这想必是送给尤里大人的礼物。

我有三包破烂行李,一头骡子,骡子上面坐着两个库吉特人。我心中酸溜溜地想着。

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事情,一般都会不了了之。不过贵族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不到最后一天,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但是想起来的话,我确实没有什么好理由让罗曼诺夫支持我,因为我太早表露了要返回西部的打算,罗曼诺夫如果支持我的话,相当于要白白的失去一个可以交换友谊的提名机会。至于我当时说服加里宁的那些好处,没有很长的时间,是见不到实效的。加里宁完全可以敷衍我说,过几年后,当小东湖城在东方贸易上获利之后,再给我提名。

如今我有两位主教的主持,还在哥白尼的帮助下,从市民大会得到了一个提名。这是很好的开始。

我一边想着问题,一边走出来会和了等着我的伊尤。

“又没见到尤里?”

“没有,他忙得很。”

“他忙个屁,昨天他收了三个小姑娘,今天我看见又进去了一个,他在忙着搞大女人的肚子吧。”

“这话不能乱说,他正在追求一位伯爵的女儿,不会乱搞的。”

“这尤里得多大了?三十五还是四十?”伊尤不满地说道,“你把他说得像个处男一样,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干瘪的老色鬼这个事实。”

“对,他就是个干瘪的老色鬼。”

伊尤和我一起笑了起来。我笑着笑着想到了弥塞拉,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回到住处之后,哥白尼很快就知道了我又没有见到尤里。我们商量了一下对策,不知道那封信能不能有效果。哥白尼在信里面许诺,如果罗曼诺夫守约的话,拓荒者将给小东湖城提供大量的情报,并且在贸易上优先考虑小东湖城。这样的许诺之中,情报的部分或许对罗曼诺夫有吸引力,但是贸易。就只能说可有可无了,毕竟罗曼诺夫家族心知肚明自己对于拓荒者的价值。在贸易上,不一定是谁更依仗谁一些。

商量了一会之后。我拿出了乔万尼给我写的一份名单。对哥白尼说,这些王公与乔万尼有些友谊,说不定可以找他们试一下。

“友谊?”哥白尼有些好奇,“什么友谊?”

“这个德拉格维奇,是伊凡哥罗德的大法官。在竞选大法官的时候,让乔万尼帮他陷害了他的三个对手,乔万尼留了大法官的书信证据。”我接着对哥白尼说,“还有这个克拉夫琴科执政官,为了获得自己叔父的遗产。拜托乔万尼暗杀了他叔父的两个儿子;还有这个斯坦纳将军,是个懦夫,在河间地的时候弃军潜逃,让他所有的士兵都葬身伯克骑兵之手,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乔万尼帮他作证说斯坦纳将军一直战斗到了最后,最后和瓦兰科夫的老伯爵一同被消灭,最后又英勇地独自一人杀出重围。最后这个梅森,他是个伊凡哥罗德的大波雅尔。但是他时常出现幻觉,经常公开声称自己身边有一位战争天使帮助自己作战,不少的人指责他是异端,但是乔万尼帮他逃脱了异端审判庭。”

“```乔万尼管这种关系叫友谊?”

“这比友谊可靠百倍。”

“胡说。”哥白尼皱着眉头指出,“可靠百倍,你怎么不一开始去找他们?”

“我又不蠢。难道我直接上门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的把柄,快给我提名’?那我估计会在夜里被匕首捅翻。然后丢到臭水沟里面发烂。”

“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对哥白尼说,“不过乔万尼说。在这里有不少他的朋友,可以找他们帮忙。”

“又是互捏把柄的朋友?”

“不不,是一起喝酒、睡女人的那种朋友。”

“怎么找他们?”

“乔万尼说每一个酒馆里面都有。”

“这还是太危险。”哥白尼说,“即使你委托他人之手也没有用。只要最后你提出了要求,这些大波雅尔总会找到你的```等一下,这些人互相之间认识吗?或者说,这些人互相之间,知道乔万尼捏住了其他人的把柄吗?”

“他们都是伊凡哥罗德的大波雅尔,互相认识是肯定的。但是各自的把柄,估计不会被别其他人知道。”我对哥白尼说,“这种把柄一旦被别人知道了,那么他们早就被攻击了。他们都有自己的敌人,如果这些消息泄露了出去,谁会放过这样机会而不去打击他们呢?”

“也就是说,你同时去威胁这四个人,他们都会以为只有自己被威胁了?”

“正是如此。而且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掩盖这件事情,他们一旦被威胁,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就是解决掉威胁他们的人;第二就是一声不吭地认栽。”

“这次有可能被提名的瓦兰人有多少人?”

“什么被提名的瓦兰人?”

“有没有别的瓦兰战士和平民被提名为波雅尔?”

“这```还需要去调查一下。”

接着,我、哥白尼还有克鲁塞德尔一起把头扭向了伊尤。

伊尤正在抽水烟,发现我们都在看他,吓了一跳,“你们看着我想做什么?”

哥白尼又丢给了他一袋钱币,“还要拜托你去弄一份名单来。”

一刻钟后,伊尤再一次一边数钱一边走下了楼梯,我也出发,前往酒馆里面寻找瓦兰潜伏者们。

伊凡哥罗德内的酒馆有许多,但是出售烈酒的酒馆却不多。我找了几处地方,发现只有一家叫做‘山蕨根’的酒馆有剪狼毛等烈酒出售,如果瓦兰潜伏者要选什么地方做据点的话,这里应该是最符合他们胃口的。

酒馆里面的人形形色色的,大部分是前来稍事休息的市民,也有一些士兵在这里聊天吹牛。酒馆里面有一股浓烈的酒气,一个肥胖的女人提着一只水桶,用拖把擦洗酒桌上的呕吐物。一个酒鬼趁着女人不注意,捏了她肥硕的胸脯一把,女人抄起拖把将这个酒鬼几棍子揍到了桌子下面,惹来了一阵口哨和欢呼之声。

乔万尼当时对我说。我肯定知道怎么找到瓦兰人```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他会专门抽时间告诉我的,结果后来走得太着急没顾得上。况且。我一开始也没有准备依靠这些瓦兰潜伏者们,这个时候。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坐了好一会,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围喝酒的男人们,结果看谁都像瓦兰潜伏者。我点了一杯剪狼毛和一只烤羊头,一边用匕首割着羊头上的肉皮吃,一边考虑怎么找到瓦兰人。

终于,一个醉醺醺地男人坐到了我的身边,“小子!你肯定是个贼!”

“这话怎么说。”

“你一进来就四处看个不停,你想偷什么?这是死兔帮的地盘,你识相的话。就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感觉这个人主动过来估计别有深意。

于是我试探着说了一句,“瓦兰公国万岁?”

这个男人正在喝酒,听完我的话‘噗’得一声喷出了口里的酒,然后站起来朝后退去,结果被板凳绊倒,栽到地上去了。他站了起来,像是逃避瘟疫一样的逃跑了。

该死。不是这个人。

我抠着脑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个端着盘子的侍者以为有人打架,端着几杯酒走到了我的面前,“见鬼。要打架出去打,别在这里闹事。”

恩,如果是瓦兰潜伏者。伪装成一个侍者的确是个好主意,可以打听到各种消息。还能趁机给敌人的酒里下毒,莫非是这个人?这个侍从看起来身材健壮。如果是个瓦兰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乔万尼亲王必胜?”

侍者吓得一哆嗦,几杯酒都掉到了地上,酒洒了一地,一只狗闻声而来,嗅舔着地面的酒液。

这个侍从慌乱地捡起了地上的杯子,惊恐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跑到了酒台边上,跟那个调酒师一起交头接耳起来,不时地看我一眼。

我接连吓跑了两个人,酒馆里面其他的男人也狐疑起来,不少人开始看着我,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不会是好事,于是匆匆结账离开了酒馆。酒馆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看来只能更主动一些了。

我端着酒杯,走到了一伙光头的商人旁边,说,“瓦兰科夫坚持不懈?”---他们跑了;

然后,我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充满智慧的老头身边,低声说,“打到议会,公国独立?”---老头的假牙吓得掉了出来;

接着,我又来到了一个平民身边,悄悄地说,“处决屠夫加里宁?”---这个平民瑟缩成一团,然后摸出了一个金币交给我,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又摸出了两个,我还看着他,他哆哆嗦嗦地把钱袋都给了我,然后像一枝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酒馆里面更多的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纷纷站起来,绕过我跑了出去。一个刚进来的市民,赫然看见一群人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也吓得掉头就跑。

街上很快就传来了市民的呼喊,“瓦兰余孽进城了!”“士兵!士兵!快来捉人!”“那酒馆是个瓦兰窝!”

我立刻准备逃跑,逃出了酒馆,发现街上的市民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有的人以为瓦兰人已经大军压境,城门已破,在街头乱窜。

找准了一个巷子,我跑了进去。巷子七拐八拐的,最后却是死路,我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出去的路线了。我正在四下观看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几乎是把我提了起来,拉到了一边的一个小屋里面。模模糊糊地,我被这个人拖到下来几阶长长的楼梯,我感觉我已经来到了地下。等我终于看见光的时候,我才发现,捉住我的人就是那个酒馆里面拿拖把的女人。这里是一个桥洞下的贫民聚居点,周围有几个门,通向深不见底的更地下,我的眼前有一团篝火,一群面露不善的男人。

“有谁会蠢到这么招摇?”那个女人气鼓鼓地把我丢到了篝火边上。“有谁这么想找瓦兰人?”

“瓦兰潜伏者?”我好奇地说。

“什么瓦兰潜伏者?”一个男人说。“这名字听起来蠢得很。”

“乔万尼让我找他潜伏下来的瓦兰朋友。”

“于是你四处恐吓酒客?”

“我不知道怎么找你们。”

“这是个骗子,”一个男人在一块粗皮革上摩擦着他的两把匕首,“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找瓦兰人。”

“乔万尼没告诉我。”

“宰了他吧。”一个穿着铁匠围裙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

“谁派你来的?”女人问道。

“乔万尼说。我有困难了可以在任何酒馆里面找到你们。”

“为什么在今天那个酒馆里面找我们?”

“只有那里卖烈酒。”

“别的地方也有。”

“我目前只找到了这里。”我摸出了乔万尼送给我的一把匕首,丢在了女人的脚边。“这是亲王送给我的。”

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看了看这匕首,“普通的瓦兰军人匕首。你杀掉任何一个瓦兰士兵,都能得到这么一把。”

“我在瓦兰科夫和瓦兰士兵并肩作战!现在乔万尼和乔伊一起去了克里尔,舰队是我帮他请求来的。”

“吃掉大象的青蛙肚皮,也不及你吹得牛一半大。”

“乔万尼总会联系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我对他们说,“至少六百个瓦兰士兵见过我,我曾在密林兵营里服役,我和乔万尼去过河间地,我在瓦兰科夫围城见过乔万尼。他的指挥所修筑在地下,是一个酒窖改建的。我说错了么?”

“亲王就这样派你过来?”

“我本来也没打算过来,不过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各位的帮助。”

“亲王自从围城之后,伊凡哥罗德的生意已经被没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议会士兵发现了我们的一些兄弟,逮捕了一些,处死了一些。到处都是议会的间谍,你来告诉我。为何我们要相信你,而不是杀了你?我们听说,乔万尼亲王已经在梁赞河被逮捕,不久后就要在小东湖城被处决。你却跟我们说亲王跑到了克里尔?”

“昨天在市民大会上,一些克里尔人都听说乔万尼去了克里尔,你们作为他的朋友。却没听说过吗?”

“那不过是传言。”

“乔万尼死了这件事情,未必就不是传言?”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篝火的光影后面,许多的身影出现了。

这是一些穿着破烂装备的瓦兰男人。有一些人的护腕不对称,有一些人的锁子甲像是被火烧得满是破口的战旗,有些人的皮甲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的。一个接着一个,过去的瓦兰士兵,现在的潜伏者,从那些幽深的隧道里面现身。我祈祷这些人里面有一个或者几个过去曾在密林里面服役,这样他们或许对我有印象,我曾在密林里给这些人写过家书,如果他们来找过我,应该还记得我。

这些人在篝火的对面看着我,脸上黑红的光影跳跃个不停。

“你到底是谁?”

一个男人发问。

我从怀里摸出了乔万尼的胸针和他的铁戒指,把它们丢到了我脚下,然后,我摸出了一面从乔万尼那里要来的军旗,这是乔万尼军中最古老的一面战旗。如果这些东西还不能让瓦兰人相信,那我就真的不能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瓦兰人维克托。”我对他们说,“公国的战士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二天。

我的卧室里面的瓦兰人反复的听着哥白尼的计划,哥白尼让他们每一个人都重复一遍各自的计划内容,直到他们人人都能脱口而出为止。

“好了,”哥白尼如同一个智者,用最平静的声音说着什么真理一样,“这计划全部在你们的脑袋里面了,不得泄露分毫。有任何收买你们的人,杀了他,然后你们会在我这里得到两倍的回报。”

一些瓦兰潜伏者嘟噜了‘瓦兰人绝不被收买’这样的话,但是大多数瓦兰潜伏者都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已经理解了哥白尼的意思。

几分钟之后。趁着夜幕,这些瓦兰潜伏着离开了我的卧室。前往了那些乔万尼的‘朋友们’的庄园。

按照哥白尼的计划,这些瓦兰潜伏者们会骚扰那几位大波雅尔的庄园。要求他们至少提名几个瓦兰候选人中的一个成为波雅尔。这些瓦兰候选人分别来自德尼亚、小东湖城以及梁赞堡和伊凡哥罗德。这些人里,有一个是为德尼亚王公服役的瓦兰士兵;有一个是梁赞堡的王公商人;有一个是小东湖城的私生子;还有一个是伊凡哥罗德的卫队骑士。瓦兰亲王并不要求他们具体提名哪一位瓦兰人,他只要求在贵族议会上,瓦兰人的名字必须被提名。因为乔万尼是瓦兰人的亲王,他即使被放逐,也要帮助他异国的子民!

瓦兰潜伏者们威胁这些大波雅尔,如果他们不照办,那么他们日夜担忧的事情,将会重现人间。并且一夜之间传遍所有贵族的耳朵。同时,这些瓦兰潜伏者还要让这几位波雅尔相信,瓦兰亲王已经与某些王公达成了协议,如果这几个大波雅尔不照办,那么这些王公很乐意利用乔万尼掌握的证据打击他们。

为了表示决心,瓦兰潜伏者在许多大波雅尔的庄园门口,都用长铁钉钉了一只盾牌,盾牌上面写了瓦兰人最爱的那个字眼。

第二天一早,在贵族大会上面。就有怒气冲冲的贵族们拿着一些盾牌来到了议会里面,说有人在他们的庄园里面捣乱。在混乱而嘈杂的人群里面,我仔细地观察着那四位大波雅尔们的表情,其中一位面色如常。另外的三个人则面露忧色。

私下里,我问哥白尼,“你为何要牵扯别的瓦兰人进来?”

“这些瓦兰人来自各个王公领。这样一来,这些大波雅尔就很难猜出究竟是哪位王公在算计他们。面对四位态度不明的王公和大波雅尔。这几个人会因为畏惧而不敢出手。”

“是么?”我想了一会,“万一四个大波雅尔全部提名别人。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万全的策略。”哥白尼说,“不过你要这样想,只要四个波雅尔有一个选你,你就达到目的了。况且,瓦兰潜伏者们主要是要让这些贵族们相信,这不过是乔万尼的一种示威。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们估计会料到,乔万尼真正中意的瓦兰人就藏在这四个人中。这四个贵族会本能的反抗,故而他们绝对不会选这个人。毕竟,他们得到的条件是,只要选一个瓦兰人,乔万尼就许诺不会抖出他们的底细,他们努力地猜出,乔万尼想支持的究竟是谁。加里宁与乔万尼的恩怨众所周知,他们或许会为了这个原因,故意选择来自小东湖城的瓦兰人,也就是你。所以,你得到他们提名的机会是大于其他三个人的。”

“我有点绕晕了。”

“那四个大波雅尔更晕。”哥白尼说,“唯一可惜的是,为了你的一个提名,消耗了乔万尼四份‘友谊’。”

“这倒不必担心,乔万尼手里面还捏着许多‘友谊’的。”

哥白尼:“```”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面,被瓦兰余孽骚扰过的贵族们在议会上彼此争吵不休,彼此指责对方是瓦兰公国的走狗,政敌互相辱骂甚至出手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

不过,受人尊重的德拉格维奇法官一扫彼此怀疑的阴霾,在贵族议会上大呼包容和体谅。

“难道因为一群瓦兰叛军的骚扰,我们就不相信所有的瓦兰人了吗?好比一群羊里面藏了一只狼,在我们赶走了狼之后,还要对剩下的羊加以惩戒吗?瓦兰人,要我说,一百个人里只有十个人听了乔万尼的蛊惑,剩下的九十个人,还是好人嘛!我们为何因为十个人的过错,而对瓦兰人横加指责?让我们放下成见吧,瓦兰人是我们的兄弟!”

在当天的提名上,曾经强硬的反瓦兰派,德拉格维奇大法官,本着包容的原则,提名德尼亚城的一位勇敢的瓦兰士兵成为波雅尔。这让议会中的瓦兰派和反瓦兰派都很不习惯,一时之间,贵族中出现了阵营认知混乱的情况。

接着,克拉夫琴科执政官表示大法官的说法非常正确,瓦兰人是维基亚人的朋友和兄弟,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兄弟阋墙,面对大敌当前的伯克人,克拉夫琴科号召:“所有的维基亚人和瓦兰人!团结一致!对抗伯克人!”

在热烈的掌声中,克拉夫琴科提名梁赞堡的一位体面的商人成为波雅尔。

梅森大波雅尔对大法官和执政官的姑息表示了鄙夷。他认为,瓦兰人叛逆是事实,任何有良知的贵族,都不该刻意讨好瓦兰人,尤其是在瓦兰叛逆甚嚣尘上的时候,更应该用铁与血让瓦兰人学会服从!梅森大波雅尔为了这样的发言赢得了大量的支持者,他没有提名任何瓦兰人。

两天后,当斯坦纳将军终于走上台阶发言的时候,我闭目祈祷起来。

斯坦纳将军讲了几个感人的故事,说在战场上,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士兵并肩作战,如果东维基亚没有瓦兰人,那么许多的战役都将改写。他回顾了瓦兰人的光荣历史,也反省了维基亚人对瓦兰人的不公,他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新的时代,将在瓦兰人和维基亚人的彼此扶持中降临。

“让更多的瓦兰小伙子加入我们的军团吧,比如一位年轻的瓦兰士兵,就很得我欣赏。瓦兰人应该为这样的小伙子感到自豪,我提名他成为波雅尔。他是,”斯坦纳将军停顿了一下说,“小东湖城的瓦兰人维克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绑架新娘

送给尤里的信件石沉大海了,我几天都没有收到回复。

目前我已经有了四个波雅尔提名,分别来自两个主教、市民大会以及一位波雅尔。

如果我再找到一位支持者,或许罗曼诺夫就会考虑给我一个提名了。我知道,罗曼诺夫很喜欢这样的事情,在关键时刻给别人帮助,以求用同样的帮助得到别人最大的感激。当然,那是在这些帮助对罗曼诺夫们来说不是太重要的时候,涉及到波雅尔的提名,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是会照此处理。

“你说上次遇到你的那个留里克家的女贵族,她不是答应了你,会拜托他的继父给你一个提名吗?”哥白尼问我。

“我打听过的,”我对哥白尼说,“那个老头从十多年前开始就不太过问伊凡格罗德的事情了。他似乎是一个真正的议会贵族,许多的事情都是站在议会的角度上面考虑的。瓦兰公国建立的时候,在贵族们都等着看加里宁出丑时,这个老头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促成了议会同意出兵的决议。在贵族们反对加里宁成为双城王公的时候,这个老头又表示了支持。他似乎只做对议会有利的事情。提名波雅尔这样的事情,像他这么正直的人,恐怕很难为一个继女随便的提名一个人。”

“这是你问过他了,还是说你自己猜测的。”

“我没有问过,但是我听别人说...”

“那就去拜访他!”哥白尼这么决定。

下午的时候,两个库吉特人就帮我准备好了马车。哥白尼则从伊凡格罗德城内的拓荒者据点那里弄来了一份普通的见面礼:六本罗多克新出版的《北海战记》。

这部书记录了古代禅达的皇帝将北海地区的原住民纳入统治的故事。斯瓦迪亚的先皇对这部书的前三本做了逐页的注解,但是后来先皇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再胜任这一项工作,于是后面的三本的注解就交给哈劳斯爵士---也就是后来的哈劳斯陛下代为完成。这本书本身的内容没有什么人关心。那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关键是这两个皇帝的态度比较的惹人关心,了解一个皇帝的真实想法是所有人都感兴趣的事。

我们从伊凡格罗德城出发,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严格的检查,因为最近频频有市民报告在城内出现了许多的瓦兰叛贼的窝点。这些瓦兰人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证据也五花八门,不过比较集中的是市民们在一家叫做“山蕨根”的酒馆里面遇到了一群瓦兰人,这些瓦兰人在公开的呼喊反对议会的口号,并且号召人们起来加入瓦兰公国。

我们耐心的等了一个小时。才有一个士兵来到了我们的马车旁边。这个士兵刚刚打开我们的车门,就看见了伊尤的手,那只库吉特人满是厚茧的手上,托着一个钱袋。几分钟之后,我们的马车就在士兵的带领下,绕过了大批还在等待的马车,出了城门,前往安娜斯塔西娅继父隐居的城镇。

在路上我们遇到了许多的小队,细看之下。居然是一群群的朝圣者。这些人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他们从靠近山脉的地方出发,又受到了贵族们的阻拦,这个时候才抵达伊凡格罗德。这些人的粮食和钱币已经用光。他们准备进入伊凡格罗德乞讨获得路费,然后前往位于小东湖城王公领上的神迹修道院。

我不得不惊异于英诺森的远见,在瘟疫中他看出来了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人本身。于是他做的一切事情,不是为了储备粮食。也不是为了购买武器,甚至不是为了支持自己的骑士团。他做的一切的事情都是为了把更多的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人口越多,英诺森的力量便越大。我见过的王公里面,有英诺森这样的见解的人很多,但是真的处心积虑想办法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很少。

我总感觉英诺森这一次成为副主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而我成为波雅尔的路却相当坎坷。

经过了一段泥泞的乡间道路之后,我们穿过了一片白桦林,绕过了一个被木牌标记为‘前方瘟疫,无一活人’的村庄,最后抵达了安娜斯塔西娅如今的家。

一个老朽的仆人在我敲了很长时间的铁门之后,牵着一条狗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我对他说,我是他们家老爷的贵客,帮助过他们家老爷的继女,现在请求拜访他。

哥白尼和两个库吉特人呆在马车周围,我隔着铁门和这个老头说话,他一直用浑浊的眼珠看着我。

最后,当我说完之后,老头的嘴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用苍老的声音说,“安娜斯塔西娅?不,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地方了,回家吧。”

“怎么可能?我打听清楚了,你们家在伊凡格罗德有一间成衣店,对吗,那里有个老女人,她把安娜斯塔西娅接走了。我记得马车上的徽记,和你这铁门上的一模一样。”

“走吧,年轻人。”老头说,“没有这么个人。”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牵着狗离开了。那狗脾气有些坏,低吼着人立起来,把前爪搭在铁门上面,对我低吼了几声,老头子反复呵斥,才把狗牵走。

老头子走后,我回到了马车上面,把我和老头的对话说了一遍。

“见鬼了,”我对哥白尼说,“莫非那个姑娘的身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我?”

“骗你?”克鲁塞德尔说,“我看未必。要隐藏身份,何必在一群罗曼诺夫中间说自己的是个留里克,给自己找麻烦吗?我看那小娘们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倒是真像不太在乎自己的家族是谁一样,也更加懒得换身份。”

哥白尼点了点头。“提米,这是别人家自己的事情了。不妨再去找他一下。就说是斯瓦迪亚的学者来拜访他们家老爷。如果没有安娜斯塔西娅这个人,那可能就是我们记错了。让他们把这件事情忘掉。”

“怎么能这样?那个女留里克呢?”

“你还想怎么样呢?”哥白尼说,“你来是希望得到一个提名,不是过问贵族家内部的事情的。”

我只得回头再去敲响了铁门,过了很久,那个老头才带着一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他们一开口,就要让我滚蛋,我如实的重复了哥白尼的话,对他们说,“如果你们拒绝一位学士拜访你们家老爷。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产生的后果你们负责就行了。我会清清楚楚的记得你们两个人的脸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那个老头子扭头朝着庄园深处走去,那个年轻人则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

半个小时之后,有人从庄园里面出来,把我们领了进去。

没想到我和两个库吉特人在大厅就被拦了下来,只有哥白尼带着礼物前往了大波雅尔家的花园去拜访正在休息的主人。

在等待哥白尼的时候我发现周围的仆人们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什么,一个捕鸟人身上挂着十多个鸟笼子,里面装着白鸽、喜鹊、布谷鸟等各种鸟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挑剔地打量着这些鸟;两个女人则抱着两只小酒桶,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台阶,朝着一处像是厨房的地方走去;一群小孩笑嘻嘻的彼此打闹,推着几只硕大的面粉桶跟着那两个女人;在一块石头台阶上面。一位口吃的牧师正在结结巴巴的练习着什么仪式,我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唯有死亡,将尔等分开```新郎与新娘交换```”;一群背着粮食和蔬菜的农夫正在和一个仆人讨价还价。农夫们嫌仆人给的钱太少了。

这个地方要举行婚礼?

我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仆人,“你们家要举办婚礼么?”

“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这个人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是老爷家的亲戚还是什么人。你们来早了,下周才是婚礼呢?”

“这是谁的婚礼?”

这个仆人看出我并不知情。于是不再多说,礼貌地对我笑了一下离开了我身边。这个家伙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看起来我得找别人问一问。

哥白尼不知道会怎么游说这个大波雅尔。实际上,即使是有安娜斯塔西娅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引见我们的中间人,真正能让这位大波雅尔提名我,估计还是需要一些交换条件。这段时间,我看见哥白尼花了许多的钱,不知道他还剩下多少,应该不会很多。学士们只能算得上花销不愁,但是要像王公那样挥金如土,也是不可能的。他在拓荒者那边的关系,大多也收不到什么效果,如果这一家的大波雅尔真的和传说里面的那样,是个正直的议会贵族的话,那么除非拓荒者们能立刻给议会赠送数万枚金币或者许多船的面粉或者武器装备,不然这个大波雅尔估计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不过就目前来说,我还是想弄清楚这家究竟在准备谁的婚礼。

我让两个库吉特人等着我,我悄悄地前往了厨房的方向。在那里,一个渔夫用一只木棍兜着一张小网,网里面有几位活蹦乱跳的鱼,不过鱼都很瘦,没什么肉的样子。他也是来出售食物的人吧。我看见渔夫找到了一只桶,把鱼丢了进去,从包裹里面掏出了一张破网,用一根粗线灵活地补着网。

我走到了渔夫的面前,“你这鱼太瘦,卖不上价。”

“你是谁?”他瞥了我一眼,“看见这网了么,就是这几条鱼挣坏的,这鱼有劲的很,煮汤最香。”

“我喜欢烤的,你这鱼烤了就只剩骨头了。”

“你买不买?不买你问个屁。”

我不清楚伊凡格罗德的鱼是什么价,不过我知道在密林里面的时候,来瓦兰兵营里面兜售鱼肉的渔夫们的价格。

“七个铜币,一条,把你的泥鳅卖给我。”

这个渔夫眼睛一下子瞪得如牛睾丸一样大。“你当这是在瘟疫前?”

“你当你卖的是鱼?”

“怎么不是鱼?!泥鳅有这么大么。”

“你想要多少?”

“二十个铜币一条小的,大的三十个铜币。”

“成交。”我一口回答他。

我态度转变之快。让渔夫感觉自己卖亏了,于是嘟嘟囔囔的说。这鱼都是母的,味道更好,要加钱。我把钱给了他,让他闭嘴。渔夫也不再多说,而是一边继续补着网,一边抬头看我说,“你要这鱼干什么,我这本来是带给管家的。”

“你再去捕鱼呗。我这鱼是给新娘子吃的,他说爱吃这鱼。”

“你认识那个小东湖城的女人?”

“是啊。我是她的仆人。”

“可惜了,漂亮的小姑娘都得给老头子舔软虫。”

“老头子?”

“对啊。我听说新郎---也就是大波雅尔的那个朋友比他还老,老婆已经死了一打了,现在又想找个年轻的姑娘。啧啧,这种老渣子真该被阉掉送到妓院去卖屁股。”

“让你娶个小姑娘你会不高兴么?”

“咦,你这个小贼真是奇怪,我帮你家小姐说话,你却说起我来了。”渔夫砸吧了一下嘴巴说,“不过等我老婆死了之后。我真打算再娶个年轻的。你都不知道我老婆的乳房垂成什么样了,她一脱衣裳,我每次都以为她的肩膀挂着四条胳膊!”

“呃,小姐的母亲也不知道帮她说话。就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你小姐她老娘自己都嫁了个老头子,儿子也生了不少,怎么可能得罪她男人?不过么。要我说,那几个少爷八成不是老爷的。你看:大儿子长得像管家,二儿子长得像马夫。三儿子长得还是像马夫,唯独没有一个像老爷。”

“有这么糟糕?”

“这些老头只要老婆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小崽子跟自己一个姓,管他是谁的野种。家族里的人越多越好,这些小崽子们以后联姻嫁娶可是一笔好卖买。”

“这次嫁掉我们小姐,也是为了钱吗?”

“嘿嘿,你别告诉别人好了,”这个老头得意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小东湖城的家伙根本不知道我家老爷的事情。他通过诺德人在克里尔和瓦兰科夫买了几处矿井和盐池。结果我听说克里尔那边来了一群皮肤像炭一样黑的恶魔,从地里爬出来的。这是真的恶魔,听说那些家伙的爹死了,他们就会一边操一头驴子一边甩着舌头唱灵歌```呃,你别这么看我,这是逃难来的克里尔人告诉我的。总之,这些黑魔鬼把老爷在克里尔的生意搅黄了。接着,乔万尼那个贼又造反,把瓦兰科夫搅成一团乱泥,老爷着急得很,于是支持加里宁去讨伐乔万尼。结果呢,瓦兰科夫又被乔万尼一把火烧掉了,老爷赔个精光,加里宁又不答应补偿,我家老爷现在正绞尽脑汁给加里宁使坏呢。”

“这和嫁掉我们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老爷的生意亏了上万枚金币,其中有许多是找这个朋友借的。老爷的那个朋友,似乎是个杀妻魔,他的老婆娶过去了没一个活得过五年的,全部早早的死了。你家小姐,哼哼。送一个继女给他不是正好。”

“有这种事情?!”

“我瞎掰的。”渔夫收了网,“我说的够多了。”

“谁家渔夫会这么说自己的老爷,你是胡说的吧?”

“我自己的老爷?很快就不是了,我已经攒够了钱,准备去```诶,对了,好像就是你们小东湖城那边,有一个修道院得到了神迹,据说几百个天使把议会几万大军杀得一个不剩。这议会完蛋了才好,我们村子已经有十几个人准备去投奔修道院了,骑士团有使者来了我们的村庄,过几天我就走了。”他站了起来,“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这帮老贵族都是混账,至今找我们干活,还是用的瘟疫前的工钱。讨厌他们的可不是我一个,等你家小姐嫁出去了,你也来修道院吧,他们那里的工钱是别处的三四倍,别说我没告诉你。”

渔夫懒洋洋的走了,湿淋淋的渔网滴了一路的水。

我回到了大厅前面,两个库吉特人正在百无聊赖的用两只手变换着抓一只石子,让另一个人猜石子在哪个手里。

“怎么了?”克鲁塞德尔问我,“你这样子像是闻了一个臭屁。”

“还是凑近了屁股闻着的。”伊尤补充道。

“差不多吧,这家老爷的名声似乎不太好。”

“有多不好?”

“和屁一样臭。”

这时,哥白尼怒不可遏的走了出来,会和了我们之后,就对我说,“走吧,这波雅尔居然当面让我贿赂他。”

“什么意思?”

“你说他心系议会?哼!”哥白尼说,“走吧,我们继续呆在这里是自取其辱!我跟他开口说拓荒者,他说他知道拓荒者很有钱;我跟他说小东湖城的瓦兰人,他立刻说瓦兰人可没钱;我对他提出了是否可以提名一个瓦兰人成为波雅尔,他立刻跟我说,只要有金币,他愿意效劳。”

“这种人应该很好打交道啊。”哥白尼的话证明了渔夫告诉我的事,“他要多少钱?”

“六千枚金币一个提名。”

我有点咋舌,“这么多?他真敢开口。你能拿的出来吗?”

“一两千是没有问题的。再多就不行了。不用考虑这个人的提名了,即使你凑足了钱,他也不会给你的,他会要得更多。”

“我们本来有几千枚金币的,结果白白的送还给他了。”我想了一会说。

“什么几千枚金币?”

“他用安娜斯塔西娅偿还了几千枚金币的债。”

我把渔夫的话告诉了他们。

哥白尼鄙夷地皱起了眉头,鼻尖都挤出了皱纹。

“这糟老头看不出来还挺坏。”伊尤说。

克鲁塞德尔说,“那小姑娘倒是可惜了,我与她挺聊得来。”

“他要六千枚金币?”我问哥白尼。

“是的。”

“那就让他欠我们六千枚金币好了。”

克鲁塞德尔和伊尤似乎一听就明白了,哥白尼略略想了一会也明白了。

“你想```?”

“绑架新娘。”我回答哥白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五位提名

我们准备了毛巾,里面洒满了让人闻一口就会晕厥的药水;我们准备了绳子,即使是最强壮的男人只要绑上了也难以挣脱;我们还准备了剃刀,以便必要的时候把新娘剃成光头以防长发被发现。

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许许多多的绑人用的东西:库吉特人的栓羊绳、罗多克人的木头连枷、诺德王爱用的空酒桶还有一头从萨兰德商人那里偷来的商队骆驼,这骆驼饿得身上直掉毛、臭气熏天,驼峰两边挂着两只巨大的苇条篓子,许多年来,萨兰德人就是靠着这样的东西把奴隶从一个国家送到另一个国家,现在用来装一个新娘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当我们趁着夜色爬上了新娘的窗台的时候,她居然毫无抵抗,乖乖地跟着我们走了。我们连用毛巾捂她的嘴巴的过程都免了,反倒是那毛巾的味道飘得到处都是,我和两个库吉特人以及三个瓦兰潜伏着被熏得昏昏沉沉。

我们在刚刚入夜的时候靠近了新娘的房间。房间里除了新娘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我们在成衣店看见过的老女人,她正在试图勒紧新娘的束腰,只要她还能从束腰里面插进一根手指,她就会要求新娘吸气以便她继续绑紧束腰。我们等了好一会,那个女人终于和新娘产生了口角,被新娘轰了出去。

我们六个人全部是萨兰德商人的打扮,包着巨大的裹头,身上穿着沙漠人的长袍。在脸上罩着挡沙子的面巾。当我们看见新娘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烦躁的走来走去的时候,库吉特人用匕首拨拉开了窗户栓。我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跳进了房间,只留了一个瓦兰潜伏者在楼下看着骆驼。

新娘的惊恐只持续了一会。她看见萨兰德人一个接一个的从窗户跳了进来,惊恐地退到了门边,一副就要喊人的样子。

伊尤从肩膀上的包裹袋里掏出了毛巾,剧烈的药水味让我们一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新娘看了我一眼,“维克托?提米?”

她说了两个名字,两个名字都表示她认出了我来。

伊尤扭头问我,“弄晕她?”

“见鬼,你认出我了?”

“你们来干什么?”

“别耽误时间了,”伊尤捏着毛巾。“快点。”

我干脆拉下了面巾,“带你走。”

“去哪里?”安娜斯塔西娅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把戏。”

“你想嫁个老头子,就继续问吧。”

我掏出了匕首,走到了她身边,她惊惶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我只是一刀割裂了她的束腰,她好像一捆被绑紧的稻草一下子膨胀开来。

“走!我马上走。”她只想了片刻,立刻做了决定。

伊尤:“不捂```了吗?”

伊尤含混地问道。

我正准备对他说。“不用捂了。”就听见碰的一声,伊尤被毛巾熏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一个瓦兰潜伏者把毛巾和伊尤的包裹全部丢到了房间的一角,扛着伊尤爬出了窗户。至于那些用来捆绑安娜斯塔西娅的绳子之类的东西,就全部丢到了房间里面。安娜斯塔西娅收了几件衣裳、把新娘的礼服用蜡烛点燃了一个角让它燃烧、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我们带来的装备,最后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在一个瓦兰潜伏者的帮助下,爬下了窗户。

新娘的窗户外面本该是一片花园和视野开阔的草场。但是由于无人打点,花园里面藤蔓横生。草场上野草疯长,雨后的荒草能有半人之高。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的进入了草场,都没有被人发现。在进入了树林之后,我们见到了一个捕鸟人,他驻足看了我们一会,有些诧异在庄园里面居然有萨兰德商队经过。我们试图靠近他时,他跑到了树林的深处。我们自知在不熟悉的地方捉不住他,于是匆匆地走到了庄园的边界,那里的围栏已经被我们拆出了一个缺口,我们从那里逃到了大路上。

回到了伊凡哥罗德之后,我把安娜斯塔西娅交给了哥白尼,把伊尤送到了拓荒者那里弄醒,然后就计划起了第二天的事情。

贵族大会已经过半,但是小东湖城的尤里依然没有表态。

伊凡哥罗德大区的大波雅尔们已经纷纷表态了,只剩下了零星的几位大波雅尔们还没有发表意见。按照过去贵族大会的流程,接下来就该是东湖大区和河间地大区的大波雅尔们表态了。如果说议会首府的波雅尔们提名还有一些看头---因为不确定性很大,在首府的权利分配更加细致,各位大波雅尔之间的关系也更加复杂,谁也说不准哪一位大波雅尔会支持谁---那到了东湖大区和河间地大区的大波雅尔提名的时候,提名这件事情就比较枯燥了:王公之间的联盟和敌对几乎是公开化的,这些提名要么会用来扶持自己的盟友,要么用来支持敌人的敌人成为波雅尔,总之,这比伊凡哥罗德要好预测一些。比如小东湖城,一定会和梁赞堡有不少的人互相提名,说不定还会和大东湖城有互相提名;河间地的安东伯爵还没有正式宣誓履任,如果他成为了伯爵的话,他将成为波雅尔,届时他可能会全面倒向小东湖城的联盟,以求在贵族大会上面,利用小东湖城的联盟为自己的领地提拔出波雅尔助手来;德尼亚肯定不会考虑小东湖城的候选人,但是他们可能会和楚德城互相提名;楚德城也许会对河间地的部分王公示好,在那里有许多的大波雅尔失去了土地,急于寻求王公们的支持,不然的话,就可能沦落成叶卡捷琳娜的父亲那样的处境,在失去了土地的同时。连同波雅尔的爵位也被取消了。

各地的王公普遍把河间地的失地大波雅尔作为肥羊来宰割,他们失去了土地。在议会上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但是却有大笔的财产。这是让王公垂涎的东西。在这些波雅尔最后一枚金币被用来讨好王公们之前,王公总是会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按照哥白尼的吩咐,一位瓦兰潜伏者悄悄地趁着夜幕,把一封勒索信送到了安娜斯塔西娅继父的床头,保证那老头一醒来指定能看见。

我则不再出面,这次由哥白尼隔几天再去拜访那位大波雅尔。

那个渔夫说的话含混不清,我们都不太清楚安娜斯塔西娅究竟值多少钱。几千枚金币,既可能是两千枚金币,也可能是九千枚金币。为了这个。哥白尼专门找来了安娜斯塔西娅,仔细地看了看她的长相和身材之后,哥白尼说估计她值两千枚金币,两个库吉特人和瓦兰潜伏者们纷纷点头表示赞成,安娜斯塔西娅一头雾水。

克鲁塞德尔说:“勒索那大波雅尔一千金币和一万金币,什么区别都没有。不如勒索他一万金币。然后学士再去拜访他,他索贿之时,您就想办法跟他说明,你可以依靠拓荒者帮他赎人。费用您来承担。所以么,不妨让瓦兰潜伏者们把价格提得高一些。”

克鲁塞的尔说的没错,不过我感觉总会出点什么问题,事情绝对不会这么顺利的。

在瓦兰潜伏者们出发了之后。哥白尼也在准备着再次拜访大波雅尔。

我则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再得到两个提名。尤里是见不成了的,大波雅尔们的需求都是差不多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金钱,要么就是盟友的友谊```但是主教们的需求就简单的多。或许可以说服一位主教。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由是不是足够充足,但是我认为自己就像哥白尼学士说的一样。总是要尝试一下。

打定了注意,我找到了伊尤,但是他还是处于一种恍惚之中,难以指望,我便叫上了克鲁塞德尔,让他跟着我去拜访一位主教。

“拜访主教?我听说主教都喜欢漂亮的小男孩,你太丑了,贿赂不了他们的。”

“我会用别的东西说服他。”我耸了一下肩膀。

等我们走到了楼下的时候,却发现我们的马车已经不见了,一个罗曼诺夫家的仆人对我们说,尤里带着几个小东湖城的年轻人去拜访别的王公们去了。这个仆人对我们说,如果急着用马车的话,可以去车行雇一辆马车,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徒步去了。

“你混得真糟糕。”走在满是稀泥的路上时,克鲁塞德尔一直对我抱怨,“怎么连辆马车都没有。”

“你又没给过罗曼诺夫家一个铜币,白用了人家这么长时间的马车,已经很不错了。吃饱了饭走走路没坏处。”

“你把我们的马送给别人了,自己却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克鲁塞德尔取笑我说,“不如早点回草原,酋长会让你白天骑一种马,晚上骑另一种马。”

“这是库吉特战士的双骑制度吧,一人两马,我有所了解。”

“你有所了解个屁。你是个白痴,提米。”

我们在路上一直互相讽刺,克鲁塞德尔比我见过的最刻薄的库吉特人更加刻薄,在他的形容下,我几乎一无是处,应该在脚上绑上一块大石头,跳进东湖里去。如果不是乔万尼教会了我的厚脸皮,我几乎无法应付克鲁塞德尔的尖酸。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圣母院。

五个圆弧形的金色穹顶,高高的白色石壁,庄严的彩绘以及虔诚祷告的人群---这一切让伊凡哥罗德的圣母院显得威严无比。

教会士兵和议会士兵分列两边,他们的装备都极尽华美,似乎是教会和议会的力量在这里暗暗较劲。一个中年的教士正在那里为穷人派发黑面包,每一个人都会捧起他的手亲吻,然后拿走属于自己的一份面包。士兵们会把重复领取面包的家伙揪出来,丢进泥地里面去。

我走到了一个正在观看人群的教士身边,对他说,“日安。兄弟。”

“日安,市民。”

“我希望拜访奥列格主教。”

“我恐怕主教今日事务繁忙。会见平民的日子是星期六,你可以过几天来参加一个奥列格主教主持的布道会。”

“是这样。”我对这个教士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的事情,伊凡哥罗德有许多的护民官和一处城市法庭,你该找那里的人解决。”

“您知道菲利普主教和米哈伊尔主教吗?”

“河间地的那两位主教?我自然知道。”

“他们第一日提名的波雅尔就是我。如今我来拜访奥列格主教,与此事有很大的关系。您能代为转达我的请求吗?”

教士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请稍等。”

这个男人转身走进了教堂。似乎奥列格对于见我并不排斥,不一会,教士就将我带到了奥列格主教的房间。主教此时正在与一群教士闲聊,而且我注意到他们正在饮用哥白尼送给他的那种苦味饮料。

听到我到来之后。奥列格主教回过头来笑着说,“诸位,对结束内战贡献更大的维克托先生已经来了。”

教士们全部太过谨慎,也太过严肃,这个时候没有听出来奥列格的心情很好,也不敢随便发笑。

一位教士站了起来,对奥列格主教致意,“多谢您的饮料,我很喜欢。”

接着。教士们纷纷站了起来,对主教致意,然后离开。

等人们都离开了之后,克鲁塞德尔也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我听见他在询问带我们进来的教士,“为啥你们头上一圈头发都要剃掉呢?害怕长皮癣么?”

那个教士“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

只剩下了奥列格主教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而是出现了一种稍带冷淡的表情,“维克托先生。还是提米先生?”

“随您所欲。”

“好的,提米先生,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提名。”

奥列格主教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从他已经开始衰老的身体里面发出的时候,显得有些干瘪。

“告诉我,提米先生,究竟是西部人都这么直接呢,还是瓦兰人把你教成了这样?”

“是您的不拘小节,让我没必要掩饰自己。”

“很一般的奉承。”

“这是我能说出来的最好的赞美。”

“好吧,”奥列格说,“每一次贵族大会我只能提名一位波雅尔,要等到下一次贵族大会召开,还需要很长时间。我已经衰朽,或许几年后就要荣归我主,这样说来,我的每一个提名都需要更加慎重了。再过一会,我还要去拜访我的好友,卢塞尼副主教。提米先生,你的时间不多,你能在这段时间里面简单的告诉我,我为何要提名你成为一个波雅尔吗?”

“可以。”

“请讲。”

“我打听过您的事迹,您曾是小东湖城的教士。由于您在克里尔和河间地的传教,让一个克里尔部落转变成了东部教会的信仰,您因此成为了小东湖城的司铎,既而是副院长。在河间地的传教,您和伯克人的教士争夺着那些熊皮帽子部落,在财物和人力都不足的情况下,骑着骡子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拜访那里的首领,最后几乎与伯克人的传教团不分高下。这让您成了河间地的院长,之后是副主教,成为了时任牧首的助手,并在那个时候结识了您的终生好友菲利普主教。”

“你调查的很清楚。”

“这是我家学士的功劳。我从您的著作里看见过一句话,‘传播主道,是通往天堂的钥匙’。”

“哦,你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把东部教会的教义传播到更多的地方,这将使人成为上帝喜爱的人。”

“东部较会的教义,这倒是狭隘了。教义并不以东部或者西部为界限,这都是人间的裂痕,是影响不了信仰的唯一的,主道并非只是东部教会的教义。”

“但是与西部教会比起来,东部教会更能让人接近上帝,对吗?”

“你在引诱我走入你设计好的圈套么,提米先生?”

“绝无此意。”

“那你准备怎么用我的著作。来说服我支持你呢?”

“当我回了西部,我将把为您传播主道。作为我的责任之一。”

“哈,提米。这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西部教会的组织非常严密,你很难有所建树。且不考虑你是否真的有这种热情,单凭你一己之力,是无法转变太多人的信仰的。”

“我知道,奥列格主教大人。转变许多人很难,但是一两个人却很容易。”

“一两个人?”奥列格主教笑了一声,“世界早就不是上千年前遍地蛮王的时代了,那种依靠一位或者几位贤人的皈依,就转变无数人信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是谁。”

我吸了一口气,悄悄地对奥列格主教说出了一个名字。

奥列格主教如同被针扎一样缩回了耳朵,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您能支持我,我必然尽力促成此事。”

“一派胡言,你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波雅尔吗?”

“与此事有关?”

“如果我能成为波雅尔,并且在未来得到您更多的指点,我认为这是可能的。当然,困难重重是肯定的。但是这种尝试,我想东部教会的主教们。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若‘传播主道,是通往天堂的钥匙’,我想,即使您只是这么尝试过。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会成为主更喜爱的人,不是吗?”

奥列格眼中夹杂着狐疑的阴郁和兴奋的狂热。

“跟我说说。提米先生。”奥列格如同一只狼轻嗅着陷阱的饵食,“成为波雅尔之后。你将怎么转变```那个人和他家人的信仰?”

“您熟悉历史吗?奥列格主教?”我从怀里面掏出了一件从瓦兰科夫带出来的东西。

大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回到家后,哥白尼还没有回来。克鲁塞德尔觉得我肯定劝说失败了,没有怎么跟我说话。

晚饭的时候,我盘子的肉和杯子里的酒都翻倍了,库吉特人觉得我心情一定很郁闷,于是让我多吃一点、喝醉一点,以便忘记烦恼。

夜幕降临时,哥白尼回来了,一脸无奈的表情。

“怎么了?”克鲁赛德尔问他。

“大波雅尔对提名的要价还是六千金币,一个不能少。”

“对啊,这有什么呢?您没有跟他说帮忙赎回新娘的事情?”

“赎回新娘?”哥白尼苦笑一声,“‘安娜斯塔西娅’都出嫁了,怎么赎回。”

“什么?”坐在桌边的安娜斯塔西娅一脸不解的问道,“什么我出嫁了。”

“大波雅尔的儿子找来了一个私生女,说她就是安娜斯塔西娅。你的母亲在婚礼上亲口称呼她为‘安妮亚’,所有的亲人都称呼她为‘安娜斯塔西娅’,你的继父拉着她的手流了许多的眼泪,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了自己的朋友。整个庄园,见过你的人并不多,也没几个人认识这个私生女。如果不是一位拓荒者帮忙,我也不知道哪个假安妮亚是谁。”

“于是我们的计划泡汤了?”一个瓦兰潜伏者不甘心地问道。

“至少让大波雅尔烦了几个小时。”哥白尼自嘲着说,“据说他那天早上起来大发雷霆,到了中午就安排好了一切,一直到今天,都面色如常。我甚至怀疑他根本知道是我干的,今天他几次出言试探我。”

“这老头真是狡猾又厉害。”伊尤呆头呆脑地感慨。

“那我以后怎么办?”安娜斯塔西娅问道。

“正和你意了。”哥白尼说,“从此你不存在了:留里克家族的安娜斯塔西娅已经出嫁了。”

伊尤的眼皮如同两个沉重的水囊,他没有听出哥白尼话里的无奈和对安娜斯塔西娅的同情,还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安娜斯塔西娅的杯子,“干杯。”

安娜斯塔西娅居然流了几滴眼泪,转身离开了餐桌。

哥白尼这个时候问我说,“你今天去拜访奥列格主教了,他为你引荐了别的什么人没有?主教和大波雅尔都可以。”

“没有。”

“哦```,”哥白尼摇了摇头。“不必太过介怀,我们再想办法吧。”

这一顿饭在沉闷里度过了,每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

第二天我们睡到了很晚。

我在睡梦中,听见有人砰砰砰的敲门。我听到哥白尼从他的书房走了出来,穿着皮拖鞋朝着楼下走去,然后是开门声。

在开门声之后,我听出来那是一个瓦兰潜伏者的声音,他在和哥白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

“到底什么事?”哥白尼问道。

他们谈话的声音透过楼道传过来,变得古怪而渺远,就好像是村庄外风车转动的声音。

“奥列格主教,”瓦兰潜伏者说,“提名维克托成为波雅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后一日

奥列格主教匆匆地离开了伊凡哥罗德,而王公们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小东湖城与梁赞堡互相提名了对方的几位骑士扈从。梁赞堡集中提名的是罗曼诺夫家族的一个维基亚人和一位来自卢卡西诺家族的瓦兰人,小东湖城则提名了梁赞堡的一位骑兵军官和一位追随叶卡捷琳娜前往河间地的军人;德尼亚王公提名了自己城内的一位商人成为波雅尔,然后德尼亚王公和德尼亚城的主教全部提名英诺森院长成为副主教;楚德城的王公提名了英诺森成为副主教;至于河间地的一些大波雅尔的提名,则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有许多人都提名了小东湖城的候选人,也有人提名了德尼亚王公领的候选人。

市民大会已经结束了,市民领袖们正在城镇里面狂欢。每天晚上,都有市民领袖资助的免费饮酒的酒馆,在酒馆前的街道上面,搭建有临时的遮雨棚,下面摆放着各个市民领袖从各地运来的货物。市民们真的去看货物的并不多,但是不妨碍他们去那里讨一杯免费的酒水喝。玲琅满目的货物让人们想起了瘟疫前的盛况:砂砾一样的糖沙;洁白的盐;萨兰德人的烟叶;库吉特人的挂毯;伯克人的花纹剑。这些东西让市民们啧啧称奇,更不用说一群善于玩火的艺人在当街表演;有几处地下黑拳的生意颇好,每天都能打死几个人;据说在几处酒馆的后院,斗鸡、斗狗的赌博也已经重新开张,市民们在私底下都在讨论哪条狗如今势头正劲。应该下注。

市民领袖们掀起的热闹掩盖了王公们之间频繁的接触。

尤里如今几乎每一天都不在家中,他忙于参加各个王公的宴会。妓院里面最漂亮的姑娘被王公找去侍奉宴会上的客人了。以至于市民们对于妓院一时之间失去了兴趣,因为那里还剩下的女人几乎和他们自己的老婆一样丑。没必要去那里花冤枉钱。只有那些最有策略,或者财力最雄厚的商人才能买到一个波雅尔的爵位,大部分商人只能得到一个或者两个提名,但是这并不表示这样的提名是没有用的,有了这样的提名,这些商人以后在各个城市里面贸易会顺遂得多,并且可以轻松的获得各个城市的市民资格。

在贵族议会上面如今正在讨论需不需要禁止小东湖城的商人团的竞选。

小东湖城如今将所有的商人编入了一个商人团,加里宁让商人们共同出资,并推选他们自己的一位头领。然后用所有人的钱去支持这个头领取得波雅尔的爵位。小东湖城的商人,就个人来说,并不比别的地区商人更加富有,但是当他们组成了商人团之后,就能通过更丰厚的贿赂,使得两位商人获得了足够的提名。这让贵族议会中的人大骂加里宁是个暴发户,为了自己的利益,玷污了所有贵族的体面。带头要求取缔小东湖城商人的爵位的,是一位伊凡哥罗德的前水渠官。他刚刚将最喜欢的女儿嫁给了一位面临绝嗣危急的朋友,人们都称赞他这么做是为了在议会里面保存正派家族的血脉,实在是高尚之举。市民和小贵族们都对这位老人表示了钦佩,称呼他是真正能代表议会的‘议会贵族’。

我第一次堵住尤里。是在他乘马车前去拜访楚德城主教的途中,我拦下了他的马车,他和我闲聊了几句。让我晚上去找他。结果那天晚上尤里喝得酩酊大醉,他的两个侍从拒绝我去吵醒他。第二天中午我前去找他的时候。他又在会见客人,晚上的时候他举办了宴会。我隔着几十个人等待着间隙,结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让我闪开。

在贵族大会的中间,尤里经常今天指责楚德城在私下里破坏规则,并且列举出他收集到的证据,第二天又和楚德城王公一起对河间地的某位王公进行攻击。有时候,小东湖城会和德尼亚城针锋相对,但是具体到了某个人的提名时,两家又会出席对方的宴会,并且在之后的一两天时间里对同一个人进行提名。

王公们的游戏让市民中掀起了一系列的赌局,用来下注竞猜究竟谁可以最后成为波雅尔。

我的赔率很不稳定。在几家地下赌局里面,我的赔率很低,因为他们觉我已经得到的五个提名,一定是因为加里宁打点了议会中的贵族,所以他们觉得我被提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在另外的几家赌局里面,我的赔率却很高,那些赌局的开局者买通了罗曼诺夫家族的几个仆人,从他们那里知道其实我只是个私生子,而且有传言我就要被逐出家族了,最后一个提名会把我卡死。

英诺森院长也赫然在列,但是没什么人关注他。因为英诺森院长拥有超乎常人的魅力和恐怖的威力:人们说英诺森院长有天使祝福过的笑容,不然的话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这么受女人们的欢迎---在英诺森拜访各个贵妇人的时候,不管他是奉承还是夸赞甚至是贬低她们,都能让贵妇们笑逐颜开,并将他引为挚友;同时,人们都说,英诺森头上飞着一位天使,谁敢不选他,那天使就要从石头里面拔出一把剑来把这种人刺死。大多数人都觉得英诺森升任副主教是没有悬念的。

那些目前已经有了两三个提名的人是大热门,大家纷纷的去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和财力,当然,也要调查一下他们的父亲和岳父是哪位大人。

这样的风气很糟糕,让贵族们觉得他们像是赛马场的马手一样,而观众却是一群愚昧贪婪的市民。议会士兵每天都在加强巡逻,任务繁重,他们不仅要应付那些该死的瓦兰潜伏者。还要应付那些可恨的下注人,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下注的瓦兰潜伏者们了!

事实上。我的房间里面就有一大群瓦兰潜伏者。

我有一次回家的时候,发现一群瓦兰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两个库吉特人则满不在乎的和他们聊天,安娜斯塔西娅坐在角落里面默不作声,哥白尼则在尝试库吉特人的水烟。

“你们在干什么?”

“哦,我们在讨论应该给你下多少注。”一个瓦兰人说。“我觉得应该把全部的钱压上去。”

“什么?!”

克鲁塞德尔说,“这和艾尔莫车的赛马差不多,肯定有人会作假。我有一回压了四十头羊给一位最好的骑手,结果他半路莫名其妙的折了马蹄子,害我光屁股回家。把全部的钱压上去不是明智之举。我都有王公看中了提米的五位提名,故意按住一个提名资格。然后根据最后的赌注决定选不选他。我怀疑这赌局就是什么王公开的。”

“那该压多少?”另外一个瓦兰人问道,“酒馆里面的消息五花八门,有一些人说维多...哦不,提米铁定能当上波雅尔。有些人说提米绝对得不到最后一个提名。我听着都挺真的。”

“能一半一半吗?”伊尤问道,“这些赌局赔率都不一样,找两家赌场,一家买选不上,一家买选得上。”

“你能比他们聪明吗?”一个瓦兰人翻着白眼,“这些都是伊凡哥罗德的老市民开的赌局。他们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贵族大会了。提米先生这次的情况,虽然比较独特,但是并不是无迹可寻。开赌局的会做的滴水不漏的。”

“要是害我输了钱,我就去找议会士兵去抄他们老窝。我已经查出来他们在哪里囤钱了,跑不了的。”

“这真没荣誉。”

“库吉特人就是狡猾!”

我哭笑不得的打断他们,“你们不去想办法帮我得到提名。却在这个地方想赚那些聪明绝顶的市民的钱?这不是蠢吗?”

“你不能这么说,”一个瓦兰胖子说。“如果你当上了波雅尔,就会有财力补偿我们;如果你当不上。我们也能挽回损失。这种只赚不赔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去做呢?”

“为什么我当不上波雅尔,你们就能挽回损失?”

“我们都下注,买你当不上波雅尔啊。”瓦兰胖子坦然的说。

“真的假的,你们都买我当不上?我只差一个提名了。”我不满地问道。

我还指望着能得到一个两个支持者。

结果,库吉特人,瓦兰人,包括安娜斯塔西娅,都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哥白尼学士!”我很愤怒,“他们这样,你为何不训斥他们?”

“呃```”,哥白尼咕嘟地抽了一口水烟。“我不太好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我也买的你当不上啊。”哥白尼惬意地吐出了一阵烟雾。

我:“```”

晚上罗曼诺夫家的人给我们带来了三块带血的牛排和一大块小羊肉,伊尤很开心的亲了那个送菜的仆人脸颊,这让那个仆人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落荒而逃。吃饭的时候,这些瓦兰人和库吉特人说任何话,我都会出言讽刺,他们则嬉皮笑脸不为所动,一点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

吃完了库吉特人的烤好的肉,我有点心烦意乱,于是去找哥白尼学士。

他在得知了奥列格主教提名我之后,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虽然我无法形容出来,但是我是可以感到的。

我敲了敲学士的门。

“进来吧。”哥白尼在里面说。我走进了学士的房间,他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我知道你会来的。”

“学士,你在好奇奥列格主教的提名么?”

“提名?不,”哥白尼直截了当的否定了我的猜想,“我在好奇,你究竟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你?”

“我想,你能说服奥列格主教提名你,应该是你告诉了他什么事情吧。我猜是你的计划。”

“没错。”

“对以后的计划。”

“正是如此。”

“告诉我。”哥白尼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你究竟准备怎么办。”

“即使您不问,我也会告诉您的。”我郑重的对哥白尼说,“这关乎我家族未来的命运。而不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希望您能在我成为波雅尔之前对此守口如瓶。”

“你至今都不信任我。这是对我的侮辱。”哥白尼不满地说。

“抱歉,学士。”我对他说。“请您体谅我。”

“那是我的事情。”哥白尼冷淡的说,“你至今无意于婚姻,这是让我很失望的事情,不过如果你的理由够好,我会考虑收回我的看法。”

“好的。”

“告诉我,你成为了波雅尔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哥白尼关上了门,问我道。

我说出了我的打算。

听完了我的话之后,哥白尼让我先出去一会。

之后的整晚上。哥白尼学士都没有出现在客厅之中,几个瓦兰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伤了你家学士的心么?”我摇头否定。

第二天,哥白尼恢复了过去的态度。

贵族大会已经进行了大半,我们拜访了每一个认识的人,又委托对我们有好感的主教或者大波雅尔们帮我们推荐别的人。

每一天,都有大波雅尔和主教完成了提名,不再能成为我们游说的目标。最后一个提名,居然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更加的困难。我每天都会一早一晚去拜访尤里一次。但是他似乎在有意躲着我,有一次,我把他堵在了他的房间门口,对他说。我只差一个提名了,要求他兑现罗曼诺夫家族给我的提名。

尤里皱着眉头打听了一下都是哪些人给了我提名,似乎他不知道一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伊凡哥罗德城内,即使是再小的贵族。也能轻松地掌握这些消息。我耐着性子说完了都是哪些人支持我,尤里居然说了一句。“不需要罗曼诺夫,你也可以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嘛。最后一步,为何不再做努力呢?”

“这是什么意思,尤里大人?”我对他说,“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况且罗曼诺夫答应过我的事情,是让我成为波雅尔,而我现在,只需要一个提名。”

“不要着急,提米。”他说,“贵族大会还有几天才会结束,你不该只把希望寄托在罗曼诺夫的身上。支持你的主教和大波雅尔们,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盟友,通过他们去找到更多的支持者,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尤里大人!如今贵族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如果罗曼诺夫家族再不兑现诺言,我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了。”

“好的好的,下次见到我,我们再谈。”尤里笑了笑,匆匆地登上了马车。

倒数第三天。

只剩下了少数有意出售波雅尔提名的大贵族那里还有机会,大部分的大贵族已经完成了提名。现在贵族大会在伊凡哥罗德城内掀起的热度已经消退了,就好像夏日的雨后,逐渐清凉下来的城市一样。人们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刻,当所有的提名全部结束之后,去参加由所有的波雅尔们出席的狂欢。贵族大会结束后的三天,议会将支付所有人的食物和饮酒的花费,从国王门直到广场,无数免费的宴席会延绵整个街道,波雅尔们会享受市民的欢呼,走到广场上,接受议会的任命:接受一枝长矛、两股长剑、一面绘制着家族徽记的盾牌、一面三角家族旗、一枚铁戒指的礼物---在过去,这是国王的荣誉,而如今,这殊荣交给了城市里的大法官,也就是如今的德拉格维奇大法官。

已经得到了六个提名的波雅尔们已经开始庆祝了,完全没有希望的平民和院长们已经黯然离开了城市,准备去乡下去休息一段时间,以免见到别人获得荣誉而让自己加倍受辱。

英诺森又得到了某位主教的提名。

据说英诺森提供了大量骑士团的职位给主教们,主教们不光给他提名,还在议会上与小东湖城力争,试图恢复瓦兰科夫的主教区。从我得知的消息来看,瓦兰科夫王公的称号并没有取消。莫非议会真的会出现一位被承认的双城王公吗?我不太相信。因为双城王公直接威胁到了议会的生存,要让它承认一位双城王公。几乎和解散它一样难。我猜测,瓦兰科夫可能真的被划分出了几个男爵领。交由议会任命几位波雅尔前去成为加里宁的封臣。这样,在法理上维护了王公的权利,不至于招致大贵族们的反对,在实际上又削弱了加里宁的力量。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如果我是加里宁的话,或许我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倒数第二天,贵族大会里面的贵族已经减少到了三分之一左右。

连日来的走动和谈判,让大多数的王公或者王公特使们已经精疲力竭、满腹厌烦,没有一个大贵族还愿意呆在城镇里面忍受贵族大会的繁文缛节。

我一早来到贵族大会的会场的时候。许多的士兵已经开始清理议会大厅里面的垃圾了,同时,他们还要把多余的凳子和演讲台搬走,最后要把这里布置成为一个用来册封贵族的礼堂。许多已经实际晋升的波雅尔们带着满足的笑容在此流连,一些画家则开始兜售自己的技艺,如果一位波雅尔付给他六十个金币,就能得到一幅自己的画像:这个过程比较辛苦,贵族需要穿上不太合身的丝绸大衣或者铠甲,左手放在一个放置了花瓶的圆台上。右手拄着一柄剑或者一枝挂着家族旗帜的长矛,在腿边,还要竖着一面绘制着家族纹章的盾牌。贵族要保持这个姿势超过三个小时,画家们才能将贵族得体的绘制下来。在议会广场上。我看见了六七个新晋的波雅尔挺着胸膛,以议会大殿为背景,自己做出威武的样子。一边的画家则一边搅拌着颜料和蛋清。一边小心翼翼的捕捉贵族脸上的神态。

我试图去拜访几个我听说过的大波雅尔,但是他们的管家都礼貌的告诉我。大波雅尔们已经完成了提名,如果为此而来。不妨直接回去。最后,我只得走到了马市的尽头,来到了罗曼诺夫家族的驻地,询问一个老兵,罗曼诺夫家族的人去哪里了,怎么这几天都没有来,是否可以拜访尤里。

这个老兵讪笑地看着我,“你两只眼睛都瞎了?罗曼诺夫家族的男人一个都不在这里,他们出城打猎去啦!”

“打猎!”

我如受重挫。

“没错,过两天就是狂欢啦!有什么肉的滋味比得上自己的猎物!”老兵笑着看着我,用舌头舔着残破的牙齿和干枯的嘴巴,“想想那些抹着蜂蜜的野鸡、结实得像木头的麋子肉、整只的烤野猪、肚子里塞满蘑菇和胡萝卜的孔雀!我得把肚皮撑破才行!”

我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里,哥白尼正在看着一本书。

“罗曼诺夫去打猎了。”我对哥白尼这么说。

“恩。”学士没有抬头。“许多的王公都去打猎了,或许你也该去。”

“为何你这么无所谓?我只差一个波雅尔提名了,如今却眼看要功亏一篑了。”

“提米,成为贵族极为重要的素质,就是镇定。你要对自己有底气,你已经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在智力和交际能力上,已经不输给别的贵族了。但是你的心却还像个瓦兰兵营里的佣兵。你要知道,真的贵族,在最后一刻失败时,也能淡定自若,而佣兵则会情绪失控,举止失措。已经到了今天,你不妨耐心静待结果。”

“学士,我担忧的是很近的问题,你不要跟我扯什么长远的心态什么的。如果我能成为波雅尔,我就会有几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收拾的像个贵族。如果我得不到这个提名,我自己模仿得再像,也不过是个平民。你为何不帮我想想更实际的办法。”

“更实际的办法?迎娶叶卡捷琳娜,直接就能成为波雅尔。这就是更实际的办法。”

“你知道这不可能。”

“是你自己选了一条最坎坷的路。你想证明你谁也不需要、自己就能成波雅尔、不用成为任何人的附庸,这很好啊,你的祖父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这么做的话,你得在战场上死许多次,你得在各个王公和贵族中间服务许多年。你选了这么一条路。就该在心里做好准备:因为这一条路本来就有可能是走不通的。”

“如果明天罗曼诺夫还不提名```”

“那就等几年后的贵族大会。”

“或许我们可以贿赂安娜斯塔西娅的继父。”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哥白尼的声音像是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而且他的提名已经被一个楚德城的商人买走了。提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求人了。”

“好吧。我也不该来求你帮助!”我烦闷的走出了门,猛地把门关上了。

房门碰的一声关闭之后,我从楼梯上急匆匆的走了下来。

夜幕已经降临,风吹在我的头发上,远处有人在欢笑闲逛。

你的祖父死了```你的父亲死了```你的母亲死了```你却连个低级贵族都不是!

我找到了一匹马,连马鞍都没有,我抓着它的鬃毛爬上了它光滑的脊背。我想起了教我这么上马的那个人,我想起了他嘴巴里吐出鲜血时候的样子。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涌入了我的脑海:大河、燃烧的庄园、群山、弥赛拉的吻、瓦兰科夫、小东湖城、克里尔、拓荒者、库吉特人的报恩```这些日子让我伤痕累累,让我瞎了一只眼。让我从一个马房小弟变成了瓦兰人维克托。我认为这段日子的价值,可以用来换一个波雅尔,但是我却因为一个提名被挡在了贵族的门口。明天这个时候,人们会在街头欢笑庆祝,我会在瓦兰潜伏者们的酒馆里一个人喝酒。

闲逛了半夜之后,我回到了家中。

伊尤还在守夜,抽着水烟,看见我回来,他指了指一篮子抹着蜂蜜的面包干和一碗羊奶。我对他道谢,但是没有心情吃东西,而是走到了我的房间里面。

月光洒满了房间。

夜色下的城市如同一片蓝色的森林,屋脊的轮廓如同一片微澜的海水。由近及远,铺展到了视野的极限。

伊凡哥罗德,恶臭之城。幸运之城,议会之城。波雅尔之城。

我找出了瓦兰科夫带来的旗帜,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上面古老的徽记。我找来了一根没有矛头的长矛杆,把这面旗帜插起来,然后爬到了屋顶。

视野开阔,风吹开了我的战旗。

我的剑,我的靴子,我的甲胄,我的家族,这一切,全部和我一起,站在屋顶上。

我不是英雄,只是一个男孩,手持着英雄的旗帜也不会使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的祖父把剑放下时,农夫们的帽子被风吹到了丰收的麦田里;

我的父亲把剑拾起时,勇士们的长剑被他带入了无边的战场上;

我却只有这一面旗,我连个波雅尔都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好啊,”有人在呼唤我,“无地的波雅尔。”

我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也爬上了屋顶。

我知道她不是取笑我,但我却想不到该说什么。

风吹过的时候,我的旗帜和她的头发一起飘扬起来。

“你好,”我想到了该说的话了,“无家的女贵族。”

之后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有战旗在风中舒展的声音。

最后一天了。

我坐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清晨的时候,一个笛手吹着轻快的乐曲,身后跟着一群拍手欢笑的小孩;中午的时候,一个马戏团的车队轰轰隆隆的走过了窗前的路,他们的栅笼里面装着狮子、猴子以及两只山猫,他们的团长骑着一匹有四只耳朵的马;下午的时候,市民们的喜悦变成了街上沸腾的议论,大家都在憧憬第二天的狂欢和连续三天的流水宴席。

钟声已经敲响了四次,再响一次,今年的贵族大会就全部结束了。

罗曼诺夫家族已经打猎归来,我走过去,找到了他们的管家,让他借我一匹马。

“您要马干什么呢,维多大人?”管家笑眯眯的问我。

“不借就算了,别开我玩笑。”我冷冷地对他说,“我步行也可以,我只想到处走走。今天,我也见不到尤里大人了吧?”

“实际上,今天您不必见他。”

“随便了。”我几乎脱口而出,罗曼诺夫是个背信弃义的家族,但是我忍住了。

“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出门一趟,您陪我一起去如何?”

“都可以都可以。”我胡乱的答应道。

我骑着马,管家坐在马车上,就好像我在陪伴着一位王公家族的使者出行一样。

街上的市民正在布置街道,把长桌和凳子搬到街道上来,一些市民正在用海绵擦拭沿街的石头,一群老头正在清理地面的死狗和死老鼠。住在街道两边的居民正在用梯子拉着绳子,绳子穿过街道上空,上面绑着许多象征着议会的小旗。乞丐们被赶上了一辆空空的马车,未来的几天,这些人会被关在教堂,以免他们乱跑影响庆典。卖花的姑娘多了起来,这是真的卖花姑娘,那些流莺大都已经被商人们请去了宴席,作为临时的侍女去服侍客人进食或者服侍客人做进食之外的事情。有个老瞎子在街口呼喊‘上帝死了’,‘议会是弃儿’,结果被一群教会士兵用短棍打得原地乱转,最后被丢进了装乞丐的空马车中。最贫穷的街区,这个时候也飘着肉与面包的香气,弥漫的酒味如同丰收时原野上的风,撒播着一种叫做富足的味道。

伊凡哥罗德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等待着庆典,而我在街头闲逛。

“您这是去哪?”闲逛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就是前面。”管家指了指前方,我们已经到议会广场了。

这里有无数的人聚集在一起,今天又有几个新晋的波雅尔在这里订购自己的画像。

我们继续朝着前面走去,到了议会的门口。

管家跳下了马车,走上了议会的阶梯,对着一个站在门口的士兵耳语了几句话。

我冷淡的看着管家,罗曼诺夫家的人,从来不曾让我意外过---他们会永远让你失望。

接着,我知道我的判断第一次出现了错误。

一个面露疑惑的贵族走了出来,问了管家什么话,管家点了点头,用我听得见的声音说:“如您听见的一样,小东湖城提名维克托成为波雅尔。”

管家和那个贵族继续说了几句话,而我则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之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随后,那贵族一脸着急的跑回了议会大厅之中,而管家则走了回来。

直到管家开口问我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第五次钟声已经响彻了伊凡哥罗德的上空。

“维克托波雅尔?维克托波雅尔?”管家耐心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是```这```”

“您得到了最后的一个提名,恭喜您,维克托大人。”管家说,“或许您更喜欢‘维克托波雅尔’这个称呼?”

“是谁的提名?”

加里宁?尤里?还是阿列克谢?

“哈哈,”管家笑着说,“自然是最爱您的那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终章 我的名字叫军团

PS:不好意思,遇到点事情,本该昨晚更新的。感谢各位一直的支持和打赏,感谢编辑大大的推荐。《山》即将进入最后的篇章,《复仇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我的名字叫军团。”

古时候,有人被恶魔附体,他认为许多的人居住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与自己合二为一,自己也因之强大。当被问及自己的姓名的时候,他说,“我的名字叫军团,因为我们人数众多。”

转眼之间,七个月的时间匆匆流逝了。

这七个月的时间里面,我辗转于大半个东维基亚,解决着我在维基亚的一切事物,我知道,我很久不会回来了。

在河间地,在拓荒者的帮助下,我变卖了乔万尼留下的一些产业,包括一处庄园、一个葡萄园、两个磨坊和一个酒馆,凑到了一小笔钱。得知了此事的尤里连连摇头,他觉得我的决定太过于仓促,完全可以等待一段时间之后再行出售。因为我出售的价格只有这些产业价值的三分之一,于是我提出由小东湖城出面购买这些产业,尤里只是哈哈一笑,说小东湖城目前拿不出这些钱。我只能耸耸肩膀,在拓荒者给我的契约上欠了自己的名字,转让了瓦兰人的产业。

前来小东湖城投奔我的瓦兰人越来越多,每周都有几个瓦兰人乘船而来,在内城找到了我的住所之后,就被我安排到了城内居住。我租下了一间据说被魔鬼附身的修士的房屋。这个房屋地处偏僻,春秋两季时。地面会因为东湖潮水的涨落而变得潮湿,屋子里面会充满潮湿腐败的气息。不过我没有出钱修缮它。而是使得它保住了原貌。这处房屋是安娜西塔西亚告诉我的,这房屋的故事其实是留里克家族制造的一个谎言。留里克们希望人们远远地躲开它---它的地下室连接着旧城的地下坟墓,还有一些连留里克都不知道的地下通道,通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购买下了这间房屋之后,我和哥白尼打着火把下去探查过,在里面我发现了破城时来此避难的留里克家人。这些留里克惊慌失措的避居于此,却再也没有出去,他们在地下生活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地面上的补给彻底断绝---那些忠心的仆人和资助者抛弃了他们,让这些留里克家族的人留在这个等死。这些留里克大部分是互相用匕首戳穿了喉咙而死的。只有极少数是饥饿至死。这里有衣着华丽的贵妇、有穿戴着整齐盔甲的波雅尔、有胡须及胸的学者,他们死去的时候,全部穿上了自己的盛装,如今他们已经彻底腐烂,尸臭让这里如同地狱一样可怕。

之后,我们的主要活动地点都在这里。

我让拓荒者捎信送给已经在克里尔的乔万尼,希望他能派出可以信任的军官前来帮助我,作为回报,我抵押了我的贵族长剑和旗帜。只留下了两面旗帜在身边。在我的信送出了三个半月之后,拓荒者的小船给我带来了六个瓦兰战士。这六个瓦兰战士都参加了瓦兰科夫城外的突围战,有几个我都能叫出名字。其中一个跟我没有交情,但是我认识他:在加里宁的瓦兰团进攻我们的时候。这个身材短小的瓦兰人灵活地用匕首划开了一个大个子的肚皮,最终击杀了那个瓦兰壮汉。

新来的瓦兰人立刻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营地,他们分配好了房间。居住在一楼的两个房间里面。

让人惊喜的是,库吉特人艾隆也熬过了瘟疫。安全归来。艾隆的脸被毁了,满是疮疤。克鲁塞德尔只在一开始伤心了一下。很快就就开始嘲笑艾隆是疮疤脸。艾隆虽然还保持着得病之前的活力,但是他喜欢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甚至不愿意和克鲁塞德尔讲话。

在夏日最长的一天里,小东湖城被烈日烤的像是一面闪光的石头镜子,对着天空反射着热气和白光。

这一天,一位巫女进入了城门。

这是贝拉。

这个巫女进城之后遭到了市民们的围攻,人们试图驱逐她,但是一群拓荒者很快的接应到了贝拉,并把贝拉带到了我的住所里面。

她刚刚结束了在库吉特草原和克里尔的游历,带回来了十四种库吉特人的草药配方和三十六磅的黄金。这些黄金是在草原上的与贝拉分手的时候,我告诉她前去发掘的。在我和黑人小队募集粮食的路上,黑人首领埋葬了两具尸体。我当时就感到这两具尸体的重量有点问题,直到安娜斯塔西娅躲在我的箱子里面的事情给了我启发,我怀疑黑人是将那两具尸体作为运送黄金的容器的。我让贝拉前去挖掘一下,看看尸体里面有什么东西。贝拉是最不畏惧尸体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之一,委托她这样的事情,比委托大部分男人可靠得多。与此同时,我还对贝拉说,在克里尔的一处废弃矿井里面,应该有什么古怪。当时,那些诺德人急于下井,似乎是因为井下埋藏着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就前往探查一下。

贝拉成功的找到了那处食人旅馆附近的埋尸点,据说她在半夜挖掘出了那两具尸体的时候,几乎不用划开尸体的肚皮,因为尸体已经腐烂掉了。

“宝石、戒指、金币、金冠,许许多多克里尔人的首饰,”贝拉说,“把这两个人的肚皮塞得满满的。我把它们全部卖给了拓荒者。”

“矿井呢?”我询问她。

“去晚了。”贝拉说,“吉尔的先遣队已经占领了矿井,周围现在全部是吉尔的民团。”

“民团?”

“是的。”贝拉说,“从尤里克城开始,吉尔在每一个占领的城市里面。都建立了盟友议会。他仿照禅达人的样子,建立了许多的同盟城市的议会。里面有一半是诺德商人,另外一半是他扶持的外国冒险者和当地的商人。由当地商人出资。在各地组建了克里尔民团,帮助禅达联盟巩固在克里尔的统治,这让禅达人不必把士兵分散,而可以击中士兵攻击还在抵抗的克里尔城市。”

“乔万尼的瓦兰人呢?”

“什么瓦兰人?”贝拉好奇的问,“我在克里尔的时候没有听说过他们。”

根据新来的瓦兰士兵的说法,乔万尼在拓荒者的帮助下,士兵人数已经恢复了五百,并且攻陷了一处山区城市。看起来乔万尼还没有能够走出克里尔山区,去进攻平原上面富庶而孱弱的城市。至于拓荒者这边。他们资助的联军尝试着进攻了萨兰德的海港,但是却被精锐的萨兰德海军击溃,损失了部分兵力,又撤回了原来的营地。萨兰德人似乎正在和吉尔接触,用克里尔换取吉尔的中立,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拓荒者近年来最大的投资将会付诸东流。同时,拓荒者将会因为干涉一个王国的内部斗争,而在所有的国家里面变得恶名昭彰。

至于克里尔北部的黑奴起义。贝拉说,在克里尔人被组织起来之后,配合着诺德人向北方进攻了许多次,重创了几支黑人起义军。克里尔人对于黑人奴隶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厌恶。他们从不保留黑奴俘虏,贝拉看见黑人的尸体被砍掉了脑袋,要么就是吊死在树上。胸口被克里尔人刻上了‘自由’。

贝拉回答了我许多问题之后,已经非常的疲劳了。

我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在这两具尸体的周围,有没有一个克里尔女人的尸体?或者坟墓?”

不知道为什么。阿斯瑞大妈打着绑腿坚决离开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一开始,我其实很希望贝拉告诉我,挖开了地面之后,并没有什么尸体,那就是表示阿斯瑞大妈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女人的尸体?”贝拉想了想,“没有。只有连成片的男人的尸体。在尤里克城附近,许多被屠杀者被丢弃在盐场周围,我看见鬣狗在四处啃食尸体,不知道克里尔怎么会有鬣狗的,真是让人奇怪。那里真是可怕,我不愿意再多想了,黑人的、克里尔人的、萨兰德人的,尸体堆成了山,诺德士兵在屠杀了尤里克城的居民之后,几乎人人都需要更换佩剑和弯刀,因为他们的武器斩杀市民太多,刀口已经发钝留豁了。每攻陷一个城市,诺德人几乎要杀掉一半的克里尔人```”贝拉叹了一口气,给了我一个拥抱,用脸贴了一下我的脸颊,眼泪夺眶而出,“世界早就不是你父亲时候的样子了。”

哥白尼扶着贝拉到楼上一个还算干净的卧室休息了。

之后的几天,贝拉都把自己关在房屋立面配置各种药剂,艾隆则在一边协助贝拉,帮她切割草药,清理垃圾。艾隆很喜欢贝拉,因为贝拉是唯一一个不嘲笑艾隆面孔的人,她说艾隆的身体里面“站着一只斗羊,角可伤人,但却只低头食草”。

这段时间里,哥白尼不止一次的警告我说,我选择的道路非常危险,我一己之力根本无力与斯瓦迪亚皇室抗衡,我应该选择更稳健的道路。

接近半年的时间里面,我最快乐的就是我从河间地回来的时候。

在河间地,我目睹了一支伯克人骑兵击溃了一支维基亚人的武装农夫,在悄悄逃跑的时候,我被一群伯克骑兵追击了整整两天。在逃入格列高利的城堡之后,我就发起了高烧,并被船只送回了小东湖城。回到小东湖城之后,弥塞拉偶尔会过来看我。

我的房间面朝着东湖,医生说可以闻到湖水湿气的地方,有助于我的身体恢复。每天,我会看见小东湖城的商船驶出港口,在离岸几里处结队,然后消失在茫茫的东湖之中。弥塞拉上午会出门闲逛,偶尔下午就会过来看我。她每次都会把她看见的第一件有趣的东西买来送给我,我的床边很快就堆起了她送来的东西:一袋糖、维基亚套娃、萨兰德弯曲匕首、煤球、克里尔丝绸、女人头巾```

我第一周的时候,身体就已经痊愈。但是我又多趟了一周,几乎把后背趟得长疮。那个医生非常讨厌我。因为他治疗的时间越长,并不能拿到更多的钱。尤里只是吩咐他治好我,所以他希望我越早滚蛋越好。但是这个医生不知道的是,弥塞拉来见我是很容易的,但是我跑去见她却困难重重。尤里前往瓦兰科夫的时候要好一点,对弥塞拉看管很松,但是即使这样,他也会安排许多的人看着弥塞拉,重点防着我。

我终于离开湖边别墅的那天傍晚,弥塞拉溜了出来。与我一起在小东湖城的湖边散步。

白天的热浪已经伴着东湖的潮水声消退了,此时只有微凉的风从东湖吹来。花香旖旎,树影丛丛。偶尔传来的号角声让傍晚变得更加温柔,湖边的潮水被夕阳调成了暗红色,粼粼的湖面如同萨兰德沙漠里若隐若现的千穹之城。湖边的石头路总是很短,我还没有听完她的话,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叹着气说又有一位表姐出嫁了,她走之前眼睛都哭肿了,没有换到父亲的怜惜。却被打了一巴掌。她说罗曼诺夫家族的每一个姑娘,或许都会和卡嘉是一个命运,嫁给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阴森城堡里度过一生。

“弥塞拉。”

“恩?”

“或许我该给你父亲写信。”

她没有回答我。

那时我们并肩穿过了外城的市集。夜幕已临,市集里面渐次亮起了许多萨兰德灯笼,幽幽地照亮了地面干净的石砖。壮丽的红云正在从华丽的建筑顶端陷入无尽的夜幕,而我喜欢的姑娘则对我笑了一声。轻盈的跑到了远处。

她跑到一个摊位前,买来了两个银面。递给了我一个。

“呐,禅达人戴着银面的时候,是绝对不准说谎的。”

“恩。”

最后一丝白日的幽光消散了,我们笼罩在一个萨兰德灯笼暗淡的光影之中,远处有人弹着忧伤的库吉特冬不拉琴。

她吸了一口气,“你离开罗曼诺夫家族,是为了娶我吗?”

我愣了一下,我该骗她吗?欺骗会使女孩开心,但是尊重会使女孩最终幸福。

“不,弥塞拉。我离开罗曼诺夫家族,并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个小丑敲着轻快的鼓点,身后跟着一队杂耍艺人,欢腾的马戏团已经从伊凡哥罗德巡游到了小东湖城了。他们长长的队列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弥塞拉慢慢地放下了她的银面,随手递给了我。

“你不玩了吗?”

她哼了一声,“幼稚的游戏,谁喜欢玩。”

我送着她回到了内城,她一声不吭地走到里面去了。

一位罗曼诺夫家族的仆人走出来询问我,是否要给我安排马车,送我回到外城去,我对他说不用,然后扭头走了。

弥塞拉生了我一段时间的气。但是当我去瓦兰科夫周游了一圈,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之后,她又恢复了和我的交往,时常会出来和我一起散步,去市场里面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我们会选择路线最长的路一起回内城。

尤里的态度出现了很大的转变,这似乎是哥白尼的帮助。有一次弥塞拉说尤里安排了她和楚德城的继承人见面,她跟我夸赞那位贵族非常的成熟,懂得礼貌和体贴。我不由自主得讽刺了那个楚德城的贵族,我说他已经年近三十,却只会回头来关怀十几岁的小姑娘,可见他十几岁的时候,必然是找不到女人的,要么就是乱搞着长大,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弥塞拉做着鬼脸说我小气,像个小姑娘一样。回到家里之后,我跟哥白尼说了这件事情,我说我未来的几年还不具备提亲的资格,比较担心弥塞拉会被安排婚姻。哥白尼细想了一下之后,就说这件事情他可以帮忙。

“你要怎么帮忙?”我有点不相信哥白尼能说服尤里。

“唔,我给尤里王公写一封信,介绍一下你的家族,或许尤里会改变看法的。”

“我的家族?男爵家族?”我对哥白尼翻了白眼。“再荣誉的男爵,也比不过卑劣的王公。何况我已经是波雅尔了。并不再需要我的家族作为靠山了。”

“或许尤里真的喜欢有荣誉的男爵家族呢?”哥白尼温和的说,“王公?哈。”

哥白尼虽然一直强调他对各个民族没有偏见。但是在这里,他显然认为一个维基亚的王公比不过一个斯瓦迪亚的男爵。我都有一点不想让他写信了,因为这会让我和我的家族一同受辱。

没想到,哥白尼写完了信的第二天,尤里和加里宁就一起邀请我参加了家族晚宴,同时,他当面跟我说,既然弥塞拉不愿意见到那些老气沉沉的王公家族,那以后他就不安排了。那次晚宴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哥白尼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弥塞拉也发生了变化,她有时候会悄悄的对我说,他的父亲已经允许我去内城找她了,还问我做了什么事情。

我只能坦白我什么都没有做。

回到了家里,我询问哥白尼,“你说了什么?”

“你的家族,一段历史。”

“不可能。”

“我很少说谎。”哥白尼根本不扭头看我,而是用一种萨兰德人的圆玻璃片研究着一本书。“提米,如果你有后顾之忧,现在可以收起这样的担心了。我保证,在你没有娶妻之前。弥塞拉即使变成老姑娘,尤里都不会随意给她安排婚姻的。”

克鲁塞德尔猜测哥白尼在信里面编造了我和弥塞拉已经偷尝禁果,说弥塞拉已经腹中怀胎。这才让尤里不敢造次。

这个时候,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合理的解释。“哥白尼!你不应该搞这种阴谋!”

哥白尼放下了镜片和书,背对着蜡烛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在火光的照射下如同一位武士一般高大。

“提米,”哥白尼说,“爱情如同战争,没有一个阴谋不是高贵的。”

虽然我对哥白尼的做法有所不齿,我始终认为战争和政治,加入阴谋是可以的,但是爱情里面掺入阴谋,则会让它加速成熟,却又迅速腐败。

之后,我与安娜斯塔西娅以及奥列格主教约定是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便写了信,通知他们我很快就会成行,同时,我加快了收集资金的行动---向所有的人请求帮助。

哥白尼学的妻子游说拓荒者的银行给我贷款。我们一开始寻求诺德人的银行贷款的时候,遭到了拒绝,他们更愿意支持更有回报的吉尔。

最终,由奥列格主教担保,拓荒者同意给我贷款七千枚斯瓦迪亚大金币,约合两百零六磅黄金。不过我没有拿到这笔钱,这比钱将直接转给教会,用来偿还东部教会欠拓荒者的欠款。作为回报,在奥列格主教的补偿下,我得到了九十套整齐的瓦兰盔甲、九十四柄剑、三十九匹马和十二面旗帜,此外,还有两船粮食。剩下的钱,足够我支付一支六十人到七十人的小队两年半的开销。拓荒者的欠款,我将在未来用十九年的时间偿还,我需要偿还的总额则是两百七十磅金子,这些钱我可以支付给拓荒者在任何国家的贸易站,只能用高纯度的金币支付,不能用金银夹杂的琥珀币支付。

在接连三天的时间里面,拓荒者给我签署了许多份的契约,保存了几份副本。我的担保人是哥白尼学士和他的妻子,有时候是奥列格主教,如果我无力偿还的话,到时候拓荒者将没收他们在斯瓦迪亚和维基亚所有的产业,并将之拍卖。

此外,莉莉船长和西撒赠送给了我三十磅黄金,并派出了两艘船运送我和我的人,一路的费用由他们夫妇承担。哥白尼学士的妻子变卖了他们在罗多克和斯瓦迪亚的部分产业,包括两处别墅和一个布行,为我筹备了四十九磅的金子。加里宁在与我会面之后,提出可以支持我一些士兵,但是我拒绝了,最后他给了我十九匹骏马和五十枝长矛,同时还有一百多套军衣,包括亚麻长衣、靴子以及纹章。对于加里宁的慷慨,我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哥白尼继续警告着我,让我小心谨慎。因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死亡的境遇。

复仇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即使面对屠夫,也可能招致死亡之祸。何况是面对皇帝呢?如果害怕的话,我直接进入修道院好了。所以我对于哥白尼的警告,从来都是敷衍的,我有我自己的安排。

在一个秋日的夜晚,我最后一次送别了弥塞拉,并且对她说,我可能要离开东维基亚了。

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弥塞拉一直拉着我的手哭泣,最后被一个罗曼诺夫家的族兄把她扶了进去。

看着内城的铁门缓缓的关闭。我非常的悲伤,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我的姑娘了。

她还在哭泣,我则扭头就走了,我不想再拖延下去了,我担心我真的一时软弱,不愿意回到西部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了。

“维多!”她在我的身后呼唤我。

我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她看着我,举起了自己的手,把手心对着我,“达斯维达尼亚。”

这是她故乡最正式的告别语言。

我感到胸口发热。对她点了点头,也举起了手,将手心冲着她,与她隔着空气双手合拢。“达斯维达尼亚。”

今晚,我将召集我所有的士兵,以波雅尔之名。将他们带到一个新的世界里面去。

回到了我的那小小的房间之后,我一言不发。看着空空的房间发呆,这里所有的家具都已经变卖。

接着。我走入了地下室,盔甲整齐的库吉特人在楼梯的底部迎接我,接着他们走到了我的身后,跟着我走入了地道。

地道已经没有了尸体,走起来会发出空空荡荡的回音。周围的墓窟里面陈列着小东湖城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他们已经在此处化为了腐骨。

在死亡之地重生,化身为复仇之鸟,这将是我的宿命。

一团鲜红的火焰点燃在大墓穴的中央。

哥白尼看着那团焰火陷入了沉思,隔着很远我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热力。

我走到了火焰的边上,“学士。”

他疲惫地点了点头。

我站在了一块石台之上,伸出了右手,克鲁塞德尔把那面瓦兰科夫找来的古老战旗递给了我。

这面战旗,将是我复仇的匕首。

面对空空的墓穴,我对着亡灵的枯骨诉说着一段历史,就如同这还是禅达时代,我正面对着济济一堂的民众做着演说。

“在古时,瓦兰人曾经对禅达皇帝说,‘当陛下需要的时候,将有一万个村庄为您效忠’。”

“禅达时代结束了,但是英雄的记忆并没有随之结束。如今的瓦兰人已经沦落成了什么样子了呢?你们是养猪人,还是捕鸟人?你们是铁匠,还是木匠?你们农夫,还是厨师?你们怎么敢说自己是瓦兰人的后代,你们怎么敢说自己是英雄的后代,你们怎么敢说自己受过瓦尔基里女神的祝福,你们怎么敢说你们是瓦兰武士的后代?”

“你们还记得这面战旗吗?瓦兰人曾经只有刀与剑,瓦兰人曾经只有盾牌与长舟,瓦兰人曾经死在战场上而非被窝里!他们用自己的赫赫战功,赢得了禅达皇帝的尊重!”

“到了你们的时代了,你们甘心就此老去吗?你们或许还有一丝荣誉的话,你们甘心永远被人鄙夷地称为瓦兰蛮子吗?”

“我从没有许诺你们金钱,也不许诺你们美女,我不许诺你们温暖的小窝,也不许诺你们光明的未来!”

“我许诺你们,你们会比你们赢得更大的荣誉!你们将重新让瓦兰人的名字响彻世界!”

“上帝赞美,我们还有一位皇帝。可是皇帝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包税商的儿子,放债人的侄子,软弱的市民的兄弟,这样的人,怎么能护卫天空与大地唯一的主人,怎么能荣耀从海滨到沙漠唯一的陛下,怎能能接过瓦兰人保护皇帝的职责?”

“世上如果有一支只属于陛下的卫队,那就是我们瓦兰人的卫队!”

“教会已经为这面战旗赐福,我们今日,将在墓地里见证一个古老军团的重生!”

“瓦兰皇家卫队!”

“追随我,瓦兰的战士们!”

从墓穴的黑影里,盔甲明亮的瓦兰战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出来,这些都是我的士兵,他们将加入瓦兰皇家卫队,加入我的军团。盔甲闪耀,火光灼人,瓦兰人的铠甲如同一片燃烧着火焰的钢铁之林。他们每个人的头盔都缀着皇帝的鹰旗,他们每个人的盾牌都绘制着古代瓦兰皇家卫队的图案,而那面古代流传下来的瓦兰军团的战旗,就在我的手上!

我是恶魔,我将带着他们加入我的复仇之旅。

我是瓦兰皇家卫队的队长,我将对一位皇帝陛下效忠。

瓦兰卫队的士兵继续走出黑暗,他们沉默地看着我,如同地狱里挣扎着回到人间的复仇之鸟。

“世界上唯有一位皇帝陛下,他居住在遥远而富饶的斯瓦迪亚城市帕拉汶!”

“我们将成为他最亲密的伙伴,我申请效忠的书信已经送抵了皇帝陛下的案头,皇帝陛下欣喜不已,而斯瓦迪亚的贵族们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我们的到来了!”

“我们是皇帝陛下的的战士,就和我们伟大的祖先是禅达陛下的战士一样!”

“瓦兰皇家卫队复活了!瓦兰军团复活了!”

“我很弱小吗!”

我把战旗凶狠地扎入了脚边的土地里,古代瓦兰皇家卫队的雄鹰之旗,在我的头顶摇曳。

“不,你们当与我结为兄弟,使我壮大。从今日起,我活下去的唯一身份就是瓦兰皇家卫队队长,我全部的荣誉就来自于军团的各位,我将与您们共荣共辱,共生共死,誓死捍卫我们唯一的皇帝,为他效忠!”我对我的士兵们宣告,“我的名字叫军团!因为我们人数众多!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

“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伟大的哈劳斯皇帝陛下万岁!”

带领我的士兵,组建瓦兰皇家卫队,恢复古时的光荣,前往帕拉汶向哈劳斯陛下效忠。

这,就是我的复仇之路。

莱特将军,哈劳斯陛下,还有那些手上沾满了我亲人鲜血的斯瓦迪亚贵族们,我正朝你们走来。

“万岁!”瓦兰卫队的士兵们呼喊着。

“瓦兰皇家卫队万岁!”

所有的士兵都聚集在了火光边,开始一起呐喊。

“瓦兰卫队万岁!”“瓦兰卫队万岁!”“瓦兰卫队万岁!”(未完待续。。)

第一章 流亡贵族

抵达伊凡哥罗德之前,我已经知道了奥列格主教的安排。

一位斯瓦迪亚的贵族将奉命与我见面,他是西部皇帝的特使,来自伟大的诺曼家族。

这个家族分居斯瓦迪亚的两个帝国之中,散布在大陆上的各个角落为皇帝陛下募集兵源,当然,有些人的目的地是帕拉汶,有些则是御霜堡。对于这些诺曼来说,招募到佣兵大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招募到一位波雅尔却是困难的,更不用说代表着古老荣誉的瓦兰卫队了。

我们在一个清晨离开了小东湖城,前往伊凡哥罗德会见奥列格主教和他的斯瓦迪亚客人。之后,我们将不再翻越大山,而是直接南下梁赞河,在那里我们将乘坐西撒夫妇提供的船只前往西部。在罗多克,我们会驻留一段时间,在那里换船之后,我们就会乘坐斯瓦迪亚人的船只前往世界的都城帕拉汶。由于罗多克海军的严重衰弱和拓荒者的纵容,如今西部的海域海盗横行,加之恶劣天气的袭扰,斯瓦迪亚的船只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靠岸,我们在罗多克逗留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在那里,我甚至可以深入内陆去游历一番。

罗多克由于斯瓦迪亚的冷淡,如今已经改变了策略,转而与北海两国以及库吉特人交好,对两个斯瓦迪亚,罗多克也放弃了政治主张,转而与双方同时进行贸易。罗多克如今没有一个地方的作坊没在全力开工,一块价值十四个银币的铁锭,经过工匠们的捶打之后。就能变成价值九十个银币的铁剑或者弯刀;没有人愿意收购的皮子,经过鞣制、裁剪之后。就会变成价格翻番的皮带或者靴子;更不用说罗多克人那些产粮地区每年运出的大批粮食。这些东西让罗多克人最贫穷的居民也能比斯瓦迪亚大多数人过得更好。罗多克唯一的缺憾就是虽然她的部分平原极其富饶,但是众多的山区却成了她继续发展的瓶颈。对斯瓦迪亚不断膨胀的财富优势。让每一个罗多克居民都在内心对斯瓦迪亚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同情,大斯瓦迪亚的呼声在近年来不断地高涨,甚至有罗多克人高呼有三个斯瓦迪亚---罗多克---即南斯瓦迪亚,也有自己天然的权利加入到斯瓦迪亚的争锋之中。

这对于罗多克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罗多克富饶并不代表罗多克足够强大。如果它全力的向海外发展,说不定它会成为大陆上最有希望的国家,可要是它贸然地搀和进那兵祸连连的北陆,说不定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也会顷刻间失去。

我的小队离开小东湖城的时候,大部分居民还在梦乡之中。我们在清冷的早晨整装完毕,一半的人乘马,剩下的士兵牵着马车或者骡车,往上面装着粮食、箭矢、盔甲、短剑和帐篷。那些绳索、布匹和瓦兰卫队的旗帜被收了起来,卷成一团塞在车厢中,在那位诺曼家族的贵族正式的确认我们已经属于斯瓦迪亚帝国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把旗帜展示给所有人看,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选择在墓穴里面重建瓦兰卫队的原因。我们分乘六条河船,在三个小时内登上了内陆。

弗拉基米尔与阿列克谢前来与我告别。阿列克谢只跟我说了一个字,就匆匆离去了。

别了,小东湖城。

半鹰半鸽的瓦兰涅家族旗帜在天空飘扬,瓦兰士兵们簇拥在一起。斧刃和头盔闪耀着亮光,他们走起来的时候烟尘四起。瓦兰士兵是优秀的士兵,他们行军的时候从不说话。只有骡马的嘶鸣和大车车轮的嘎吱声。瓦兰士兵的头盔是碟形盔,有一副铁面罩。但这种面罩与维基亚式样的不同,维基亚人会在面罩上面仔细的描绘出一张人脸。但是瓦兰卫队的面罩只会在眼睛两端留下两个纯圆的望孔。瓦兰人的盔甲是用铁片缀起来的,比较轻便,在古代的时候,瓦兰卫士会有和禅达军队一样的战裙,但是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链甲裙。士兵们的靴子是用六块铁片和铁环连缀而成,内衬由小牛皮制成,非常结实,也很合脚。在胸口,瓦兰士兵穿戴着锁子甲,在正胸口则有一块萨兰德式样的圆形铁护胸,锁子甲用四根厚实的皮带绷紧,隐约的勒出了他们身上隆起的肌肉。瓦兰士兵的披风都是红色的,但是这样的披风一般只在庆典或者卫戍皇帝的时候才会穿戴,在行军和作战的时候,这些披风会脱下来交给民夫们看管。瓦兰士兵更喜欢长柄斧而非长矛,同时他们的盾牌是圆形盾牌,使用松木制作,在短兵器的选择上,瓦兰卫队采用了禅达人的短剑,也有部分瓦兰士兵佩戴着行军锄。

这是我全部的士兵,八十四位瓦兰战士。

其中有一半是老兵,剩下的士兵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们都是身材健壮的瓦兰人,大部分都常年狩猎或者伐木,训练起来非常容易。瓦兰人坚韧的品质和恶劣的生活环境让他们成了天生的战士。乔万尼给我的六位老兵,每一个人都能率领二十到三十名士兵,这让我能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把瓦兰卫队的规模扩大一倍而指挥不乱。等到这六位军官训练出了更多的副手之后,瓦兰卫队的规模还可以继续增加。不过我目前没有扩充卫队的计划,因为我不知道在帕拉汶究竟是什么情况,少数的士兵更容易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士兵太多的话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因为我并非去管理一片封地,士兵人数越多,并不意味着处理事务越方便,我们要打交道的不是农夫、捕鸟人、打谷人、小商人和强盗,而是男爵、贵妇、宫廷女人、大贵族和皇帝陛下。我需要精明的军人,而不是鲁莽的战士。

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库吉特人和乔万尼的瓦兰人。这些人是绝对不会被帕拉汶的种种诱惑动摇的。但是其他的瓦兰士兵,则需要观察很长时间。对于我的担心。乔万尼派来的瓦兰军官早就料到了,他们说只要严格的贯彻军团的法令。并且作为队长的我绝不能首先犯禁,然后用严厉的惩罚增加自己的威严,用均平的赏赐给他们以公平,那么很短的时间内,瓦兰士兵之间就会产生军团内部的秩序,这种秩序会让所有的瓦兰士兵易于管理,并能激发他们的忠诚。

对于这些,我没有太多的经验,必须得仰仗我的瓦兰军官。对于自己能力不足的事情。一定要学会交给有专长的人来打理,面面俱到的话,就会让所有的事情变成一团乱麻。我的能力只能勉强作为一个小队的军官,率领上百人的中队,所以必须要依靠上过战场的军人来协助我。在禅达时期,瓦兰卫队最辉煌的时候有一万六千多人,总计有三个军团,三十个大队和一百五十个中队,由三个军团长负责管理。满编时与普通的军团一样。那些瓦兰军团长是一流的战士和无比强悍的贵族,同时又是最精明的有产者。瓦兰军团长们利用自己的力量,与许多的贵族相互结盟勾结,在禅达宫廷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面。瓦兰卫队甚至能够左右一位外省总督的任命,以及一些皇帝不喜欢的贵族的生死。瓦兰卫队在膨胀到了最高人数之后,很快就遭遇了打击。瓦兰人过多的参与了皇室的纷争,这使得一位禅达皇帝在利用瓦兰卫队上台之后。立刻对瓦兰卫队举起了屠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瓦兰卫队的人数下降到了一个军团的编织。而且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卫队都是不满编的。禅达遭到了外族入侵之后,皇帝本人的资产再也无力支持如此大规模的亲卫,于是禅达卫队逐渐的衰落下去,损失的人数也得不到补充,终于遭到了解散的命运。从此,皇帝的亲卫部队再也无法如同曾经一样,使得贵族们提心吊胆,也无法使蛮族人闻风而逃了。

在如今的斯瓦迪亚,乃至世界各地,即使空有皇帝和国王的名号,这些皇帝和国王们也远远没有禅达时代的君王们的权利那样大了。禅达时代的将军在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之后,他占领的所有的土地都会交给元老院的‘父亲们’,贵族们也不能自己占有土地。那时的皇帝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属于一个类,他独自一人高高在上,所有的人都只不过是他长期和短期的仆人。但是现在,即使是斯瓦迪亚的皇帝,也不过是贵族之中最高贵的一位,他并不脱离贵族而独自存在。所以实际上来说,在古代,皇帝拥有一支常备的瓦兰卫队,会对那些只有庄园卫士的贵族形成巨大的压力,但是对于如今的贵族们来说,皇帝的军队已经没有过去的意义那么大了---因为每一位贵族实际上都拥有自己的军队,在自己的领地上如同国王一样的掌握着领民的权利。

在西部的世界里,权利与自由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皇帝、国王们权利的边界,就是贵族们自由的起点。斯瓦迪亚的贵族们在定义自由的时候,通常就是一一的列举出自己有做什么事情的权利。曾经有斯瓦迪亚皇帝的使者因为擅自提高了皇帝在贵族领地的募兵人数,就被贵族驱逐出了领地。贵族们会经常的起来反对皇帝,但是他们却不会反对皇帝、国王、贵族这样统治国家的体系---他们只在皇帝触碰了大家约定的权利边界时,才会‘合法’的起兵反对皇帝陛下。一旦在战争中结束了争执,那么一切结果都会以法律的形势确定下来,从而在皇帝和贵族们之间产生一条新的权利边界。

或许我的瓦兰卫队对于哈劳斯的意义,更多的是给他带来威望,而不是真的能改变他和贵族们之间的力量对比。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因为这样我不会太过于招致贵族们的憎恶,也容易与他们建立友谊。

我的手头有哥白尼学士给我找来的禅达时期的瓦兰军团长留下的回忆录。这些回忆录因为涉及了太多的政治丑闻,又被人们指责带有太多的偏见,所以在禅达时期一直遭到封杀。直到禅达帝国崩溃之后,学者们才在禅达的废墟上面收集了这些材料。并且整理之后加以出版。我手头上面的这一册就讲述皇帝陛下凯旋时候的情景,“```我的瓦兰卫士们跟在皇帝陛下身后。推开了那些试图靠近陛下的居民,被激怒的市民们大声的咒骂陛下是伪君子,口口声声热爱平民,却不敢真的走到他们中间来。皇帝对他们露出了歉意地微笑,在结束了凯旋仪式之后,他便穿着露出肩膀的长袍,走到了平民们中间。一位公民把一块蜡板匆匆地丢在了皇帝陛下的身边,皇帝陛下一定看见了,蜡板上绘制的是皇帝的妻子与一位将军偷情的画面```”许多这样的记载非常的生动。不过也时常让我困惑,因为那里面的贵族与我身边的贵族完全不一样,皇帝与我所了解的皇帝更是差别巨大---有时候我会觉得那些皇帝似乎处处受到制肘,但是有的时候,那里面又说皇帝经常把贵族丢到竞技场喂狮子。

现在应是收获的日子,本该金黄一片的原野如今却荒草丛生,偶尔一块一块的田亩孤零零地被周围的杂草包围,废弃的大车被遗落在平原的各地,车篷已经被风吹得满是豁口。轮子也被拆走了,发呆的农人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会拄着农具看着我们,一言不发。

几周后。在伊凡哥罗德城内,我见到了奥列格主教和那位斯瓦迪亚的贵族。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一身珠光宝气的安娜斯塔西娅正在愉快的与那位有些秃顶的贵族聊天。那个贵族似乎很享受安娜斯塔西娅的陪伴,在我抵达的时候。他有些遗憾地拉着安娜斯塔西娅的手,约定晚宴后与她再叙。

安娜斯塔西娅巧笑着说。“我的堂兄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会和你聊得来的,”安娜斯塔西娅柔软的胳膊挽住了我的手,亲吻了我的脸颊,亲昵的程度就如同她昨天还见过我一样,一点不像是我们已经分别了大半年的样子。“那么,西部人,我先行告退了。”

斯瓦迪亚贵族站了起来,笑着对她微微鞠躬。

奥列格把安娜斯塔西娅变成什么人了?

我看着主教的时候,他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好像他知道他的作品会让我大吃一惊一样。

诺曼家族的贵族收起了笑容,对我露出了温和而不失威严的表情,对我伸出了手,“奉帕拉汶与御霜堡间唯一的皇帝、南斯瓦迪亚真正的主人、北海与草原的庇护人,哈劳斯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接受你申请的庇护。”

我轻轻地拖住了他的手,触碰了我的额头和嘴唇,“我衷心地感激陛下的仁慈。如您愿意,我将把我的一切告诉阁下您。如陛下有所疑问,我将知无不言。”

诺曼家族的贵族点了点头,“奥列格主教已经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一切了,维克托.瓦兰涅波雅尔。你可以叫我罗伯特.诺曼伯爵。你该向我宣誓效忠,我受陛下委托,见我如同见到陛下本人。”

“现在?”

“就是现在。”

“我恐怕不能对您宣誓。”我对他说。

“为何?”

“我的爵位在西部是否会得到承认?我的卫队能得到怎样的安置?我是否能得到护卫陛下的荣誉呢?”我询问他,“这些疑问如果得不到解释,或许我无法草率的向您宣誓。当然,我不能向您效忠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我本以为我会得到亲自向哈劳斯陛下效忠的荣誉。”

罗伯特伯爵皱起了眉头,奥列格主教赶紧说,“维克托波雅尔从小生活在兵营之中,比较直率,请您体谅。”

伯爵笑着说,“你的家族如果都和你一般,那么对你家遭遇的不幸,我真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我迎着他的目光,对他说,“是吗,伯爵大人?”

“好吧,你的爵位将保持波雅尔,陛下会很喜欢把你的爵位介绍给他的那些朋友们的,陛下挺喜欢特别的东西,你能明白吗?波雅尔大人?”罗伯特伯爵说。“实际上么,你将得到子爵的待遇。虽然你的波雅尔不过相当于西部的男爵,这是陛下对你特别的恩赐了。你一年将得到皇室支付的九磅黄金的赏赐。如果在帕拉汶。你会得到卫戍城门或者陛下庄园的资格,没有人能一开始就进入皇宫,你该有这个觉悟,维克托波雅尔。如果你被指派到了帕拉汶之外,在军中,你将作为伯爵们的助手,不过我想你在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前,不要说皇帝陛下,甚至那些勇敢的男爵也不会在意你的意见的。如果是在城市里。你会协助市长们维护他的威严,对抗那些反对陛下的市民和桀骜不驯的小贵族们。至于报酬,你会得到三十个骑兵足额的饷筹。还有什么问题吗?波雅尔大人?”

“三十个骑兵的饷酬?我为陛下带来了五十位骑兵和三十名重步兵。莫非陛下赐予了我封地,可以获得税金?”

“封地?斯瓦迪亚没有一寸土地是闲置的,不要妄想一开始就有封地了,这是需要很大的功绩来换取的。但是陛下不会阻止你持有产业,你得想办法养活你的人,如果你养不活,就解散一批人。或者把你的士兵租给佣兵贩子为你打仗,这样你还可以收入一笔钱。陛下不会养闲人,你在斯瓦迪亚的头几年,只不过需要护卫庄园或者码头。有时候甚至只是皇库,陛下为何需要为你负担上百人的部队呢?当然,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得到了卫戍皇宫的荣誉。你的人陛下将全力负担,或许还会允许你扩大卫队规模。”

“我们是瓦兰卫队。却要去守卫城门和庄园?这与佣兵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你能得到爵位、能得到陛下的关照、得到一笔固定的饷酬、得到在斯瓦迪亚置办产业的许可,你将变成一个斯瓦迪亚贵族。”罗伯特伯爵说。“这些佣兵们则一个都没有。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是的,大人。”

“对我宣誓吧!从此你将成为哈劳斯陛下的封臣,当你抵达了帕拉汶之后,陛下会召见你的,我保证。”

他抽出了剑,而我则单膝下跪,接受了斯瓦迪亚对我这个流亡贵族的庇护。

一周后,我与安娜斯塔西娅以及她的两位女伴,加上我所有的士兵,离开了伊凡哥罗德,开始了我的流亡生涯。

我在成为波雅尔一年之内,就遭到了议会的流放,这自然是奥列格的功劳。议会之中,罗曼诺夫家族的成员对原因保持了缄默,而别的贵族则纷纷猜测我是因为与瓦兰公国勾结在招致了流放,这样的流言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虽然整件事情越想越讽刺。

与我并骑而行的时候,安娜斯塔西娅总是带着笑吟吟的表情,就好像她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对外称呼我是她的堂兄,与我是瓦兰涅家族被一同流放的人。

“安娜斯塔西娅。”我说,“这半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什么也没有啊,”她轻描淡写地说,“堂兄你不是都知道吗?”

“我不是你的什么堂兄。”

“那就学会适应有我这么个亲戚吧,维克托。”她的笑容慢慢地散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当你以为别人都是蠢货,被你摆布的时候,可能你自己就是这么个角色呢。”

“可能吧。”

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就快要下雨了。

“提米,”她说出了我的真名,“你会留恋维基亚吗?”

会吗?当然会。

在我离开小东湖城的时候,弗拉基米尔和阿列克谢前来与我送别。阿列克谢依然戴着他那高高的护颈,看着我,却一言不发。只有弗拉基米尔前来与我交谈,嘱咐我去了西部之后,照顾我自己。

在他们终于要离开的时候,我忍不住对阿列克谢问道,‘您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您从河上拯救了我,我会永远感激您的。为何您要永远对我如此排斥呢,我本来就不属于罗曼诺夫家族,背弃了罗曼诺夫,但不代表我背弃了您。请您原谅我。’

阿列克谢扭转过了马头,看着我,依然一言不发,冷淡的可怕。

我们沉默了一会,弗拉基米尔老爹叹了一口气。

‘维多,’他说,‘你知道是谁最后提名了你吗,’他摇了摇头,‘是阿廖沙啊```’

‘怎么可能,他连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弗拉基米尔骑马走到了阿列克谢的身边,解开了阿列克谢那护颈,护颈的下面,是阿列克谢可怕的脖子---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的漆黑的伤口。

‘瓦兰人的箭射伤了阿廖沙的喉咙,可怜的阿廖沙再也不好一个字了,又怎么能和你交谈呢?他一直担心着你啊,维多。’

我震惊无比,看着阿列克谢说不出一个字。

阿列克谢对我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眼神还是如同我刚认识他时的那样充满幽默,似乎在跟我打趣说他真倒霉,有一肚子话,却要做一辈子哑巴。他捏住了自己的嗓子,指了指身后的小东湖城,用尽了力气,嘶哑而艰难地说出了一个跑了调的字,也是他跟我说的唯一的一个字。

‘家。’

随后,他们两个人对我挥了挥手,骑马离开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第一次为罗曼诺夫家族而流淌,我第一次觉得小东湖城真的有属于我的温情的。

我会留恋维基亚吗?我将永远留恋这个地方。

我的弥塞拉,敬爱的阿廖沙,他们全部在这里。

“留恋维基亚?”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一点也不,安妮亚。”(未完待续。。)

第二章 杰尔喀拉

罗多克。

苍翠群山。

我们的船只在加米奇港口补充了食物和淡水,卖掉了从维基亚运来的十二箱的货物,包括琥珀、水獭皮和维基亚软帽。这些货物中间有两箱是西撒为我置办的,卖出后所得的一磅黄金也归我所有。在加密奇,我在港口转了一圈,发现这里出售的大多是维基亚或者萨兰德运来的外国货,本地的特产大多是粮食、鱼肉和木材,根本无法投资,于是我把这一小笔钱交给了拓荒者,他们给我开出了一份存单,我在帕拉汶的时候可以把这些钱取出来。后来到了帕拉汶我才知道,如果当时我在加米奇多逗留几天,进入山区,就能收购他们的蜂蜡,这一磅的黄金到了斯瓦迪亚就能变成两磅。

一位拓荒者跟我说,如果我不知道怎么增加财富的话,可以投资几位商人,让他们帮我去扩展财富。不过目前我是不敢把我仅有的钱拿来投资的,风险太大,而我又许多的士兵需要养活。瓦兰人的抵达引起了加米奇港士兵的注意,他们说这里不允许佣兵逗留,让我们出城去。罗伯特伯爵的侍从告诉他们,这是一支斯瓦迪亚皇帝的近卫部队,不是什么佣兵。那些罗多克的士兵听了之后,说他们很‘尊重’皇帝,然后立刻就要驱逐我们。瓦兰士兵和罗多克士兵爆发了斗殴,我们有六个人受伤,而对面则有更多。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匆匆地离开了加米奇港口,乘着风前往了杰尔喀拉。

在船上的时候。我不断的打听着斯瓦迪亚的那些贵族们的事情。哥白尼则一位一位地告诉我,同时他会仔细的谈论着这些贵族们的家族历史和彼此间的渊源。

我最感兴趣的。自然是我家族的仇人。

哈劳斯皇帝常驻在帕拉汶,自从夺取了皇位之后。哈劳斯就不再喜欢离开首都。可能是出于疑心,他每周都会举办宴会,有时候在皇宫里,有时候会在郊区的行宫,有时候甚至是在一条船上,任何他邀请而没来的贵族,都会被皇帝牢牢的记在心里。皇帝似乎把宴会当成了监视贵族们的好手段。皇帝不会离开首都,即使前往郊区打猎,也绝不会离开首都超过一天路程的距离。

莱特将军则有一半的时间在外省。有时候莱特将军会前往德赫瑞姆前线。有时候则是乌克斯豪尔。他的骑兵是敌人的噩梦,一旦菲特烈皇帝的将军们发起攻势,那么他们最好在莱特的骑兵出现之前结束战斗,因为莱特的骑兵会在出现后的一个小时之内击溃任何敌人。如今,莱特将军已经经由他的妻子,继承了提哈将军的北海公爵爵位,遥领着北海的土地,当然,他实际的封地只占法理封地的十分之一不到。莱特将军是帝国里面最主张进攻北海国家的贵族。一旦诺德和维基亚被清理出北海,莱特将不再只拥有一支强悍的骑兵,他那时将会拥有整个北海。当然,斯瓦迪亚时代的北海公爵领没有经过认真的开发。比不上如今富庶,人口也不如如今稠密,有朝一日北海真的被收复了之后。莱特的公爵领必然面临被拆分的命运。

参与追剿我家族亲人的小贵族们,则散布在斯瓦迪亚的各地。

杀害了我母亲的那位军官。如今已经退役。靠着他在贵族中间的友谊,如今在苏诺地区做皇室的包税商。哥白尼说他的一位学者朋友曾经写信给他抱怨。说这位包税商每年只用给皇室提供四百磅黄金,但是他往往会征收超过一千磅黄金的税款,让下苏诺的农夫不得不把蒲公英当成食物吞进胃里,为此,北海公爵莱特一直要求哈劳斯皇帝严惩这位包税商。

“莱特?”我有点惊讶,“追击我父母的时候,莱特不是也有份吗?”

“追击你的家人,是哈劳斯下达的命令。莱特奉命执行而已。他与那个骑兵队长共同参与,不代表他会支持如今的包税商。包税商榨干了外省的财富,让兵员萎缩,商业凋弊。莱特是一个相当清廉的贵族,他对这样的蛀虫极度反感。”

“杀死我家人的贵族们不是抱成一团的吗?”

“贵族也是有区别的啊。”哥白尼似乎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担心我的反应一样,然后才说,“莱特是贵族之中比较公正的一位。”

“公正到对昔日的朋友和资助人拔剑相向,”我反问哥白尼,“在他明知道我父亲无辜的情况下?”

“没错,提米。”哥白尼喃喃地说,“他杀了你的父亲。”

哥白尼交给了我一份名单,这是拓荒者帮助他弄到的。

追杀我父亲的那支部队,如今分成了两批人,一批在帕拉汶驻守,一批则驻扎在德赫瑞姆前线。参与谋杀我父母行动的军官有四位,除开一位退役做了包税商之外,剩下的三人中,有一位已经死于德赫瑞姆城下的一次战斗,还有两人,一人在苏诺卢伦斯镇做治安官,一个在帕拉汶,依然带领他的旧部。

哈劳斯、莱特、三位军官、一个兵营的士兵。

我在船舱里面,仔细的研究着这些人的背景。

安妮亚和她的女伴因为晕船而一直呆在船舱里面,每天下午的时候,安妮亚才会走出舱门一会,挽着我的胳膊去拜访罗伯特伯爵。那位伯爵如今也脸色苍白,整天咒骂海洋,直到被拓荒者的一个水手恐吓他说,咒骂海洋就会招致船只倾覆之后,他才收敛了一些,又开始大骂起了瓦兰人,说如果不是我们,他根本不用大老远跑到维基亚去受罪。

“您为什么从陆地走过去呢?”我明知故问道,我想听一听他对菲特烈的看法。

“看来你们这些维基亚贵族就和那些大兵一样没什么见识。”他拔开一瓶薄荷水的木塞,洒了几滴在一块丝绸手帕上。用手帕捂住了鼻子猛吸了几口,“要从陆地去伊凡哥罗德。最快的路就是横穿整个斯瓦迪亚。但是东部被叛军占据了,我怎么可能带着陛下的信物去找你呢?还有一条路就是乘船去北海。换诺德人的船去骑士堡,再从那里南下。但是骑士堡最近第三次爆发了瘟疫,城里都是死人,码头上全部封锁了,我可不想把自己葬送在那里了。所以,我只能乘快船经由罗多克,绕过克里尔湾进入东湖,去接您这位了不起的波雅尔!”他满腹抱怨地说道。

他的话告诉了我三件事情,第一。他没有得过瘟疫,第二,骑士堡不存在连通东湖的水道,第三,英诺森要崛起了。或许我该借给英诺森一笔钱,帮助他进攻北岸堡,然后换取那里的商业特权。如果能够开辟一条从维基亚到帕拉汶的航线,即使只有几艘船,在竞争对手把我挤走之前。应该可以赚到不少金币的。我甚至胡思乱想,英诺森也许会加入禅达联盟呢?

几天后,我们在一阵密如雨点的鸣钟声中,抵达了杰尔喀拉港口。

这是杰尔喀拉港的习惯。每当有船只抵达的时候,这里所有的泊船都会敲响他们船艄上的黄铜小钟,以示欢迎。在鸣钟声中。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接着。所有的船只敲钟的声音慢慢的停止了,一个领航员将我们引入了泊船地。两个胖胖的罗多克人乘坐一艘小舟登船。他们检查了我们的货仓,看了看我们的水手和士兵,最后决定让我们去码头上的一个仓库呆六天。我知道,这是在检查瘟疫。在登记了货物和人员的信息之后,我们在一个远离人群的石栈边登陆,走进了那个仓库。瓦兰士兵们正在倒头准备睡觉的时候,却被瓦兰军官们用短棍敲打了起来,这些军官让瓦兰士兵们分成六队,接着军官又从各队里面指定一人作为他们的副手。上过战场的瓦兰士兵比较服从,而那些从猎人和农夫中选择的瓦兰人则比较抵触,面对不服从的士兵,这些军官允许他们挑战自己,如果胜利了就不必接受管束。

在一个罗多克管理员一只手拿着纸卷,一只手用鹅毛笔写写画画的走过来跟我谈论费用问题的时候,赫然发现仓库里面的瓦兰人分成了几堆,每一堆人里面都有两个人正在殴斗。

“这是干什么?!”罗多克管理员大惊失色。

我让他安心,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足够我的人吃六天的。他拿了钱,还念念叨叨,说这里砸坏了东西是一定要赔偿的,我保证说一定会赔偿。

管理员一边逃离仓库一边回头,他不知道我们这些‘维基亚来的蛮子’为什么一上岸就打架,不久之后,他找来了码头上的一位贵族。

这位贵族听说了我和罗伯特的身份之后,变得非常的友善,他说我们不妨随他前往他的住处,他可以招待我们。

罗伯特欣然应邀,带着安妮亚和他们的随从随即离开,我则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说我要和士兵呆在一起。那位罗多克贵族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但他明显更关注罗伯特一些,我也乐得如此,我拜托罗伯特伯爵照顾好安妮亚。罗伯特上岸了之后,坏脾气立刻消失了,这个时候为了讨好安妮亚,对我更是态度友好,他保证一定会体贴周到的陪伴安妮亚的。

贝拉因为是罗多克人,又治好了一个贵族亲戚的背疾,贵族便让贝拉和哥白尼可以自由的在码头和码头市场上行动。库吉特人也因此沾光,和他们在杰尔喀拉热闹的市场上面闲逛。哥白尼购买了一颗海珠,让一位首饰匠做成了一个挂坠,委托拓荒者们在返航的时候把这项链送给他的妻子。至于贝拉,哥白尼送给了她一整套玻璃罐子,这些罐子非常的昂贵,让贝拉非常开心,就连帮忙捧着罐子的艾隆也对哥白尼满口奉承。对伊尤和克鲁塞德尔,哥白尼则让杰尔喀拉的工匠帮助他们制作了一种用铁片和玻璃制作的水烟壶,库吉特人对这样的东西爱不释手。

躺在地上抽水烟的库吉特人引来了好奇的罗多克人,克鲁塞德尔索性租来了一顶帐篷。开了一个临时的‘萨兰德水烟馆’,用来招待闲极无聊的罗多克水手。居然很快就赚回了哥白尼付给工匠们制作水烟壶的钱。几个库吉特人在晚上商量着去了帕拉汶之后,也要租来一顶帐篷。开一家真正的‘萨兰德水烟馆’,还要雇佣漂亮的舞女在里面跳舞,一顶要把那个什么‘苏丹浴室’比下去。

我很好奇这些库吉特人是怎么知道这些萨兰德人的享受的。

克鲁塞德尔说他当过三年萨兰德的佣兵,学会了萨兰德人的许多享受。伊尤和艾隆说这都是克鲁塞德尔教的。自从爱上了水烟之后,他们三个人的家里五年没有添一口羊,也没有娶到老婆,赚得钱全部化成了烟雾,飞上了天空。

在我们登岸的第二天,瓦兰士兵们就已经对他们的军官又惧又怕了。几乎人人的身上都带着棍伤。瓦兰军官每天不厌其烦的让士兵们跳跃、投掷石球、举重,然后又让他们挖开地面,掘出浅浅的膝盖高的沟渠,他们给士兵们解释在作战的时候,这样的沟渠每隔一段距离,就要留下两匹马并行的通道,辎重可以安置在沟渠的后面,扎下营盘之后,还要继续掘深沟渠。直到骑兵也无法一跃而过为止。

周而复始的折腾让罗多克管理员忍无可忍了,他解释了许多次,仓库下面没有埋着宝藏,让我们不要再乱挖了。但是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几十个赤膊的瓦兰人就会停下手里的活,站直身子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管理员就会尴尬的一笑。说想起来自己有点事情,接着就匆匆逃跑了。

罗伯特伯爵和安妮亚结伴去内陆做短途旅行了。他们带上了哥白尼和贝拉,由贝拉做他们的向导。据说在一个小镇上。每到丰收的时候,都会有漂流河灯的习俗,那个时候天空的繁星都会输给夜幕下闪耀的河流,他们正要去观赏如此盛况。

安妮亚临走之前,悄悄的给了我一封信,在他们走之后,我拆开信,发现这居然是安妮亚套出来的伯爵家族的信息。

在他们出去玩耍的时候,我一直与士兵们呆在一起,他们许多的人都比我强健善战,如果我离开他们自顾自的玩耍,估计他们很快就会生出对我的鄙视来,以为我不过是一位‘襁褓波雅尔’---瓦兰人用这种名字称呼那些生下来就是贵族的脓包。

有一天,三个瓦兰士兵偷偷跑去库吉特人那里抽水烟,结果回来就遭到了一位军官的毒打。

克鲁塞德尔因为愤怒而拔刀,扬言要和那个军官决斗。

那个军官就是那位灵活的小个子瓦兰人,名叫埃里克。

我劝说克鲁塞德尔,“在战场上,有一个瓦兰大个子,那是个比你高两个头、壮一圈的家伙。被埃里克划开了肚皮,肠子流了一地,最后捅穿了脖子死掉了。你最好不要招惹埃里克。”

克鲁塞德尔说,“他可以宰掉一个笨拙的大个子,因为他够快。但是没什么快得过我的弯刀。”

“以后不要让瓦兰士兵去尝你们的萨兰德玩意,”我对克鲁塞德尔说,“他们可没太多钱。如果你敢和自己人决斗,那我就不需要你了,你现在就回去找维多利亚吧。”

克鲁塞德尔哼了一声,把弯刀插进了刀鞘,“是维多利亚酋长。”他说完抬眼看了看身材矮小的埃里克,此时埃里克正在用一根木棍教训的几个比他高大很多的瓦兰士兵,那些士兵全部面露惊恐,生怕自己投掷或者跳跃不符合埃里克的要求,克鲁塞德尔吐了吐舌头,“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只箭猪,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的刚毛全部拔下来。”

一周之后,拓荒者离港了,他们中的一艘会去斯瓦迪亚,那位船长保证会在每一个港口转达罗伯特伯爵的征船命令。同时,这一天也是发放饷酬的时候,库吉特人搬来了一张小桌,把一堆堆的硬币堆在桌子上面。瓦兰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前来领取自己的饷酬,军官们则站在我的身边,注意着眼前站成几列的士兵们。码头上的人再一次检查了我们,确认我们没有携带瘟疫,便允许我们离开。不过为了等待尚未归来的罗伯特男爵,我延长了这个仓库的租期一周,那个管理员一脸苦相地接过了我的钱,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直摇头。

瓦兰军官抽签允许一半的人今天可以去杰尔喀拉闲逛,剩下的人正常训练,明天换剩下的一半的人出去。

我将剩下的士兵安顿好了之后,就带着埃里克和伊尤驱马前往了杰尔喀拉大学,哥白尼说我的父亲曾在这里就读。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驱马进入杰尔喀拉大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位居民听着我们奇怪的口音,紧张兮兮的走掉了,不一会,就有一队市民卫队前来询问我的来意。

我告诉他们,我是一个维基亚的波雅尔,只是慕名前来拜访一下这间大学。

“维基亚人?”卫队队长说,“来求学么?这里许多年没有外国学生了。你们这些北方人只会打仗,假惺惺的来这里请教学士,结果学了东西,全部是为了在战场上杀人!说回来,你们到底想看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哦,我也不太清楚。”我对他说,“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可以的话,请带我随处走走。”

这个男人说,“也没什么好看了,只有一处石雕,叫‘六骑士’,还有点来头。你要是请我的人喝一杯,我就告诉你这个故事。”(未完待续。。)

第三章 拜见陛下

我们正式起航前往帕拉汶,在三个星期之后。

这一段时间里面,罗伯特伯爵带着安妮亚游玩了半个东罗多克。

回来之后的安妮亚显得兴致勃勃,她不断的跟我说着维鲁加的宽大的城墙,她说城墙上面有许多地方都镶嵌着禅达时代的石像,城门有一尊青铜的独眼盲人,在盲人的脚边,有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小心斯瓦迪亚人!’。维鲁加城内土地有限,为了安置越来越多的平民,过去带着花园和前院的小楼已经逐渐消失了,如今几层楼高的寓楼大行其道,有一片集中居住着洗衣妇的寓楼居然有五层楼之高,下面三层由石头筑成,上面的两层则是木料,就连寓楼的管理员也不知道里面究竟住着多少人。唯一的例外是圆盾街,那里是富人区,所有的房屋至今保留着庭院,把橙树这种萨兰德的进口植物作为点缀,时常引来贫民们倾羡的目光。

安妮亚最喜欢罗多克的,就是他们在一个小镇上面看见的河灯。这种风俗据说来自于萨兰德东南面的一个国家,那里的人民信仰一千种神灵,人人都在头上包裹着巨大的包头,妇女则批戴着艳丽的头巾。罗多克人自从借鉴了这种风俗之后,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习俗,每年到了丰收的时候,就会有居民聚集在河流的上游,入夜之后就会放下河灯,让金黄的星星洒满大河之上。

对于安妮亚的兴奋,罗伯特伯爵则有点兴味索然。他到各地旅游的时候,主要喜欢收购那里的武器或者工艺品。要么就是禅达时期的遗物,这一次他花了三百枚金币购入了一尊禅达时代的青铜头像。据说这就是结束了禅达共和国的那位伟大的皇帝。他比较愤怒的就是在罗多克的一家浴室洗浴的时候,被那里的侍者警告不得进入女宾的澡堂。侍者说斯瓦迪亚贵族都有这个毛病,没事就跳到女人的那边。罗伯特感觉自己受了侮辱,说这一定是斯瓦迪亚贵族中的败类给他抹了黑。

哥白尼虽然随着他们同行,但是却没有怎么观赏沿途的风景,而是拜访了许多学者和一些村庄,他回来之后,就开始着手写着一些文件,并且不时的对我说,或许这些东西以后会对我有用。

遵从罗伯特伯爵征调令前来的。是两艘斯瓦迪亚的商船,属于同一家商行。他们被为皇室服务的荣誉吸引,在亚伦出售了货物之后,就匆匆地空船前来。罗伯特对他们的船长很满意,给他们付了象征性的报酬。之后,我们办理了离港的登记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杰尔喀拉。或许我以后还会回到罗多克来的,这一次,我只能在杰尔喀拉做短暂的停留了。

我还查到了父亲当年的同一届的学生名单。其中斯瓦迪亚人很少,库吉特人倒是意外的很多。如果不是知道维多利亚的父亲是在斯瓦迪亚求学,我甚至想查一查有没有她父亲当年的记录了。罗多克大学如今似乎也衰落了,在我父亲的年代。神学院的学生只占一小部分,完全从属于大学,如今。神学院的学院居然占据了一大部分,许多我看不懂名字的学院已经被解散了。那些被称为疯子的学者们被撵出了大学,只能在城市里面独自授课。市民时代的宽容性也消失了。对于萨兰德人和库吉特人的歧视遍地都是,人们重新认为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认为有些民族天生就有缺陷,是教育无法纠正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罗多克在变得富裕了的同时,却又变得保守了。或许罗多克曾经是一个最有希望的国家,它谦逊的吸纳一切,到它开始露出了强盛的苗头的时候,就又开始笃信自己的一切都是优秀而永恒的。罗多克人甚至断言历史已经终结,一切民族到最后,都会成为罗多克人的翻版,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进步的地方了。

哥白尼在前往帕拉汶的路途中,不住的叹息。罗多克人曾经是整个大陆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却显得阴霾沉沉了。

我则更关心一件小事情,那座雕刻着六个勇敢的学生的雕像,几次被市民们要求拆除,他们认为这是杰尔喀拉脸上的一道疤。在过去,杰尔喀拉大学的学生会群起反抗市民,如今,神学院的学生们反倒开始支持市民们的做法了,他们觉得过去那个幼稚的时代应该结束了,大学与市民之间的冲突也该结束了,这块雕像的确该被拆除。不过,有一个人却反对拆除这石雕,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人是加西亚大公,曾经的加西亚将军。人们说,加西亚家中的一个女亲戚时常会到石雕附近安静的坐一会,然后就乘坐马车回到维鲁加城去。她每年都会来一次,在葵花盛开的时候。

经过了亚伦,我们一直航行到了斯瓦迪亚,接着,我们在哥斯莫短暂停留了一下,接着就前往了帕拉汶。

帕拉汶。

当它延绵整个地平线的建筑出现的时候,我即使努力地装出平静,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惊骇。

帕拉汶一座城市的人口很可能就超过了十万人,甚至十二万人。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是如何在一座城市里面拥挤着生存的,难道它的地下墓穴里面也住满了贫民吗?

我曾以为小东湖城洁白的港口已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港口,但是看见了帕拉汶,我就感到小东湖城实在差得太远。帕拉汶港口上面遍布禅达式样的纪功柱,不过如今,它们上面已经没有凯旋将军了,而是各位天使,唯一的一位凡人,就是哈劳斯本人的纪攻柱:哈劳斯举着一枝弩,脚下踩着菲特烈,诺德王和维基亚王被刻画成了两个光屁股的小天使飞在哈劳斯的身边。对于这样的纪功柱,连我看了也感到有些尴尬。难怪诺德人和维基亚人总是抱怨哈劳斯皇帝太过傲慢了。

港口有四条长长的白石入港栈,我们停留在第三栈。在周围的水面上停泊着无数的船只,来自各个国家。穿着皮衣的维基亚人、带着绒帽的诺德人、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罗多克人、傲气凛然的斯瓦迪亚士兵,这些人混迹在帕拉汶港口里面,让港口几乎成了一个浓缩的卡拉德大陆。瓦兰士兵们走下了斯瓦迪亚商船之后,也被眼前嘈杂的景象所吸引,这些维基亚乡下来的士兵们对于眼前的一切颇感震惊,他们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西部城市的模样,但他们想象的极限,也比不过眼前城市这样繁荣。

帕拉汶临海的城墙颇为美观,全部用的白色的石头筑成。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个小小的凸出,这样的墙砖让城墙显得精美无比。城墙上面,盔甲明亮的士兵们扛着长矛和长戟走来走去,他们的城门可以并行十二匹马同时进入,总共有三道铁门。城墙沿着海岸线延绵到了极远的地方,这也难怪,要把如此巨大的城市包裹进去,没有极长的城墙是不可能的。不过后来我熟悉了帕拉汶的市区之后,就知道我的判断出错了。因为帕拉汶的城墙是三角形的,仅仅包裹住了旧城区和皇宫,在外面的城区,虽然居住着大量的人口。有许多的花园、浴室、作坊和仓库以及教堂,但是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城墙,这些地区修筑了几处兵营。如果外敌临城,那么这几处兵营可能就是外城区唯一的防卫。不过斯瓦迪亚人似乎不相信。真有什么敌人能够率军攻击首都帕拉汶,所以他们也没有用城墙包裹住所有的市民。这种思想在市民们之间也颇为流行,人们认为帕拉汶是永远不会陷落的。虽然,历史上的诺德人和维基亚人都曾经攻击过帕拉汶。

帕拉汶的皇宫。

人们说这是用黄金和白银修筑的小小城市,一切都建筑都极尽奢靡。不过我眼见之后,发现它其实还算朴实,几处皇宫里面的小城堡的确非常漂亮,让人以为这是皇帝送给女儿的礼物,而不是用来抵御敌人的要塞。在皇宫里面,还有一条引自图真河的宫内河,这河流在皇宫里面浇灌出了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面有六处纯粹用玻璃和大理石修筑的花卉房,这让皇帝陛下的花瓶里,一年四季都能在他醒来的时候插着他最喜欢的鲜花。

皇宫的城墙虽然看起来并不新,但却打理得很干净,它落下的阴影使得每一朵城墙下的花朵都透着威严。

出于陛下的嘉奖,我被允许骑马进入皇宫的外墙。不过进入了花园之后,两个士兵便要求我下马,他们主动帮我牵着马,让我跟着罗伯特前去拜访皇帝陛下。

皇帝正在和一群贵族在皇宫边的小型马场上赌马,据说皇帝今天赢了钱,兴致比较好。

罗伯特伯爵带着我穿行在硕大的花园之中,不时会遇到坐在花园中交谈的女人,这些女人大部分穿的衣服相当朴素,但是衣服的材料我却一个都看不出来。维基亚的贵妇喜欢用光鲜的皮衣和闪耀的首饰凸显自己的高贵,而斯瓦迪亚的女人似乎一点这么做的意思都没有,可是斯瓦迪亚的皇宫里却连一个侍女都隐隐约约地透出高贵,这真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很快,一位被人称为公爵夫人的贵妇让我找到了维基亚妇女的感觉,她的头冠几乎有她的胳膊那么高,上面缀满了金丝,而且还有两面银线织成的网翼。我的几个瓦兰士兵好奇的看了这位公爵夫人一眼,她耷拉着眼皮,伸出手去让罗伯特伯爵亲了她的手,随便问了几句,就带着身边的几个女人离开了。

“这个女人是谁?”我好奇的问罗伯特伯爵。

“哈伦哥斯堡公爵夫人。”罗伯特说,“她丈夫只给她金币,不跟她上床。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

“你要是缺钱,就给她写情书吧。她的情人现在在帕拉汶都富得流油,这帮小白脸。”

“```”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露出了鄙视的表情。“这样的消息皇宫里四处都是,你随便勾引个宫女。都能知道一大堆故事。”他悄悄地靠近我说,“只要你带上安妮亚。城内的男贵族们会纷纷讨好你的,参加半年的宴会,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低头```对面来的是皇帝陛下的情人。”

我和罗伯特一起低头,身后的瓦兰士兵分立两列,两个年轻的贵妇捉着彼此的胳膊,咯咯地笑着从我们中间穿过。她们走远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贵族回头看了我一眼。

“哪个是皇帝的情人?”

“丑得那一个。”罗伯特伯爵说,“艾伯伦伯爵夫人。”

“她身边的那位呢?”

“那是北海公爵夫人。是艾伯伦伯爵夫人的好友。”

“北海公爵?”

“就是莱特将军,”罗伯特敏锐地发现了我表情的变化。“怎么了,被吓着了?”

“不```只是今天见到了这么多人,有点紧张。”

“哟,波雅尔大人不是茹毛饮血的狂战士吗,见几个女人会紧张?”

我们一路低声地聊着,穿过了大花园,从一座别致的石桥穿过,然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满是兽笼的花园。这里气味难闻,但是有许多动物我都没有见过。最后,我们来到了一块开阔的土地,这里有一个半弧形的看台。许多男性贵族坐在看台上喝彩,在圆形的场地里面,六匹马的骑手正在奋力地催动赛马奔跑。那些马匹我一看就非常喜欢。几乎每一匹马都匀称又健壮,黑色的马如同墨黑的萨兰德玉。白色的马则如同溪流溅出的瀑布,六匹马跑起来的时候。声势几乎比得上一只波雅尔骑兵小队。

瓦兰士兵们被一队宫廷卫士截停在赛马场的外围。

我被罗伯特伯爵领去拜见哈劳斯皇帝。

一位又一位贵族,肥胖或者瘦削,英俊或者丑陋,各种各样的人脸从我的眼前滑过。

接着,我看见了哈劳斯皇帝陛下。

我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弯刀。

两个卫士走到了我的身边,对我伸出手,“你的武器,瓦兰来的波雅尔。”

他们吩咐了我一声,我似乎没有听见,因为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哈劳斯皇帝。

罗伯特抽走了我的剑,瞪了我一眼,我这才回过神来。

哈劳斯是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身材中等,眼睛里透着诚恳。

他看见了我之后,远远地笑了一声,“哈,看看这是谁。”

罗伯特伯爵按住胸口对哈劳斯鞠躬。

哈劳斯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走到了罗伯特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却对另外一个男人喊道,“艾伯伦,虽然你输了马,但是我真诚的邀请你来看看这个瓦兰人。看看他的眼睛,就像一头狼。”

艾伯伦伯爵兴味索然的走了过来,“陛下,这些外国人各个像狼,你该提防```”

艾伯伦伯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抽出了匕首,他身边的几个卫士也抽出了匕首,齐齐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因为我绕过了罗伯特伯爵,直接来到了哈劳斯的身边,并且捉住了他的手。

“后退!维基亚人!”

哈劳斯陛下也相当惊讶,我握着他的手,脖子上的匕首锋利无比,我感觉脖颈已经被割破了。

我抬着头看哈劳斯,“陛下```感谢您对我的庇护,请您接受我的效忠。”我的眼睛发红,睁大了眼睛看着哈劳斯,眼泪几乎瞬间流淌了下来,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几乎将它咬破。

贵族们把我带离了哈劳斯的身边,按住我的肩膀让我下跪,我则努力挣扎着,看起来我一下子得罪了不少的贵族。

回过神来的哈劳斯挥手让贵族们放开我,轻松的说,“看起来今天运气不错。我不光赢了马,还赢了一个波雅尔的忠诚。过来,到我身边来,瓦兰人,给我讲讲你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四章 皇帝的鹰

瑞泊莱特公爵布莱尔.莱特利,如今已经成了陛下的眼中钉。

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哥斯莫男爵领的归属问题。在禅达帝国将此处纳入帝国的时候,当时的瑞泊莱特王国被分成了两片领地,瑞泊莱特王国大部分被保留下来,作为禅达帝国的附庸王国存在,而哥斯莫平原,则被用来安置禅达帝国的老兵。许多年后,哥斯莫地区已经习惯了作为禅达帝国的殖民地,之后又作为皇室直属领存在。而瑞泊莱特附庸王国,则先被禅达帝国吞并,成为了瑞泊莱特行省,之后,在斯瓦迪亚的统治降临的时候,这里成为了瑞泊莱特公爵领。可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就是,哥斯莫地区的原住民并不拥有禅达人的相貌,他们与瑞泊莱特人更为相似,但是经过漫长的统治之后,哥斯莫人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成了禅达人,而非瑞泊莱特那样的蛮人。

法理之争一直存在着。

早在附庸王国时期,瑞泊莱特的国王就上书禅达皇帝,说哥斯莫乃是瑞泊莱特的明珠,希望将该地取回。本该在元老院内谈论的事务,被某些军团司令泄露了出去,于是哥斯莫地区的老兵和他们的后代们立刻着手铲除瑞泊莱特人的一切痕迹,从他们的文字到石碑,从他们的祭坛到圣殿,一股脑的全部夷为平地。半个世纪的纷争,最终以瑞泊莱特附庸王国被正式吞并而结束。但是到了斯瓦迪亚时期,由于贵族们的力量增强,关于收回哥斯莫的呼声。一直在瑞泊莱特地区的贵族之间此起彼伏。

瑞泊莱特公爵曾经对菲特烈的祖父说:“如果帝国尚且不能在瑞泊莱特公爵领地实现公正,我们又怎么期待在整个斯瓦迪亚帝国见到公正呢?”

如今。当斯瓦迪亚内战愈演愈烈的时候,瑞泊莱特公爵又一次看见了希望。他派出了请愿团。常驻在帕拉汶,请求哈劳斯皇帝放弃在哥斯莫地区的一个男爵领和三个自由市,将它们归还给瑞泊莱特公爵。作为回报,瑞泊莱特公爵会一笔勾销皇室大量的欠款。

即使在我的面前,皇帝也忍不住揶揄瑞泊莱特公爵,说他是个贪婪的吸血虫,总是在人无暇顾及的时候,狠狠地咬住人腿,纵情吸血。

在帕拉汶的贵族中间。皇帝也没有得到一边倒的支持,法理领土的纠纷不光在瑞泊莱特公爵领一地存在,而是在许多的地区同时存在。由于斯瓦迪亚继承法允许女性继承,在许多年的时间里面,大量的贵族联姻造成了法理领土交叉的情况非常普遍。几乎每一个公爵,都占有其他公爵的法理领土,而他们自己的部分法理领土,则因为封臣的联姻,而流失他处。每一位贵族。都希望能够拿回自己的合法领土,但是他们手中占有别人的土地,则不愿意归还。

哥斯莫人是不愿意被划分到瑞泊莱特地区的。他们从来都视瑞泊莱特人为野蛮人或者穷亲戚,这是刻在他们血液里面的东西。这是他们的老兵祖先对那些被征服者居民的天然鄙视,虽然在实际数量上,禅达老兵们的后代只有哥斯莫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不到。

支持瑞泊莱特公爵的。只有那些不占有其他贵族法理领土的贵族,这些人要么是因为担心他日自己的土地被人占有。要么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对于瑞泊莱特公爵表现了旗帜鲜明的支持:他们会跟随瑞泊莱特公爵。如果公爵不出席皇帝的宴会,他们就不出现,如果瑞泊莱特公爵拒绝提高封地的贡赋,他们也会表示自己的领土不会做出额外的牺牲。支持皇帝陛下的贵族,则大多是那些新兴贵族,或者就是那些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贵族们,还有一些则单纯的只是瑞泊莱特公爵的敌人,他们不希望瑞泊莱特公爵强大,也不希望自己被那些老牌贵族们掣肘,所以他们会在一切场合诋毁瑞泊莱特公爵,说他是帝国的耻辱,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帝国的前途。

皇室直辖的自由城市自然好处多多,哥斯莫一地的赋税,就抵得上半个瑞泊莱特地区的赋税,而哥斯莫男爵领为皇室提供的士兵,更是对皇室的需求有求必应,绝不会像其他贵族们那样拖拖拉拉,迟迟不响应陛下的招募。

最让陛下愤怒的一件事情,就是北海公爵的态度,他本是陛下一手扶持的贵族,此时却支持瑞泊莱特公爵。

莱特没有足够大的领地提供士兵,也没有富裕的自由城市给他提供赋税,他所有的士兵、战马、军饷,全部来自哈劳斯皇帝本人的赏赐。皇帝对他寄予着厚望,而他在当下的关头,却与瑞泊莱特公爵一起,要求陛下归还贵族们合法的领土。当然,私下里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莱特本人非常厌恶哥斯莫地区的贵族们,他的家乡虽然是哥斯莫,但是在他家族落魄的时候,哥斯莫地区的贵族对他的家族不但没有资助,反而想尽了办法的压榨,这让莱特乐于见到一切让哥斯莫贵族痛苦事情。在帕拉汶地区传播着这样的事情,一队哥斯莫请愿团前往北海公爵的宅邸,希望他能够支持他们的请愿,那就是用法律彻底的将哥斯莫的法理归为帕拉汶直辖。莱特面对这些同乡的请求,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前往郊外打了两周的猎,直到这些请愿团心灰意冷地离开为止。

这一切,都让哈劳斯皇帝愤怒无比。

我曾见皇帝在花园里面与布莱尔公爵争执,在皇帝的咆哮下,布莱尔公爵脸色铁青,大步穿过了花园,离开了皇宫。

在花园里面值守,这居然是瓦兰卫队的第一份差事。

我们分作了三队,白天有两队值守,入夜之后。只有两队士兵每隔一个小时巡逻一圈。我们的营地是用一个救火房改造的,自从皇宫内引入了图真河之后。这处救火房就废弃了,于是交给了瓦兰人。给我们交接的匠人居然来自杰尔喀拉。是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们是很久之前被皇室招募到帕拉汶来的,后来罗多克独立,他们就一直留在了帕拉汶。他们现在的口音一点都没有变,他们知道我路过了杰尔喀拉之后,就兴奋地跟我说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说他们的同乡都是土匪,各个都以抗税为荣,每个村庄都有一些胆大的年轻人号召村民们拒绝缴纳税款。在杰尔喀拉和维鲁加一带的乡民尤其狂野,殴打贵族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说的地名中,有许多已经变化了,他们熟悉的一些南斯瓦迪亚的贵族,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他们说当时离开南斯瓦迪亚,只想到赚够了钱就离开帕拉汶回到家乡去,没想到一北上,就留在这里走不成了。

我们入住之后,这些南斯瓦迪亚的老头一直喋喋不休。说皇宫里面的人都很体面,但是我的瓦兰人却各个像是土匪一样,要求我好好的管教他们。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把我的瓦兰士兵变成娘娘腔,只能好好的安抚这些老头。让士兵注意和他们友好相处。几天之后,矛盾还是爆发了,两个瓦兰士兵拆除了我们的营房前的两条花丛。因为这花丛中间的石道窄的可怜,瓦兰人嫌走路不方便。于是把所有的花卉铲除除干净,丢在了一辆大车里面。接着,我们又从皇库里面借来了三辆大车的砖头,半天之内就铺好了一条宽阔的石头道路。

三个老花匠看见之后,立刻发起怒来,他们找到了花园的总管,一个自愿阉割的苏诺人,向他告我们的状。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本来是准备在这仓库里安排别人的,但是却被我们顶了缺,而且这命令还是皇帝亲自下达的,他无法反驳。虽然不能当面否定皇帝陛下的命令,但是他还是可以与皇帝陛下进行私人的交流的。毕竟,他负责皇室的花卉种植和花园的规划,皇帝经常听取他的意见,对花园下令整修,这一次,他当然也能告诉皇帝陛下说,我们在私下里铲除皇室最喜欢的鲜花。

伴随着他的污蔑,花园里面有许多的花丛一夜之间被铲除得干净了。

第二天,那些在皇宫里面散步的贵妇们就大惊失色的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有一些侍从则悄悄地告诉她们,这些都是瓦兰士兵们干的。

“他们准备在这里种植苜蓿地,用来养他们的小矮马呢!”

这谣言居然很有市场。

过了几天,我就在吃饭的时候,听到两个卫士说瓦兰人准备在皇宫里面挖掘宝藏。最后,又有人说瓦兰人在挖坑埋着死兔的耳朵,据说在祭祀蛇神。

花园里面的值守的确轻松,偶尔还能见到陛下在花园里面散步,是一件很荣誉的事情。不过麻烦也很多,不久,我的瓦兰士兵就遇到了一位女贵族当面的指责。那位女贵族与她的女伴试图攀上一面爬满藤蔓的石墙,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活泼和勇气。这蠢得很,一群女贵族如同鸭子一样伸着腿,彼此笑个不停,好像她们一露蠢相,世界就要为她们发笑一般。

我的两个士兵让她们从墙上下来,但是一个女贵族对他们说,“你们把花园的花都铲掉一半了,现在还敢来指挥我们,先生们,你们还是维基亚去牧羊吧。”

安妮亚也对我说,在女贵族之间,对她的排挤很厉害,大家普遍觉得她是个乡巴佬,因为她和男贵族们相处融洽,这些斯瓦迪亚女贵族又给她安了一个勾人精的绰号,甚至有人叫她维基亚婊子。安妮亚告诉我,贵族们中间对瓦兰卫队不满的人很多,许多人都主张驱逐瓦兰人到帕拉汶外面去,只在庆典上让瓦兰人装点门庭就可以了。最恶毒的谣言,则说我已经和瑞泊莱特公爵串通好了,说我每天都把皇帝陛下的一切都悄悄地告诉瑞泊莱特公爵,不然瑞泊莱特公爵怎么会总是在皇帝陛下心情低落或者身体虚弱的时候,前来找茬呢?

这些谣言无一例外都没什么脑子,所有的谣言加在一起。也不比花园里面的花被铲除掉了这件事情问题大。

我私下询问了瓦兰卫士,问他们晚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捉住。就让别人把花都铲掉了呢?

瓦兰人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他们说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下次不管看见的是谁。直接处理就好了。”

埃里克告诉我说,他和瓦兰士兵在帕拉汶的街头闲逛的时候,不时会有人跟踪他们,不知道这是谁派出来的。

我招来了军官,让他们严厉禁止瓦兰士兵和一切贵族交好:即使得罪一位公爵,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一旦交好了一位男爵,就会让皇帝觉得我们忠诚堪忧。

所幸知道瓦兰卫队的贵族并不多,皇帝并没有把我们正式地介绍给所有的贵族。这让我们少了很多麻烦,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瓦兰士兵承认,他们去酒馆的时候,时常会有小贵族们过来和他们聊天,甚至赠送他们美酒和布匹,请他们去妓院和苏丹浴室,试图结交他们。

我不止一次地觉得,我是不是靠近皇帝太快了。瓦兰卫队是为战场准备的部队。并不是一支用来参与宫廷琐事的卫队。我们没有聪明的贵族对我们进行指点,也没有宫中的女郎为我们通风报信,更没有真正支持我们的贵族,这让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陛下的喜怒。这是很危险的。哈劳斯能够因为一时开心,让我们帮他看护心爱的花园,也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将我们驱逐出斯瓦迪亚。当风暴降临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自保的方法,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皇帝陛下终于听闻了我们的传言。

有一天下午。艾伯伦伯爵夫人没有前来拜见陛下。据说伯爵夫人最近得到了一位诺德来的追求者,那个追求者有着禅达石雕一样的身材和刚毅忧郁的目光。让伯爵夫人沉迷无比。皇帝陛下颇感烦乱,信步走到了花园之中。这个时候,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瓦兰卫队被他忘记在花园里面了,于是他稍稍来了兴致,前来让瓦兰人表演拳斗。瓦兰士兵对皇帝的要求感到没什么大不了的,纷纷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胸膛。通过抽签,很快就选出了两位拳手博斗,在一场胜利决出后,哈劳斯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填满香料的丝绸包送给了胜利者。

接着,皇帝让瓦兰人回归岗位,让我一个人跟着他游走在花园里面。我们的身后,跟着十六个高大的皇家卫士,刚才瓦兰卫士提出挑战这些斯瓦迪亚的军中精英的时候,哈劳斯陛下客气的拒绝了,他说他可不想他身边的小伙子们鼻青脸肿的,他说斯瓦迪亚人打拳很有章法,打得很漂亮,但是不伤人,瓦兰人的却好像做殊死搏斗一样,两类战士不太适合放在一起较量。

皇帝闲聊了一会之后,就说起了瑞泊莱特公爵的事情。他似乎在观察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反应。

“瓦兰涅家族的维克托,”皇帝捏下了一朵白色的花,优雅的放在鼻尖轻嗅,似乎在模仿一位萨兰德的伟大君王,结果却打了个喷嚏,把花朵喷飞了一半的花瓣。“你怎么看呢?”

“陛下。您是说,您的封臣,为了一块土地,反复的跟您找茬吗?”

皇帝似乎觉得我的话太土气,忍不住笑了一下,“没错,跟我找茬。”

“在维基亚,一个贵族如果跟自己的封君找茬,下场只有一个;在维基亚,一个佃农和自己的地主找茬,下场只有一个;在维基亚,一个花园的匠人和花园的卫士找茬,下场只有一个。”

“哦?”皇帝有些好奇,“有什么下场呢?”

“陛下请随我来。”

我激起了皇帝的兴趣,他跟着我来到了我们的营房。我推开了一间房门,里面有四张床,每张床上,都有一个男人,背部被打得伤痕累累,趴在床上低声呜咽。

“这些是什么人?”斯瓦迪亚皇家卫士喝问道,“你敢在陛下的花园动用私刑!”

“给我解释一下,瓦兰涅。”

“这些人在夜里潜入花园,铲除花朵。他们说是花园总管依照您的意思,正在改种别的花朵。”

“我倒听说是你们瓦兰人不太喜欢鲜花。”陛下话里带话地笑着说。

“我的确听到了这样的谣言。”我对陛下说,“但是当我发现,这些人的行为陛下其实并不知情的时候,我就让我的人,把他们绑了起来,询问他们究竟是谁,询问他们为何要破坏花园,又嫁祸给瓦兰人。”

“他们说了吗?”

“不说。”

“然后呢?”

“您知道,我是维基亚人。对于在陛下的土地上乱来的人,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因为他们对我撒谎,我打了他们的后背一鞭子;因为他们破坏了您的花园,我打了他们的后背四十九鞭子。他们得到了惩罚。”

“你问出是谁指示的了?”

“问出了,是```”

“我不想知道。”皇帝摆了摆手,“不过,瓦兰涅,你的鞭子虽然凶狠,但是我恐怕这一顿鞭子之后,对你的谣言会滚滚而来。”

“我的荣誉取决于陛下,又不取决于别人的诋毁。”

“恩。”皇帝对我的表演已经失去了兴趣,于是对我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带我来目的何在?”

“陛下。”我对他说,“瑞泊莱特公爵就是一个破坏了您花园的小贼。给我一根鞭子,我会为您鞭挞他。他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哈哈哈,”陛下笑了几声,“瓦兰涅,这里可不是维基亚。我可不敢让你去抽我的公爵的鞭子。”

“陛下。”我对他请求说,“那就给我一根鞭子,派我去您所意欲的地方吧。花园不是瓦兰人的家,您身边的卫士足以护卫您的安全,我们可以去您希望的任何地方,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您的一个命令,我们就将奔赴各地贯彻您的意志!别人或许有领地,有朋友,有家族,我们只有陛下您一人!陛下狩猎之时,瓦兰人将是您首飞的奋击之鹰!”(未完待续。。)

第五章 法理战争

哥斯莫。

诗人常说,斯瓦迪亚的繁华集中在帕拉汶,一走出她的城墙就是遍地荒凉。、

不过走到了哥斯莫之后,就我所见,斯瓦迪亚的富庶地区不仅仅存在于帕拉汶一座城市。人数超过千人的城市遍地都是,一路之上商旅繁忙,每一座港口,都有许多的船只等待靠岸,驮着货物的骡马和大车行走在帝国的石头大道上,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走完维基亚许多地区三四天才能走到的地方。据说有一个笑话,就是一个诺德士兵乘坐着一只小皮筏子,叛变了诺德王国,划水前往斯瓦迪亚效忠,当他登陆到了哥斯莫的时候,就以为已经抵达了帕拉汶,于是在海滩上面大骂诺德王,宣布自己已经投奔了自由的斯瓦迪亚了。海边的斯瓦迪亚居民等这个诺德士兵喊累了之后,就对他说,“帕拉汶?请继续南下一百里。”

哥斯莫城有两条平行的街道,密布着上百间宽大的房舍,在一座修筑在山丘上的小城堡里,则居住着哥斯莫男爵。菲特烈的父亲祖父领有哥斯莫伯爵头衔,在他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因为这个伯爵领的头衔,招致了当时的瑞泊莱特公爵的反感,又由于直辖问题的考虑,他销毁了这个伯爵头衔,将伯爵领变成了一个男爵领和三个自由城市。这样,从法律上面,瑞泊莱特公爵已经无法简单的通过争论一个伯爵领的法理问题,来讨论哥斯莫地区的归属问题了。如果瑞泊莱特公爵希望得到整个哥斯莫地区,他需要直接或者间接的控制哥斯莫一半以上的土地。才能重新建立哥斯莫伯爵的头衔,他如果要这么做。就需要控制一个男爵和一个自由城市,或者两个自由城市。才能满足法律的要求,这无疑给瑞泊莱特公爵增加了阻碍。

自由城市的市长并非是终生制,在上一任市长卸任之后,新的市长由皇室授职产生,这就杜绝了政治联姻产生的领地流失的情况。不过仅存的哥斯莫男爵领,却依然存在这样的情况,如果男爵与别的贵族联姻,那么一旦男爵家族绝嗣,这片土地就可能通过他家族的最后一个女人。被带到别的贵族领地里面去。正是由于哥斯莫男爵领的特殊情况,几次出现了女性继承的时候,皇室都会直接过问婚姻,保护那些女人的继承权,并安排贵族子嗣入赘到男爵的家族,以便男爵能够继续的处于皇室的直辖之下。

瑞泊莱特公爵很熟悉这个情况,为了拿回哥斯莫伯爵领,他最容易的突破点就是哥斯莫男爵领。要在皇室的眼皮底下夺走哥斯莫男爵领是很困难的,于是瑞泊莱特公爵安排了自己的小儿子与哥斯莫男爵的长女的婚姻。在婚姻缔结的时候。皇室知道哥斯莫男爵除了女儿之外,还有三个儿子,那位长女的继承顺位排在第四位,所以允许了这场婚姻。变故产生在瘟疫之中。哥斯莫男爵的大儿子殒命瘟疫,继承人变成了他的二儿子。不久之后,瑞泊莱特地区普遍传闻哥斯莫伯爵的三儿子喜欢男人。并且经常的骚扰贵族青年,这让哥斯莫男爵不堪其扰。那位小儿子出于愤怒和自白,毅然进入了修道院。成为了一名修士,从而失去了继承权。

这个时候,问题就已经产生了。只是那个时候瑞泊莱特公爵并没有提出自己的宣称,所以人们普遍没有注意到,嫁入了瑞泊莱特公爵家的那位哥斯莫男爵的女儿,继承顺位已经上升到了第二位,她已经生下了男性子嗣,但她的二哥却依然膝下无子。

上个月发生了对哥斯莫男爵二儿子的行刺事件:那位男爵继承人在妓院里面搂着两个姑娘欢度复活节的时候,被人在床上丢了一条蛇。好在蛇并不太毒,只是让那位男爵继承人的第三条腿肿的和其他两条腿一样,而且颜色变得像是个克里尔黑奴。医师在检查了之后,断言男爵的二儿子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样的恶劣事件,自然让人们怀疑是瑞泊莱特公爵所为。

年老但不糊涂的哥斯莫男爵立刻上报了皇室,请求皇帝彻查这件事情。

如今,这次刺杀事件将瑞泊莱特公爵与皇帝的斗争激化到了半公开的程度:一旦男爵去世,新的男爵又没有诞下继承人的可能,那么许多年后,哥斯莫男爵领就会因为婚姻流入瑞泊莱特家族。瑞泊莱特公爵只需要给予他的小儿子男爵以上的头衔,就能合法的兼并哥斯莫男爵,从而将瑞泊莱特家族的影响力投入哥斯莫地区。

我奉命前往哥斯莫,便是皇帝出于对现状的考虑,安排我去解决这个问题的。

在船上研究斯瓦迪亚的继承法的时候,我一度感到心乱如麻,各种各样的继承规则和特例,让我根本无法完全掌握。倒是和我随行的一个老头对此了如指掌。他的父亲曾经是菲特烈曾祖父的掌玺大臣,他的兄长们也多在皇室任职,但是他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放荡,失去了结交贵族友谊和争取皇帝宠爱的最好时机,后来只能碌碌无为,四处做贵族家族的教师。这样的贵族家族的子嗣虽然在别处可能一无是处,但是他们说起那些家族之间繁杂的线索,则如数家珍,他们密切地关注着每一场婚姻后面的玄机,试图找出谁更有机会获利,谁更可能被现行的继承法坑害。这个老头这次通过家族的努力,成功的被哈劳斯任命为特使,前往哥斯莫男爵领帮助男爵的家族。

“如今最危险的人是谁?”抵达了哥斯莫后,当这个老头低头研究着哥斯莫男爵的族谱的时候,我不由得问道。

“你觉得呢?”老头转而问我。

老头子抱着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姑娘,那个姑娘的脸上抹着红色的萨兰德脂粉,显得明艳动人。她身上的香水气味极其冲鼻,似乎是罗多克进口的廉价货。这个时候,房间里面都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据说她是这个老头最新的姘头。在老头得到了特使的佣金之后。立刻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花了一半的钱,把她带在了身边。当老头的手上下摸索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用一种极其魅惑的表情看着我,看得我非常不自在。

“男爵继承人。”我对他说,“男爵的二儿子。”

“哈!愚蠢!”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家伙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除非他娶一个不检点的女人,然后忍住耻笑承认那女人肚皮里面爬出来的是自己的种,不然他就已经失去了竞争资格了。瑞泊莱特公爵只要安心的等待他去世就可以了。但是男爵本人却不一样。男人到七十岁还能够生育子女呢。只要他和自己的那个干瘪的老婆离婚,娶一个丰饶多产的女人,在死前整出一个儿子就行了。现在最危险的可是男爵本人。”

“瑞泊莱特公爵还敢威胁男爵本人不成?”

“男爵已经风烛残年,据说还发了老来疯,与自己那已经不能下崽的老婆整天腻歪在一起。要我说,身边没有三个以上的儿子,却有一个嫁给了别人家的女儿,这样的情况要放在我身上,我估计连女人都不想了。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多生几个男孩。这男爵倒好,平时不着急,到了现在却哭着找皇帝保护,这真是蠢得没边了。”

“```您准备怎么办?”

“你先把我们说好的事情办了吧。”老头说着。把手伸进了姑娘的裙子里面。“告诉男爵,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一脸倒霉的退了出来。

门两边值守的的瓦兰士兵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我让他们小心值守。保卫特使的安全。

我们昨夜才抵达哥斯莫,还没有正式的拜会男爵大人。眼看我们不来。今天一早,男爵就派人送来了礼物。老头看了看,发现是一些马鞍、皮鞭、靴子之类的东西,他不太感兴趣,就一股脑给了我。

从老头的房间出来,我立刻骑马去了哥斯莫男爵大人的城堡。

这个色老头非常的聪明,他给我分析了一堆问题之后,就把最棘手的任务交给了我:劝说男爵离婚另娶,最好是娶一个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宝宝的女人。

克鲁塞德尔对于斯瓦迪亚人的继承法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搞不懂为什么单凭研究家谱就能养活一大堆吃白食的闲人。我和他骑马前往男爵城堡的时候,说这种活做起来真是让人恶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克鲁塞德尔满不在乎的说,“你要是去买一头母羊,别人还白送一头小羊,那得开心死了。”

“人又不是羊。”

“有何区别?”

“我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一回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这个老头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会带上一个姑娘跟在身边,他虽然放荡得很,但却是那种不会乱来的人。看起来这个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哥斯莫男爵夫人了。

我身后跟着三十二个瓦兰士兵,在老头的身边还留着十多个。这一次执行陛下的任务,我几乎带走了一半的人,在帕拉汶留下的瓦兰士兵,我全部交给了埃里克,让他训练这些人。

看见一堆盔甲华丽而怪异的士兵抵达的时候,男爵家族的士兵们纷纷睁大了眼睛,他们吹响了号角,放下了吊桥,就围过来看个究竟。我在进入了城堡的院子之后,就找来了城堡的守备官。

守备官是一个凶悍的斯瓦迪亚人,我取下了头盔的时候,他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周围的士兵们也嗤笑起来。原来这守备官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疤痕穿过了眼睛,和我眼上的伤口很相似。

我看着他,发现他没有笑意,于是指着眼睛对他开口说,“一个诺德卫兵干的。你的呢?”

“一个库吉特强盗。”守备官用单调的声音说,“为了救他同伙的尸体,抽了我一鞭子。”

“你宰了他没呢?”

“叫他跑了。你可宰了伤你眼的诺德人?”

“也叫他跑了。”我抬头看了看城堡的高墙。说起高墙,这里的城堡却装饰华丽。纵横的木梁上各处镶嵌着黄铜装饰,每一面墙上都插着铁制的蜡烛台。简直比王公家还富有。“好了,寒暄完了。现在这里的防备我来负责,你的人先去哥斯莫外城吧。”

“什么?!”“这是干什么?”“你是谁?”

守备官的士兵们因为不满而纷纷发问。

我丢出了为皇室服务的印记,丢到守备官的手里给他看。

“陛下的命令,今天起我全权负责男爵的安全。”我翻身下了马,“你们放任男爵的继承人在城内被人行刺,看起来那里的治安不太好,去那里尽你们的责任吧。守备官大人,你可以留下。”

半个小时之后。满腹闹骚的城堡士兵退出了城堡,只有守备官带着三个士兵留下来,接受瓦兰人的指挥。

瓦兰卫队的士兵很快清理了城堡楼头的酒桌和板凳,把城堡过道里的箱子和酒桶全部丢到了天井里面,城堡的卫墙后面终于不再有任何障碍物了。接着,城堡里面所有的大门都站着两个瓦兰士兵,左右值守,外面运送的蔬菜和食物以及饮酒,今后只能通过我们的手交给男爵大人。

男爵的管家不时的把他的见闻报告给等待我的男爵大人。却不敢和我说一句话。

在完全接管了城堡之后,我和几个瓦兰士兵走到了男爵的长厅。

“特使```大人。”男爵看见了我之后,诧异于我的年轻,很艰难地咬出了最后两个字。

“哥斯莫男爵大人。”我点头对他致意。“我是陛下的波雅尔。奉命前来解决您家族的问题。”

“波```雅尔?”男爵好奇的说。

“子爵的意思。”我回答他,“我是维基亚人。”

“陛下派了个维基亚人来?!”男爵夫人诧异的说,“让他走。大人!请陛下换个人来!我看这个人感到害怕。”

“这是您的夫人吗?”我询问男爵。

对于我的无礼,男爵有点生气。胡子在微微地发抖,“是啊。波雅尔大人!这正是在下的夫人。”

“不再是了。”我对男爵说,“鉴于您家族的危机,和您家族一直以来对皇室的忠诚。陛下劝说您结束这段尴尬的婚姻。”

男爵夫人尖叫起来,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激动地抓着高背椅的两柄,“陛下觉不会这么侮辱他的臣民!你肯定是瑞泊莱特派来的,你和瑞泊莱特公爵蛊惑了陛下!”

男爵大人脸色苍白,“波雅尔大人,这件事情太过```耸人听闻。”

“耸人听闻?”我说,“这一点也不耸人听闻。耸人听闻的事情在后面,在男爵夫人进入修道院之后,您会立刻与一位美丽动人的年轻女郎完婚。她会给您诞下健康的子嗣。我会帮您训练一支真正的卫队士兵,这些士兵不像您之前的那些草包士兵,他们会把您的儿子照顾着健康长大的。”

“够了!”男爵夫人叫到,“我的家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人在利用我们家族的不幸罢了,”她因为激动,眼泪流了出来,显得很可怜,“我可怜的爱丽丝,她就不该相信那个瑞泊莱特家族的小子的求婚的。特使```大人,您不能要求我```离开大人。我的家族没有问题。爱丽丝```也是大人的孩子,继承权的问题大人跟我讲过了,你不能要求大人抛弃我```”

男爵夫人如果不说继承权的问题,可能男爵会真的反抗陛下的意志。但是现在提及了继承权的问题,男爵表情立刻变得阴冷起来。贵族们总是在算计别人家族的土地,但是当自己的爵位被人觊觎,当自己的家族成员被人利用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冷静,夫人。”男爵用强压怒火的语气对自己的夫人说。

夫人则抽泣个不停,“大人```您不能抛弃我。”

我突然想到,为了保护自己的爵位,男爵并非没有早作打算,甚至他的夫人也有所察觉了。

“男爵大人,男爵夫人,”我对他们说,“我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你们的爱情是何等的伟大。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便不该因为婚姻的束缚而让彼此为难,也不该因为婚姻的讹诈而让家族绝嗣。男爵夫人,您的女儿叫爱丽丝,对吗?她自然是您的孩子,可是她自己的孩子,却已经不再冠以您最爱的丈夫的家族之名了。您觉得瑞泊莱特公爵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与一个男爵联姻吗?他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将哥斯莫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中,从而隔绝你们的家族和陛下的联系。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新封君会对你们做什么,需要我说吗?”

“当然,这可能是未来的事情了,你们会说,三十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地,家族之间会自然融合。可是瑞泊莱特公爵是这样的人吗?”我询问他们,“你们的三儿子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你们二儿子的伤,是谁留下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你们家族所有的不幸,都在隐隐约约的使得瑞泊莱特公爵受益吗?男爵夫人,您热爱您的女儿,或许还爱您的外孙,可是您想过您的丈夫和儿子吗?如果您的丈夫不能诞下健康的后代,那么下一次袭击,下下次袭击,或许是一杯有毒的酒,或许是一枝射歪的箭,或许是卧室里捂住口鼻的枕头,或许是城门上落下的石块,瑞泊莱特公爵胆大妄为,他因为不喜欢陛下的花朵,就派人铲平了陛下的花园,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呢?”

“并且,即使您离开了您的丈夫,您依然可以与他厮守在一起。我想那个新夫人,绝对不敢过问这件事情。如果她使您不快,我会立刻换一个新的来。”

男爵夫人绝望地叫了一声,眼泪流入了大张的嘴里,男爵皱着眉头,听着我大放厥词。

“夫人。”我对她说,“到了离别的时候了,请看在陛下的荣誉上,取下您的铁冠,交给您的丈夫吧,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男爵夫人抓住了她丈夫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瓦兰士兵走上前去,两人中间提着一个虚弱的牧师,牧师很矮,被两个瓦兰士兵捉着两脚悬空。士兵让牧师宣布了男爵夫妇婚姻的结束,然后就搀扶着男爵夫人离开了。

男爵夫人被拽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口水,“你和你的皇帝,都去死吧!你们会在地狱里面玩你们的那套贵族游戏的!混账!哈劳斯这个贼,你也是,维基亚小子```”

男爵孤单地坐在高背椅上,他还没有习惯已经在身边坐了几十年的女人被带走的事实。

我走到了他身边,“开心起来吧,您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夫人了。”

男爵眼睛怒张,对我咆哮着,“滚!滚出去!”

“我马上就滚。但是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哼。”他气得发抖。

“您想复仇吗?”

“什么?”他微微有点意外。

“传播您三儿子谣言的仇,刺杀您的继承人的仇,阴谋利用您的女儿的仇。”我对他说,“抱歉,我必须用恶劣的语言让您的夫人离开您。为了弥合这种伤害,陛下允许我为您复仇。”

男爵看着我,抿着嘴,牙痕深深地印刻在下嘴唇上。

“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男爵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如果是他干的```”

“恩。如果是您的女婿干的。”

男爵冷冷地说,“宰了他。”(未完待续。。)

第六章 忠诚的重量

“是那个人吗?”

瑞泊莱特的酒馆里面,我和克鲁塞德尔穿着商人的打扮,坐在靠着街道的座位上。当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出现的时候,他指着守备官问了一句,我扭头去看城堡的守备官,他点了点头。

我们随即开始行动。

在所有的士兵里面,男爵能够信任的就只有这个来自苏诺的守备官。

守备官年轻的时候酷爱喝酒,并且对于自己的上司颇有不敬,所以每次有机会升迁的时候,他都会搞砸。他曾经带着苏诺城的一个贵族的孩子骑马,结果因为那个孩子不善骑术,不幸被马颠簸下来,摔断了右臂。虽然那个小孩极力维护守备官,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那家贵族还是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守备官的上司,这件事情之后,守备官在苏诺城内的前途就已经毁掉了。

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落魄的出了苏诺城,找了一个缉捕绿林土匪的差事,准备赞足了钱,就带着家人在边境购置一片便宜的土地,搬迁过去。无奈坏运气一直缠着他,他负责的地区来了一个狡猾凶悍的库吉特人,在他的帮助下,本地的土匪变得和草原人一样狡猾,他们甚至赠送粮食给平民,以求这些平民给他们通风报信。这让守备官在那时候吃足了苦头。为了抓捕绿林的头目,他化妆成了小商人,走遍了苏诺城周围的山路和沟渠,终于摸清了那股强盗的踪影。并在一次大胆的突袭里面杀死了强盗的首领。这件事情很可能会让他重新获得贵族们的赏识,没想到就在载运强盗头目的尸体返回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如同鬼影一样的缠在他们的身边,最后纵马冲进了他们的营地。劫走了尸体的头颅,并且,在逃离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因为战乱的问题,苏诺地区的贵族遭受了很大的伤亡。在帝国的一切战争里面,热诚的苏诺人总是会积极地对陛下输送自己家族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穿戴着漂亮的盔甲,骑着高大的坐骑,头顶上飘扬着威严的旗帜。最后,死在冰冷的战场上。在贵族数量下降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皇室指派的市长、镇长以及包税人进入了苏诺地区,这些人如同秃鹰一样盘旋在苏诺的上空,借着为皇室募集资金的借口,大肆地盘剥着原本富庶的苏诺地区,这让许多的家庭纷纷破产,其中就有守备官的一家人。

在守备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强盗的打劫下解救过当时四处游历的哥斯莫家族的长子。这位长子许诺守备官,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哥斯莫找他。年轻的守备官与一切年轻人一样,不愿意放弃繁华的城市前往偏远的地区。这让他在早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一切财产都被包税人的仆人打包带走,送往拍卖场的时候,守备官一身疲惫的回了家中。面对的是叫骂的债主和妻子的眼泪,他这个时候想起了当年的哥斯莫家族的诺言。于是写了一份信送往哥斯莫,询问哥斯莫男爵大人。是否愿意接受他的服务,当然,他还有一笔债务,他因为这笔债务被困在苏诺,如果能够帮助他解决这笔债务,他将奉上自己余生的全部忠诚。

在苏诺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守备官走遍了自己的故友的家门,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他访尽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几个月后,哥斯莫男爵的使者终于带着一笔钱前来解决了他的债务,并且将他接往哥斯莫地区。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年他救下来的年轻人已经死于瘟疫,但是男爵大人还是愿意遵守自己孩子的承诺,给了他一个相应的职位。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守备官前往了哥斯莫之后,几乎是狂热的为男爵的家族服务。当男爵的次子被行刺的时候,他因为愤恨而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疤,以示这是自己人生里又一次的巨大耻辱。

这一次,当男爵下令彻查次子被行刺的事件的时候,他表示无论如何要前往瑞泊莱特公爵领,为自己的领主复仇。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自然不会拒绝他加入的要求。

我们在瑞泊莱特调查了十几天,在一个贫民窟里找出了一个浑身是疮的男妓。与我同来的老头杰斐逊许诺他,只要他承认当初是他受到哥斯莫男爵的女婿的收买,才散布的谣言,他就会得到一个干净的小屋,并且会有仆人照顾他直到他死去。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答应了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律师的‘口授’下学舌,提供了证词。接着,一个酒馆里面的烂人把自己的口供很便宜的卖给了杰斐逊。在杰斐逊收集着证据的时候,守备官和克鲁塞德尔一直在观察着瑞泊莱特小儿子的出行规律。

这些虚假的证据有什么用?我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很蠢,这些人能因为钱而制造虚假的证据,自然也能因为毒打和拷问把我们供出来。既然为复仇而来,最好只用一个刺客在闹市里面解决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就足够了。

“你觉得这没有用?”杰斐逊一边尝试着库吉特人的水烟---他对这东西赞不绝口---一边对我说,“你以为这东西会送上皇室法庭吗?”

“给男爵看的,为了让他安心复仇?”

“哈。”杰斐逊说,“多想想。”

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出行没什么规律,他偶尔会前往瑞泊莱特的市场闲逛,去萨兰德人的珠宝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有的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河边钓鱼。出城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带着两个卫兵,不好靠近。但是在城内的时候,他只会带着自己的仆人。把自己的孩子架在肩头让他们看看闹市。当然,在哥斯莫男爵的女儿无聊的时候。他们会去城内观看马术表演。苏诺地区的驯马人把他们的马术带到了斯瓦迪亚各地,驯马场里虽然没有赛马那样激烈的表演,但是那些漂亮的姑娘骑着温驯的小马跑出各种花式步伐的时候,观众们都会快乐地欢呼,并且为他们最喜欢的马术师送上花环。

我们选择行刺的地点,就在马场里面。

我们的刺杀工具是几架罗多克弩,用的重头弩,短弩杆,这种弩射入人体之后。会造成极大的伤口,中箭者会在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

瑞泊莱特的酒馆就在公爵宅邸的周围,我们在这里就能看到公爵宅邸内的人员出入情况。公爵大人在帕拉汶,他的几个儿子倒是在城内,不过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他前几天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出城去钓鱼,我们没有找到机会,今天一早,我们在驯马场听说公爵家订好了一间看台上最好位置处的包厢。几个仆人往那里送去了水果和葡萄酒,看起来今天哥斯莫男爵的女婿会带着家人前来观赏马术表演。

我们在酒馆里等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瑞泊莱特家的马车终于开出了宅邸。几个瓦兰人驾着一辆草车堵在了街心,在瑞泊莱特公爵家的马车赶来的时候。瓦兰人让马车上的草垛全部倾翻在地,一时街心变得混乱不堪,市民们在周围大呼小叫。公爵家的马夫不满地站在了马车上面,让瓦兰人把街让开。

过来好一会。马车的车厢门终于打开了,一张洁白的小脸露了出来。那是哥斯莫男爵的外孙。接着,一个女人将那个男孩搂了进去,一个男人探头出来询问了一下他的马夫出了什么事情,很快他扫视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况,就关上了马车车厢的门。不过他短暂的露头,还是让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

“是那个人吗?”我询问守备官。

“就是他。”守备官双眼带着憎恶,“我见过他。”

我不知道守备官是否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是假的,杰斐逊所有的事情都是找瓦兰人做好的,对于斯瓦迪亚人,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过守备官似乎已经确认,针对哥斯莫男爵家的阴谋一定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干的,所以对于一切符合他心意的证据,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

两个瓦兰士兵已经躲在了马术场内的草垛里面了,只要耐心等待马术表演结束,人群混乱的散去的时候,就可以刺杀公爵的儿子,那个时候下手可以很快的逃跑。

可是我似乎做了一件蠢事。瓦兰人在街心的阻拦让瑞泊莱特的小儿子起了疑心。那架马车缓慢地转弯,然后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那根本不是驯马场的方向。看见这个情况的我们立刻结清了酒钱,在街上远远地跟着马车。马车穿过了广场,在喷泉周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公爵的儿子带着家人观赏了一下几次喷泉表演,就再次登上了马车。后来我们发现马车停在了瑞泊莱特城内的治安官家的门口,瑞泊莱特的儿子一家似乎在这里拜访主人。

我感觉今天没有机会了,就派人把那两个瓦兰人撤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正准备离开治安官家的时候,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走出来了,治安官和夫人把他们送上了马车。不过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瑞泊莱特的儿子似乎非常的不开心,他大声的哭喊,说要去看‘小马的表演’,公爵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抱上了马车。

马车走走停停,我们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就在马车准备进入公爵宅邸的时候,公爵的儿子似乎改了主意,让马车一转弯,前往了广场。我们也随即来了广场,到了这里之后,我们发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原来今天是瑞泊莱特的集市日,市民们聚集在这里,观赏着街头艺人的表演,在广场的中心,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几个漂亮的姑娘和一个男人正在这里表演着什么。当我们靠近了那临时舞台之后,才从舞台上面的木牌上看见今天的节目,《伟大爱情》。

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慌张,似乎哥白尼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或许他会跟我谈一谈这出剧目的剧情,还会挑剔一下演员们的口音,他可能因为那些演员们信口而来的台词而大发雷霆。如果哥白尼学士知道我在他最爱的剧目前面,准备击杀一位贵族,让这人的血洒满广场,那么他会对我怎么说呢?

公爵家马车的靠近让人群发出了欢呼,公爵的儿子走出了马车,对人们挥手。

我四处观察了一下这个长条形广场周围的建筑,一面是瑞泊莱特的贵族法庭,在另外两边,则是几个商行和市政大厅。瑞泊莱特公爵手下的市长们在这里都有自己的驻地,遇到了纠纷的时候,他们就会前往这里,寻求公爵的支持。贵族法庭和市政大厅都有士兵驻守,我们难以靠近,于是我们找到了商行的周围,在一处布匹商行的后面,我们找到了一个正在搬进货物的货仓。货仓周围有十多个男人,光着上身背着箱子,在他们的身边,则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在点算货物。

两个瓦兰人化妆成了乞丐,前往他们的身边行乞,那个年轻人立刻捂着鼻子指挥周围的男人撵走他们。在这小小的混乱里面,一个瓦兰士兵把手里的弩上好了弦,准备从一边的窗户栅栏处爬上商行的顶端。我拽住了那个瓦兰士兵,从他手里拿下了弩,把它交给了守备官。

“这是什么意思?”守备官问我。

“你说过你要为你的领主复仇的。”我对他说,“复仇的时候到了,你敢复仇吗。证明你的忠诚吧。”

守备官拿过了弩,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背上,沉默不语地爬上了商行的楼顶,我遣散了几个瓦兰人,让他们回去找杰斐逊,留下了库吉特人在商行周围接应,然后我也爬上了商行的楼顶。

当我们两个人趴在商行的楼顶时,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正和自己的家人观赏着前面的表演。那个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面开心的手舞足蹈,他的妻子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弯着腰看着自己跑来跑去的女儿,不时地伸出手去,抱来自己的女儿亲吻。

瑞泊莱特公爵的后背对着我们,这样的距离下面,没有道理射不中。

我们看了好一会,守备官迟迟没有动手。

“扣动扳机和辜负领主,究竟哪个更难?”我看着前方,对身边的守备官大人说道。

“他```他的家人在身边。”

他的家人会永远的憎恶哥斯莫男爵,也会憎恶哥斯莫男爵的封君哈劳斯皇帝。

“总比他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好,”我对他说,“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临终遗言,不是吗?想一想你家的领主,想一想他那被陷害进入修道院的小儿子,想一想他差点死掉的继承人。”

守备官憎恶地看了我一眼,“我害怕你,阁下。”

他扣动了扳机。

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如同断腿的板凳,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不停地抽搐,却没有发出叫声,那枝弩箭应该撕裂了公爵儿子的肺和气管。公爵儿子的妻子抱住了他的头,哭泣着向周围的市民求助,市民们只是惊慌地躲闪开,他们身后不明情况的人还在继续围上来。

“爸爸?”“爸爸?”

两个小孩发出了疑惑的呼喊声,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爵的小儿子在自己妻子的怀里缩成了一团。

血液从他的身体流出,就如同一只破裂的陶罐里汩汩地流尽了存水。

那表演着剧目的演员还在高声的歌唱。

“我亲爱的姑娘啊,我对您的忠诚,就如呼吸一样自然和轻松。”

“别蠢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忠诚有多沉重!”(未完待续。。)

第七章 鲜血

有人在敲着鼓。

鼓点声没有节奏,也没有轻快的笛子为它伴奏,几个充作歌手的人没有唱着婚礼上常见的婚姻曲,而是唱着《剪狼毛》。欢呼鼓掌的人群没有戴着市民们的帽子、亚麻外套和布鞋,而是穿着头盔、简易外套和长筒靴子。婚礼上欢庆的人们没有跳着斯瓦迪亚舞,那种舞蹈需要一半的男人一半的女人,彼此不断地交换舞伴,踩着复杂而华丽的步伐,男人需要精干,女人需要小巧,在一次次的旋转中,裙裾飞扬起来,如同盛开的旖旎之花。哥斯莫男爵城堡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面,见证了几次这样的婚姻,但是今天的这一次,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婚礼的宾客只有瓦兰人,瓦兰人挤满了城堡的院子,在这小小的露天婚礼场上,瓦兰人两人一组,挽着胳膊跳着圆圈舞,接着又是屈膝的旋转舞。

男爵大人和男爵夫人的座位空着。

咚!咚!咚!

《剪狼毛》的歌声结束之后,瓦兰军歌响了起来,伴着轻快的军笛声,瓦兰士兵们把手里的武器或者酒杯在地上和桌上敲得咚咚作响。

瓦兰军歌结束之后,几个瓦兰笛手终于吹起了蹩脚走调的祝婚曲。

一扇大门打开了,男爵大人迎着我们走向了他自己的座位,瓦兰人对他欢呼,把自己送给他的礼物用绳子拴住挂在男爵的身上。我看见男爵大人的身上很快挂起了一双靴子、一副水烟壶、一柄佩剑和斯瓦迪亚文版的《不死的君王》中的第二册和第三册,这两册主要讲述的是流浪的东维基亚王乱搞诺德王和库吉特可汗后宫的故事,插画多于描述。男爵穿行在鼓掌欢呼的瓦兰人中间。如同一只羊穿过夜哮的群狼。

男爵落座之后,杰斐逊领着一个穿着白纱婚服的女郎走了出来。那婚服是特意制作的。内衣也是单薄如萨兰德的清水纱,几乎是透明的。女郎的身材丰腴。在婚纱下面隐约可见她身躯上曼妙的曲线,她的娃娃脸上带着一点肉,如同稚气未脱的少女,但是当她目光流转,与周围的瓦兰士兵对视一笑的时候,却能让那些瓦兰人也感到精神恍惚。杰斐逊将这姑娘交给了男爵,如同女方的家长一样与男爵干瘪地对完了话。

两个瓦兰士兵提着上次那个可怜的牧师,让他两脚悬空着飞行进入了婚礼现场,他上一次吞吞吐吐的结束了男爵的婚姻。这一次又磕磕绊绊的将男爵送入了婚姻的殿堂。矫情的诗人常说‘婚姻乃爱情之冢’,那么男爵这算是第二次被埋葬了,瓦兰士兵送他《不死的君王》二、三册,其实也说得过去。

男爵拿着男爵夫人的铁冠,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把它戴在了女郎的头上,然后拉过她的双手,亲吻了她的脸颊。

瓦兰士兵欢呼起来,一拥而上。把男爵和新的男爵夫人举在了头顶,为新人欢呼。我看见不少的瓦兰士兵都在新娘的身上乱摸,有人甚至企图扯下她的裙子,当然。还有几个士兵居然在对男爵动手动脚,这让我感到非常诧异。在士兵们闹腾了一会之后,给男爵和男爵夫人灌了很多酒。然后把他们丢到了床上。一个女仆走进去,把手指伸进男爵和男爵夫人的喉咙。让他们吐出过度饮用的酒水,以防他们半夜被自己的呕吐物憋死。当这扇门关闭之后。瓦兰人集体欢呼了一阵,然后就涌出了房间,去婚礼场地上喝酒撒欢去了。

“杰斐逊大人。”

我走到了老头的身边,指了指他身边的空椅子,他眨了一下眼睛,同意我坐在他身边。他不太喜欢我,他觉得我只是执行陛下意志的剑,没有自己的思想,最多算个佣兵头子。不过他倒和库吉特人聊得来,库吉特人给他介绍的东方水烟让他非常的喜欢,对于库吉特人说的想开水烟馆,杰斐逊也承诺,只要这个水烟馆开起来,他会积极地帮助介绍贵族们前来品尝。

我落座之后,对他说,“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

“恩。”他咕嘟地抽了一口,吐出的烟几乎把他的脑袋笼罩住。

“哥斯莫男爵家族的继承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恩。”

“哥斯莫男爵家的继承问题在于她的女儿。如果他自己和自己的继承人去世的话,男爵的爵位依旧会传给他的女儿,这会使得他的女儿成为女男爵。同时他的女儿死后,就会把爵位传给她自己的孩子,这样,哥斯莫男爵的爵位还是会流出自己的家族。虽然这个男爵夫人可能会给男爵添个儿子,但是也可能不会。我觉得问题出在他女儿身上。”

“有点意思。”他点了点头,“看来就算是陶罐,敲一敲也是可以发出声音的。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杀掉他的女儿么。”

“恐怕这样才能杜绝爵位流入其他家族的事情。”

“问题解决了,陛下就会满意吗?”

“怎么?”

“哈!你想一想,陛下是希望贵族们彼此之间和睦相处呢,还是希望他们彼此之间纠缠不清?”

“您是说```”

“贵族之间的问题解决了,他们就会找陛下的不痛快,就好像男人身上的力气太多,就爱找人打架。这都不好,那应该怎么办呢?对精力过剩的男人来说,给他找个他满足不了的女人,就能让他变得像一只阉过的羊一样温驯;对于有余力折腾陛下的贵族,就让他们彼此缠斗吧。”

“恐怕瑞泊莱特公爵得知了自己的小儿子遇刺之后,立刻就会猜到这是陛下干的。”

“猜出就猜出吧。不过现在,他会憎恶的人是哥斯莫男爵。所有的人都会关注这两个贵族家族彼此的仇恨,至于哥斯莫的法理之争。暂时会退出人们的视野。”

“瓦兰人的目标太大了,他们的口音、他们的相貌、他们的行事作风。见过他们的人很容易记得他们的。这一次的行动就颇为不便,许多地方都需要守备官亲自出面。瓦兰人只能做一些堵塞街头、纵火的事情,就和一群小贼一样。”

杰斐逊哈哈大笑,“陛下用剑去砍国王的脖子或者砍一堆马粪,难道剑还要挑剔吗?”

“我并非挑剔,我只是觉得瓦兰人的劣势,让我们不能更好的为陛下服务。”

“哈,我已经感动流泪了,真的,刚才被烟遮住了。你没看见,眼泪一直流到了我的脖子里。”

“您能否为瓦兰团服务?长时间的服务。”

“老头我可是身价不菲。”

“家庭教师中薪水最高的一个?”

“你这东方蛮子真是口无遮拦。”

“谈生意压价是很正常的。”

“你的瓦兰团就很好啊。我想来想去,陛下目前的确需要像你这样的外国人出面,帮他做一些别人不好出面的事情。你们不需要我加入了,我改变不了什么的。”

“瓦兰人变成斯瓦迪亚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新的士兵却可以加入瓦兰团,并被瓦兰团同化。各个民族的士兵,只要进入了军营,几年就能建立兄弟一样的感情。您自然不需要指点一群军人如何训练士兵。但是你可以指导一群斯瓦迪亚的年轻人加入我的军团。”

“军团,哈。”他想了想,“说一下报酬。”

“和瓦兰士兵一样。”

“你居然拿我和大头兵一眼对待吗?”

“你不必和瓦兰士兵一起训练,也不用和我们同吃同住。你享有完全的自由。但是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如果没有侵犯到你的利益,你就应该为我们服务。我上次听说你的一个情妇抱着小孩闯到你家里去。弄得你颜面无光,对吧。你需要这个工作。”

“你敢调查我?”

“所以我才敢聘用您。”

“回去再说吧。”他有点不开心的抽了一口水烟。把自己埋在了一阵白色的烟气里面。

杰斐逊的哥斯莫之行让他自己也非常的满意,他可以从容的指点一群士兵为自己服务。也能利用自己对贵族家族的了解在这里掀起风浪。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但是当他回到了帕拉汶之后,他就又要退居到贵族家族的深堡古院之中,与那些沉闷的贵族子弟交流哲学和修辞,教他们怎么理解古老的习惯法里的神秘和永恒。

天气变得冰凉了。

我写信告诉陛下,说这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要只要静待男爵夫人产下后代,就可以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如果男爵夫人生下了女孩该怎么办,但是最后我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按照杰斐逊的做事方法,即使那个女人生得是一个女孩,那么第二天,当男爵前来查看孩子的时候,也必然会看见一个男婴儿。哈劳斯陛下会把自己的直辖封臣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在这条道路上,不管遇到什么问题,皇帝陛下都会毫不犹豫地解决它。杰斐逊的很多做事方法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但是当我知道,杰斐逊这样的贵族子弟在帕拉汶遍地都是的时候,我就感觉帕拉汶的确是一个让人恐惧的地方,那么多的阴谋,那么多的贵族,他们拥挤在一起,不管是谁都可能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有的时候,下场甚至比死亡还要糟糕。

男爵的婚礼之后,一位瑞泊莱特的使者抵达了哥斯莫,正式地通知哥斯莫男爵大人,他的女婿已经去世。

两个家族通过婚姻建立的联盟,就此破裂了。瑞泊莱特公爵的大儿子代表自己的父亲提出了希望继续维系两家友谊,并且希望男爵不要召回自己的弟媳。哥斯莫男爵痛苦万分地接待了使者,对瑞泊莱特家族遭遇到的行刺事件扼腕叹息,但是在谈话的最后,在男爵身后的一排身着斯瓦迪亚铠甲的瓦兰士兵的注视下,男爵表示自己的女儿一定也是痛苦万分,在这个时候不把她接回家感受家族的温暖。他作为一名父亲是过意不去的。男爵表示,不论如何。按照习俗,他的女儿必须被送回哥斯莫。

使者冷冷地打量着哥斯莫男爵。当哥斯莫男爵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的时候,使者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男爵大人。”他对男爵行礼,“您的女儿,您来支配。这是世界上通行的法则。我们会送回您的女儿的。”

男爵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新婚的妻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杰斐逊看着男爵夫人表情,总会流露出幽微的戏谑。

使者离开的时候,已经疯掉的老男爵夫人浑身穿着麻葛。在城堡周围的荒草里面彷徨而行。当她女婿的死亡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发疯了一样的跑出了修道院,大喊大叫。我们骑着马,使者走在我的前面,我躲在士兵们中间,守备官则陪伴着那个瑞泊莱特来的使者。那个女人就在我们的左手不远处呵呵直笑,“男爵夫人多么美丽!”“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海因里希陛下万岁!(菲特烈的祖父)”“哈劳斯是凶手,他是瑞泊莱特公爵的帮凶!”

在听到了这个可怜女人的哀嚎之后,使者回头对守备官说。“那不是男爵夫人吗?”

“过去是。她发了疯,男爵送她进入了修道院。”

“您没有说反吗?”

“没有,大人。”

“恩。”使者说。

随着哥斯莫男爵领的形势趋于稳定,我逐渐减少了士兵的人数。安排他们返回帕拉汶。最后,我准备只留下六个瓦兰士兵给守备官大人,叮嘱他一定要守护好男爵夫人。如果瑞泊莱特公爵要报复的话。那么很可能复仇的对象就是新的男爵夫人。男爵与男爵夫人的关系似乎很融洽,我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散步。如同爷爷和孙女一样。

安排好了一切,我就要启程回帕拉汶去了。

再过几个月。男爵就会得到自己的孩子,所有的问题将会最终得到解决,回到了帕拉汶之后,哈劳斯一定会对我感到满意的。

前几周,老男爵夫人跌进了水里淹死了,她的尸体过来许多天才被人找到。我当时一听说河里发现了死人,心里大致就猜出了是谁了。

今天,男爵的女儿带着自己的随从从瑞泊莱特返回了,她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已经重新娶妻的事情。她出生在贵族之家,当然会知道自己的兄弟遇刺和自己的丈夫的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她究竟站在谁的一边,还真的不好说。不过如今,哥斯莫男爵领的继承人问题虽然没有解决,但是已经不可能通过婚姻被兼并了。换句话说,即使男爵女儿继承爵位,死后又传给孩子,那么只要孩子没有瑞泊莱特地区的同等爵位,那么这孩子虽然来自瑞泊莱特公爵家族,但他却依然会是哈劳斯的直辖封臣。对哈劳斯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如今哥斯莫男爵领已经很难通过婚姻被兼并了。

守备官和我一起喝了一点酒,我们听见了城堡门口的号角声,这是有人在进入城堡。

“男爵的女儿?”我问守备官。

“应该是的。男爵的管家会带着仆人们欢迎他的女儿,他说家族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带着刀剑的男人。”

“他的女儿会怎么想?自己的丈夫陷害和暗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父亲又暗杀了自己的丈夫。”

“别说这个了,”守备官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当着那男人家人的面刺杀他的事实,“等会还要去拜会小姐的。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母亲一样。”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我害怕见到她。”

“你连库吉特强盗都不怕,还怕一个女人?”

“扳机不是你扣动的。”

我们的谈话陷入了僵局。

城堡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号角声,还有人在敲着低沉的鼓声。

那边在干什么?

听到了动静之后,我和守备官对视了一眼,带着身边的四个瓦兰士兵前往了城堡。

在走出了卫兵休息室之后,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瓦兰士兵仰面倒在地上,失神的眼瞳看着天空。我们六个人立刻抽出了剑。朝着城堡长厅跑去。在城堡长厅的门口,另一个瓦兰人被吊死在一盏铜灯上。腿上的尿滴滴答答顺着裤腿流下,眼睛震惊地睁着,尿液和血水在地面聚成了一滩。

是谁,居然敢杀死我的士兵!

我们推开了大门,远远的长厅尽头,男爵和男爵夫人坐在黑暗之中,身边只有一只蜡烛在飘忽不定地燃烧着,地面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我点燃了火把,率先走了进去。

地面有两个仆人尸体。还有一只瓦兰军号,刚才就是拼死抵抗的瓦兰士兵吹响了号角,可惜我们来得太晚了。一个侍女被砍掉了脑袋,她身边的另一个侍女被刺穿了胸膛。周围还有不少仆人的尸体,地面四处都是滑腻腥臭的血液和粪便的味道。

越靠近长厅的尽头,我就越感到自己并不是在室内,而是身处战场之中。

在火光的照射下,我终于看见了男爵和男爵夫人。他们被用十多枝弩箭密集地扎在了高背椅上,满脸恐惧和痛苦。眼睛和嘴巴里都汩汩流着血丝。男爵夫人的肚子被人一剑剖开,里面的孩子已经成了一团肉泥。地面爬行的,是男爵的继承人,那个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的次子。他的双眼已经被挖去。牙齿也已经被敲掉,现在听见我们靠近,他长着满是鲜血的嘴巴。冲着我们伸出手来,乞求帮助。我掏出了匕首。抱住了他的头,把匕首扎入了他的胸膛。他虚弱地抱着我的胳膊。却没有挣扎,慢慢的死透了。

背后传来了声音。

城堡的大门被一队士兵猛地撞开了,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阴沉沉地走进了满是死人的长厅,靴踏之声轰然入耳。

他们似乎无视了拿着火把的我们。

士兵人数越来越多,几乎有五十人,我们绝对没有机会的。

这些士兵走进了长厅之后,就分立两列,对着过道中间低下了头颅。

在门口的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女人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孩,昂首走入了长厅之中,她的长裙拖在地上,被鲜血沾湿,沉重地贴在地上,随着她的走动,她的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女男爵!”“女男爵!”“女男爵!”

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呼喊着。

那个女人走到了我的面前,“为我父亲拔剑的人,活不过今晚。为我兄弟拔剑的人,也活不到明天。把剑丢下,乞求原谅吧。”

我丢了剑,但是瓦兰士兵被杀死的怨恨和怒火让我几乎发疯地想要喊叫起来。

接着,我的四个瓦兰士兵和守备官也丢了剑。

守备官走到了男爵的身边,抱着他的头颅放声大哭起来,接着他又走到了男爵的次子身边,用手清洁着他血肉模糊的眼眶。

就在我们都看着守备官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我立刻试图阻止守备官,对他喊道,“守备官,不要!”

这个男人已经抓住了身边的剑,朝着女男爵跳去,把剑刃对准了女男爵怀里的孩子。就在剑锋已经快要抵达的时候,一个瑞泊莱特家的长矛兵把长矛头贯穿了守备官的胸膛,接着,第二枝长矛插穿了守备官的肩膀,后面是第三枝和第四枝长矛。守备官哭泣着血和泪,对着女男爵虚弱地吐了一口血痰,用身体慢慢地覆盖住了哥斯莫女男爵的哥哥,死了。

女男爵自始至终保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

做完了这一切,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点,对我说,“你不是我父亲的卫兵,对吧。”她朝我踏近了一步,“杰斐逊,这个名字有印象吗?几乎不用威胁,他什么都说了。我不会阻拦你们离开。告诉陛下,哥斯莫男爵领依然会是他的直辖领。鲜血绝对不能用鲜血洗干净。让他收手吧,我的家族已经流够了鲜血!让他收手,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未完待续。。)

第八章 市政官

四个瑞泊莱特家族的士兵被吊在了城门上,他们是被指认杀死了瓦兰士兵的人。

当然,根据前院和大厅里面的情况,两个去世的瓦兰士兵在死亡之前每人都在与六七人做殊死搏斗,但是哥斯莫的女男爵只提供了四个人,她试图用两倍的人数作为对皇室的补偿,但是这些对于瓦兰士兵无济于事,他们希望我能处死当场所有的瑞泊莱特士兵。这对于我来说,至少不是短时间可以考虑的,如今,我和瓦兰士兵,库吉特人以及垂头丧气的杰斐逊都是灰头土脸的,当我们被逐出城堡的时候,所有的领民都举着他们曾经男爵夫人的画像对我们投掷石头、吐着口水。

这些领民对长期统治自己的领主家人有着天然的感情,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象征。在他们的眼里,自从我们这些外来的士兵到来之后,领主一家就遭遇了厄运,这一次领主的小女儿的返回充满了传奇色彩,他们喜爱这样的故事。对于领主家族内部的阴谋和纷争,他们从来不会去关注。

我们在领民们的唾骂之中登上了返回帕拉汶的小船,水手胡乱的划着桨,让我们在码头上打着漩,领航员拒绝为我们引路,引得我们出港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

返回帕拉汶的路上,瓦兰士兵们全部都在询问我的计划。可是目前,除了对哈劳斯汇报,我根本没有任何计划。这样的做法显然不能让瓦兰士兵们满意,他们愤怒的抽出了剑,劈砍着船舱。并且殴打着任何敢于斜眼看我们的哥斯莫水手。瓦兰人觉得如果我无法最终为他们的兄弟复仇,那么他们放下武器的耻辱就得不到洗刷。

船只航行很慢。水手们在磨蹭。抵达帕拉汶的时候,一场风暴正在肆掠这座城市。我们的船舱刚刚开门,外面的雨点就如同泼水一样的灌入了船舱。我们走下了码头之后,等了两个小时,才雇佣到一辆马车,我们几个人拥挤在里面,慢慢地进入了帕拉汶。车厢里面所有的人的膝盖都碰在一起,鼻息之声成了仅存之音,车厢外面风雨雷霆之声大作,不时有市民的呼喊之声传入车厢里面。我们一路都没有聊天,只是思考着如今的哥斯莫局势,还有皇帝可能的态度。

“皇帝不会赏赐我们。”杰斐逊在哥斯莫的风光已经被一扫而空,就好像帕拉汶的威严在这风雨之中荡然无存了一样。

我们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没有接他的话。

“不过,他也不会惩罚我们。”

杰斐逊的话终于引起了一个瓦兰士兵的回应。

“你不能闭嘴么?”

杰斐逊叹了一口气,“我的一生都很幸运,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利用这种幸运。”

“怎么说?”我问他。

“这一次,我本来知道真正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但是因为某些错误的看法,我没有这么做。”杰斐逊用红色眼睛看着我,“我下令处决的,应该是哥斯莫男爵的女儿。她才是一切的关键。皇帝陛下希望贵族们纷争,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贵族们并不像皇帝想的那么蠢,也没有皇帝想的那么懦弱。有的时候。贵族们即使面对血的选择,只要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家族亲情完全都是最后才考虑的。我低估了哥斯莫男爵的女儿。”

“您是说```”

“你早就明白了,何必多问呢。”杰斐逊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说。“瑞泊莱特公爵家族的确有理由针对哥斯莫家族,但是既然哥斯莫地区是他们的法理领土,他根本就不需要搀和进哥斯莫内部的事情。他需要的是团结其他的公爵,使得皇帝将这片土地归还,而不是双手沾血,去拿到一个小小的男爵领。我们低估了哥斯莫男爵的女儿,其实是她陷害了自己的哥哥,并且派出了刺客。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贵族的野心,即使她是一个外嫁的女人,也依然是一个贵族。我非常幸运,得到了皇帝陛下和哥斯莫男爵的默许,但是我却没有选择结束哥斯莫男爵的女儿的生命。我```我太老了,以至于蠢到相信贵族之间的亲情。”

“去你的,”一个瓦兰士兵吐了一口口水,“别他妈搞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爱算计。”

“爱算计的人到处都是,只是有些人在算计结束之后能够做出残酷而正确的决定,我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杰斐逊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角落,我们剩下所有的人都在思考着他的话。

贵族们常常夸夸其谈的‘家族底蕴’,常常被平民嘲笑为斤斤计较的衣食讲究,但是在这些排场后面,则是贵族们大都是极端残酷而精明的斗士:他们总会选择正确的决定。这才是贵族的可怕之处。

新的瓦兰营地被迁往了城北的一座附属城市。

帕拉汶郊外的此处城区在经历了大火之后,曾经有一个非常庞大的修复计划,试图将这座小城与帕拉汶直接连接起来。中间大片的果园和别墅区将会被拆除,并且改建成为可以容纳大量贫民的寓楼。罗多克执行了寓楼改建计划之后,对于城市存蓄人口非常有帮助,罗多克城市往往只用三分之二的土地,就能容纳与斯瓦迪亚城市一样多的市民。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更多的税收和更多的人力可供驱使,市镇的扩张也意味着每一寸土地都变得更加昂贵,这一切,都使得寓楼这样的禅达时期的建筑重新出现。

但是由于当年对于罗多克战局的失利,这个修复计划一直被搁置起来。之后,斯瓦迪亚接连陷入了草原人入侵和内战,城市修复计划便束之高阁,再也无人问津了。瓦兰卫队被迁到了这里。便是哈劳斯皇帝的安排。这里的人口在火灾后其实一直在恢复,不断迁入的居民让这里变成了帕拉汶大区最混乱的贫民聚集地。菲特烈的父亲将这里的税收限额固定之后。就将这里的税务交给了几个小包税人,他们手里有许多的刺客和打手。几乎成了这里的实际领主。这几个包税人各个都有贵族背景,他们通过贿赂换取自己的平安,又通过贵族的制衡换取皇帝对他们的克制。皇帝陛下可以得到他的税收,但是当他要插手这里的事务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陷入泥潭,他派出的特使不是被敷衍就是被收买,有一次,他甚至派出了一百多士兵焚烧这里的贫民窟,试图将这里盘根错节的势力一网打尽。但是仅仅几个月之后,哈劳斯对这里的影响力再一次荡然无存。这个地区的皇室官员每天都只能坐在自己的官邸里无所事事,不出几年,就会成为这里的地方势力的一员,或者就会被调任他处。

我的瓦兰团就驻扎在这个远离帕拉汶的附属小城里。在哥白尼给我的信中,他说这里的人口在纸上面只有三百人到四百人,但是实际人口却差不多有接近一千人,几乎恢复了火灾之前的人数。包税商们自然不愿意上报人口的变化,更多的人口就意味着他们要缴给皇室更多的税金。

哈劳斯皇帝将瓦兰人派往此处。自然是希望瓦兰人能够解决这里的贵族。帕拉汶城内的贵族与外地的贵族不同,那些外地的公爵和伯爵们,虽然地位高贵,但是在城内的影响力甚至不如一些爵士。这些爵士大多来自古老而高贵的家族。朋友众多,能量巨大。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能够通过影响皇宫里面的势力,来决定斯瓦迪亚皇帝的帝位继承问题。哈劳斯皇帝厌恶他们。但是他并不愿意直接与他们敌对。

贵族们就如同一群玩弄着傀儡的手艺人,通过手指上捆绑的丝线。让自己的傀儡执行自己的意志。

在我拜访了皇宫之后,我就会前往那处瓦兰营地。

哥白尼说。因为瓦兰人的保护,城内的维基亚社团正在考虑在瓦兰营地周围兴建一座小小的东方教会的教堂,并将那里作为自己的集会据点。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陛下的不快,就回信让哥白尼操持此事,即使修建了东部教会的教堂,在外面也必须宣称这是西部教会的教堂。我可不想因为信仰的问题招致麻烦,安娜斯塔西娅几次跟我提起,她的女伴们对东方教会很感兴趣的时候,我都警告她,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意图,不然的话,我们都有可能被驱逐。

我带着四个瓦兰士兵、库吉特人以及杰斐逊,在皇宫门口等待了到了天黑。

人们说哈劳斯皇帝正在会见诺德王的特使,商议粮食贸易的事情。这一听就是借口,杰斐逊说哈劳斯皇帝已经许多年没有过问粮食问题了,他与菲特烈的那些工作狂父辈们明显不同,他乐意任命商人和小贵族们为自己服务,并且将自己的利益分一部分给他们。杰斐逊说,哈劳斯在内心里面,已经放下了过去皇帝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的内心里面,自己不过是一个地位最高的贵族,但依然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他愿意分享自己的利益,但是一旦有可能,他也会夺取他们的利益。其实在封地制度被推广到了整个帝国之后,皇帝的位置本来就已经是这样了,菲特烈依然抱着皇帝高于一切的态度,这才是他失去大量贵族支持的根本原因。哈劳斯皇帝坦然的接受这种身份,虽然显得有失威严,但却也让他能够丢下过去皇室的负担,从而更好的参与到贵族们之间的角逐里来。

我们等到了天黑,罗伯特伯爵终于走了出来。

最近罗伯特伯爵的胞妹与哈劳斯皇帝的关系突然升温,这似乎是哈劳斯皇帝对于艾伯伦伯爵夫人的一种无声的抗议。谁都知道,皇帝在艾伯伦伯爵夫人那里失宠了,伯爵夫人的几次沙龙都没有邀请皇帝陛下,这让哈劳斯皇帝非常的伤神和愤怒。艾伯伦伯爵对此只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正在追求瑞泊莱特公爵的弟妹,无暇顾及自己夫人的新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罗伯特伯爵将自己的胞妹引荐给了陛下,据说罗伯特伯爵的胞妹虽然不美丽,但是却非常的聪明,她两次失败的婚姻让她变得非常的狡猾而灵巧,很轻松的就让皇帝对她提起了兴趣,又很快让皇帝的两腿打颤,下不得床。

皇帝甚至写了几首诗歌,公开赠送给了罗伯特伯爵的胞妹。在一次宴会上,看着无所谓的艾伯伦伯爵夫人,皇帝陛下忍不住询问自己昔日的情人自己的诗歌写的怎么样。没想到艾伯伦伯爵夫人反而讥讽皇帝,“陛下,您该换一个代笔诗人了,您写给那个小姑娘的信,和给我写的信重韵啦,有几句完全就是照抄。”艾伯伦伯爵夫人的勇气让贵族们爱她爱得发疯,宫中的女人们也为她喝彩,只有哈劳斯皇帝陛下非常的不开心,讪讪的吃着眼前的食物,懒得去顾及身边的嗤笑的贵族们。

罗伯特出来之后,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我们,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波雅尔!听说你被一头母狼狠狠地咬了一口。没有咬中要害吧?”

“没有,伯爵大人。我希望向陛下汇报。”

“不必了。”罗伯特说,“哥斯莫那头母狼现在正在皇宫里面,你比她晚了两整天。你怎么搞得,被人砍了两颗脑袋还不赶紧跑回来?”

难怪那些水手和领航员一路之上都磨磨蹭蹭,看起来哥斯莫的女男爵提起打点了他们。我太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这个女人,这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伯爵大人,我很遗憾。辜负了陛下的嘱托。”

罗伯特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形势对你很不利,不过也没有什么。女男爵已经向陛下宣誓效忠。至少目前来说,哥斯莫那里没有瑞泊莱特公爵什么问题了。”他把我拉到了一边,低声地问我,“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死得痛苦吗?”

“这是谁让你问的?”

“回答我。”

“妻女环绕,痛苦异常。”我回答。

罗伯特伯爵打了一个响指,“那就没问题了。”他掏出了一枚卷轴,“波雅尔,这次你笨拙地像只山猪。不过么,至少你的刀子沾了让陛下开心的血,这就足够了。这是你的新安排。”

我打开了卷轴,草草地阅读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再是宫廷护卫了?”

“看起来你要失宠一段时间了。陛下任命你为北方那个贼窝的市政官,你被调出帕拉汶了。这也是母狼的要求。”

“陛下为何要这么对我。”

“你先问问自己,你为何让陛下陷入了难堪?那个母狼在陛下面前百般温顺地效忠,几乎就差给自己涂上香水,屁股里插一根孔雀毛,伸出舌头去舔陛下的小皇帝了。皇帝觉得你很忠诚,他看重这个。但是你缺少历练,所以,去你的小城吧。”

“请您为我求情。”

罗伯特笑了一下,“没问题。你允许我与安妮亚交往。”

“你有情人了。”

“我会离开她。”

“你先公开这件事情吧。不过现在,我允许安妮亚与你共同出席宴会。”

“好的。”他想了一下,“我和我的胞妹会有一个宴会,下个月,你带上安妮亚。现在你不该讨好我,而是我的胞妹,你明白吗?”

“我明白,大人。”

罗伯特挥了挥手与我告别,自己登上马车离开了。

我让马车夫送杰斐逊回家,然后就与剩下的人去了北方的小城。

我的第一局贵族游戏,几乎输得精光,被撵出了帕拉汶,居然要依靠安妮亚才有返回的希望。

不过至少,皇帝陛下认为我是忠诚的,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帕拉汶,我还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第九章 无角之牛

我至今没有忘记,第一次前往我的瓦兰团驻地的情景。

所有的瓦兰士兵都脱去了铠甲和头盔,将武器放在自己的铠甲上面,赤脚,穿着短而破烂的衣服。每一个瓦兰士兵都将自己的双手绑在自己的身后,后面一排士兵为第一排士兵捆绑,最后一排士兵彼此绑住双手,最后只剩下埃里克一个人,手持着瓦兰军团的双头鹰旗帜等待着我的到来。这些士兵在泥地里面肃立着。在他们的面前,树立了许多根长木杆,木杆之间牵着绳子,绳子上挂着刀剑。

这是禅达时期瓦兰军团的失败之门,每一位在战场上遭遇了失败的指挥官都要穿过此门。而瓦兰士兵们的装扮则是他们战败被俘虏之后的样子,他们要让我看到他们以后可能落魄的样子。我脱下了身上的装备,赤裸着上身,和身边的瓦兰士兵羞愧地穿过了失败之门。刀剑在我们每个人的肩膀和后背上都划出了伤口。我穿过了这一道门,然后一个人一个人的解开他们被捆住的双手,再将瓦兰士兵身上的装备穿戴整齐,最后,把他们的武器挂在腰间。整个过程非常的缓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这一次行动的失败,让瓦兰团的士兵们决定自我惩戒一次。古老的军团荣誉正在恢复,失败能激发士兵的耻辱感,也能让他们更加的团结。

我在泥地里面武装了一个又一个士兵,最瘦削的士兵身上的肌肉也已经开始鼓胀,这是瓦兰军官们的训练成果。但是作为他们的指挥官。我第一次带给他们的战斗的结果却是耻辱的失败。

在重新武装之后,瓦兰士兵看着我挖出了两个墓穴。深度需要超过我的膝盖。我用铲子一铲子一铲子的挖掘着泥土,在我的士兵的注视下埋葬着我战死的勇士。那两个瓦兰士兵在哥斯莫被焚烧成了灰烬。我将他们的骨灰撒入墓穴之后,将他们的装备安置在他们的身边。虽然已经改信了东部教会的教义,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的瓦兰士兵依然在祷词里面祝福这两位勇士升入英灵圣殿,得以一睹瓦尔基里女神的风姿,并融入先古英灵的神魄之中。

“我的胸膛吹着风,嘴中流淌着清泉```”

低沉的灵歌在风雨里显得悲伤异常。

古代的瓦兰人移民以部族迁徙各地,居无定所,那个时候。他们会认为自己的民族是年轻的,自己的部落也是年轻的,就好像新出鞘的利剑,闪烁着银亮的光芒。但是,当第一位部落成员去世之后,瓦兰人就会定居下来,第一个墓碑将会成为瓦兰人村庄的中心。至此,这个部落便不再年轻,从此要与这一片土地结合在一起。之后所有的族人死后都会化为泥土。那之后,新的瓦兰人会在祖先的埋葬地上成长,吃着这里的麦子,饮着这里的泉水。直到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为止。

在杰尔喀拉的时候,我曾听过一首非常美丽的歌曲,“你没尝过这里的水多么清甜吗?你没看见这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吗?你不知道我的羊羔就要下崽了吗?”乡村的流浪歌手从农夫们那里收集来了这样的词句。用着罗多克乡村的曲调一边弹着琴,一边唱着这样的歌走遍了山区的深谷与丘峦。

阿廖沙说出的‘家’。至今让我动容。

或许对于这些居无定所的瓦兰人来说,他们同伴的阵亡。让他们想起了最古老的传统,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忘记故乡,而将他们同伴的埋骨之地作为自己的新家了。

当我将最后一捧土洒向两位勇士的坟冢,用自己满是血泡的双手将泥土拍实的时候,几乎是晕厥一般地倒在了坟墓的旁边。但在我还没有倒地的时刻,一个瓦兰士兵扶住了我,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所有的瓦兰士兵最后都聚集在了我的身边,将我举在他们的肩膀上,用他们的双手触碰我的铠甲,希望我能在失败之后振作起来,带给他们胜利和希望。

我们的营地周围是这片无主之地的西南端,周围居住着大量的渔夫、乞丐以及无家可归的贫民。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们在四周窥看着我们,在黑暗里面对于这一支新到来的部队感到好奇。不过好奇并不会持续很久,他们已经见过了帝国太多的士兵了,这些士兵每一次都打着拯救他们的口号前来,在这里折腾了一阵之后,又无功而返。这一次,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在瓦兰人的葬礼结束之前,这些人就纷纷散去了,他们躲进了自己的窝棚,乞求着风雨快点结束,乞求这黎明慢些到来---风雨意味着棚屋里的漏水,黎明意味着讨税的包税人,不管哪一个,他们都难以应付。

当我前往市政官的官邸的时候,那个颓丧而酗酒的老市政官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夸张地搬起了自己的椅子,把它放在了我的屁股下面,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坐下。当天晚上,他就回到了家中,带着自己的老仆离开了这快伤心之地---几年前他来这里的时候,身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新娶的老婆。市政官给皇室贿赂了一大笔钱,才得到了这个任命。那时的市政官准备大展拳脚,清理掉这里的一切贵族爪牙,将这片城区重新变为皇室的直辖城镇,如果这样的话,或许他会在皇室里面得到更高的职位,即使不能完全清理掉这里盘根错节的贵族爪牙,只要把他们兼并为一家,或许也能得到皇室的亲睐,甚至得到爵位。可是如今,他带走的只有一辆没有行李的马车,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早已埋葬,就在瓦兰勇士的墓地的旁边。

市政官留下来的几个职员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身边,这些人都是老市政官的雇员,市政官不管怎么受挫。至少他们的职位和饷酬是可以保证的,他们不知道我会不会继续雇佣他们。

财务官对我说。过去几年的时间,本城的每年收入为一百二十枚金币。职员和仆人的佣金支出则为四百枚金币。

治安官说,每天都有犯罪发生,这里的走私和假币铸造几乎是公开的,有贵族的士兵保护他们,即使抓捕了罪犯,很快市政官就会迫于压力释放这些人,而抓捕他们的士兵则会遭到报复。在瘟疫之前,严禁酿酒的禁令在这里也得不到执行,据说城内有三个酒作坊。用粮食生产出来了烈酒之后,就会由走私贩子卖到帕拉汶去。帕拉汶的酒业行会不止一次的游说皇室关闭这里的酿酒作坊,但是却收效甚微,每一次游说之后,酒业行会也会遭到贵族们雇佣的歹徒的骚扰。我很难想象在帝国都城的旁边,就有这个一个几乎完全失控的地区。治安官告诉我说,这样的情况在各地基本都存在,尤其在贵族们大量举债并因为战争而力量下降的时候,他们顾不过来的地区大片大片的沦为了无主之地。这些地区的最终目标就是通过赎买。把自己变为自由市---并非皇室指派市长的自由市,而是类似于北海地区那样的完全自治的自由市,乃至于城市共和国。

其他的几个职员,有一个抄写员。一个信使和一个守夜人队长,这个队长没有一个手下,因为市政官已经很久没有给他拨出一个金币的款项了。

在摸清这个混乱的城市的面目之前。我决定继续雇佣这些人一段时间。不过我将治安官和守夜人队长交给了埃里克,他们本来的职责已经变得有名无实。与其雇佣两个吃白食的雇员,还不如雇佣两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士兵。

最后。抄写员和信使选择了离开,他们都是帕拉汶人,对这里的混乱情况整日提心吊胆,他们宁愿这个时候返回帕拉汶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

简单的交接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把市政官留下的空酒瓶和污迹斑斑的信札扫到了桌子底下,自己爬到了桌子上面倒头就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然后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

一个赤脚的小孩给我端来了一盆水,老市政官用一天两条咸鱼和一截腌萝卜的价格雇他来官邸烧水。

我清洗了双手,然后洗了一把脸,接着就推门走到了外面。

瓦兰团的士兵们已经在官邸前列队严阵以待了。

我们的眼前,布满视野的都是乱糟糟的贫民窟,还有几个冒着白烟的作坊。街道的地面上,石砖早就被敲掉了,路面全是烂泥,恍惚之间我以为我自己回到了维基亚那些贫困的城市之中,这里的路面甚至没有维基亚城市里铺着的木板!

有人在敲着铁棒和木棍,还有人吹着刺耳的笛子,小鼓被敲得咚咚作响。

奇怪的是,这片本来混乱不堪的窝棚丛林立面,却看不见一个人。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是什么古怪。

就在这个时候,一头被硬生生地锯去了双角的牛惨叫着奔跑了出来,背后插满了几尺长的小投矛。这只牛惊惶地冲到了一条街道上面,但是却因为恐惧摔了一跤,因为街道的尽头出现了黑压压一片的人,这些人都是些半赤裸的男人,他们的身上绑着威风的皮带,胸口涂着张牙舞爪的彩绘,头上缠着红色或者紫色的头巾,他们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长矛、铁十字架、长镰刀甚至农夫的草叉,这些武器的上面要么绑着死鸟,要么绑着死狗,或者就是一件血迹斑斑的衣服。这些人群发出了嘲讽地怒吼,恐吓着这头将死之牛。这头牛因为失血而行动迟缓,它又跌了一跤,几乎站不起来,但是当人群靠近的时候,这头牛又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去了一堵矮墙的前面。就在这头牛准备背靠这堵墙苟延残喘的时候,这堵墙被推垮了,后面涌出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的装备比较整齐一些,大部分都是黑色的皮甲,他们的武器也以短武器居多,几乎人人都有佩剑或者弯刀,最不济的也有铁皮棍。

这头牛再一次仓皇而逃。

两股人潮会和了之后,一群骑马的男人举着五花八门的旗帜出现了,他们人人都戴着可笑的假发,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年龄过百的巫师一样,他们身上几乎每一寸衣服的颜色都不一样,他们在马上举着双手剑,就好像一片彩虹夹杂着闪电在移动一样。这支骑兵的出现,让之前的那些男人都发出了欢呼,他们敲打着手头的一切,为这些骑兵喝彩、吹口哨起来。

在这些人都聚集在了市政官官邸前面之后,一个身材极其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出现让我想起了那个被埃里克用匕首捅死的瓦兰人。这个家伙手里拿着```两只牛角!这头牛看见这个男人几乎发起了疯来,它作出头颅低垂,准备冲锋的动作,但是它的头颅上面已经没有了锋利的牛角,这个时候它再怎么本能的反抗也无济于事。这个男人哈哈大笑起来,走到了这头已经衰弱不堪的牛身边,双手敲打着属于这头牛的双角,在牛冲过来的时候灵巧地躲闪开来。

这头牛的动作越来越慢,不时地前蹄下跪,又艰难地挣扎站起来。这个男人用牛角敲打了这头牛好几次,每一次都让这可怜的畜生翻到在地。

最后,这头牛终于站住不动了,它举起头颅对着天空哀鸣。

那个拿着牛角的家伙像是拿着两只匕首一样,把它们深深地扎入了牛眼之中,然后按住了牛的脑袋。这头牛在最后时刻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浑身的肌肉隆起,四蹄乱踏,将身边的土地掀得四处翻飞,但是它实在太虚弱了,最后的挣扎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只剩下了四肢痉挛的抖动和喘息了。

自始至终,我和我的瓦兰士兵都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这群人。

他们有三百,甚至四百人。

如果按照这个人数的推论,哥白尼告诉我的这个地区的人口信息很可能是错误的,这里的居民甚至可能有两千人之多。

在杀死了牛之后,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弧形,从他们中间走出来了十多个最可怕的成员,每个人都举着斧头。

这些人开始劈砍这头牛的尸体,每一次攻击,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西部的剧作家们在描写维基亚人的残暴时,总会说两个维基亚人在谈判的时候,为了展示自己的残暴,总会当着对方的面杀死自己的一个属下,用来显得自己勇敢无畏。这不过是西部人可笑的杜撰罢了,他们从没有去过东部,只能将自己身边的流氓伎俩,冠在东部领主的头上,以此取悦自己没出过远门的观众们。

这些马戏团宰了自己的一头牛,就觉得自己成为勇士了?他们宰了自己的一头牛,就指望能吓着我的瓦兰士兵?

劈砍声还在继续,那头牛成了一堆肉泥,内脏和血液渣滓遍地流淌,白森森的骨片四处飞溅。

我扬起了手,一个瓦兰军官吹起了警告的号角,这是维基亚军队通用的警告:“离开,否则进攻。”

对面的暴徒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听不懂更好。

第一声号角之后,对面的乌合之众发出了回击性的呐喊。

瓦兰军官随即发出了第二次警告的号角声。

马戏团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正在等待第三声号角,然后再看看我们会怎么做。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在回头了,他们纷纷看着周围的男人,彼此鼓舞着士气。

瓦兰军团直接进攻了。

铁甲的洪流在双头鹰旗的飘扬下翻滚向前,瓦兰人洪亮喊杀的声浪如同盛夏的雷霆。

铁剑铁矛!铁盾铁甲!

不管对于任何敌人。

瓦兰人从不警告第三遍。(未完待续。。)

第十章 瓦兰人的游戏

PS:抱歉,今天晚了点。

城镇的戒严从当天开始。

不管是谁,都不能从城镇走出一步,外来的人也被拒绝进入城市。

那些公开摆在路边的运货马车被最先没收,然后在广场上集中焚烧,作坊被用小型的投石器击毁。因为过去的城镇分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所以我按照老市政官的计划,将修建到街道上面的建筑全部焚毁,并且将这片城区划分成了七个区域。贵族爪牙们的示威被瓦兰人的进攻轻松的击溃了,袭扰皇室市政官的罪责,需要有人来承担。同时,我对城镇里面的协从士兵发出了召唤。

瓦兰人受伤了十七人,死亡一人,那个瓦兰人是被二十多个暴民围攻至死的。捉出这些暴民已经不可能,于是埃里克悬赏告发那些参与围攻市政官官邸的暴徒。很快,六十多人被告发了。告发者得到了一枚金币和半桶鱼。而被告发者被全部逮捕。辨识这些人中间的暴徒很简单,暴徒在身上都有刺青。

对于这些人,埃里克把他们带到了官邸前,然后用壁垒封锁了广场。我随即开放了所有的楼舍,欢迎市民前来观看。在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居民之后,埃里克从一边的壁垒上抛下了大量的武器,并且宣布这些人里面有一半的人可以活下来,他们需要自己用剑决定谁幸存而谁死去。当然,如果他们愿意走出来,走到我的身边,告诉我是谁指示他们前来围攻市政官官邸的话。那么他们就可以活下去---在他们面向所有的市民宣布自己的罪行,并且指认那些幕后的操纵者之后。他们就可以体面的走出城镇广场去。

起初这些人都不屑地坐在一起,扬言一定会有人解救他们的。

他们说的没有错。当天就有两个声称自己大有来头的使者走到了我的官邸里面,对我恶语威胁。

几分钟后,这两个使者的脑袋就被抽着水烟的库吉特人丢到了广场上面,并且库吉特人将这些人威胁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看着这些救命使者的脑袋,这六十多个人陷入了沉默。在周围观看的市民则喧嚣起来,并且不时的有人去向更多的人传播这个消息。

第二天中午,还是没有一个人因为互相的殴斗至死,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六十多个人没有得到一滴水和一块面包。如果他们自己不决出生死的话,那么饥饿和饥渴会帮助他们。

既然犯下了重罪,这些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第三天,两个争吵的男人拔剑互殴,其中一个人杀死了另外一个人。他大声的请求赦免。作为回答,埃里克让他自己去数一下依然活着的人,如果人数少于三十人,那么他就可以活下去。当然,如果他大声地指认幕后指使者。他同样可以活下去。这个人对着埃里克吐了口水,坐了回去。

在这几十个暴民缓慢地做出抉择的时候,我一个又一个地询问着我能找到的前市政官的雇员或者市民,询问他们这里的情况。

如果有了杰斐逊。那么我的工作可能轻松一些,我可以知道关键的那么几个人是谁,不管是谈判或者暗杀。我都能迅速的做出决定。但是现在,既然城市里面的贵族爪牙们不想给我这个机会。那么我也没有必要费这个事情。在杰斐逊来这里之前,让这些人见一下血没有什么不好。

杰斐逊和乔万尼都告诉过我同样的话。如果想要把别人一网打尽,那就欺骗他们前来谈判,如果想要和别人谈判,那就先痛击他们。

在第一个人死去之后,这些人之间的搏杀就陆陆续续开始了。

不过这些男人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认幕后者。即使是互殴至死,他们也不承认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普遍宣称不过是因为私人恩怨。

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周围围观的市民们就会发出欢呼,并且高呼胜利者的名字。这有一点像禅达时期的斗兽场。

贵族们的爪牙或许在私下里能够谋杀我的士兵或者我的雇员,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胆敢当面向我示威,就这一点来说,哈劳斯确实不如菲特烈皇帝。很难想象在御霜堡周围会存在这样一个视皇权如无物的地方。按照传言中菲特烈的性格,如果存在这样的地方,他的做法可能是派出上千名士兵将这里夷为平地,所有居民不经甄别的分散送往各个要塞做苦役,不管哪位贵族求情,都会遭到重大的惩罚---实际上,经过菲特烈的一系列的改革之后,现在很可能不会有一个贵族胆敢这么劝阻陛下,菲特烈已经建立了一种威严。这种威严不同于古代禅达皇帝,因为那个时候的皇帝还有许多人的掣肘,如今菲特烈追求的威严,是一种不求助与人间的任何人的威严:他用自己的禁卫军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贯彻自己的意志,对于菲特烈来说,贵族们只是一群迟早要被阉割掉的公牛,不需要让他们过得太好。这也就是为什么东部地区的贵族虽然没有多少人喜欢菲特烈,但是也不会像西部这样,随便一个男爵就敢与皇帝据理力争。

广场上被壁垒和墙壁围起来的人数很快下降到了五十多人。

这五十多人中间的协作和友谊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在他们彻底的撕下脸面,互相搏杀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团结了起来。他们的同伴趁着瓦兰守卫者不注意,在街道上面制造了骚乱,他们用一群疯狗驱逐着一群市民,这些市民在惊恐之中纷纷地跌下看台,然后汇聚成了人潮沿着市镇广场前的街道逃窜。在绝境中的这些暴民看见了希望之后,就立刻开始徒手进攻看管他们的瓦兰士兵和本地雇佣的胁从士兵。他们从看台上拆下柱子,或者捡起石头。然后就疯狂地呐喊着冲击瓦兰士兵。

一开始,我雇佣的三十多个协从士兵就溃散了。他们丢了武器,脱了铠甲。然后就逃到了市民的中间。只有少数几个人留了下来,这几个人属于过去的守夜人小队,曾经是帝国的军人,他们看出来了瓦兰人与过去的军队不一样,于是选择留下来。奔逐的市民们在疯狗的追逐下引起了小半个城镇的骚乱,各地巡逻的瓦兰人和协从士兵混编的小队也同时遭到了武装暴民的进攻。克鲁塞德尔和一个瓦兰人站在市政官后面的教堂塔楼上观看着城镇里面的情况,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有一群骑兵正在四处游走,指挥着一小股一小股的暴徒攻击瓦兰士兵。于是命令被很快的下达了,见到骑马的骑兵便直接击杀。这些骑兵大多是强盗骑士或者雇佣骑手,他们很好辨识,因为他们人人穿着类似于彩虹的衣服,这些彩条是他们劫掠的成果,他们不管劫掠了贵妇还是农夫,不管劫掠了领主还是乞丐,都会从被劫掠者的衣服上面撕下一缕布来,把它们绑在自己的铠甲上面。衣服颜色越繁杂的骑兵,就越经验丰富。胆大包天。

瓦兰人在平原上或许对于这些骑兵无可奈何,但是在狭窄的街巷里面,瓦兰人的投矛对这些骑兵非常有效。只要三四个瓦兰人朝着一个指挥的骑兵投矛,那么至少会有一枝投矛扎中这个骑兵。让他倒地。倒地后依然抵抗的骑兵会被瓦兰人处决,而那些投降的家伙则会被瓦兰人用绳子绑住,拴在路边。

这些被骑兵组织起来的暴徒没有什么组织性。一旦骑兵被击杀或者逮捕,这些人就会一哄而散。逃入他们的躲藏地里面去。

市镇广场里面被困着的人最先被击溃,一队十二人的瓦兰士兵对着他们投下了一阵狂乱的标枪。标枪如同一群争先恐后飞渡浅滩的野鸭,窜入了密集的人群。那些正在攀爬的暴徒最先被击毙,回跌入广场之中,下面那些聚集着的人群经不住打击,很快抱头鼠窜,当他们发现在广场的正中心抱着脑袋跪下来的人不会受到攻击之后,剩下的三十多个暴徒全部逃回了广场的中心,在那里跪下来。

投掷标枪的瓦兰士兵这个时候才停了手,辱骂下面的人是垃圾。当其中一个最有勇气的暴徒被瓦兰人激怒之后,他不顾同伴的拉扯,站了起来,一边对着我投掷石头,一边走了过来。他撕开了自己的胸口的衣服,敞开胸膛,大声地叫喊着让我和他决斗,让我用剑戳他的胸膛,他说如果我不敢应战,就是个娘娘腔。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投出了一枝投矛,结果被他躲开了,接着我投了第二枝,只扎伤了他的腿,那些蹲着的暴徒全部嘘声起来,还有人在嘲笑我,最后,我投出了第三枝投矛,扎穿了这个暴徒的胸膛,让他倒地死去。

那些暴徒被这个勇敢的家伙的英雄气概所激励,这个时候又站了起来,对着我的士兵伸出胳膊摇晃着示威。回报他们的是另外一阵标枪,他们的人数下降到了二十多人,这些人的勇气被彻底摧垮了。

城内的骚乱还在继续。

瓦兰士兵只有六十多人可是派出去使用,听从了我的召唤前来的协从士兵只有几十人,这个时候也大半溃散,我手头的士兵总共只有不足一百人可以派出清理暴徒。不过军人就是军人,人数虽然处于劣势,但却不会妨碍他们解决问题。瓦兰士兵和协从士兵最后逮捕了六个彩衣骑士和四十多个俘虏,还带回了二十多颗人头。

城镇里面出现了几处火情,不断的有市民前来求救。除了士兵之外,我打开了仓库,让他们随意拿走任何工具去自救。这些市民一边唾骂暴徒焚毁他们的住房,一边指责瓦兰士兵见死不救,还有不少的人煽动市民进攻瓦兰士兵,不过最终拯救家庭财产的市民占了主流,他们拿走了仅有的三台压水车,前往了失火的街区。

在城外巡逻的艾隆告诉我说,有一队没有打旗帜的骑兵逼近了城市,但是在看见城内的大火之后,观望了一下就退走了。

此外,一些走私贩子组织起来的私军也聚集到了周围的丛林和要塞废墟里面,伺机进攻已经混乱不堪的城市。

当城内的火势开始逐渐蔓延的时候,骚乱却已经逐渐的平息下来了。失去了骑兵的指挥之后,暴徒们再次蛰伏起来,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如果说暴徒的背景或许错综复杂,但是这些雇佣骑手的雇主,却是很好查出来的,他们不是本地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被报复。雇佣骑手们为了金币而来,也能为了金币而出卖自己的雇主。

很快,一个骑手指认了一个帕拉汶的贵族,来自伟大的诺曼家族。在这个骑手之后,另外两个骑手也指认了这个贵族。实际上,这些骑兵都是诺曼家族雇佣的,不过奇怪的是,当我问起他们,诺曼家族的产业有哪些的时候,他们都摇了摇头,说诺曼家族并不在这里经营产业。

“奇怪,诺曼家族为你们支付薪酬,只是为了让你们保护别人的产业?”

一个骑手似笑非笑的对我说,“诺曼家族的产业可不是那些作坊,市政官大人。他们的产业是那些小贵族和包税商,他们提供安全,而后者回报金币。至于那些小贵族和包税商做什么,伟大的诺曼家族从不知情。”

在夜幕将领的时候,城市已经恢复了少许的平静。

几十个市民聚集在市镇广场前面要求赔偿,一些流离失所的女人对我我哭诉。

这个时候,仅存的那二十多个暴徒中间,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了投矛,准备应付另外一次挑战。

不过这个人举起了双手,示意和平,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显得很狡猾但是却很镇定,“市政官大人,我听说你想让我们中间的人死掉一半。”

“六十人活三十人,没错。”我回答他。

“现在,我们还能动弹的只有二十九个人。我们做到了,让我们离开吧,体面的离开,我们绝不记仇。”

“二十九个人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我知道您不会反悔的。”

那些暴徒看着他,又看着我,眼里带着狂热的希望,火光下面他们的脸在几天的绝望之后重新出现了希望。

我挥了挥手,对着埃里克说,“把门打开,埃里克。他们还剩下二十九人。”

埃里克带着几个瓦兰士兵前往了大门处。

暴徒们欢呼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暴徒们甚至对我鞠躬起来,彼此乱成一团,拥挤着走向大门处。

但是当他们靠近大门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

大门打开的地方,三十一个今天被逮捕的暴徒,被绳子栓成了一串,正在瓦兰士兵的驱赶下走进广场中来。

“你们破坏了规则,参与了暴动。那么现在我们重新开始这场竞技,”埃里克说,“拿起武器!为了活命而战斗或者告密吧!”(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戒严之城

在大火中,城内的三座粮库被焚毁了两座。

在整整两夜的时间里面,大半的大麦、燕麦、草垛、肉干和腌制的萝卜被烧得干干净净,整座城市的上空飘扬着粮食被烤制之后的香气,肉味让人分不清楚这是食物还是人类的尸体。肉场的牛、羊和猪有许多被活活烧死,还有一些被烧垮了围栏的肉场里面,牲畜被大火惊吓,在城市里面乱窜,在大火逐渐地被扑灭之后,这些动物在街头哞哞、咩咩地乱叫。很少有主人能够领回自己的牲畜,大部分畜生被担心饥荒的市民捕杀。街头四处都是宰杀牛羊的血水,也有人类的尸体被抛在街头,无人问津。

城市的上空从第二天起就引来了大片的乌鸦,据说几十里之外都能看见鸦群在盘旋,如同漆黑的鸽群,为外人传播着死亡的信息。

仓库里面有许多的长矛已经不堪使用,矛杆腐烂,矛头锈蚀,这些长矛被在街边一字排开,上面按照瓦兰人的习惯插着人头,这些人头都是暴乱之中被击杀的打手。

我在自己的官邸边上遭到了一次刺杀,一个躲在木桶里面的男人对我吹出了毒箭,那枝箭卡在了我外套下面的锁甲上面。库吉特人捉住了这个男人之后,强迫他吞下毒箭上的箭头,然后把他拴在了市政官官邸的前面,他哀嚎了三天之后,才慢慢死去。

不光市民担心饥荒,在下达了城市戒严的命令之后,我也很担心饥荒的爆发。在粮库被焚毁了之后。我命令士兵占领了最后一座粮库,一切手持明火靠近粮库的人。都会被作为暴徒即刻射杀。老市政官规划的七片街区计划还没有来得及执行,就被一把火阻拦了。一片主要是居民居住的街区。有六幢寓楼被焚毁,数百居民无家可归。我指派了四十多协从的斯瓦迪亚士兵前去架设临时营地,并且将营地用砖石和木栅简单的保护起来。对于前往营地里面的居民,协从士兵们会每天负责一餐的饮食,拒绝迁入营地里面的居民,则不能得到供给。

市民们对瓦兰人怨声载道,许多的市民会躲在楼上,在瓦兰士兵和斯瓦迪亚协从士兵经过的时候抛下砖头或者原木,不少的瓦兰士兵被砸伤。两个协从士兵被拖入了小巷虐杀。在盘问居民们是谁指示的时候,这些市民出于对本地贵族的恐惧和对瓦兰人的厌烦,拒绝配合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瓦兰人采取了‘十人抽签法’,用九根短木棍和一根长木棍让男性居民抽签,抽中的最长木棍的男人会被立刻逮捕。居民们终于供出了躲藏在居民中间的几个贵族爪牙。这些爪牙中的带头者被吊死在民居周围,剩下的人被丢进了市政官广场,重新加入到那场搏杀之中。

每次有新人进入广场之中的时候,原先的人就会在疲惫和绝望中发出哀叹。

他们彼此相残的速度在最开始的几天里面。根本比不上新捕捉的暴徒速度。根据瓦兰人的统计,在搏杀场里面已经死去了六十多人。但是每一次,他们都会违规:不是参与城市暴民的暴动,就是试图攻击瓦兰守卫者以求逃脱。他们自始至终没有遵照瓦兰士兵的要求,彼此杀戮到三十人以下。他们在反抗,他们在犹豫。他们在作着最后的决定,然后。他们在哭喊声中迎来了新的囚犯。瓦兰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广场上的人恢复到六十人,时间间隔从一个小时到四个小时不等。因为在最开始的几天时间里面,此起彼伏的暴乱实在是无可计数,贵族的爪牙们会瞅准一切机会起来发起暴乱。

城市里面的起义者用红色和黑色的斜角旗帜组织起来,不断地冲击瓦兰军人和协从士兵。暴民们几次以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暴乱攻击瓦兰士兵,但是最后总是留下十几具尸体之后仓皇逃跑,这让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只进攻协从士兵,或者击杀协从士兵的家属。

广场上的告密者越来越多,我反复听到了几个贵族家族的名字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了这个城市的复杂:诺曼、罗兰、斯通、沃尔夫```

这些人很多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究竟之谁,他们只知道自己和谁打过照面,和谁曾经做过生意。从这些贵族里面厘清关系花了我一段时间,虽然很繁琐,但是并不是无迹可寻。罗兰家族和斯通家族可以归在一起,因为斯通家族是罗兰家族的封臣。沃尔夫家族让我摸不着头脑,因为即使是帕拉汶来的雇员也不知道这个家族,它估计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分支。还有一些小家族,听起来就像是一些匪帮给自己取的外号,经过审问,这些人也开始承认自己实际上在为某些大家族服务。

从我下令城市戒严开始,在第六天的时候,广场上终于成功的出现了第一批自相残杀至三十人以下的暴徒。

埃里克立刻宣布他们获得了自由。

在瓦兰士兵们拉开大门的时候,这些手上还粘着彼此血液的暴徒几乎对于瓦兰人的诺言不抱任何希望,他们用满是眼屎和血污的双眼看着大门,对着外面空空的街道沉默不语。

一刻钟后,终于有第一个暴民试着走了出去,在看见瓦兰士兵们并无阻拦之后,剩下的人一拥而上,离开了广场。

在这些人离开了之后,瓦兰士兵们立刻撵进来了另外一批六十人的暴徒。

这个时候,在城市里面的民居和路边的长矛尖上,已经有一百三十多暴徒死去,这些暴徒里面据说还有几个人是他们的头目,来自于帕拉汶的某些贵族之家。不断地有人威胁我说,这些人绝对不会白死。胆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立刻就会被库吉特人砍掉脑袋。用来装饰一根新的长矛,胆敢在居民之中散布谣言。用来恐吓市民们不要跟我合作的人,被捉住之后。就会丢入广场之中参与搏杀。

城市内的叛乱规模越来越小,而市民们的不满却与日俱增。

粮食、燃木、食盐、油、肉的输入已经完全断绝了,粮库里面的存粮也逐渐告罄。为城市运输粮食的村庄似乎得到了警告,以至于不敢给我们提供补给。一个走私贩子运输着半船粮食和两桶盐抵达了城市的边缘,要求以两倍的价格卖给我。我答应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他继续为我提供粮食,我会给他三倍的钱。在查抄了几个贵族爪牙的宅院之后,我得到了大量的钱币。不过目前根本无法使用。诺曼家族最为狡猾,他们雇佣了一群克里尔人作为自己的商人,彼此之间的交易完全不在城市里面进行,我只查抄到了一堆可以在帕拉汶兑换金币的票卷,这些东西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毫无意义。在得到了我的金币之后,那个走私贩子离开了岸边,结果第二天,他的脑袋就被人趁着黑夜扔到了我的官邸前面,他的眼皮被割掉了。嘴里塞满了我付给他的金币。不过这个走私贩子似乎在死去之前传播了我在用高价收购粮食的事情,虽然他惨死城外,但是金钱的诱惑让更多的粮食商人和走私贩子铤而走险,前来与我联系。

城内的粮食供应已经出现了可怕的短缺。很少有成人每天能吃到一个面包加一根腌萝卜了,盐成了美味而奢侈的调料,葡萄酒成了远古时代的美好传说。忍无可忍的市民们走到了街上。静静地坐下,要求我解除戒严。恢复粮食的供应。许多伪装成市民的贵族爪牙则纷纷地鼓动市民们起义,让他们进攻人数占绝对劣势的瓦兰士兵。在警告了两次之后。瓦兰士兵用木棍开始驱散街头的市民,这招致了市民的奋起反抗,战斗中三个瓦兰士兵失踪,刚刚建立的协从士兵小队有一半的人离开了自己的队伍,转而加入到了市民中间。市民的起义持续了半天,就被瓦兰士兵击溃了。这一次瓦兰士兵得到命令,只要市民们离开街道,就不得逮捕他们。

在市民们的起义被驱散之后,三十多个年老的市民,有男有女,一起来到了我的官邸,要求我解除戒严,不然的话,他们恐怕更大的起义还会出现。

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就和埃里克制定好了计划。这个时候,埃里克便对这些市民们说出了我的要求:由于城市已经被贵族的爪牙们弄的乌烟瘴气,让陛下震怒,这一次,瓦兰士兵们是要来彻底的贯彻陛下的意志的,也就是这处城区必须重新回到帕拉汶皇室的直辖之下,不管是什么贵族的挑唆和抵抗,都会被最后粉碎。在清理这些贵族爪牙的行动里面,自然会影响到市民的生活,不管是产生什么样的损失,在贵族爪牙们被清理之后,我都会一一赔偿。为了尽快的击溃这些贵族爪牙,瓦兰人准备建立一支斯瓦迪亚人的市民卫队,他们将会得到两倍的粮食、盐和燃木,他们甚至会得到葡萄酒和用金币支付的饷酬。这支市民卫队的队长有两人,一名由市民们自行选出,另外一名由瓦兰士兵选出,这两个人的权利完全一致,而且如果他们的意见不一致的话,即使是我,也不能指挥这支市民卫队。市民卫队将取代那些临时招募的协从士兵,在城镇内的贵族爪牙被清理干净之后,这支卫队也会继续存在,那个时候,我会撤销瓦兰队长,把卫队完全交给市民自己。

我对这些请愿的市民提出的条件很明确:协助我建立市民卫队。

解除戒严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旦草率的解除城市戒严,那么大量涌入城市的人群里面,必然贵族爪牙们的外应,他们会带来刺客和士兵,并且会指挥这些暴民更好的战斗。现在情况虽然困难,但是却没有到万分危急的时刻,只要坚持下去,那么贵族爪牙会很快被肃清。如果市民卫队建立起来了的话,肃清这些贵族爪牙的时间会大大提前。

我对一个最年长的市民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不相信。但是至少,当你们协助我建立了市民卫队之后。他们当天就能得到双倍的粮食,这一点你们很快就可以验证。即使为了躲避城内必将出现的饥荒。你们也该组建这一支卫队,你们甚至应该加入这支卫队。如果城市里面一定会饿死人的话,那么市民卫队的士兵一定是最后饿死的。”

这些市民不满地嚷嚷起来,他们并不是反对建立市民卫队,而是害怕建立了市民卫队之后,我还是会失败,到时候他们会被牵连。

“大人,”一个两眼通红的女人说,“你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哩。”

“我或许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回答这个女人。“但是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干。莫非皇室会真的允许这片充满了罪恶的土地永远存在下去?你们在忍饥挨饿以至于饿死的时候,难道不是在死前喃喃自语‘要是皇帝知道了我们的处境就好了,他一定会来帮我们的’,这句话我是亲耳听见一个饿死的斯瓦迪亚老人说的。”实际上,这是我听到一个维基亚人说的,维基亚人总是以为王公们都是仁慈的家伙,作恶的不过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包税人和城镇官员,“现在。皇帝已经派我来恢复这里的秩序,那些试图阻拦的贵族们得到什么援助了吗?难道我曾经被某个领主进攻吗?莫非皇帝已经被贵族的谗言改变了主意,命令我退出城市,对贵族们道歉吗?没有!一个也没有。皇帝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支持。而你们则要做出自己的决定,是顺从皇帝的意志,还是顺从贵族爪牙的淫威。我知道这个决定不好下。但是你们必须做出决定。”

为了安抚这些市民,我给他们装上了一整车的粮食:三大桶面粉、两皮囊盐、一桶腌萝卜、六筐芜菁、三壶油和十六袋小麦。

这些市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市政官官邸。

市民们走后。一直帮我烧水的小男孩走到了我的面前,“大人。”

“恩?”

“加入市民卫队。真的能得到两倍的粮食和金币薪酬吗?”

“自然可以。”

“我加入。”

克鲁塞德尔一把扯下了这个小男孩的裤子,嘲笑他说,“毛都没长,当个屁的卫队士兵,你老实烧水就行。”

小男孩气鼓鼓地提起了裤子,“我不行就算了。不过,我有几个哥哥,我可以带他们来。”

“去吧。”埃里克拍了拍小孩的头,丢给了他一把钝匕首。

小男孩如获至宝,跑进了夜色之中。

这个时候,广场上又响起了一阵喧嚣之声:三个来自烈酒作坊的伙计联手打死了一个街头流氓,在瓦兰人把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这三个伙计离开了那句具流满地的尸体。广场上的人数下降到了五十三人。

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了,瓦兰士兵驱赶着七个刚刚被逮捕的暴徒进入了广场。

情况发生了变化。

这七个人里面有上一次被释放的暴民,他见过鲜血,也知道如果不告密的话,应该怎么活命。

这个人左右探看了一下,立刻找到了几个认识的人,他们聚拢到了一起窃窃私语。

这天夜里,这个第二次进来的暴徒带领几个手下,总共杀死了十七个暴徒,然后被其他恐惧不已的囚徒撕成了碎片。虽然这个人没有活下去,但是他的经验已经传播开了,广场上的厮杀开始变得血腥而迅速。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又一批三十人的暴徒被集体释放了。

城市里面的号角声响个不停,这是巡逻队遇袭的警报。但是绵长的号角声已经没有了,这表示目前没有一百人以上的暴动或者市民起义。

即使在我的宅邸里面,我也能闻到丝丝的血腥味道。

我在半寐半醒之中,迎来了有一个血红色的黎明。

我推开了大门之后,看见了门外的景象:七十多个市民,大部分是年轻的男人,他们默默地站在我的官邸前面。

一个老人从他们中间走了出来,“大人,有许多人愿意加入市民卫队。这是第一批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抉择

距离那场暴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

天空从下午开始变得晦暗,夜幕降临的时候,天空开始落下稀疏的雨点。

第四批被释放的暴民从打开的大门逃脱了。这个时候,埃里克回来告诉我,剩下的人已经不足以组织一场六十人的搏杀了。

克鲁塞德尔说,“那么,现在开始可以找点乐子了?”

“敢于参与暴乱的暴民已经越来越少了,贵族的爪牙也大半蛰伏了起来,但是并不是说目前就没有事情了。”埃里克说,“实际上,现在更加的危险了。这些暴民一开始以为可以把我们一股脑的撵走,所以敢于正面的进攻我们。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占了便宜。人数再多的暴民也对抗不了军人,但是现在,他们会躲在角落里面,利用他们熟悉的环境一点一点的摧毁我们。我们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危险。”

“过去乔万尼驻扎这样的城镇的时候,他会怎么做?”我询问埃里克。

埃里克笑着说,“乔万尼驻扎城镇?您在开玩笑呢。他会劫掠走城市里的财富,带走城市里最漂亮的姑娘和最丑的姑娘。他会留下那漂亮姑娘给自己,然后强迫自己的敌人迎娶那丑姑娘。乔万尼从来不会在城镇里面驻扎,不然他活不到现在。”

“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乔万尼也没有遇到过咯?”

“是的。”埃里克点了点头,“瓦兰科夫城内有一大半的瓦兰人热爱乔万尼,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围城期间,起义也一直不断。夺取一座城市和管理一座城市完全是两回事。瓦兰人可以赢得许多战争。但不得不说,我们中间缺乏有管理城镇才能的人。”

“先建立起卫队吧。”我把今天早上的报告放到了桌子上面。“城外出现了一只部队,有四十多骑兵和九十多步兵,没有打起旗帜,装备精良。”

“这是雇佣军吧。”克鲁塞德尔问道。

“是的。”一个刚刚加入了市民卫队的彩衣骑兵对我说,“他们游荡在山区里面,穷得三个人穿一条裤子,五个人共享一个老婆。不过么,他们打起仗来倒是好手。”

我把两封信交给了信使,“既然这支部队不明来意。那么就向帕拉汶守备官报告吧,在首都周围出现拥护菲特烈的叛军。这两封信分别交给守备官本人和杰斐逊,杰斐逊住在下城区,先去找他,他知道该怎么办。”

信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大人,我可能无法活着抵达帕拉汶。我喜欢您的金币,但是我更喜欢我的脑袋。”

为我送信的信使已经有两个人没有回来了,现在城里的信差大都不愿意为我效劳。

“有一艘船。”我对他说,“快得像枝箭,下午离港。你不会遇到危险的。”

埃里克补充说,“你的家人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归来。”

信使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这是什么意思,市政官大人?您口口声声说是来打击那些贵族爪牙的,如今却用了和土匪强盗一样的手段?”

他气得把信丢在了桌子上面。

我把信捡了起来。插进了他的衣服夹缝里面,对他说。“你为瓦兰人服务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你的家人本来就已经在危险之中了。在这样危险的城市,什么地方比我的官邸更加安全呢?想办法登船吧,你会得到瓦兰人的感激的,瓦兰人的回报向来丰厚。”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你们最丰厚的回报,就是把那些吓人的脑袋收走,这里就是地狱,市政官大人。你的敌人不会被吓着,但是我的家人却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他戴上了兜帽,从侧门匆匆离开了。

他是我今天派出去的第三个使者了,我安排了三条路线,只要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成功抵达帕拉汶,就能为我把这里的消息传播出去。

除了市民们中间被粮食吸引过来的卫队士兵之外,那个小男孩也带来了六个小伙子。

我很好奇这六个长相、口音不同的小伙子是怎么成为小男孩的哥哥的。不过我询问之下,他们大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他们说,他们的弟弟认为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们愿意来为我这里谋得一份差事。这六个小伙子各个身材短小,身上有不同的残疾:有些人的腿上一整块皮肤都不见了,有些人少了几根手指,还有人的脑袋被开水烫过,没有头发,还有一个人的脸有一大块灼烧的痕迹。

市民卫队建立了之后,市民选出了一个队长。

不过让人沮丧的是,他们选出的队长居然是一位贵族在城内的生意管事。这个男人年逾五十,但却显得精明强干。在市民选举自己的卫队长的时候,他和他的雇员用一人一袋面粉的贿赂市民,再加上威胁,让市民们把他选作了自己的卫队长。瓦兰士兵选出的市民卫队队长,则是埃里克。

两位队长一起站在了我的面前想我宣誓效忠。效忠结束之后,这个男人揶揄着对埃里克说道,“向同一个人发两次誓的感觉如何?”

埃里克笑了一下,没有理睬他。

既然市民选出了这样的人,我也只能与他合作。我让他们继续招募市民加入卫队,并且严守城镇的戒严,进入城镇的人只能是少数粮食商人和伐木人,并且这些人不得与市民接触,在放下了货物之后,就必须离开城市。

在我说出城市戒严的问题的时候,这个卫队长一直带着讽刺的笑容。

市民的狡猾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快,他们圆滑地在瓦兰人和本地贵族之间做出了自己的权衡,这样不管将来是谁掌握城市。他们都不会招致报复。为了追求这样的安全,他们柔顺地像草一样。总是被风改变自己的方向。我很快压抑了自己的不满,对这个本地的卫队队长说出了我的安排:他会和埃里克享有一样的权利。但是他们必须负起恢复城镇治安的职责起来,这其中包括缉捕盗贼、禁绝走私以及惩戒暴徒。在基本的指责之外,如果我需要调用市民卫队的士兵为我服务,或者配合瓦兰士兵作战,就必须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同意。

“虽然市民们因为热爱而推选了我,但启用我的人是您,”这个男人说,“那么,请问谁能罢免我呢?”

“如果您违背了市民卫队建立的初衷。没有负责起保卫市民的责任,那么一旦有市民不满,我会罢免你。”

男人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带着讽刺地笑容对我说,“哦,说了好长一句话,原来能罢免我的人也是您啊。”

“为何你要成为被我罢免的哪一个人呢?”我反问他。“如果你前来只是为了证明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市政官,那我只能说,你太蠢了。你为了几个蝇头贵族卖命。却无视近在眼前的皇室指派的市政官。既然你按照瓦兰人的规则成为了卫队长,那么瓦兰人自然会与你并肩作战。”

男人点了点头,“大人的话很动听。我叫赫雷丁.瑞德。随时准备为您服务。”

“赫雷丁,这是克里尔人的名字。你在欺骗我么?”我不满地问道。

“大人还知道克里尔?”他有些惊讶的扬了一下眉毛。

“你不是喊我维基亚蛮人吗?你们不是称呼克里尔人为蛮族吗?野蛮人之间不应该彼此熟悉吗。”

“大人误会了。”他点了点头,“罗多克被萨兰德人攻击的时候,我曾经志愿前往罗多克作战。做那里的一名水手。我们的船只击沉的第一艘萨兰德的船只叫做赫雷丁。您知道,在海上。一艘船沉没是最大的坏运气,这之后。那船就不会继续倒霉了。水手很喜欢给自己取一个沉船的名字,我也不例外。”

“尤里克城在伦德卡堡的东部还是西部?”

“都不是。”他露出了狡猾但却又有着一丝友善的笑容,“伦德卡堡是一座海上要塞,它是萨兰德的克里尔仆从军驻扎的地方,它在尤里克城的南方,顺风时不过半天的航程。”

“好的,赫雷丁。”他的回答让我满意。

埃里克默默地注视着赫雷丁脸上的表情,赫雷丁则对我再一次行礼,然后告辞。

他推开了大门,那市政官广场上的搏杀惨叫声立刻传入了我的官邸里面。

我在他的身后问道,“是什么让一位帝国战士成了贵族的爪牙?”

他愣了一下,继续走了出去。

卫队成立之后,瓦兰士兵的力量终于可是抽出在街头巡逻的部分,回归到瓦兰人的大队中来。

瓦兰士兵已经损失了几名士兵,受伤了十余人,这是很严重的损失,因为瓦兰士兵很难补充。埃里克和几个瓦兰军官已经开始从维基亚侨民中间招募士兵补充自己了,不过城镇里面的维基亚侨民很少,只有几十人,还有相当的部分是侨民的后代,他们并不认同瓦兰人,只把自己当做斯瓦迪亚人,生怕和我们牵扯上关系。我们最后补充了十个维基亚人和二十多个经过甄选过的斯瓦迪亚人。这些新兵加入了瓦兰军营之后,就会被要求忘记过去他们熟悉的军令,瓦兰人的军令全部是用维基亚语下达的,这些新兵被要求快速的学会简单的维基亚语。除开这些人之外,那六七个小伙子则被库吉特人要去,按照草原人的方法训练他们骑马和侦查的技能。库吉特人说人如果已经成年的话,就很难再学会草原人骑马和射箭的技艺了,年轻一些反倒很好训练,这让那个小孩也被他要了过去。

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换防了之后,城区里出现了各不相同的情况,有一些城区的暴民几乎一夜之间就隐秘不见了,作坊甚至开始重新开工起来,他们正在把仅存的原料生产成为货物,似乎他们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货物会因为城市禁令而运不出去一样。而另外一些地区,则频频传出市民卫队查抄某些工棚和作坊。暴民还在掀起骚乱。埃里克报告我说,赫雷丁揪出了许多躲藏在地下藏匿点里面的暴徒。并且直接查抄了他们的家庭和他们的作坊,但是对于有些街区,赫雷丁则总是拒绝埃里克提出的搜查计划。

赫雷丁依旧在为他的旧主服务,不过我乐见其成,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虽然我不知道事情会不会超过我的控制能力。

埃里克让我放心,他已经在赫雷丁的身边安排好了我们自己的士兵,如果赫雷丁和贵族串通起来,试图对瓦兰人不利的话。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训练卫队的新成员成了埃里克之外其他几个瓦兰军官的主要任务。不过他们遇到了点问题,他们像训练维基亚人那样的训练斯瓦迪亚人,可没想到斯瓦迪亚人每次在挨打遇到下风的时候,就会抱头投降,而不像瓦兰士兵那样死战到底,这让军官们对新兵或多或少的有些鄙视。不过这些斯瓦迪亚士兵确实听话一些,并且有些人很聪明,他们能够理解队形的变化和各种武器的适用场合,他们不会固执地选用自己擅长的武器。对于军官的命令,他们会很好的完成。可是瓦兰军官殴打新兵的习惯招致了新兵的不满,在瓦兰新兵被殴打的时候,新兵会独自反抗。并且视同伴的帮助为耻辱,但是斯瓦迪亚新兵们一旦结成了友谊,在其中一个人被殴打的时候。剩下所有的人都会一拥而上。瓦兰军官居然被群殴了几次,鼻青脸肿的训斥斯瓦迪亚人没有荣誉。

军官和新兵的磨合还在继续。瓦兰人的军营对于小伙子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因为瓦兰军营里虽然以瓦兰人和维基亚人居多,但是这样的募兵习惯并不会让它排斥外国人。瓦兰人当然更喜欢瓦兰战友。但是当其他民族的新兵进入了瓦兰军营之后,只要他在习惯上变成瓦兰人,那么瓦兰人就会接纳他。瓦兰人奔放的性格很能吸引斯瓦迪亚的贫民加入自己,在军营里面,所有的人都是瓦兰士兵,从食物、穿着、住处、武器、报酬都是一个样。

几天后,有六个新兵选择离开瓦兰军营,转而加入了市民卫队,我没有阻止,至少大多数新兵选择留在瓦兰军营。

克鲁塞德尔的几个小伙子还在学习怎么上马,我看着他们抓着马鬃的样子,就会想起那个被我杀死的罗曼诺夫家的侍从,那个侍从过去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我走到克鲁塞德尔身边的时候,克鲁塞德尔说,“他们只把这当成一份差事,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名战士,这样的人根本训练不出来。看看他们,擦破点皮就大呼小叫,像是一群没有卵袋的家伙。”

“他们只是不擅长骑马而已。”

“他们是不知道作为战士的快乐。”克鲁塞德尔似有深意地看着我,“战士的快乐,大半源于复仇时的喜悦。你得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看看这些小伙子的伤口。”克鲁塞德尔喷出了一口烟,“在他们的家中,还有一个盲女和两个没有脚的男孩,他们的家庭还挺大。”

“他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被一个乞丐头捉去的。”克鲁塞德尔说,“这些伤口,都是那个乞丐头弄得。他们还有一个姐姐,已经病死了。那个盲女的眼睛,是乞丐头用烧红的针头戳瞎的,当时那个乞丐头问他们的姐姐和妹妹,谁愿意陪他睡觉,谁愿意去街头讨钱。他们的姐姐同意陪她睡觉,于是被留在家里做暗娼,他们的妹妹愿意去街头讨钱,于是被刺瞎了眼睛。”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感到一股怒气在翻腾,“你其实可以直接去做的。”

“你以为我不想么?这可是我的士兵,让他们尝尝复仇的滋味,是我的愿望。看见别人复仇,你也会开心的,对吧,维克托波雅尔?”

“乐意之极。”

“好的。”克鲁塞德尔继续说,“现在问题来了。乞丐头是本城的市民,在你戒严了城市之后,他听从你的吩咐,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本分得很,而且请求我们的保护。这些小家伙们在大火的时候逃跑了,他们几次去寻仇,都被瓦兰人赶出了街区。昨天,我准备去揪出那个人渣,交给这些小伙子的时候,你的市民队长赫雷丁却告诉我说,市民卫队已经将居民保护起来了,不得随意进去捉人。我找来了埃里克,那天杀的瓦兰人居然和这个斯瓦迪亚佬一个意见。”克鲁塞德尔对我说,“维克托波雅尔,你准备怎么办?是让这些小伙子成为战士呢,还是让你的市民卫队获得好名声?”

他咕嘟地抽了一口烟,懒散地吐了出去。

烟雾散尽的时候,我看见了克鲁塞德尔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我很少看见库吉特人如此愤怒。

在远处,斯瓦迪亚新兵站成了一排,正在瓦兰军官的教导下学会用盾牌保护自己和身边的战友。市民卫队的巡逻队靠在街边休息,好奇的看着瓦兰军营的训练。

我该怎么办。

“做出决定吧。”克鲁塞德尔催促我。“瓦兰人维克托。”(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屠牛者

市民卫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埃里克和赫雷丁两位队长在募集每一个新兵的时候都会一起出现,以便保证选择进来的士兵能符合自己的要求。士兵之中不断的有人被清退出去,有一些就是一些前来投机的地痞流氓,有一些则是身上刺满刺青的前贵族爪牙,当然,还有一些人则是单纯的懦夫。这些人有些一开始就会被拒绝加入市民卫队,有一些人则会在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遭到清退。

市民卫队的士兵大部分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职责,当他们见到城内的本地贵族的时候,会本能的露出怯意。在我和瓦兰士兵巡视城镇的时候,就看见过几个市民卫队的士兵被一个老头拉到一边训斥。市民卫队的士兵还没有把自己当成城内最强大的力量,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市民们的保护盾,在贵族爪牙积威已久的情况下,他们很难短时间内改变自己对贵族的恐惧。

好的一面是,虽然市民们对于贵族依然不敢当面挑战,但是他们压抑已久的不满已经开始暴露出来了。

一幢寓楼的主人前来向我求助。他的产业是两幢城中最好的寓楼,据说每一幢的售价都能在帕拉汶城内换取一套带花园的小楼。但是一个罗兰家的商人,只花了购买同样面积麦田的钱,就从他的手里面拿走了寓楼。

“他们在我的寓楼放火,大人。”前来找我求助的男人将两幢寓楼的设计图和之后的交易文契交给了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面。我的寓楼总会失火,这让我的住户纷纷迁出。当我意识到我已经被盯上的时候。我找到了其他的贵族,希望他们用一个体面的价格买走我的产业。我愿意离开这片伤心地。但是所有的贵族给我的价格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已经串通好了,不会有一个人对我格外的开恩。他们的给我的价格就是同样面积的两块麦田的价格。我非常的生气,自己招募了十多人的护楼小队,并且捉住了两个纵火犯。我把这两个人交给了旧市政官,那个市政官建议我自己离开这座城市,既不与贵族们交易以便他们得逞,也不再做无用的抵抗。现在想来,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我愚蠢的拒绝了旧市政官的好意。增加了我的护楼队人员。有一天,我的小伙子们一个都没有前往我的寓楼,我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我敲响了寓楼周围的警报大钟,结果那两个纵火犯走到了我的面前,嘲笑我是个白痴。那天晚上,我的寓楼被一把火焚烧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联系我,用麦田的价格买走了我的寓楼。就是这样,大人。”

我接受了他的求助。

可是当我提出。让他日后在帕拉汶大法官的面前当庭指认那些罪犯的时候,他退缩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满脸都是恐惧和悲伤,最后默默地拿走了自己的寓楼设计图和交易契约。“大人,这是不可能的。”

许多市民都是如此,他们从瓦兰人的暴力里面看到自己的机会。但是当瓦兰人要求他们回报的时候,他们却连作证的勇气都没有。我手里面能够完全掌握的证据只有十几个人的口供。这些人要么就是家中有亲属直接丧命于贵族之手,急于报仇的;要么就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把作证当成唯一的机会的人。我能够把贵族连根拔起的证据就藏在这些平民中间,但是他们却不肯站出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为了降低贵族爪牙在市民中间的威信,一个瓦兰军官在我的授意下举办了一场斗牛活动。

这次的活动非常的简单。

上次那个在我的面前用牛角屠牛的大个子被牵到了广场里面来。他的身边,则是那些用武器捶打牛尸的勇士们。这些家伙在瓦兰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残忍,杀了自己的一头牛来证明自己的勇气,结果当天就有一半的人被杀死,另外一半的人被瓦兰士兵投进了地牢里面。最开始的几天,他们在地牢里面叫骂不绝。瓦兰士兵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够闭嘴一整天,那么第二天就能得到面包和清水。这些人大声地嘲笑着瓦兰人都是胆小鬼,把他们捉起来却不敢杀死他们,一定都是懦夫。他们骂了三天,饿了三天。后来,他们终于没有力气叫骂了,但是当一整天就要过去的时候,他们中间一个人抱怨了一句,于是他们又一次违背了瓦兰人的约定,这让他们第五天还是没有得到任何食物。他们饿的眼睛翻白,彼此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管哪个人说出一个字,都会害得所有人挨饿,这让他们彼此狠狠地瞪视着,憋得脸通红。

第五天整整一天,这些勇敢的屠牛者都没有说一个字,这让他们从第六天开始就吃上了食物,他们一边流泪一边吃着自己的东西。这之后,他们就成了哑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第二天的食物保持着高贵的沉默。他们陆陆续续的得知了瓦兰人的所作所为,这让他们看着那些瓦兰士兵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从不屑变得恐惧,从鄙夷变得瑟缩。

当市民卫队将他们捉出地牢的时候,这些屠牛者,除了个子最大的暴徒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屎尿齐出,脚趾上的鸡眼都吓得发白,他们以为自己就要被处决了。可是当他们被丢到了广场上面去之后,他们才露出了庆幸但是疑惑地表情。

一个市民卫队的士兵队长,是埃里克提拔起来的斯瓦迪亚贫民。他在最开始就投奔了瓦兰人,对贵族们充满了憎恶,这个时候,他很开心地站在了这些屠牛者面前,宣布市民卫队的决定:他们要彼此搏杀。直到他们自己觉得足够了为止,那之后。瓦兰人会给幸存的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这个古怪的命令让这些屠牛者和周围被邀请来观看的市民都感到迷惑不解。

瓦兰人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给广场上七个屠牛者丢下了一捆武器,让他们自行决定。

这些屠牛者虽然一开始都被关在地牢里面,但是瓦兰人在广场上面执行的六十人的搏杀活动,他们还是很清楚的。他们立刻就要作出决定:是现在就宣布他们不愿意搏杀,还是先杀掉几个人,再询问瓦兰人准备给他们什么机会。

在接近一刻钟的时间里面,这七个人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不知道瓦兰人准备在最后怎么对他们,一开始他们还在商量着应该怎么办,猜测瓦兰人的恶毒伎俩。过了一会,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他们只要足够聪明就知道,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对手,如果瓦兰人最后的机会,就是只剩下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呢?或者是杀人最多的人可以活着出去呢?

怀疑是一颗健壮的种子,一旦播种,就会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这七个人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个关系较好的人聚在了一起,虎视眈眈地看着剩下的人。接着。分出来的小群体再一次发生了分裂,因为再好的兄弟,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难以信任身边的人。最后。这七个人几乎变成了人人各守一个角落,不过唯一的例外是那个最高大的暴徒,他身边跟着一个跟班模样的矮小男人。这个人似乎是他的手下,这个时候认为跟着他比单独作战能够更容易地活下去。

这些斗牛者在插满了人头的广场上彼此警戒着对方。谁都不敢先出手,以便被别人趁火打劫。这些暴徒过去是城内贵族最为依仗的爪牙们。他们凶横好斗,会用最残暴的手段对付不合作的市民,谋夺他们得到产业,或者强迫他们为贵族服务。市民们惧怕他们甚至多于贵族本身。

市民们一开始还只敢看着这些暴民,不敢发出声音,但是当他们看见这些暴民因为彼此猜嫌而露出蠢态的时候,不少的人发出了快意的笑声。催促他们赶快开始殴斗的人也出现了。

“快点啊!刀子在你手上呢!”“勇敢的家伙,你怕什么?”“瓦兰人的游戏我看过四场啦,你们这些白痴的这一场最难看!”

这些话喊出来之后,场内的几个人不满地冲着那些市民做出了下流猥亵的手势。这在过去会让市民因为害怕而收声,这个时候,却引来了一片嘘声。

市民们越来越不耐烦,也越来越兴奋,欢呼的声音几乎让人这里是一处和平城市里面的市集。

当大多数市民都开始发出声响之后,即使最胆小的市民也不再担心自己被报复了,呼喊战斗的声音和怂恿的口号此起彼伏。看着过去的贵族爪牙被困在广场上做彼此搏杀,这样的事情带来的快乐简直赛过偷情的愉悦。

市民们的欢呼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广场上的一个中年人把武器丢在了地上。

“这太蠢了!”他叫道,“瓦兰人就是为了看我们出丑,给这些穷鬼下流胚逗乐。我们该宣布,我们已经不想玩下去了。”

他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武器,摊开了双手,走向了身边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市民们眼开这场厮杀要被毁掉,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这个中年人走到了他身边的那个人跟前,那个人还在茫然地看着这个人,手里的武器歪歪地偏向一边。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样```”

那个人对中年人说道,他已经把武器的尖端冲着地面了,似乎他对于和平的提议比较动心。

“当然不该是这样!”中年人夺走了他的武器,把短剑的剑刃插入了那个可怜虫的肩胛骨中间,然后双手抱住了后者的脑袋,用力的一拧,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清脆的折骨声。

沉默了片刻的市民几乎发出了疯狂的叫好声。

在叫好的市民中间,甚至还有几个仪态端庄的女人。

这让我想起了禅达诗人描写斗兽场的情景,“即使最温柔的女祭祀。也会对那些表现拙劣的角斗士倒竖大拇指。”

剩下的六个人在几乎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欢呼声里呆滞了片刻,但是之后。反应最快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中年人立刻奔向了一个还在诧异地看着观众的人;大个子和自己的手下将一个人围进了角落;最后一个人在观察了一下之后,加入了对抗大个子的战斗。他似乎看出这个大个子是自己活命的最大障碍。

片刻之间,中年人割断了后者的喉咙,杀死了第二个人;大个子用一把锤子连锤三下,将角落里的人的脑袋直接锤掉了;最后一个人立刻脱离了战斗,跑到了中年人的旁边,对他呼喊着什么。

那个中年人接受了这个暂时的盟友,他知道自己对抗这个大个子已经很吃力,不可能有余力对付大个子的手下。

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场上已经有三个人死掉了。剩下的人二对二,彼此周旋着。

大个子虽然显得很笨拙,但是他依然是最强大的战士。他扭头看见了身边的一柄短矛,他让自己的手下将那短矛捡来给他,自己则提防着对面的两个人。在拿到了投矛之后,大个子带着自己的手下冲向了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立刻沿着广场边缘平行着跑开。

战斗进行到了现在,即使是瓦兰士兵也觉得非常有趣,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一看场内的景象。

大个子在追着中年人的时候。中年人的盟友则伺机杀死大个子的手下。这个时候,大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几乎是一瞬间回过身来,扬起了胳膊。对着中年人的盟友投出了自己的短矛。在细碎的空气撕裂之声后,短矛扎进了那个人的腹部,这让他捂着肚皮顷刻倒地。大个子的手下立刻掏出了武器。跑到了那个家伙身边,对着他连捅了几次匕首。然后慢慢扶着他平躺到地上,以便血液迅速流干。

中年人发出了哀叹。然后丢下了自己的武器。

“我已经无力抵抗,杀我没有用处。”他叫道,“我们一起看看最后瓦兰人准备干什么吧。到此为止吧。”

大个子走到了他身边,手里的锤子还在滴血,他喘气之声如同风箱,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了嘴里的话,“我不相信你。”他每说出一个字,就会锤打这个中年人一下,最后一击打碎了他的下巴。

大个子打死了中年人之后,对着我扭过头来,“恶毒的瓦兰人!我们已经打够了,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下流点子```”

他还没有说完,他手下已经在他的后背捅了两次匕首。

大个子扭身去捉身后的人的时候,那个身材短小的男人用匕首在大个子的腿肚子和脚踝上划开了伤口,小个子快得像阵风,划开了大个子的几处关节之后,就跑得远远的,准备等待大个子流血而死。

大个子自然不甘坐以待毙,他不断地捡起身边的武器,丢向自己曾经的手下。他的确是强悍的战士,几次尝试之后,就击中了那个叛徒的后背,让叛徒倒地喘息起来。大个子蹒蹒珊珊,身上滴着血,一步一停地走向了那个叛徒。在他走到了那个叛徒身边的时候,那个叛徒突然转过身来,用匕首捅了他的肚子和大腿几次,但是大个子似乎只轻轻一挥手里的锤子,就打碎了叛徒满嘴的牙齿,然后接下来的几锤,让自己曾经的手下一命呜呼了。

所有的市民都在为他喝彩。

大个子颓丧地跪在了地上,破裂的肚皮里,肠子不断地外涌。

“瓦兰人!”大个子叫道,“恶毒的瓦兰人。所有人都死了,给我自由吧,如果你们还有一丝荣誉。”

那位斯瓦迪亚士兵队长走到了一扇门边,“我们自然有荣誉。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活命。好好把握市政官大人的慈悲吧。”

他打开了木门。

一头暴怒的公牛走了出来,它双角缠着尖刀,场内的噪音已经让它濒临发疯,当它从木门内走出来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鼓起来,蹄子不断地掀起来泥土碎片。

斯瓦迪亚士兵队长在几个新兵的帮助下逃离了广场。

市民们这个时候才知道,瓦兰人的机会,就是让这七个屠牛者在彼此杀戮完之后的幸存者们,携手杀死一头牛。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选择和平的话,这个时候,他们会有七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对抗一头公牛。他们个个都是使用武器的好手,抵抗一头公牛,绝对不是什么难事,那样的话,他们在自由的离开之后,还能吃上新鲜的烤牛肉。即使只剩下两个人,对抗一头公牛虽然危险,但也是胜算颇大的。可是现在,屠牛者只剩下了一个,他身负重伤,孤独地坐在一堆尸体边上,面对着一头冲向他的暴怒公牛。

“万恶的瓦兰人!”曾经的屠牛英雄哀叹道。

接着,冲锋而来的公牛角上的双刀插进了他的胸膛,将他挑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这个大个子还在徒劳地拯救着自己的生命,虚弱地拍打着公牛的头颅。最后,公牛终于把他从头上甩开,他浑身骨折,内脏漏出,在地面呢喃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市民们欢呼叫嚷的声音几乎穿透了天上的云层。

这个时候,我伸出了左手,一个盲女把手放在了我的手里,我小心翼翼地牵着这个女孩走到了鲜血淋淋的广场上。

市民们的欢呼声逐渐停止了。

“市民们!”在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我对他们喊叫道,“我希望你们同意我下达一道命令,命令属于你们的市民卫队,去逮捕你们中间的一个人。”

愕然的疑惑声传了过来,无数的市民正在交头接耳。

“你们或许会觉得,瓦兰人是一群野蛮人。即使是来自皇帝的指派,也是一群暴徒!你们可能会觉得,我组建的市民卫队不属于你们,只不过是我自己组织起来为我送死的牺牲品。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支卫队属于你们。我无法强迫两位市民卫队的队长逮捕你们中任何一个人,但是你们自己却可以。”

“你要捉谁?”一个趴在栏杆上的市民问道。

“你问错了,市民。你应该问,我想请你们同意捉谁。”我回答那个人,“我说的话足够多了,现在,我想请你们听一听我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的故事,请你们听一听,这个本来可能在你们的寓楼周围奔跑玩耍的小姑娘的故事吧。在你们听完了她的故事之后,再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诺曼之约

在情绪近乎沸腾的市民的胁迫下,市民卫队执行了逮捕乞丐头的命令。

那个男人被从家里面揪出来的时候,他的家人哭喊着拉着他的衣服,但是却抵不过蛮横的市民。乞丐头的妻子和母亲的头发都被市民用剃刀剃掉了,他的儿子遭到了殴打,在他们一家人被赶出寓楼的时候,市民们冲进了他们的家中,把他们家里的东西砸的精光,搜出来的金币大半不知所踪,小部分被送给了那个盲女。狂热的市民甚至押着这个乞丐头绕着城市游行了一圈,在大火和战斗留下的废墟周围,市民们陷入了一种不相称的快乐情绪之中,就好像他们联手拯救了一个盲女一样。

这个乞丐头在被押到广场上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被无数辱骂、推搡、殴打他的市民吓昏了。当他被丢到了广场之上,有人割开了他的小拇指,让他流出一部分鲜血,以便他能清醒一些。过了一会之后,他悠悠地醒了过来,然后看见了克鲁塞德尔和他的几个新兵。乞丐头仔细地看了看这些新兵的脸,就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救了。他哭号着跪行前进,乞求市民原谅他的家人。市民脱掉了他家女眷的上衣,在无数人面前展示她们赤裸的胸脯,又把他的儿子倒吊着拴在一根栏杆上,他的儿子双手无力地挥动着,双脚被拴起来,整个人倒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如同屠夫肉钩上的肉条。

埃里克看着这个景象沉默不语,而赫雷丁则答应这个乞丐头。他的家人绝对不会被处决。

乞丐头又捧住克鲁塞德尔的脚趾亲吻,乞求原谅。但是库吉特人厌恶地抽开了自己的脚,把乞丐头交给了自己的新兵们。

新兵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纷纷褪下衣物,向乞丐头展示他曾经留给他们的伤口。

看到这个时候,后面的画面已经不需要去多想了,我离开了市政官的看台,转身离开了。在我打开房门走进官邸的时候,我身后的市民们开始欢呼起来。

在我的房间里面,一个今天刚到的男人正在等着我。

杰斐逊。

“你终于来了。”我对他说。

“是的。”杰斐逊的声音满是疲惫和厌倦,“我情妇的丈夫将我诉上了法庭,我输得干干净净。如果有一天帕拉汶被攻破。这些法官和律师都该被吊死在城楼上。”

“你搞大别人的老婆的肚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这是我的私事,你最好不要评价。”

“你的家人呢?”

“我膝下无子,如今我的妻子也离我而去了,还有什么家人。”

“你不是有几个兄弟,混得还不错吗。”

“兄弟,你是说刚生下来就跟我抢奶头的那个几个混蛋吗?我很久没有拜访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死光了没有。”他从一边的皮夹子里面抽出了两页纸,“我已经把你给我的东西交给我的一位朋友看过了。”

“你那朋友怎么说?”

“他说你是白痴。”杰斐逊把几页纸依次摊开在桌子上面。“你的矛头直指六个贵族家族,这些人的土地占整个斯瓦迪亚的十分之一。你想干什么?你真的以为到了这种时候,皇帝还会为你撑腰吗?那个时候,为了安抚自己那些愤怒不安的封臣。皇帝一定会宣布他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的。”

“不要夸大其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这座小城镇里的事情,又不会直接威胁这些贵族本身。这里的利益再大。那些贵族也不会为此和皇帝翻脸。”我对他说,“我们直接一点。杰斐逊。如果你觉得我真的做不了任何事情的话,你是不会来找我的。如今城市里面的局势已经趋于平稳。最恶劣的一部分爪牙已经被卫队消灭,剩下的任务,瓦兰士兵已经无法胜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杰斐逊说,“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依然危险重重,或许你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你招惹的贵族里面,最弱小的一个也可以随时募集超过两百的士兵,他们或许不敢在皇帝面前与你对峙,但是绝对可以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不用你说。”刚刚进来的克鲁塞德尔说,“城外已经出现了一百多意图不轨的雇佣兵,还有一些盗贼也趁机出没在周围的森林里面。不过他们只要敢过来,就会被我们击溃。”

“击溃,击溃,击溃。”杰斐逊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如果你只会打仗,为什么不请命去边疆建立功业?现在你是皇室的市政官,你要交给陛下的是鼓囊囊的钱袋和安宁的城镇,不是我在路上看见的那些脑袋。维克托,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的马车还没有进城,就看见乌鸦在天空盘旋,进了城市,成堆的苍蝇几乎要把我的马车掀翻!让你的手下收敛一下,你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得罪了多少人。这些死者即使再卑微,他们的孩子再软弱无力,一旦他们中的某些人下了决心要杀死你,你五年十年或许能小心翼翼,暂保平安,但是只要你有一天松懈了下来,以为高枕无忧,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一个小贼捅破你的肚皮!”

“杰斐逊,”我对他说,“你的话说得太多了,开始做正事吧。”

“你真的毫无顾忌?”

“我很少想十年后的事情。”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也从来不为自己能否安度晚年而犯愁。我需要你的帮助,仅此而已。我是你的雇主,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不是能死在温暖的床上。”

他打了一下响指,“和哥斯莫的时候相比,你倒是变化了不少```好的一面。”

“我们首先干什么?”

“把那些人头清理掉,向市民宣布戒严结束。”他把一只包裹丢给了我,“这是安妮亚托我给你带来的礼服。你要前往帕拉汶参加一场诺曼家族的宴会。”

“参加宴会这是我和罗伯特伯爵安排好的事情。应该算不上你的谋划吧。”

“莫非安妮亚在一群酒气熏熏的贵族之间周旋。为你争取的几个小时的时间,你打算用来品尝帕拉汶的风味菜肴吗?”杰斐逊自负的说。“没有我,你甚至不知道应该跟谁攀谈。”

“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办。”

“在宴会之前,”他说,“你要仔细了解之下诺曼家族的情况,还要解决掉城外的那批人。那批人不是诺曼家族的士兵,我来这里的时候询问过了,那是沃尔夫家族招募的雇佣军士兵。”

“这个沃尔夫家族是哪里冒出来的,连帕拉汶人也不太了解这个家族。”

“沃尔夫家族是日瓦丁附近的斯瓦迪亚家族。菲特烈把土著贵族的土地没收了之后,部分领主跑到了大山的那边。部分领主投奔了哈劳斯陛下。沃尔夫就是投奔前来的家族之一,他们家族的财富颇丰,不过么,却没有什么根基。只有一些小家族愿意和他们联姻,他们自己又看不上别人,现在他们的处境挺尴尬的。如果你能击溃他们招募来的这股佣兵,再威胁他们,那他们很可能成为贵族里面第一个和你和解的家族。”

“好的。”

杰斐逊从我这里拿走了库吉特人给他准备好的水烟烟料,一个人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我找来了埃里克和赫雷丁。要求他们帮我组织一支两百五十人左右的部队。这一次,即使是埃里克,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城镇里最勇敢的人有一小半已经死于瓦兰人的刀下,剩下的人也多数加入了市民卫队。如今,市民人数虽然多,但是可以补充进部队的人数已经不多了。总不能指望从街头捕捉孱弱的市民强制让他们加入市民卫队。

“这根本不可能,大人。”赫雷丁对我说:“您的瓦兰人绝不可能全部离开城市。甚至不可能有半数以上的士兵离开。市民卫队之中,有过参军经历的。只有二十多人。这样,能够抽调出城的部队,真正能够作战的只有五六十人。我们上哪里去寻找另外的接近两百人加入您呢?即使您得到了这些士兵,也依然抵不过城外的那些士兵。那些人可不是您可以轻松击溃的乌合之众,那些都是雇佣兵,他们既有战争技巧,也有充足的饷金保证士气。你是不可能击溃他们的。”

“不必出城。”我对他们说,“这两百多士兵并不需要离开城市,他们会留在自己熟悉的城市,躲在自己熟悉的壁垒后面,用自己最趁手的武器,去击溃一支入侵的部队。”

埃里克当即离开,赫雷丁则要求我支付招募更多士兵的金币。

“我没有钱给你。”我对赫雷丁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戒严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城内的货物价格极低,你可以去收购,我会等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我就会宣布戒严结束。那时候,你可以安全的把货物送出去。”

他思考了一下,拒绝了我,“这会让我的主人替你背上骂名。”

“不。我阅读了前任市政官的记录,这里的贵族之间的斗争在我来之前就很激烈。背上骂名之说根本就不存在,”我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别人一步和我合作呢?在实际的利益面前,虚妄的名声不值一钱。当然,如果你愿意这么做的话,我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那就是沃尔夫家族要完蛋了,他家族的产业,我允许你吞并入你主人的名下,作为我的善意。”

“善意?”他又露出了水手那种精明的笑容,“你用我主人的钱招募士兵,你用我主人的名声做自己的挡箭牌,你用我主人的力量剪除异己,然后,你希望我的主人感受到你的善意?”

“随你怎么理解吧。”我回答他,“至少你比别人提前两天知道戒严会结束,只算这一点,你也会获利颇丰。不是吗?”

赫雷丁想不到反驳我的话语,于是匆匆告辞。准备利用这两天的时间低价收购城内各个作坊的存货。

招募新兵的速度加快了。

市民卫队招募士兵的时候,往往喜欢招募那些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市民,这些市民往往出生在城市里面,从小就聪明而生活优渥,他们站成排行进的时候,仪表非凡。相比之下,瓦兰军营的士兵则显得灰头土脸一些,瓦兰人喜欢从贫民和维基亚侨民之间招募士兵,最好的兵员则是农夫、渔民和破产工匠,据瓦兰人说。这些人口齿笨拙,在失败的时候不懂得怎么把责任推给战友,会甘愿接受自己的惩罚,虽然不那么聪明,但是一旦习惯了军队的约束之后,就会学会士兵最好的品质:服从。

瓦兰人对于新兵是颇为苛刻的,新兵在一开始,只会得到破烂的衣服和卧榻,武器铠甲也会比别的瓦兰士兵要差一些。对于懦夫。也就是那些不敢为自己而战斗的男人,瓦兰老兵欺负起他们来格外的厉害,甚至会鼓励新兵彼此殴斗。瓦兰人只有在新兵结束了训练,正式地成为了瓦兰士兵之后。才会和他们以兄弟相称,那个时候,新成员一切的待遇都会和最老牌的瓦兰士兵一样。

当瓦兰军营的新兵还穿着单薄的亚麻衫学习使用盾牌的时候。市民卫队的新兵已经装点一新,换上了全身的护甲:漂亮的半盔、上半身捆着好看的宽阔的皮带、四肢用皮甲保护了起来、黑色的靴子闪着光、每个人都在摆弄自己的长矛。显得不可一世,在市民卫队士兵的胸口。还穿着城市的纹章---一只人立着的红底黑边的狮子。市民卫队的士兵在彼此练习战斗的时候,会用夸张但是好看的动作大打出手,打起来的时候刀剑闪烁着光影,铿锵之声充满了训练场。瓦兰人的士兵则朴实许多,军官会训练他们站成一排,用盾牌保护住半边身体,然后用利剑从盾牌的缝隙快速的刺出长矛或者短剑,然后继续用盾牌保护自己。至于克鲁塞德尔那支小小的骑兵部队,几乎完全看不见他们在训练,他们每天都结伴骑着马四处溜达,除了吃饭排泄,几乎不下马,他们的弓很短小,克鲁塞德尔命令他们只准在二十码之内放箭,不准远远地抛射浪费自己的箭矢。

我用没收来的货物准备了许多份礼物。

杰斐逊给我开出的名单里面,包含着许多位和诺曼家族相关的人,有几个甚至只是诺曼家族的远亲或者情人。在准备好了礼物之后,我就要面对我前往帕拉汶之前最后一个障碍了:那股盘踞在城外的佣兵。

第二天下午,我签署了命令,宣布戒严解除。

随即,城内就突然陷入了一阵混乱之中,街头的瓦兰士兵突然都消失了。

接着,一队押运着劫掠而来的货物的‘瓦兰士兵’仓皇逃离了城市。城市里面疯传瓦兰人的头目维克托被贵族暗杀,瓦兰人如今人心惶惶,于是逃回了帕拉汶。

市民卫队也疑惑不解,接到了命令待命在原地。

瓦兰士兵们一路丢弃了许多的盔甲和旗帜,朝着帕拉汶飞快的逃走了。

城内有一批暴徒趁机煽动了针对市民卫队的进攻,不过更多的人则开始频繁地拜访城内的新贵赫雷丁队长的住所:在瓦兰人的头目被击杀之后,赫雷丁是城镇里面目前实力最强的人。赫雷丁谦逊地接待了所有的贵族,但却当众指责沃尔夫家族与瓦兰人勾结,要没收沃尔夫家族的财产。据说沃尔夫家族的商业代表冷笑着离开了赫雷丁的官邸,说赫雷丁必然会受到惩罚的。

之后的几天,市民卫队维护着城市的基本治安,但是城市的情况还是恶化了,许多贵族家的商人要求清算那些与瓦兰人合作的人,暴徒骚扰着被市民卫队保护的营地居民,赫雷丁则不顾沃尔夫家族的抗议,没收了他们家族的全部产业。

忍无可忍的沃尔夫家族,终于对那支盘踞在城外的雇佣军下达了进城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瓦兰人的警告

沃尔夫家族的士兵走过了市民卫队的身边。[www。]

市民卫队的士兵显得很害怕这些雇佣军士兵,当穿着古怪军服的雇佣靠近的时候,市民卫队的士兵们就离开了街道,并且命令市民不得离开自己的房屋。

雇佣军士兵只穿过了两个街口,就会和了沃尔夫家族留在城里面的家族成员和打手。城镇里面的驻守士兵几乎消失的干干净净,这让沃尔夫家族的雇佣军首领产生了疑惑,他希望能够清理出一幢寓楼,加以防守,然后让沃尔夫家族的人去联系那个自大的市民卫队队长赫雷丁,让他前来谈判。

“雇佣军果然不是许多年前的战士了,”一个沃尔夫家族的男人,“我时候,在日瓦丁的时候,即使是维基亚的雇佣军,在得到了雇主的命令之后是绝对不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大人,”雇佣军的首领,“我受命前来,是为了防止别的贵族侵吞沃尔夫家族的产业。如果能够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我们将给您提供最好的后盾。这些市民卫队的士兵处处透着古怪,我恐怕```”

“你恐怕什么?你恐怕的是,就算瓦兰士兵走了,你的娘娘腔部队也打不赢这些瓦兰人扶持起来的傀儡吧。”

雇佣军首领身后的士兵听到了这样的侮辱,纷纷拔出了剑,叫喊着要杀掉那个赫雷丁证明自己的勇气。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站到了一辆被遗弃的马车上,对着周围的士兵道:“士兵们!你们不必有任何担心!你们都知道,这个残暴的东方人维克托。是个懦夫!他卖掉了自己的妹妹,送给诺曼家族的男人开苞。这才有机会见到皇帝陛下。维克托把自己的家人都卖到萨兰德去做奴隶了,这才凑够了钱。贿赂了一些短视的贵族帮他话,这才蒙蔽皇帝给他这个任命。这座自由的城市,什么时候受过外来的约束?这座本分的城市,什么时候少缴纳过一枚金币?这一切,都险些被可恶的东方人毁灭。你们如果有眼睛,就能看见东方人在这里屠戮了多少自由的人民,你们如果有鼻子,现在也能闻到街道上的血腥味,你们如果有脑袋。就该知道这可恶的东方人迟早要付出代价!”

“我听,瓦兰人前几带着大车车的东西逃出了城市。这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他们穿着那种几百年前就过时的铠甲,像一群狗一样逃走了。据维克托本人也死了,他在强奸一位盲女的时候,被盲女的兄弟们用烧红的铁棍烫成了重伤,不管他是重伤,还是死了。现在瓦兰人都逃走了。现在你们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城内的士兵只有一群瓦兰人扶持起来的什么市民卫队。假惺惺的维克托这是市民自己的卫队,但是斯瓦迪亚与东维基亚和罗多克都不一样,斯瓦迪亚没有自己的城市议会。也没有自己的贵族议会。试问这一只市民卫队对谁效忠呢?毫无疑问,还是维克托!试问这一支市民卫队的合法性从谁而来?当然是维克托。他自自话,欺骗市民去帮助他。以便对下压迫自由的商人和贵族,对上又欺骗陛下。以便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一定早就受伤了,这几。他的走狗赫雷丁到处压价掠夺城内的财富,你们瞧,他们刚刚把货物弄到手,就急急忙忙的逃跑了!这明瓦兰人已经大势已去!”

“但是赫雷丁还在!瓦兰人离开之前没有解散市民卫队,这让赫雷丁这只走狗看到了机会,他招募了这些傀儡,决定把瓦兰人的恶行延续下去!但是他有多少人可以使用呢?一百人,还是一百五十人?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对你们,城内最勇敢的男子已经殒命瓦兰人的魔抓,这些人会被我们铭记的,剩下的人都是平民、皮条客、乞丐和男妓!”那个男人到这里的时候,雇佣军士兵带着笑意看了看他自己,再看了看他身边的打手们,这个男人自知失言,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反正我的意思就是,现在坐在市政官官邸里面倒行逆施的家伙,就是一副空皮囊罢了!他利用瓦兰人带来的恐怖保护自己,还想寄走沃尔夫家族的生意,他至今没有毁掉壁垒,也没有释放那些自由民。他不过是斯通家族的一个的包税商,最后成了斯通家族在本地生意的主管。他的行为,已经违背了贵族之间的约定,不光我们沃尔夫家族要惩戒他,就连斯通家族和斯通家族的封君罗兰家族,都要惩戒他!”

“去市政官官邸吧!”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叫到,“拆毁瓦兰人的邪恶刑场,把广场周围的壁垒夷为平地,把那个赫雷丁捉出来,叫他替瓦兰人赔罪!维克托搜刮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在地牢里面关满了本城的美女,他的厨房塞满了烤肉和美酒,你们知道吗?他不用木料烤肉,而是用香料本身作为燃料烤制肉类。他从来不喝普通的葡萄酒,只喝麝香葡萄酒。他有大量的财富,仓皇之间,是不可能全部带走的,你们在官邸里面发现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任意掠夺。不要担心这会触怒皇帝陛下,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家族已经与谁结盟了,你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贵族站在我们这边,准备让维克托不得好死!他完蛋了,赫雷丁也完蛋了,瓦兰人的统治完蛋了,现在,士兵们,掏出你们的剑,冲到市政官官邸大开杀戒吧!”

士兵们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不过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着他们的雇佣军军官。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是个蠢货,他并非这些士兵的军官,提升士气并非他分内之事,即使他煽动了士兵,士兵也不敢在自己的军官面前有所表示。对于忠心于某一个人的军队。最好的办法就是服这个人,而不是服一整只军队。沃尔夫家族的男人这个时候其实最该拉拢的是那位雇佣兵军官。而不是裹挟雇佣兵的情绪去逼着军官下达命令。

那个军官嫌恶地看了看沃尔夫家的男人,带上了自己的头盔。对身边的一位军官道,“带二十个人,清理街道,留守在街口,随时准备接应撤退。”接着,他对身边的士兵呼喊道:“剩下的人,随我前往市政官官邸,逮捕赫雷丁。不得主动攻击任何市民,不得随意杀戮没有敌意的市民卫队成员。不得私自劫掠。”

下达了命令之后,沃尔夫家族的打手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主人。雇佣军军官的命令明显就是逐条地反驳了这个沃尔夫男人的决定。

雇佣军士兵立刻分出了二十个人,着手清理满是废弃物的街道,拆掉街边的窗户钉板填平沟渠。其余的雇佣军士兵则开始列成纵队,快速地穿越街道,前往市政官官邸。沿途没有一个市民卫队的士兵阻拦这支雇佣军军队,直到市政官官邸前面,才有一支三十人的卫队士兵警告他们不得靠近。雇佣军士兵用矛杆和没出鞘的佩剑驱散了这支士兵。

这时,咯咯吱吱的沉闷之声从广场壁垒发了出来。

广场壁垒的大门被打开了。

市民卫队的三十多人立刻撤走了。

这支雇佣军士兵正在寻找绕开壁垒前往市政官官邸的路线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暴民拿着武器窜了出来,当这些暴民看见眼前的雇佣军士兵的时候,又惊又怒。暴民们回头对身后的人喊叫道,“瓦兰人耍诈!”“瓦兰人就在外面!”“拿武器!拿武器!”

雇佣军士兵来不及解释。最前面的暴民就被身后的暴民挤了出来,在前面的人发现不对的时候,身后得到了错误信息的暴民已经拿着短矛往外投掷了。雇佣军士兵不断地推搡这一股暴民。要求他们返回广场,但是雇佣军的警告被恐惧的暴民理解错误了。他们以为这又是瓦兰人邪恶的游戏。雇佣军士兵和暴民们拥堵在狭窄的门边彼此推搡,接着。一个被痛殴了几拳的雇佣军士兵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剑,刺倒了一个最嚣张的暴民。第一滴血流出来的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暴民们也开始还击,他们不再只为了逃命,因为他们已经认定,这个时候如果不击溃这支‘瓦兰人’军队,他们就不可能活下去。

暴民手中的武器都是市民卫队的士兵先前抛给他们的,当他们正准备开始执行瓦兰人的搏杀命令的时候,市民卫队的士兵却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被瓦兰人放过一命。

半个时之前。

斯瓦迪亚的士兵队长对他们,“瓦兰人现在把你们的命运交还给你们自己。”

这位队长指了指暴民身边的尸体,“这些都是你们自相残杀的结果,你们这些年在城镇里面做的事情,今已经偿还干净了。从今之后,只要你们不再违背法律,不再欺压市民,那么,瓦兰人就对你们与对市民一视同仁。现在,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办吧,市政官阁下建议你们埋葬这些尸体,虽然他们曾经和你们一样无恶不作,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死去,尸体也被用来示众多日了。你们如果呆在这里,挖开沟渠,埋葬这些死者,我想你们会活得好好的,而且会自由的活到老死。”士兵队长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当然,你们要是不埋葬他们,我们也无话可,可以现在就离开。自己决定吧。”

这些暴民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他们还在狐疑地看着士兵队长。瓦兰人的坏心眼很多,这个时候居然只用埋葬尸体就能放自己自由?

可是一旦知道了自己已经自由了之后,却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留下来埋葬自己昔日的同伴,他们憎恶瓦兰人远远超过喜爱自己的同伙,在得知自己自由了之后,他们也不知道瓦兰人是不是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不再逮捕自己。

一些最勇敢的人已经带头煽动周围的人了。

“这些尸体一定有古怪,上面抹着毒药什么的!你们还记得上次大詹姆的事情吧!他和剩下的六个人听从了瓦兰人的恶毒指示,最后彼此相残。只剩下一个人对付那个公牛,最后被顶成了肉末!我们不能听瓦兰人的。他们让我们埋尸体,就是想让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谁知道多呆的这一会。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我们马上就走,立刻就走!”

“可是,我的朋友在里面,我想埋了他。”有人道。

“那你就在恶毒的瓦兰人这里挖坑埋人吧!我们走了!”更多的人反驳道。

而这个时候,雇佣军士兵已经抵达了市政官官邸的前面,那支三十人的队正在阻止雇佣军士兵前进。

在市民卫队被驱散的时候,不愿意留下来埋葬同伴的暴民拉开了市政官官邸的大门,准备逃走,于是一头撞上了全副武装的雇佣军士兵。

如果他们心存仁慈。留下来埋葬自己的同伴的话,本来是不用遭受灭顶之灾的,他们会在广场里面挖几个时的墓穴,然后躲开任何人的打击。如果他们选择留下来,就会有壁垒保护他们,并让他们最终能自由的活下去,但是他们拉开了壁垒的大门,又与雇佣军士兵冲突了起来。

如今,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暴民没有这么快出来。我那些已经埋伏好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精锐士兵,就会立刻发起对雇佣军士兵的攻击,在市政官官邸前的街道上击溃他们:壁垒与街墙构造的狭窄通道,只要一次毁灭性的冲锋。任何军队都无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即使是这支精锐的雇佣兵也一样。

但是现在,雇佣军士兵与暴民缠斗在了一起。我们就可以躲在寓楼的街巷之中静观其便。

前几逃出城去的那些‘瓦兰人’,都是穿着瓦兰人盔甲的赫雷丁的人。他们把赫雷丁收购的货物和罗兰家族与斯通家族的存货全部运走了,这笔货物会被运到帕拉汶安全的地方。我委托赫雷丁转交了一封与斯通家族和好的书信。我在书信中指出他们欺骗陛下的行为,我告诉他们,此处不可能再恢复到先前混乱的情况了,因为陛下决心已定,不过贵族的产业却可以保存,作为陛下对他们损失的补偿,斯通家族和罗兰家族将各获得沃尔夫家族的产业一部分,这一切,都是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进行的。

真正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精锐士兵,这些一直躲藏在城内一幢被火焚毁的寓楼里面。这是属于那位懦弱的商人的财产,他的寓楼都被焚毁了,其中一幢已经被新主人修葺一新,开始招揽租客了,底层则被用来作为布匹店铺,另外一幢,则暂时没有修缮的计划。掠夺那位商人的贵族,正是赫雷丁效忠的斯通家族,不需要太多的交流,赫雷丁就明白了我的计划。

如果赫雷丁能够让罗兰家族对我保持中立,我自己又能拜访诺曼家族的话,那么贵族的力量就不再足以动摇我作为市政官的统治了。

快得话,我明就回离开此地,前往帕拉汶与安妮亚会和,参加诺曼家族的宴会。

不过今,我还有一支雇佣军需要击溃。

半个时之后,大部分暴民已经被杀死,少数人带着伤跪在地上,乞求‘瓦兰人’的宽恕。雇佣军士兵怒火中烧,不知道这些暴民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瓦兰人。

他们的雇佣兵首领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不过沃尔夫家族的一群打手则堵在街道上阻拦他们,并鼓舞士兵进去逮捕赫雷丁。

呜~~

瓦兰人的警告号角响起了——“离开,否则进攻。”

就如同寓楼里倾泻出的水银一样,穿着斯瓦迪亚式铠甲的瓦兰士兵和市民卫队的士兵涌到了街道上面列阵,虽然所有人的装备都是斯瓦迪亚式样的,但是这支密密麻麻拥挤在街道上的部队的上空,却飘扬着瓦兰人的军旗和瓦兰家族的鹰鸟旗。

库吉特人的骑兵从街巷里面跑了出来,站在了瓦兰士兵的前列。当六七位骑兵并肩站立的时候,几乎站满了街道,我和两位市民卫队里面提拔的骑兵并肩走在一起,骑着马,走到了骑兵的最前端。

我的那个男孩侍从跑过来,递给了我一杆长矛,然后跑到另一边,帮我架上了盾牌。

那些雇佣兵刚刚血战完暴民,这个时候几乎呆在了原地,疑惑地看着这一支从而降的瓦兰军队。

我扬起了手。

呜~~

瓦兰人第二次警告。

号角声刚停歇,在奔腾的骑兵带领下,一百六十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追随着我冲向了雇佣军士兵们。

我身边的骑兵按照瓦兰人的习惯,在冲锋的时候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库吉特人克鲁塞德尔!”“斯瓦迪亚人马尔库斯!”“斯瓦迪亚人图卡!”

而我,则呐喊着:“瓦兰人维克托!”

我们的骑兵从密集的雇佣军步兵身上碾压而过,身后尾随而来的瓦兰士兵们将这些雇佣兵逐一斩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陌生人

我抵达了帕拉汶之后,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前往行宫了,而诺曼家族也随行前往那里了。

按照惯例,皇帝离开首都要么就是带领士兵抗击外敌,要么就是出行打猎,只有这样的理由才会让人觉得皇帝陛下不是无所事事的四处游玩。这一次,我听到的消息毫无例外又是哈劳斯皇帝出行打猎了,当然,谁都知道打猎只是一个幌子。皇帝越来越热爱他的行宫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宫殿从阴谋重重的帕拉汶搬走,然后置身事外,但指派封臣参与到领主们的阴谋倾轧里面。如果不是行宫还没有完备的宫殿供皇帝使用,那么皇帝估计一整年都会在外打猎不归。

新的宫殿修在一片平坦而开阔的原野之上,这里几乎满足修筑行宫的一切条件,除了几条小河浇灌出来的沼泽之外。为了排干这些沼泽,皇帝常年征募着数百名民夫在这里修筑石栏,架设水车,以便早日将沼泽排干。因为暴露在沼泽的毒气里而去世的人多达上百人。这些人的死亡让皇帝陛下非常的伤感,不过他没有停止排干沼泽的进程,也没有安排医师给民夫们提供救治,他只是命令身边的人不要提起这一件事情。

淤泥被堆积在河滩的另外一边,很快就吸引来了失地的农夫。皇帝没有驱逐这些人,只是要求自己的士兵们加强戒备,不让这些人度过河流。在河流的边上,皇帝时常在庞大的仪仗的追随下随意地漫游,对岸那些丑陋的农舍经常让皇帝陛下皱起眉头。那个时候。皇帝会骑着高大的骏马,浑身光鲜地抱怨想找一点‘纯粹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为何这么困难。而在皇帝的身后,那些踩在河滩烂泥里面的封臣则会面面相觑。暗暗对皇帝陛下有些不满。

虽然皇帝努力地使人相信他醉心于野外的美妙景致,但是谁都知道,帕拉汶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皇帝都会细致地过问。每一个贵族的家庭里面,都有皇帝的眼睛,这是公开的秘密。诺曼家族曾经得到过一匹萨兰德马,那匹马生的高大俊俏,如同石雕一样永远饱满的肌肉和趾高气昂的姿态,让诺曼家族的族长无比喜爱。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皇帝骑着自己温驯的小母马的时候,总会闷闷不乐地抱怨斯瓦迪亚的马场再也产不出好马了。这话传到了诺曼家族的族长耳朵里面,这个族长哈哈一笑,将自己的萨兰德马赠送给了皇帝陛下,皇帝这才开心的骑着马四处小跑起来。

皇帝的行宫预计要动员两千名民夫和工匠,需要连续修筑十九年才能初步完成。考虑到皇帝陛下已经头发花白,他能否或者看见这座行宫完成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如今,皇帝的行宫已经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平地上修筑起来了一部分。这建筑虽然号称是城堡,但是却没有一座围墙保护它。皇帝在周围安排了几支最信任的部队,然后就安心的将这里经营成了一个花园环绕的巨大别墅。罗多克来的工程师为皇帝陛下设计了一种不需要立柱的穹拱建筑,并且这样的穹拱不是单一的一座房间,而是长达半斯瓦迪亚里长的庞大建筑。如此巨大的建筑,即使是基座也让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据说市场有工匠在入夜之后迷失在陛下的行宫工地。在这处庞大的建筑群周围,诞生了六个工匠居住的村落。考虑到修筑完行宫的日程之长,许多的工匠已经将自己的家人从外地接了过来。在此安家。据说行宫之后,还有教堂、马场、广场和大凯旋门的修筑计划。日后载誉而归的将军们。不再需要拥挤在帕拉汶狭窄的街道上面致使威严受损了,他们可以把自己全部的家底全部亮出来,从凯旋门下面骄傲地走过。如此庞大的建筑群落,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禅达时期的皇帝们的巨大手笔来了,不过禅达皇帝可以调用帝国内的全部财富为自己堆砌一座如梦似幻的城市,哈劳斯陛下的直辖土地却只有整个帝国的四分之一不到---就连这些小小的没有连成片的土地,也还有许多是贵族们的法理领土,经常引来皇室和各地贵族的纠纷。

行宫如今完成的部分只有错落在山丘周围的别墅群---那是皇帝赠送给贵族们的礼物---以及皇帝用来举办宴会的凯旋厅。

我在帕拉汶扑了空之后,就带着杰斐逊和几个瓦兰卫士前往了凯旋厅。当然,在离开之前,我将自己大半的金子和财富用来贿赂诺曼家族和罗兰家族了,同时,在杰斐逊的授意下,我还贿赂了几个皇帝身边的近臣,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向他们赠送钱财的时候,又总是在廉价的市民旅馆里面,我估计杰斐逊从我这里劫走了不少财富。

抵达凯旋厅的时候,我被一个皇帝的女廷臣直接带到了一个卫兵休息室里面。

这样的直接觐见,对我而言还是第一次。

我等待了足足三个小时,皇帝陛下终于姗姗而来。

虽然我听闻过皇帝的随性,但是这一次,皇帝陛下还是大出我的意外,他把自己打扮成了萨兰德人,而他的身边,那个和罗伯特伯爵长得很像的年轻姑娘则打扮成了萨兰德后宫的妃子。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笑得喘不过来气的弄臣和一个侏儒小丑。皇帝让那位‘妃子’保护自己。虽然打扮成了萨兰德人,陛下却依然保留着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罗伯特的胞妹为皇帝将周围的弄臣全部赶走了,她在皇帝的耳朵边上说着什么话,皇帝责备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她就咯咯直笑地走开了。

“啊,女人。”皇帝这么跟我开场,“总让人想起来年轻的时候。”

“是的。陛下。”

“我忘了,你本来就还年轻。不妨及时行乐。我忠诚的波雅尔。”皇帝扯开了腰带,丢到了一边。以便他能够坐下来而不把腰带崩裂,“这一身花哨的衣服可费了我不少的事情。早先,那个浴室苏丹说什么也不愿意赠送我一套苏丹服,可惜,他最后淹死在了河里。”

他可没有淹死在河里,陛下。

“我听说有人在萨兰德边境打着他的旗号,试图恢复苏丹之位。”我谨慎地说。

“我听说了,”皇帝回答我,“一个假冒的蠢贼而已。我已经给了浴室苏丹一个体面的葬礼。他已经失去合法性了,不管那个冒牌货有多么像他,他都不会是苏丹了。”

“是的,陛下。”

“我听说几十天不见,你把那个贼窝搞得天翻地覆?”

“是的,陛下。”我对陛下鞠躬,“那里的实际人口超过了两千,但是我```对付那里的一些不合作者的时候,杀掉了其中的暴民。如今。那里的人口可能在两千左右。所有受贵族庇护的行会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全部收归市政官所有,贵族的产业则予以保留。如今您即使派出最懦弱的市政官前往那里,也不敢有一个人不听他的指示。不过```”

“好了。”皇帝对我的陈述失去了兴趣,“我不关心我能多拿多少袋金币,也不关心那里可以多征发多少士兵。你踢了那些贵族的屁股吗?”

“陛下?”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踢了还是没有踢。”

“我狠狠地踢了他们的屁股。”我对哈劳斯说。

“不错。做得好,波雅尔。”皇帝开心的说。“我非常喜欢安慰那些愁眉苦脸的贵族,喜欢的发疯,你得常给我这样的快乐才好。”

他扯下了自己的头巾,双手笨拙的将它解下来。萨兰德人的头巾包扎地非常复杂,皇帝没有顺着它的线络解开,很快就如同一只落入了蛛网的苍蝇一样,弄得满头都是布条。

“帮下忙,波雅尔。”哈劳斯埋在头巾里面说。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捏住了布条。

突然,一个念头窜入了我的脑袋:皇帝如今不过是我手边的一个发福的男人,我只用拉紧手里面的布条,他就会随着我所有的仇恨离去。不行,那个罗多特的妹妹知道我和皇帝正在单独交谈,她不见皇帝回来,立刻就会回到这里,然后看见我行凶。

那就连她也杀了?

可还有那个女廷臣,她引着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路上的仆人,但是还是有那么两个人抬头看见了我们,他们能认出我们来嘛?

我的心砰砰直跳。

皇帝已经从布条里面挣脱了大半。我只需要绕两个圈,皇帝就会被捆住脖子,然后窒息而死。

“波雅尔?”他一边解开自己的头巾布条,一边疑惑地看着我,“你为何发愣?”

是不是动手呢?我在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用脚踢开了那扇小小的木门。两个铁甲卫士应声而入,紧紧地盯着我。

机会溜走了。

我接过了皇帝的头巾,帮他把胳膊拿出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皇帝说道,然后扭头对那两个卫士说,“波雅尔的手有点笨,你们来帮我。”

一个卫士隔开在了我和陛下身边,另外一个卫士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匕首,割断了缠绕在皇帝身上的布条,这让皇帝心疼地嚷嚷了一声。

两个卫士一言不发,等着皇帝的指示,皇帝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人随意地找个凳子坐着。接着,皇帝又走到了我的身边,皱着眉头想了想什么事情。

“两个律师准备起诉你。有一个还是服务于皇室的律师,今天提出了对你的控诉。大法官的廷臣已经受理了。”他说,“还有罗兰家族,已经组织了一个市民请愿团,说你在城市里面横征暴敛。至于斯通家族,则对你提出了起诉,说你杀戮了他们无辜的职员。这是两个最大的家族,其他的小诉讼,已经不计其数了。你在那里杀了多少人。根本没有人在乎,不过么。这么多律师受到委托起诉你,这在帕拉汶可不常见。”

看起来。赫雷丁最终没有选择瓦兰人。

“我为陛下服务,并不用担心会有多少敌人。”我试着将话抛给了皇帝。

皇帝露齿一笑,“曾经,我养了一条猎狗,对我非常的忠诚,以至于服侍我用餐的仆人,也让它感到不安。它不知疲倦的咆哮,试图让我开心,一开始。不得不说,这感觉很不错。不过后来,我发现,我反倒成了它的仆人,它以我的名义四处撕咬,却没有一副咬笼绑住它的嘴巴。”哈劳斯接着说,“它有恃无恐的浪费我的庇护,惹得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不开心。当我厌倦了这种游戏之后,我就把它送给了一个牧羊人。后来它在牧场干的很不错。一头羊也不会被狼叼走,可是它依然不满足,就连牧羊人也不被允许带走一头羊了。后来,我听说它被吃掉了。谁知道呢。波雅尔,你喜欢这样的狗吗?”

“我不喜欢它的时候,会宰掉它。不会把它送人。”

“哈哈,”皇帝笑了起来。“我没有那么残忍。”

皇帝拍了拍手,两个女人抱着一套精美的衣物走了进来。

“波雅尔!”皇帝大声地说。“你得换个行头,不然所有的女人都会离你而去的。女人会先看你的靴子,再看你的着装,然后看看你的脸庞,最后才看你的朋友。总有些蠢材学者搞反顺序,你可不能上他们的当。开心起来吧,波雅尔,虽然你被这么多贵族憎恶,但是你还是抓住了一个盟友。已经有人出资聘请律师为你辩护了。”皇帝搓了搓手,“我想知道,你打点了多少钱?”

我说出了一个数字。

皇帝皱了皱眉头,“你居然比我还穷?你怎么抓住这个吸血鬼家族的。”

他耸了耸肩膀,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

那两个女人开始解开我的衣服,我当即把她们推开,结果这引来了她们的嘲笑。她们说,没想到果然相貌越普通的男人越自作多情,她们不过是前来更换衣物而已。我只能忍耐着让他们替我更换好了衣物。在换好了一身蓝绿相见的滑稽丝绸衣服之后,她们给我戴上了一顶软帽,然后用布条帮我捆好了裤腿,接着帮助我穿上了两只擦得发亮的靴子。几分钟的时间里面,我轻便的亚麻外套就变成了一身花哨的贵族礼服,不过怎么都让人感觉不适。

究竟是哪一个贵族准备替我说话呢?

我沿着一条甬道穿过了仆人们通行的走廊,两边的仆人纷纷对我鞠躬。接着,随着一阵喧嚣的音乐声传来,我找到了方向,我朝着一扇大门走过去,在靠近门边的时候,两个仆人帮我拉开了大门。没想到门里面还不是宴会的现场,而是一个小小的方形房间,两个面目温和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示意我抬起胳膊,他们摸了摸我身上可能藏着武器的地方,然后向我道歉,说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这两个人检查完了我之后,为我打开了通往宴会的大门。

我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片空地里面,一个戴着六角帽的小丑正喷出一口火来,周围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在向周围落座的贵族们搔首弄姿,一些穿着光鲜的仆人机敏地四处乱窜,给贵族大人们上酒,为贵妇们送去她们喜爱的食物和饮品。

我走下台阶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我。

皇帝被包围在了一群贵族男女中间,刚刚讲了一个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我的胳膊被人挽住了。

我扭头过去,看见了安妮亚。

她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带着我开始走到宴会中间去,在遇到她认识的人的时候,她会得体的把我介绍给他们。

一个弹着琴的歌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聒噪地唱着男女偷情被捉的歌曲。安妮亚咯咯直笑,我则瞪了那个歌手一眼,那个歌手满不在乎,对我吹了一下口哨,又开始唱起了《虚弱的领主》。

“安妮亚,”在吵闹的宴会上,我对着她的耳朵说,“是谁在帮我?”

“你允许谁给我写信来着?”

“是诺曼?”

“你马上就能知道。”

她拉着我,又去和几个贵族打了照面,几个年轻人约我一起打猎,一个年轻的母亲邀请我教她的小儿子骑马,一个老头说愿意帮我在城内物色一套雅宅,价格一定公道。

我周旋在这些贵族之间,如同小舟穿行在波澜之海上,感到无能为力。

我突然对安妮亚感到惭愧起来,我对她一直抵触,甚至有些反感,可是如今,我只能仰仗她的帮助。我甚至把她作为筹码介绍给了罗伯特伯爵。

“谢谢你,安妮亚。”我低声对她说,“不过你不必为了我的事情,去讨好那些你不喜欢的人。”

她笑着带我晃过了两个挽着手的女贵族,私下里却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维克托,不准安排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记得吗?”她低声地说道,然后又掐了我一下。

“可是,安妮亚```”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一抬头,让我看前方,“好了,说动诺曼家族的人可不是我,我可没上罗伯特的床。帮你的是那两个男人。”

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哥白尼正在看着我,他的身边```居然是诺曼家族的继承人?哥白尼怎么能和诺曼家族联系上的?

不对,安妮亚说有两个人的,哥白尼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抬眼四顾,刚好看见一个男人正在离开。

那个男人似乎是僧侣,但是身材却不显得佝偻,反倒有军人的气概。

他没有丝毫回头,而是径直离开了宴会现场。

“那个男人是谁?”我询问安妮亚。

“不知道,”安妮亚说,“哥白尼带来的陌生人。”(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帕拉汶

“维克托。”

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看见了我之后,直接喊出了我得名字。

“大人。”我谨慎地对他点头致意。

“喝酒吗?”他端起了一杯酒,送到了我得面前。

哥白尼学士的脸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哥白尼是怎么回事,一杯酒又不算什么。我接过了酒,一饮而尽。

热辣的酒汁沿着我得喉咙一直烧到了的胃里,我感觉这酒比剪狼毛还要烈得多,不禁咳嗽了一下。

“哈哈,”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笑了起来,“呛着了?”

“和漱口的薄荷水差不多。”

“恩,果然是个瓦兰人。”年轻的贵族站了起来,回头对哥白尼说再见,他看起来很瘦削,但是站起来之后却显得很高大,他拍了拍我得肩膀,“不是所有的酒都是有毒的。诺曼家族从不下毒。”

他说完了这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我看见他走到了皇帝身边,对皇帝说了什么话,皇帝开心地搓捏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尖,一边对这个年轻的诺曼笑着挥了挥手,把他打发走。

这个时候,几个鼓手用沉闷的鼓点打断了正在演奏的几个笛手,然后几个贵族就开始用酒杯敲着桌面,唱起了一首献给哈劳斯皇帝的武功歌,有一个男爵还撵走了鼓手,自己当起了鼓手的角色。不一会,几个琴手也加入了进来,大部分贵族都开始唱起了这首武功歌。不时有人高喊‘哈劳斯皇帝万岁’。

我坐到了刚才的那个诺曼贵族落座的地方。扭头对哥白尼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诺曼要剥我的皮。没想到他们却准备来帮我。”

“一切皆有缘由。”

“什么?”我问他,“以后不要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诺曼家族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最好就摆到明面上来,不要遮遮掩掩的。”

“一切皆有缘由,提米。”哥白尼说,“诺曼家族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已经有人帮你做好了。”

“是谁?”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哥白尼说,“我在贵族之中的朋友不少,但是我说不上谁可以相信。如果一定有这么一个家族的话。那就是诺曼家族。”

“你早该告诉我。那样我会对诺曼家族的产业网开一面。”

他摇了摇头,“维多,你该庆幸你狠狠地打击了那些贵族爪牙---包括诺曼家族的。你如果不这么凶悍的话,诺曼家族是看不上你的。”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怎么说呢。”哥白尼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刚才那个陌生人离开的大门。“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面,你们会是同路人。”

宴会到了后来就变得非常的无聊。一些城内的女交际花们纷纷上了贵族们的马车,离开了宴会,皇帝在喝完第二轮酒之后,也离开了宴会,他离开的时候,抱怨有几位贵族离开时没有跟他告辞。皇帝离开了之后,宴会仅存的拘谨的气氛完全消失了。一个唱诗班的小孩子们进来为贵族们演唱圣歌。希望贵族们出资维持帕拉汶城内的孤儿院和乞丐收容所,这些小孩子以为贵族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得体男女。结果他们被嘈杂吵闹的宴会吓到了,歌声结结巴巴,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醉态百出的贵族们。

唱完了歌之后,诺曼家族的继承人给了这些孩子一袋子金币,这些小孩轮流过来亲吻了他的手。莱特公爵的夫人给了这些孩子一人一枚小金币,这些小孩笑逐颜开,纷纷给她拥抱。其他的贵族则把手边的食物和饮料随性的分给这些小孩,或者抱着其中最可爱的小家伙到腿上逗弄。

唱诗班的领班是一个严肃的女人,她对丑态百出的贵族非常不满,很快就拍了拍手,让自己的两个助手把孩子们召集到了一起,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这些孩子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一队半裸的萨兰德女孩就在一阵烟雾之中从大厅的侧门走了进来。她们每个人都穿着半透明的薄纱,在脸上遮着面巾,从束胸以下到华丽的长裙中间,洁白的躯体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这些女孩的腰部极美,在刚开始扭动的时候,如同水流一样的柔弱,但是在舞蹈的当中,当乐曲声急促起来的时候,她们的腰扭动起来竟然如同战旗在风中翻卷一样的俊美,充满了诱惑的力量。这些姑娘既不像斯瓦迪亚女人那样的端庄,也不像维基亚女人那样的豪放,她们身上的肉很丰盈,但是却似乎没有一丝赘肉,柔嫩的肌肤似乎就要被丰硕的躯体撑破,每一个女孩的胸脯都如同奶浆一样的白皙,眼睛却又深邃漆黑,如同无星的夜晚。

男贵族们都目瞪口呆,发出了阵阵惊叹声,有人在大声地喊道,‘谁去把皇帝叫回来!’惹得剩下的贵族们哈哈大笑。

“这是浴室苏丹留下来的姑娘。”安妮亚在一只盘子里面盛了半块柠檬蛋糕,在杯子里面注满了酸葡萄浆,坐在了我得身边,“怎么样,喜欢哪个,只用跟那个萨兰德老头子说一声,就能赤条条地用地毯卷起来送到你的床上去。”

“不要胡闹,安妮亚。”我对她说,“罗伯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安妮亚咧嘴笑了一下,“他天天跟我讲他的收藏,禅达时期的帝王石雕啦,青铜剑啦,铜盔啦等等。他能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他对我有什么看法吗?”我问安妮亚,“我毁了他一个兄弟的产业。”

“他的兄弟那么多,他都认不全。怎么会介意呢。”安妮亚咬了一口蛋糕,“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一起去他家的宴会。哥白尼学士已经帮你打理好了。对了。叫那个老骗子杰斐逊滚蛋吧,他拿了你的钱,找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家伙。”说完了这句话,安妮亚看了一眼哥白尼学士,“你该好好的感激一下你的父亲和祖父,给你留下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学士,他几天之内办到的事情。那个杰斐逊可是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安妮亚说完了话,看见远处一个青年贵族在对她招手,于是便飘然而去。

“不知道那个主教对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对哥白尼说。

哥白尼此时对宴会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拿起了自己的帽子,准备离开,“提米。你的变化也很大。你把她留在伊凡格罗德的时候。何曾考虑过她会变成什么样呢?现在你是最没有资格质疑她的人了。虽然你们名义上是兄妹,但是她并不仰仗你的庇护。由她去吧,如果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就不要管她。不是所有人都按照你的想法来的。”

虽然诺曼家族帮我找了律师,但是麻烦却不会一夜就消除。

第二天一早,就有许多讨债的人找到了我住的地方,对着我的房间丢石头。

这些人在那座小城里面的生意已经彻底完蛋,他们资助的商人不是被杀掉了就是逃跑了。现在他们都损失巨大。贵族们给他的解释就是瓦兰人维克托偷走了所有人的钱,要挽回损失。就去找维克托。他们甚至找来了一个画家,画着野蛮人维克托一脚踹开大门,把女人们脱光了衣服绑在一起的画面,这幅画叫做《酋长的战利品》,很久之后,这幅画都能在帕拉汶的小贩手里买到。

讨债人、讨债人雇佣的流氓、他们的律师、法官派来通知我去接受质询的助手,这些人把我的门口挤得满满的。一个临时来帮我们洗衣服的女人偷偷的借给了我们一架梯子,让我们从后门逃跑。结果我在逃跑的时候,还是被一群市民围住了。

安妮亚和哥白尼退回了房间,我让三个瓦兰士兵留在房间里面保护他们。自己带着克鲁塞德尔翻过了墙准备逃到诺曼家族的府邸上求援。

帕拉汶城非常大,但是道路却一目了然:所有的窄路都会垂直通向一条大道,而大道都会汇集到七个广场上,七个广场分别有一条大理石路通向皇宫。

我们在帕拉汶城里跑得飞快,很快就混入了市民中间。我们的身后半条街的地方,还有许多的债主举着仿照我制作的稻草人焚烧,许多人对着我们这边抛掷石块,还有妇女端着烧红的木炭准备掷到我身上。我和克鲁塞德尔一直没有在白天见识过帕拉汶的景象,没想到今天却得到了这个机会。

我们从一条窄路逃到了一个干枯的喷泉边上,这里坐着许多交换古籍手抄卷的人。在我们到来之前,这些人都在模仿着禅达人的样子,声调高亢地朗诵着自己的抄本,希望和别人兑换。当然,自己没有演讲才能的人,可以花六个铜板,雇佣一个专门在这里朗诵的胖子帮他们读自己抄本的一段,用来吸引别人。

“```禅达人生而统治,吾辈以城邦起于海滨,以野蛮人的头颅,与同盟者的援助,与公民的血汗,共同铸成帝国之基石!”那个胖子的手上下的挥舞,显得非常的有风格,而且他还特意穿着禅达人的长袍,不过他的头上却戴着皇帝的桂冠,显得格格不入,“禅达学者康斯坦丁所著《禅达的基石》,售价十七个金币,或者兑换《卡拉德战记》第二卷,有意者联系大个子提利昂```”

他站在一个高高的木头墩子上面朗诵,我和库吉特人直往人多的地方跑去,没有看见他,于是把他撞了下来。

这个胖子从高台倒地,周围的人纷纷惊恐地散开,正好空出了一片空地任由他倒下,他倒下之后,肥胖的四肢乱伸,如同一直粉色的乌龟在地面挣扎。那个桂冠原来是用铁丝撑起来的,这个时候沿着地面滚到一边的水沟里去了。

我和库吉特人一边逃跑,一边歉意对他举了一下帽子表示歉意。

跑过了这一处小广场。我们找到了那条通向皇宫的大理石道路。不过前面又出现了一批讨债人,我们只能折向另外一个方向逃跑。这个广场本来就是城内最偏远的一个,我们沿着小路跑了一会。惊讶地发现居然跑到了外城周围。这里的房舍已经不是紧密地修筑在一起了,而是隔一段会出现一片长满荒草的空地,空地上面会用木棍竖起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此地出售’。不久之后,我们冲过了两个打盹的卫兵,他们茫然地睁开了满是眼屎的眼睛,看着我和库吉特人一起跑过了这处矮矮的门墙。这里真是破败。因为是面朝着一片沼泽,几乎没有一点防御的压力,周围也没有附属市镇。一天到晚没有几个人从这里进城,这里现在只有十多个士兵看守。

这些士兵惊醒之后,立刻在背后大声地喝问我们,不过我们已经跑远了。这些士兵正准备牵马来追我们的时候。身后四十多个讨债市民蜂拥而至,将这几个老兵冲得东倒西歪,在这些市民的身后,还有许多拿着石头和炭盆的男女气喘吁吁地跟着。看到了这些人,士兵们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揪住了一个老头子,让他和士兵队长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在帕拉汶的市区,天天都有讨债人撵着欠债者追打的情景。士兵对此见怪不怪了。

我们跑到了河边,看见几个萨兰德人跪在毯子上痛哭。说他们的苏丹就是死在这条河边。周围有一些前来参观的市民和外国人围着河边指指点点,说苏丹就是在某块石头上跌入水中,肥大的尸体顺着河流飘到了外海。一群渔夫正驾驶着小舟,向这些游客兜售苏丹遗物,说是他们从水里面捞起来的:石头手镯、狼牙项链、鱼骨头饰、礼拜毯之类之类的,加起来足足能装满三个大仓库,每一条小船上面都堆得满满的,这些渔夫都说自己的遗物是真的,都是苏丹淹死之后漂到河里的,别人的,自然都是假的了。

我和库吉特人从人群中穿过,把几个衣装得体的市民冲进了水里,跌的水花四溅,然后我们跳到了一条小舟上面,飞快地划开了岸边。船的主人正在岸边兜售苏丹掉落的十二条亚麻短裤,回头看见自己的船被人偷跑了,立刻回头跳入了水中追赶我们。眼看他就要追上来的时候,库及特人用船桨拍了那个家伙的脑袋两下,把他打进了水底,冒出了一大团气泡,不一会,他就游到了边上,站在齐腰深的水里面大骂我们两个是恶贼,他在岸边的货物已经被市民们哄抢一空。

我们划着小船沿着这条河逆行,岸边不断地有市民对我们抛掷石块。

不久之后,我们转过了两个修筑在水中的石塔,把这些市民甩在了身后,经过了石塔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铁闸门周围。这里有许多装载着粮食、布匹和蔬菜的小船在等待进城,我们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惹得排队的船民们大为不满,纷纷诅咒我们。

不过当我亮出了贵族的佩剑之后,这些人就不再咒骂了,只是偶尔趁我不注意丢来一只死鱼到我的船上。我们从铁闸门再一次进入了帕拉汶城区,我和库吉特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花钱雇了一辆马车,匆匆地奔着诺曼家族在皇宫边上的住处跑去了。

进入诺曼家族那硕大的花园之后,就能听见热闹的声响,周围的仆人正在准备第二天的宴会,与市区的混乱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和库吉特人坐在马车上等待罗伯特的召见。

这时,有两个人经过了我们的身边。

“最近大人家可真倒霉。”一个抱着两只鹅的仆人从我们的身边经过的时候说。

“对啊,”另一个提着一大篮子面包的年轻人说,“听说那个东方人杀了老爷的两个商人,老爷的一个侄子损失了一大笔钱,真是可恨!”

“这算什么?”那个仆人说。“你不知道吗?陛下要拿走诺曼家族一半的土地!这才是老爷头疼的事情呢!那个东方人不过是皇帝的一条恶犬罢了,皇帝才是真的恶棍!”

“哈哈,你再叫大点声,哈劳斯皇帝自己都能听到了!”

“他算哪门子皇帝!”抱着两只鹅的仆人一时之间露出了鄙夷无比的表情,“菲特烈陛下才是真正的皇帝!”(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帝皇帝敕令

皇帝敕令。 ( 平南文学网)

在过去的几年的时间里面,哈劳斯陛下向自己的帝国派出大大小小的特使,这些人在各地调查领主们的土地、军队以及每年的收入。对于来自陛下的使节,各地的领主自然是满怀戒备的应对,他们拿出了大量的财富贿赂使者们,试图弄清陛下的真实意图。不过即使是被收买的使者,许多时候也只能自己猜测陛下的意图,因为哈劳斯除了要求他们核查领主们领土的变迁情况之外,完全没有交代别的任何事情。这些使者只透露了一个消息,就是哈劳斯身边聚集了许多的顾问,这些顾问每天都会聚在一起和陛下商议着什么,而且顾问大多出生市民,是贵族的很少。

对于这样的‘商议’,贵族们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目的,但是肯定不会是好事情。最乐观的想法,就是陛下只是想从领主们的继承和领地的转移里面,捞一笔遗产税和土地流转的款项;最不乐观的想法,则是皇帝会用领土法理问题折腾贵族,甚至兼并贵族们的土地。

但是当皇帝敕令发布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所有的贵族都大吃一惊。

皇帝敕令的效力有时候甚至高于斯瓦迪亚和罗多克地区通行的法律。那些法律大都来自从古至今的风俗习惯,代代传承下来,成为了人们熟悉的律法。每当出现新的案件的时候,不管是皇帝任命的法官,还是得到贵族授权的巡回法官,都会依据过去类似的案件做出判决。但是皇帝敕令却可以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它是皇帝从自己的角度制定的新的‘法律’,可以绕开传统定下新的规则。

比如,两百年前的皇帝敕令给予了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相同的公民权。这让罗多克人迅速的融入了斯瓦迪亚人中间,乃至被人们称为南斯瓦迪亚人。还有一些皇帝敕令命令边疆地区开放边界,准许蛮族迁徙进来作为雇佣兵和同盟者。当然,最臭名昭著的一条皇帝敕令则来自于东部的几个皇帝。他们以区区凡人的法律。悍然地要求教会交出财产,并且试图控制各地的牧首。虽然教会的裂痕早就存在。但是让天国的仆人在人间撕裂,皇帝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而这刚刚出现的皇帝敕令,既无关金钱,也无关信仰。而是关于皇权。

陛下要求获得所有的自由市和主教区的市长任命权,并且规定了各地领主的最低上交税额,贵族们不再享有对城市派驻包税商的权利,这权利被收归皇室了,在土地上面,皇帝陛下也规定了按照土地大小征税的新税法,这区别于过去按照爵位征收税款的作法。

洋洋洒洒的七十多条法律的皇帝敕令。让贵族们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面掉落出来。

人们总是称呼哈劳斯陛下是一位最高贵的贵族,他们在这样的气氛下面,似乎忘记了哈劳斯本人的真正身份是一位皇帝。虽然在取得皇位之初,为了讨好贵族以稳定局势。哈劳斯皇帝给了贵族们许多的优容,但是如今政局既稳,哈劳斯就不再甘心做一个贵族了,他是皇帝,他要做帝国毫无疑问的主人。

有些让人玩味的是,这敕令和菲特烈近年来执行的措施几乎如出一辙。菲特烈在开始着手清理贵族们的时候,哈劳斯身边的贵族普遍认为菲特烈就要完蛋了,那个鲁莽的年轻人以为用手里面六七千人的部队就能让所有的贵族们驯服,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菲特烈不但毫发无损,他的叛军却越来越多。

哈劳斯一直谴责菲特烈夺取领主财富的行为,但是他却不能不注意到,经过菲特烈改制过的地区,两个伯爵领动员出来的士兵,可以顶得上哈劳斯三个伯爵领的士兵。更让人愤怒的是,哈劳斯的封臣给他的士兵不光少,他们本身还一直抱怨皇帝征用他们的士兵而不给补偿,菲特烈那边,贵族们的怨恨自然很大,但是他们的抱怨却绝对不敢当面对皇帝提出。已经有几个冲动的贵族被剥夺了爵位,流放到了贫瘠的边境去了。这些年,不断的有破产失地的贵族投奔到哈劳斯这里来,这让哈劳斯皇帝陛下欢欣鼓舞,但是这些贵族却没有影响战局,他们的财富被菲特烈赏赐给了将军和士兵,他们的土地被用来供养了更大的军队,他们的部队如今只知道菲特烈皇帝,不再关心他们的死活了。

顶着一个好名声固然使哈劳斯感到满意,但是如果这个好名声意味着在于菲特烈的竞争中不断的失利,那么哈劳斯就要做出改变了。御霜堡的菲特烈皇帝一旦开战,就剥夺了贵族们单独谈判的权利,即使抓捕了属于菲特烈的贵族,他们也无法命令自己的部队退出战场,可是哈劳斯这边,每次开战,一旦有贵族被俘,他们的士兵就会扭头逃跑,或者要求哈劳斯皇帝出钱赎人,不然的话就拒绝作战。这些桀骜不驯的贵族征召兵远远不如那些雇佣军和动员起来的农夫士兵听话。

菲特烈很久之前,就在着手扩大自己的常备士兵,把贵族们统统踢出了军营之外。这支昂贵的部队所需支付的费用甚至超过雇佣军,数量也不如临时召集的贵族军队多,几乎每一位哈劳斯身边的贵族都觉得菲特烈是个蠢货。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开战之后匆匆的动员出数量巨大的士兵,加上皇帝雇佣的精锐雇佣军和一只小小的直辖部队,在战场上痛击任何敌人。可是那一支部队明显越来越强悍了,菲特烈的常备军经历了十三次大大小小的失败,又在失败之后,十三次变得更加强悍善战。最让哈劳斯垂涎的就是,菲特烈任命那支常备军的军官,就如同安排自己的仆人一样随意。菲特烈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一枚金币的补偿,就能随意地替换掉让自己不满的军官,从而指挥一支善战的部队如同指挥自己的指头一样。

这一切。都让哈劳斯皇帝变得越来越烦躁了。

音乐、诗歌、绘画、床上的女人、床上的一群女人,不论什么样的花样,都不再让皇帝感到快乐。他比菲特烈的土地更多、人口更繁庶、士兵更多、名声更好,但却只能在战场上面与菲特烈势均力敌。甚至逐渐地落入下风。

皇帝敕令肯定了贵族们在帝国的地位。但是也肯定了皇帝超绝贵族的至高身份。这样的花样欺骗不了贵族们,这不过是变相的声明:“贵族只是皇帝的仆从。皇帝绝非贵族中的一员”。这与菲特烈有什么区别呢?

皇帝敕令是在皇宫里面颁布的,第一时间听到敕令的贵族立刻吵成一团,要求会见陛下,外地的贵族在城内留下的廷臣则匆匆出城。向自己的大人汇报情况。贵族们还在愤怒之中大发雷霆的时候,城市就已经开始戒严了,来不及出城的使者无奈地折回了城市,在阴暗的房间里面与同伴商量对策。

皇帝敕令颁布的时间也选择的非常‘恰当’,皇帝在上个月邀请了各地的大贵族前往首都参观他新落成的行宫---那片修建在沼泽旁边的华丽建筑。如今,帝国的六个公爵,有四个滞留在都城。伯爵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也随行进入了城市,男爵倒是大多留在外地,他们要在伯爵离开封地的时候,协助封君的继承人管理领地。并随时准备应对皇帝的命令。滞留在外的公爵只有两位:北海公爵和瑞泊莱特公爵。

北海公爵正在德赫瑞姆前线整编一只刚刚遭到了失败的部队,以应对城内可能随时出击的菲特烈军队。另外一位公爵---人们称呼他为皇帝陛下鞋里的石子---瑞泊莱特在皇帝召唤他参加宴会的时候,以丧子之痛太过悲伤的名义拒绝了皇帝的邀请。哈劳斯还假惺惺地派出了第二位使者,前去安抚悲伤的公爵,这种拙劣的伎俩让不少的贵族都觉得皇帝做得太过了,不过人们只能猜测那位公爵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斯莫的女男爵的态度最让我吃惊。

我本来以为她会替自己的夫家担忧的,但是她现在只当自己是哥斯莫的领主,是皇帝陛下的直辖封臣,丝毫没有与瑞泊莱特公爵接触的意思。在皇帝敕令颁布了之后,她是第一批在敕令下面签署自己名字的贵族之一。

禁闭的城门一天之内就让城内的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市民们开始减少出行了,人们大都在向自己身边的人打听出了什么事情。传言哈劳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的恶毒流言在四处流传,比这条流言更恶毒的是哈劳斯死在了一个男人的屁股上面。为了应对这样的邪恶诋毁,很快城内就有几个‘菲特烈的间谍’被逮捕,并且有一个人被吊死在广场上面示众。

贵族们被禁止互相联系,在签署同意敕令之前,也不得离开城市。在贵族们下榻的官邸周围,已经有士兵在远远的戒备和监视了。这让贵族们大为恼火,这种事情就是菲特烈也不会做!哈劳斯究竟是把贵族们当成什么了!

一个醉酒的男爵在自己的宅邸里面大骂哈劳斯皇帝是个流氓胚子,只会和萨兰德女人鬼混,那时他自己就搂着一个从哈劳斯的宴会上弄到手的萨兰德舞女。在这个男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悄然离去,一个小时之内,这个男爵被士兵带到了皇帝的寝宫,见到了正穿着睡袍读书的皇帝。

皇帝询问这个男爵,“听说有人在和萨兰德女人鬼混,是这样吗?”

“是我,”男爵虽然醉醺醺的,这个时候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我非常喜欢您的萨兰德礼物,陛下。”

“恩,”哈劳斯合上了书,点了点头,“喜欢的话,我就再送你一个吧。”

男爵浑身发抖,拉过了皇帝冰冷的手亲吻,然后主动在皇帝敕令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他匆匆地扫了一眼名单更上面的一些名字,看见了帕蒂蒙特公爵威廉.诺曼、北海公爵斯洛因.莱特、哥斯莫女男爵爱丽丝等等名字。当他试图继续看下去的时候,陛下的侍从已经礼貌地收走了皇帝敕令。

莱特那个家伙更本就不在城内,但是名单上面却有他,他肯定和诺曼家族的人勾搭到一起了。这个男爵的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在签完了名字之后,皇帝说自己已经累了,让男爵也回去休息。

男爵再一次亲吻了皇帝的手,被两个笑吟吟的萨兰德舞女一左一右夹着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男爵离开的时候。我和另外三个守候在寝宫门口的卫士站了起来。

这三个人中间有两个人我认识。上一次皇帝在更换头巾的时候,我一时犹豫。进来将皇帝和我隔开的武士就是他们两个人。另外一个人则是个伯克人,他是皇帝的翼骑兵的队长,那支骑兵小队是莱赫送给皇帝的小小礼物,在皇帝的加冕仪式上大出风头。那之后,就留在了皇帝的都城护卫皇帝陛下。

伯克人对我很礼貌,也很疏远,并不愿意与我做更多的交谈。他平时也不交朋友,只与伯克士兵呆在一起,据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去参加一处广场周围的市集,参加古籍抄本交换会。这两天他的心情不佳。据说交换会上的一个他挺尊重的书商摔伤了背,这是他在斯瓦迪亚不多的朋友之一。

坐在皇帝的寝宫外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出现在我得脑海里面。

最让我惊讶的一件,莫过于在诺曼家族的宴会上看见的一个女人。

莱特的夫人。

我在陛下的花园里面曾经见过她。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传言,知道她和提哈将军的关系,也知道她的丈夫就是因为她的原因,在得以迅速的跻身进入帝国的权利中心。

她如此的年轻而有活力,与我印象中的任何一位公爵夫人都毫无相似之处。她甚至与我交谈,说她挺喜欢安妮亚可爱的口音,然后她询问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老成的女贵族,是不会询问我得伤情的,但是她明显不属于那一类古板的贵族,她甚至让我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诺德人干的。”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瞒你说,我曾经游历过诺德。”

“```”

“你不信,”莱特的夫人笑吟吟的说,“不过那是真的。诺德人都挺狡猾,我就让个诺德瘸子狠狠地耍过一次。”

“您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或许有一天我会说给你听得,可怜的瓦兰人。”

“夫人,”我感到喉咙发紧,然后说出了我的话,“请问我能否得到拜见您的荣欣呢?”

旁边安妮亚一时之间慌乱了一下,眉头皱了皱,似乎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要求拜见一位女贵族。

莱特的夫人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面闪烁了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洞察人心的光芒,“你不会是为了见我的,年轻人。”

“是的,”我坦诚的说,“作为一个士兵,很少有谁不想见一见大名鼎鼎的莱特将军。”

“哈哈,你可不是士兵。”她想了一下,“我会安排的,在我丈夫回来之后。”她笑着离开了我得身边,前往威廉公爵的桌前,“记得带上安妮亚。”

莱特和诺曼走到一起去了,就在皇帝敕令的之前的一天?这无论如何不会是巧合的。

在参加完了诺曼家族的宴会之后,我带着安妮亚回到了我那伤痕累累的住处,安妮亚看着那间满是烟尘和碎砖的屋子发出了叹息。我对她只能感到惭愧,在找到诺曼家族搬来救兵之前,她担惊受怕的在房间里呆了六个多小时。

宴会的第二天中午,我被皇帝的使者带到了皇宫里面。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皇帝颁发了敕令,我也临时的被安排戒备皇帝陛下的寝宫。

在皇宫里面的时间很难熬,我周围的三个人几乎是纹丝不动的按剑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我只坐了小半天,就已经浑身酸疼,汗流浃背。

入夜了之后,我们被另外四个卫士更换了下来,有趣的是,那四个人里面也有两个外国人,似乎皇帝对于外国人格外的偏爱一些。

就这样经过了三天之后,事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个士兵在罗伯特.诺曼的带领下,匆匆地进入了皇帝的寝宫。这种没有提前通报的拜见是不多的。

我感到我身边的三个人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们的好奇一点也不比我少。

一时之间,走道上面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十多分钟之后,罗伯特.诺曼走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我们四个一起说,“去面见陛下吧,你们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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