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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神纪之凤皇与光之宝石》 1.1 栖凤寻狐 遥远的东方，一丝鱼肚白破开暮色的尘封，随后费力地一点点向上攀爬，不久，便攻下了天边一小块区域，清碧而亮丽。遥遥向西看去，那里尚处于朦胧的墨黛色中，中间零星挂着几颗渐显暗淡的星子，宛若天神窥视人间的眼瞳，默默演算着深沉的天机。 “轰隆——” 千丈高空，一块银色匹练般的瀑布如洞开的天河直泻人间，雷鸣般的巨响响彻在清晨的群山，逐渐唤醒了沉眠一夜的山灵。 追溯而上，瀑布的源头早已没入袅袅的云雾之中，但在云雾下方的半崖间，一块凸起的大石把飞瀑拦腰劈断，水花砸向巨石又倒溅跳起，如散乱的珠玉飞向四方，更小的水花则形成一片浓郁的水雾，随风向着下游飘去，最终和清晨的林雾融为一体。 瀑布湍途又断断续续地被山石分开，就这样百转千回，一路下来竟从滔天飞瀑渐渐化作了潺湲的溪流；峭壁旁的山野紫气氤氲，枝叶葱茏几可遮天的巨大古树伫立其间；古树下百花奔放，花果之香充斥鼻间。 倏忽间，一道白光以迅雷之势划过山脚的林间，前方交错的树木仿佛丝毫构不成阻碍，白光轻盈如风，下一刻便隐入雾中。 在那矫健的身影穿过树隙的短暂时间里，勉强可辨一只浑身散发荧光的白狐，蓬松的毛发随风掠动，每一根皮毛上都有银芒缭绕，淡淡的光芒照映着清晨山林中飘荡的雾气，光晕柔和给人一种梦幻的观感。 在它走后，地上青翠的草尖之上，本就圆润的露珠依然傲立，仿佛那只白狐从未经过。 “看到了吗？到底是不是白狐……”一声兴奋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听起来略显稚嫩。 几秒后，薄雾弥漫的丛林中陆续追出三个少年。当先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身后跟着个子稍矮的男孩，男孩后面还有一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年。 马尾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柳叶俏眉，下巴尖尖，此时她双唇紧闭，对身后男孩的问话没有丝毫回应，但从她双眼紧盯着白狐消失的位置可以看出，她对前方的白狐很是在乎[31]。 个子最高的少年五官清秀，但仿佛不善言语，因此一直没有出声，一双充满忧郁的眼不时看着前方奔跑的两人，脸颊憋得通红，呼吸也更显急促。 “让一让，让一让，你再挡着我，白狐就要跟丢了。”那个最小的男孩焦急道，他留着个小平头，此时因为奔跑，圆圆的脑袋上冒着细微的热气，看起来很有喜感，虽然他个子最矮，但看模样体力很好。 “别说话！”少女呵斥一声。 “哼——”男孩好似有点怕那个少女，哼唧一声不再说话，但他的眼睛却偷偷瞪着前方女孩的后脑勺，嘴角蠕动着，像是小声咕哝着什么。 少女凌厉的双眸注视着前方，很快眉头微蹙，就在刚才一个愣神间，那只小白狐居然被她跟丢了。 少女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凝神看着地面，此时地上虽然遍布着野草，但根本看不出有白狐走过的痕迹，少女回头看着众人来时的路，虽然雾气遍布视野，但地上却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怎……怎么了？”高个子少年见少女停下，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少女摇了摇头道，“好像跟丢了。” 之前一直跟在少女后面的男孩听到后立刻怒瞪着少女，同时心底一丝愉悦也压不住地升起，“让你挡着我，跑得慢还不给我让道，活该。”男孩心中做此念想，却未曾说出口。“那我们怎么办？”男孩故意问道。 “要不，我……我们回去。”高个少年小心地回头看了眼后面，顺着视野看去，下方山谷里依稀能看到一片村落掩盖在薄雾中，靠近山的这面还有一片盛开的桃花林。 “要回你们回，我还要把那只小白狐抓到当宠物呢。”男孩顿时摇头道。 “做梦吧。”少女撇了男孩一眼。 “哎呦！”突然，男孩捂着额头痛呼一声，原来不知哪来的一枚松果砸到了男孩的脑门上，男孩皱着鼻子伸着头四处观望，气急的样子让少女冷淡的脸上多出一抹笑意。 “在那，别跑！”男孩呼喝一声，拔腿就往一个地方跑去。 少女连忙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树上，那只白狐正惬意地蹲在一根树枝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抛着一个松果，左手对着众人的位置招了招手，满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仿佛游戏人间的浪子。 “它！在对我们招手？”女孩不可思议道，随后仿佛被电击般身体一震，跟着男孩也跑了过去。 “不要，山……山上，危险。”高个少年看着他们跑去的方向，想要劝住他们，但话老是说不利索，只能气恼地对着空气砸了两下。他回想起以前村里老人说过，“小孩子最好不要进栖凤山，这座山很妖异，就算进了，也最好只在山脚下待着！别随便上山！”可自己前面的两个人，全然地不管不顾，现在他们已经身在半山中了。 说话间，那只白狐带着几人一路向山中深入，行走间还时不时回头看着后面，灵动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小狐狸，别跑了，乖乖跟我回去吧。”男孩此时边跑边喊道，脸上堆满了夸张的微笑，像极了勾引邻家三岁小孩糖吃的坏哥哥模样。 “嗤嗤[32]~”仿佛嘲笑的声音从白狐的嘴里发出，转头看着两人，左手再次伸出，朝山腰的方向指了指，随后飞快地消失在少年们眼前。 “它是在干嘛？”男孩很是疑惑，转头问向不远处的少女。 “我怎么知道，过去看看不就懂了。”少女当先走了过去，额头沁出许些汗水，挥手擦拭了一下。 此时东方出现了一缕曙光。山脚的云雾渐显稀薄，但山腰之上依然迷茫一片，夹杂着瀑布“隆隆”的流响，显出几分神秘。 男孩低头跟在后面，愈往上，山路愈加湿滑，山道上堆满了经年积攒的落叶，可以看出这里许久没人走过了。 “哎，哎，等……等等我。”声音是那个高个少年的，他不放心两人，还是追了过来。 男孩头也没回，忙着赶路，只是道，“我叫柯振石，你呢？” “我……我叫，狄……狄清川。”高个少年只是简单地说出了姓名，却有一种开学后班级自我介绍的紧张感，这让柯振石忍不住回头看了高个少年一眼。 “狄清川。”柯振石确定似地喊了一声。 “哎，是……是我，”叫狄清川的高个男孩脸庞红通通地，连忙应道。 柯振石点了点头，但一心想着刚才的白狐，没心思过多交谈。抬头向山上看去，那个少女都走出很远了，急得他手脚并用，像个猴似的攀爬着。 狄清川看到前方男孩问完就不再搭理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淡淡的失落，闷声跟着他一起向上，只是速度要慢了一截。 柯振石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少女，想要说些什么，见少女一脸冷淡地撇开脑袋，瞬间打消了心思。 “我又不欠你钱，至于嘛。”柯振石有点委屈[33]。 少女没管身后男孩想什么，小时候在山下生活过几年，听外婆说过山里种种神奇的地方，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但想起当年外婆提到的那只银狐，还有那个故事的后续，她想要去求证一番。可现在，好不容易打了个照面的白狐就这么不见了。 少女思绪翻涌，虽然白狐不见了，她还是顺着白狐之前跑的方向追了过去。而后面的两个少年不明就里，也跟着上了山。 众人走后，山雾飘忽而来，很快便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哗哗~”巨大的水流声充斥着少年们的耳畔，他们感受到这里的空气比别处更显潮湿。 “呼呼~，喂，那个，白狐呢？”此时柯振石追上了少女，气喘吁吁地问道。走了这么久，他一直没看到白狐的影子，但少女却一直向前，这让他以为少女看到了白狐，此时他几乎赶超了少女，却依然没发现白狐，只有愈来愈响的流水声。 “可能在前面。”少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口气显得很平和，眼睛看着前方的瀑布，若有所思。 “前面？”柯振石挠了挠头，显然不知道少女凭什么这么猜测，“你怎么知道它在前面？” 少女微微斜了一眼眼前的男孩，突然觉得他很有意思，嘴角微掀道，“猜的。” “猜的？”柯振石愣愣地重复了一句，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抬头看着少女继续向上，自己却不打算走了。 “喂？” “我叫柯振石！”感受到身后被人推了一下，柯振石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话语中透着不耐。 “我……我知道，你，怎么……不走了？”狄清川此时才堪堪来到柯振石身后。 “狐狸跟丢了，那个女孩带我们瞎逛呢。”柯振石没好气道。 “丢就……丢吧，我们跟……跟上她，和她一……一起下山，不然，太危险。”狄清川许久才把话说完。 “不去不去，看她就来气。”柯振石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哎，走吧，说……说不定小狐狸就……在前面！”狄清川看了柯振石一眼，说完慢腾腾地从他眼前经过。 “哼，要不咱勉为其难，去帮帮她？”看狄清川走远，柯振石自言自语道，随后像是说服了自己，甩着胳膊挂在狄清川的后背，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狄清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也不知道跟他们一起上山是对是错，但此时深入山中，说什么也迟了。 太阳逐渐跳出了地面，山中虽然弥漫着雾气，但依然有浅浅的光落在地上，只是经过树木的遮挡，让光辉弥散，更显迷蒙。 “哗哗~”水流声愈加清晰洪亮，同时鸟雀蝉鸣也响了起来，整座大山仿佛在此时活了过来，和以往不同的是，山中多了三个无知而好奇的少年。 “奇怪，它能去哪呢？”少女此时站在瀑布旁边，离她不远处便是一块圆润巨大的山石，从天而降的水流砸在巨石之上，水花四溅，迎着晨光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彩虹模样。 少女环顾四周，此时早已不见了山脚的村落，向下望去，只有近处隐约的山林，更远处便是一片白雾茫茫；另一边则是亘古不变的连绵山脉。 抬头向上，风景却截然不同，云雾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主峰赫然显露。稍近点的峭壁上怪石嵯峨，苔藓遍布，往上是一片葱郁的松林，松林后褐色山石暴露在空气中，再往上白雪覆盖，不知高远，放眼看去整座山峰如擎天之柱一般直插苍穹。天空深邃湛蓝，只有在少女正上方有一个烟圈一样的白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呼呼~，总算找……找到你了。”狄清川感觉自己走得快不行了，对于这个陌不相识的少女，他觉得自己真的尽力了。“快……快下山吧，你不是……附近的人，不知道山上的危险。” “我知道。”少女回了一句。 “你……你知道？”狄清川不信地道。 “我小时候在山下的桃坞村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某些原因……离开了。”少女难得地解释了一下，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情绪稍显低落。 “哦……你叫什么名字？”狄清川支吾半天，突然道。 “芮艿。”少女短短时间内仿佛整理好了心情，淡漠地回了一句。 “那……”狄清川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看样子她还不想回去。 “那只狐狸呢？”柯振石偷摸着走到芮艿身后，大声道。 芮艿其实早就发现了他的身影，但无视了他的存在。 柯振石见没有吓着芮艿，幽怨地瞪了狄清川一眼，让狄清川一头雾水。 “嗤嗤~” 哪怕此时瀑布隆隆，但一道奇怪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少年们[34]的耳中，三个少年同时转身看去。 只见前方位于瀑布中间的巨石上，一只浑身散发白光的狐狸斜躺在石头上，嘴里含着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青翠色草秆，一双漆黑的狐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三个少年，周围水珠四溅，没有一个能沾到它的身上。 “乖乖，这个小狐狸有点妖啊。”柯振石砸巴着嘴，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 “会……会不会是，狐妖？”狄清川也注意到了，双腿颤颤，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芮艿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巨石上的白狐，白狐也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眼中好像还带着莫名的期待。 “它不是专程来找我的吧？”芮艿胡思乱想道。 白狐吐出了嘴里的草秆，对着少年们的方向招了招手，随后纵身一跃，横跨十数米，消失在瀑布的对面。 “它跑了。”柯振石立刻喊了一声，把走神的芮艿唤回了神。 芮艿看白狐消失，忙寻找能跨到对面的山路，但上面是不知多高的瀑布，下面是湍急的水流，压根没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你……你们看。”狄清川开口道，同时伸出手，指着瀑布中间的巨石。 芮艿转头看去，只见大石后面和山壁竖起的立面下，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条潮湿的通道，虽然瀑布直冲而下，但巨石后面的通道却没有丝毫的水渗入。 “刚才这里有这条路吗？”芮艿心头升出一丝疑惑。 “快走，狐狸都没影了！”柯振石想也没想，瞬间跑了过去。 狄清川也来到通道面前，伸脚探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芮艿一眼，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转身慢慢地走了上去。 芮艿在与狄清川对视的时候，突然浑身一颤，她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团光的幻影。但看到两人都在缓慢地走着，又否定了猜测，看两人越走越远，只好带着一点不安，小心地踏上了那条潮湿的路。 第一脚芮艿感觉很踏实，不疑有他，后脚同时踩了上去，然而下一刻，突然的失重感顿时遍布全身，芮艿以为自己踩空了，刹那乱了方寸，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伸出手想要抓着什么，扑腾着；双眼极速地扫着四周，想要看清眼下的环境。 可是，她眼前只有诡异扭曲的光线飘过，仿佛置身在一条狭窄的通道里，分不清是坠落还是上升，因为没有对比，但失重感却让她肯定自己在向某个地方坠去。 此时芮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她手脚不受控制地张开成大字型，眼睁睁看着奇异的光线从她指缝中溜走，没有一丝触感，就似不存在一般。 芮艿抬头看着上方，一个白色扭曲的通道正在离自己远去，偶然在通道敞开的缝隙间，她看到了蓝蓝的天空，那个她熟悉的世界，天空上一个烟圈似的白云，正在慢慢和白色扭曲的光芒重合，随后芮艿眼前一黑，意识陷入黑暗中[35]。 1.2 梦里桃坞（上）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息声从嘴里发出，心脏咚咚地跳着，耳边传来欢快轻盈脚步的声音。虽然如此，但芮艿此刻却感觉身体一扫刚刚在山中奔跑的疲惫，如羽毛般轻盈，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像新生的一般，充满活力。 铺天盖地的黑寂有斑斓的流光划过；意识重新回到了芮艿的脑中。“这是哪？我为什么在奔跑……我要到哪去……” “小芮艿！快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芮艿一颤，强烈的委屈瞬间从心里喷涌而出，泪水充满了双眼，她猛地加快脚步向那个声音奔去，嗓子眼里卡着内心的呐喊声，“外婆！我来了！等等我！” “小芮艿！快过来！我们回家喽！”微风吹过，阵阵花香袭来。黑暗中，粉嫩的桃花花瓣在空中轻轻飞舞，将外婆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庞映得更加慈祥温柔了。 “外婆！外婆！”芮艿边跑着边扯着嗓子回应着，她使劲地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溢出眼眶。 亦如这么多年反复出现在梦里回忆中的一样，桃坞村那棵最大的桃树下，白墙黑瓦的老屋正飘着渺渺青烟，隐隐混杂着饭菜的香味，外婆半蹲着微笑向芮艿招手，“外婆带小芮艿回家喽！” 芮艿张开双手，一头扎进外婆的怀抱，死死地抱住外婆的腿，熟悉的气味和体温让芮艿充满了安全感，她扬起脸微笑道，“外婆，回家吃饭香！” 芮艿娇小的身躯跟着外婆，笨拙地向前走着，熟悉的水草与泥土的香味扑鼻而来。多么让人念念不忘的气息啊，芮艿心灵激荡。可一个闪神间，外婆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眼前一片空茫。在轻轻飘浮的云雾间，桃坞村——这个梦里的故乡，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如水墨丹青般铺展在她的眼前，令人猝不及防。 桃坞村的景色，时而是朦胧梦幻的，又时而是清晰凛冽的。比如此刻，芮艿眼前的世界就突然通明澄澈了起来。 天地如水洗般干干净净，万物在通红的夕阳的照射下，仿佛被加了层滤镜一般。郁郁葱葱的山林在傍晚的微风下刷拉拉地响动着，碧翠中点缀着些许斑斓。数道由山顶冰雪融化而成的白练般的飞瀑挂在千仞峭壁上，它们在山腰被嶙峋的青色怪石分开，又在山脚的缓坡处汇成潺潺的泉水，映着漫天晚霞，沿着布满苔藓的青石古渠奔向远方。 古渠旁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石板路的一头是座简陋的木制小屋，这是山谷与外界联络的唯一的车站。车站上空无一人，好像这是一片被人遗忘的区域。但才一晃眼，就来了一辆悬浮舰，车身闪耀着令人窒息的银白色。 车门缓缓打开。但却并没有人从车上下来。时间仿佛在此刻静置，一切都被定格。不知过了多久，芮艿好似觉得眼睛开始发算了，那车门才缓缓地合上。一眨眼，飞行器消失了，车站又像电影镜头里的布景一样，空旷得让人心慌。 芮艿打心底里厌恶这寂寥，赶忙别过头去，匆匆地向着村里走去。她的步子变大了，身体也好像长大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样跌跌撞撞了，可以轻快地前进了。 她抬起头来，却迎面撞上了那恼人的薄雾，空气把一切都弄得湿漉漉的。因为村子坐落在山谷的怀抱里，谷口狭窄气流不通，才使得每天的早晚水气蒸腾的时候，山村被罩上了一层薄纱，似幻境、似迷宫，雾蒙蒙的一片。 若隐若现的浮光中，隐约现出几栋白墙黑瓦的房子。窄小的石板路有些滑腻，一路向着谷口蜿蜒而去，路的尽头就是那云山雾海里的桃坞村。 成片的嫣红桃花林伫立在村后的缓坡上，不管是什么时节，都艳丽绽放。芮艿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桃红，鼻子里就飘过了桃花特有的香味。 正在此时，山风吹过，花瓣如雪一般从坡上落下，淅淅沥沥地飘向谷底的村子里，把那苍翠的青石板路晕染成了一种别样的浪漫。 夕阳沉到了山的另一边，只露出一丝红顶，原本嘈杂的鸡鸣犬吠随着渐暗的天色安静下来，雾气也散了去。在落日余晖中，村落再度恢复了清明磊落。 芮艿急急地往外婆家赶，在村里七拐八拐，轻易地摸到了那熟悉的院落旁。门里传来了外婆的声音—— “芮艿，不准挑食哦！”院子里，桃花依旧。外婆坐在桌前，笑眯眯地看着芮乃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扒着饭。 “外婆！我要听好玩的故事！”年幼的芮艿坐在小板凳上，奋力地把胳膊够向石桌上的碗和汤匙，盯着外婆的明亮大眼睛里写满了湿润。 “可是今天还没有到睡觉时间呀！” “但我现在就想听嘛！”芮艿的大眼睛转了转，放下饭碗，噘着嘴撒娇道，“芮艿要听好玩的故事！如果不好玩，就不吃饭啦！” “好，好，你乖乖吃饭。”看着可爱的外孙女，外婆往芮艿的碗里加了些菜，慢慢地说道：“你一边吃，外婆一边给你讲”。 “好！”芮艿立马扒了一大口饭，嘴里嘟囔着说道：“外婆你看！我吃了一大口！” 外婆的眼睛眯笑着成了一条缝：“传说在上古时期，有一个勇士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于是他就……” “他就握着手杖追赶太阳！然后他喝光了河里的水，最后化作了一大片桃林！他叫夸父！外婆！这个我听过了！” “那……那外婆换一个，神农炎帝有一个女儿叫女娃，有一天她来到东海之滨玩水……” “然后她在淹死后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小鸟，每天都想着用小石头把东海填满，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要有百折不回的毅力和意志……外婆，这些故事你都讲了一百八十遍了，我都能背下来啦！” “好好好，你先吃饭，外婆再想想，”外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孙女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蛋，她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那今天外婆讲一个你以前没听过的故事，是我们桃坞村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桃坞村里有一个放牛娃，有一天，他放完牛后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回家吃饭，而是穿过小溪到来到了栖凤山下……” “外婆！他为什么要去那呀？你不说那里不能去的嘛！” “因为那天傍晚的天空很漂亮，到处都是红色的云，这云飘动的很快，跟着了火的大鸟似的。月亮早早的就出现在天空上了，很大，很圆，连上面的山谷都能看到，放牛娃想着站在栖凤山上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哇！芮艿都没有看过！” “这也是那个放牛娃第一次在桃花坞看到这样的天相，他以前只听村里的老人提起过，他们说……” “然后呢？然后呢？他看到月亮山谷了嘛？” “嗯……然后，然后他就开始爬栖凤山呀，等放牛娃爬到一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就在想是要继续向上爬还是下山乖乖回家吃饭……” “爬！爬！爬！”芮艿胡乱地往嘴里送了几口饭。 “好，那你得吃饭哦，放牛娃继续爬山……不过当时放牛娃有些累了，就到瀑布下的溪流边找水喝。他正在盛水，突然听到头上有奇怪的叫声，抬头一看，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正在瀑布旁边看着他呢！” “哇！白色的狐狸！” “是呀，白色的狐狸，身上还亮着银色的光。小狐狸看到放牛娃在看它，就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跑到了栖凤山深处……” “外婆！真的有发着光的白色狐狸吗？我也想看！” “有啊，你只要每天乖乖吃饭，等小芮艿变成了大人，外婆就带你去看白色的狐狸……” “那拉勾勾！”芮艿伸出自己小手，钩住外婆的手指，兴奋地说道，“等我变成了大人，外婆就要带我看白色的狐狸！” 不知为什么，“白色狐狸”四个字好像一颗子弹，击中了芮艿的心灵，让她忍不住心神一荡。是什么让她如此振奋？ 1.2 梦里桃坞（下） 桃花飘飘洒洒，却是被初春料峭的寒风吹落的，凌厉地在地上打着滚。阳光还没有照进院子里，芮艿只感到一股冷意。她紧紧地贴着院墙站直，外婆比量着，在芮艿头顶的院墙上画了一条横线，眉开眼笑道，“我的小芮艿又长高了！” 望着墙上的三条横线，芮艿心里惆怅了起来：转眼已经六岁了，时间过得好快，就这样浮光掠影地度过了最美丽的六年时光…… 一阵苦涩的滋味在她的肠胃间翻滚，搅得她情绪不宁。紧闭的院门被“嘭”地一下推开。芮艿一惊，转身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金边眼镜、身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跨了进来。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定在芮艿身上，仔细审视了她的脸后，嘴角似笑非笑地扬了下，随后又恢复了那冷漠的深情，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道，“你，跟我回去。” 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厌恶之情从芮艿心里喷薄而出，她满脸敌意地望着男人大叫道，“我不跟你走！我要跟外婆在一起！” 那男人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提起芮艿，把她夹在自己的胳膊里，不由分说地向院外走去，任凭芮艿怎样撕咬、怎样拳打脚踢，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外婆！外婆！救我！我不要跟他走！”芮艿死命挣扎哭喊着扭头看向老屋。半开的雕花古窗后，外婆那张皱皱巴巴的脸上老泪纵横，“去吧！去吧！他是你的父亲！” “我不要什么父亲！”听了这话，芮艿哭的更凶了。 “小芮艿听话，你该回家了！” “我要跟外婆在一起！桃坞村才是我的家！” 最后，芮艿只看见窗户另一边外婆朦胧的身影，耳边听着她呢喃的劝慰声，“去吧！去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知何时，圆圆的月亮已经爬了上来，在稀疏的薄云后半遮半掩的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清冷的月光满了整个山谷，凌厉的山峰连同整个村落都被这月光勾勒上了一道银色的光边。 村中的宅子一盏一盏的亮了灯，借着昏黄的光，可以隐约看见屋里晃动的人影发出阵阵欢笑声。 远空中，一道光亮正慢慢地离开桃坞村的地界，遥看好似苍鹰一般，舰身上的指示灯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芮艿的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随着那悬浮舰飞到了半空中。 隔着窗玻璃望向霆鼎号的头等室内，年幼的芮艿吱吱哇哇地叫着，笨手笨脚地想要解开将她绑在座椅上的安全带，可那安全带却越勒越紧，很快她便感觉喘不过气来了，只得停下手来。旁边座位上的男人似乎什么也没有觉察到，目不斜视地专心盯着腿上的电脑打字。 芮艿沮丧地瘫在座椅上，虽心里恨得很，可眼睛里却抑制不住地泛起了泪花，颤抖着抽泣道，“没有妈妈，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 男人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道，“自有你的去处，用不着跟我一起。” 芮艿没有忍住，哇哇地大哭起来。窗外，桃坞村早已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 寄宿学校，还真令人厌恶啊。 自打进了这个地方，就很少去父亲的大别墅了。不过，那个大别墅跟这个地方有什么区别呢？一样的无聊，一样的压抑，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冷漠。也是，整个雷霆城都是这个样子罢了，每一天都在机械又规律的运转着，城不像城，人不像人。 芮艿呆呆地坐在学校空荡荡的琴房里，看着外面萧瑟的秋风将树枝上的残叶卷到空中又洋洋洒洒地落下，这让她想起了桃坞村的桃花——也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想到外婆，芮艿突然自己的胸腔里似乎有一把小刀在不断地搅地动着她的神经，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走廊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紧接着，琴房的门唰的一声被打开了，涌进了四五名花枝招展的少男少女。这些少年看到芮艿先是一愣，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待看清是谁后，又笑嘻嘻的说道，“嗨，芮艿，你跑哪去了？搞定了！”说罢，几个人从身后揪出一个胖男孩。 下午时，教学楼门口的鸟窝被昨夜狂风吹落，倒扣在地上，几枚鸟蛋摔得稀碎，流淌在地上黏糊糊的一片。芮艿站在树下，见那雄鸟和雌鸟绕着倒扣的鸟窝飞了几圈又叫了一声，便翅膀一展，各自消失于天际。 上课铃声已经打了好久了，直到盯着天空的双眼变得昏花，也不见那两只鸟再回来，芮艿觉得胸中烦闷不已。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将那倒扣的鸟窝翻了过来，却见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红鸟满身碎蛋壳和黏液趴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小红鸟见到芮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鸣叫着张开翅膀，歪歪扭扭的向她走了过去。芮艿心中一动，脱下校服外套小心翼翼的将小红鸟捧了起来，转身走向教室。 半晌功夫，被校服包裹着的小鸟似乎是恢复了活力，兴奋的吱吱喳喳叫了起来，生物课堂顿时炸开了锅。在老师的厉声呵斥声中，小红鸟被生物课代表夺去，扔出了窗外，美名“适者生存，只有会飞的鸟才配活下来”。待芮艿疯了似的冲到楼下时，只见到了一道血色的车辙印和两根红色绒毛。 “适者生存是么？”芮艿看着此刻生物课代表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走到钢琴前坐下来打开琴盖，冷笑道，“那就看看你适不适合在这个学校生存吧！” 见此情景，几名少年少女像是得了什么允许一样，笑嘻嘻道，“好嘞！不愧是芮艿！”说罢，将生物课代表围在中间，一曲欢乐颂完毕，看着趴在地上不断哀嚎求饶的胖男孩，芮艿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对旁边的几位少男少女道，“让他嘴严点，别做多余的事情。”说完，推开门走了去。 “芮艿，你又给我丢人了。” 刚把房门关上，平静而低沉的声音让芮艿一抖，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琴房门口。 “我没有，我刚刚在练琴。”芮艿一脸乖巧的说道，“父亲，您怎么在这？” “就你还想骗我？”男人面无表情道，“把房门打开。” “是他杀死了我的小红鸟。”芮艿咬牙切齿道。 “你的……小红鸟？”男人眉头紧蹙，一贯平静的语气中有了些许怒气，“我不记得给过你养宠物的权利。” “不是宠物，是一只小红鸟，它没有家了。” “一只鸟而已，”背后琴房的门缓缓打开，胖男孩捂着左脸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字一顿道，“不就是死了一只鸟么？”他放下捂着脸的手，左眼眶里黑洞洞的，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呻吟声从他身后的琴房传出，定睛一看，只见那几个少男少女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芮艿只觉一股恶寒席卷全身。胖男孩阴笑了一下，忽然变成一团黑雾，迎面向芮艿扑了过来。芮艿大惊，求救似的看向父亲，没想到那个男人早已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芮艿对着背影大叫道，“救我！喂!”一阵阴冷袭来，转头一看，那黑雾已近如滔天的巨浪扑倒了她的眼前，让她窒息。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猛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黑幽幽的房顶。“原来是梦。”芮艿心里舒了口气，使劲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外婆去世后，这间老屋已经被邻居们打扫清理过了，桌椅板凳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被收拾起来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让她觉得有些晃眼。山里的夜很凉，闻着屋子里残留的熟悉的气息，她不禁想念起梦里回忆中儿时外婆那温暖的怀抱。哎，明天就是外婆的葬礼了，这让芮艿第一次觉得这间老宅是如此的空旷。 她爬到窗前，此时的院子里已铺满了桃花，连院子中间的那张平日里总是干干净净、用来吃饭的木桌和木椅上也都是。时隔八年再次回到桃坞村，一切都没有变，熟悉的白墙青瓦房，熟悉的鹊桥，只是儿时眼中高高的院墙已变成了只到胸口的矮围墙。院墙前的一丛丛蔷薇开的正旺，在月色的照耀下一改往常的妖艳，竟有了几分素净；村中的雾气把白墙阴得湿湿的，斑驳的苔藓在青白的墙上如一片片漆黑的墨。 除了远处的栖凤山传来隐隐水声，这个山谷里的小村静悄悄的。芮艿轻轻合上眼，思绪如飞。 不知过了多久，莫名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瞬间便从指尖扩散到全身，愈发刺骨，耳边传来呼啸的风。 “怎么有风声？这么冷……”芮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此时眼前却不见了那凉如水月色的，而是青紫色的天空。她连忙站起来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冰川耸立，白雪皑皑，似乎是山顶。向下望去，薄云之下是青翠山林，再往下是一片粉嫩的桃林，隐约可见桃林前青灰色的屋顶。 “这是……栖凤山巅？” 漫天风雪之中，芮艿茫然的环顾着四周，不知所以，心里暗道，“只是这苍茫荒凉的天地间为何只有我一人？这极寒的山顶，怕我再多待几分钟就得冻死在这了。” 正这样想着，芮艿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腹部涌向四肢，远方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鸟唳。抬头望，不远处一巨大冰峰之上，一只身披烈焰的大火红鸟双翅一展飞入半空中，那光芒与能量比日月更甚。芮艿完全被此番景象所吸引，此时，她不觉害怕，也不觉得惊异，只有强烈的震撼和莫名的共鸣包裹着她。 那火红大鸟身上的烈焰燃烧得更旺了，一些炙热的鸟羽洋洋洒洒飘落下来。芮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在鸟羽触到掌心的瞬间，整条臂膀忽的燃烧起来，而后那火焰竟幻化成了鸟翼的形状。芮艿看着自己燃烧的臂膀，发现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正在惊奇时，远方隐隐传来吵闹的声音。这声音芮艿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寻着声音看去却不见来人。寒风渐渐停止了呼啸，那吵闹声逐渐变大，也愈发清晰起来，可以分辨出是两个男孩的声音。 “那就让我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好不好？” “我的妈呀！我可太厉害了！” 芮艿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刚才的那两个家伙的声音么？他们怎么也在这儿？”转而一惊，心里暗道，“不对，我刚才明明是在外婆的老屋里睡觉，怎么跑到这栖凤山上来了？咦……不对不对，时间不对，我应该是在和那两个家伙在栖凤山，追白色的狐狸……没错，外婆已经没了，我从雷霆城逃学，回到了桃坞村……山脚那两个男孩，然后出现了一只白狐……我们追着追着，上了栖凤山，再然后我踩空掉下了山崖……那我现在是……死了！？” 微弱的疼痛感重回体内，潮湿泥土的气息传到鼻间，芮艿躺在地上，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诧异：这里好像是一个洞穴，墙壁上附着着点点绿光，不远处，那个叫柯振石的小子闭着眼睛躺在一旁张牙舞爪的挥着胳膊，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这是?——哪？ 1.3 黑暗幻想（上） “怦怦，怦怦”心跳声伴随着脚步声，打破了冗长通道下的静谧，此刻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宇宙深处的虚无。 黑暗中，狄清川意识到自己沉重的腿正在向前迈进，他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前方，嘴里缓缓地喘着气。在记忆的原初起点上，就有一条这样的废弃通道存在着，连接在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 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狄清川在通道中驻足而立。在漆黑中，只有清晰的心跳声在传出；他默默地闭上眼，听着耳边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就好像自己在向前奔跑着，带起气流的涌动。 记不得何时起，狄清川喜欢上这种与黑暗互相凝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他的精神无比放松，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不翼而飞。 感受脚底和地面的摩擦，狄清川觉得和往常相比，好像有着些许不同，但具体表现在哪些地方，他又说不出来，而此刻的他也懒得去想。 直到眼前的幕帘渐渐透出了光晕，变得发白，这让他眉头微微皱起，那双忧郁的眼睛也慢慢睁开，熟悉的风景、熟悉的村落，还有熟悉的飘零的桃花，落入了他那幽深的眸子中。狄清川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又走回了现实中。 “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他的面前是普通的木门，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这是他的家，而他此刻正站在门前，怀揣着惴惴不安。 “爸，妈，我回来了。”狄清川小声地说着，大气也不敢出，同时竖耳倾听，屋里很快传来了动静。 “来了——”这是妈妈的声音，狄清川心底微微泛起一丝苦涩与轻微的苦恼。这种感觉说不清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还是时间打磨出的心理暗示。 “咔嚓，”门开了，看到妈妈很快地冲出来，狄清川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 “儿子，快进来啊，饿了吧。”妈妈异样温暖的声音仿佛天籁，让狄清川心底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袭过了他的心田，就好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在此刻得到了母爱。 狄清川只觉得鼻子酸涩，眼眶发红，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纳闷地看着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母亲，直到她拿起自己的书包，搀自己的胳膊走进家中。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快到家了，看爸爸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屋中的饭桌上，摆满了自己爱吃的饭菜，而爸爸爽朗的笑声从厨房里传出，锅中升腾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身影，若隐若现，让人看不真切。 饭桌上摆放了丰盛的饭菜。“儿子吃菜啊。”狄清川的碗里堆满了父母争相夹的菜，狠狠地点着头，他大口地吃着饭菜，他大声地笑着，笑到不知为什么，眼泪漱漱地往下落，但都被他就着饭菜，咽进了肚子里，他早已习惯了。 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滔滔不绝地激动地说给爸妈听，这次考试自己再次拿到了第一，还报名了学校的一百米跑步呢。爸妈脸上欣慰的笑容，让狄清川的心底暖意融融，好像过年吃了牛奶乳糖般甜蜜。 阳光照射在田径场上，耳边传来的是同学们的欢呼声。“狄清川，加油！狄清川，加油！” 狄清川默默地伸出自己的右腿使劲甩了甩，蓄势待发。内心的欢愉让她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像个孩童般天真烂漫。 “嘭！”发令枪响了，枪口冒出一圈白烟。狄清川瞬间蹿了出去，双腿充满韵律踩在崭新的塑胶跑道上，一脚接着一脚，身子不停地腾起又落下，动作无比潇洒轻盈。他越跑越快，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终点撞线的刹那，他开心地回头，只见同学们正脸上带着崇拜的笑容看着自己，缓缓地对自己挥手。 狄清川笑着，转头看着前面，脚下越来越快，许多白色流光像柳絮般划过身畔，慢慢地，他双脚离开地面，飞了起来。 天上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重的金牌挂到了狄清川的脖子上，澄澄的金色夺人耳目。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向太阳飞去，脚踩在软软的云团上，身体毫无重力感。他茫然地看着四周，无数云彩像漂浮在水面的泡沫，他一时玩性大起，就顺着泡沫一个个踩了过去。尽头，一个奇怪的发光体让他的眼睛一花。 原来是一只银白色的狐狸，浮现在云朵里，身体与环境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就像一坨轻盈飘逸的白色棉絮，虚幻得不真实。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狄清川看见白狐的嘴唇在动，说出的话就和狄清川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如出一辙。 “真的吗？”狄清川不确定道。 白狐笑着点了点头，狄清川也笑了起来，“那就让我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好嘛？”白狐的笑意更浓了，那笑容一点点变大，直到真的变成白色的雾气从狄清川的眼前吹过。 狄清川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此刻他的身边围着同学，大家在朝着他大声嚷嚷，“狄清川，我们一起去VR游戏馆打游戏庆祝你生日吧！” 一个极为现代化的椭圆形屋子里，银白的金属散发出各色奇幻的光束，一道道透明的离子墙把这里隔成一个个小空间，如电流一样的蓝色光华流转在墙面上。 一个三棱锥形的光感芯片缓缓飘浮到狄清川面前，芯片表面色泽交织，仿佛含有世界上所有的颜色。狄清川不由自主地伸手托住它，下一刻，一个紫色半透明光罩包裹住狄清川，全息投影从芯片内部打开，光感控制的各种微粒开始影响狄清川的神经。 “嗡！”耳膜的震动感让人有点不适。 狄清川的眼前不再是游戏包间，而是一片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古树，触感冰凉，很有质感；呼吸间，甚至连森林里那种潮湿腐烂的味道也不断往鼻子里钻。 狄清川抬头看着远处，只见一个巨大翼龙样的生物正在一座高山上盘旋，红褐色的翅膀张开在山林中形成大面积的阴影，一条数米粗的黑色蛟龙盘在那座山上，不知多长的身躯环绕山峰好几圈，嘴里猩红的信子吞吐，目光凶狠地盯着翼龙。 悬着的心胆感到突突地震颤，转身就向着远处跑去。林中没有路，地面是如此潮湿难走，他却顾不上许多。 在他转身不久的时间里，大地开始晃动，树木也在倾塌，地上裂开一个个巨大的口子，岩浆从里面喷薄而出，狄清川左躲右闪，然而立足之地依然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点空间也被岩浆吞噬，狄清川突然感到脚下一空。 1.3 黑暗幻想（下） “啊——” 柯振石惊慌地大喊一声，他好像刚刚从一个久远的梦里醒来，依稀模糊的片段是失足从山上掉下，在一条幽暗的垂直通道里不断向下沉坠、沉坠、沉坠，却始终无法掉落到地上，这让他那焦急的心感到了重击，一下子就激荡醒了。 迷茫地睁开双眼，阳光从卧室窗帘的缝隙间洒落，空气中飘着许多微小的光点，他知道那是灰尘在阳光下的身躯。看到这阳光，他笃定了不少，想起刚才的梦，有些恨恨地道，“还好是梦，不过我讨厌黑暗！” 耳边似乎响起了爸爸的呼唤声，“小石头，你准备好了没？去图书馆啊！” 柯振石仰起脸，发现自己正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看到爸爸高大的背影就在自己的前方，步伐稳健。他的心思一动，想起了什么，扭转身就要跑。但背后一只大手提起他后背的衣服就让他悬空起来。 “不嘛不嘛，我要去参观星际航母。”柯振石不安分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这有力的钳制。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被扔进了图书馆安静的阅览室内。 整个图书馆大空间呈螺旋状分布，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中空天井，密布的浮梯排列在一个个透明的书架前，书架的材质就和现代众多展馆的玻璃一样，只不过更为结实。 书架上有一个个透明隔板，每个隔板上都浮动着相应图书的介绍，不过柯振石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是来坐浮梯玩的。扶梯大约一米见方，一次只能乘坐一个人，它可以随乘坐者的意愿自由飘动，在浮梯外围有感应装置，也不用担心会两两相撞。 “额，这里我好像只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柯振石站在靠近天井那侧的楼层处，等待浮梯到来。 “快飞快飞。”柯振石上了浮梯，顿时兴奋起来，在上面蹦蹦跳跳，一点也不害怕。他把浮梯当筋头云一样，控制着到处乱飞，当他想控制浮梯继续向上的时候，不料被天井上空的一个巨大玻璃罩隔住了，小平头“咚”地一声撞上了玻璃，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向上不行那就下去。”柯振石感觉自己在上面飘了好久，很快便踩着浮梯到了天井的最下方。 这里的光线相对其他地方暗了很多，透明的书架不见了，合金墙也消失了。这里的墙壁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一个个砖红色方块垒砌成一个幽暗的通道，柯振石伸手摸了摸，有点刺刺的感觉。 “咦？地下迷宫？”柯振石很是好奇。他做贼似地回头看了一眼，深怕父亲就在自己的背后。 “呼——”柯振石长出口气，显然奇怪的场景没有让他苦恼。不再犹豫，柯振石满怀希冀，随意选择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通道中开始不断有光从内部散发出来，只不过光芒很浅，像是孤独的海上，黑夜下观望着的星空。 通道孤单而沉闷，柯振石行走在里面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这让他渐渐失去耐心，开始焦躁地跑了起来。 仿佛受到他律动心跳的感染，通道的色泽也慢慢产生变化，四周墙壁像万花筒一样旋转起来，柯振石前方的通道也有光芒在一圈圈转动。 柯振石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快被晃晕了，“一点也不好玩，难道这里就没有好玩的吗？”他抗争似地想要呐喊，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周围的墙壁再次转换了模样，一扇厚重的朱红色木质大门拦住了柯振石的去路。 “这又是什么？”柯振石沉思着，想要推开大门，却发现木门岿然不动，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父亲的轮廓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但怎么也无法看清他的脸。父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一挥手，在他微笑的同时木门缓缓打开了。 柯振石转头一个人走了进去。留下了那个轮廓在背后。 “啪嗒，啪嗒……”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中，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一排排高大的深褐色木质书架规则地排列着，书架的表面还有一些精美的雕刻，屋里仿佛许久不曾有人来过，地面满是尘土，木架上的书籍也落满了灰尘。 柯振石左顾右盼，一本本泛黄的纸质书籍不断出现在视野中。他依稀记得父亲和他提起过，市博物馆的地下书库里，有过去保存至今的纸质书籍，从明清善本到二十一世纪最后的纸质书都有，不过都被当成尘封的古董，永远留在冰冷的地下室，直到地球毁灭。 柯振石兴奋起来，随手从身旁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封面上没有字；翻开一看，上面满是稀奇古怪的生物图片，却不曾有一个解释说明的文字，“无字天书？”柯振石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什么也没有！”翻到最后，柯振石终于下了个结论，就在他合起书的时候，那本书突然绽放出万丈豪光，一张张纸从书中飞出，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慢慢地，柯振石眼前出现了一个呈正方形的巨大浅黄色光门。 “什么东西？”柯振石丝毫不知道害怕，他只是瞪着那个门，门周边的光芒荡漾着，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 他壮着胆子，伸手碰了碰光门，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但没从另一边出来，也就是说他的手不知穿到哪去了，就像是空间被折叠了一样。 “哈哈，这个好玩。”柯振石再次兴奋起来，他急忙把头也伸了进去，然而只听“唰”地一声，光门消失了，柯振石立刻感受到一阵强大的气流迎面而来，他愕然不已，原来不知何时他竟然身在万丈高空，下方是一片苍茫郁绿的大地。 “这是什么地方。”柯振石好奇地想到，但没人回答他。 “下方好像是茫茫的森林。”柯振石判断道，他甚至看到了一株株挺立的树木。 “不对，为什么大地越来越近？”柯振石突然慌张起来，“难道！” “嘭！”重物落地声响起，柯振石四脚朝地，头埋在土里，嘴歪眼斜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不科学！”柯振石气愤道，随后从地上跳了起来，但看着面前的人形大坑，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自己，一丝得意顿时挂上嘴角，拍了拍屁股上的不存在的土，旋即又恢复了精神，在这空旷得山林中优哉游哉地溜达了起来。 “这里也太大了吧。”柯振石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他好像有点泄气了，“一点都不好玩，怎么没有个小怪兽什么的！”在他意识中，森林里应该有许多猛兽。 “吼——” 才想着，一声巨吼声从远处传来，无聊中的柯振石一愣，随后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远处，两个呼救声隐隐传来。 “咦，前面有人遇到了危险。”柯振石寻思。“别怕，我来了。”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到，柯振石大声回应着。 “救命——” “别怕！” “救命啊——” “我来了！” 一喊一答，柯振石玩的不亦乐乎。 很快，柯振石感受到前方大地震颤，同时伴随着“隆隆”响声和树木折断声传来。 继续向前走了一程，柯振石的视野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比树木还高大的怪物，怪物身上覆满了磨盘大的鳞片，像一只身披鱼鳞的霸王龙，在怪物的面前，两个人类少年正慌不择路地跑着，两个少年一男一女，男孩个头更高。 “救命啊！”声音是从少女的嘴里发出的，她仿佛看到了柯振石，顿时慌张地向他站立的方向跑了过来。是的，柯振石停了下来，负手站在原地，一副隐世高人的模样。 “大侠，救救小女子吧。”少女低声下气道，两个马尾辫耷拉在身前，和主人一样有气无力。 “嗯，站我后面吧。”柯振石满脸淡漠道，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哎哎，好的，还有我的同伴。”少女恳求道。 柯振石点了点头，瞥了眼慢腾腾的少年一眼，发现这个少年好像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让他有点不开心。他又转身看向少女，心中暗自比了比，发现少女依然比自己高，原来的好心情顿时不见了，瞪了两人一眼，满脸不爽地抬头看着横冲而来的怪兽。 怪兽的头比树木还高，一对水缸大的眼四处寻找着什么，当他看到仿佛自带光芒的柯振石后，咆哮一声，甩起头像陨石一样砸了过来，同时嘴巴张的大大的，估计是想把他撕碎。 “咚！”土石飞溅，在怪兽头砸落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土坑出现了。 “咕隆。”柯振石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沫，“我能打过他吗？” “吼——”怪兽大吼一声，不给柯振石过多思考的时间，头像装了马达一样，“咚咚咚”连续撞向大地。 柯振石只能不断躲避，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出手打这个怪兽，他的意识中好像缺乏这方面的资料！ 腥臭的气流吹来，柯振石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抬头看去，只见怪兽巨大的嘴已经到了自己的头顶，恶心的粘液拉成长丝，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怎么办，怎么办。”柯振石焦急起来。 “嗷！”怪兽的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在自己的头顶张开，好像一朵腥红的食人花。 “啊——”柯振石鼓胀起自己的双眼，生死一挥间，他感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瞬间充盈全身，温暖而强大。 柯振石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周边山石随着他的手势不断震动。 “嗡嗡”，无数山石横空，环绕着柯振石旋转起来，同时他的拳头上也汇聚了一层石铠。 “呀吼。”柯振石大喊一声，身体微倾，右拳携着万钧之力击向怪兽的头部。下一刻，强大的能量波从交接点散发而出，大树倒塌，碎石横飞，柯振石双脚瞬间陷入地面，而霸王龙一般的怪兽也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断了无数古木，随后狼狈地跑掉了。 “哼哼，算你跑得快。”柯振石见怪兽跑了，顿时嘚瑟起来。他转头去找刚才的两个少年，发现两个少年正趴在地上，藏在一片灌木后面偷偷打量自己。 柯振石假装咳嗽一身，把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晃悠着来到两人面前。 “哇，大侠，你好厉害啊。”马尾少女看柯振石走过来，眼中闪烁着崇拜敬仰的光芒，仿佛看着一个神祇，爬过来抱住他的脚死活不松手，甚至另一个少年想过来抱他的脚，还被马尾少女踢开了。 柯振石见状也没让她松开，因为不知为何，他看到少女抱着自己的脚，心里舒爽地不得了，嘴里猖狂地笑道，“嘎嘎，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柯振石可是盖世大豪侠，嘎嘎嘎嘎……” 1.4 奇诡森林（上） “哎哎哎，行啦！我知道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很感激我，但芮艿你也不至于舔我的脚吧！赶紧平身吧！嘿嘿嘿……” 借着洞里的莹莹绿光，芮艿困惑地看着柯振石躺在地上伸胳膊踢腿、嘴里嘿嘿哈嘿地做着美梦，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垮了脸。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柯振石的身前蹲下，冷漠地看着那张眉飞色舞、还流着哈喇子的脸，迅猛地伸出手来。 啪啪啪啪！ “何方妖怪敢打老子的脸！？看我不……”柯振石捂着被打的脸颊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眨了一会眼睛，方才看清面前一脸阴沉的少女是谁。 芮艿腾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柯振石，不发一言。她的眼神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可怕。 柯振石狐疑地搬动着自己的脚丫子，一时间有点懵，嘴里嘟哝道，“你怎么……你不是正……” “我正什么？”芮艿的嗓音在回荡，听起来有点渗人。 “正……正……哎呦喂……疼死我了……”见势不妙，柯振石呻吟起来，“这是哪啊？怎么这么黑呀？我是不是下地狱啦……” 他的声音略带哭腔，听起来让人心烦，一时难辨真假。芮艿打断柯振石的鬼哭狼嚎道，“怎么回事？我们在哪？” “我们在哪？”柯振石停止了呻吟，环视了一圈后咕哝道，“我怎么知道？明明是踩着石路走的，不知咋回事就踩空了……咦？你咋会也在这？莫非……你也踩空了？” 芮艿并未回答，而是开始仔细探寻起来。 这是一个岩洞，伸手一摸岩壁湿滑阴湿滑腻，上面布满了青苔。而岩壁上的莹莹绿光是不知名的小虫子发出来的。借着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岩洞内有一条狭长的通道，不知延伸至何处。只是不知为什么，芮艿此时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洞口了——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从一个圆形、垂直的洞口掉下来的。 正疑惑间，寂静山洞的另一边传出了吱吱呜呜的哼哼声，吓了二人一跳。柯振石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叫着，“谁？谁在哭？你是人还是鬼？”那啜泣声并未停止，音量反而大了起来。 芮艿和柯振石对视了一眼。她迅速地拿起一个石块，刚准备向哼哼声的方向扔去，便见柯振石旋风般地冲向前，嘴里还哇哇地叫着，“管你是人还是鬼，我柯振石今天倒是要抓来看看！” “你等会……” 芮艿话音未落，就见柯振石身形一顿，便直挺挺地扑了下去。 “咚！” 肋骨上被狠狠踢了一脚，让狄清川觉得痛彻心扉。他抽泣着睁开眼睛，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的柯振石后一个激灵，便迅速推开他爬了起来。他摸了摸肋骨，又动了动胳膊和腿，还好，除了刚才被踢的地方，一切都还好。他扶起柯振石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看见一个比柯振石要高出许多的人影站了起来，芮艿已了然于胸——果然，三个人都从那条巨石后的山路上掉下来了。 看见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也在这里，还用一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眼神撇着他，狄清川有些诧异，连忙解释了起来，“我……我踩空了，不小心……我不知道那条路不好走……要不然我肯定……肯定……不会让你们冒险的……” “你知道出口么？”芮艿对他的解释并不在意，只环顾着四周的岩壁一脸思索地问道，“你能找到我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吗？” 狄清川似乎是刚才摔坏了腿，他一瘸一拐地在岩洞里走了几圈，又沉默了一会，不断地搓着双手，难为情地道，“这是……这是我第一次上栖凤山……我……” “哦，那我们只能从那边出去了。”芮艿瞟了他一眼，向另一边走去。 “这……”看着前方狭长漆黑的通道，狄清川有些犹豫。几乎封闭的岩洞和阴森渗人的莹绿的虫光已经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这栖凤山群连绵千里，除了险怪之处，更有大片大片的无人进入的山林，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去了，到时候收尸都没人收。 “别这、这、这的了，咱也没别的出路啊。”柯振石刚才见狄清川煞有介事地巡视岩洞，便跟在他屁股后面巡视了半一圈，除了那个通道却没见到其他出口。那通道看上去黑漆漆的让他有些胆怯，但见芮艿提了意，也就不甘示弱，紧跟着走了过去。看到狄清川站在原地没动，又说道：“你不走吗？” “可是……我们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万一走不出去……” “管它通向哪！走不出去再原路返回想办法呗！”柯振石有些兴奋：“再不跟上，你就一个人待着吧！” “你就一个人待着吧……”柯振石的话回荡在狄清川的脑海里，看着二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强烈的失落感充斥心间，他自言自语道，“还真是黄粱一梦啊。”说罢，小跑着追了上去。 岩洞内的通道弯弯曲曲，没有照明设备的三个人借着零星的绿色虫光，扶着湿滑的岩壁，慢慢向前摸索。不知走了多久，绿光忽然多了起来，芮艿有些犹豫，她转头看了看跟在最后的狄清川，在绿光下，这个高个少年正紧皱这眉头，一脸思索看着墙壁上的虫子。很快，这莹绿的虫光就连成了一片。 “哇——好壮观！” 听见柯振石兴奋的感叹声，芮艿暗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会惹事。”。 被入侵者声音惊扰的绿光虫子刹那间呼啦啦地振着翅膀从墙壁上飞了起来。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虫群，芮艿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抱头蹲了下去。 呼啦啦的翅膀振动声逐渐变小，芮艿感到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柯振石。只见他满脸惊异，手指指向前方。芮艿抬头看去，见这些莹绿的虫子如同被人指挥着，顺着一个方向团作一团，化作一个个如灯泡般大小的光球悬在洞顶，将四周照的亮亮堂堂。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发现了更惊奇的事情。 借着绿光，狭长的山洞里，芮艿可以清楚地看到墙壁上的岩画。这岩画的风格让她想起了在博物馆里看过的那种数千年前文字还未形成、只能依靠画图来讲述故事的文物展品。她站起身来，仔细看着，只见这壁画颜色一如新染，从未对历史和绘画有什么研究的芮乃却能从这深山岩画中感到强烈的震撼和莫名的共鸣。 “这是……狐狸？”另一边，柯振石双手拄在墙壁上，死死地盯住画像在审视，一脸纠结地说道：“可它怎么这么多尾巴？” 芮艿走了过去。墙壁上，一只狐狸模样的动物站在圆月山崖之上，只见它昂首挺胸，神情高傲，显露出犹如帝王一般尊贵的风姿，四肢一前一后，似乎正在优雅地踱着步。而在它的尾部，赫然长着九根蓬松卷曲的尾巴。 “九尾狐，”芮艿淡淡地道，“上古神话传说里的灵兽。” 柯振石隐约想起自己看过的动画片中好像是有这样一种灵兽叫九尾狐。但被芮艿“科普”这么一下，让他觉得有些不爽。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趴在一块岩石上自习看了看，故作深沉道，“你们快看！这有只老母鸡，不过以我之见，它应该不只是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狄清川有些不解。 芮艿走上前去，只见墙壁上一只硕大的鸟张开翅膀向阳飞去，这鸟身形优美，尾羽修长，通身染满了红色染料，在绿光的照耀下有种惊艳的妖异感。瞬间，芮艿感觉自己的脑子“轰”地一下炸了：这鸟，她好像见过。 她急急地在自己的脑中捕捉过往的碎片信息将它们拼揍起来：这只鸟，长着翅膀的红色大鸟，就是那只曾不断在自己的梦里反复出现的大鸟，也是在刚才的洞穴中做梦梦到的那只浴火的大鸟。 “这里……还有画。”不知何时，狄清川走到了他们的前面，开口道：“这边……一直向前都是……好多啊……好像是，是一个故事。” 芮艿急忙走过去，可还未等她看清，那莹绿的虫光忽然散开，接着一窝蜂的飞向更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洞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快跟上！它们应该是在往出口飞！”眼看着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了，芮艿猛然反应了过来，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壁向前跑去。 渐渐地，洞里亮了起来，是阳光。很快，洞里的路变得平坦、通顺，前方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洞口，约莫有一人来高，隐约可见外面绿色的植被山林。看着近在眼前的洞口，一脸失望的柯振石和松了一口气的狄清川齐声道。 “咦？这么快就出来啦？” “哎……终于出来了。” “这里……好像是栖凤山的另一面山坡。”已经跳出洞口的芮艿，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盘算道，“按理来说，我是从桃坞村那面的陡峭山崖掉下去的，而身上只有些擦伤并未伤到筋骨，说明高度并未有多少，不会直接滚到山脚去。在洞中走了那么远，虽有些崎岖，但几乎是平行的，鲜少有上下坡，所以也不会直接通到山脚去。这样算来，眼前的这一片开阔的空地就应该是栖凤山的另一面了。只是没想到这另一面更似仙境。” 随着一阵踢里踏拉的脚步声，柯振石飞也似地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叫着，“哇！我这春游还真是选对地方了，这儿可真够漂亮的了！” 狄清川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我们到哪了？怎么感觉……感觉这里不是栖凤山？” “嗯？什么？”听了这话，芮艿下意识地回头问道，却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狄清川的身后，嘴里喃喃道，“你……你刚才……”。 “怎……怎么了？”芮艿的表情让狄清川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芮艿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是从哪里出来的？” 狄清川红着脸，绞着手不安地说道，“我……我跟在你们身后，从洞口出来的……” 芮艿不依不饶道，“洞口？哪个洞口？” 柯振石跑了过来，有些不满地看着芮艿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啊，不是你带着我们出来的吗？从那个洞口。”说罢指着来时的方向，“哎？洞口呢？” 狄清川连忙回头，只见后面一块巨大的、光秃秃的青色巨石立在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洞口。他满心惊恐，嘴里磕磕绊绊道，“我刚出来……明明刚出来……才走了几步，怎么就没了？” 1.4 奇诡森林（下） 待芮艿的目光从巨石收回再望向四周时，更是诧异，原本普通的山林植物不知何时已变得奇异：金黄的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形成一条条光柱，斜射在草地上，一簇簇叫不出名字的盈盈花草点缀其间，细细看去，在娇柔的花瓣和细嫩的草叶里似有光华流动，如梦如幻，更有奇异的草木香气直冲鼻间；草地周围伫立着数十株巨大、粗壮的古树，绿叶繁茂，枝干苍劲有力，犹如巨龙一般四散蔓延，蜿蜒交错的树根从黑色的泥土中半露出来，古老而强劲的生命力一览无余。站在树下，芮艿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的躁动着，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就是这古树，指尖触得到天地间最微小的气息和变化。她屏气凝神，静静地感受着，再睁眼已是热泪盈眶。 树下生长着数只粉红色的蘑菇样式的植物，它们的菌柄很长，半圆形的菌盖下垂落着一条条沾满滑腻粘液的须蔓，一直延伸到地面，就像是长在陆地上的水母。他们似乎是对周边的生物有着感应，将须蔓试探着伸向不远处的三人。而其中一根最长的、粉红舌头般的须蔓，正像狗一样在满脸欣喜与惊奇的柯振石的面前嗅来嗅去。柯振石直愣愣地伸出手准备上去摸一把时，它又受惊了似地飞也般缩回母体。 “这……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狄清川瞪大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嘴里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在这桃坞村待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片林子？” “你不是第一次进栖凤山么，怎能见过。想不到这栖凤山还真是别有天地。”此时芮艿已从刚才莫名的感动中恢复过来。她一脸愉悦地深呼吸着，这片山林仿佛又魔力一般，只要深吸上一口气，身体上的疲惫便一扫而空。 眼前突如其来的美景更是让她心悦不已，连着周遭植物发出的幽幽香气悄悄钻进鼻子，整个人都有种漂浮的感觉，久违的放松和舒适感让芮艿忘乎所以。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宝地？我感觉我现在简直是力大无穷……不，是身轻如燕，马上就能飞了！”一旁的柯振石突然来了精神，先是紧握拳头、撸起袖子，盯着自己细瘦胳膊上的丁点肌肉，又猛地在原地蹦的老高，兴奋地大喊大叫，一声又一声的回音在林子里传荡开来，惊起远处的一群飞鸟。 “小……小声一点吧……”狄清川慌慌张张的望着被惊起的鸟群，话音未落，鸟群瞬间便俯冲了下来，再细看去，这鸟却不似普通的鸟——更像是长着七彩翅膀、在天上飞的鱼。而此时，这“飞鱼”正长着大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碎牙，飞扑过来。狄清川只觉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拔腿便跑。 “哎？你上哪去？”柯振石刚想向狄清川炫耀，便看见他转身向后跑去，同时耳边传来呼啦啦的声音，再一抬头满天飞鱼已近在眼前。领头的飞鱼巨大无比，恍惚间，这满口刁牙的巨大飞鱼与梦里的怪兽重合了，柯振石只觉一股洪荒之力从体内喷涌而出，他嘴里叫着，对着那鱼头打了出去。 “咚！” “哎呦！” 拳头还未完全打出去，柯振石觉得屁股上挨了一脚，下盘不稳，一个踉跄扑在地，那飞鱼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扑了个空，撞在不远处的古树上，竟然将那千年古树直接拦腰折断，一时间木屑和枝叶四散。 而飞鱼群丝毫不受影响似的，犹如阅兵仪式上的机群，保持着优美的弧线冲上天际，接着来了个急转弯，盘旋了一圈后停留在半空中，虎视眈眈地盯着空地上的三人。柯振石心惊胆战地看着被撞断的古树回过神来，看见身后芮艿一脸莫名其妙又略带鄙夷的神情看着自己，他尴尬地拍着屁股上的脚印，对芮艿讪笑了一下道，“谢谢，下次温柔点”。 “快……快走，他们又要……回来了……”狄清川突然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露出头来，指了指天空，然后小心翼翼地对二人说道，“我们……最好先往林子里跑，他们在天上看不见，就不会……不会攻击我们了。” “嗨呀！我说你干嘛去了呢！”见到狄清川，柯振石一拍大腿，哇呀呀的叫了起来。 狄清川嚅嗫道，“我刚才……没来得及说……我本想……告诉你们的……” “刚才你是没看到，可吓死我了。幸好你躲得快呀！这是什么妖怪，鱼不鱼，鸟不鸟的。” “快走吧，我们往林子里跑，他们马上又来了。”芮艿看了看满脸通红的狄清川，又回望了下天上的飞鱼群，说罢抬腿便走。见猎物要跑，空中顿时响起扑啦啦的翅膀声，“我的妈呀！快跑啊——”随着柯振石的大叫，三人慌不择路的向密林深处钻去，身后不断响起树木倒塌的声音和诡异的鸟唳。 直到一点点鸟唳声都听不见了，芮艿才停下脚步。她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里暗道，“那些鸟……不对，那些鱼……也不对，是那些动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是海里还能理解，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山里还有长着翅膀会飞的鱼？而且还是藏在桃坞村这地儿？不对，我……现在还在栖凤山里么？” 正想着，后面出来杂乱的脚步声，芮艿回头一看，柯振石正半搀着狄清川向她赶来。 “我说你跑的也太快了吧，也不等我们一下！”柯振石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使劲拽着狄清川说道，“你也是，你还山里长大的呢，咋还没我这个城里来的跑的快，白长那么高了。”狄清川满脸通红，也不言语，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谢谢，以后我带路”。 好像这林间真有什么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似的，短短一会儿，三人便觉得恢复了体力。见另外二人都歇息好了，狄清川问道，“我们……回去？” 柯振石猛地从地上跳起来道，“回去？回哪？我还没玩够呢！” 狄清川求助似地看着芮艿道，“这里……很危险，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鸟……那样的鱼……我们……” “回去吗？”芮艿转向狄清川，悠悠地道，“来时的洞口突然就不见了，你们还记得吗？” “呃？什么意思？”柯振石挠了挠脑袋，“不懂。听不明白。” 芮艿白了他一眼，道：“刚刚，我们从洞里走进林子，身后的洞就消失不见了……” 柯振石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山洞凭空消失？别逗了，怎么可能？”可是，当他看到芮艿和狄清川凝重的神色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我们……不从洞里走，我们从……山梁上翻过去就行了。”狄清川呐呐地说道。 “山梁？”芮艿似笑非笑着道，“你还看得见山梁么？或者说，你觉得你现在还在栖凤山上么？” 望着周围完全陌生而诡异的森林，狄清川沉默了半晌，脸色突然发白，颤抖着道，“怎……怎么回事？” 芮艿四处张望了几眼，眼神中满是犹疑与不确定。她忽然想起了雷霆大学最近在搞的一个科研项目——“沉浸式生存”。这个项目旨在开发出一套先进的高精度拟真场景系统，让计算机模拟出的环境能够和真实生存世界高度相似，做到以假乱真。人类将在这种拟真实验中难辨真假，做出最本能的行为，从而为科学观察提供大量数据。 ——难道这是一套高精度的测试系统？可自己是怎么进入其中的呢？莫非那个洞，就是实验室的入口？然而，这么个高科技的实验室怎么会在栖凤山呢？那白狐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所有的疑问，都让芮艿内心茫然，对周遭的环境不知所措。眼下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往更远的地方走一走，看看到底有什么名堂才行。 突然，芮艿心念一动，想起了点什么，低眼看了下自己手上的手表，伸出手按了按手表，摇了摇头，又甩了几下手臂。 狄清川虽然没怎么见过世面，却也一眼看出了她手上的这块手表不是普通手表。那超薄的表壳，明晃晃的表身，莫不是传说中的超级智能表吧？想到这里，狄清川忍不住舔了舔舌头，“怎……怎么了？” “我的手表废了！什么都没有！时间、GPRS、通讯功能，统统失效！该死的！连SOS呼救功能都没有用！”芮艿的脸上掠过一丝焦躁，但声音却是冷漠如冰的。 “哟，拓野最新的旗舰智能表呀！高级货啊！”柯振石显然认出了芮艿的手表品牌，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用不了了啊？哎呀，智能产品嘛，故障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完，他有些得意地举起自己的手臂，晃动着自己手上的手表，“看看，机械表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啊，千年永动，不用充电！” 柯振石把手腕凑到芮艿的眼前，“来，让你瞅瞅现在几点！” 芮艿不屑地扫过他的手表表面。这是一款普通的机械表，看不出品牌，此刻，时针和分针清晰地呈一百八十度对角关系，指向了六点整。而手表上附带着指南北的指南针，却在那里不停旋转，根本停不下来。 芮艿的嘴角扫过一丝轻蔑的笑，“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 “六……”柯振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表，“怎么会这样？” “六点，应该是我们从洞里掉下的时间，”芮艿努力地回忆着一切，想要串起确定的时间线，“也就是说，掉下来之后，时间就停止了！” 柯振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可能！” 说完，他用力扯下自己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抖落出所有的物件。其实他身上的那个包不怎么大，所以压根不引人注意，就连柯振石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个存在。包里的东西不多，一个巴掌大小的PAD，一个全息接收仪，一个折叠式迷你望远镜，几条能量棒，一张石棉手帕，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柯振石胡乱地按着Pad的开关，又摆弄了几下全息接收仪，但却毫无用处。两件电子产品都无法开启。柯振石有点儿沮丧，嘴里嘟囔道，“怎么回事？” “我们掉到了一个特殊的环境里。磁场、电流、无线信号，统统不对，”芮艿断定道，“但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狄清川惊恐地张大着嘴巴，眼神却可怜兮兮，让人可怜。他震惊得无法言语，“好……好可怕。” “别管为什么，大家向前走吧，我们总得找找出路。”柯振石不安地在草丛中走来走去，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未曾见过的，刚才的危险已化作成强烈的好奇心，逼得他蠢蠢欲动。 芮艿想了想道，“是啊，我们总得找到一条出路先。” 狄清川跟着点了点头道，“山路我熟……” 芮艿发现在这片陌异的森林里，自己赖以自豪的直觉和知识统统丧失了用武之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但一切辨识事物的技巧在此刻都变成了一片浑沌，无法理出头绪来。 她想起以前上课时偷看的那些荒野求生类的节目，便抬起头试图通过太阳的位置来重新辨别方向。说来也奇怪，明明感觉丛林里阳光明媚甚至偶尔有些刺眼，但或许是那些奇怪树木的枝叶遮挡了视线，芮艿怎么也无法找到太阳的踪迹。她转头看了看那个农村少年，轻声道，“好”。 这林子甚是奇怪，一会茂密，一会稀疏，但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反而越走越深似的，植物也愈发地奇怪起来。 狄清川的脚步慢了又慢，踌躇不已；之前一直兴奋地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柯振石这会儿也安静了——这诡异的森林让他觉得压抑。 走着走着，狄清川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望向前方，又转回身对着另外两人道，“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顺着狄清川的目光，密林中，一株巨型蘑菇耸立在眼前，芮艿努力昂着头向上看去，紫幽幽的菌盖如伞般，投下的阴影将三人罩得结结实实，隐约还可以看见菌盖上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像是鸟的羽毛似的东西，在微风中晃动；巨大菌盖下的，是半翻开的书页一样的肉白色菌褶，然而这菌褶之间的缝隙间却是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处，仿佛不见顶；支撑它们的是一根高大、粗壮、圆润的菌柄，这菌柄通身雪白，好似没沾过土，从上到下都是干干净净的；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菌柄上均匀的布满了一些透明的、琥珀色的不知是水还是粘液的小圆珠，即使阳光被菌盖挡了个结实，却也如钻石一般闪着耀眼的奇光。 柯振石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一排大白牙，声音激动地发颤，“这是原始森林？我们竟然走进了原始森林？”他捡起一根枯枝试探着戳进圆滴道，“听说……野生的蘑菇最好吃了。” 然而这枝条瞬间便被圆滴镶住了一般，插进去后竟然动不了了。 柯振石有些恼火，他使劲地向外拔着枝条。而大蘑菇此刻好像弱不禁风似的，摇摇欲坠地颤抖着，却丝毫不见其萎缩，反倒是根茎越鼓越壮。 突然，大量半透明的、发着光的蓝色种子样式的东西从菌褶缝隙间飞了出来。 “快躲开……不要被它们碰到……”狄清川惊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然而，蓝色的种子从四面八方涌来，芮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躲到哪里。 正犹豫间，一片阴影从天而降，紧接着三人被扣在了一片巨大的叶子里。 无数蓝色种子从他们头上飞过，透过叶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原来这种子是一种发着蓝色光的小虫子。 芮艿看着身旁的柯振石，心里暗道，“真会惹麻烦，不过还算机灵，手脚也灵活。” 原来，刚刚危机时，柯振石眼疾手快，在看到有东西从蘑菇里飞出来时，急速朝那里扔了木棍，又从地上拖了根巨大的树叶将三人包住。 这些蓝色小虫在上空盘旋了一阵，没有发现目标又都一窝蜂地飞了回去。终于，最后一只小虫也看不见了踪影，三人才敢从叶子里钻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柯振石放下手里的叶子，连续的攻击让他有些吃不消。 满头泥土与枯叶的狄清川忽然激动起来，“我就说……我就说不应该上山的……都怨……都怨……” 芮艿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自己回去——如果你能回去的话。” 狄清川垂下与芮艿对视的眼睛，嚅嗫道，“那……怎么办？” “往高处走，先弄清我们在哪。”芮艿指了指不远处的缓坡。两个男孩跟着她的指挥，向着那个方向更快地走了过去。 走了好久，天色暗了下来。此处草木早已与之前大不相同，然而越来越密集和古怪的植物在不断提示着他们走错了方向，现在可能已经进入到了密林深处了。芮艿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光马上就要完全消失了。 此刻，芮艿的内心装满了忐忑不安。起初，她以为走出点儿路能发现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险情倒是遭遇了一些，都是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儿，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除此之外，她明显地感觉到三个人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完全离奇的环境中，但这个困局究竟是何人所设，目的何在？ 狄清川也满腹心事，他料定现在所走的这个方向，似乎并没有可能走回桃坞村，反而是越走越远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在栖凤山的哪一片区域，但是他很清楚，在山林间一旦没有光源就会变得极其危险，还很可能有夜间出来觅食的危险野兽出没，更何况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呢！ 正想着，他听见芮艿在前面说，“天就快暗了，我们该怎么办？” 芮艿回过头来望向他们。柯振石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到处蹭蹭、玩玩。狄清川怯怯地说道，“……回不去了……，只……只能过夜……” “过夜？在这儿？没有帐篷啊……”柯振石满脑子想的都是和自己的爸爸一起在郊野露营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出的场景，别提有多温馨而惬意了。想到这里，这个顽皮的孩子突然收拾了心神，愁眉苦脸地哀叹道，“真的走不出这片林子了吗？” “今天怕是……”狄清川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去。他盯着芮艿看，好像在等待她的意见。 只见芮艿皱着眉头，竭力想要分辨出点什么的样子，满脸的困惑与不解。过了很久，才听见她悠悠地开口，“我们无路可退，也无路可进。只能在这儿过夜了。不过晚上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睡过去。” 柯振石唏嘘了一声，道，“今晚只能将就将就了。” 狄清川转身要离开，“我去……去找些枯……枯树枝，晚上……上要生……生火，不然……” 芮艿点了点头。她曾偷偷学习过一些的野外生存知识，那都是为了有一天离家出走做准备的，这些知识教会她在野外过夜一定要想办法弄出点亮光来，最好就是生个火，以防野兽突然出现。 柯振石跟上狄清川的步伐，“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走远了，芮艿待在原地的寂静黑暗中，脸上流露出一股不自觉的冷寂。她独自站立了一会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的想法如喷泉般磅礴涌出，她想到了一些令人恐惧的可能性，不觉打了个寒颤。 为了赶跑脑中的奇怪想法，她不由走到几棵参天大树下，试图寻找没有被潮气浸湿的树枝。 忽然，在交缠的树杈缝隙中，似乎有东西正一闪一闪。在这快要入夜的森林里，怎么会有闪烁的光亮？还有谁被困在这森林里出不去了吗？难不成那两个人撇下她独自生火去了？还是说……这是什么妖怪的眼睛？ 芮艿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她忽然想起了儿时外婆给她讲的桃坞村里妖怪的故事。自从回了城里，外婆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了，然而现在那故事却仿佛加了倍速的电影似的，在芮艿的脑子里疾速轮番上演。 2.1 魅火之夜 就在芮艿的大脑被回忆的枝蔓根节缠绕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两个轻微的脚步声。芮艿回头看去，只见柯振石和狄清川两人怀里抱着许多树枝，正拨开枝叶向她走来。 柯振石见到芮艿便要说话，芮艿立刻把食指竖放在嘴边，同时对他俩招了招手，轻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柯振石举着手里的一捆枯树枝本想炫耀，见芮艿神叨叨的样子，满腔疑惑地跟了过去，狄清川也蹑手蹑脚地走在后面。 “喂！你要带我们去哪啊？”柯振石好奇地问道。 芮艿也不做声，只是压低身体，猫起身子走在荆棘丛后，不时还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柯振石见芮艿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学了起来，但他发现自己除了林中不时传出的兽吼声，没听到什么奇特的动静。 此时刚进入夜晚，所有的光明像被黑暗抽吸殆尽，林中的氛围显得很是压抑，前路也愈加暗淡。 少年们走了一会，都不由慢慢停下。此时三人面前是一片厚如幕布的翠色树叶，在黑暗中看起来像一堵沉凝厚重的黑土墙，树叶层层叠叠，把三个少年藏得严严实实。 芮艿深吸口气，随后探头拨开厚密的树叶，树叶包裹着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用比刚才更轻地声音道，“你们看前面！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芮艿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树丛。 “让我看看。”柯振石早已迫不及待，蹲在芮艿旁边，伸出双手大大咧咧地扒拉着树叶，“沙沙”的声响顿时响起。 “你小声点。”芮艿有点生气地压低嗓音道，同时不安地看了下四周。 柯振石见状撇了撇嘴，但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地透过树叶看着前面。 “我靠，那是什么？”下一刻，柯振石突然惊叫一声，“哎呦，芮艿你踹我干嘛？”柯振石揉着屁股，恼火地看着芮艿。 “不想死就小声点，就你这样活不过明天信不信。”芮艿冷冷地盯着他。 “哼！”柯振石重重地哼了一声，忍气吞声的样子让狄清川差点笑出口。 此时众人前方不远处正闪烁着一团亮光，光芒带着淡淡的明黄，火焰的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是迷茫的海上一座孤独的灯塔。 “好像，是……篝火？”狄清川也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激动从他的心底升起。 “你说，会不会是别的野营的人生的篝火！”芮艿问道。 “傻吗！你这一路上有看到过人？就算是人，那么晚在这儿鬼鬼祟祟，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柯振石反驳道。 “那不然呢？”狄清川好像认定它就是篝火，他从心底希望这是别的野营的人弄出来的，因为这会让他有种安全感。 “会不会是鬼火？”柯振石兴奋中带着忐忑道。 “鬼火？”芮艿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许多外婆讲过的鬼火的故事，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我……我觉得不像。”狄清川眉头紧皱，难得地插嘴道。 芮艿也觉得它不像是鬼火，因为前方那团火焰色泽明亮而温暖，给人一种初夏午后阳光的惬意，和阴森诡异的鬼火有本质上的区别。 芮艿不想做无用的争辩，看着两人道，“这里看得还是不太清楚，我们再往前走点。”芮艿也希望这是野营人弄出的玩意，但好像又带着点别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从她出了洞口就有了。 此时森林里的天光已经微弱成了一片细微的光影，晃晃地笼罩着三个少年。他们警惕地移动脚步向火光所在的地方走去，他们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因此他们不但要注意随处可见的荆棘丛、树上倒悬的刺藤，还要注意脚下四处散落的枯枝。 走了一会儿，眼瞅着离那团光亮越来越近，芮艿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视线的矮杉，眯着眼睛仔细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团燃着的熊熊火焰！ 可篝火虽然烧得极旺，但底下却不见任何燃料。芮艿擦了擦眼睛，再次看去，只见这火并不是在地上烧着的，而是腾在半空中凭空燃烧。 “这……”三个少年面面相觑，同时默契地转头想要一探究竟。就在三人的目光想要继续投向那团盛燃的火焰时，火焰照亮了旁边一个奇怪的生灵，他乍一出现便吸引了少年们全部的注意力。 生灵的样貌难以形容，大概唯有称之为怪物更合适。乍看之下，怪物的体型足有大象那般庞大，头顶戴一只造型怪异的头冠，冠下的头颅像极了虎首，下巴上还蓄着一撮白色的长须；在它的身躯上，穿着一件像鹿皮夹袄一样的衣裳！露在外面的四肢遍布着繁杂的花纹，纹理古朴而充满野性美，更加诡异的是，它不像普通老虎一般四肢着地，而是像人一样，下肢盘起，上肢在胸前收合成半圆，像是在打坐！同时下合的爪子上漂浮着一块泥板样的东西，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若不是它明显长了个老虎模样的头，尾巴还露在衣服外面一晃一晃的，少年们真说不定把它看成是人了！ 不知何时，野兽的嘶吼和各种鸟虫的啼鸣都不见了，只有明亮的篝火在前方摇曳，噼里啪啦地响着。 柯振石和狄清川一左一右站在芮艿旁边，三个少年呆呆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时老虎像是思考着什么，缓缓直立起来，向前伸着脑袋，微弓着腰，背着双爪，慢慢地踱起步来，下巴上那撮白色的虎毛随着他的脚步一抖一颤，仿佛老学究一般，看起来严肃而滑稽。那团本来悬浮的篝火，也随着虎兽的步伐左右晃动，宛如只灵巧的小鸟，虎兽走到哪，它便飞到哪。 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三个少年理解的范围。芮艿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努力将脑袋里存量不多的知识组合起来，但大脑反复传递出来的讯息只能是：这是假的，老虎不会直立行走；如果它直立了，一定是什么新一代高科技搞出来的全息生命投影，当然，基因改造成功了也未必没有可能；但是，一只直立的老虎手里拿着有点像泥石板的老古董，这个就太奇怪，远远地超出了生物学的范畴了！因为这泥板像极了博物馆厚厚的玻璃罩里供奉着的远古文明遗物——楔形文字版，一只老虎怎么可以手里拿着远古的文物还泰然自若呢？？？这也太魔幻了吧？肯定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芮艿不自觉地拿手揉了揉眼睛，拼命想要弄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但一切都证明是徒劳。 “可能是因为之前见了太多的蘑菇，眼花缭乱的，所以视觉疲劳，产生了不应有的幻觉。”狄清川心中很是慌乱，自我安慰着。 “莫不是仿古的沉浸式游戏？我们三人不知为什么被传到了游戏世界？”这是柯振石的想法。但他又想到了之前的梦，他觉得自己也有可能还没醒来。 芮艿看了看左右惊疑不定的两张脸，沉默中咬了咬牙，匍匐着身子向火焰靠近，偷偷对着前方伸出了手。 很快，芮艿的指尖便传来了一丝温暖，此刻她的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颤抖着慢慢退回灌木丛后，小口缓缓地吐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安定下来。那老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依然在那里慢悠悠地背着爪子踱着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芮艿变得更加沉默了，她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空气中仿佛遍布着灵通而邪魅的怪异气息，闻着就让身体充满活力；那奇怪的不符逻辑的动植物，一切看来就如魔法中的景象，带给她前所未有的震撼，对生命未知力量的巨大震撼。虽然无法分辨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种力量将会改变她生活，且无处可躲。 森林里静得出奇。三个少年屏气凝神地蹲坐在矮衫前，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怪物此时突然停下脚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感受到了什么，他把泥石板举到眼前看了又看，拽着胡须掐动手指，最后抬头望向天空。三位少年也不自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那里除了一团清冷的黑色，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们抬头的瞬间，那个怪物身影便缓缓淡去，等三个少年低头去寻找时，原地只剩一片空空的树林。如果不是那团留在半空中的温暖的火焰，提醒着他们刚才确实发生过那诡异的一幕，他们几乎都要把刚才看到的当成幻觉了。 三个少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等待了许久，唯恐那怪物老虎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直到柯振石因为脚麻，忍不住弄出一丝声响，三个人这才站起身，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走出灌木丛。 只见火焰间或炸出一团明亮的焰花，在寂静幽暗的林中散发着难得的光与热。少年们好奇地走到火焰前，试图想要找到这团火焰燃烧的原因。但他们上上下下搜寻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它的燃烧，一丁点的助燃剂都没有见到。 芮艿思索片刻，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火焰。然而手指尚在中途，她便感受到一阵灼热的刺痛，疼的她连忙缩回手指，丢到嘴里吮吸几下，才好了一点。 “这火……好像比普通篝火的温度高很多……”半晌，芮艿才缓缓道。 不知怎的，这团火焰好像能听懂人的言语，在芮艿说话的时间，“嘭”地一下盛开，变成了一团更大的火焰。 柯振石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对于今天经历的种种，他早就觉得充满了奇幻色彩，此时也不想去思考太多，大不了当成一场游戏体验，说不定自己还能刷怪升级，得到神器什么的。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露出了偷偷的笑意。 “那个，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狄清川忐忑地四处张望着，唯恐那只虎兽什么时候再回来。 芮艿也扫了眼周边，但入眼皆是暗沉的一片，白天那些巨大怪异的植物，此刻都仿佛变成洪水猛兽一般。“出于安全考虑，我个人认为还是呆在这不要乱走的好。” “你怎么知道这里安全？”柯振石好奇道。 “直觉。”芮艿语气不善道。 “那，老虎，怎么办？”狄清川也很想待在原地，但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只巨大的老虎，虽然看模样很温顺，但谁知道它是好是坏。 “你看现在森林里漆黑一片，没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就算它回来，我们也未必就是被它吃掉，毕竟还是有逃跑可能的；但如果我们乱走，面对的可就是黑夜中出来觅食的猛兽，或者其他可怕的东西。” 仿佛说累了一般，芮艿摘了几片大树叶，铺在身下坐了下来。 柯振石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狄清川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断，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慢慢蹲下身体。 那团火焰也随着狄清川的动作从半空中降落到地上，说来奇怪，虽然火焰温度很高，但火焰下方的树叶并不见焦灼，不免让几人又惊叹一番。 篝火熊熊燃烧着，不时蹦出一些火星，火焰照亮三个满面肃然的少年，气氛逐渐变得凝固僵硬起来。 今天之前，他们可以说互不相识，但有了今天的遭遇后，他们以后的命运很可能会绑在一起；最少在找到出路之前，他们要一起在这个神异怪诞的丛林中为了生存努力地活着。而此刻，他们还没法完全信任彼此，所以各怀心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盯着火堆发呆。 炙热的火焰将他们全身烤得暖洋洋的，思绪逐渐零乱放空，少年们的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 森林的夜晚比白天更让人恐惧，不知哪里刮来的风，带着几分阴冷的味道，从耳边呼啸而过。皎洁的月光打在怪异的植物上，显得惨淡而诡异，那没有光亮的地方，时不时地传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东西贴着地面，飞快地一窜而过。而周围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发出了幽幽的光，像废弃游乐园里突然亮起的霓虹灯一样，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芮艿打着瞌睡，头重重地向下点了一下，这时一声凄厉的鸟啼也从极远处响起，顿时惊醒了她。 芮艿慌忙看了眼身边同样瞌睡中的两人，又转头看了看黑暗中寂静的森林，明明什么异常情况也没发生，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钻入身体，流遍全身。同时一种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产生一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喂，你们快醒醒！”芮艿不知说什么，她此刻只想出声打破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啊，怎么了，是不是老虎回来吃我们了！”柯振石立刻跳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篝火通灵似的晃动了一下。 狄清川也睁开眼，用手拍了拍脑袋，似在为自己的睡着而自责。 “我觉得大家不要都睡过去，万一……，那样会很危险。”芮艿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 “我赞同。”狄清川声音略显颤抖道，看着眼前这黑魆魆的森林剪影，他几乎不敢去想，如果有凶猛的野兽突然发动袭击，毫无防备的几人能否活到第二天黎明。 “可是我好困啊，我想睡觉！别告诉我你们不累！”柯振石似有点不乐意，他的眼睛通红，有血丝充斥。 狄清川叹了口气，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家觉得丛林的第一个晚上，我们该怎么度过？”芮艿问道。 “我没意见，听你们的，对了，能让我有时间睡觉就好。”柯振石有气无力道。 “唔，那我们几人轮流守夜，一人放哨，其他两人先睡，如何？”芮艿提议。 “我赞同。”狄清川道。 “我没意见。”柯振石挤了挤眼，他感到眼皮很酸涩。 芮艿扫视一圈道。“那么谁先开始？” 柯振石眼睛上翻，显然不想第一个。 “还是我先来吧！”狄清川道。 芮艿点了点头。“那我第二，柯振石最后。” 商量好之后，几人围着篝火各自找了个地方待着，芮艿抱膝蹲坐在地，柯振石则就地一躺，还好篝火所在的地方比较干净。 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少年们强忍下自己的睡意。黑暗仿佛把个人情绪无限放大，让他们思绪翻涌。 芮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继而又想起了外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雷霆市逃出来，回到了魂萦梦绕的桃坞村，现在却被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反正外婆已经没了！哎！外婆的骨灰兴许就洒在这片山林里吧，不知道外婆有没有见到我现在的困境……想到这里，芮艿心里隐隐地痛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火焰的温度太高，竟然显得有些轮廓模糊。她努力地眨着眼睛，让自己淡定下来。 “其实……其实我……不明白，那个山洞为，为什么会消失……”，狄清川似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清晰传来。他随手拿起一根枯枝探进篝火里，许久后再拿出时，那枝条依旧完好无损。 柯振石地上坐了起来，此时他并没睡着。“我也在想这个，狄清川，你说，咱们会不会是不知不觉进入了某个奇怪的空间，那个空间可能和平时做梦一样，我们闭眼睡觉，那个闭上的眼皮就像那个消失的洞口，而我们，掉到了梦里。” “啊，这……”显然狄清川并不认同柯振石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还是这样说道。 “切，没意思。”柯振石撇了撇嘴重新躺了回去，同时把双手背在脑后，翘着腿不停地晃动着。 “我……我……”狄清川支支吾吾，见柯振石满不在乎的态度，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失落地看着篝火，眼中的忧郁愈加明显。 芮艿斜了柯振石一眼啐道，“那你就快做梦去吧，没准你就能回去了。” “哼，做就做，我回去了别怪我丢下你们。”柯振石愤愤道，“对了，狄清川，你看着点别睡着了，不然一会那只老虎回来找你，你就倒霉了。还有，我听说原始森林里食人树什么的特别多，你自己可得悠着点。”说完腿也不抖了，一本正经开始装睡。 狄清川听完，无助的眼神看着芮艿，“芮艿……” 芮艿失笑道，“你别听柯振石瞎说，就算老虎回来，也是先吃他。” “啊？这……这么说，老虎真……真会回来。”狄清川慌张道，同时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天！”芮艿扶额，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的，我们这里很安全。” “那……那就好。”狄清川勉强镇定下来，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乱飘。 “嗯，那我先睡会，你要是困得受不了就换我。”芮艿点了点头。 “哦，好，好的。”狄清川看了看芮艿，随后又看了眼柯振石，见他两都闭眼睡觉，他自己不由向篝火贴了贴，仿佛这样可以让他舒服一些。 篝火附近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几个少年都注意到了，但也可能被他们忽略了，就是林间巨大的兽吼和众多的虫鸣仿佛都被阻挡在外，让他们不用胆战心惊地被那些怪异的声音吓醒。 夜越来越深，狄清川一个人默默守在明亮的篝火旁，此时芮艿柯振石早已睡去。篝火晃动着狄清川的身影，让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白天在黑洞里下坠时做过的那个怪诞的梦，就和他现在看到的一样怪诞。 “我这样的人，还会得到幸福吗？”狄清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不知何时起，狄清川明亮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头摇摇晃晃，随后一下歪在膝盖上。 原地篝火摇曳，无声中散发出更为温暖的光，保护着三个毫无防备的少年。 漫漫长夜在不知不觉中走过，日光透过树叶洒在三个少年的身上。 芮艿紧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此时一束阳光刚好打在她的眼上。“嗯？天亮了？”芮艿迷茫地低喃一句，抬起头四下张望着，只见夜晚那些发光的植物不知何时暗了下去，森林也恢复到昨天刚见到时的样子，清脆的鸟鸣声在林间此起彼伏地响着，似一首绵长的森林大合唱。 “喂喂喂，狄清川。”芮艿清醒过来，看着狄清川没好气的喊道，“说好的守夜不睡觉呢？” “嗯？”狄清川甩了甩脑袋，眼睛眯了眯，当他看到眼前明媚的晨光后，顿时呆住，随后脸“唰”地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我……”狄清川手足无措道。 “下次不能这样了，不然我们就算被吃了，也没人不知道。” 看他模样，芮艿也不好继续责怪，只是有点后怕道。 “对不起，对不起。”狄清川眼睛通红，隐约有泪花涌现，此时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 “好了，我没怪你，昨天赶了一天路，大家都很累，只能说我们运气很不错，不是吗？过去的就别想了，我真没怪你。”芮艿后悔刚才的责问了，显然狄清川不像柯振石脸皮那么厚。 狄清川也不再说话，只是双拳紧握，头埋得低低的，双臂因用力还在颤抖。 “好了，狄清川，我也不怪你，给我……我也睡着，没准比你睡得更快。”柯振石踮起脚拍了下狄清川的肩膀，笑嘻嘻道。 “对不起。”狄清川闷闷的声音传出。 “没事的，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我想会是不错的一天。”柯振石没心没肺地伸了个懒腰，同时做起了深呼吸。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腕表，却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脸上写满了惊诧，喃喃道，“怪事，怪事，我的手表竟然走了四分钟！现在是六点零四分！” 清晨林中的空气真的很好，柯振石觉得如果那些老人来到这里生活，少说也能活到一百岁。 这时，守了他们一整夜的篝火忽的一下飞悬到半空中，阳光直射在上面，仿佛被同化了一样，倏得一声，化为一缕青烟缓缓消失。 芮艿看着消失的火苗，真诚感激道，“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的感谢，还有，谢谢老虎大大，祝您心想事成。” 众人收拾好心情，看了眼这个呆了一夜的地方后，带着憧憬和希望，重新踏上寻找回家的路。 和栖凤山不同，这里清晨的林中不见丝毫雾气，只有地面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露水，水珠晶莹，反射着融融的晨光像珍珠般闪亮。 前路越走越窄，森林好像不知何时拥挤了起来，密密的不知名古树比肩接踵，每一棵都有数人合抱粗。林下阳光被层叠的树叶遮挡，环境渐暗，三个少年警惕中默默走着，不时张望着四周。 林中有许多自然倒塌的树木，可能年代久远，许多都在腐烂，路上的树叶比脚裸还深，让少年们越走越艰难。 “咝咝~”奇怪的嘶鸣声突然想起，乍听之下像是风吹动草叶的声音。 芮艿心中一突，刚抬起的脚步又缓缓地原地放下。眼睛顺着地面向前搜寻着，随后左右环顾，但除了横竖的树木和满地奇怪的植物与枯叶，并不见有什么野兽出现。 “走啊，芮艿你干啥呢。”柯振石奇怪道，他之前走在芮艿后面，此时已经到了芮艿的身旁。 “嘘。”芮艿眼睛急速转动着，她想确定一下那个声音，但许久也没有听到第二声。 “芮艿？”狄清川也跟了过来。 “没事了，走吧，大家小心点。”芮艿提醒道，说完不在停留，依然走在最前面。 林中声音较为混杂，狄清川柯振石两人并没多想。在他们走后，林中的一切又复归如初，当然一些被踩断的枯枝和脚印除外，另外还有每个物种与生俱来的气味！ “咝咝~”直到他们走远，离之前芮艿停留的不远处，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丑陋的头颅探出地表，头颅破开枝叶时，露出一个被枯枝烂叶遮蔽的巨大洞穴。 三角形头颅高高扬起，嘴里长舌吞吐，似在确定方向。下一刻，不知多长的身躯从洞中游出，电射般向前驰去。 芮艿沉默地走着，她觉得自己现在无心想别的了，因为在她进入这片密林不久后，原本愉悦的心情就开始变得心烦意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浓浓的不安感让她几乎要崩溃。 “芮艿？”狄清川碰了碰芮艿，他觉得芮艿状态很不好，以至于他的速度都能撵上她。 “嗯？我没事！”芮艿挤出一个笑容。 “有什么事和我们说，别强撑着，那个，话说你不会是要方便一下吧。”柯振石捏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滚！”芮艿不由破口而出。 “咳，温柔点。”柯振石讪讪道。 三个少年嬉闹着，向丛林深处走去，或许不存在深处与否，因为这里对他们来说哪都一样。 “沙沙——”某种生物在草叶上的疾行声由远及近，渐渐传入少年们的耳中。 “这是？”柯振石停下来张望着，同时看向芮艿和狄清川。 “像是蛇行声！”狄清川判断道，他深吸口气，不安地看着其他方向。 “咝咝~” “这个声音！”芮艿终于听到了她之前一直寻找的声音，只是这次声音不在飘忽不定，而是如惊雷般入耳。 三个少年瞪大眼睛，远处的响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见密林远处一条水桶粗，黄白色花纹相间的巨蛇正蜿蜒而来，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丑陋头颅高高昂起，那对似枯叶般的竖瞳给人一种冷血残忍之感，冲击而来的气势几乎要让少年们失去逃生的欲望。 “快跑！”芮艿惊骇欲绝道，狄清川柯振石顿时醒转，三人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跑去。 “咝咝——”似乎知道猎物发现了自己，巨蛇速度再次加快，所过之处只有残影留下，路上许多细小的树木几乎被它横推而过。 “妈呀，难道我柯振石今天要命丧于此。”柯振石奔跑中还不忘回头看着巨蛇，见巨蛇那蛮横的样子，他的胆子都快被吓破了，不由跑得更快了。 芮艿和狄清川没有说话，但狄清川腿脚并不灵活，此时他已经落后两人几个身位，清秀的脸上煞白一片，腿居然开始打颤，眼看就要摔倒。 巨蛇急行中很快来到三人身后数十米处，狰狞的大嘴向两边裂开，仿佛看到了即将到嘴的美餐，“咝咝——”巨蛇激动地嘶鸣着。 随着少年们的逃窜，周边树林逐渐开阔起来，环境也像是从盛夏进入寒秋，树木枯萎，枝叶凋零，枯黄的色泽似成为这里的主旋律。 芮艿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面带惊惧地回头看向身后，此时落在队伍最后的狄清川距离大蛇只有短短十数米，可能下一刻便会葬身蛇腹，“怎么办？怎么办？”芮艿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她毫无办法。 “救命啊，柯振石，芮艿，救救我。”狄清川脸上毫无血色，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求救声，声音战栗而绝望，带着浓厚的哭腔，从未有任何一次，他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这种奔走在死亡刀尖上的感觉，比起他一直以来他认为的痛苦，是那么大的弱小。 柯振石此时跑的最快，听到狄清川的求救声，他内心一颤，这个一直以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在此刻终于有一个问题像野兽般噬咬着他，“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嘛？”。柯振石奔跑中回头看着近在蛇嘴下的狄清川，他觉得此时自己的奔跑是那么的费力，以至于他慢慢停了下来。 芮艿脚步也缓慢停下，她看了眼柯振石，心中有点敬佩起这个开朗的少年。两人对视着，于沉默中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看着渐近的巨蛇。 因为仓惶中几人没注意环境的变化，如果说之前周围还是寒秋败叶的景象，那么现在就像在朽烂的沼泽里。 “芮艿，柯振石。”狄清川拼了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此时他的脑海里完全空白，只是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两人，仿佛那就是他生命线。 “咝咝~”巨蛇仰首对着前方高亢地嘶鸣着，嘶吼声带着莫名的压抑，像是遇见了对手般谨慎，速度也没有开始那么快，冷漠的竖瞳里流露出忌惮与焦虑的并存。 “昂咝”巨蛇眼看狄清川将要跨入那片沼泽般的领地，眼中厉芒闪过，张嘴带着庞然的气势恶狠狠地咬了下来，蛇头于捕猎中急速地划过空气，带起一大串残影。 “不要吃我！”狄清川只觉心胆俱碎，仿佛察觉到死亡的迫近，转头愣愣地看着狰狞的蛇口，哪怕蛇头此刻如此迅捷，他也能清楚看到它嘴里的獠牙在逼近。像是生命最后的回光，柯振石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缓慢，他看到前方芮艿和柯振石在向他跑来，嘴里大声呼喝着，但他听不到了，死亡降临！ “咚！”巨大的蛇嘴猛地咬在了地上，随后巨蛇嘴巴一合，急速地退后，仿佛前方有不可力抗的猛兽，让它处于防御的姿态。 而芮艿和柯振石则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呼~，太惊险了，太他么刺激了，喂，你欠我一条命啊。”柯振石脸上的汗水像小溪般流下，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累的。 两人的中间，正是一脸呆滞的狄清川，他的眼睛从死灰麻木逐渐灵动起来。“我……我没死？”狄清川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愣愣地问着柯振石。 “当然没死，我和芮艿把你从蛇口拉了出来。”柯振石得意道。 “谢谢，谢谢你们！”狄清川低声道， “你不用感激我，因为蛇还没走呢！”柯振石打趣道。 “啊，那你们快跑吧，不用管我，我跑不动了！”狄清川惊慌失措道。 “我们也想跑，但是现在停下来，两腿好像不听使唤了！”柯振石懊恼道。 “好像不用跑了，你们看，那条大蛇不知怎地在那里徘徊，就是不追过来。”芮艿道。 狄清川转头看去，只见那条可恶的大蛇此时双眼紧紧盯着自己，不甘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但就是不追击过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柯振石看了眼大蛇，还对它做了个鬼脸，惹得大蛇一阵嘶吼。 “不知道，但后路被堵，我们只能向前。”芮艿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掸了掸。 “英雄所见略同。”柯振石耸了耸肩道，顺手拉了把狄清川，狄清川双手一发力，差点没把他拉倒。 2.2 密林惊魂 虽然不知背后巨蟒为何止步，但嗜血的嘶嘶声让他们心惊肉跳，这三人慌不择路，不管不顾地只拼命的向前跑。一脚深一脚浅地不知跑了多远，那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理智重新回到了大脑，眼前的一切让他们不自觉的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森林里愁云惨淡，阴森不已，一片萧寂。脚下是厚厚的枯枝腐叶，零星露出些湿软的黑色土壤，再加上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腐臭发霉的气味，让刚刚受了惊吓和剧烈运动的三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阴森？连个鸟叫声都没有？”柯振石贼头贼脑地环视着四周。 “不是有点……是很……”狄清川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顺着狄清川的视线看去，一棵大树伫立在斜前方。它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的状态，斜斜地搭在旁边的树上，而那扭曲部分的树皮似乎是被剥去了，露出里面黄白色的树心，与上下阴湿的黑色树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柯振石不明所以，“一棵断掉的树，怎么了？” 狄清川眼珠疯狂的在那树的周围扫来扫去，一脸惊恐道，“你们……仔细看……树上……树下……” 受不了狄清川的支支吾吾，柯振石道，“我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可还未走到跟前就停了下来，死死地站在那，半天没动静。 “怎么了？”见柯振石有些怪异，芮艿也忍不住走了过去。浓重的腐臭味随之扑面而来，待到近时才看清，数个扭曲的脚印散布在大树周围。突然，一阵怪风吹过，枯枝腐叶之下露出了几十具动物的骸骨。芮艿细细打量着，这些骸骨或大或小，像羊又像鱼，像虎又像鸟，身形甚是怪异，不似生物课上常见的动物骨骼，看不出来是什么。而断裂树木上也深深地印着什么动物的爪印，而这爪印旁还伴随着大量喷溅的黑色血滴模样的印迹。 死亡的气息让芮艿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停留，她轻声叫了柯振石。柯振石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问道，“这是鬼门关或者……什么死亡之谷么？” “死亡之谷？”芮艿自言自语道，“所以这就是那条蛇没有继续追进来的原因么？” 忽然，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又好像是什么爬虫正向他们爬来。芮艿不敢多想，扯着柯振石叫上不远处的狄清川，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就走，狄清川连忙小跑着跟上二人。 那窸窣的声音时断时续，时快时慢，似乎是在不断试探。每次芮艿小心翼翼向前走的时候，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杀意甚浓。在她转身的瞬间，又总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它们快于她的目光闪进身后的密林。 每迈出一步，芮艿都能感觉到那些有生命的物体匍匐在枯枝腐叶之下，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来撕碎她的身体。 芮艿猛地站住，柯振石刚想张嘴问，芮艿连忙比了个“嘘”，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跟着停住了，跟在二人身后的狄清川早已一脸惨白道，“这得……多少条蛇啊？” 一股寒意从芮艿心底升起，她试着迈开脚步向前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再度响起，而这一次，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近在耳边，已然成了合围之势。 突然芮艿感觉身后有异动，回头一看，枯枝腐叶之下竟然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如手指粗细的粉红的须藤，伴随着嘶叫声，这些须藤还在不停地蠕动、变长，张牙舞爪地对着他们扑了过来。三人再也忍不住了，没有丝毫犹豫，没命地跑起来。 忽然一条须藤迎面从地上腾空而起，向着跑在最前面的芮艿直冲而来。芮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须藤缠住了脖子，很快，更多的须藤爬了上来。芮艿惊恐地想要用手扯开脖子上的须藤，但反而被越缠越紧，她努力转过头想向那两个人男孩求救，却看见那两个人也被须藤缠住了，拽胳膊的拽胳膊，拽腿的拽腿。 很快，须藤勒进了芮艿的皮肤，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滴到地上。窒息感和强烈的疼痛感不断刺激着芮艿的大脑，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那些紧勒的须藤忽然松了下来，接着缓缓地退了下去。芮艿跪坐在地上，双手拄地喘息着，转头看向那二人，他们身上的须藤也慢慢的退回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样？”柯振石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我们想救你，被那东西缠住了——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芮艿摇了摇头道，“快走，快点离开这里。”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的……胳膊流血了，”狄清川也跟了过来，略有担忧地看着芮艿的胳膊道，“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原以为是普通的勒伤所以刚才并没有在意，芮艿此时才发现自己撑在地上的胳膊正流血不止，而血液好像是被土壤里的什么东西吸引着，顺着胳膊流到地上，但旋即便好像被黑色的土地吸干了一般了无踪迹。一阵心悸，芮艿连忙抬起手。眼看着最后一点鲜血消失在土壤里，脚下的地却好像被激活了生命般震动了起来。 “地震了！快跑！”柯振石一把搀住芮艿就往前拖。此时也顾不得探究是怎么一回事了，也管不了芮艿的胳膊还流着血。芮艿借着力，一骨碌从地上跳起，在扭曲颤抖的大地上歪歪扭扭地向前奔去。 忽然，百丈之外，地皮竟然分作几瓣，连带着上面的树林，如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卷了过来，眨眼间，黑烟四起，山林震颤。三人连忙刹住脚步，只见那地皮的顶头尖尖的，像叶子，又好似游动的章鱼触角。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又赶忙转身往回跑。 可谁知身后也已是一片动荡：遮天蔽日的尘烟中，隐约露出青色的天空；不远处的腐叶底下一个黑色大洞渐渐张开，深不见底，呜呜的怪风从里面吹来，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很快，黑洞旁长出了一圈墨绿色的针叶，它们倒勾着微微颤动，好似猛兽的牙齿。 “我们……被包围了！”狄清川绝望地说，“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转眼间，脚下的地皮以接近九十度的角度卷了起来，成了个直立陡峭的斜坡。三人站不稳，还没来得及惊叫，便都骨碌碌一股脑地滚了下去。眼看着他们就要再一次经历那跌落黑洞的失魂场面。 混乱中，狄清川被一根枯树拦腰接住，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滚过身边的柯振石，待二人再回头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芮艿向着那地狱般的黑洞坠落下去。 “咻——” 一声长鸣在空中响起，一道金黄色的光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将那黑洞旁的几株茂密的古树击倒，横七竖八的横在黑洞洞口上，成了个网，腐叶夹杂着泥土，如雨般窸窣落下，芮艿狼狈的摔在柔软的枝叶上，就势打了个滚爬出洞口，向前移去，找了个隐蔽的粗壮树枝死死抱住。待她定了定神，方才看清，原来刚才救了她一命的金色光刃竟好像是昨日的火苗。 四周的地皮渐渐收拢，横七竖八的树枝像是两片渐渐合拢的钉子板一样，挂在树上的柯振石和狄清川既无处躲藏，又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枝杈扎破皮肉。 “救命！救救我们！”刚才见那火刃的所为，柯振石忍不住求救大喊道。 火刃化作一团火球，骤飞到二人周身游走了一圈，枝木瞬间燃烧殆尽，成了粉末消散在空中，而两人却毫发无损。这举动似乎惹怒了黑洞里的东西，呜呜的怪叫更激烈了。火球似乎对那黑洞毫无畏惧，忽的落下，在洞口的针叶上滚了一圈，顷刻，熊熊燃烧的火焰便直冲洞中。刹那间，黑洞像是炸开了锅，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从里传出，本就卷立的地皮像波浪一样整个都扭动起来，露出地皮的另一面——竟是一片硕大无比、脉络清晰可见的叶子。三个人被这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还未等他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更惊奇的事情出现了。 随着嘶嚎声，黑洞中迅速探出一条粗壮的赤金色花蕊。起初这花蕊像干瘪的蛇皮一般，皱皱巴巴的。紧接着，一股淡淡的黄色光芒从爬了上来，所爬之处，干皱的花蕊犹如充气一般，变得混圆结实。这花蕊顶端裂开口子，像个布袋似的。 花蕊口袋像长了眼睛一般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着最显眼的柯振石和狄清川两人袭来，那架势是想要将他们吞噬殆尽。二人连忙躲避，花蕊口袋扑了个空，一口插在一株枯树上，一昂头，这树便被拦腰折断整个吞了进去，咕噜噜的几声后，袋口重新张开，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只有缕缕青烟冒出。 柯振石和狄清川两人吓得要命，也不管被茂密尖细的枝杈划破的皮肉了，只铆足了劲儿拼命向上爬。但是他们一动，巨大的花蕊口袋便能感应到，立马伸向二人，那火球也不甘示弱，紧跟上去，两道赤金纠缠到一起。 一时间，仿佛来到了炮火连天的战场，枝叶四散纷飞，密集的爆炸声如战鼓惊雷，每一声都在震颤着三人不紧缩的心脏。 芮艿紧张的望着上方数十丈高处的二人，此时地皮叶子已经完全倒扣住了，柯振石和狄清川被吊到半空中不敢再动，只能死死地抱住树枝。正下方的花蕊口袋，袋口大开，运足了力气向二人扑了过去。 “救命啊——” “救救我们——” “完了。”芮艿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地之间忽然静了下来。待芮艿再睁眼时，却见那树枝上的二人还好好的抱着树枝，“你们没事吧？”芮艿大叫道。 那二人像是没听见似地，只满脸紧张地盯着下面闭合的花蕊口袋。芮艿只当二人是受了惊吓回不过来神，刚想再叫，却忽见那花蕊口袋张开闭紧的袋口，尖锐的惨叫声瞬间喷薄而出。再一看，花蕊口袋竟自内而外地燃烧了起来。卷立起的百丈高地皮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嘭嘭地摔下。三人措手不及，从高处落下竟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剧痛中，芮艿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阴晦与萧瑟：原本密林里的嘶嚎怪叫声早已消失，一切又都恢复成了死寂；巨大植物怪异地在地上卷曲着，一动也不动，黄褐色的粘液从裂口处流出，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 “找到你的同伴，快点离开这里。”一片寂静之中，空灵声音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未惊到芮艿，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她环顾四周大声问道，“你是谁？你是刚才的火球？昨天的火苗？还是那只老虎……老虎大人？” 那声音并未回答，只道，“不必再问。你们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自己走。” “很长的路……往哪走？要怎么走？喂！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那声音没了动静。半晌，前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炸裂的声音。芮艿寻音看去，几道微弱的金黄色火星闪了几下，灭了，一阵强烈的心慌和无助感袭来。就在这个时候，急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芮艿——芮艿——” “芮艿——你在哪？快回答我们！” 隐隐的暖意涌上芮艿心间，她大声地回应道，“我在这！” 很快，柯振石和狄清川气喘吁吁地跑来。劫后余生的三人再次相见，望着伤痕累累的彼此，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芮艿道，“刚才有人告诉我说要赶紧离开这里。” 柯振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人？这里有人？这里怎么会有人呢？是谁？” 芮艿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见了声音。” 狄清川狐疑道，“那我们去……找找他，说不定……他可以带我们回家。” “找不到的，”芮艿想了想道，“他说这里很危险，要赶紧离开，我们还是走吧！” 柯振石道，“可是我们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很危险啊。” 芮艿道，“他很厉害，是他救了我们的命。” “可是……” 看柯振石还想说什么，芮艿道，“他让我不要多问，反正剩下的路只能靠我们自己走了。” “剩下的路……靠我们自己……”芮艿的话让两个男孩沉默了下来。见他们不说话了，芮艿道，“赶紧离开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终于逃出了这片死地，心惊胆战的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走了一阵，远远望见温暖和煦阳光下一片生机勃勃的葱绿，微风吹过，树叶飒飒地响起，好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怎么样？”眼尖的狄清川指着斜前方提议道。没人能在一场历劫后拒绝这样的地方，芮艿和柯振石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走出那片林子，他们来到一块低矮的断崖之下，连日的经历让三人又累又怕，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便一下子躺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柯振石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自己的脑门上了。他伸手摸了下额头道，“哎？怎么下起雨来了？真臭！” 话音刚落，惊雷似的嘶吼在头顶炸响。三人惊得从石头上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们歇息的断崖上站立着一只红紫色的庞然大物。仔细看去，那颗巨大头颅上的五官好似老虎，然而脖子上却围着雄狮般浓密粗疏的毛发；身形雄壮有力，满是肌肉；四个覆了长毛的巨大、厚实的肉垫下，隐隐可见冒着寒光的弯刃，仿佛一爪子下来便能将人拍成肉泥。粗壮的尾巴上是一团火红的毛，如燃烧的火焰。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怪物的后背上，竟然长着两只电影里的苍龙才会有的紫黑色大肉翅。此时，他正微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刀似的獠牙，威风凛凛地站在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三个人类。刚才落在柯振石头上的“雨”，正是他的口水。 “才出蛇穴又入虎窝。”芮艿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嗯，我还真是活学活用”。 也许是真的跑不动了，也许是昨夜的老虎大人让三人对长着老虎脸的怪兽都有了好感，他们谁都没跑，没叫喊，只是紧张地站在那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断崖上的怪兽。 这紫色怪兽审视了下三人，一展翅膀就从崖上飞了下来。霎时间，周围仿佛起了龙卷风一般飞沙走石，一旁的草木被翅膀带起的狂风刮得东倒西歪。三人连忙紧闭眼睛遮了口鼻，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重物“嘭”地落在了他们前面，震得他们双腿发麻。待到周围安静下来，他们才敢怯怯地睁开眼，发现这只面目狰狞的老虎大人竟然有足足几人之高。他正像一座小山一般伏在他们的面前。 双方都虎视眈眈地瞅着对方。沉默了半晌，柯振石装着胆子，用余光看着身旁的芮艿和狄清川，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家伙是不是老虎？” 话音刚落，便见那虎脸嘴角咧起，浑浊的黄色眼睛微微眯着，转向柯振石。芮艿心里有些惊奇，“这东西竟然通人性的。” 紫色怪兽锐利的眼神一扫而过，让柯振石不寒而栗，嘴里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我就瞎猜的……您别介意……” 那紫色怪兽又嘶吼了一声。紧接着，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我是不是老虎？” “我的天呐！老虎说人话了！”柯振石震惊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兴奋。 “人话？这么说，你们是人？”紫色怪兽俯身靠近三人仔细打量着，见三人乖巧的点着头不似说谎，便自言自语道“原来真的有‘人’这种灵兽存在，不过……可是一点儿灵力都感觉不到，哼，低等的废物……不对，他们怎么跟那祭坛中诸神的身形如此相似？” 只听到“低等的废物”这一句话，芮艿便知来者不善。也不管这怪兽能不能听懂了，快语连珠道，“我们意外来到此地，刚受您同伴的相助，也并不想打扰您。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我的同伴？”紫色怪兽突然来了兴趣道，“我的哪个‘同伴’？” 芮艿一边看着眼前怪兽的脸，一边小心翼翼道，“就是……就是另外一只老虎，看着比您年纪大一些，长着胡子，没您这么健壮，他会看字，还有一团火苗跟着他，不过那火苗好像……” 话还未说完，紫色怪兽的瞳孔忽的收缩起来，阴森怪气道，“哼……长乘……允中……又是他……他也到这里来了……这么快……每次都是他坏我的事……莫非这次又被他抢了先？” 他转向芮艿恶狠狠道，“说，他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你有没有看到一颗巨大无比的蛋，或者……？” “没……没……我们跟他不熟……没看到什么。” “真的么？”紫色怪兽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真的没有！请您放心，我们跟他不熟！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三个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呵呵……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紫色怪兽阴笑起来，“还是一绝后患比较让我放心。”一声低响彻云霄，霎时间仿佛所有东西都定格了，紫色怪兽露出尖利的獠牙，浑浊的黄色瞳孔也变为罗兰之紫。 三个少年忽觉身上似有千斤重，就连小手指也一动不能动，只能惊恐地望着向他们抬起右爪的紫色怪兽。 一团彩色的迷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迅速将三人笼罩住，还未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就忽觉头重脚轻，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仿佛一瞬间就穿越了千山万水，眩晕的感觉终于停了下来。三个人清醒了过来，那种令人生畏的压迫感没了，紫色怪物也不见了，眼前只有一只毛色红白混杂的大狐狸。这狐狸身体直立，约莫跟狄清川一般高，站姿十分优雅。此时他正一只爪子揪着胡须，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一副温文儒雅的派头。 “三位小朋友没有受伤吧？”狐狸的声音低沉但却悦耳，让三个少年瞬间有觉如沐春风。 柯振石咋舌道，“我的妈呀……又一只会说话的动物……这的动物怎么都会说人话啊？” 狐狸声音温和地说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们这样随随便便在这里乱走是很危险的。” 刚经历生死的芮艿和狄清川紧张地盯着这只会说话的狐狸，一言不发。 狐狸又说道，“你们叫做老虎的那个灵兽是只穷奇，好像叫霸天还是什么来着。我刚才布了幻阵才带着你们逃脱出来。不过穷奇很厉害，我跟他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我的幻术没有办法抵挡他太久。” 会说话的狐狸已经让三人不明所以，此番话中什么“穷奇”、“幻阵”、“幻术”之类的字眼更是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三人不说话，狐狸思索了下道，“其实我已经观察你们一会儿了，只是被穷奇抢了先……话说，你们是人族吧？嗯……而且还是没有灵力的人族。这样真的很危险，随随便便哪个灵兽都能吃掉你们……我的意思是，要不然你们先跟我回家吧？” “回家？”狄清川突然来了神，激动的问道，“你知道……回……回桃坞村的路吗？” 狐狸揪了揪自己的胡须，思索了下道，“桃坞村？那是你的家么？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怎么回灵狐树屋，那是我的家。” 大地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狐狸一惊，扭身看向身后，露出屁股后面的五条尾巴。看着眼前的“畸形”的狐狸，三个人面面相觑。 “不好！看来穷奇已经看破我的幻术了。再不走，等一会他破了幻术追过来，那我们就都要遭殃了。” 狐狸转回身来，见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屁股，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摆了摆五条尾巴，颇为自豪道，“我是五尾狐，跟普通的狐狸不一样，我是灵狐。” “灵狐？这么说，你也是‘灵兽’喽？”芮艿警惕地问道，“随随便便就能吃掉我们的灵兽？” 狄清川附和道，“是……是啊，刚才你自己说的……灵兽会吃掉我们……那我们怎么……么相信……？” 芮艿这一问将五尾狐问得有些尴尬，他想了想道，“我们灵狐修习灵性，追求得道境界，虽然偶尔吃个鸡打打牙祭，但基本不伤及有灵性的肉体……再说了，人族和我们灵狐族渊源颇深，你们人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五百年前是一家……” 芮艿挑眉道，“哈？谁跟你是一家？” 大地震动的更加厉害了，飞鸟成群惊起，树叶唰啦啦的响着，远方密林之上紫黑色的光芒隐隐可见，先前的那股压迫感再次袭来。 没有了先前的温文尔雅，狐狸急急地对三个人说道，“你们快点决定，要不要现在跟我一起走。如果幸运，或许我们还能活着回家——呃，我指的是活着回灵狐树屋，不是你说的那个桃……桃村？” 看着狐狸一脸真诚的样子，柯振石一下直起腰，语气突然变得胆气十足了起来，“走就走嘛，反正大不了再被吃一回！”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已压满了黑云，似有飓风来临。紧接着，闷雷炸响，紫色电弧在空中跳跃，将森林晃得忽明忽暗。“你们……好大的胆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比刚才更加浑厚，如钟般一下又一下撞在心间，众人只觉手脚发麻。 此时五尾狐毛发根根直立，眼睛瞪得老圆，他望着天空，“他生气了！再不走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芮艿握了握拳头道，“好，我跟你走。” 狄清川飞快的瞟了一眼芮艿道，“那……那我也……也跟你走吧。” “好嘞！”五尾狐忽的像孔雀开屏一样张开五条尾巴，一只爪子握紧了他的芦花鸡，一只爪子微微运力，银灰色的光从爪间溢出，瞬间将他和三个少年笼罩住，他回头看了下众人道，“你们抓紧我的尾巴，闭上眼！” 2.3 灵狐仙羽（上） 茂密的丛林里，五尾狐优雅的身姿犹如一道银灰色的光，穿跃期间。他风驰电掣，一跃便是几十丈远，眨眼间便翻过数个山头。可是，那狐狸跳跃的弧线却并不完美，到达至高点后总是急速下坠；待近看，却发现五尾狐的尾巴上缠着三个人，让这狐狸渐渐跑得有些吃力。 “我们跑得掉吗？”柯振石手脚并用缠在尾巴上，却时不时地回身望着后方。 五尾狐并没有回过头来，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边，“放心，这片森林有许多障碍，霸天这样的外来者很容易迷路。更何况我之前已经设下了十几个幻阵，虽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能短暂迷惑他的心智，这点时间够我们逃命的。” 芮艿看着前面尖尖的耳朵和浑圆的后脑勺，蓦地觉得这狐狸有点可爱，她问道，“可是等他从这些幻阵出来后，不会找你麻烦吗？” “马上就到灵狐村了，那是我的地盘。”五尾狐颇为自信道，“猛穷奇难敌群灵狐嘛！” “灵狐村？群灵狐？”狄清川猛地抬起埋在狐狸毛间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狐狸结实壮硕的背道，“不是……灵狐树屋么？怎么变成村了？到底有多少只……狐狸？你到底要……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村里到处都是树屋嘛！你们抱紧了！”前方两道山崖，相隔数十丈远；五尾狐说着，猛地一跃。 芮艿死死地抱住浑圆粗壮的狐狸尾巴，探头向下看去，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山崖的一侧挂着数条雪白的瀑布，几株奇奇怪怪的花草在瀑布旁开得正旺。一瞬间，芮艿想起了栖凤山，继而想到了山间的那只小白狐，忽然生出一种被未知的事物牵着鼻子走，被命运戏弄的感觉。 五尾狐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又顺着山壑一路跑去。 狄清川从刚才那一跃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絮絮叨叨地想要继续询问树屋和灵狐村的事情，五尾狐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到了就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的是人族吗？怎么会到这里来？除了你们，还有其他的人族吗？” “人族？我们是人，人类啦！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个隆咚跌到个黑洞里，然后就来了。”柯振石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我们三个来这两天了，没见到人，只看到些会说话的动物，喏，比如你。你们可真、可真厉害……”柯振石还想说些什么，芮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比了个“嘘”。 见三人不再说话，五尾狐也没再问，只是猛足了劲向前跑。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险峻，若说刚刚还是一些奇峰秀石，那现在就真真是原始粗犷的深山老林了。 哪怕是在陡峭崎岖的山间，那五尾狐也如履平地。耳边呼呼的风声让三人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死死地抱住狐狸尾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 又穿过一个狭长溶洞后，芮艿忽觉一阵耳鸣，这种感觉越来越甚，转头看向那二人，也都一幅龇牙咧嘴的样子，似乎也是不怎么舒服，而狐狸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突然，芮艿感觉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或者说，他们正要撞上什么东西。芮艿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正疑惑时，滋啦啦的声音响起，眼前白光闪现；紧接着，她全身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手脚发麻地不听使唤，“哎呦”一声从狐狸身上滚落，余光瞥见那两个男孩也摔了下来。 五尾狐忽觉身上一轻，连忙刹住脚步，转身看了摔在地上的三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走了过来。“我忘了，”他耷拉着耳朵，皱着眉头撇着嘴，那神情跟人类一模一样，懊悔道，“你们没事吧？我忘了你们是丁点灵力都没有了，还好我之前一直用灵力护着，要不然此刻你们怕都是要飞灰湮灭了。” 三人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芮艿直言问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你把我们到底带哪儿了？” 五尾狐道，“刚刚那是灵狐族的结界。过了这结界，你们就算来到了灵狐族的地盘了。”他指了指前方道，“村子就在这片蒙木树林后面，我带你们过去。”说着，他便向前走去。 柯振石伸手去抓狐狸的尾巴却扑了个空，一愣，问道，“你不背着我们走了吗？” 五尾狐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太肥硕了，三只野猪也不过如此，你们还是乖乖地自己走路吧。” 芮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不禁有些懊悔刚才轻易信了这狐狸的话，可是她都没有想过这狐狸为什么……哎，也是情况太紧急了。只是这一路不知被他带了多远，带到了哪里去，眼前这茫茫林海，连个可以逃命的路都没有。至于回到桃坞村，竟然几乎成了痴人说梦。 抬起头，那个总是做事不带脑子的家伙柯振石已经屁颠屁颠地跟着狐狸往林子里去了，不过那个高个子狄清川应该受伤不浅，脚步磨磨蹭蹭，一瘸一拐的，不停地回头，似乎是在等自己。 “我们……真的要去灵狐村吗？”芮艿刚一追上狄清川，狄清川便小声说道，“听他的意思，那个村子应该有……很多狐狸，狐狸是食肉动物……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什么要……要救我们？” “至少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芮艿盯着五尾狐的背影快速回道，“如果不跟他走，你又能逃到哪里去？还有刚才的那个什么结界，你想再试一次吗？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道选择题罢了——究竟被狐狸吃还是被老虎吃？” 狄清川刚要答话，前方的五尾狐突然身子一扭，跃到二人面前，眯起眼睛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二人汗流直下，相视一眼，默默的跟在五尾狐身后，一起走去。 这蒙木林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林子，并无妖魔鬼怪的痕迹。只是在这林间行走，三人都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连带着身上伤口的痛感也愈发地清晰起来。 走出蒙木林，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颇为惊讶，此处古树参天，浓荫蔽日；树下灌木繁茂，兰蕙生香，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细耳倾听，更有林涛阵阵，好似仙境。 正沉浸于眼前美景时，柯振石兴奋的声音传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芮艿看过去，只见一棵古树下，小溪正潺潺流淌，溪水之上，半露着一尊狐狸石头雕像。这狐狸雕像与他们之前遇到的老虎大人颇为相似：身体直立，穿衣戴帽，一手持卷本，一手持毛笔，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若不仔细看，定将他当成人了。 芮艿惊讶道，“这……这是雕像？” “这是狐仙羽。”五尾狐对着这雕像毕恭毕敬的曲腿俯身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块巨石，对三人道，“这就是灵狐村了。” “灵狐村……就是狐狸窝吗？”柯振石小声嘀咕道。 眼前的一切让三人瞠目结舌：百十来株粗壮的古树依次排开，每一棵树干中间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大小不一的树洞，有些像门，有些像是窗户。此刻，从这些树洞中探出了几只狐狸脑袋，连带着十几只亮晶晶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村口”的三人。 “吱吱吱，狐澜！你今天捉的这是什么呀？”一只火红的大狐狸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五尾狐面前，探头探脑地看着他身后的三人道，“这是哪个族的？怎么从来没见过？好吃吗？” 五尾狐狐澜洋洋得意道，“啧，这是宝贝，是稀罕玩意，可不是用来吃的。” “宝贝？稀罕玩意？那你倒是说，这都是什么宝贝啊？”一只红黑相间的杂毛狐狸走了过来，只见她头戴黄花媚眼如丝，屁股后面竟然还拖着三根尾巴。 狐澜笑道，“那我可不能跟你说。如果跟你说了，那咱灵狐村所有人都知道了。”说罢，转头对三人说，“走吧，去我家，喔，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灵狐树屋。” 三个人早已被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只乖巧地点着头。 越往里走越是惊奇，这里的狐狸多到数不胜数。纵使三人对动物和狐狸没什么研究，也能从体型和颜色上看出，这些狐狸的种类并不相同。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里的狐狸们都长了不止一条尾巴。 他们的到来显然在这儿起了轩然大波，一路上无数的狐狸从树洞中、从小溪里、从灌木丛中，或是充满戒备，或是满载好奇地看向他们。不仅如此，这里的狐狸似乎都通人性，还会说人话，一些胆大的小狐崽甚至跟在他们身后，左嗅嗅右闻闻，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拼命地想猜测出他们到底是什么灵兽。 此时，三个人的好奇已经远远战胜了恐惧。芮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向她打招呼的一只两条尾巴的小狐崽。小狐崽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然后吱吱地欢呼雀跃着奔回妈妈的怀里。 狐澜道，“怎么样？我们灵狐村还不错吧？” 芮艿道，“唔……这村里的狐狸都和你一样有灵力吗？” 狐澜道，“那当然，要不怎么叫灵狐村呢！我们灵狐一族可不是普通的狐狸，我们是高级的生灵。传说灵娲创世后不久，我们祖先便悟道了最上乘的太一之道，从而获得了灵力，自那以后本族便和世上所有普通狐狸分开了。” 柯振石道，“你们这里就没有普通的狐狸吗？” 狐澜道，“当然没有，只有灵力大小的区分，哪怕是刚出生的一尾小狐狸都是灵族子孙，都不是普通的凡狐。” 狄清川道，“一尾？这里的狐狸为什么……为什么都有很多条尾巴？你……你有五条尾巴。” 狐澜得意地摆动了下自己的尾巴道，“我们是有灵力的狐族，而灵力的高低就直接体现在了尾巴的数量上。尾巴数量的多少代表了灵力天赋的高低，尾巴越多天赋也就越强。当然，靠后天勤学苦练，也是可以长出尾巴，提升灵力的。尾巴的数量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可逐渐增多的。” 柯振石羡慕道，“哇，那你有五条尾巴一定很厉害！不过你们这尾巴最多的是谁？他厉害到什么程度？” 狐澜得意洋洋道，“目前已知灵狐族最多能有九尾，比如狐仙羽。在我们灵狐村，尾巴最多的也是九尾，他……”说到这，狐澜忽然一顿，眼神黯淡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狐澜道，“你们会见到他的。” 闻讯而来的狐狸越来越多，吱吱的兴奋声和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三人很快就被狐群围了起来。 “让一让，都让开！”狐澜将三人护在身旁，费力地拨开狐群，慢慢往前移动。 “狐澜，这三个灵兽你到底从哪里捉到的？”一只金黄皮毛的三尾狐狸高声叫道，“说出来也叫大伙开开眼！” “灵兽？我看不是什么灵兽吧！”一只土黄色二尾狐说道，“我怎么感受不到他们的灵力呢？” “你懂个屁，真正的高手都是能够隐藏自己的灵力的。”三尾黑白花瘦狐狸跳出来呵斥道，“你们看，这三只灵兽身体直立，前肢短后肢长，有一头，一口，一鼻，双目，双耳，无尾，面上无毛，头顶蓄发，体着衣物……你们觉不觉得……他们像……像……” “人族，”一只四尾长毛老狐颤颤巍巍道，“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族。” 一语炸起千层浪，议论声更大了。芮艿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忽然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顺着目光看去，拥挤的狐群中，一只毛色锃亮、银光光闪闪的白色小狐狸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像其他狐狸一样窃窃私语，而是直立起身子，努力伸长脖颈，芮艿的目光与他对上，竟也不躲闪。芮艿仔细瞧着，这小狐狸的眼神甚是纯净，在一群看起来有些贪婪、狡猾的目光之中，异常惹眼。 “这小狐狸有点意思。”芮艿心里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丝微笑，恍惚间，她好像看到那小白狐也朝她笑了一下。很快，更多的狐狸站立起来，小白狐被淹没其中。 “人族，真的有人族？那这么说，狐仙羽的故事原来是真的！” “所以现在有了人族，我们也可以试试咯？” “我看未必吧，不是说人族都很厉害么？可他们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怕我们？” “心虚呗！我看这三个家伙可不是什么人族，我明明闻到他们身上有穷奇的气味，那个体型最小的，味道最重！”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是肯定是霸天的手下，使用幻术乔装打扮成人族引我们上钩。我前几天还听一只旄牛说霸天为了找那个蛋，派狐纤罗那只獙獙乔装成他们的族长，结果最后他们差点全族覆灭。” “是啊，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不过他们还真是胆大啊，竟然把自己打扮得跟神……啊不，跟人一样。” “要不我们试试他们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只灰色方脸五尾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爪子叫道，“狐澜，你可别把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带到村子里。” “你们莫要多事，”五尾狐一下子露出嘴里的尖牙，眯着眼睛道，“这是我狐澜的东西，谁敢碰，我就跟谁拼命。” “哦？你的东西？”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一下子变成了窃窃私语。狐群迅速让出一条道，一条壮硕的冰蓝色五尾狐走了过来，“听说你捉了三个稀罕东西，借给我玩几天怎么样？”他特意在“借给我”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狐澜默不作声，只紧张的盯着他。 看着那狐狸满口黄牙和肥厚的爪子，柯振石战战兢兢道，“你……你可别把我们借给他玩，我们可不是玩具啊。” “胆小的废物，一点灵力都没有。就算真是人族又能怎样？”冰蓝色的五尾狐转了转眼珠说道，“咦？莫非你是想用这三个废物去帮你那个废物儿子？” 听到这话，狐澜的毛一下立了起来，他弓着背，四爪紧扣地面，五条尾巴散开，龇牙咧嘴道，“你说谁是废物？” “怎么？你也想跟我玩玩？”冰蓝色五尾狐道，“虽然同为五尾狐，可你跟我还差得远呢。乖乖把这三个人族交出来，要不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五尾。”说着，五条粗壮的尾巴散开。周围的灵狐们连忙往旁边退去。一银一冰蓝，两狐相对，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三个人类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狐澜的后面。 “爸爸！”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狐群中传了出来。芮艿转头一看，刚才那只白色小狐狸从狐群里踉踉跄跄地挤了出来。这时她才看清，这小狐狸身形优美，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而他的屁股后面，竟长着九条纯白蓬松的尾巴，与其他的狐狸相比，真可谓是一幅神采飞扬的派头。 芮艿心里惊道，“怪不得这只小狐狸不一样，原来是九尾狐，真没想到，年纪这么小，竟然这么厉害。”她看着眼前的这只九条尾巴的小白狐，忽然想起了那个幽暗洞穴里的神秘壁画。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场景重合了。 九尾小白狐窜到狐澜身前，怒视着冰蓝五尾狐道，“你想对我爸爸做什么？” “爸爸？”芮艿惊讶道，“他管你叫爸爸？” “狐桑？你怎么在这？”狐澜看见自己儿子竟然跳了出来，连忙道，“狐桑，这没你的事，你快带后面那三个人族回家。” 冰蓝五尾狐阴阳怪气道，“哟，小废物来啦。” 狐澜咬牙切齿道，“不准说我儿子是废物！” “说了又怎样，”冰蓝五尾狐道，“狐桑，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不是废物啊？” 围观的狐群中发出吱吱的声音。芮艿转过头去，只见九尾小白狐身体微微颤抖着，原本挺立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四只爪子深深地抓进了泥土里，九条尾巴垂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有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冰蓝五尾狐，那目光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不甘。 “欺负我狐澜的儿子，想都别想。”狐澜银色光芒笼住全身。身后的三个少年顿时觉得有股强大的气压扑面而来，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你准备动真格的是吧？”一股寒气从冰蓝五尾狐身上冒出，冰寒之感让三人顿时汗毛倒立，寒气纵生。“不过也好，一个小废物再加上一个老废物，一个也是玩，两个也是玩。” 狐桑本垂在地上的九条尾巴一下子散了开，犹如九道纷飞的银色光华，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他怒视着面前身形比自己高出数倍的冰蓝五尾狐道，“不准说我爸爸是废物！” “你才是废物！”柯振石忽然大叫道，“狐桑是九尾狐，狐澜是五尾狐，加在一起一共是十四尾，而你才五条尾巴，所以你才是废物。” 狐群中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那冰蓝五尾狐一愣，也开始狂笑起来，“狐仙羽说人族是什么‘耳聪目明’，什么‘四体勤勤’，‘言语机灵’，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柯振石有些恼怒，双拳紧握道，“你笑什么？狐桑可是九尾，你们灵狐族灵力最高的狐狸，光是狐桑一个人……一只狐也能把你打趴下！” 狄清川悄悄地扯着柯振石的袖子道，“你……你先别说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冰蓝五尾狐笑得更欢了，“果然物以类聚，老废物生了小废物，又找了三个废物中的废物。” 狐澜道，“你们不要再说了。狐桑，你赶紧回家，带他们走。” 芮艿抬头一看，九尾小白狐正嘴里喃喃道，“对，我是九尾狐……我是灵狐族灵力最高的狐狸……我不怕你……我是九尾狐……我也不是废物，我爸爸更不是废物！” 他的眼神骤然地凶狠起来，猛足了力气，如箭一般向冲向冰蓝五尾狐。 冰蓝五尾狐不慌不忙，连脚步都不肯动一下，见那九尾小白狐冲到了眼皮子底下，一条尾巴懒洋洋地拨过去，如秋风扫落叶，九尾小白狐一下子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到地上。芮艿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狐桑！”狐澜惊叫着，连忙奔过去查看儿子的伤势。 九尾小白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难堪的说道，“刚才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爸爸，我可以再试一次……我……” 眼前的状况让柯振石傻了眼，大喊道，“你！你！你别让着他，快使出全力呀！” 狐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 冰蓝五尾狐阴阳怪气道，“是啊，你快使出全力啊，九尾狐。你今天要是不打倒我，那三个人族就是我的了。” 狐澜恶狠狠道，“你不要欺吾太甚。” 冰蓝五尾狐学着柯振石的样子，摇头晃脑起来，“我欺你太甚？你们一只五尾狐，一只九尾狐，加在一起是十四尾，对付我一只五尾狐，怎么变成我欺负你们了？还是说，你那九条尾巴……” “是谁在欺负我孙子？”一个苍老、缓慢的声音传来，哄笑的狐群住了嘴。那冰蓝五尾狐猛地绷紧身体，立起耳朵，机警起来。 狐群默默地让开，一只灰白色的雌性七尾老狐满脸威仪地审视着眼前的形势，她目光精明矍铄，身体直立，着蒙木树叶制成的衣物避体，一爪持黄梨木拐杖，脖子还上挂着几串珍珠贝母项链。虽然这七尾老狐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走路却一步一个脚印，稳健得很。 七尾老狐走到狐群中央，环视了一圈道，“你们还想看什么？还不做你们自己的事去？”说着将那黄梨木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大地微微震了震，几道碎纹从拐杖下裂出。狐群喏喏着一哄而散。 九尾小白狐委屈地叫了一声，“奶奶。” “狐桑，奶奶在这，”一改刚才的威严，七尾老狐慈爱地回应道，“有奶奶在，不怕。” 听到这话，芮艿心里痛了一下，默默地看着他们。 冰蓝五尾狐此时已经跳上了一棵大树，恶狠狠地高声叫道，“哼，狐澜，狐桑，你们打不过我就找这老不死的来帮忙。”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射出，冰蓝五尾狐躲闪不及，白光打在他的右脚上。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再看时，右脚骨头已然断裂，软软的垂着，只有皮毛相连。 冰蓝五尾狐哎呦呦的叫道，“今天我不跟你们计较，来日方长！”说着，一瘸一拐地向林子里逃去，消失不见了。 “呼——真是吓死我了！”柯振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我刚才还以为你真要把我们交给他呢！” “不会的，你们放心，”狐澜转过头诚恳的说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定会保你们周全。” “朋友？”狄清川迟疑道，“你说我们是你的朋友？” 狐澜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把你们三个外族灵兽带回灵狐村呢。” “哦……”狄清川一脸若有所思，问道“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狐澜快速道，“别忘了我还救了你们的命。那可是穷奇，我从穷奇的嘴里救下了你们。” 芮艿问道，“那刚才那只蓝狐说的让我们帮你儿子……哦，就是狐桑，是什么意思？” 狐澜转了转眼珠道，“这说来话长了，不如你们先跟我回家，我家里有好吃的鸡，我们慢慢说。”说着看向那条七尾老狐。 七尾老狐道，“先回树屋，其他的再说。” 狐澜乖巧的说道，“好的，母亲。”然后满面笑容的对三人道，“赶紧走吧，你们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着推搡着三人向树屋走去。 2.3 灵狐仙羽（下） 路上，一行人狐默默地走着。七尾老狐走在最前面，狐澜跟在她后面，接下来是三个少年，九尾小白狐垂头丧气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七尾老狐微微转头瞥向狐澜问道，“怎么回事？你从哪里找来的？” 狐澜连忙答道，“在九连山，我见一只穷奇想要吃掉他们，就用布了个幻术……” 七尾老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穷奇，穷奇，宁愿得罪穷奇也要把他们带回来……你还真是个好父亲。” 狐澜啜啜不语，默默地跟在母亲身后。 “你们是人族？”九尾小白狐使劲嗅了嗅走在他前面的高个少年道，“很厉害、很聪明的人族？” 狄清川低头看了看脚边毛茸茸的小狐狸，轻声道“唔，我们是人。” “那你们怎么没有灵力呢？”狐桑嗅得更用力了，“嗯……真的一点也没有。” 狄清川想了想道，“那可能……可能……我们不擅长灵力吧，所以就……就只能这样了。” “不擅长？”狐桑叹了口气道，“没事，我也不擅长。”“你可以……多多练习……就好了。“ “多多练习？”狐桑苦笑了一声道，“他们都说，我不是那块料就别白费力气了。是啊，不擅长就不擅长吧。” 看着一脸落寞的狐桑，狄清川忽然说道，“可是，把不擅长变成擅长，不是很酷吗？” “把不擅长变成擅长……很酷……”狐桑自言自语道，原本无精打采的眸子有了一丝光亮，他抬头望着狄清川道，“我叫狐桑。” “我叫狄清川，他是……” “我是柯振石！” “你好，我是芮艿。” “到家了。”狐澜道，“欢迎来到灵狐树屋。” 从村口过来的一路上，已经在灵狐村看过了那么多在奇树、古树里的狐狸窝了，但直至此时，三人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灵狐树屋”。碧翠千峰之中，一株数十丈高的苍劲古树直插云霄。树冠枝繁叶茂，藤条垂络，云飞雾绕，华实蔽野，树中蝉鸣虫叫声声不断，莺雀相和不绝于耳；再往下看，树干粗壮敦实，树皮纹理纵横络绎；周遭大地之上，紫气氤氲，菌类、蕨类植物在林间阳光的照射下焕发出斑斓的莹莹光亮。这棵古树俨然一副飘然超逸之意，与附近环绕的树林相比，竟好似自成一派。 狐澜爪子一挥，古树之中，雕刻有菱花木纹的门窗显现，由狐澜引着，三人跟随在七尾老狐身后向树屋里走去。才贴近门槛，就有一股异香袭来，三人只觉头脑清明，身体轻盈，痛感顿失。 芮艿伸出手臂来看，那些残破的伤口此时竟肉眼可见的愈合了。正惊诧时，却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这树洞之中竟是一个楼阁，好似一户房子。先入眼前的是厅堂模样的房间，很是宽敞，屋子中央是一张古木树墩做的圆桌，周围摆放着五把椅子似的东西；离地三尺，几株幽香嫩绿的兰草挂在木壁上；厅堂后的两侧各有两扇微开的黄白色扇门，上面是精细的镂空狐狸雕花；仔细看，屋中墙壁轮纹理之中有闪烁的光华流动，纵使没有阳光直射进来，也将屋里映照得亮亮堂堂，甚是神奇。隔窗隐隐可见一条软藤做的绳梯通往二楼。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你们的家？你们狐狸的家？” 狐桑一下子来了精神，得意洋洋道，“对呀，我的家，漂亮吧！” 芮艿问道，“漂亮是漂亮，可是怎么看上去跟我们人类的屋子似的？” 狐澜微笑道，“为了这屋子，狐桑可是把狐仙羽的游记研究了个透，我们花了好多心思和精力才做出来的，也是这灵狐村唯一一的间！” 柯振石道，“你们怎么做出来的？用工具吗？” “工具？当然不，别忘了我们是灵狐。”狐澜伸出爪子，一道银灰色的光指向厅堂角落里的一块树墩子，只见狐澜爪子上下翻飞，眨眼间那树墩子就被雕成了三个人族少年手拉手的模样，狐澜笑道，“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三人谁也没有答话，正有些尴尬时，狄清川忽然问道，“等等……那个……狐仙羽的游记是什么？” 狐澜转了转眼珠，刚要回答，狐桑抢先说道，“《乐游人间记》，是狐仙羽去人界游玩后写下的游记，上面详细地描述了他在你们人族世界里所见种种，比如他说……” “狐桑，”一直沉默不语的七尾老狐忽然打断道，“你带他们转转，看看你的宝贝们去吧。” “好的，奶奶。”狐桑一脸恍悟对三人道，“对，差点忘记给你们看我的宝贝，你们看了一定很亲切。”说着穿过厅堂，推开扇门领着三人往二楼走去。 上了二楼是一个树洞长廊，穿过长廊，尽头是一扇木门。狐桑一推开门，将三人带了进来。这屋子好像是一个储藏室，有不知名的动物的皮毛，有从未见过的动物骨骼，有千奇百怪的树枝和树叶，有流光溢彩的石头和金属块，还有一些好像装饰和武器似的物件，这些东西都被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墙上也挂着很多。 柯振石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只动物翅膀模样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宝贝？怎么用的？” 狐桑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人族？怎么连书都不认识了？” “书？”芮艿咂舌道，“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书啊。” “这就是书，至少你们人类管这叫做书”，狐桑指着柯振石手里的翅膀道，“你们仔细看，那上面有文字的。” 芮艿和狄清川凑了过去仔细瞧，那薄翅上竟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图形线条和花纹，好像是不识字的小孩子乱涂乱画出来的一般。他们又看了看其他的东西，那些物件上竟都刻印着类似的东西。 柯振石疑惑地看着狐桑，“这是文字还是画？我怎么一点都不懂啊！” 芮艿思索道，“这是……象形文字吗？” 狐桑道“象形文字是什么？你们人族对于文字的称呼吗？” 芮艿道，“我们确实有象形文字，只是那是几千年以前的人类才会使用的，而且现在的‘书’绝大部分都是虚拟电子的。” “几千年？也不是很久嘛。”狐桑道，“现在的书是虚拟……虚拟电子是什么意思？我们家的这些书都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奶奶说，文字符号是好东西，它们都是历代祖先将自己毕生所见、所闻、所学、所吾、所得，通过灵力注入于不同的器物而成的。” 芮艿从柯振石手里拿过翅膀，仔细看着，所有所思道，“这就跟我们人类的书籍是一样的嘛，只是载体不同。”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起来了。”柯振石忽然兴奋起来，“那些很古老的文字都是刻在石头上、树皮、竹子上之类的，后来才有了纸、有了纸质书，后来又有了电子书后，纸质书那种落后的东西就被取代了，从此就只配存在于博物馆里了。” 他走到墙边，拿起一根硕大的、刻满符文的芭蕉叶，装模作样道，“嘿嘿，不过这种东西我可是见的多了，想当年我偷偷溜到我爸工作的图书馆地下室，在里面看到过好多珍稀藏品。说实话，以我的经验看，其实这上面也没啥可看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等有机会我给你们整点高级货……” “你在说什么？”狐桑阴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柯振石刚转头回看，狐桑就已经窜到眼前。九尾小白狐身体直立，双爪搭在柯振石的双肩上，双目怒视，尖尖的狐脸直逼柯振石的面庞，只见他龇牙咧嘴道，“你说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强烈的野兽气息喷在柯振石的脸上，他惊叫着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着打颤，磕磕绊绊说道，“没……没……什么……我我我不是在……不是在说你……” 芮艿一把扣住狐桑双肩把他往下扯，“他不是这个意思，狐桑你先冷静一下。” “狐桑，怎么了？”听见惊叫声，狐澜一下子冲进屋子，看见被狐桑扑倒在地的柯振石、紧紧抓着狐桑的芮艿和手足无措的狄清川，一下子目露凶光道，“你们对狐桑做了什么？” 芮艿一下子放开了手站了起来。 狄清川惊恐道，“没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爸爸的话让狐桑回过神来，他深呼了一口气，从柯振石身上退了下来道，“是我太冲动了。” 柯振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倒在地上的芭蕉叶摆放好，道，“对……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这本书真的很棒……” 见此情景，狐澜心里已明白了个八九分，他恢复常态道，“这些书都是狐桑的宝贝，讲得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年代久远，族里谁也没兴趣。就这小子看不厌，他珍视得很。” 三个人大气不敢喘的齐齐点着头。 狐澜又道，“下楼去吧，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 回到厅堂，那古木树墩圆桌之上已摆放了好多水果蔬菜，用大树叶子盛着。圆桌旁，七尾老狐已经入座，看见他们下来了，便道，“请坐吧。” 三个人类少年磨磨蹭蹭地入了座，看着满桌的瓜果，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三只狐狸，谁也不敢先动手。 狐澜道，“你们怎么不吃？” 狐桑忽然道，“狐仙羽说，人族喜食熟食，果然如此。”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话。 狐澜拨了拨自己的耳朵道，“不好意思哈，事出突然，没有提前准备，只能先拿这些东西招待你们了，等晚上定让你们吃个痛快。” 三个人推推搡搡谁也不肯伸手去拿，正犹豫间，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狐澜，听说你找到三个人族？他们在哪？”紧接着，一只三根飘逸俊俏尾巴的纯白母狐狸带着一只红白相间的五尾小雌狐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看到桌子旁的三人便停住了脚步。先对七尾老狐道了好，五尾小雌狐便要上前，三尾母狐拦住了她，接着小心翼翼的走到三人旁边嗅了嗅，又审视了一会，转向狐澜挑眉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族？你把他们带回家了？” 狐桑道，“妈妈，他们是爸爸带回来的客人。” 狐澜解释道，“我今天在路上遇到穷奇霸天向他们发难，看见他们有危险便出手相救。不过先不要关心这个了，”他有些难为情，“你不是跟狐桑研究过人界的伙食么？喜食熟食之类的？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我们的客人……不，是我们的朋友招待好，招待开心了。”边说着，边对三尾母狐使着眼色。与狐澜相对坐着的芮艿和狄清川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三尾母狐不明所以的走出树屋，过了一会，端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走了进来，放在桌上。 自打从栖凤山山洞掉下去之后，三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如此诱人的食物了。咕噜噜的声响从柯振石人的肚子里传出，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上去便扯下一根鸡腿，拼命的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囔囔的说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很快，一根鸡腿下了肚，他抬起头问，“你们倆不吃吗？” 芮艿和柯振石咽了咽口水，摇摇头。柯振石又扯下一根鸡腿吞了下去，饭桌之上，他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只是，吃着吃着，心里开始琢磨了起来，嘴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又啃了几口，终于不动了。 狐澜微笑道，“吃饱了吗？” 当啷一声，柯振石把手里的鸡骨头仍在桌子上，瘫在椅子上拍着肚皮道， “饱了，既然吃了你们的鸡那我柯振石就认了，要杀要剐，随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二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不过最好给我留个全尸哈……如果能轻一点就更好了……” 狐桑哈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人族真有意思，怪不得狐仙羽那么喜欢你们的世界。” 柯振石不理睬他，继续道，“哼，话虽如此，但我柯振石死也要死个明白！狐狸，你把我们带到灵狐村，带回你家，到底是想干啥？” 五尾狐狐澜眼睛来来回回的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低头思索了一会道，“我们灵狐族与你们人族渊源颇深，早在远古时代，我们灵狐族的很多祖先都去过人族世界，最出名的莫过于狐仙羽，也就是你们在村口看到的那位。” 芮艿道，“村口小溪里，那个穿着人类衣服的狐狸石像？” “是的，没错。狐仙羽去过几次人族世界，他非常喜欢那里，即使是回到了我们的世界，他也经常以人类的打扮出现，所以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形象都是像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样子。他还写了一本书……” 芮艿疑惑道，“他为什么喜欢人类的世界？有什么好的？” “大家不知道啊，”狐澜顿了顿道，“只是祖上传下的神话，说狐仙羽原本只有一尾灵力，后来机缘巧合误入人族世界，在人族的帮助下他突破了极限，再回我们的世界时，已成了九尾狐仙。”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三人。 三尾母狐和五尾小雌狐原本无聊的梳理着自己的皮毛，听到这话，一下子看向狐桑，那九尾小白狐正愣愣的看着父亲。 听了这话，看着桌上几只狐狸的反应，又想了想进了灵狐村之后发生的事情，芮艿有些明白了眼前这只五尾狐为什么甘愿舍命救他们了，原来都是拜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所赐。不管那传说有多荒唐，只要这些狐狸当了真，那便是真的，可他们三个小孩子又没什么特殊能力，也不是什么变异人种或者天才科学家，哪里知道要怎样帮那狐狸？到时候这些狐狸发现他们没有用处，怕是会卸磨杀驴了。与其被动当成待宰的羔羊，那还不如先多套些话，找出回到桃坞村的线索比较好。 这样想着，芮艿赶紧问道，“你刚才说人族世界，你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狐澜微微一笑道，“在灵狐族的传说中，人族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和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不在同一个世界，这又是什么意思？” 狐澜继续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只听说，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一种可能性；还有无数的可能性，伴随着太一的光照，落在广袤的宇宙中，就好像满天的星辰。” 柯振石完全不明白狐澜是什么意思，被绕的云里雾里的；他挠着脑袋问道，“你们狐狸怎么说话这么不敞亮？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狐澜摸着胡子，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世界”。 七尾老狐忽然开口道，“这么说吧。你们的世界，应该也有太阳、星星和月亮吧？我们看到的太阳、星星和月亮，不是同一个。” “什么？”柯振石和狄清川异口同声道，“怎么会有两个太阳，月亮？” 芮艿思索道，“您说的，是不是平行世界？就是我们生活在彼此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里？我们现在是穿越到了你们的世界？” 七尾老狐道：“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在你们的世界如何解释和表达的。” 芮艿颤抖的问道，“您说您的祖先去过人类世界……那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这里不是人类世界？这里没有人类？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人类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生命体知道你们的存在，但你们几乎从未听说过我们。因为我们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本就是完全隔绝的，只有狐仙羽这样受到神灵眷顾的人，才会因为因缘际会，发现两个世界的秘密，并且来去自如。可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生命体到过你们那个世界，知道如何进出两个世界。好像那条进出两个世界的通道，被天神给封闭了。” 柯振石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般，大声喊道，“怎么可能？这不是小说电影中的情节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什么平行世界，什么通道，什么天神，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狐澜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是对于穷奇和我会说话感到很惊奇么？在你们的世界，我们狐狸是不会说话的，对吗？狐仙留下的传说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可是……你们也可能是马戏团里的……” “马戏团？是你们人族的组织吗？不过你们也瞧见了，这里除了你们三个人族，并没有其他人族灵兽的出现。” 柯振石不再说话，过了一会，狄清川问道，“这么说，我……我……我们，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狐澜转了转眼珠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来你们确实是从人族世界来到了我们的世界。至于怎么回去……这事可真有点难办。”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呆在这里了？”芮艿想了想道，“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朋友或者关系的世界？” 五尾小雌狐开口道，“可是狐仙羽有没有提过他当初是怎么发现两个世界的关联的？没有怎样连通两个世界的方法嘛？” 狐澜道，“狐仙羽把你们的世界成为‘人族世界’，把我们的世界成为‘山海界’。不过至于怎样从人族世界往来山海界，他没有说过。” 狐桑插嘴道，“《乐游人间记》我看过几十遍了，狐仙羽只在游记只记录了他在人族世界的所见所闻。” 柯振石看向狐桑，一字一顿的问道，“真的没有吗？你不会漏看了吧？” “当然没有，要是有的话，我早就……”话说了一半，九尾小白狐住了嘴，贼头贼脑的看了父亲一眼，不再言语。 狐澜深深地看了眼狐桑，说道，“这个问题倒是可以请教下我们灵兽的十二长老。他们肯定知道你们如何才能回到人族世界，只是……” 柯振石连忙问，“只是什么？” 三尾母狐道，“只是长老们从不轻易接见低等级的生灵呀。” 柯振石道，“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是低等生灵？这十二长老到底是什么东西，敢这样……” 芮艿打断道，“十二长老是谁？” “十二长老是掌管我们灵兽的十二位神的使者，长老们见多识广，神通广大，德高望重，公正贤明，十分仁慈，你们见了便知。”狐澜摸着自己的胡子道，“我可以带你们去。灵狐族也算是名门望族了，千万年来，族中有很多祖先都担任过灵界长老。由我引见，十二长老定会对你们知无不言。” 七尾老狐缓缓开口道，“不过现正值多事之秋，想必长老们此刻一定为着灵乌密境的事儿心焦忙碌着吧。” 柯振石道，“灵乌密境？什么地方？怎么听着像旅游胜地？” “灵乌密境可是五大能量场之一，”狐桑一下子激动起来，两眼放光道，“那可是能够孕育凤凰的地方，绝非普通生灵能够随便进入。” 柯振石满脸问号，“哈？凤凰？这怎么又出来个凤凰？” “你们竟然不知道凤凰？！这可是山海界最关心的事儿！”狐桑激动的说道，“六十天，长老们推算出六十天之内，新的凤皇必将在灵乌密境诞生，这可是山海界头一等的大事！谁不希望能够亲眼目睹五千年一遇的喜事！” 狄清川小声说道，“可是……可是看到了……又怎样？” 七尾老狐瞥了他一眼道，“小子不知好歹，无所畏惧。” 狄清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低声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见此，狐澜解围道，“在山海界里，凤凰是由太一之光幻化而成的。每五千年都会诞生一对凤凰。先有凤，再有凰。每当这个时候，整个山海界都会产生惊天巨变，黑暗和光明的力量均衡会打破，这个世界的一切秩序都会重构！” “一只鸟的诞生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变故？” “因为凤凰就代表着光明和新生！” 狐桑的这句话让三个人类少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眼前这些狐狸说的话有如天方夜谭，但这几天里所遇到的种种惊悚诡异的事情，让他们已经分不清这个世界的真假了。 沉默了半晌，芮艿道，“我们现在只想知道，如何从你们山海界回我们人类的世界，你刚才说的十二长老什么的……” “喔，十二长老，我可以带你们去，”狐澜话锋一转，“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此去艰险，所以带你们去可以，但是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们能够实现承诺，那我便带你们去灵乌密境找十二长老，决不食言。” 听见这话，芮艿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妙。耳边却听柯振石问道，“答应你一件事？什么事？” 狐澜微微一笑道，“我就有话直说了，刚才也跟你们说过了狐仙羽游历人族世界后变成九尾狐仙的传说了嘛，如果你们能够帮助我儿子……” 狐桑忽然叫道，“爸爸！我不需要！你去太过劳累了，我可以带他们去灵乌密境。” 狐澜叹了口气，一脸严肃道，“狐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那灵乌密境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没灵力的，哪里是想去便去的！” 听了这话，狐桑一下子蔫了下来。 三尾母狐对狐澜怒道，“你看看你成天都说些什么呢？” 狐澜自知说错了话，缓和了下语气道，“反正现在天色已晚，你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2.4 星夜出走（上） 不待少年们多问，三尾母狐便起身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狐澜和七尾老狐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不过芮艿等人已经听不见了。 三尾母狐穿过树洞长廊，在储藏室旁的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伸出前肢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转身对少年们笑道，“因为没有空余的房间，我就把你们安排在狐桑的房间了。” “麻烦您了。”芮艿点头道。 “呲溜。”在她们说话的同时，狐桑连忙从中间挤了进去。 三尾母狐溺爱地看了眼狐桑，不在说话，领少年们进了屋。 狐桑房间和外面相比更为精致，宽敞的木屋顶部，两片巨大的不知名树叶呈八字形垂落，树叶碧翠通透，像两扇青纱帘帐，在树叶叶柄交汇处，各垂落一根藤条，藤条下缘连着一个树体镂空的摇篮状床铺，悬空挂着，此时狐桑正窝在摇篮里伸头看着众人；房间内还有许多物品台，与树木的树体相连；物品台上，一颗夜明珠一样的宝石闪烁着轻柔的白光，照的房间如梦如幻，正对着三个少年的地方，还有一个扇形木窗半开着，徐徐夜风出来，说不出的怡人清爽。 “狐桑吊床太小，我重新给你们铺了床铺，你们可以试试感觉怎么样。”三尾母狐走到一堆正方形的翠绿树叶前，对少年们说道。 “谢谢。”芮艿笑道，抬眼看去，只见在靠窗的地方有一张厚厚的树叶铺就的“床”，“床”上面盖满了大片树叶编缀起来的“床单”。 “嗯，看起来很绿色。”芮艿笑道，也似在安慰自己。她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在树叶表面有一层细而密的绒毛，摸起来感觉一点也不比自己家的床来得差，这让她很是惊奇，“好软和，感觉完全不像是树叶。” 三尾母狐也不解释，笑着点了点头道，“喜欢就好，我就先出去了，祝你们和狐桑相处愉快。” “嗯，明天见，谢谢您了。”芮艿把三尾母狐送到门口，才转身回来。 “这……这真的能睡嘛？”狄清川看着眼前绿叶铺就的床，心里有点忐忑。 “我帮你试床。”柯振石看了狄清川一眼，脚下用力，身体腾空“呼”地一下跳到了床铺上，树叶受力下压，又把柯振石抛到了空中。“呀吼，看不出来很有弹性啊。”柯振石像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似的，如此重复了几下。 “别折腾了，到人家做客就不能安静点吗。”芮艿皱了皱眉，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柯振石道。 “嘿嘿，那行吧。”柯振石也停下了玩闹，挪动身体跑最里面去了，因为在那面墙壁上有一个很大的木窗，伸头就可以看到外面夜景。 狄清川挨着柯振石，中间隔一段空档，芮艿则睡在最外面。 “狐桑，这发光的石头可以熄掉吗。”芮艿转头看了眼吊床上的狐桑，却见狐桑不时看着几个少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啪嗒。”狐桑挥手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夜明珠样的宝石光芒渐淡，屋子随之暗了下来。 无声中，月光从树屋的窗台处照耀进来，月色和原来生活的世界一般无二，带着习习微风，拂过芮艿的发丝，让她生出一种还在地球的错觉。 少年们躺在久违的床铺上，此时他们的心情却都不像表面那么轻松。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天了，他们勉强接受了这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狐桑一家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呢？”芮艿脑海里思绪翻涌，不断回忆着白天的事情，想到前些时候狐奶奶的话，不由想到。“刚见到狐奶时她曾和狐爸说，宁愿得罪穷奇，也要救我们，看得出穷奇是个很厉害的物种？都说付出越多，得到越多，可我们哪有那些传说中的东西，万一他们得不到呢？会不会把我们交给穷奇，用来泄愤呢？那么后面她说的现在光明与黑暗争斗，局势不明，让我们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缓兵之计，为了留下我们？这样来说的话，白天狐村的那场闹剧难道是狐村设下的圈套嘛……”随着芮艿思绪的酝酿，她对狐澜等狐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同时心里的不安也在逐渐加重。 “哎，也不知道要在狐村呆多久！”与此同时，狄清川也辗转难眠，黑夜仿佛扩大了他的思感，对回家的渴望让他难以停下遐想。“其实只要能让我尽快回家，不管是神还是什么十二长老，我都无所谓，但狐奶好像说过这个世界和我原来生活的世界不同，那么他们真的可以送我回去嘛？如果他们不愿意帮我，或者他们也无能为力，我会不会就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呢？”狄清川紧了紧身子，觉得夜风有点清冷。“但也说不定，人家狐仙羽不是去过我们的世界吗？既然他能去，我应该也能回去吧？”狄清川叹了口气。“哎，或许我该早点出发去灵乌密境，不然我在这待着永远也不能回去。” 少年们各有心思，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地想着事情。 柯振石翻身打滚好半天，索性偷偷起来把脑袋搭在木窗上发呆，月光照亮他的脸，夜色中隐约透着一丝兴奋。其实从他得到狐澜一家肯定的答复后，现在他每每想到凤皇，神兽，光明与黑暗五千年一次的斗争，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在沸腾。“凤皇啊，神兽啊，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东西，“柯振石内心呐喊道，”如果我现在出去溜达溜达，运气好了，说不准就会和凤皇相遇，接着发生点什么故事，运气再好一点，把他收为宠物也不是不可以的嘛！“柯振石歪着脑袋陷入沉思，顺口吸溜一下滑到嘴角的口水。“五千年才有的一场盛世，难道我柯振石就这样错过了嘛？绝对不行，既然我无意中坠入江湖的血雨腥风中，那注定我就是主角之一啊！”柯振石偷偷看向旁边两人，忍住了现在就要溜走的欲望。 狐村从白天延续而来的喧嚣声在此刻渐渐平歇，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除了少年们彼此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有其他动静。 “各位！都睡了吗？”突然，黑暗中传来狐桑压低的嗓音。 “没呢，根本睡不着！”柯振石眼珠转动，心想狐桑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芮艿和狄清川虽然没有说话，但都在黑暗中转头看着他。 “嘘！咱们小点声，别把我爸妈吵醒了。”狐桑悄悄地爬到三人旁，蹲坐在床榻边，一角月光打在他的毛发上，为房间带来了一丝亮光。 “你有什么事吗？”芮艿好奇中带着警惕。 狐桑低声道，“前面我爸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要你们一直呆在这儿等着。我猜你们一定不愿意吧？要是有人带你们灵乌密境，你们愿意去不？” “蹭——”柯振石听到立刻坐了起来，看着狐桑激动道，“愿意啊，当然愿意，谁不愿意谁是傻子，快说那人是谁？” 狐桑用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身体前倾，此时一抹月光爬到他的头上，纯白的毛发耀着莹莹白光，像极了之前他们在栖凤山遇见的那只白狐。 柯振石顿时泄气了，怀疑道：“你？你行么？” 狐桑瞪了他一眼，“不管行不行，除了我可没人会带你们去的。也就是说你们想早点回家，只能跟着我悄悄地走。”狐桑说话的同时看向芮艿和狄清川。 “你真的只是想带我们逃出去？”芮艿此时对狐桑一家充满警惕。 “当然，不然还能干什么？”狐桑疑惑道。 芮艿点了点头，心道可能狐桑确实不知狐澜有什么打算，想到狐澜，她不由担心道，“万一被你爸妈抓到，我们……” “相信我，不会被抓到的，再说了，就算被抓到，你们肯定没事，至于我，最多被打一顿呗。为了千年一遇的凤皇诞生这件事，我自己的牺牲又算什么。”狐桑眼睛发亮，颇有种献身精神。 “可……可是，外面那么多怪兽，长着翅膀的、会飞的、喷……喷火的，我们几个能……能行吗？”狄清川从芮艿后面露出头，很是纠结地道。 “嘿嘿，这你们不用担心，我熟读各种书籍，而且经常跑出去玩；还有灵乌密境也在钶金洲，离我们狐村不算太远。”狐桑颇为自信地说道。 芮艿沉思地点着头，算是认可了这事。 狐桑高兴的拍了下狐掌，转头看向狄清川，狄清川咽了口唾沫道，“你……你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没问题。”狐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那，我，我……”狄清川还想说什么。 “哈哈，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狐桑也不待他说完，立刻站起了身子，偷偷向木窗走去，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喂，你走这边干什么？”柯振石问到。 “废话，不走窗户难道走正门，十个你也不够我爸抓的。”狐桑瞪了眼柯振石。 “吱呀！”木窗被缓缓推开，洁白的月光填满了窗户，为黑黑的小屋里带来更多的光亮。从外面看去，树屋二楼的木窗前突然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 狐桑竖起耳朵，贴在木头墙壁上凝神听了片刻，见楼下没动静，便把木窗开到最大，伸出半个身体，率先爬了出去。 在木窗下方，一根粗大的古树枝干横生而出，狐桑脚步轻盈地跳到上面，对屋内招了招手。 柯振石回头看着芮艿和狄清川道，“我先给你们探探路，你们跟在我后面。”说完扒着窗户，两脚转到窗外，很快便站到了狐桑旁边。 “你先下去。”芮艿对狄清川道。同时环顾着屋内，找到一个小木凳，把它放到木门后抵起来。 忙完后，芮艿扫了眼树屋，心道：这会儿爬了出去，怕是永远也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窗外，转身把窗户关好，随后松开手，跳到树干上。 “不错，很有天赋。”狐桑低声笑道，又侧头看了眼树屋大门的方向，得意地露出两颗门牙，门牙在月光下闪过一抹微光。 “跟我来！”狐桑对少年们说道，接着便从树干尽头垂落的藤条上滑下，很快来到地上。等少年们都成功着陆后，立刻带着他们向白天进村的那条路的尽头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芮艿看着周围漆黑一片的狐村，好奇道。 “我们走后山。”狐桑低声道。 “哦，对了，狐爸说村子周围都遍布着结界，没灵力没法通过，你有办法嘛？”芮艿试探道，心想，如果不行，他们只能打道回府。 “放心，结界只对外、不对内的。”狐桑边走边道。 随着前行的步伐，两旁的树屋逐渐消失，众人也很快来到结界旁。 “不用害怕，你们抓紧哦，我在外面等你们。”狐桑咧嘴笑了笑，贱兮兮的模样很是欠揍，说完不在停留，一脚迈出结界，完了还回头向着芮艿他们招手。 “呼~”芮艿吐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结界，虽然看到狐桑安全通过，但她还是有点忐忑——谁知道结界是不是仅对狐族生效？但她也不纠结，只是把眼一闭，一头撞了过去。 感觉和平时走路没什么两样，在芮艿睁眼后，结界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芮艿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转而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结界，和白天不同，结界在夜晚看上去很是绚丽，淡绿色光芒流转不断，一丝丝电弧似的光波跳动着。明明柯振石与狄清川还在结界里面，但她怎么都看不到。 就在芮艿疑惑地打量着结界的时候，突然看到狄清川踉跄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芮艿轻声问道。 “我……那个。”狄清川脸色微红，鼓胀着面颊却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在那犹豫，我就把他推出来了。”柯振石的声音传来，他也从结界里跑了出来。 “放轻松。”狐桑对狄清川笑了笑，狄清川连忙回了个尴尬的笑脸。 众人不再过多地停留。因为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得多。 狐村后山是一片较为陡峭的山地，山上遍布着郁郁葱葱的老林，林中荆棘遍布，比较难行，加上少年们没有照明的设备，只能借着树叶泛出的光在林间穿梭。 此前少年们虽然经历过一次树林的夜晚，但那时围在篝火前，并没有夜行过；更何况之前围着篝火度过的夜晚，他们也觉得很恐怖，这次在幽暗中赶路，更觉得心里没底。 2.4 星夜出走（下） 翻过后山，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片山谷。狐桑轻车熟路，带着少年们顺着山坡向山谷走去，虽然下山的路更为难走，但狐桑总能在绝路前找到一条小径，这不由让少年们啧啧称奇。 等少年们来到山谷，地势逐渐平坦起来，三人一狐顺着山谷向前，直到走出谷地，到了一片小山前，才停下来长舒口气。 “哈哈哈，我狐桑总算逃出来了。”狐桑转过头，嘴巴咧得大大得，对着远处狐村的方向大声笑着，在地面上蹿下跳，显然开心极了。 柯振石感受不到狐桑的心情，只是见他模样稍微狰狞，不由腹诽道，“这要是昨天让我见到你，说不定就上去揍你两下。” “你……你有这么疼爱你的长辈，还一直想着往外跑，就不怕他们伤心吗。” 狄清川神色复杂地看着狐桑，眼中说不出的羡慕。 “不是跑，是逃！我终于逃出来了，伤心倒不至于，我这么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最多担心我一下，哈哈哈。”狐桑深吸了口山林里的空气，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要比狐村好得多。 芮艿看着面前的小白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离家出走这件事，她也是过来人，只是原因不同罢了。 “狐桑，丛林里怪……怪兽是不是很多？”狄清川小心地观察四周，光怪陆离的丛林到处都是明暗不定的光芒，在黑暗中看去，各种各样的模糊的轮廓被脑补成一个个鲜活的怪物。 “夜间吗？还好啦，高等生物一般都是夜伏昼出，只有一些低等生物才会夜间出现，不过低等生物我完全能应付，你们不用担心。”狐桑走在前面，拍着胸脯嚣张道。 “上次我们和狐爸爸遇到一个大老虎，长着巨大翅膀的，好像叫霸天，我们应该不会遇见吧？”芮艿道。 “霸天？” “嗯。” “霸天是穷奇族的首领，穷奇族应该居住在云墨洲与禁忌之地接壤的森林中，一般不会活动到这里，你们怎么会看到霸天呢，有些蹊跷……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这不还有我嘛。我对这周边一带太熟悉啦。” “那……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些植物会发光吗？”狄青川看着周围，小心翼翼道。 “你说这些植物啊，据书里说，这个世界上充斥着不同属性的天地灵力，当特有灵力被生灵吸入体内，和生物的机体发生结合，同时会诞生与湮灭，那些光芒就是他们体内同化了灵力后力量运转的具象表现。” “很玄奥啊。”柯振石挠了挠脑袋。 “不说植物，我们动物也会发光，只不过动物会掩盖自己的光芒，从运转等级来说比植物更为高级。”狐桑复述着书中的知识。 “那我们在这世界久了，难道也会发光？”芮艿联想道。 “发光！”狐桑吐了口气，“当你们能纳灵入体，到时运转灵力时自然就会发光了。”说完狐桑像是失去了谈话的兴趣，沉默着低头向前走去。 芮艿见他心情不好，也就没有继续多问，只是警惕地看着四周，不时看一眼狐桑，若有所思。 狐桑领先走在前面，闲庭信步般地在丛林间穿梭着，众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这一段路竟出奇地顺利。 当他们转到一棵数人合抱粗的大树后，狐桑突然停下脚步，一直耷拉着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柯振石想要上前询问，狐桑立刻转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后示意少年们跟他躲到大树后面去。 树下枝叶横生，透过半掩的叶隙可以看到前方林地里发生的事情。狐桑露出半个脑袋向前望去；少年们也很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都伸出头去看，四个脑袋依次排成一列，躲在遮蔽的大片树叶后面。 起初少年们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不久后，远处便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随时间推移，脚步声越来越大，轻重不一的脚步在凄清的森林中显得极为突兀，宛如一个个鼓点敲击在少年们的心头。 “他……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们吧？”狄清川不安地扭动一下身体。 “应该不会。”狐桑抬头撇了下周围，不确定道。 此时，少年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些身影在黑暗中晃动。开始还很模糊，随着身影的接近，渐渐显露出一群佝偻的生物，数量约莫四五十个，那群生物的肩上挑着像锄头似的东西，边走边在四周张望，很是警惕的模样。 生物的队伍按体型排列，大的走在前面，瘦小的走在后面，队伍最前面的也是体型最大的，那个生物像是个头领，行走中时不时地回头，跟后面的同伴说着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当这群丑陋的生物走到少年们所在的树丛前，立刻停了下来。随着头领的一声呼喝，这群生物立刻叽叽喳喳陷入讨论中，他们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寒风撕扯着的破布匹，说话的内容又很含混，以至于三个少年一句都没有听懂。 少年们唯恐弄出声音惊扰到这些丑陋的生物，只好一个个屏住呼吸，保持原来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的撑着。 说来也巧，这群生物走走停停，等到了少年们所在的这棵大树前，立刻停了下来，随后三三两两坐成一团，像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方又来了一大群丑陋生物。和之前的那些不一样，这些的行走速度更慢，身上堆起一座座的小山，像是驮着什么东西。 他们和之前那批生物汇合后，陆续从背上取下硕大的背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有着大大小小、不断散发异彩的果子。 为首的那个对这些果子显然非常满意，顺手拿起一个大的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剩下的生物见状，一哄而上，乱糟糟地哄抢着把那些背囊里的果子都分食掉。 许久，那群生物们一个个吃得肚子浑圆，心满意足地打起了饱嗝，对剩下的果子用脚踢了踢，直到全部碾碎，才互相推搡着离开了这里。 等这群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走远，少年们等了一会发现不在有动静，才敢从树后跑出来。 “狐桑，那群生物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是……猥琐！” 芮艿为了这个措辞憋了许久，才蹦出一个词。 “他们啊，叫做土蝼。“狐桑扫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接着道，”土蝼是群居物种，繁殖能力超强，一般喜欢集体外出活动。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没有什么正经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偷鸡摸狗。适才肯定是偷了附近林子里的果子得手了，才到这里分赃。我们这有句俗话叫‘土蝼过境，人人喊打’。这要是给我爸爸碰上，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上去教训他们，反而带我们一起躲在这里？”柯振石一脸不忿地道。刚才那段时间，他的头被狐桑、芮艿他们压在最下边，猫着身子撑了这么久，以至于现在他的腿全麻了；还不小心吃了一口的狐狸毛。 狐桑翻了个白眼，“你真傻还是假傻啊，这小土蝼虽然单体战斗力不咋地，但人家喜欢集体作战啊，我要是上了，最多解决四五个，那剩下的几十个，难道你帮我解决吗？” “那……那打不过咱也不能怂。”柯振石哼哧半天，才狡辩道。 “行了，你想打你就追过去打，我想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芮艿撇了他一眼道。 “狄清川，你别拦着我，让我去，我柯振石还不知道什么叫怕。”柯振石听完立刻就不干了，拽着狄清川的手嚷嚷着。 “我……我没拦着你啊。”狄清川见狐桑芮艿看着他们，立刻脸色通红地对柯振石说道。 狐桑没去管柯振石的吵闹，接着道，“那些土蝼虽然等级低下，却因为长期作战形成了特殊的族群习惯，就是走过一遍的地方一般不会再来第二次，现在它们离开了，我想现在这里应该很安全，我们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在附近休息一会儿，毕竟离灵乌秘境还远着呢。”狐桑建议道。 “行，正好我也累了。”闻言柯振石放开了狄清川。 三个少年在神经高度紧绷下走了这么久，也觉得有些乏累，听狐桑这么一说，都同意先休整一下。 月光如水，洒在莽莽森林之上，众人借着一点微光，找到了一块地面平整的地方坐下。此时深山中不断有奇怪的鸟类呼号着，夜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地面光影婆娑，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我说。”柯振石搓了搓手，打破寂静对众人说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冷嘛？” “是……是有……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狄清川的口齿越发地含混起来。 “真弱鸡，我都没什么感觉。”狐桑很有优越感地笑道，此时他斜靠在一棵树上，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白尾摇来晃去，两只后腿互相搭着，嘴里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草秆，说不出的惬意。 “喂，狐桑。”柯振石喊道。 “干嘛？”狐桑瞅了眼柯振石。 “你毛毯借我盖盖。”柯振石贼嘻嘻地笑道。 “毛毯？！”狐桑一时大脑短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噗嗤！”芮艿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猜错的话，他说的是应该是你的尾巴。” “哦，这样啊！”狐桑眼珠转了转，却也不恼，对着柯振石招了招手道。“喂，你过来。” “我？”柯振石指了指自己，见狐桑一脸严肃地点头后，柯振石觉得心里有点毛毛地，顿时摆手道。“我不去，我觉得这里挺好。” “给你盖毛毯。”狐桑道。 “我不盖了，你自己盖吧！”柯振石严词拒绝道。 “切，胆小鬼！”狐桑撇了撇嘴，嘴角重新挂上笑容，像刚打完胜仗的将军。 “喂，我说，难道今晚要摸黑过夜吗？夜晚在丛林是不是该点个篝火？”芮艿道。“就和昨晚似的。” “我想的啊，可是我不会呀，我没有灵力。”狐桑摇了摇头道，说完看了眼柯振石。 柯振石急忙摆手，“别看我，我也不会，我们家都用的电子灶，这里又没那设备。”心里却不免犯起了嘀咕，这生火做饭的事情，还要和灵力有关，难不成灵力也是一种新的能源？ 狄清川讷讷地说，“我以前陪……陪村里的叔伯在……在山里过夜，他们会生火……” “他们会又不是你会。”柯振石怼他道。 “行了，你不会就少说两句，”芮艿瞪了柯振石一眼，又对着狄清川说道，“那你记不记得怎么生火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这……”狄清川本想拒绝，但看到其他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犹豫了起来，想起以前别人生火好像也不是很难，于是便改口道，“好吧，我……我试试。” “嗯，需要我们做什么直说，不用客气！”柯振石笑着鼓励道，露出了两颗大白牙。 “需要树枝，干……干燥的，要有粗有细，还……还有茅……茅草。”狄清川一边记忆着以前他看到的，一边说道。 “好，那我们就去找些干燥的木头和柴草来。”芮艿说完起身踢了一脚柯振石，此时他挤到狐桑旁边，拉着狐桑的一只尾巴抱在怀里不撒手。 柯振石看了眼芮艿，在她严厉的目光下，不情愿地爬了起来，随后狐桑得到芮艿的指示，在一旁监督着他。 几人在附近丛林里收集了一些干柴火，陆续送到狄清川身边，平地上一个小小的柴火堆逐渐成型。 “好……好了，差不多了。”狄清川看着面前的柴火，示意几人停下。随后他翻着柴火堆，从里面找到一根干燥的大木头横放在脚底，这块木头的中间位置有个凹下去的槽，凹槽是树木上枝干折断后长出的疤痕。狄清川用手比划了一下凹槽的大小，又找了一根尖端相对较细的木头，用石头把前端打磨了一下，刚好可以把木头前端放在凹槽里搓动。 接着狄清川把干草往身前拥了拥，细想了片刻，觉得一切都准备好后，他把细木头的中间位置攥在手里，朝着手心吐了两下唾沫，开始认真地搓动起来。 “嗤嗤，嗤嗤……” 重复而单调的木头摩擦声立刻响起，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众人觉得丛林里其他的声音都变小了。 和几个少年想象中的不一样，钻木取火的真实操作几乎可以让人崩溃，重复而机械的动作让狄清川手臂酸麻，他的脑袋上逐渐出现一些汗水，让他早已忘了刚才的清冷。 “这要是给我，指定是钻不出火来的。”柯振石打了个哈气，无聊道。 随着狄清川的动作，粗木头上的碎木屑越来越多，细木头的前端因为长时间的摩擦而变得焦黑，木头交接的地方渐渐开始出现一丝烟雾，木屑越来越多，烟雾也越来越大，狄清川不时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芮艿蹲在他的身边，因为不知道如何帮忙，也不愿过度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默默地在心里为他喊着加油。 狄清川边摩边看着烟雾腾起的地方，许多黑色的木屑随着动作聚拢到一起，接着从无到有突地升起一道火星，火星又落入木屑中。 “呼——”像是火花落入汽油一样，木屑在瞬间被点燃了。狄清川看到火焰，立刻丢掉手里的木棍，手忙脚乱地把干草堆在小火苗上，随着草叶燃烧，火焰逐渐变大，接着他又找了些很细的树枝，把它们放到烧着的草堆上，依次垒下去，等到较粗的木头也被点燃，一团旺盛的篝火终于在众人面前升了起来。 “哇塞，真行啊。”狐桑看面前渐渐旺盛起来的篝火，兴奋地拍爪跳了起来，“原来不用灵力真的能生火啊，狄清川你可真行，让我见识了人类的神奇！”狐桑赞叹道。 “狄清川，平时也没见你有什么本事，这次给我们一个大惊喜啊！”柯振石跑过来坐到篝火旁，挨着狄清川坐下，伸手夸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没没，没有，嘿嘿。”狄清川本想谦虚一下，奈何此刻他很开心，谦虚的话还没说完就笑了起来。 狐桑看着篝火开心道，“我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关于记载人类种种神奇的地方，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明明没有灵力，却能做到只有灵力才能做出的事！” 芮艿还是第一次见狄清川笑得这么开心，但同时她也想到了更多，“其实很多事情和这一样，我们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成功，既然尝试了，那就要坚持下去，因为，总会有一个结果不是吗？” 芮艿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仿佛一只以来的某个困扰她的难题被想通了一般。 “哈哈哈哈……”柯振石夸张的笑声打断芮艿的沉思，芮艿嘴角弯了弯，面前这个小个子少年，仿佛在他身上永远看不出颓废。 “对了，狐桑，之前听你说这个世界没有人类，只有精灵，你又是从哪知道关于人类记载的呢？”芮艿想起刚才狐桑提起人类，不由问道。 “这个嘛……其实是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里面描述了诸多和你们形状类似的生物，据说他们可以从土石中提取元素，制造会爆炸，冒火的武器，用植物动物材料提取编织很华丽的外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为他们生活创造条件。哦对了，书中记载最关键的就是，他们没有灵力，和你们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你们是人类的关键了。”狐桑说完轻抬着下巴，眼底的骄傲几乎快掩藏不住了。 芮艿好笑得看着他，想起他之前避而不谈的灵力，半是故意半是好奇地道，“难道生灵有没有灵力，在你们这个世界就这么重要吗？” “哎，灵力啊。”果然，谈到这个话题，狐桑立刻泄了气，沮丧地挠了挠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半晌才闷声道，“嘿，怎能不重要？在我们这个世界，灵力可以说就是生灵的第二个生命，它代表着生灵进化的等级、力量、智慧、权利。可以说，有了灵力，你就有了这个世界的通行证，没有灵力，见到谁都得躲着走，没有灵力，和智障残疾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最后，狐桑仿佛失去了力量，连灵动的眼睛都呆滞起来，像是丢了魂一般。 3.1 光之传说（一） “嗯，那个，我大概说错了什么话了吧？”芮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狐桑虽然曾经通过书本和古老的传说对人类有所了解，但这与人类直接接触的短短半天时间，他还是深切地体会到了传说和实际毕竟是两回事。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始终觉得人类的内心要比自己理解的复杂得多；不仅如此，人类“变脸”的速度之快，也让他望尘莫及。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下一步想的是什么，狐桑内心嘀咕着。 “嗨，我说，不就没个灵力嘛，多大点事，咱们人类不也没有灵力嘛，照样活得潇洒得意，快活人生。”柯振石的脸上则写满了不以为然。狐桑注意到，这个家伙不仅是三个人类里面个头最矮、年纪最小的那一个，而且还是最没心事的那一个。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灵力究竟是什么，有什么功用；他好像只关心灵力发挥出的力量，能不能让他感到有趣或者震惊。 “想来只要不影响他及时行乐，他可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狐桑偷偷地分析着柯振石的话语，试图从中找到这个人族少年的性格特征。 “是啊，狐……狐桑，该……该有的总是会有的。”狄清川说话，因为结巴而显得有点无足轻重，总是很难一下子抓住他话语的重点。不过，在狐桑看来，这个人并不是想说一些废话，而是不知道如何更好地表达。 “他应该是想让我宽心。看起来他有点消极，相信命运。”狐桑竭力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摸清他们每个人各自的脾性。毕竟，接下去，他们可能会一起走很长的路——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自己的同路人，这是每一个闯荡世界的人都应该具备的基本技能吧。 狐桑看着满脸真诚的三个少年，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从心头升起，这种感觉那么的奇怪，和父母家人给他的不同，但又说不清具体差别在哪。他觉得不管怎样，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搓了搓毛茸茸的脸，长出口气道，“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们知道吗？你们其实和我不同。“ 狐桑慢悠悠地抬头，看着已至中天的明月，思绪飘向了远方，“在我族祖先的眼里，人类虽然没有灵力，但却拥有不逊于灵力的特殊创造力，如果用我们世界的力量比喻，就是你们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人族独有的创造天赋，这是我们这个世界最高级的精灵，都无法企及的特殊才能，让在下好生羡慕。” “啊哈，是吗？我们人类真有这么棒？”柯振石咧嘴大笑道，虽然语气是询问，但显然全盘收下了狐桑的话，正在为身为人类而骄傲。 “嗯，”狐桑认真地点着头，却心念一动，想要逗逗柯振石，调皮道，“比如说你吧，在我眼里，那本领可一点都不输土蝼的天赋。” “哈？土蝼？他们有什么天赋？”显然，狐桑的话语激起了柯振石的好奇心。 “吃，还有偷。”狐桑强忍住内心的笑意，满脸郑重地说道。 “不不不，”柯振石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柯某人注定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会成为一代侠客英雄，拯救万物生灵于水火。” 看着他正义凛然的样子，狐桑感到自己憋不住了，不禁嗤嗤地笑了两声。 “哎！这人没药救了！”芮艿的话有些刻薄，“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当大侠？！” “她的内心有一把尖利的刺，时时刻刻对外，应该以前被什么东西伤到过。”狐桑感到，芮艿的性格比起其他两个人来说，要更锋芒外露一些、争强好胜一些，好像也比较不太容易沟通。但似乎又要比其他那两个男孩子聪慧一些。 “对了，狐桑，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们家一说起凤皇诞生这件事，就这么郑重其事。在我们世界，凤皇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其实并不存在，也没人见过。”芮艿这边嘲笑完柯振石，回头就抛了个严肃的问题给狐桑。 “不存在？！”狐桑瞪圆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道，“怎么可能呢？凤皇就是天下最尊贵的象征，是太一之神的造物，五千年才诞生一次的灵界奇迹。如果没有凤皇，我们的世界就会被魔族和幽冥之物占领，他们……” 狐桑突然想起了什么，抑制住了继续往下说的冲动，神色罕见地凝重了起来。 他的欲言又止，似乎进一步激起了芮艿内心的疑问，只听她道，“五千年诞生一次凤皇？这事有什么凭据或者见证吗？还有，什么是太一之神？所谓的魔族、幽冥之物，又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占领你们的世界？” 芮艿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狐桑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他连连摇头道，“这些都是传说，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里就有这样的传说了，我们狐族的书籍上也有相关的记载。这事的具体，恐怕只有灵娲大神才知道吧……” “那你总知道些什么吧？”芮艿不死心问道，“我听说你可是很博学强记的。” 狐桑砸了咂嘴，他不知道怎么和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来解释这个世界的神的事，魔的事，乃至凤皇的事。芮艿的话难住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听来的、看来的，他不知道怎么通过只言片语去解释寰宇遥远过去的事儿。 他目光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篝火，似在回忆着什么，许久，才带着一丝缥缈的声音道，“我从前闲着无事，专门看过一些记载先古过去旧事的材料，确实大致知道点儿……” 他停下话语，看了眼芮艿，又扫了扫柯振石和狄清川。当他看见他们仨的眼中都闪烁着强烈好奇的光芒的时候，内心小小地激动了下，于是镇定了心神，娓娓道来。 “据说宇宙初始，天地一片光明，那是我们光明的至高神太一的丰功伟绩。” 一听这话，那三个人族少年的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任。狄清川庄重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不不不，宇宙起……起源于大爆炸，这……这是常识。” 狐桑其实听不太懂他话的意思，因此也没在意，继续往下说，“太一神很伟大，也很神秘，我们灵族的肉眼凡胎总看不见他，但他却总是养育着我们、帮助着我们。是他把光明和能量带给我们这个世界，创造了山海万物。开始的时候，世界万物是没有灵的，是个僵硬的死物。后来，他亲自把光照拂在一部分物的身上，赋予了他们生命，从而诞生了有灵的族群，这就是我们最早的三十二精灵族。后来，太一神又想干件更伟大的事情，就是让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有灵。于是他用自己全部的力量造就了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柯振石惊声道，“这事和石头有什么关系？” 起初表情平淡的芮艿的神情也随之一震。看来这块石头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狐桑的内心有些得意。 “是的，据说这块石头虽然外貌朴着，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是太一神以先天法则凝聚宇宙洪荒原力锻造而成，是寰宇之精萃、生命之始基。” “这有点像古代道家哲学讲的道生一啊！”柯振石急急地打断了狐桑的话。 “可他为什么没事要弄块石头呢？”芮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狐桑看着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有点想不通，难道他们那个世界没有太一神吗？那他们的神是谁呢？不过既然狐仙羽夸赞过人类比我们高明不知道多少倍，那想来他们那个世界的神也应该是超出我们想象的存在了。为了不让人族少年看出自己什么都不懂，狐桑决定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道生一？嗯，听起来是这么个意思，神嘛，大概都差不多吧，”狐桑继续道，“为什么会有这块石头呢？是因为太一神想要把光带给天地万物，从而激活他们的生命。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件大好事却把不好的恶灵给招来了，那就是寄生在‘黑’里的‘魔’。” “魔？！”连狄清川也发出惊呼声了。看来这故事确实挺吸引人。 “是的。我已经说了，太一神造出的宇宙，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灵性的，都是些普通的物质，或者生命体；后来他用灵光创造了属灵生物，这些灵族聪慧通透，充满光明，能读懂太一神的想法，生活非常美好。太一神就想让整个世界都变成光明美好的，就想让万物都被光明激活自己的灵。但是啊，因为有些物质本来不是用光打造出来的，也不是具备天赋灵性的，他们被激活出的能量，就只能是光明的反面，那就是黑暗。” “太不可思议了！光明怎么就激出黑暗了呢？”柯振石摇头咋舌道。 “因为太一神没有形体，他来自虚无；但他创造世界的时候，又给了世界以具体的形状，他担心光的虚无会让物质被灼伤或毁灭，就背着光造出了最早的山川、河流及土壤，以及各种生命。所以宇宙万物除了三十二灵族，都来自光的反面——黑暗。它们之中的有些被光激活了，但灵魂的颜色却不是光明的，而是黑暗的！” 狐桑说到“黑暗”的时候，故意用力挥了挥手，好像在驱赶着眼前夜色的“黑”。和所有灵族一样，他不喜欢谈论“黑”，所以接着又把话题转回了太一神，“太一神意识到自己的善意带来可怕的后果，但也不想毁掉这个他自己造出来的世界。黑的灵固然坏，但毕竟也是自己所造，只要不让他们统治世界就行了。于是他不断将光的能量注入那块石头，想要用这块光明的石头镇住黑暗的灵，也就是魔。” “后来呢？魔就被石头镇住了？” 狐桑没有理会，继续道，“太一神神通广大，很顺利镇住了魔。但是魔族的灵毕竟被激活了，岂会轻易就被毁掉呢？所以他们虽然被镇住了，但蠢蠢欲动，不断从黑暗中汲取能量。太一神估算出魔族积攒力量需要五千年，于是就想了个法子，委派凤皇作为自己的使者，每五千年一次携带这块石头翱翔寰宇，把光播撒向世界，并且召唤灵族共同使出光明的力量，从而抑制住黑暗。” 柯振石显然被狐桑的故事迷住了，听完后喃喃地发出自己的疑问，“这个世界不是太一神创造的吗？他怎么会没法消除黑暗呢？” 芮艿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的世界也有一个相似的悖论啊——上帝能不能举起一块自己无法举起的石头，你没听说过吧？” 3.1 光之传说（二） “没……没有。”柯振石似乎被芮艿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的语调里充满着不自信。 狐桑虽然不知道芮艿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怎么回答柯振石的问题，“黑暗不是单独存在的啊，它在太一神创造的物质里啊。你难道让太一神把自己创造的世界给毁掉吗？” “可是……我……不明白，太一为什么要制造……造出黑暗呢？”狄清川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狐桑感到微微有些头疼。他想起自己也曾经拿同样的问题问过爸爸，还问过奶奶。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光明太耀眼啦，只有神才能拥有，普通生命是神创造的，不可能是纯粹的光明……”后来等他长大，看了许多许多的书了以后，便不再这么问了。 “我知道你们的问题什么意思，”狐桑故作深沉道，“只有神才能拥有全部的光明。其他生命体都是神创造出来的有限体，都不纯粹。神没有制造出黑暗，黑暗是因为我们的世界不纯粹导致的。换而言之，存在着黑暗，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宿命。” “宿命，宿命……”芮艿似乎在玩味着这个语词的意味，连说了好几遍“宿命”，听得狐桑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问题被抛出来。 “哦，我理解了，就像我爸爸说的，世界有善就有恶，不可避免。但人嘛，人性嘛，就是要惩恶扬善！不能让恶玷污了世界……”柯振石似乎完全听懂了自己在讲什么，这让狐桑觉得遇到了知音，很是高兴。 狐桑接着道，“黑暗的灵被激活了，他们非但不感激太一和光明，还想要破坏光明，驱赶光明，让龌龊、肮脏的魔灵掌控世界！”因为忿忿不平，他的狐脸有些狰狞，露出了嘴里两排尖利的狐牙，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 “那他们得手了吗？”芮艿好奇地问道。 狐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光明滋养了世界万物，它的力量至神至圣，只有光明能消灭黑暗，黑暗不可能消灭光明。黑暗的魔灵以为自己能掌控，殊不知，他们之所以没有被彻底消灭，乃是太一神的仁慈、慈悲。神有好生之德……” “哈？这话听起来怎么又那么耳熟呢？”柯振石习惯性地插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被芮艿瞪了一眼，脸上露了怯，一时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狐桑也趁机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他继续道，“我们还是继续说说那块石头吧。太一神将光之精华注入了那块石头里，这块石头具有震慑黑暗、战胜魔灵的神奇能力。但是呢，它虽然能量强悍，但只有在天神，或者凤和凰的手里，才能激发出它的全部能量，不然，……” 狐桑停下了话语，再度陷入沉思中。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讲出光之宝石的秘密，毕竟这秘密关系着灵族的安危，但他们又是人类，人类不属于这个世界…… 眼见着狐桑神色凝重，自己停下了话头，芮艿反而被激起了好奇，“不然什么？难道这石头还会变戏法不成？” “不，不是，”狐桑摆了摆手，“这石头据某些书上所说，它还关系着我们这个世界的起源。要是没有凤与凰，光之宝石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用处。但是，凤与凰，作为太一的使者，每隔五千年才出现一次，他们和合修炼灵力，最后都会化去肉身，回归光明之本源。所以啊，那些黑暗势力就老是趁着凤与凰不在世界上的日子里发展壮大、作威作福，积蓄全部的黑暗能量，为了最后和凤凰以及灵族决一死战！他们相信，只要努力，自己总有一天会获胜的！真是可笑至极！”“哈哈，有趣，”不知怎地，芮艿脸上的表情老是让狐桑觉得她并不相信自己所讲的故事。果不其然，只听芮艿说道，“这些黑暗势力真是蠢死了。我要是他们，我就去抢了光之宝石，然后把它砸碎、破坏掉，或者扔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么？” “对……对，没有了光之宝石，黑暗就不……不会被压制！”狄清川恍然大悟道。 狐桑心头一凛，暗想：人类的智慧真的可怕，幸亏他们不在我们的世界，不然，以他们的智力，指不定会把我们的世界搅合成什么样呢。想到这里，他突然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别样的渴望——赶紧让这些人类回到他们的世界里去吧！ 柯振石倒还是挺正义的，“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帮黑暗势力想办法呢？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会毁了世界的！” 狐桑轻轻地干咳了两声，点头道，“他说的没错，黑暗势力就想着把世界带入黑暗之中，非常可怕。不过，”他话锋一转，“魔族确实有想过要盗走宝石，好让灵族丢了主心骨。他们居心叵测，密谋策划，前后试过三次，可惜，都失败了！” 柯振石闻言，面露喜色，“哟，看来这些魔族也不过如此么！” 谁知狐桑却连连地摇头，脸色凝重了起来，“你们知道么？为了保卫光之宝石不被偷走，我们灵族的祖先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几乎所有参与保卫战的灵族，都是倾全族之力，用尽全部的灵力手段，拼死搏斗，付出死亡的代价，才最后保住了光之宝石不落入魔族之手！” “那凤与凰呢？你不是说是什么太一使者吗？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们去哪里了？”芮艿问道。 “魔族先祖很狡猾奸诈，他们每次发动袭击，都是在凤与凰进入虚空界了之后，光之宝石神性消失，他们觉得可以趁机为所欲为。不过，我们灵族的长老们后来吸取了教训，识破了魔族的诡计，把光之宝石送入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彻底地浇灭了魔族的希望。”说到这里，狐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双眼放射出锐利的光芒，甭提有多高兴了。 柯振石问道，“哦，什么地方？那么神奇？” 狐桑决定还是不要讲太多的秘密给不相干的人类，于是就买个关子，“那个地方啊……总之就是很安全，魔族压根进不去。” 柯振石讪讪道，“切，不说就不说呗，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狐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魔族是肯定没法夺走光之宝石了，但不代表他们就此服输。他们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为了驱赶光明、夺取世界，他们随时都在做着准备。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况且，你们看，凤皇马上就要诞生了，宇宙时势又要发生五千年一次的大变动，黑暗势力一定又在酝酿着大动作。” “凤皇的诞生还这么牛逼？宇宙大变动？”芮艿发出自己的疑问。 “我看过点书，书上是这么说的，凤与凰是太一之光幻化而来的，用恰当点的比喻来说，他们就好像是光之宝石的伴生生灵，也是被太一神性之光注入而塑成的。他们与光之宝石相辅相成，能发挥出宝石的最大能量。凤凰是光之使者，是背负抑制黑暗使命的，所以不会轻易诞生，他们五千年一诞生的时间节奏，与黑暗势力壮大膨胀的节点是一致的。” “所以……，现在，黑暗很……很强大？”狄清川道。 狐桑拼命点头，道，“对，按照道理来说，就是这样的。” “哇，那岂不正好是盖世英雄出世，拯救世界的时候了？”柯振石一脸的激动，“狐桑，你真幸运，生在了一个好时候，可以做一番伟大的事业了！” 狐桑的内心涌上一丝苦涩。曾几何时，在很小的时候，每每听说凤皇再过一些年岁就要诞生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凤皇的诞生日迫在眉睫了，他狐桑还依然只是没有灵力的普通狐狸。 “狐桑，我问你一个问题啊，”芮艿突然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之前你老是说什么受造物有形体、不纯粹，所以会有黑暗；那么，光之宝石和凤凰呢？他们有黑暗的一面吗？他们纯粹吗？” 狐桑“咯噔”了一下，他有点儿被芮艿的问题给难倒了。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但芮艿的刁难并不能让他对光的信念减弱半分—— “当然啦！”狐桑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一股子气顶着，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凤凰和光之宝石，都是光明的象征！都是正义的化身！他们怎么会是黑暗的呢？” “我的意思是……” 芮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柯振石急急地打断了，“哎呦，都跟你说了是光明使者了！怎么老是咬文嚼字呢！不过，狐桑啊，我还是好奇，这凤与凰每五千年一轮回，大概也出现了不少回了吧？” 狐桑道，“嗯。凤皇与凰后到这一代，应该是第九代了。怎么了？” “哎，我在想啊，这种流传了这么久的宝石，真的只是普通石头的样子么？应该多少……有点仙气吧？”柯振石的眼角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要是有缘分能看看这种宝贝就好了……” “呵？怎么？你还想沾点仙气？”芮艿打趣道，“最好再捧在手心里摸几下？” “也不是不可以，”柯振石吐了吐舌头，道，“没准儿我沾点宝石的灵气，就能变成绝世高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惩恶扬善、发扬光大？！” “切，我看你就是想和别人炫耀吧！”芮艿撇了撇嘴道。 “宝石那么厉害，能不能送我回家？”狄清川忐忑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让狐桑听了不觉莞尔。 他们就这样聊着光之宝石，毫无睡意。 狐桑抬眼看了看月亮，眼见已是后半夜，森林寂静，植物泛着莹莹的色泽，月光皎洁，火光照亮少年们的脸，明灭不定，像是一个梦幻故事的开场，充满温馨静美。不知不觉，他的心头涌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对了芮艿，我昨天听奶奶和爸爸嘀咕，说你面熟哎！“狐桑道。 “我？”芮艿指了指自己，很是惊奇，不由问道，“狐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呢？” 狐桑呐呐道，“不知道啊。说是在哪里见过……”他当时偷听奶奶和爸爸说话的时候，只关心怎么离家去灵乌秘境，所以对有些信息忽略了，听得不怎么仔细。 “哦，其实吧，我觉得你也挺面熟的，”芮艿突然说道。起初，狐桑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却发现她说得很一本正经，不免起了好奇心。 “哦？真的？这么巧？” 3.1 光之传说（三） “是的，”柯振石抢着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就是因为跟着一只白狐，跟着跟着就掉进了一个窟窿。爬出窟窿就来到了这里。哦对了，那窟窿洞的墙壁上，还画着奇怪的壁画，上面的主角就是一只火红火红的大鸟，还有一只雪白的狐狸。狐狸长得像你，有九条尾巴。” 芮艿照例赏了柯振石一个大白眼，对被抢白了不怎么高兴。等到柯振石喋喋不休地说完，她才又补充道，“嗯，不止是这样。我小时候住在桃坞村的时候，外婆总会给我讲白色狐狸的故事，听完故事我就会做梦。梦里面，我会看到那条白色的狐狸，他长得就像……” “狐……狐桑？”狄清川小心翼翼地说出了猜测。 “我吗？”狐桑的脸上神色如故，内心却暗自窃喜。能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总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不管那只白色的狐狸是不是自己，但毕竟“长得很像”，灵狐族就是这么容易自我满足并且傲娇的。转念一想，也许他们人类见过的是狐仙羽？或者狐圣幽草之类的前辈九尾灵狐？ 一想到这几位只在传说里永久流传的狐族先辈，狐桑便从内心生发出了庄严感，赶紧伸手捋了捋脑门上的狐毛，揉了揉眼睛，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耳边却听见芮艿说着奇怪的话，“难道我们掉进那个洞窟，来到这个世界，真的是故意安排的？” “可……可能是沉……沉浸游戏！”狄清川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轻轻地说道。 “我觉得或许就是一场梦！”柯振石打了个哈欠，转身躺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困意在这个时候也袭上了狐桑的脑门。就在他的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却又被芮艿的话语声惊醒了——“狐桑，能给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吗？”芮艿朝着狐桑的身后努了努嘴，又伸手指向了他的背后。 狐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是在好奇自己的尾巴。 “是啊，说一说。”狄清川与柯振石两个人也跟着凑了过来，眼中写满了真切。 狐桑见少年们对他们家族的故事很感兴趣，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道，“嗯，要是说我们这灵狐族，那可就说来话长啊。你们人类世界好像也有狐狸的吧？” 看几个少年点头后，又接着道，“我们灵狐一族是不同于普通狐狸的，我们是比较高级的生灵，传说灵娲创世后不久，我们的祖先便悟道了最上乘的太一之道，从而获得了灵力，自那以后我们灵狐族便和普通狐狸分开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是有灵力的狐族，而灵力的高低就直接体现在了尾巴的数量上。“ “嗯，这我们知道，狐爸爸刚见到我们就和我们说过。”柯振石点头道。 “是的，在我们灵狐族类里，尾巴数量代表了灵力天赋的高低，尾巴越多天赋也就越强。当然，天赋的高低不代表最终的成就，同时，尾巴的数量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达成，我记得爸爸说过，奶奶天生不过是条四尾狐，但却修炼成了现在的七尾！很厉害吧！“ 少年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不知道七尾具体多厉害，但应该很强。 狐桑见他们很是配合，不由满意地笑了笑，“目前为止，灵狐族尾巴最多的记录也就是九条！所以七尾已经代表着很高的修为了，在整个灵狐界也没有太多！所以奶奶在我们族里是德高望重的生命体。只不过现在奶奶年纪大了，施法会损耗很多体力精力，所以奶奶已经很久不用法术了。” 狐桑自豪地说着自己的家族史，眼睛里迸发出别样的光彩。 “那你这样天生九尾岂不是狐族最牛的？”柯振石羡慕道，但想到狐桑没有灵力，不由得一时脑袋有点转不过弯。 “哎，别提了！我确实是天生九尾。都说天生九尾千年难遇，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祥云聚集，瑞彩不断，红光满天照亮我们家，大半个灵狐族人都跑来看热闹呢。包括我那些八百年见不到一面的远房姑姑、叔叔、伯伯，都来看我这天生九尾究竟有多厉害。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狐桑幽幽地叹了口气。 柯振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狄清川猜到了一些，但没有说话。 只听狐桑接着道，“普通的二尾、三尾狐在出生后不久，与生俱来的灵力都会下意识地直接爆发，而我这个天生九尾，竟然没有释放出一丁点儿的灵力，简直和一个普通狐狸没什么两样。”狐桑很是惆怅地耷拉着爪子，“我姐姐早就学会简单的灵力移动了，但是我，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一点儿灵力。你们别看我是个九尾狐，听起来很是威风，但我没有灵力，你们说九条尾巴又有什么用！” 狐桑的爪子用力抓着身下的土，神情沮丧至极。 “没……没关系……没关系，狐桑。谁说你……你……你没用，你……你熟读诗书，很……很有义气，不管家人的反对，带……带我们寻找回家的路，你……是最棒的！”狄清川想方设法地安慰狐桑。 “对啊，狐桑，虽然你没我长得帅，没我有才华，但你还是有些勇敢的，最起码离家出走这事我就没干过！”柯振石很是诚恳地安慰道。 狐桑摆了摆手道，“你们不用在安慰我了，我知道，只是每次想到自己没灵力，都忍不住地失落，其实我早就习惯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狐桑强颜欢笑道。 芮艿也开口道，“你别太颓丧，天降大任于斯人，老天爷给你九条尾巴肯定是有用处的，你们狐村那些坏狐狸那样针对你，其实也是嫉妒你天赋比他们好，虽然你没有灵力，但是比起智慧，你比他们强多了。”说着芮艿摸了摸狐桑的尾巴，她感觉那尾巴比她摸过的任何一中皮毛都要细软，都要温暖。 狐桑感激地看着芮艿。他觉得这个女孩子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每一句话都很有说服力，不由暗自佩服起来，同时郁闷也消减了很多。 三个少年和灵狐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彼此熟络了不少。 以前在森林里，狐桑因为自己是个没有灵力的九尾狐，所以很少有玩伴，大家都远远地躲开他，或者从背后冒出来嘲笑他长着假尾巴。此时有着不计较他缺点的同伴，或者是太久没有和同龄的生命体交流过了，狐桑今晚尤其地兴奋。 狐桑又和三个少年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故事，还有这片森林和这个灵力世界的故事。说着说着，三个少年都困了，狐桑自己也困了。篝火摇曳中，他们不知不觉间在这个清寂的森林中沉沉地睡去…… 在睡梦里，狐桑得意地撅着屁股，抖动着蓬松的羽毛，如御风飞行般穿越了快速地穿越了重重的树林。咦！我竟然有了灵力，这是怎么回事？狐桑的内心满是疑惑，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拂晓的旭日重新把光洒进古老深沉的树林中，灵狐村的生灵都苏醒了。晨雾折射着阳光发出淡淡的七彩色泽，很是迷人，晨露也四处散落着，宛如珍珠一般，家所在的树屋也掩埋在其中，若隐若现。 “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狐桑眼瞅着妈妈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木门前扣了扣门，“狐桑，带着小客人出来吃饭啦!” 狐妈妈喊完，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木门。狐桑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平常只要她敲过一次门，狐桑都会立刻跑出来抱住妈妈。 “狐桑，快别赖床了，带小客人出来吃饭。”许久，狐妈妈也不见里面有动静，不由地催促了一声。 “妈妈，我们早溜了啊！”狐桑的内心一阵窃喜。 “咦？怎么回事？一点动静都没有！”狐妈妈很是狐疑地想到，但还是转身下了二楼。 “狐桑呢？”狐桑迎面看到了爸爸狐澜的身影，吓得赶紧往暗处一缩。 “这孩子可能赖床了，喊几遍都没反应。” “什么，喊几遍都没反应？”狐桑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对话声，尤其是爸爸高八度的话语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狐澜的身影出现在了狐桑的门前。 “狐桑，出来吃饭了！”他敲了敲门，见没动静，便用力推了一下门。 “嗤嗤——”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狐澜心道不好，顿时加了点力气。 木门被狐澜暴力地推开，狐妈立刻伸头看向吊床，见吊床上并没人，连忙看向叶床，也没有人；整个木屋里空荡荡的。 狐妈妈忙跑到屋里，伸手试了试被窝，冰凉一片，顿时明白过来，转头担忧地对狐澜说道，“估计这个不省心的狐桑带着三个小客人跑了。” “哎，昨晚就该料到的，这个臭小子，就会捣乱！”狐澜在床边坐定，皱眉道，“眼看凤皇就要出世了，意味着世间风云变幻，天下不再太平。这个节骨眼上，以他性格肯定是带着他们往灵乌秘境去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狐澜的话让狐桑的心头一暖，爸爸虽然老是对自己严格，但还是很爱自己的。 “是啊，那你快喊上杋儿，吃完饭一起去把他们找回来。” 妈妈的话语声让狐桑的心头一紧。真是糟糕！怕是爸爸和姐姐要追来了！我得赶紧告诉三个人类的小伙伴，我们得赶紧走了，不能再睡了，不然要被他们赶上了，就再也去不了灵乌秘境了！ 狐桑一边想着，一边转身拼命地往林子里跑去。可是这一次，他的灵力来得快去得也快，突然又没有了。他只能拖着笨拙的身躯往前疾跑，跑着跑着就累了。林子不知怎地大得无边无际，忽然就找不着路了，不知该往哪里去。 他心下猛地一阵惊慌，想道，这下完了！怕是陷入了意识迷阵中了！这么一想，狐桑打了个激灵，脑子突然清醒了过来，咦，我不是应该还在睡梦里面吗？ 3.1 光之传说（四） “爸爸……，”狐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模糊身影，他懒洋洋地嘟囔了一句，却猛地反应了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那个人，“爸爸？！” 只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年轻娇柔的女性笑声，“嗨哟，狐桑，醒啦？”狐桑转过脸，狐杋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姐姐，你也在啊。”狐桑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 狐杋笑道，“这一夜，睡得可好？” 狐桑有些窘迫，“你们……怎么来了……” 一旁属于中年的沧桑声音严肃地插了进来，“你带着三个人族大半夜偷偷跑出灵狐村，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吧？” 狐桑一缩脖，有些畏畏地道，“我送他们去找十二长老，过几天就回去……” 狐澜道，“你？你送他们？就你们几个？还灵乌秘境？压根都去不到那里！” 狐桑的脸色有点难看，提高了音调道，“怎……怎么就去不了了？我……我好歹也看了那么多年书，地形都……都熟记于心了！” “天气真不错！”芮艿睁眼的时候，心里一阵暖和，还来不及使脑回路清醒，就听见了三只灵狐吵闹的声音。 她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家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心里有些怪异，过了会儿才缓缓地说道，“喂，狐桑！你不是说我们肯定已经出了灵狐村吗？怎么……” 狐桑尴尬道，“我们确实已经出了灵狐村呀……” 狐杋哼了一声，抢先道，“你们不光出了灵狐村，还马上就要出青丘山了呢。”狐杋边梳理着自己的皮毛边道，“不过，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像你们这样大摇大摆把毫不掩盖自己气息的，还真是少见，佩服，佩服。” 狐桑漆黑的眼睛瞪着溜圆，一脸不敢相信，“气息？你们……你们是跟着气息追来的？这么快？！” “跟着气息？我们被……被跟踪了？”芮艿惊问道。来到这个世界两天，尽管见识了会玩火的老虎，还有昨天那村子里形形色色会变身的狐狸，她总以为是梦；直到此刻，他们出现了，她第一次从正常的“人”的视角去想这个问题，发现自己居然被如此轻易地跟踪到，而对方没有使用任何高科技的工具。她前所未有地感到震惊。 “找到你们还需要跟踪吗？味儿那么重！再说了，你们也走不了多远啊！我和父亲太阳刚冒头才出来的，还未完全升起便找到你们了。”狐杋耸了耸肩，痴声笑道，“不想打扰你们的美梦罢了。” 狐桑沉默了一会，嘴里啜啜道，“村子里，有哪只灵狐像我这样，连村子都没出去过。” 狐澜提高了嗓门道，“你出去？你怎样出去？凭什么出去？你连逃跑时需要隐藏气息这种最基本的自我保护都做不到，如何行走于如今危机四伏的山海界？你不老老实实地把灵力练好，倒是先逞上英雄了！” 狐桑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父亲严肃的脸道，“我要出去，就是想自己能够找到激发灵力的方法，然后成为狐仙羽那样的灵力大师，最后遁入虚空界，光耀灵狐族。” 狐澜摇头道，“你找激发灵力的方法？去哪里找？问谁找？你知不知道灵力是每个个体根据自己的机缘悟到的天机？不是随随便便谁可以传授你的？你本就是天生九尾狐，机缘和别的生灵不一样。你怎么就不肯听话？再说，山海界那么广阔，你又见识得了多少，确定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狐桑一下子透气不过起来，他苦笑道，“可是爸爸，其实你不也想借用他们三个人族的力量帮我激发灵力，不是吗？如果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爸爸，那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狐澜被儿子这么一说，一时竟也找不到话语接茬，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狐狸父子的对话，让芮艿一下想起了雷霆城的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想起了那个永远逃脱不掉的牢笼，想起了那么多次“我告诉过你了”时的强势命令语气。有些事情看起来不一样，其实却好像一样；有些事情看起来一样，其实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狐澜对着儿子的居高临下，多少让芮艿感到不舒服。于是，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狐桑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激发灵力是他的权利。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很多挫折，很多失败，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说完这句话，她却有些后悔。权利什么的，现代人类文明的产物，这个世界的生灵大概听不懂吧？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 果然，狐杋皱着眉头忍不住道，“你们小孩子就是这样，明明听了父亲的话，就可以避免失败，可以更轻松，为什么非要自己去试？” 倒是狐澜，出乎意料地说道，“他当然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们灵族向来主张个体有个体的机缘，不要强求相互等同。但是，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他遇到危险。” 没想到狐桑还有这么个“开明”的爸爸。芮艿羡慕地朝着那只小狐狸望了几眼，却看到了他眼底的愁虑。这种不被家里人理解的痛苦，是多么地熟悉啊。一瞬间，芮艿对狐桑的境遇感同身受了起来，于是便想要替他多争取几分自由。可是，她从来没有对着大人讲过道理。在她看来，大人们要么是不需要讲道理的，要么是没法讲道理沟通的。 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克服内心的忐忑，学着大人的模样，诚恳地说道，“有河自己趟，有路自己走，有苦自己吃，有难自己扛，只有这样才会甘心；大家都这样吧。更何况外面的世界那么多精彩，兴许那里就有他的机缘；你把他锁在家里，岂不是要让他错过？” 狐澜摇头笑道，“我们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美妙的去处，但那是对高灵力的生命而言；对于没有灵力的生灵，那就是个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尸骨无存的灾难地！这是在拿命开玩笑！尤其现在这种不太平的时候……” 芮艿想起了他们刚进山海界遇到的那些蓝色小虫，那个差点要了他们命的植物森林，想起了那个叫做穷奇的怪兽，也不免感到了一丝害怕。但她转念一想，既然不知是什么把自己送到这古怪离奇的境地，总得要见识一下才行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命运的眷顾？ 正想着，却听狐澜对狐桑道，“本来你乖乖地留在灵狐村，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慢慢练习灵力，等开悟了再去外面的世界走动走动，也好彰显灵狐族天生九尾的荣耀。可你偏偏心急着，眼热外面世界的美好！” 狐桑仍旧一脸固执地默不作声。 狐澜看了看旁边的芮艿和已经被吵醒凑过来的柯振石和狄清川，又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路，哪怕是迈上一步，就永远都回不了头了！如今山海界动荡不安，你天生九尾已不属平常，如今又有异界人族突然进入，你们一起去那凤皇诞生之地，怎能让我放心？我和你母亲，都不希望你被卷入这千年洪流之中。” 狐桑凛然道，“正是这种时刻，才是我等灵族生命发光发热的时候！凤皇诞生，黑暗魔族一定又要兴风作浪。灵狐族乃三十二古老灵族之一，我身为天生九尾，岂能在这种时候置身事外？如果卷入巨变洪流中是我的命运，那我又岂可躲得掉？倘若我这世注定是一个无能的废物，那去到灵乌秘境又能把我怎样呢？我反倒可以安心了。” 说完，他又朝芮艿望了眼，握紧拳头道，“你说得对，有河自己趟，有路自己走。” 狐澜跺了跺脚，道，“我说不过你，你莫要后悔！” 狐桑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已然做了选择，我会走到底，绝不后悔。总之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回去的。” 狐澜凝视了儿子一会儿，不怒反笑，“不愧是我狐澜的儿子。”可接着又是一声长叹道，“是祸躲不过啊！无论如何，天生九尾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我得陪你一起面对。” “哇！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去灵乌秘境了？”原本闷闷不乐的脸蛋一下子惊喜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是你一个人去，”狐杋白了弟弟一眼道，“是我们俩护送你们一起去！” “护送我们……”狐桑一下子泄了气道，“说到底，还是……” “狐桑，你爸爸说的有道理。”芮艿道，“我们都没什么经验，非常弱小，可能压根没找到长老就……有你爸爸在还有个照应。” “可是爸爸平时已经教过我很多生存经验了。”狐桑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柯振石跳过来插嘴道，“嘿呀！你看我也有很多经验，对付些小猫小狗还算绰绰有余，不过讲真的，要是真遇到穷奇那样的怪兽，我这心里还是胆儿颤的哈。” 狄清川绞着手道，“是……是呀，狐桑……等咱们真正适应了，再……再让你爸爸……和你姐姐回去也不迟呀。” 狐澜道，“狐桑，你可想过，你有何资格去拜见十二长老，又如何才能拜见到十二长老？” 狐桑闷声道，“长老们亲切仁慈，等我到了灵乌秘境，我……我……” 狐澜道，“你奶奶曾经与通天犀永言长老有过交情，永言长老敦厚又热心肠，我这里有你奶奶的书信与信物，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找到永言长老，到时候再拜托他帮我们想想办法。” “没想到狐奶奶他们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这么说来，狐爸爸是早有打算送我们去灵乌秘境了，难怪还带着狐杋。”一时之间，芮艿对灵狐一家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些。 3.2 大战群蝼（一） 太阳很快就升了上来，众人熄灭了篝火，又吃了些野果充饥，便继续向灵乌秘境出发。不再用偷偷摸摸的赶路，再加上有了经验丰富的狐澜的引导，前行的路似乎变得平坦多了，也安全了许多。 日上三竿，阳光正好，森林里早已一片生机勃勃，这让芮艿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她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狐桑，陷入沉思。刚才灵狐父子的对话，让她深感这个被称为“山海界”的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要远比想象中的复杂，也危险得多，回到人类世界的过程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当然，如果事情真有他们说的那样严肃和严重的话。 不过如果是真的，什么凤皇、魔灵、光之宝石这些乱七八糟又中二的东西搅在一起，那别说是回家的路了，就是去什么秘境的路能简单才怪了……对，中二，是中二没错了，比如眼前这只九条尾巴的小狐狸，他刚才那段话还真是中二得可爱。没想到，动物竟然也有人类一般的气概和胸襟，这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正想着，忽听跑在前面的狐桑和柯振石大喊大叫起来，一抬头见这两个家伙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下面是一片低矮的青葱断崖，上面还挂着一条宽阔的瀑布，瀑布下水潭不断有鱼儿越出，微风阵阵，鸟语花香，这一人一狐昂首叉腰，仿佛自己是个羽化登仙的绝世大侠一般享受着眼前的风景。自打进了这山海界，遇到的景色还真不少，只是终日在紧张与惊恐中度过，从来无心欣赏。今日终于得以稍息，方才觉得这片没有人类涉及的区域还真是绝世美景。如果没这么多吓人的东西，这里的旖旎风光，怕是连桃坞村都会黯然失色。 脸上忽然有水滴落，一看柯振石正笑嘻嘻的看着她，手上还湿漉漉的；旁边的狐桑正用尾巴甩着水。 芮艿的少年心性一下子涌了上来，“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这么多天没去上课了，就算现在回去了，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最后到底能怎样，就任它去吧！”想罢，弯下身子，从潭中饶起一捧水向柯振石泼去。 狐澜站在一旁，看着儿子与三个人类少年嬉闹成一团，既欣慰又无奈。欣慰的是儿子自小与村里同龄的灵狐格格不入，又因没有丁点灵力而经常遭到嘲笑，除了姐姐狐杋偶尔相伴，这些年来竟没有一个朋友，如今倒与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族少年甚是投缘；无奈的是这三个人族少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货，满身的稚气掩也掩不住，能力没多少，也还未真正见识山海界弱肉强食的残酷，就满口大话，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自己的儿子与这样的家伙在一起，身为父亲，又怎能放心呢？那时一是被那个人族女孩和儿子的话打动，心头一热；二是存了私心，希望能在路途中尽快找到利用人族激发狐桑灵力的方法，便同意了儿子与他们同去灵乌秘境，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数百里开外的一处无名冻土冰洞里，一只猾褢正往洞里走去。 这冻土冰洞所在的山脚旮旯之地，从来都是土蝼族的天然生存福地。然而此刻，却只看见数百只土蝼匍匐跪倒，脸紧紧地贴在地下，屁股高高撅起，嘴里念念有词，分两边沿着山沿边的泥泞小路拜倒，一直通向幽暗潮湿的地洞深处。 在土蝼跪下的路中间，出现了那只猾褢大摇大摆的身影。只见他身形纤细，满身覆盖着棕黑色的鬃毛，双臂长得要垂向地上。 这进洞的路十八弯，又绕又长，让滑裹甚是不耐烦。只见他把尾巴一甩，狠狠地抽打在一只强壮的土蝼的脑袋上，那土蝼连忙连滚带爬的滚到滑裹脚下。滑裹一抬腿便骑上了土蝼的背，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谁都听不明白的小曲，得意地抖动了几下腿，示意那土蝼赶紧向前进。土蝼也不敢怠慢，扛着巨大的滑裹，一点点地往里面挪。其余的土蝼也不敢上前，只是跪爬着跟在身后。 进了洞，这滑裹先是在洞里绕了一圈，挑了块高挑的石头攀了上去，那土蝼连忙呼啦啦的围上去，继续匍匐着。待坐得舒服了，滑裹居高临下的瞥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开口道，“我说……你们都知道我是谁派来的吧……咳咳……都知道我代表的是谁吧？” 话音刚落，数百土蝼便“吱嘎吱嘎”的叫了起来，如同数百张残破的木门在同时开关。这声音虽然刺耳，但高石之上的滑裹对此回应显然很满意，他继续道，“我——滑裹大仙，正是为穷奇霸天上神所托，对你们委以重任！”听到“穷奇霸天”四字，土蝼们吱嘎吱嘎叫得更欢了。 “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是本大仙的部下，只要你们对本大仙忠心，那本大仙肯定会对你们比对亲崽子们还亲，日后也会在霸天上神的面前记你们头功，也封你们当个上仙上神什么的，以后，你们也可以在别人的脖子上拉屎了！” 众土蝼听得这话，顿时吱嘎鼎沸，乱作一团。有几只年轻的土蝼使劲蹦跶，想要以此来表达心中的欢愉，奈何怎么蹦跶都跳不到半尺高。 滑裹看着这群蝼乱舞的场景，满心乐呵。只见他唾沫横飞地说道，“咳咳，霸天上神的雄心壮志，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本大仙就不浪费口舌了。只有我们当好先锋，霸天上神才能……才能开创出伟业！咳咳……所以，不管大小，不管形状，不管颜色，不管是谁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全部——听好了，是全部！给我毁了！” 众蝼使劲地在地下捣着蒜。滑裹猩红的眸子扫视着它们，继续道，“哪怕是漏了一个，霸天上神都会要了我的命，那到时候你们也别想好！我们的口号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土蝼吱吱嘎嘎的欢呼声回荡在冻土冰洞里。滑裹站了起来，摆了个自认为很霸气的姿势，指着洞口处嚎叫着，“出发！” 于是接到信号的土蝼整洞而出，倾巢而去。剩下那只滑裹满脸得意地待在原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哎哟，说了那么多话，真累！你们先去吧，我休息会儿！”说完，也不管那土蝼洞有多肮脏，倒地便睡了过去。 视线拉回我们的几位主人公身上。三只狐狸，三个人类少年，又在林子里连续走了几日，都平安稳当，没有发生什么凶险。他们始终在穿梭着行进，风景看得多了，似乎也就腻了。 芮艿和其他两个小伙伴都有些垂头丧气，别说人影或者动物了，就连个先前那种藏着小虫子的大蘑菇和像大章鱼般的树林都没再遇上。想起之前狐澜说的什么“送命之处”、“尸骨无存”之类的话，三个人族少年开始觉得那只老狐狸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倒是狐桑，大概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的缘故，总是走走停停，仔细观察着周边的土地与植物，时不时发出“啊”、“哇”、“哦”的惊叹声。 不知不觉他们进入了一处草甸，又在其中走了半日。前方却又忽地变戏法般长出了几座突兀的山峰。只见山丘耸立，其中两座最高峰间形成一狭长的山谷，山谷间为一片林木。林间紫气氤氲，树木碧翠。见到此林，狐澜眉开眼笑道，“我们已到虢山，前方便是寓鸟林。” 狐杋道，“寓鸟？是爸爸所说的知音？” 狐澜道，“正是。那寓鸟王十分爽朗豁达，潇洒豪迈，又有侠义心肠。百年前与我在青丘山偶遇，颇为投缘，相见恨晚。此后虽各自忙活，不常往来，但也甚是想念。这寓鸟林是去灵乌秘境的必经之地，如今得以机会，我们必要前去拜见一番了。” 听闻此话，芮艿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媚了不少，心想着这回终于能见识些新鲜东西了。连忙跟上狐澜的脚步。 不多时便到了谷口外。此处再细看，此间林木甚为奇特，似木类竹，长有枝节，长不过八九尺，从主干道枝叶末节都覆辙一层手掌薄厚的乳白色光华。 芮艿道，“这树长得真奇怪，一节一节跟竹子似的，但木质看着倒是结实苍劲的很。” 看着树上附着的光华，柯振石想起之前狐桑说的植物会发光是因为同化灵力之类的话来，便道，“这树上的光这么亮，想必这树的灵力一定很高！” “那当然，这可是灵寿木，是珍希之物。”狐桑道，“书里说，这树有两个神奇之处，第一，这灵寿木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老者以此杖助步，能敏思捷行、祛病延寿，故名‘灵寿木’；第二，若是灵兽被这枝木打折胳膊、腿后，那骨头就再也接不上了。” 柯振石惊奇道，“这树有这么厉害？那用来做个武器岂不是无敌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用灵寿木做武器？”狐桑看着柯振石道，“此乃是吉祥之树，怎么能用它去做伤害生灵的武器呢？” 柯振石被狐桑问得有些灰溜溜，便不再言语。 狐澜看着他们对话，陷入了沉思中。待到他再回望向寓鸟林，脸色却显得颇为沉重。“虽此前也只来过三五次虢山，但山中次次众芳芬郁，百鸟啁啾。现在，这林间除了偶尔飒飒的风吹树叶声，竟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好像全无生机一般，委实奇怪。” 狐澜眯眼看向前方看了会儿，脸色大变，“不好！寓鸟林该有寓鸟族灵力设下的结界，为什么我看不见？” 狐桑的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嗅闻，“好像有一股血腥之气！” “何止血腥气，还有土腥味，像是……对，土蝼身上的味道！”狐杋道。 芮艿不由地想起了那个晚上的遭遇，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就这几日的行进，芮艿感到自己隐约能感知到点什么，比如这树林里的气息。 虽有狐桑说此林中木为祥树，按照前几天的经验，如若真是友善之地，那她必然会在此处有洗心离俗、飘然无累之感。可眼前这片林子却有一股阴森劲却扑面而来，让她惴惴不安，于是便问道，“狐爸爸，你的朋友住在这里？你如何联系他？我们要在这里等他出来么？” 狐澜迟疑道，“今日确实有些奇怪，寓鸟王十分好客，不应如此。” 正说间，灵寿木林间突然传出一声鸟叫，这声音短促而凄厉，吓了众人一跳。狐澜眉头一皱，对狐杋道，“你和狐桑与他们在此等候，我先去看看。” 3.2 大战群蝼（二） 狐杋道，“父亲，我与您同去吧。” 狐澜摇摇头道，“你若是走了，万一遇到危险，他们怕是毫无反抗之力了。这里危机四伏，血腥气很重，你们找个地方藏起来，记住千万别让他们进到林子里去。” 狐杋想了想道，“那我就跟狐桑在这儿等您回来，只是我嗅到了的气息来看，土蝼貌似数量还不少，您千万要小心。” “土蝼？我们前几天看到过土蝼。”柯振石插嘴道，“在我们出来的第一夜，你们还没有找到我们的时候。” 狐澜挑眉道，“哦？你们已经碰到过土蝼了？与他们交过手么？” 柯振石回道，“狐桑说，土蝼的战斗力不怎么样，如果被你碰上，那你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狐澜笑道，“这个臭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也罢，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那做父亲的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爸爸，你要用灵力去战斗了！”狐桑兴奋地叫出声，转头又对三个人族少年道，“我跟你们说过的，我爸爸很厉害！别说之前遇到的那几十只土蝼了，就算再来上一百只，以我爸爸的灵力，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今天就让你们瞧瞧！” “胡闹。”狐澜皱眉道，“灵力可不是用来显摆的。你们和狐杋老老实实在这呆着，谁也不准乱动，等我探好路，你们再进林子里来。” 芮艿刚要说话，突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飞冲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的狐澜刷的一下消失了，紧接着身后嘭的一声，气流涌动，落叶纷纷。众人脚下不稳，被这气流掀翻在地。 再回头看过去，银灰色的光华已覆住狐澜全身，他五尾大张，后爪撑地，前爪死死地抵着一团棕褐色的椭圆形光球。这光球先是扭动着想向前冲，后见狐澜死活不撒手自己又冲不破，便退后一步，一扭身跳到旁边一块青石上落定，尖声叫道，“可是你们带那恶贼土蝼掀了栎鸟族的巢穴，杀光栎鸟族老小，毁尽鸟卵，如今又想扫荡这寓鸟林？”这时众人方才看清，那棕褐色的光球竟然是一只肥肥胖胖的矮河狸。 只见这矮河狸毛色光鲜亮丽，眼睛小而亮黑，眼眶的四周长着一圈白色的毛，好似一副眼镜，两颗尖锐锋利的门牙随着说话的小嘴上上下下，一动一动的，甚是滑稽。此时他正一爪叉腰，一爪指着石下众人，眼里凶光毕露。 见矮河狸气势汹汹，嘴里又说着“杀”啊，“毁”啊之类的话，这让芮艿原本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绷起来。 狐澜高声说道，“我是灵狐族狐澜，今日偶来此地，因与寓鸟王相交甚好，正要前去拜见。却不想您这脚步太快，差点冲撞到我们。” 那矮河狸看了看狐澜、狐杋和狐桑，又看了看三个人族少年，接着跳下青石，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窜到狐澜面前道，“灵狐族我倒是知道，狐狸的‘狸’与灵狸的‘狸’都带一个‘狸’字，也算我老狸的同根亲戚了。” 芮艿小声道，“这里的动物怎么都这么爱攀亲戚？” 矮河狸闻言探过头来，对着三个人族少年嗅了嗅，问道，“敢问这三个是哪个族的？老狸我也算见多识广，但长成这样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芮艿刚要张口，狐澜便抢先道，“这三位乃无灵力的普通兽族，只是长的奇怪罢了。” “原来如此。”矮河狸并未多疑，开始自报家门道，“我是栎鸟林的灵狸，前几日外出觅食，待回来时却发现林子已经被扫荡一空了。我便顺着气味寻到这里，刚才远远见到几条影子在林前鬼鬼祟祟，还以为是土蝼，想都没想就打了过来。” 狐澜道，“哦，咱们也是因为听见林子里传出鸟的惨叫声，准备前去一探究竟。总有不详之感，寓鸟族凶多吉少啊。” 矮河狸咬牙切齿道，“必定是土蝼那些丑恶的东西在搞事情，我与你同去。” 狐澜道了声“好”，又对姐弟俩和众人嘱咐了一番，便与矮河狸化作一银一棕两条光华，向灵寿木林钻去。 狐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带着矮河狸一路摸进灵寿木林，向惨叫声的方向寻去。此时，寓鸟林已成空穴，唯有风声阵阵。林间大小寓鸟全都不见了踪影，带血的鸟巢，破的破，散的散，翻的翻，无一完好。更为可怖的是，地上散落着大量破碎的鸟卵，粘稠的蛋液夹杂着碎壳和鸟羽淌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道，而这血腥之气中还夹杂着土蝼的气息和另一种灵兽的气息，只是这气息狐澜从未闻过，想不出是什么。 矮河狸气的直跳脚，尖声叫道，“是土蝼！就是土蝼！跟栎鸟林一模一样！全没了！一个活口都没留！看我不灭了这群恶兽！” 狐澜沉吟道，“土蝼乃低等无灵力的兽族，怎能与寓鸟相斗。怕是另有蹊跷。除了土蝼的气息，我还嗅到了另一种大型魔族兽类的气息。这样看来，情况复杂。只是敌暗我明，不知来者是谁，灵力又有多少，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当以救出幸存的寓鸟为先，不要随意出手。” 说罢，狐澜屏气凝神更深处摸去，那矮河狸大大咧咧的跟在一旁。林子静悄悄的，但狐澜却总感觉树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包围着他们。继续向前，忽然有道黑影从身后闪过，一狐一狸环顾四周，并无灵兽现身。再往前走，这黑影却如影随形，速度极快。 没一会，他们就来到了一汪水潭前，周围灌木丛生，此处已是寓鸟林的腹地。狐澜最远也只到过这里，入林前的惨叫声已再无声息，而这一路也一只寓鸟都没遇到，更别说是那寓鸟王了。正犹豫时，前方灌木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接着传出了惨烈的鸟叫声。狐澜一听，心里暗道，“这不是寓鸟王的声音么？难道他也被捉了去？”正想走过去查看，却见那矮河狸双爪一挥，来不及阻止，一道手腕粗细的水柱从水潭里射出，将那堆灌木丛打得七零八落，露出后面的青石。见此，狐澜松了口气。 那矮河狸窜过去，对着那青石摸了摸，疑惑道，“哎？怎么什么都没有？那鸟呢？土蝼呢？”话音未落，旁边的灌木丛窸窸窣窣地依次抖动了起来，紧接着，身后树叶飒飒响起。狐澜与矮河狸连忙转身，一条细长的黑影一跃而起，嗖的一声消失于浓密的树冠之中，只剩下树枝还在微微颤抖。 狐澜猛地一跃，冲进那树冠，后立于树顶枝叶上四处张望，苍穹之下，满目碧翠，一片萧寂。他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正有些恼怒。却忽听树下矮河狸破口大骂，紧接着数声巨响，一片雾气之中，几十灵寿木连同自己脚下的这株，缓缓地倒下，将那大地震得直颤。狐澜心里暗道，“还真是不管不顾的莽夫。” 他躬身从树上跃下，不料刚落地却发现原本藏在暗处的土蝼此时却都现了身，放眼望去，竟有百十来只。而土蝼队伍的最后，一只黑色长臂猿似的家伙正斜坐在一根树枝上，一手剔着牙齿，一手拎着一只湛蓝色大鸟的脖子，那大鸟气若游丝，身体软踏踏的垂着，只偶尔挣扎了扑棱几下翅膀。狐澜定睛一看，正是寓鸟王，不由得怒从心中来，正要开口，那黑色大猿却先讲起话来。 “本大仙知道你们是谁，不过呢，本大仙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狐澜冷笑道，“你算什么大仙。” “我算什么大仙？我乃猾褢大仙！穷奇霸天上神的属下，他们的头儿！”猾褢指了指周围的土蝼，土蝼吱吱嘎嘎的回应着。猾褢又道，“一只老河狸，一条五尾狐，与我作对就是与霸天上神作对，你们可知道后果？” 矮河狸骂道，“后果？我呸！你们前日杀了栎鸟族，今日又灭了寓鸟族，老狸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就便是了，管你个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却见身旁银光一闪，狐澜已经直冲了过去。一时间天摇地动，电光四起，白浪掀天。 这震耳欲聋的打斗声传到林外，二狐三人目不转睛的望着林子。 “这是你爸爸在战斗？”柯振石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狐狸？这么厉害？” 狐桑得意洋洋道，“是呀，看这情景是爸爸。我就说了，我爸很厉害的！” 柯振石兴奋又紧张，“我的妈呀……我看《动物世界》里面的狐狸打架不是都用爪子和牙齿么？怎么你们这儿的动物打个仗跟大轰炸一样？” “用爪子和牙？这可不是幼崽间的嬉笑打闹，”狐桑惊讶道，“这是战斗，真正的战斗，他们当然用的是灵力！” 说话间，又一波气浪袭来，将众人吹得东倒西歪。狐杋皱眉道，“不对，这是父亲的招式，可是如果只有土蝼的话，父亲不必大动干戈，更何况还有那老灵狸，如果只是土蝼，这会儿早就解决了。”她越想越不安，对狐桑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帮父亲！”说罢，一溜烟冲进林子不见了。 “姐姐！”狐桑看着姐姐的背影叫道，“我也想帮爸爸！” “想帮你爸爸？”柯振石眼冒精光，搓着手凑上来道，“那就走啊！咱也进去瞧瞧！” 狄清川连忙道，“我们进去……他们这么厉害……我们进去能帮到什么？再说我们怎么进去……狐杋都……都没影了。” “爸爸、姐姐都在战斗，我怎么能一个人躲在这。”他嗅了嗅道，“姐姐刚走过的路，气息还很重！”说罢，向林子里寻去。 柯振石连忙屁颠颠的跟上，乐呵呵道，“我跟你一起去！” 狄清川问道，“芮……芮艿……你……你也……去吗？” 森林里的阵势勾起了芮艿的好奇心，她瞥了一眼狄清川，转身跟上狐桑。见此情景，狄清川咬了咬牙，跟在众人身后。 3.2 大战群蝼（三） 刚入树林，那血腥、残败的景象让几人心里发毛。狐桑一路在前，寻着狐杋的气息，径直向林子腹地里钻，几人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响动声越来越大，周围的灵寿木上已出现了深深的伤痕，似有锋利的刀锋快速划过，树叶也七零八落，愈往里走，树木破损的便愈严重，空气也湿漉漉的，充满了水汽，偶尔有水滴打在身上，产生阵阵疼痛。再往前走，忽见前方的灌木丛被拨开，几只怪物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 狐桑叫道，“小心，是土蝼！” 这些土蝼们却像没见到他们似的，飞一般的径直从他们身边溜过。此时，三个人族少年才看清土蝼的面目那群土蝼浑身上下一个颜色，没有眼睛，嘴巴占了半张脸，皱巴巴的皮肤包裹下，骨头清晰可见，手脚很长，像是某种可怕的昆虫似的，站着的时候仍然伛偻着身体。 “他们受伤了，”狐桑道，“看来是打不过爸爸和姐姐，正逃命呢！” 狄清川道，“那我们是不是……不用去了？” 狐桑摇头道，“姐姐说的对，如果只有土蝼，怎么会这么久了战斗还不结束。” 一行人又在忐忑之中走了一会儿，狐桑忽然停住了脚步道，“我看到爸爸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藏好，看准时机再冲！” 三人一狐爬上缓坡，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眼前的战斗。 放眼望去，这阵地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被五六十只土蝼围攻的矮河狸和狐杋，另一边是狐澜和一条细长的黑色的影子相对峙。 矮河狸和狐杋的战斗看起来已经志在必得了，七八只残胳膊断腿的土蝼在地上呻吟着，拼命往林外爬去。剩下的尚能站立的土蝼，用颤抖的爪子抓着长钩将矮河狸和狐杋围在中间，而这二者气定神闲，灵力莹身，毫发无损。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土蝼先沉不住气了，为首的四五个突然握住长钩，吱吱嘎嘎地向狐杋冲了过去。这土蝼看似笨拙却速度极快，他们跑到狐杋身前，将那长钩对着狐杋的脸甩去。那狐杋却好像不在意似的动也不动，只冷眼看着那钩子对着自己飞来，可狐杋身体被长钩子刚一刺上去，突然幻化成一五彩云团，四散开去。转眼间却现身于土蝼身后，土蝼还未来得及转身，狐杋伸出爪子在空中挥了两下，数道风刃飞出，吱吱嘎嘎的叫声旋即停止，下一秒，腥臭的液体从土蝼的脑袋里、胸膛里、腰腹部喷出，沉重的躯体已被割成了几块倒了下去，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是幻术和风刃！”狐桑努力压制着自己兴奋的语调，小声道，“我见到过爸爸和姐姐练习这个。” 再看那矮河狸，爪子上已浮起数个硕大的水球，这大水球又分为数十个小水珠，他笑道，“不亏是灵狐族，今天也让我老狸开了眼，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说罢，一用力，那些小水珠枪林弹雨一般射向土蝼，围站在最前排的土蝼被水珠射穿，纷纷倒地。 “水属灵力！”狐桑惊叹道，“刚才灵狸大叔说我们灵狐是他的远方亲戚，我还以为他也是木属灵力呢！” 三个人族少年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战斗，听了狐桑的话，茫然地点了点头，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忽然，狐澜的声音传来，“我说狸兄，你也小心一点，不要误伤。”众人连忙看过去。 “如果我没看走眼，那是猾褢，”狐桑指着与狐澜对峙的不断快速移动的黑影道。 只见那猾褢在枝头上跳来跳去，手里的寓鸟王早就被他扔在了一边。强大的气息从狐澜体内散发出来，如战甲一般的光芒笼罩全身。他伸出双爪，周围的空气飞速扭动起来，随着那灵汇聚于双爪之间，待那猾褢稍一停留，便将那灵力生成的风刃横扫过去。那猾褢甚是灵活，风刃还没到眼前，便跃了出去，空留那风刃将灵寿木齐腰割断。 一招扑空，狐澜并不气馁，双爪转瞬间又生风刃，一股脑的向猾褢射去。这风刃速度越来越快，一次比一次凌厉，那猾褢脚还未站稳便被逼的又窜到别处，如此几次之后，那猾褢被逼急了，用黑光护了身子，落下地来，一手按在旁边的青石之上，手臂一抬，竟将那巨大的青石稳稳托起，猛地向狐澜砸去。狐澜连忙用风刃去破，哪知风刃才到跟前，那青石却忽然变得粉碎躲过风刃，接着化作巨大沙柱，裹着黑光，向狐澜冲撞而去。 “这猾褢是土属灵力。”狐桑惊呼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地道的土属灵力！”三个少年只管屏气凝神的看着下面的打斗，并未答话。 那猾褢甚是厉害，狐桑和少年们看到的是一条沙柱，而狐澜看到的却是一只有着猾褢脑袋的、覆辙黑色灵力光华的沙土恶兽向他恶狠狠地冲来。狐澜双脚岔开，膝盖微曲，将全身灵力向爪间涌去，一条巨大的风刃瞬间凝结，他抬起手臂，将那银色风刃向沙土恶兽劈去。 银色风刃周围是一条条耀眼的光华，如天空中的闪电一般。强大的灵力让周围的气流被吸取一般向狐澜聚集。狂风四起，尘土飞扬，藏在一旁偷偷观看的狐桑和三个人族少年死死地趴在地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入那要命的战场。 狐澜的风刃直劈恶兽的额头，顿时一声巨响响起，一银一黑死死相抵，两道强大的灵力波如从二者周身喷涌出来。周围的灵寿木被这灵力所波及，被连根拔起，纷纷倒伏，连近身旁刚刚解决掉剩余土蝼的矮河狸和狐杋都被掀翻了出去。 狐澜与猾褢同是用尽全力，一时之间坚持不下。那猾褢心中着急，对着一旁的灌木丛瞧瞧的挤眉弄眼。狐澜被沙土恶兽所挡，并未注意，然而这个动作却被狐桑看得清清楚楚，他大叫了一声“不好”，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待到狐桑冲进战场，三个人族少年方才发现，一条黑影正鬼祟地向狐澜冲去。他并未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狐桑，便被那小九尾狐一口咬住了脖子，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而那黑影正是一只小猾褢。 见此情景，猾褢方寸大乱，灵力消了大半。狐澜猛地将风刃劈了下去，将那裹着黑光的沙土恶兽劈了个粉碎，化作黄沙消散了去。耗尽灵力的狐澜正松了口气，却忽听狐桑在背后大叫“爸爸！” 狐澜转身一看，那猾褢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此时他浑身是血，猩红的眼珠凶光毕露，一手提起狐桑，一手抓着一根灵寿木的树枝，咬牙切齿道，“九尾狐是么？大仙我今天就断了你的九尾！”说着便扬起手中的木枝向狐桑打去。 “若是灵兽被这枝木打折胳膊、腿后，那骨头就再也接不上……此乃是吉祥之树，怎么能用它去做伤害生灵的武器呢？”芮艿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狐桑的话语来。 柯振石惊叫道，“狐桑！” 唰唰唰—— 再看时，狐桑已经落在地上，背上还被猾褢的爪子抓着，再看那猾褢愣愣的站着，胳膊还聚在半空中，只是手腕以下已经没了踪迹，正噗噗的冒着血。而另一边，狐澜手持一把骨扇，正看着他。 “这是……武器？”芮艿惊叹道，“他们竟然还有武器？” 猾褢抱着手臂，恶狠狠道，“好啊……竟然用兵器，大仙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说罢，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于林间。 大家赶忙七手八脚地抬出寓鸟王。只见他气若悬丝、奄奄一息，眼看性命就要不保。倒是那河狸有办法，施了手巧妙的水属性的灵法，保住了寓鸟王的性命。 狐澜和狐杋也想尽方法将倒伏的树木立起，救助鸟群。等到寓鸟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已是三日之后了。狐澜与鸟王就前尘今事好好说道了一番，才告别众生，领着狐杋、狐桑和三个少年离去。 路上，柯振石突地说道，“灵力真牛逼，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可比咱人类的那些高科技武器牛多了。随心所欲、随性所致。” 芮艿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也不一样吧？它们不是一回事！” “那你说是咋回事？它们怎么就不一样了？”柯振石提高了嗓门道。 “科技……是……科学、技术，灵力是……是……”狄清川竭力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也卡壳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清楚这两者的区别。 “科技是有一定尺度、标准和范围的，它还有相应的公式定理，但是灵力没有，它真的就是随心所欲。”芮艿的回应条理清晰，但对于狐桑来说，还是难以理解的。 狐桑纠正道，“灵力也不是随心所欲啦，还是得靠勤学苦练。比如我，很想驾驭灵力，却总是事与愿违……” 说到这，狐桑又变得愁眉苦脸了起来。 芮艿问道，“灵力，究竟是天赋重要，还是后天练习重要？” 狐桑抓耳挠腮，想了半天，道，“嗯……天赋固然重要，但需要被发挥出来。比起天赋来，如何激发出灵力才更愁人。” 狐澜补充道，“你们看那些土蝼，它们没有灵力吗？不是这样的。它们也都受到太一神的眷顾，有灵性的种子种下。但是，它们无法开窍，没法激发出灵力来。所以，它们只是低等生物。” “土蝼也有灵力？”柯振石发出了惊呼，“它们这么坏，怎么也有灵力？” “是啊，”芮艿道，“你们的太一神怎么把灵力给黑暗的家伙呢？那他岂不是在纵容坏家伙吗？” 狐桑摇了摇头道，“灵力本无好坏，坏的是用灵力的家伙。它们的心性败坏、黑暗，所以才会做坏事。” “看来灵力也就那样，并没有办法让坏人变好。”芮艿一摊手，“这倒是和科技差不多，再高级的技术都没法让这个世界没有坏人。” 狄清川不由地向芮艿赞叹道，“你……你懂的真……真多。” 芮艿却并没有接受狄清川示意的意思，转而向狐桑问道，“之前打土蝼和那个怪家伙的时候，你说的什么木属灵力、水属灵力之类的，是怎么回事？” 狐桑道，“太一神造物质世界，赋予万物五种属性，称为‘五元’，分别是土元、金元、水元、木元、火元，不同族类隶属不同的属性，称为‘始基’。我们灵狐族的始基就是木元，但这个始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后期会有混杂、杂糅，由一生二，乃至万物，体现宇宙和合……” 这边厢狐桑说得滔滔不绝，那边厢三个人族少年却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们的精力不知怎地落在了柯振石的手腕上，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盯着柯振石的手臂使劲看着。 3.3 冰火考验（一） 只听见柯振石咋呼着，“看呐，看呐，我的手表！现在已经快六点四十五了！真是奇怪，它好像走走停停的……” “是……不是坏了？” “我看不像，”芮艿道，“会不会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能量比较微弱，所以走走停停？” “有点道理，不过，照你这么说，我们会不会身体一天天虚弱，然后就……”柯振石说得煞有介事，芮艿听得也不由脸色一变。 狄清川更是面色惨白，急忙道，“要死！要死！赶紧想……想办法回……回家吧！” “可这事又不是我们急了就有办法的。” 三人正窃窃私语，狐澜在身后突然道，“再前面就要离开虢山地界了，我们马上要走的是柯金洲最难走的路，所谓冰火两重天，大家小心了。” 一行人走的路越来越荒凉。虽然比之之前树木林立的丛林好走了许多，但少年们从未有过这样长距离的行走精力，加之他们没有灵力，前往灵乌秘境的路途正变得无比艰辛而漫长。 空气越来越寒冷，大地也变得暗沉。天空中云层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雾气迷蒙。太阳高悬着，却个头分外地小，好像快要熄灭的一团小火球。 队伍中，狐澜当先走在前面，狐桑则跟狐杋走在队伍最后面，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中间则是步履蹒跚的三个少年。 “呼——”芮艿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进入这片平原已经几天了，若不是狐澜一直坚定地带着路，她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为什么过了那么久，路边的景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漫漫无期，没有尽头。但她看着前方无垠的大平原，漠然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坚毅。 已是中午时分。云层越积越厚，天边墨般的云彩压得极低，让芮艿顿觉很是压抑。零星的冰雹从空中砸下，气温大幅降低，冰冷的寒气从四处袭来，风尘渐起，让几个少年瑟瑟发抖。 狐澜顶着狂风走在前面，抬头遥望远方，若有所思道，“我们向东北走了这么久，应该就快到慕里冰川了。“ “冰川？什么冰川？”柯振石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慕里冰川，柯金洲最寒冷的地方。这里一年四季冰封雪冻，生命绝迹。但却又是通向灵乌秘境的必经之路。”狐桑解释道。 芮艿抬头看去，茫茫的荒原上并未看见什么冰川，只是在视野能及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草木、泥石搭建的棚屋，远远近近、疏疏密密。 “前面，”芮艿用手指了指那些棚屋，“是又到了什么灵族的聚居地吗？” 果然，只见狐澜转头道，“前方应该是这边灵族的住所了。我们既然路过此地，还是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说完，便向狐杋招手道，“杋儿，你随我一同去拜见下！” “好的爸爸。”狐杋听后立刻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又转头看了眼几个少年，“那弟弟和他们……” 狐澜罢了罢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见三个少年嘴唇发青、身体颤颤，狐澜微微一笑道，“嗯，顺便给人族小朋友弄些皮毛来取暖。” 狐杋点了点头。只见两狐身影闪烁，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柯振石看着狐澜他们消失的身影，出声问道。一阵寒风吹过，衣衫单薄的他在风中瑟瑟发抖，不免让自己的声音加上了几分颤音。 狐桑沉吟着，“慕里冰川的外围……应该是胐胐族的驻营地。他们是冰川边上的流浪民族，沿着冰川外沿流动生活。整个慕里就是个四周围合的大冰窟窿，一般生灵很难适应。” “我们要穿过冰川吗？那得走多久？”芮艿问道。 “穿过冰川是最快捷的方法了，用不上三五天就能通过。但不走慕里冰川里面，往外绕行，起码要经历三次月圆和三次月亏才能到达那一头。” “那我们过了冰川，是不是就马上到灵乌秘境了？”柯振石问出了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唔，过了这个冰川，还要经过酷热的流沙岭，那是一片流沙淌泄的沙漠；过了流沙岭之后嘛，让我想想，对，是洛渊！灵乌秘境就在洛渊的尽头。” “所以，我们要先过冰川，再通过沙漠，最后是过河……”芮艿若有所思。 狄清川一听要走那么多地方，有些发急，语无伦次地道，“怎么……那么多地方！要……要多久……久才到？” 狐桑咧开狐嘴，笑嘻嘻道，“我们走快些，也就一二十天吧。” 狄清川听了，脸色愈发地愁苦，“这么远……” 狐桑耸了耸肩，道，“其实有灵力的话，用不了那么久，也就五六天时间能到。主要是我们……” 柯振石似乎对要走多久这个问题兴趣不大。但当他听见冰川、沙漠还有什么渊了之后，顿时兴致勃勃了起来，“哇塞，从冰川到沙漠，这可一定好玩啊！要是能遇见什么有意思的灵兽，哪怕是个妖怪，也挺得劲的。” “你高兴个什么劲？你有灵力？你能打得赢？别整天活着像做梦一样！”芮艿鼻子里冷哼一声，如一盆冷水泼上了柯振石的身。柯振石被他这么一说，也意兴阑珊了起来。 狐桑看着他们斗嘴，觉得有些好笑，便岔开话题道，“我倒是希望路上顺利些才好。早点到灵乌秘境，才能见到凤皇诞生，这可是五千载难逢的大盛事啊。要是被什么东西耽搁了，只怕……” 听狐桑这么一说，柯振石便也不再想路上有什么奇遇了，“那是，那是，我们还是早点到秘境，别出岔子。好歹我们人类还没见过凤皇呢！” 芮艿冷笑一声，别转脸去，不再搭理他们了。她想起了自己梦里见过的那只绚烂的火鸟，她想知道这只火鸟是不是就是他们灵狐嘴里口口声声的凤皇。 众人才交谈了一会儿，狐澜与狐杋便回来了，手里捧了一堆厚厚的毛皮似的东西。 狐澜把这些叠起来的皮毛依次递给少年们，少年们抖开一看，只见皮毛被不知名的细叶茎串成外衣的形状，当然说是外衣，但做工极为粗烂，远不能和人工的或者机器织的相提并论，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皮毛一份有三样，两个圆筒状的看起来像是上衣和裤子，还有一件长条状的披风似的东西。 三个少年拿到这些乱糟糟的皮毛，都有些愣神，废了好些功夫才算理清楚该怎么穿搭。 芮艿把上衣套在外面，裤子则更像加长版的绑腿，披风直接裹在身上。还别说，等穿好皮毛，她瞬间就觉得像是在冬天打着空调躲进了厚被窝，身体又暖和起来了。 狐杋见芮艿第一个穿好，笑问道，“怎么样，暖和不？” “暖和，没想到看着简陋，保暖性居然这么好。”芮艿由衷道。 狄清川也很快穿好了，柯振石则晃晃悠悠，怎么也穿不上，最后在狐杋的帮助下才从皮毛中露出半个脑袋。 “啊呀呀，好像太大了！”柯振石费力地动了动身体，他的衣服明显比别人大了一号。 “没事，穿上就好，你这样更暖和。”狐杋见他这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姐姐，你们咋不穿呢？”柯振石好奇道。 “你傻呀，我们狐狸的毛难道是白长的吗？”狐姐姐笑意不减，顺手摸了摸自己漂亮的尾巴。 “对了，狐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吗？”柯振石好奇道。 “你们穿的这个东西是由奚鼠皮毛做成的，刚才我和爸爸说了下要求，他们临时改造出来的，不然可没有这种东西给你穿。”狐杋浅笑道。 “奚……奚鼠？那是……是一种什么……什么动物？”狄清川摸着披风上的毛发，触手柔软而细腻。 狐桑就蹲在狄清川旁边，闻言立刻插嘴道，“奚鼠是这个世界的低级生物，生活在冰川地区，它们没有灵力，以草木为食，但肉质鲜美，是高等大体型食肉生物的盘中餐。它们的皮毛非常地防寒保暖。前面那些帐篷，就是奚鼠的天敌朏朏开设的，他们把奚鼠的肉吃了，然后用毛皮做成各种各样的防寒服，租借给那些想要穿越慕里冰川但是没有御寒能力的族类。”狐桑眉飞色舞地解释着这衣服的由来。 “原来这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为了生存也会有杀戮与掠夺。”芮艿若有所思道。 正说话间，狐爸爸从一旁走了过来，随手把一件御寒服递到了他的手里，“你也穿上吧。”这件衣服比芮艿他们的那几件要稍稍薄一些。 狐桑脸上的笑容瞬间止住了，微微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穿上了毛皮服。他知道，因为自己几乎没有灵力，所以才和人类一样，需要一件御寒的衣服。 “好了，我们抓紧出发。”狐澜招呼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少年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此时空气中弥漫着冰冷凌冽的味道，但又带着更多的清新，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口呼吸，就像小时候冬天总有烧柴火的气味，但只要天空中有雪花飘落，空气里所有的浑浊就能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这种感觉！”芮艿悄悄眯着眼睛，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外婆家的冬天似乎就给她这种感觉，整个桃坞村也是如此。外婆！芮艿心中一痛，眼睛不由有点湿润了。 3.3 冰火考验（二） “芮艿，你想什么呢？冰面湿滑，你小心点。”狐桑路过芮艿身边提醒道。 芮艿回过神来，发现前方的世界已经完全被冰川所占据，两座巨大巍峨的冰山向左右一字排开，遥遥通向远方，队伍的正前方是冰山前唯一的入口，若不是有这入口，可能他们只有翻越那高耸的冰山才能进入。 越过冰谷，前方出现了一片冰原，冰原之上，视野可及的地方除了突兀的冰峰，就只有纯净光滑的冰面。在冰与冰未曾凝结到一起的空隙处，间或有一抹湛蓝显露。原来在慕里冰川的下面，便是无底的冰水。 水与冰，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它们构成了此刻世界的全部。不过这冰川与少年们想象中也太不一样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水面的蓝如此纯净，漂浮其上的冰棱如此透明，还有许多被冻住的浪花，有些浪花高达数米，好像一幅幅凝固的浮世绘版画。 少年们在冰面上穿行，亲眼看见身旁的海水被偶尔吹来的风卷出水面，然后迅速地结成冰，定格成一朵一朵巨大的冰雕，冰雕充满了自然地美感，让人不由得生出对自然的敬畏。 在这里，时间好像被无限放大，不仅仅是心理的作用，也因生灵绝迹。生命互相之间本就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草，也能带来对生命的感应，而这里则完全消失，就像把人置身于洪荒之前，那尚未有生命诞生之地，显得倍加孤独与凄凉。 少年们步履不停地跟在狐澜身后，即便走路能让他们身体发热，但这里极低的气温还是让他们裹紧了奚鼠袍。 一行人又走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他们在无意间找到一个半圆形的冰窟，商量之后，众人便决定先在冰窟中休息，来日再出发。 冰窟不算很大，但足够他们容身。 三个少年和狐桑挤在最里面，狐澜狐杋则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气温较之白天更为寒冷，冰原上的风也逐渐大了起来，狂风吹在冰窟外凸起的冰岩上，不断地发出“嘶嘶”的锐鸣声。 几个少年进窟后把披风脱下来铺在冰面上，坐在奚鼠的皮毛上倒也不觉得寒冷。狄清川看着外面恶劣的天气，喃喃道，“幸亏有……有窟窿，避……避风。不然真……真的在外面，指不定……” “可能你们已经被风吹上天了。”狐杋打趣道。 “咦？奇怪！”狐澜耸了耸鼻子，突然出声道。 “怎么了爸爸？”狐桑好奇道，同时也装模作样地嗅了嗅，他什么也没闻到。 “冰应该是干净纯洁的，但这冰窟里好像有一丝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味道，似乎是……其他灵兽的气味！”狐澜并不那么确定。 “我什么也闻不到，我觉得我的鼻子快冻僵了。”柯振石整个头缩在皮毛中，瑟瑟发抖，露在外面的鼻尖被冻得通红。 芮艿也摇了摇头，怀疑地说道，“但是不是说这个地方生灵绝迹吗，哪来的灵兽……” “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怪兽潜伏在这附近？”柯振石双眼灼灼地道，“四只耳朵、四只眼睛、四条手臂、四条腿？” “爸爸，我好像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狐杋睁开眼睛，神色稍显凝重，刚才她分外仔细地辨别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甚至为此调动了灵力。 “咚~咚~” 这时，一声声缓慢而厚重的行走声穿破怒号的狂风，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起初感觉尚在远方，很快，冰面震颤间，已经到了不远处。 芮艿不由站起，狐桑和狄清川也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看向狐澜。 “爸爸？”狐杋也看着狐澜，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你们待在此处不要出去，我去看看。”狐澜肃然开口，身形飘忽间便出了冰窟，很快消失在狂风中。 “这？”芮艿疾步抢到冰窟洞口，但一阵飓风的嘶鸣声让她望而却步。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狐桑焦急道。 “等！”狐杋没有多说，只是起身站在冰窟门前，目光直视前方暗沉的冰原，不知在想些什么。 “嘭——” 不久，冰原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冰窟也为之震颤了一下，听起来像是什么生灵在交手。 “难道是爸爸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狐桑急得团团转，伸头向冰窟外张望着，但却只有灰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冰窟内气氛凝重时，窟外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话语声，“在下灵狐族狐澜，不知阁下是？”原来是狐澜。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声，少年们都松了一口气。大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哼，俺老犇是?牛族犇十三，你这厮好生嚣张，竟然趁我不备把我住的窝给占了，今天定要揍你个满头包。”一个瓮声瓮气的奇怪声音随之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厚重的脚步声响起，洞窟被震得直打颤，似乎有什么特别笨重的东西在扬蹄奋进。 “且慢！”狐澜猛地喊道。 “咋了，莫不是你怕了俺老犇？”犇十三粗厚的嗓音中带着一些得意。 狐澜高声道，“素闻?牛族乃是柯金大陆上的望族，族内个个皆是通情达理的好牛，从不欺凌弱小，今日一见，在下觉得也只是谣传罢了！” “哞——“犇十三大吼一声，”你这小狐狸，实力也算不错，怎如此虚假做作？说！俺老牛哪有欺负你了。” “我狐澜哪里知道这窟窿是你犇哥的！只有要事穿越慕里冰川，同行的都是几个没有灵力的小家伙，不抗寒不耐冻。天色已晚，路途多危险，故借宿于冰窟窿中，本无意与你争抢。但你老犇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打我！” “这，哞——”犇十三委屈地叫了一声，瞪着牛眼不知说什么好。 “嗯，牛兄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同进窟，挤挤也更暖和点，牛兄意下如何。”狐澜话音含笑，反客为主道。 “哞——我皮糙肉厚，怕弄伤了没有灵力的嫩娃。”这回倒是犇十三退却了。 “不不不，没事儿。我家孩子巴不得抱住您老犇的大腿，暖和睡个踏实觉呢。” 狐澜狂放的笑声在冰原上回荡。洞窟里，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这狐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一场争斗的工夫，让他们有点儿佩服。 很快，犇十三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笨重的脚步声离洞口越来越近。几个少年赶忙来到洞口等待。先进来的是狐澜，身后却跟着一头巨大的水牛似的生物，牛身高约一丈，通体棕黑，牛头上长着一对锋利的对角，脖子上长了一层厚厚的深红色毛发，远比身体其他部位的要长，迈蹄之时，一阵庞然的气势也随之而来。 “爸爸，这位前辈是？”狐杋明知故问道。 “哈哈，这位是爸爸刚认识的一位?牛族高手，和爸爸一见如故。”狐澜眨了眨眼。 “前辈仪表堂堂，狐杋好生钦佩。”狐杋立刻作揖道。 “前辈真是头帅牛，我爸爸不及你万一。”狐桑跳了起来，笑哈哈道。 狐澜脸色一黑，瞪了狐桑一眼。 柯振石闻言顿时不管不顾，大笑起来；狄清川则站在一边，有些畏缩地时不时拿眼偷瞄犇十三；芮艿则冷若冰霜，出奇地镇定。 “哞——，嘿嘿。”犇十三憨头憨脑地笑了笑，对几个少年友善地点了点头。 “犇兄快些往里面来。”狐澜招手示意这头牛走到洞的里面去。 这个冰窟倒也够大，尚能容得下这么大一头?牛；只是他进来后，少年们只能贴墙站好。 “犇兄，据我所知，?牛族向来在西北霜雪洲騩山边缘寒极天地活动，怎滴到了慕里来？“ “哎，还不是为了我家的娃！他体内火灵旺盛，但你知道，我们?牛族根基是水元。水与火不相容，在他体内冲突矛盾，造成他身体极差，吃什么药都不管事，别提多糟心了。”一说起自己的孩子，犇十三就唉声叹气，“听人说，慕里冰川上有极为稀罕的冰莲花，每一千年结一次冰莲子，该果乃水中真果，能泄掉虚妄假火，固本扶元，所以……” 狐桑点头道，“这慕里冰莲之名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不过乃世间罕有珍宝，怕是不太好找……” 犇十三大手猛地捶到了地上，震得大地微颤。只见他坚定无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我的娃！一定要在这冰原上找到冰莲！”说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 狐澜看在眼里，赶忙道，“对不起！小弟不该让犇兄提起伤心事！” “无妨，狐兄，不知这几个小家伙是？”犇十三大眼看着三个人类少年，不由好奇道。 “他们，便是人族了？”狐澜故作淡淡道。 “人族？”犇十三好奇道，“那是什么族？” “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种族，我也知之不详。”狐澜道。 犇十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趴下身子，牛头搭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入了眠。那粗重的牛鼻子里发出了低沉的打鼾声。不知是不是大?牛身体比较敦实所以热乎，一会儿了之后冰窟里明显地暖和了许多。 芮艿感到身体活泛了许多，但又不太敢真的在这彻骨冷寂中睡着，便裹紧奚鼠皮的袍子假寐了起来。 柯振石与狄清川两个开始时也只敢对着犇十三看两眼，但很快摄于其威力而收转了视线。很快，汹涌的疲累感袭来，几人都进入了梦乡。洞中只有狐澜还不时警觉地睁开眼，注视着洞口。 3.3 冰火考验（三）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当芮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洞里空空荡荡的，不见犇十三的身影。听狐澜说，原来是一早出发去寻药了。 芮艿向着洞外看了一眼，此时冰原上狂风已熄，天色也逐渐变亮，倒是狐桑与柯振石睡得分外踏实，并没有醒转的模样。 “醒醒！该出发了！”等狐杋招呼，那两位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晃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芮艿踢了柯振石的腿肚子两脚，嫌弃着说，“怎么那么能睡？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柯振石嗷嗷地叫唤了两声，嘀咕着，“你这女孩子家怎么那么狠，一点都没有涵养……” 清晨的冷风从洞外吹来，凉飕飕地灌入他们的脖颈中，想不打哆嗦都难。随后大家不情不愿地收拾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皮毛踏入了呼啸的寒风中……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走过。遇到犇十三后，他们又在冰原上行走了两日，却不曾再见到其他的物种，仿佛进入了一片死域，除了压抑和枯燥，什么都没有。 “我们要加快速度，早日走出慕里冰川才好！”狐澜独自在队伍的最前方领着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焦灼，而只有坚毅与沧桑。 “感觉在这个地方，体力比在家里充沛，总感觉没那么容易累。不然，这行走的强度真的是……”芮艿默默地低语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眼瞅着太阳就在那里，却很难感受到热度，倒是眼睛被那阳光刺激，隐隐作痛了起来。她赶忙低下头，看着脚底下，那里只有白茫茫的雪，白茫茫的路，白茫茫的一片…… 眼见着最后的冰川就在眼前，只要翻过就是另一个世界，一行众人加快了步伐。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无虞地走出冰川之际，天空黑压压的浓云不知从何处聚拢过来，原本蔚蓝的天空顷刻间便宛如被泼满墨水的布匹。 只听见冰面上突地传来咔咔的声响，远处的冰陆下方好似有一个庞然的怪物在苏醒。冰层一点点地从地下隆起，又呈排山倒海状向众人所在的位置翻滚而来。 冰凉的水从那裂隙中喷涌了出来，数十米高的浪头从地下直冲向空中，然后直直地拍下来。只一刹那间，冰面全都碎裂破损。 芮艿环顾过去，视野所及之处，汹涌的水带着破碎的冰面不断上升，在最高处呈一个弧形慢慢连在一起，期间水面虽然不断冰封，但被这凶猛的势头接连破破坏，以至于水潮向着众人的方位不断推来。 “这……这是大冰封！”狐澜惊骇欲绝，“狐杋，快！快！带着狐桑他们一起……” 狐澜的话音被冰层碎裂的声音淹没，阴郁的黑色巨浪携裹着无数巨大的冰块向他们冲来。同时浪潮起落之际，巨大的气流回旋，形成一片真空，把少年们不断向浪底吸去。 芮艿睁大眼睛，她此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被动地被风暴席卷过去，两旁风景在不断倒退，她清晰地听到脚下不断传出与冰面的摩擦声。 眼看冰水迫下，出于本能，芮艿立刻摒住呼吸。“难道就这样死了？”心神失守间，她突然感受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自己衣服的后面，随后将她提起，风在她耳旁呼啸，飘忽间便被带出了很远。 芮艿小心地睁开双眼，她发现此刻自己正被狐澜抓在手里，脚下悬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猛吸一口气，随后才大口呼吸了起来。她仓惶间转头看去，只见狐澜的另一只手抓的并不是狐桑，而是狄清川，此时狄清川面色发白，头耷拉着，想必是晕了过去。 她又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巨大的浪潮拍击，原先众人站立之地早就被摧毁一空，后面狐杋抓着哇哇怪叫的狐桑和柯振石凌空飞起，浪潮席卷，浪头不断地追着他们。 “爸爸，我们怎么办？”狐杋遥遥地喊道，她的实力不如狐澜，带着两人凌空飞行，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此刻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大冰封很快就会过去，杋儿你撑着点！”狐澜急忙回道。 狐杋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眼神给予狐澜示意。此时她不敢浪费丝毫力气，哪怕说话。 “哇呀，我的脚。”柯振石痛苦地大喊道，就在刚才，狐杋换气的短暂时间里，他位置稍低，被浪潮顶端的冰水沁了一下，皮肤表面顿时结了厚厚的冰。 时间很慢地向前走着，就在狐杋快撑不住的时候，下方的浪潮逐渐平息起来。咔咔声渐停，冰原也逐渐归于沉寂。 “呼~，呼~”狐杋不断喘着粗气，她飞快地落向地面，但还未接近，便彻底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向下方跌去。 狐桑眼疾手快，立刻从半空跳了下去，随后一个翻滚稳稳落地，刚直起腰想要喘口气。 “砰”地一声，又被压了下去。 “呼，狐桑，还好被你接到了，不然我这条腿非废了不可。”柯振石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又一下。“砰！” 狐杋仿佛经过计算一样，准确地砸在柯振石的身上。 另一边，狐澜也带着芮艿狄清川落了下来。 “杋儿，桑儿，你们还好吧？”狐澜关切道。 “没事，就是灵力有点透支。”狐杋从地上拉起柯振石，对狐澜笑了笑。 “爸爸，我好得很。”狐桑道。 “没事就好。”狐澜点头道，同时翻转手心，带着一丝银光拍向狄清川后心。狄清川很快便醒了过来。 众人原地调整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夜幕来临之前，走出了慕里冰川。 “前方就是流沙岭了。“狐澜转头道。 “流沙岭很大吗？”芮艿问，同时把披在外面的奚鼠皮脱了下来。 “以我们的速度，不出意外三五天。”狐澜点头道。 “狐爸爸，流沙岭有什么好玩的吗？”柯振石伸头问道。 狐澜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夜晚的天空格外明朗，暗蓝的天上星光密布，就是不见了月亮。此时少年们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冰川在身后越来越远，前方平整的土地上逐渐出现沙粒，想来离沙漠不远了。 众人在暗褐色的大地上走着，虽然夜越来越深，但温度却在逐渐变高，柯振石狄清川等人也相继把奚鼠皮脱了下来。 “我看大家就地休息吧，想必你们也累了。”狐澜看了少年们一眼，当先停了下来。 随后众人很快在附近找了块干燥平整的地面，少年们手里的奚鼠皮倒是没有丢，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们把奚鼠皮草草地铺在地上，便坐下来开始休息。 一夜无事。 第二天，众人踏着朝阳再次前进。身后的冰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周围的土地上沙子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 举目四见，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色。地上，是如朱砂般的沙漠；天空中，是彤红的太阳；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是赤金色的。 流沙岭的沙子和普通沙漠的颜色并不一样，它就是红的。 芮艿蹲下身，捧起了一抔沙土，深红色的细腻沙子从她的指尖缓缓流下，让她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 “哎哟，真烫手！”柯振石嚷嚷着抓起一把沙，抛向天空，任凭它们洒落。狐桑和狄清川也学着他的样子，做起了相同的动作。 少年们玩了一会，但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头顶越来越亮的太阳照射在沙漠上，让他们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 流沙岭虽然是一片沙漠，但并不是完全的不毛之地。在这片深红的沙漠之中，间或能看见四五棵乔木。树干呈红中带黑的色泽，不高却笔直，在树顶上，长着几叶厚实娇小的叶片，呈纺锤形挂在枝头。 “这是什么树？”芮艿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这树名为柘树，是我们这儿沙漠里的常见树木。在它的叶片里储藏了很多水分，关键时刻倒是可以用它来救命。”狐爸爸解释道。少年们笑了笑，但都没当回事。 时至中午，一行人前方出现了一座高耸的石山，山峰红褐，整座山几乎没有坡度，直立而起，冲向天穹。在那山脉中，却有一条红色的河流，像瀑布一样疾驰而下，“簌簌”地地汇入山脚下的沙漠中。走得近些才发现，那红色的根本不是河流，而是和少年们脚下的沙子的色泽一般！ “哇塞，这是河嘛？怎么流动的全是沙子？”柯振石兴奋地喊道。 芮艿和狄清川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都不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原来流沙岭名字是这么来的，这个有点意思。”狐桑咧嘴笑道，同时四肢着地，飞快地跑了过去。 柯振石紧跟其后，一人一狐拉拉扯扯，在流动的沙河旁跑来跑去，很快便气喘吁吁地累瘫在地了。 芮艿、狄清川和狐杋最后才来到沙河旁。芮艿看着从天而降的流沙，绞尽脑汁也未想出是何缘由，问了狐杋，她也连道不知。 正当少年们沉浸在眼前的奇景中，一道冷厉的喝声突兀地在四周响起。 “何方生灵脏了我的宝地，限你们十息之内滚出我的地盘！” 3.3 冰火考验（四） 狐澜听到喝声愣了片刻，转而怒从心起，双眼一凛，道，“哦？不知阁下又是谁？流沙岭历来为天地共有，何时成了你的地盘。” “还有八息。”那声音不咸不淡地回道。 “真是笑话！”狐澜眼睛微红，却是气的，头也不回地对狐杋说道，“杋儿，你弟弟他们交给你了，为父去会会这个嚣张的家伙。” “好，爸爸。”狐杋知道轻重，没有多说，只是道，“爸爸你小心点。” 狐澜点了点头，转身道，“今日我狐澜就来会会你。”言罢，脚下清气盘旋，整个身体煞时拔空而起，沿着飞泄的流沙逆流而上，很快没入山顶。 “狐姐姐，那家伙是谁，好生嚣张。”柯振石拳头紧握，也是压抑着怒火道。 “不知道，我们先退远点，一会可能就知道了。”狐杋说着带着少年们向远处退去。 且说狐澜这边刚落到山顶，一条巨大的尾巴便抽了过来，尾巴上遍布着和山体一样色泽的鳞片，每片鳞片足有巴掌大小。 “嘿！”狐澜仓促间双爪叠加于胸，一层层柔劲吐出，缓缓化解着这一抽的力道。但由于时间有限，这一击并没有全部化解，狐澜整个身体顿时倒退出山地，踉跄着在半空中站稳。 “爸爸！”狐桑见狐澜刚到山顶便被打得倒退，不由红了双眼。 “弟弟，你别着急，那个家伙只是刚才占了地利和先机，从这一手上看来，不比爸爸强上多少。”狐杋忙安慰道。 狐桑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头顶上空。 直到此刻，那只盘踞在这座山的生灵才缓缓出现，只见它有巨大的身躯，和蛇无异，身上布满鳞片，鳞片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着妖异的红芒，背上伸出两对羽翼，羽翼稍显透明，也呈红色。 “原来阁下是鸣蛇族的！”狐澜沉声道，眼中多出几分警惕。 “嘿嘿，你这小狐狸，有点眼力劲。”那只鸣蛇嘶声邪笑道，声音像是漏气的风箱，极为难听。 “不知阁下缘何出言挑衅与我。”狐澜轻易也不想开战，试探着问道。 “挑衅你？不不不，五尾的小狐狸，还不值得我挑衅。”鸣蛇颇为嚣张道。 “阁下不觉得自己太狂妄了嘛。”狐澜身体微俯，四爪指甲弹出。 “既然你说我狂妄，那我就狂妄给你看看。”鸣蛇话音未落，四翅煽动间，风一般地冲向狐澜。 狐澜冷眼看着，却并不见有何动作，只是体表银灰色的灵芒跳动，显然全神贯注地感应着鸣蛇的动作。 “嘭！” 下方的少年们只见狐澜原来站着不动，突然转身对身后打出一掌，只见一条蛇尾此时才从空气中渐渐显露，原来鸣蛇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少年们根本捕捉不到它运动的轨迹。 “狐姐姐，狐爸爸能打过这条蛇嘛？”柯振石直勾勾地看着天上，头也不转地问了一句。 “这，我也不知道！”狐杋道。 “一定能打过。”狐桑低声道，“爸爸虽然看起来只是五尾，却有接近于六尾的实力，这些年爸爸一直在寻找突破的契机。”言语中充满着自信。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天上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炽化。鸣蛇巨大的蛇口吞吐间，一团团黑红的气流环绕在周身，狐澜银灰的灵力只要接触，就不断传出“嗤嗤”声，想来是这黑色气流巨大的腐蚀性对灵力的侵蚀。 “小狐狸，你还能坚持多久啊。”鸣蛇嘴咬尾抽，让狐澜应接不暇，同时不断开口嘲讽道。 狐澜面色沉重，却不接话。同时心里也在思索对策，他的攻击打在鸣蛇鳞甲上只能留下一些白痕，而自己却不敢让鸣蛇尾巴抽到自己。 “小狐狸，只要你现在自裁在此，我就让下面的小狐崽子还有那几个奇怪的小家伙活着离开。”鸣蛇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戏谑道。 “情况好像不妙啊！”芮艿看着上面左支右拙的狐澜，不由担心起来。 “加……加油啊，一定不……不要输！”狄清川不敢去想万一狐澜败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此时他的脑袋上布满了汗水。 “这样下去，狐爸爸是不是就要输掉了？”柯振石仰着脖子，张着嘴巴，神色紧张道。 “放屁！”狐桑呛道，但内心也不知为何变得焦急起来。 只有狐杋还在保持沉默，因为她知道狐澜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好像从她记事起，就没看过狐澜用过那个东西。 “啪！”尾巴抽打皮肤的声音传出，天空中的狐澜踉跄着倒飞出去，鸣蛇眼中凶光一闪，闪着翅膀便追向他，同时一大口黑雾喷出，尾巴也从另一侧卷了过来。 狐澜口鼻紧闭，防止吸入那些黑色气体，同时沉默地看着卷绕过来的鸣蛇。此时他眼中的蛇嘴无限放大，腥臭的气味几乎让他昏厥，身上的皮毛也被那吹来的气流腐蚀地消失了一半。 “哈哈，今天我就吃了你这小狐狸，说不定还能助我突破。”鸣蛇眼中闪过贪婪，同时大嘴张向狐澜。 “爸爸！”狐桑此时不再侥幸，顾不得自己毫无灵力，从待命的地方跑了出来，双眼含泪，向远处的战场下跑去。 “咔！”蛇嘴缝合，狐澜整个身体消失在鸣蛇的嘴里。 “小家伙们别着急，今天我就把你们全吃了。”鸣蛇咧嘴大笑起来，显得极为嚣张跋扈，转头飞向狐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九条尾巴。 “噗——”就在此时，鸣蛇的蛇躯位于腹部的位置，一根荧白的骨棒突兀地从体内飞射而出。 “啊！这是？”鸣蛇眼中露出惊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噗噗噗”接连九声，鸣蛇的躯体四周，瞬间出现九个血洞，九根银芒缭绕的骨棒在天空飞旋，随后在鸣蛇没有反应过来时，再次没入他的体内。之见伤口处血液蓬勃，几乎把整个蛇躯打了对通。 “嗤”这一声却是狐澜前肢撕开鸣蛇的腹部，满身浴血地从他体内走出。 “啊，竟然着了道！”鸣蛇蛇躯剧烈翻滚，周围黑色气体弥漫，他的体内灵力正在溢散。 “多亏你把我吞了进去，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你。”狐澜面色惨白，但却笑眯眯地看向鸣蛇。 “你，噗。”鸣蛇欲要说什么，但怒极攻心，一口黑血瞬间喷了出来，眼中神光渐暗，眼看活不久了。 “我……棋差一招！”鸣蛇话音刚落，挣扎地身体顿时萎靡，巨大的身躯带起猛烈的风声，向地面坠落。 “嘭！”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鸣蛇身躯砸落在地，把地上的沙土破开了巨大的沙坑，随后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 狐澜也踉跄着从天而落，颤巍巍地向少年们走来。 “爸爸。”狐杋狐桑连忙跑了过去，一左一右撑着狐澜。 “爸爸，你没事吧。”狐帆眼眶通红，看着满身鲜血的狐澜。 “不打紧。”狐澜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在他的腹部差点就死去，但通过这一战，我也窥破了突破六尾的玄机，算是因祸得福吧。”狐澜浅笑道。 “爸爸真厉害。”狐桑用头蹭了蹭狐澜，满是孺慕之情。 芮艿等人也跑了过来，“狐爸爸，你没事吧。” “多谢小友关心，我还好。”狐澜笑道。 “没事就好，狐爸爸，我们到那边休息休息吧。”芮艿指着沙山的背后。虽然还是正午，但山的侧面还是有许多凉阴。 “也好！”狐澜点头道。 一行众生走到山阴处，随意找个地面便盘膝坐下。而狐澜立刻盘腿开始调息，少年们也没去打扰。 直到深夜，狐澜才有了动静。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狐澜站了起来，同时左右扭动了一下身体。 几个少年正在打盹，闻言连忙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地望去，却见狐澜原来打斗中被毁掉的毛发重新长了出来，原来残余的都蜕在地上，一些露在外面的肤色也透着红润，显然恢复地不错。 “嗯，有件事我要和大家说。“狐澜道。 “爸爸有话您就说。”狐杋看着狐澜道。 狐澜沉思片刻道，“我细想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趁夜出发，尽早赶到灵乌秘境为好。” “趁夜出发，为什么呀爸爸？”狐桑好奇道。 “鸣蛇这等阴暗、狡猾的生物，占据着通往灵乌秘境的必经之路，想必是凤皇诞生在即，黑暗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不甘寂寞，一定会有动作，比那滑裹和鸣蛇更强悍更黑暗的，以后绝对不在少数，都会陆续出动。五千年的命运轮盘又要转动了，我们已经卷入其中了，不得不早做打算。”狐澜郑重其事道。 “我没意见。”柯振石想不通这些东西，只是赞成道。 “我……我跟着你们。”狄清川道。 芮艿皱眉沉思片刻，没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连夜出发，少年们饿了渴了，狐杋就会去柘树上摘点树叶，少年们也不挑剔。一行众生只在第二天晌午最热的时间段休息了一会，随后继续赶路，一直到第三天清晨，众生才看到周围沙地的颜色产生了变化，地上的沙粒也逐渐变少。 “呼，总算走出来了。”狐桑甩了甩身上的毛，此时他的毛发中沾染了许多流沙岭里的沙粒，以至于雪白的毛发都有点发红。 “嗯，前方就是洛渊了，我听到了水声，”狐爸爸竖耳聆听片刻，继而道，“不过洛渊水势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那……是不是过了洛渊就到灵乌秘境了？”芮艿问道。 狐澜点了点头，“洛渊可以看成是灵乌秘境的天然屏障，越过洛渊，自然就进入了秘境之中。” “爸爸，我听说过去有不少魔界异类不自量力，想要越过洛渊进入秘境，结果被河水毫不留情地夺取了性命，这些都是真的吗？”狐杋道。 狐澜点头道，“是的，洛渊不但水势凶猛，对黑暗势力的力量还具有很强的压制作用，因此他们横渡的难度比我们要高出许多。” 在他们边聊着边行进的同时，远处奔腾的流水声也传到了少年们的耳中。 3.4 凶险洛渊（一） 虽奔流之音已如雷贯耳，然而一众人又行走了小半日，方才见到所谓“洛渊”。只见眼前一片黑蓝色的水域在翻滚，似有千万里之长，百万里之宽，遥遥远望，不见尽头。 正逢午时太阳高照之际，本应是众生灵最活跃的时刻，然而这洛渊旁却不见一个灵兽，只有一棵枯树和零星的蒲草斜插在岸边。 狐澜道，“是了，是了，这便是洛渊。” 众生小心地来到渊前仔细观看，发现这水是不透明的黑蓝色，全然不见底。万顷河水浩荡如滚木，却不见高挑的浪头，整片水面只如浓黑稠密的粘液一般翻涌。芮艿折了根蒲草沾了水，再提起看，草叶并无变化。 狐澜笑道，“这水无毒，我们一会儿是要下水游过这渊的。” 芮艿伸出手舀起一捧水，却发现掌中之水甚为透明清澈，如普通的水一般，可等再放到河里时却又变成了黑蓝色。芮艿起身，疑惑道，“在我们的语言里，渊是‘深潭’，这条大河怎么是‘渊’了？” 狐澜迟疑道，“我也没渡过洛渊，只是略有耳闻。以前你们爷爷和奶奶倒是来过此地，他们讲起过有这样一条浪花滔天的大河。只是当时年幼，没有记下许多……” 芮艿道，“狐爸爸你也没渡过洛渊，那怎么知道它到底通向哪里？” 狐桑开口道，“《山海锥指》上说，‘万顷茫然黑水，围于灵乌之外。水中有水蛇、高岭、飞龙、精怪，又有数流回水，穿洄而过，乃至洛渊；再行万里浪，到灵乌秘境。’” “《山海锥指》？这是什么？”柯振石问道，“什么水蛇、飞龙、精怪，我倒是听懂了；高岭，穿洄，万里浪……这又是什么东西？” “《山海锥指》是记载了山海界山川水文的地理著作。”狐桑解释道，“按书上所说，我们眼前的这条大河不是什么洛渊，而是洛渊上游的大河，洛水；洛水是入洛渊的必经之路；过了洛渊之后，再行数日水路，方能到达灵乌秘境；至于水蛇、飞龙什么的，应该是住在洛渊里的灵物吧……” “我说，一定要从这儿去秘境吗，不是在难为我们吗？”柯振石道，“虽然我也会水，但在那三米深的池子里游个来回还成，这黑水连对岸都望不到，怎么可能游的过去？连船都没有的吗？” 狐杋不屑地说道，“船是什么？你们人族的渡水工具吧？洛渊深不可测，水流变化多端，极度复杂。普通的水生灵兽都很难直接通过。即便是有灵力者，也须运功起避水诀方可通过。怎么是‘船’那种东西可以渡得过的。” 芮艿问道，“有灵力者……那岂不是只有你和狐爸爸能渡这洛渊？” 狐澜笑道，“我们早就想好了渡水的法子。”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玄青色小木匣。 一看到此物，狐桑惊奇道，“这是狐仙仙草的传世宝匣，爸爸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狐澜道，“当然是你奶奶，知道我们要去灵乌秘境，必过洛渊，又知道三个人族没有灵力，便让我带上它们。” 他打开宝匣，匣子里六颗赤金色的药丸。狐澜道，“这是沙棠花和沙棠果制成的避水丸，吃了便可以浮于水面之上而不溺水。不过功效只有十二个时辰，我们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登上岸。” 说着，狐澜便拿了一颗放到嘴里咽了下去，狐杋和狐桑也各拿了一颗，狐澜又倒出三颗，又将匣子里揣了起来，伸出爪子道，“这三颗是你们的。” 三个人族少年各拿了一颗在手上。狄清川迟疑道，“如……如果登不……不了岸，怎……怎么办？” “那就只能靠你们自己的能力游过去了。” “若是……若是体力不够撑不到呢？” “那便淹死在这洛渊。” “若是碰到水蛇、高岭、飞龙这些灵兽呢？” “闯过去。” 说罢，狐澜借着那枯树的枝杈跃入半空，遥望道远处似有小岛，便对众人道，“前方有一个小岛，想必是个可以中途歇息的地方，我们先向着那小岛游。” 三人拿着避水丸站在岸边，神色犹豫。 “又想回家，又想不花力气，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事。”狐澜道，“你们若是想回人族世界，只能这样。”说罢，跳下水去。狐杋也吃了避水丸跟在后面跳入水中。 狐桑紧随其后，他看了三个人族少年几眼，道，“加油！过了这关，我们便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了。” 想走回头路是不可能了，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三个狐狸脑袋，三人一咬牙，吃了那避水丸，试探着向水里趟去，心里只祈祷着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能登上那灵乌秘境。 果真，如狐澜所说，吃了避水丸的三人未用任何技巧，便在水面上漂浮了起来，胸口不见丝毫的压迫感，呼吸顺畅；虽有滚浪，但有了避水丸的帮助，手臂微一拨水，便能划出去三五十米，这让他们放松了不少。 没一会儿，便适应了这水里的情势，加快速度游了起来。等芮艿觉得胳膊略有微酸，再回头望时，视线之内早已没有了岸；再转过头来向前看，那小岛在前方隐隐而立，仿佛遥不可及。 黑水之中，柯振石不亏是运动的一把好手，此时他已经完全适应了避水丸，跟在领头的狐澜身边，如鱼一般自在。而狄清川也一反常态，没有跟在大部队的最尾，而是紧紧地狐桑和狐杋旁边，游在队伍中间。 芮艿反倒成为最后一个。不过她也不急，只跟住在队伍的尾巴。她的心思被那“十二个时辰”缠住了。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一天；虽然这水流极快，但游一天不是开玩笑的。可不能逞一时之勇，万一十二个时辰之内还没有上岸，那时才是真正需要拼体力的时候。 又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芮艿正感疲惫，忽然看见游在最前面的柯振石接连翻滚扭动了几圈，一下子潜入水中，她心里冷笑道，“真是心大，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炫技。” 可这柯振石沉下去了却也不见浮起。正疑惑时，便看到狐澜如柯振石先前一般，在水里翻滚扭动起来，没入水中。狐桑、狐杋见此情景，大叫着加紧游向狐澜，可没游两下，也翻滚挣扎着没入水里。而跟在狐桑姐弟身后的狄清川转身拼命向回游。 芮艿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便想转身，忽觉腿上一凉，接着剧烈的疼痛传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想用手去扯，却被那东西拼命往水下拉，一口水呛入胸腔，顿时喘不过气来。她借着一口气，死命地挥动着双臂试图向上浮，“救……救命……救我……”刚露出个头来，隔着激荡的水花，芮艿瞥见不远处的狄清川也在拼命挣扎，而狐澜他们早已没了影子。 水下那东西力气着实大得很，芮艿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几下，便觉力竭，径直被拽着脚脖子扯入水里，淹了头顶。待完全入了水，芮艿睁开眼睛，原本墨蓝色的水此时却有了能见度。可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水下有成百上千条黑蛇一样的东西向他们冲来。 芮艿心中一慌，口中憋的一口气只剩了半口。待她刚定了神，一条黑蛇便窜至眼前，她侧身闪过，伸出手将那蛇一把抓住。仔细一看，这蛇身体扁宽，似有暗纹，滑腻无比，再细看，竟是水草，而缠在自己脚上的正是这东西。 “这就是水蛇么？故弄玄虚。”芮艿扯断那条水草一把扔掉，心里愤恨道，“几根水草就想要我的命，真是做梦。” 她弯下腰，拼命地用手扯，狠狠地用牙咬，几下便将缠在脚上的水草撕断，可转眼间却有更多的水草如鱼群般冲上来。这水草好似有自己的意识，又好像是被人操纵着一般，竟能感知到她的动作，很快便将她团团围住，封住她的嘴，捆住她的肩膀，拽住她的手臂。 剩下那半口气已在撕咬中漏了出去，透过水草的缝隙看去，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自己好像被拽到了很深的地方，芮艿咬紧牙齿好让这黑水不灌入自己的嘴里。可此时她只觉两眼发黑，耳边都是水草运动时发出的咕噜噜的水声，脑袋已经晕了起来，胸腔起起伏伏，疼的好像马上就要炸裂一般，芮艿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可这水草阵势越收越紧，先前的愤恨与不屑渐已变成了绝望。 “完了……我就要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不想死……他们在哪……已经死了还是已经逃脱了……没人救我……这次我真救不了自己了……” 手臂无力地垂下，恍惚中一丝银光闪现，接着，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芮艿好像隐约看到了一只银色的狐狸向自己游来。 3.4 凶险洛渊（二） 狐桑道，“《山海锥指》怎么可能会错？那可是掌管山海界所有江河湖海的陆吾凛长老，与掌管山海界所有山川的英招堏长老合著的，他们俩可是最博学多才的长老，怎么会错？” 芮艿笑道，“长得像蛇便称‘水蛇’了，那高岭与飞龙又是什么？” “这……我之前说过了，书中并未细说……” “得得得，你俩不要争论这个了，”柯振石插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要回那黑水么？” 狐澜紧缩眉头道，“我们在岸边看到的小岛也不见了，现在看来，那个岛应该是个幻术制造出来的诱饵，引导着我们往那个方向去，所以才会遇到水蛇草的围攻。” “小岛吸引我们遇到水草，如果我们斗不过水草便淹死在水里，如果我们侥幸逃脱了，便把我们冲到这条浑水中来？”芮艿道，“所以说，我们是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咯？” 听闻此话，众人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一时间沉默不语。 “我们不能再拖了，”狐澜打破沉默道，“我看那黑水远处水波涌动，似有暗流，应该是水蛇草的大部队赶来了。现在要不然走回头路迎着那水蛇草向黑水行，要不然趟这浑水……” “向黑水行？我可不要！”柯振石大叫道，“刚才那水草差点勒死我，回头路我是不可能走的，呃……好马不吃回头草，好狐狸不走回头路！” 狐桑道，“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闯了过来，当然要往前进。” 正说时，黑水水面忽然开了锅，数十条水蛇草一跃而出，如利箭般直冲几人飞扑来。 “快走！”狐澜一道风刃飞出，将那几条水蛇草齐齐斩断，众人慌不择路的向浑水逃去。 这一逃便一口气游了一里多。再望向身后，那水蛇草大军并没有追来，而是止步于黑水与浑水的汇流处，如千里堤坝一般铸成屏障，既不前行也不后退。众人无奈，只得继续向前。 又在浑水中游了十多里，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紧接着，前方忽有滔天大浪从水中生出，如巍峨高山拔地而起。这黄色浊浪有两三百丈高，左右望不见尽头，不升也不落，好似条亘古绵延的山岭，拦于众人之前。 “‘水中有水蛇，高岭，飞龙……’”狐桑仰头望着眼前的水岭，惊奇的喃喃道，“所以说，这就是所谓的‘高岭’？书中没有说错，长老没有说错，真的有高岭!” 芮艿哑然，忽听不远处柯振石吱吱哇哇的叫了起来，“哎？我怎么站起来了？我能在水上站起来了！” 寻声看去，只见原本趴在水面上漂浮的柯振石，此时身体已经直立，站在一个小浪头上。他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一步，两步，竟然就这样行走起来，“我能在水上走了！”柯振石兴奋得大叫道，“我怎么这么厉害？” 原本老老实实趴着的芮艿伸出双手，试探着撑在水面上，一用力竟然将身体撑了起来，她试了试，竟然也在水面上站了起来。她试探着向前走去，一开始还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越是靠近那浊黄的水岭，脚下越是结实，走出去百十来米后，竟好像走在磐石上一般。 “我刚才还在想我们怎么才能穿过这个浪头，”柯振石道，“现在看来可以像翻山那样翻过它了。” 狄清川迟疑道，“可既然这么容易，那当初设置这屏障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浪这么高，万一爬它很累，是想把我们给累死呢？”柯振石大大咧咧地说道，“管他呢，反正我们也只能往前走！” 一众人登上那水岭，踏水而行。这水岭颇为陡峭，不过这一路倒是不见什么异兽袭击，走了许久，低头望去，此时已离了水面百十来丈远。 “那个……我觉得我们至少……走了大半程的路了吧？”跟在队伍尾巴的狄清川手脚并用，气喘吁吁的说道，“怎么……怎么还不见浪尖？” 其实芮艿和柯振石早已筋疲力尽，只是谁也不肯服输，不肯开口，纵然心中有疑有怨，也只当是自己累了。如今听狄清川这样一说，便坚持不住了，坐了下来向上望去，却发现这水岭亦如在岭下仰望时的那样高。 “怎么回事？”柯振石道，“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路？我们怎么跟原地踏步似的。” “我们不是原地踏步，”芮艿思索道，“按理来说，我们至少应该已经爬上半个浪头了，只是这浪好像随着我们一起走动似的……” 狐澜道，“你们先在这儿待着，狐杋你往上走，我去看看！”说罢，一个转身腾起半身在空中，后退了一二里，站定，再向水岭上看。此时，那水岭已翻长了一倍有余，有二百来丈高。 那狐杋如银剑一般飞奔而上，然而，她每往上行一寸，那水岭的浪尖便往上高一寸，她往上奔一丈，那浪尖便往上高一丈，她往上奔一里，那浪尖便往上高一里，纵使那狐杋跃出二三里，那浪尖便也跟着长了二三里，如此往复，她居然始终未能接近那浪尖，好似在原地踏步。 狐澜心中明白了怎么回事，就叫上狐杋，跃回水岭，将所见之事尽数讲给了众人听。 狐杋道，“翻山越岭，翻山越岭。这道浪既然叫‘高岭’，我们必然要翻越过去，想必这也是当初长老们设置在灵乌秘境之外的屏障。” “我还真是乌鸦嘴。”柯振石丧气道，“我说那浪是想累死我们，没想到它竟然是真的想累死我们。” 狄清川瞟着狐澜，迟疑道，“若是……我们飞过去呢？” 狐澜道，“若只有我自己或许还可以一试。” 众生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妙招，都犯了难。 芮艿向远处望去，只见黑水茫茫，那水草大军好像知道他们注定会回到黑水，在两水交汇处守候等待，示威般地扭动着身体，见众人被困于水岭之上，扭动得更厉害了，似乎是在嘲笑他们一样。 “真是令人恶心的东西，你们想让我回去，我偏不。”想起之前被这水草扯到水里的经历，芮艿心里又有些愤懑。她收回目光，水岭之下，几条硕大的怪鱼似乎是被这水流惊动了，在浪花中跃来跃去，激起阵阵浊浪。芮艿盯着那怪鱼瞅了会儿，心中一动，起身对众人道，“既然无法翻越这高岭，那就没必要执着。我们何不将这水岭浪山劈开，从这山的中间穿过去？” 狐桑惊讶道，“劈山而行，破浪而过？” 芮艿慢悠悠道，“嗯，就看你爸爸能不能破这个‘高岭’了。” 3.4 凶险洛渊（三） “怪不得狐仙羽说你们人族智力非凡。”狐澜似笑非笑道，“不过以我的灵力是破不了这屏障的。你们知道洛渊什么地方？它是神力设下的自然屏障，保护灵乌秘境的。” 狐桑道，“可是，我觉得，如果太一神有灵，一定会助力我们过去的，我们可是他的拥趸呀。”狐桑语气满是自豪与得意。 却未曾想到，狐杋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还是等你有灵力了去想怎么跟太一神沟通吧。” 看着儿子的脸色由期待变得颓丧，狐澜犹豫了半晌道，“我来试试。你们往远处去藏好，待我劈开这‘高岭’再来。” 只见狐澜张开五尾，灵气汇聚于双掌之中，一条耀眼的银色风刃自狐澜双爪之间显现出来。狂风骤起，巨大的气流下，那原本颇为平缓的浊水翻涌不已，不断地拍打在水岭的山脚，卷起阵阵惊涛骇浪。 狐澜龇牙咧嘴，毛发四飞，似要把浑身的灵力都要一次用尽似的，那风刃越来越大，直到狐澜力竭，竟有了百丈之长。狐澜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高岭，深吸了口气，大喝一声，将那风刃对着浪尖劈了下去。 “铛！” 这一刀好像是劈在了精钢陨铁之上，狐澜只觉手臂发麻，那水岭浪尖之上彩光微闪，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从风刃之下忽的涌出。 狐澜心里大叫“不好”，还未稳住脚步，便被这推力掀翻出去，那风刃则被甩到水里，激起千层浪。 众人向着狐澜围拢来，狐澜这一下似乎伤的不轻，许久才从地上爬起。他抬起头望向刚刚自己劈过的那个浪尖，竟然连个豁口都没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狐桑有些不知所措，“这洛渊不是只会压制黑暗魔兽么……可我们是……” 狐澜满脸懊丧地摇了摇头。 芮艿正觉得胸中一股闷气，忽见远方黑水之中浮上来一团影子，那黑影行速极快，没一会便行至浊水边上，却发现这影子竟是一条百丈长的九头蛇身的灵兽。这九头蛇身的灵兽径直越过被水蛇草拦截的二水交汇处，向水岭游来，眨眼间便到了岭下。 见此灵兽，狐澜、狐桑和狐杋一脸惊愕，竟不自觉地缩起了身子，三人不明所以，也小心翼翼地蜷缩在狐狸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悄悄瞧着。 只见这灵兽的九个脑袋望着眼前的水岭，蓝绿色的光从体内莹莹而出。众人只觉腿脚发软，头晕目眩，两眼发黑，脑内如有钟鸣。再看向那水岭，似是被捅了个窟窿一般，一个巨大的洞赫然出现。 九头蛇身灵兽目不斜视，不慌不忙地游向那洞，众人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眼看这灵兽就要过去了，一颗脑袋忽然微微转了过来，那有着赤金狭长瞳孔的金黄色眼睛里，目光如炬，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众人只觉心惊胆寒，许久回过神来，九头蛇身灵兽已不知所踪，而眼前水岭上被那怪兽弄出的洞，正像伤口般缓缓愈合。 来不及多想，众生接二连三地冲了进去。这洞愈合的越来越快，脚下也愈来愈泥泞，从“踏水而行”变成了“趟泥而行”，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铺天盖地的水花从四面八方袭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如果跑不出去，我会被封在这‘高岭’里么——还是说会被这水夹成肉酱？”芮艿一边跑一边这样想着，忽觉一股强劲的风迎面卷来，脚下一空，便咕噜噜地掉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倒了水面上。 “逃出来了，又回到水上了？”芮艿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此时周身的水又变成了黑色，她在回头望，只见那水岭依旧浊黄一片，只是拍打在岭脚的水已是黑水。 “天呐！我们又回来了！又回到这黑水来了！”柯振石兴奋的叫声回荡开来，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哎？真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是背着黑水向浑水而行，怎么现在反倒又逆转回来了？” “不，其实那片黄水就在黑水之中，”狐桑兴奋道，“它在水面上生成阻隔的‘高岭’，阻挡灵兽深入其中。其实我们一直在洛水水域，如今我们穿过了‘高岭’自然继续走黑水。” 狄清川忽然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远处天空忽然压下黑云，霎时天昏地暗，黑云之中电闪雷鸣。紧接着狂风大作，原平静的水面顿时翻涌不已。不远处，黑云内探出数股如象鼻般的黑风，卷起本就滔天的洛水。 柯振石惊奇道，“这不是水龙卷么？我竟然能在这看到水龙卷！” 狐杋疑惑道，“水龙卷？龙在哪里？” 芮艿道，“水龙卷一种出现水面上空的龙卷风，上与雷雨云相接，下直接延伸到水面，将水吸出，形成水柱，它一边旋转，一边移动，速度极快，破坏力也极大……它也被叫做龙吸水……” “所以……莫非……这就是……飞龙？”狄清川的话让狐桑恍然大悟。 “我真傻！”狐桑忽然说道。芮艿转过头去，只见他双眼星光熠熠，满面笑容的说道，“《山海指锥》只记山川与水文不记灵兽，我怎么会认为‘水蛇’，‘高岭’，‘飞龙’是灵兽呢？” “他们过来了！” 只见万丈黑云之下，黑水被搅得是天翻地覆，数十条上接天下撑地的水龙卷伴着雷鸣与闪电、狂风与巨浪，互相碰撞着冲向众人。此时这可怖的景象，哪怕是有避水丸，众人也不敢往前游，见那水龙卷过来，都争先恐后地往回游想要爬上那水岭。 可此时那水岭已成陡途峭壁，又似有灵力压制，连狐澜和狐杋都难以上攀，更别说没有灵力的芮艿、柯振石、狄清川和狐桑了。众人泡在水里，紧紧地贴在峭壁上，死死地盯着疾驰过来的水龙卷。 “快闪开！往左边走！” “铮！” 冲在最前面的一条水龙卷旋转着狠狠地撞向众人躲藏之处，与那水岭碰在一起，好似两条兵器相接，天地之间竟然发出了嗡嗡的震动之感，再看水岭被撞倒的地方已添了一道巨大的凹痕。那水龙卷扑了个空，却瞬间改变了方向又扫过去。刚刚躲过一击的众人，被这条水龙卷带起的巨浪劈头盖脸砸的正懵，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看见它又如金刚钻一样，沿着水岭的峭壁一路旋转袭来，将那水岭磨得水花四溅。众人心中慌恐不已，脚下用力一蹬，飞身外窜，离了水岭，不管不顾地向前方游去。 可这飓风狂浪之中哪还有可以逃命的地方，刚才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却又有数十条水龙卷接二连三的围笼了过来，放眼望去，竟成了个百里水龙阵。 一片疾风骤雨之中，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胆寒发竖。 忽然芮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下划过。她往下一瞅，隔着黑水水面，隐约看到水下泛白，似是山脊。这白影在狂浪之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微微摆动着身子向水龙卷游去。还未等芮艿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白影又游了过来，很快便有百十条之多，从水上看去，宛如连绵的山岭。 只见领头的那个白影游到水龙卷前，半露出水面，显出真身，原来是条巨大无比的大鲤鱼，红唇、白头，身体两侧覆满苍色花纹。 面对来势汹汹的水龙卷，大鱼不慌不忙，身形一抖便满覆祥光，从水中一跃而起，竟然直接飞了起来。这时众人才看到，这大白鱼鱼鳃旁的胸鳍与肚子下面的腹鳍好像两对鸟翼，竟然有几丈之长。大鱼胸鳍与腹鳍大张，慢悠悠地呼扇着，托着巨大的身躯，稳稳地升到半空。 狐桑惊喜的叫道，“这是泰器山的文鳐鱼！” 狐澜道，“泰器山离这里有千里之遥，他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前方那大鱼，挥动翅膀，向水龙卷飞去，巨大的身体甚是灵活，左摇右摆，那水龙卷来不及调动方向，大鱼眨眼间便从水柱之间穿了过去，接着又往前飞了阵，便突然一头扎入水里，沉下水去。再看身边的鱼群待游到水龙卷前便学着那大鱼的样子，纷纷大展鱼鳍，从水中一跃而起，腾空而去，一时间仿佛万箭齐发。 看得正惊奇，却听狐桑叫道，“快抓住这鱼！让他们带着我们飞过去！” 众人会意，连忙环顾四周各找了条离自己最近的大鱼，趁那大鱼还没跃出水面，扒着鱼鳞，拽着鱼须，手脚并用，攀附在鱼的身上，死死抱住。待那大鱼腾空而起，众人也跟着飞上了空中，一路疾驰，百里水龙阵竟就这样过了去。 过了水龙阵，鱼群的速度慢了下来，芮艿装着胆子探出头来往下看，此时的水面上布满了旋涡，这旋涡流速极快，大小不一，深不见底。芮艿心中暗暗咂舌，“幸好有这大鱼能飞过来，要不然就算逃过那龙吸水，也定被这旋涡卷到不知哪里去了。” 此时已是落日斜阳之时，众人骑着大鱼飞行在金红色的天空之中。 水上旋涡逐渐减少，那大鱼又往前慢悠悠的飞了一阵，待那旋涡彻底没了。突然将两对鱼鳍一收，身子一沉，便倒栽葱似地扎向水面。 芮艿措手不及，也跟着摔向水中。好在有避水丸的帮助，她很快便浮了上来。环顾四周，那两个男孩和三只狐狸也都随着大鱼噼里啪啦的四散落入水里，此时正在挣扎。 之后，狄清川浮了上来，眼见狐狸一家也浮了上来，却见稍远的水面上，柯振石沉沉浮浮不停地挣扎着。狄清川见状，使出吃奶的劲，猛地向他游去，划到柯振石身边，不知何来的力气，将正在下沉的柯振石托上水面后，扯着他的衣服领子，拽了回来。 3.4 凶险洛渊（四） 柯振石缓过神来，对狄清川道，“大川，谢谢你啊。”狄清川一脸害羞的咕哝道，“没……没事。” 狄清川平日里走路总是拖拖拉拉的掉队尾，又总是畏缩在众人身后，芮艿只当他是胆小怕事之人，然而今日他一反常态的冒险去救柯振石又如此如鱼得水，心中疑惑，便问道，“狄清川，平日里看不出你游泳倒是蛮厉害的嘛！” 听闻此话，狄清川扭捏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可能是避水丸吧……我就感觉……在水中好舒服，身体轻飘飘的，甚至比走在陆地上都要自在灵活。” 柯振石道，“我们都吃了避水丸，可是只有你这么厉害！” 狐杋嬉笑道，“是啊，我看你在水里生龙活虎，倒是在陆地上一瘸一拐的，你这腿真是白长了，不如多吃些避水丸，在这水里做个水将军吧！” 狄清川的脸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狐澜瞟了眼狄清川道，“狐杋，不要乱说。” 狐桑急急道，“就是啊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清川呢？没有哪个灵兽是完美的，清川这么好，还这么厉害，总有一天他也会用灵力把腿治好的。” 听了这话，狄清川的脸更红了。 柯振石嘟囔道，“你们这些狐狸，还真是不会说话。” 狐澜道，“刚才那是‘飞龙’，我又在鱼背上见到了一片旋涡，定是那‘回水’，那书上所说的我们都遇到了，看来这一路的方向是没错的。” 狐桑开心道，“就是就是，我就说《山海指锥》是不会错的。” 狐澜道，“嗯，我们赶紧走吧，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我们尚未到达那洛渊，更别说书中所讲的‘行万里浪’还需要还有多久了。” 众人又行了一个时辰，大半个夕阳已经沉下水面，却见这黑水渐渐清澈起来。 狐桑欢快的说道，“我们是不是快要到洛渊了？”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谁也没有精神回到狐桑的问题。众人又行了近一个时辰，夕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金黄的月牙伴着满天星辰挂在蓝幽幽的苍穹，又将这光映在水面上，天地之间好似一幅奇异的画卷。 众人疲惫不堪，正想找地方歇息，突然在哗哗的水声中，传来隆隆的声响，再一听，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顺着声音仔细看过去，暗夜之下，之前那条轻易穿过水岭的九头蛇身灵兽踏在浪尖之上，正与一群鱼身人头的的灵兽相对峙。 “是白天那个劈山而过的灵兽。”狐桑悄声道，“跟他相对峙的那群灵兽好像是赤鱬，据说是水声灵兽中正义感极强的族群，他们应该是这洛渊的守护兽。” 只听领头的大赤鱬高声叫道，“你身上魔气极重，既然我是洛渊的守卫，那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通过这洛渊，你休想在这再踏过一步。” 那九头蛇身兽并未答话，八颗头颅懒懒的盘缩在身体上，只留一个对着那群赤鱬。 “那个九个脑袋的是谁？”柯振石小声问道，“看上去很厉害……你们好像很怕他？” 狐澜道，“他的魔气很重，我还没有遇到过魔气这么重的灵兽。即使这洛渊能够压制魔气，然而在他的身上，魔气依然深不可测。”他喃喃道，“九头蛇身……九头蛇身……不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九头蛇身兽低语了几声，水面腾然升起几条水柱，转瞬间化为数百条细细的冰箭，向着赤鱬们射过去。 赤鱬们也毫不示弱，在箭雨中左拼右挡。而那领头的大赤鱬披一身粉色灵光从水中一跃而出与九头蛇身灵兽的身子交缠在了一起，霎时间星光四溅，将洛渊照的黑夜如昼。那大赤鱬使出了十分的力气，而那九头蛇身兽却是身体动也不肯动一下，只用一颗脑袋操纵着一只冰箭，动作轻飘飘、懒洋洋的，却抵挡自如，仿佛是在将那大赤鱬当成个猫狗般戏耍着。 众人望着这场战斗，甚为疑惑。 芮艿道，“奇怪，那九个脑袋的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那条大鱼——甚至整个鱼群，可为什么还与他们纠缠？” 狐澜望着远处的战况，思索了下，对众人道，“怕不是这灵兽的诡计，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待这，等我消息。”说罢便放轻动作，悄悄的向那战场游去。 没一会，大赤鱬便累的气喘吁吁。那九头蛇身兽眼皮微抬望向天空，狐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几大片魔气慎重的黑影正往远处方向飞去。 “果然是声东击西之计！这洛渊会严重压制黑暗魔兽，所以才会只有赤鱬把守。如今这赤鱬被他所牵制，天上那些魔兽才得以机会过这洛渊。他们莫不是冲着那凤皇去的？”狐澜心里暗道，眼见那大赤鱬正准备再次发起攻击，他心里一急，便大声叫道，“别管这个了，你那天上漏了！” 大赤鱬一惊，向天上看去，那带着魔气的黑影转瞬消失于天际。再回头时，却见 那九头蛇身兽恶兽嘴角微笑，目光一沉，脖颈后缩，再一运力，那冰箭带着凌冽的寒气冲着大赤鱬直射过去。 “铛！” 一道风刃飞出，将那冰箭微微打偏，蹭着大赤鱬的身体插入水中。九头蛇身兽一愣，九颗头颅动了起来，却不见那风刃的主人。他倒也不恋战，缓缓地缩回水里，竟不向那洛渊走，而是游去了别处。 许久，狐澜才敢从水下露出头来游向那赤鱬，将前事尽诉，又将永言长老的信物呈上。大赤鱬道，“此去灵坞秘境还有上百里的水路，实在艰险，以避水丸之效，你们根本不可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到达岸上。既然你刚救我一命，现在让我送你们一程。” 狐澜忧心道，“今日发生之事可要我带信给哪位大人，也好做个准备？” 大赤鱬道，“如今灵坞秘境因为那件大事，早已不同往日，即使那些魔兽能够穿越洛渊到达灵坞秘境，也有众多高手拦截，更有十二长老坐镇，他们一到秘境就会被洞察到的。”大赤鱬聚集起鱼群，选了几个透明聪明和身体力壮的，叫他们护送众人去往灵坞秘境。 众人伏在赤鱬背上行了一昼夜，待清晨水面的薄雾刚刚散去，便看到了前面一俊秀山峰耸立，山下奇花异草生机勃勃，一片钟灵毓秀之相。 “这就是灵坞秘境？”狐桑两眼放光道，“我原以为我们从青丘山出来这一路已经见过这么多地方了，没想到此处竟然比之前那些还要美十倍……不，是美上一百倍！” 众人登上秘境，告别赤鱬，往秘境内走去。 狐澜道，“这里乃灵气凝聚的圣地，又逢凤皇诞生这等大事，大家千万不可造次。” 狐杋忽然问道:“父亲，有件事我这一路琢磨了半天，没想通。你说这灵界都知道，根据天神灵娲三百年前的推算，此次凤皇诞生当在洞天谷附近。可是土蝼为何没事在灵乌秘境之外寻找凤皇蛋的踪迹?” 柯振石插嘴道，“那自然是因为他们进不了灵乌秘境，所以只能在外面瞎转悠呗。” “不，我觉得不是。”狐桑沉吟着摇头，“以他们的修为和手段，在暗黑生物里根本不入流，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在青丘山一带出没?青丘山虽然种群杂居，生命力旺盛，而且有很多的鸾族鸟类，但毕竟离灵乌秘境还这么长的段距离。会不会我们搞错了?他们找的不是凤皇蛋?” 狐澜笑道，“你忘了上代凤皇‘绶’是在哪里诞生的了?” 狐桑略微思索了下，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八代凤皇绶，灵娲预言他诞生在灵乌亢池附近。可最后，凤皇蛋却是在青丘山山林中被灵狐族先祖无意发现的，发现的时候蛋壳已经裂了一条缝。后来几位长老护送灵蛋回到了秘境，在亢池建了个灵力超强的守护结界，才算让绶平安诞生。” 芮艿迟疑道，“灵娲预言错误?” 狐杋嗔道，“灵娲怎么可能会错？她只是说凤皇在哪里诞生，并没有说凤皇蛋会在哪里出现。” 芮艿道，“所以，凤皇蛋是完全有可能不在这里的?” 狐澜道，“一切都有天意，无从揣测。” 众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一片宽阔的谷地。这谷底地势平坦，一眼望不到头。堇色的草甸之中，一条被踏出的小路歪歪扭扭地通向前方，不知通往何处。 “真美!”狐杋忍不住感叹。没想到的是空谷回音，狐杋的话语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一下子惊起了草甸里的不少虫蝶。 “哇!这里这么安静!”柯振石提高了嗓门，大声道，“现在我们要走这条路去找永言长老吗？”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回话，“诸位稍后!我已在此恭候各位了!” 4.1 初涉秘境（一） “是谁在说话？”狐澜微眯着眼睛防备道，同时向前一步挡在少年们的身前。 少年们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的。不过片刻后，一团云气从地平线的尽头飞驰而来，眨眼便到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眼前的生物长得神似猩猩，但更为强壮。他大概有两米高的样子，身材肥硕，通体乌黑，只有两只耳朵和手足是雪白的。不过这只大猩猩虽然体型很大，却一点都不让少年们感到害怕，他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息，见到众生后还像个读书人一般，对着大家作揖拱手。 狐澜惊异地瞪着他的动作，随后急忙回礼道，“您好，在下是青丘山灵狐族狐澜。敢问阁下是？” “你们唤我禹及便好，我是长乘长老允中门下的侍从。”那只黑色狌狌很有礼貌地回道，“凤皇降生之日日渐临近，允中长老现在正在秘境内外四处巡查，无暇接驾各位高手，特派我在此恭候。” “啊？难道长老已经知道我们要来找他了么？”柯振石咋呼道。 禹及狐疑地看了看柯振石，又把眼睛扫向了他身后的芮艿、狄清川，见他们身上没有丝毫灵力，神色一变道，“难道你们不是前来相助，守护凤皇诞生的？” 狐澜察言观色，赶紧回道，“我们当然是为了来帮助你们，只是这些小家伙是人类，原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现在想要回去，就特地起来找长老……” “人类？”禹及茫然地摇着头，“原来你们并不是长老们请来的帮手！” “帮手？什么帮手？“ “凤皇降世，魔界和幽冥界一定会派出高手前来破坏，所以长老们向着灵界广发英雄帖，召集高手们前来助阵。”禹及解释道。 “原来这样！”狐澜点了点头，只是眼中有一丝悲情一闪而过。 “那既然你们没有接到英雄帖，想必也不是长老们邀请而来的，此地甚是危险，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禹及挥了挥手，周身灵光流转，便要离开这里。 “大人您还请稍等。”狐澜开口道。 “嗯？你还有什么事嘛？”禹及转头道。 “是这样的，您看凤皇诞生在即，而不属于我们世界的人类恰巧在这时来到我们这里？您觉得是巧合还是？”狐澜指了指天，“上天的安排？” 禹及有些踌躇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后道，“此言倒也……嗯，不如这样吧，我们狌狌族别的本领没有，但有通天的法眼，能够看到不少生灵往事。不如让我帮他们看一看过往，就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来这里的？” 狐澜连忙点头，“如此甚好，甚好！早就听说狌狌族有大本领，能够复原过去发生事件的细节。这几个人类小孩的命运，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禹及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又道，“不过小生年纪尚小，法力浅薄，能看到多少东西，我也说不准。” “有劳了，有劳了。” 禹及盘腿团坐在了地上，打坐入定。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他便缓缓睁开了眼，一边睁眼一边摇头，嘴里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禹兄弟，怎么了？”狐澜问道。 禹及没有理他，而是急急地朝向芮艿他们三个少年问道，“你们是不是见过凤凰？很漂亮的、火红的大凤凰？” 芮艿摇头道，“我们那儿没有人见过真的凤凰，都说它们只是传说里才有的。” “那我怎么在观照你们过往的时候看到了从赤炎山的洞穴中飞起一只巨大的凤凰，它的身姿在空中盘旋，越变越红，最后从天而降，大地被彤红的亮光照亮？” 芮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只凤凰是不是后来降落在了雪山之巅？它的红色染红了整座山？” 禹及点头，“对，对，对，确实如此。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么？” 芮艿仍是摇头，“那是我小时候做梦经常会梦见的场景。” “梦？”禹及呆了半晌，“那这就真的蹊跷了。梦通神思，似是而非，亦幻亦真。梦里出现的凤凰……” “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狐桑稀奇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狐澜看着芮艿道，“我还记得母亲说过，芮艿的模样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恐怕小姑娘和这个世界有着极深的渊源啊。” 狐澜又问禹及，“大人，不知除了这个景象，您还看到了些什么？” 禹及一阵摇头，“没有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啊？这就没了？”柯振石愕然道。 “没了，那……那我们……怎么回去！”狄清川也懊恼道。 禹及没理会他们，只是面向狐澜道，“灵狐先生当知世事吧？” “禹及大人您有话还请直说？”狐澜正色道。 “狐先生应该知道，凤皇之灵系太一纯种，其肉身则为火中之金，是真火锻炼而生的不坏之身。所以，凤皇的生命本体必与火有关。今日所见，与这几个少年的过去相关的正是浴火凤皇，所以肯定是真凤皇。眼下又正逢凤皇诞生，按我的意见，你们不妨等候凤皇降世，到时候我再把你们的事情通报给允中长老，一切便自有分晓。” 芮艿听完，顿时摇头道，“不行，不行的，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狄清川也呐呐道，“是……是啊。” 狐澜眉头微蹙，也是出声道，“大人您看，我们不远万里来到此处，总要见长老一面吧！” 禹及面色一沉，“我不是说了嘛，长老忙着凤皇诞生的大事，无暇他顾，所有一切事都得等凤皇降世后才能见分晓。所以，你们愿意，便请回家静候佳音，我定为你们通传；要是不愿意，还请自便吧！”说完，禹及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迎接真正的高手呢，恕不奉陪了。” 说罢，禹及转身迈开大步，如飞火流星一般猛地蹿了出去，才一瞬便不见了踪影，留下众人呆立在原地。 “神气个什么啊！”狐桑气冲冲地对禹及离去的背影吼道。 “桑儿，慎言。”狐澜深吸口气，摇头道。 “哼，爸爸，我们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他还是这样目中无狐！”狐杋也握着拳头道。 “哎！”狐澜叹了口气。 “我们眼下该怎么办？”狐桑转头看向狐澜和狐杋，“要不要等啊？” “那……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狄清川焦急道。 芮艿瞅了他一眼道，“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既然都说凤皇诞生了就会有答案，那我觉得等一等未尝不可。” 狐桑立刻大点其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啊爸爸，既然人类少年和凤皇有渊源，我们何不留在此地寻找凤皇诞生的踪迹呢？没准就让我们碰到了？”狐杋道。 狐澜沉吟许久，才回道，“那就留下来看看吧，也让我狐澜见识见识真正的高手比我们又能强上多少。 “爸爸英明！”狐桑大喜，蹭了蹭狐澜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得什么心思，还有，你们这几个小家伙也不要乱跑了。”狐澜故作严肃道。 “哈哈，我们一定不乱跑，以狐爸爸您马首是瞻。”柯振石道，说完转身负手望向天空，一派高手寂寞的语气道，“也罢，我柯某人许久没有踏入江湖，想必他们已经忘了在我面前颤抖的滋味了。” 狐桑一家咯咯直笑，芮艿却已经懒得搭理他了，狄清川则闷头不知想着什么，满脸沮丧。 “可是，灵乌秘境那么大，我们先去哪找啊？”柯振石摸了摸脑袋。 “这个……”狐桑想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远之前的传说，“传说能够见证凤皇诞生的，都是被天神选定的幸运儿；我看你们几个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并且原先都多少和凤皇有着某种渊源，那么说不定……” “对。”狐澜接口道，“而且待在灵乌秘境这样神圣的灵域中，你们的灵性也会受到熏陶，我想只要我们小心谨慎，留心蛛丝马迹，应该能够得到我们所要问题的答案。” “这种冥冥中被人操控的感觉，可真是让人讨厌！”芮艿喃喃道，随后转头问向狐澜，“所以我们接下来就先进秘境？” 狐澜笑着点头道，“对，先往秘境里看看。” 众人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向秘境深处走去。 让柯振石失望的是，秘境外围并不见有什么高手在打斗。 在狐澜的带领下，少年们仿佛旅游一般轻松，此地的景色较之青丘山的林子没什么太大差别，可能唯一变化就是周围的环境给人感觉更为灵动，仿佛山水都活了过来。 不过，此刻，所有的成员都心系凤皇的诞生。按照之前山海界的传言，似乎距离凤皇来到这个世上，也就四十来天的样子。 狐澜知道，消息既然是灵娲推算出的，那就不会有错，不过对于他们一行来说，如何平安度过这几十天，却成了他最大的难题。 4.1 初涉秘境（二） 时间变得无聊而缓慢起来。狐澜领着芮艿等人，小心翼翼地在灵乌秘境中游走着。 因为人生地不熟，每天的走动也没有什么固定方向，无非是从一个树林步行到另一个树林，从一座山翻到另一座山，从一个洞爬到另一个洞。久而久之，这无目的的行走让他们厌倦。夜里，也总是在树林中随便找个地方栖身，围个篝火，吃点采摘来的野果子。 开始的两三天，几个少年还会讲讲各自的故事，后来日子变得煎熬，也就没有什么兴趣再谈过去，基本就是吃完倒头便睡。 说来奇怪，这么些天以来，他们竟然没有遇到过一个有灵力的生命体。别说十二长老之流，就连灵狸这样的轻量级选手也没有遇到过。见得最多的是和少年们原来世界差不多的普通的野兔、獐子、鸟类和昆虫。每天有机会看到一两个，就让会让他们产生还在原来世界的错觉。 “你们这儿就没有旅馆啥的吗？”柯振石和狐桑并排走着，突然出声问道。 “旅馆，那是啥？”狐桑好奇道。 “旅馆就是旅馆啊，就是旅游的馆，房子？”柯振石有点词穷，不知如何解释。 “在我们世界，如果生灵离家在外，晚上又不能回去，就会有生物专门在一些环境优美的地方建立的一些屋舍，让他们可以得到休息的地方。”芮艿也在听他们聊天，便替柯振石解释道。 “嗨，我们离家在外，根本不需要什么旅馆，你也看到了，之前我们随便找个冰窟山洞就住下了，哪有那么娇贵！”狐桑摇头道。 “我去，那城市呢？城市总有吧？就是房子屋子比较多的地方！”柯振石不可置信道。 “城嘛，照你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有的，”狐桑道，“不过也不多，只有在一些受天神眷顾的地方，才会有身份尊贵的灵族领受神的旨意，建立起一些种族集聚地，那里会有对应的神庙或神殿供他们瞻仰，如我们的灵狐族；此外在这个世界十六洲的交汇处，还有许多环境变化的关键地带，如之前我们前往慕里冰川的那个地方，也会有本土灵族建立起特殊的交易点，给进入那里的灵兽提供所需的物品，而这里是凤皇圣域，种族势力交锋严重，哪来的城呢？” “哎，”柯振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望地用手不断锤着地面。 一行人在秘境中已经呆了五天，虽然沿途的景致也算不俗，但每日缺乏新鲜的事物刺激，让大家都有些疲惫。 只有狐桑还保持着原初的热情，执着于到处游走。原来，他曾经从祖先留下的记载中读到过秘境的记载，早就心生向往；好不容易能够真的在秘境中走一走，别提心里有多畅快了。 狐桑的记忆力惊人，他总是能够准确地判断他们身在何处，周围有哪些景致。但其他人没有这样的乐趣，所以也就意兴阑珊了起来。几个人类少年之中，也只有芮艿对凤皇怀有兴趣，其他两个则对此毫无概念。 又度过了乏味的一天后，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景色特别的奇境中。 起初周围的变化还不大，众人也没在意，后来环境变化逐渐明晰，才引起他们的兴趣。 此时周围是类似丹霞地貌的红色深壑波浪纹的峡谷，但见那山色炽热鲜艳，形态奇巧；纹理粗犷而幽深，好像惊涛骇浪，冲击着他们的感官，令人感到迷离而眩晕，空气中不时有一团团火红的气流翻滚，像是从地面升腾蒸发向天空，以至于天上的云彩都是火烧似的色泽。 “这里！”芮艿惊疑道。 “好……好美！”狄清川由衷地赞叹起来。 柯振石也啧啧称奇，“哇！真是个漂亮的地方！比那桃坞村还要漂亮不少！” 随着脚步加快，芮艿发现，本来尚带着几分凉意的山谷却渐渐地热了起来，身边的植被也是愈加地稀少，地上零星地散落着一些细碎的暗红色小石块。 “这里！”狐澜皱了皱眉头，随后闭上眼睛，似在感应着什么。 “莫非是……！”狐桑突然想起了什么，虽然只是猜测，但这个猜测让狐桑血液沸腾，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离那些传奇角色这么近。 一行人埋头走路，周边的气温越发地热了。芮艿从她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回头看了看狐澜，却发现他紧闭着嘴，皱着眉头，这让芮艿突然有点紧张。她又看了看柯振石和狄清川，狄清川此时一瘸一拐，脸上表情显得有几分痛苦，柯振石则兴致勃勃地向着四周观看着，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芮艿的目光。 温度越来越高，一波接着一波的热浪，透过越来越稀疏的植物迎面扑来。不知从何时起，地上那些暗红色的碎石逐渐多了起来，体积也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有鸡蛋大小，后来变成拳头大小，最后足有磨盘那么大。而那石头的颜色也从暗红逐渐变得火红通亮，如宝石般流光溢彩。 到了此刻，少年们都是大汗淋漓，窒息感也越来越强。 芮艿抬头望了望前面的狐桑一家，却发现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如履平地地向前走着。 就在芮艿感觉快要无以为继的时候，他们来到一片狭长的空谷平地上，此时地面上除了火红的石头外什么也不剩了，散落的石块足有丈高，在空地的两旁互相垂直搭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好似石门一样的通道入口。 “那个是不是石门啊？”柯振石指着那个石头搭成的石门道。 “哈哈，果然如我所料。”狐桑见状也是大笑道，“这里的山石、空气皆是红色的，地上还有波浪纹理，一定是传说中的赤炎山了。据说山腹还有大大小小互相连接的山洞三百余个，其中有十八个主要洞口通向外界，由此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的内部世界。据说，七代和八代的凤与凰曾在此修炼‘通泰明照’的极致离火，最终达到合一的境界。因此赤炎十八洞被认为是灵力凝聚的圣地，但它藏得非常隐秘，不会轻易被发现。不熟悉此处地形地貌的，随便走入山洞中，很有可能迷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狐桑像是背书一样娓娓道来。 “赤炎……赤炎，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芮艿思躇着，“啊！我想起来了，”芮艿接着道“之前那个禹及好像说过，在他看到的场景里，凤凰就是从赤炎山的洞里飞出来的。” “我也想起来了。”柯振石兴奋道，“哈哈，难道说，凤皇就要从这座山的山腹中飞出来了么！” 可能狐桑激动之下说话的音量有点高，他的话音一直在山谷里回荡，很快，众人头顶传来了“嘶——嘶——”的奇怪声响，伴随着急速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中听来，让人格外毛骨悚然。 大家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山顶向下俯冲，好像是向着谷底的众人扑来。 芮艿抬头，只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对着自己的头顶压了过来，出于本能，她向后退了两步。 众人看到从空中高速落下一个黑黑的东西，还来不及反应，只能侧身避开。 “砰——”地一声，黑影就落向了地面，卷起一阵风，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一只体型大约一人之高的大鸟，正站在芮艿刚才站立的地方，身上大部分羽毛为墨紫色，只有翅尖的大羽是如雪一般的银白色。这只鸟的头如鹰一般刚硬圆滑，双眼炯炯有神，目光犀利，有着如铁钩一般坚硬而锐利的长喙向下弯曲。两条腿细长而壮实，腿部肌肉发达。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儿吗？”大鸟肃然地问道，锐利的眼光落在少年们的脸上，让他们心中升起一丝惶恐。 狐爸爸眉头一扬，猛地踏前一步，少年们只觉身体一轻，仿佛压住了什么东西被搬开了一样。 “在下乃灵狐族狐澜，其他几位都是我的家里人。我们来此寻找……”狐爸爸沉吟了一下道，“通天犀永言长老。敢问阁下是？” 大鸟的眼睛转而盯着狐澜，“我乃数斯族的蒲吟，你找永言长老作甚？” “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只有长老能解决。”狐澜答道。 “可你们找长老竟然找到了这里？”蒲吟的口气仍然很是严厉，“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狐澜眼珠一转，继而道，“在下不知，还请蒲兄告知与我。” 蒲吟冷哼一声道，“果真不知？” “真是不知，骗你又有何用？”狐澜不卑不亢道。 “哼，那我刚刚在山顶，听见有什么东西说了凤皇二字？”蒲吟眼睛一凛，全身气势大盛。 狐澜却不答他，只是转身道，“是吗？你们谁有说过凤皇嘛？”狐澜挨个看了几人一眼，最后对狐桑使了个眼色。 狐桑了然，故意歪了歪脑袋思索道，“凤皇？爸爸，我们刚才好像确实说过。” “哦，看看，我就知道，”蒲吟紧盯着狐桑道，“你们提起凤皇作甚？” 狐桑面不改色，娓娓道，“我刚才和这几个朋友讨论了一下永言长老，我说大概长老们都去守护凤皇诞生了，要找到他也不容易。” “这样！”蒲吟这才收敛了气势，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也逐渐消失。 狐澜笑了笑道，“对了蒲兄，还没请教此地是？” 蒲吟道，“此地乃是赤炎山，最近黑暗势力兴风作浪不甚平静，可不是你们随便能来的地方！“ 狐澜缓缓点头道，“原来是赤炎山，我就说此地石头甚是奇怪，隐约还透露着火元力量。” “你们知道就好，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来到这里，但请就此打住，速速离开灵乌秘境吧！”蒲吟催促道。 “可是……”狐澜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那位禹及兄弟，就是允中长老的侍从，让我们等着凤皇诞生。” “哦？”蒲吟似乎在思考什么，“禹及为何会……”他那疑惑的眼光再度打量着面前的几人。 就在他思忖着该拿这几位怎么办时，遥远的天空中突兀地传来了“呀呜呀呜——”的怪叫声，叫声似有魔力，少年们听了只觉得心绪烦躁，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不好！”蒲吟一直冷沉的脸色瞬间大变，翅膀猛地挥起，身影很快消失在少年们的眼前。 4.1 初涉秘境（三） 原地，少年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芮艿从未听见过这般怪异而凄厉的叫声，不由抬头向远天看去，但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她转头望向狐澜，只见他眼中银芒缭绕，正一瞬不瞬地望向远方。 “那是……”狐澜咽下口唾沫。 “爸爸，是什么啊，那个蒲吟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如此惊慌。”狐桑好奇地发问。 “如果我所见不差，来的定是幽鸱。”狐澜脸色不佳，微微皱了皱眉。 “幽鸱？”柯振石好奇道，“那是什么？” 狐澜收回目光，缓缓道，“幽冥界的族群，羽翼华丽，擅长迷惑、倾倒众生。比较特别的是，他们通常三个一组出现，绝不单独行动；一般执行任务时，同时出动几组，彼此配合默契，攻守严密，且不得胜绝不后退。整个族群数量庞大，在幽冥界势力非同一般，一只普通的数斯或许可能打败三只幽鸱，但如果有三组九只，恐怕就难以力敌了。” “但那只数斯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鸟，”柯振石手搭凉棚，张望着天空，“你们说他不会被干掉了吧！” “爸爸，那蒲吟既然是秘境的巡守，想必是为了守护凤皇诞生的，现在幽鸱来袭，要不您去帮帮他吧！”狐桑边说边拽着狐澜的前肢。 狐澜沉吟了半晌，才道，“那我先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狐桑似乎早有计策，成竹在胸道，“没事。您看，这前面不就是一个赤炎洞嘛，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我们可以在洞口稍稍躲一下，也不走进去，就在那里等着你。” “也行吧，”狐澜点了点头，随后对狐杋道，“你看着你弟弟他们，莫生事。我去助蒲吟一臂之力。” “嗯，放心，”狐杋懂事地点着头，“您自己小心些。” 看着狐澜的身形倏忽不见，一行人跟着两只灵狐来到了赤炎洞外。只见那洞里似有火光，彤红的光影在暗处若影若现，不知哪里卷起的热浪扑面而来。芮艿蹙了蹙眉道，“这儿简直就像个火山口，里面的温度不会要烤死人吧！” “这……《山海锥指》上没有明确的记载，但……”狐桑看了眼狐杋，道，“真的温度很热。” 狐杋爽利地道，“你们几个小孩待在这儿，我先进去瞅瞅。”说完便一步抢先走了进去。 那柯振石还在嘴里嘀嘀咕咕“谁是小孩？谁是小孩”的刹那，狐杋便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似被什么奇异的怪兽给吞噬了。 洞外的众生瞬间心底涌起了一丝寒意，倒也不怎么觉得热了。 “怎……怎么会……这样？”狄清川受到了惊吓，脸色发白，“那我……我们……” “不用惊慌，”狐桑倒是出奇淡定，双眼亮闪闪地盯着洞口，“赤炎洞能被上代凤皇选为修炼之地，必有诸多神奇。” “可……”狄清川小心地伸手指了指黑魆魆的洞，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芮艿虽然沉默不语，但即刻又仿佛有了什么心电感应般，猛地回头望向身后。就在她转头的时刻，天光突地大亮，一道闪电从高空劈下，伴随着响彻云霄的惊雷。火红的天风云涌动，漆黑的云朵如浓墨氤氲般从空中散开，很快便浸染了整片天空。四周的一切，陷入了极致深沉的黑色中，心悸的感觉攀上了芮艿的心头。 “怎么回事？这云怎么那么奇怪？”柯振石惊奇道。 “这云——”狐桑眼里的光芒闪烁，惊疑不定，好似内心有波涛汹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芮艿见状问道。 “这不是普通的乌云！像极了……像极了那个地方的魔云！”狐桑从未有过地凝重，“有点不对劲，也不知爸爸怎样了！” “要不……我们……我们还是进……进去吧。”狄清川的声音颤抖着，“为……为什么……我……背脊……脊凉……” 芮艿与柯振石听他这么一说，也不自觉地身体打了个寒颤。 狐桑叹了口气，对众人招了招手，率先入了洞口。 芮艿落在最后，看着狄清川与柯振石相继消失于洞内，她忍不住悄悄地转过身去，又望了望那天边的风景。隐约间，只见遥远天空中有几色光团在不断闪烁，不时传来的隆隆声像是惊雷在酝酿，又好似有喝声夹杂其中，时断时续。 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神色镇定，夹杂着一丝冷漠。直到看厌了，才转头快步向前走去。进入洞口的瞬间，她感到自己好像在盛夏季节跳入了冰凉的水池里，原来令人窒息的燥热瞬间消失。 “神奇！”芮艿感叹道。 “你去哪儿了！怎么那么慢！”柯振石迎了过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芮艿没搭理他，问道，“狐杋呢？” “不知，姐姐可能还在前面探路，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狐桑怔怔地望向洞口，眼中隐现担忧之色。 芮艿便不再说话，转身打量起了这个洞。洞内的空间并不狭窄，反倒有些宽敞。他们几个零散地站立开，两边尚有宽余。山洞的高度也有两人之高。洞里布满了炎色石块，光泽亮丽，深浅不一，隐隐透出的红光让洞中的环境充斥着妖异的美感。 洞口的前方，是一条色彩更为瑰丽的横向通道，各自通向一边，谁也不知狐杋究竟走了哪条路。 他们只得在洞窟的边缘坐下。说来奇怪，地面虽然通红的一片，但他们丝毫感受不到烫。 狐杋倒是没一会儿就从一条路上回来了，只是脸上带着震撼的表情。 “姐姐！”狐桑站起来，亲切地喊道。 “弟弟！”狐杋走到他的身旁，大口喘着气，激动道，“这个洞真的太神奇了。我本没有走多远，却差点没有摸到回来的路！”说毕，她长吁了口气。 “怎么会？狐族别的本领不强，但天生靠灵敏的嗅觉辨路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你说奇不奇怪，我进了那通道里，竟然连嗅觉都失效了，无法辨别气味来找路，”狐杋感叹道，“感觉灵力被压制了。” “洞里有啥特别有意思的吗？”柯振石强行把自己的脑袋插在了姐弟俩之间。 “一点都不好玩，”狐杋摇头道，“那里面简直就是个迷宫，路都是四通八达的。” 柯振石瞅着狐杋，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怎么？爸爸还没有来么？”狐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呢，外面天色突变，满天黑云。”狐桑担忧道。 “怎么会这样？” “我感觉，魔族那些匪类在大举入侵！”狐桑道。 狐杋从地上蹦了起来，“呀！那爸爸岂不危险？” “你别激动。”芮艿试图安抚她。 “怎地？！”狐杋脸色一凛，语气并不友好。 芮艿毫不在意，就事论事地分析道，“灵乌秘境既然是山海界的圣域，又有十二长老和灵族各大高手守护，怎么会轻易出事？狐爸爸一定没事的。” “是啊，别……别担心，狐爸爸反应好……好快的。”狄清川也在旁附和道。 “话虽如此，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狐杋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我不懂啊，这凤皇不是还要过好久才生下来么，”柯振石道，“怎么那些坏东西这么早就来搞事情了呢？” “我猜，”狐桑思索着道，“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吧。” “有点道理，”芮艿跟着猜测道，“不过，有没有可能压根是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狐桑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这种时候有什么好虚张声势的！” 芮艿反问道，“魔族都是傻子吗？” “怎么说？”狐桑吃不准芮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光说心机算盘的话，魔族好多高阶族类可是一点都不差的。” “那我问你，十二长老以及其他高手的能力强不强？魔族有机会赢吗？” “当然没有，”狐桑很是干脆，“每次光明和黑暗之战，都打得魔族只有蛰伏的份儿，他们除了耍冷箭阴枪，根本不敢大动干戈。” “那我再问你，他们明明知道这秘境有十二长老和灵族严防死守，为什么还要来送死呢？”芮艿冷笑一声道，“照你刚才所说，他们没那么傻，也没那么大胆子！” “所以！”狐杋倒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们明面上这么大军压境，背地里一定有更多不见光的阴谋！” “呀！他们肯定这是要声东击西，让光明派顾此失彼啊！”柯振石的脑子这次倒是转得也不慢。 “那我们得更快找到凤皇诞生地，守卫住凤皇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狐桑一想到路上遇到的那群土蝼，蓦地紧张了起来。 “可秘境那么大，谁又知道凤皇会在哪里出生呢？”狐杋摊手道。 “要我说，哪里都有可能。不过，”狐桑眯缝着眼，露出贼贼的笑容，“说不定就在这赤炎洞哦！” “赤炎洞？”狐杋道，“那可是传说中热得死人的地方呀！有句古话说‘赤炎绝地非死不可’，你忘了？” “姐姐，你现在热死了没？”狐桑反问道。 “那倒没有，但……” “赤炎十八洞里道路复杂迂回，应该是藏匿行踪的好地方；而且此山又是上代凤与凰修炼宝地，自然有凤凰的神灵庇佑，有天然的力量压制黑暗！” “照你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大家都想得到！”狐杋摇头道。 “不不不，我觉得就是和凤皇的关联太明显了，这个地方又是传说中广为所知的绝地、死境，所以大家才忽视了。” “嗯，我们人类世界有句俗话，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芮艿大笑道，“看来这山海界也一样遵循这道理啊！” 大家讨论了良久，也未见狐澜。狐杋虽有些担心，但考虑到此刻外面兴许激战正酣，危险非常，几个少年无法自我保护，也就没有提议出洞。 “我们要不要再往里走一走、看一看？”不知怎的，狐桑被自己随口说的话挑起了兴趣，真的想看看这洞里是不是适合凤皇诞生。 “这主意不错！”柯振石立即来了兴致。 “不，不，我们……还是不要……要冒险……”狄清川连连摆手。 “我无所谓，”芮艿满不在乎道，“反正该来的逃不掉。” “狐桑，别胡闹！”狐杋训斥道，“万一爸爸找来，看不见我们，那就糟糕了！” “我就稍稍走进去一点点路，看看就回，”狐桑有点耍赖道，“就一点点，稍稍感受下传说中的赤炎洞是啥样子就行，不深入，不深入。” “对啊，对啊，”柯振石立即跟风道，“我们不会乱走的。” “姐姐要是不放心，可以在这里等爸爸，我们去去就回。” “那可不行，爸爸让我照看好你的。”狐杋拒绝道，“我肯定是要跟着你们的。” “太好了！”狐桑听见姐姐说同意一起走走，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过，只走一点点啊！就带你们走走我刚刚探的路吧。”狐杋无奈而妥协。 “咦！气味真的消失了！”狐桑使劲地嗅着鼻子，又转头闻了闻狄清川，“也不是完全啦！就是这味儿消失得快，来不及！” “嗯，我刚刚没留神，差点回不来。”狐杋表示认同。 才在那通道里走了一小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个似厅堂般大小宽敞的空间，有大大小小的洞口在四围的墙壁上，洞的位置高低错落，大小也不尽相同，好似四通八达的交通站。 狐杋指了指前方与众人视线差不多齐平的一个山洞，“我之前走的是那个洞。”说罢，便当先走了过去。 走进洞里，就听见了柯振石的惊呼声。 “哇塞，这山壁竟然是半透明的！” “好有意思！《山海锥指》里都没记载过这么有意思的地方！”狐桑也很是兴奋。 此时，脚下的山石虽仍为火焰似的颜色，却呈琉璃状晶莹通透，好像那火中的钻石，光芒也更灼眼。 洞里的大小却只有先前的一半大小。 “晃……晃晕了……”狄清川皱了皱眉道。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有……有重影！” 越往前走，不断地出现了路的分岔。狐杋停了下来，“不能再深入了，岔路太多，我们没法记得回去的路了。” “姐姐，没走多远呐，我们再走几步嘛。”狐桑恳求道。 “就是，就是，我过目不忘，记性好着呢，不会迷路的，”柯振石坏坏地笑道。 “那……再走一点点……”狐杋迟疑着。 4.2 幻境真相（一） 很快，他们便又进到了一个大厅似的地方。前方依然是四通八达的路。不过这一次，他们眼前的洞大小、高低都一致地排列着。看来不是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地方。 “这……好怪！”狄清川略为惶恐。 “好像都是琉璃地面。”柯振石看着脚下。 “气味完全地消失了。”狐杋的脸色愈发严肃。 “这些洞，这排布，太不同一般了。”芮艿双眼紧紧盯着这些洞，“看起来非常符合结构美学啊！” “看！头上！”狐桑好像发现了什么。 众生随后抬头，只见头顶上方好似镜面般光滑，映照出每个人的倒影。每个人手足无措的样子从镜子里一览无余。 “究竟我们是人，还是镜子里的影子，”芮艿突然地喃喃自语了起来，好像失了魂一般。 “这事有些妖，”柯振石道。 “固守本心！”狐杋突然出声道。 “怎么了姐姐。”倒影里，狐桑盯着狐杋。 “我怀疑我们还在之前的洞里，只是某些因素干扰了我们的视觉。”狐杋眼中灵芒缭绕，无视四周的倒影。 “原地倒退。”狐杋出声道。 大家一头雾水，但都听话似的倒退着走，很快，众人眼前虚影一闪，重新到了之前所在的山洞中。 原来，他们正从那半透明的石壁中退去，却不知为何又同时看向了那石壁。 他们的眼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这石壁……怎么好像水一样，虚虚实实。”狐桑咋舌道。 “嗯，像极了水银。” “后……后面没路……可退！”狄清川的身子突然靠在了石壁上。 他们都回望，只见身后不知何时都被石壁围住，只有前方有路可走。 “糟糕，糟糕，这路被石壁挡住了，”狐桑敲了敲他们退出来的那面石壁，却不再是之前半虚半实的状态。 “如今只有向前一条路了！”狐杋叹气道。 少年们面面相觑，带着忐忑和惊奇，默默地跟在狐杋后面向前走去。 这洞穴越是往前走越是千疮百孔，如同交错的蛛网一般。狐杋在前面一路走走停停，只是这路愈发狭窄。芮艿微微抬头，流光溢彩的赤炎石从四面八方挤来，火红的光映在前面两只白色灵狐身上，将他们的浑身上下染了个通红，这让平日里看上去颇为圣洁的两条白狐显得有些鬼魅。 众人谁也不敢说话，只有呼吸声和脚步声充斥耳旁。又前行了一阵，一开始三个人族少年还可以低着头走，到后来便只能猫着腰躬身前行了。 “等下，我说……”终于，芮艿忍不住发声了。 听见芮艿的话，队伍前面的两只狐狸停下了脚步，回首看来。一时间，只见大大小小的赤炎石如同千百张红色的镜面一样，将两张妖异的狐脸映射成了千千万万张。他们的双眼齐齐地盯向了芮艿。 芮艿挑眉环视着周身的这一切，望着面前灵狐姐弟黑漆漆的眼睛道，“我们现在这是在往哪里走？” 狐桑道，“往我们来的方向走啊。” “我们来的方向？”芮艿道，“在这洞穴之中，你怎么能够确定得了哪个方向是来时的方向呢？” 狐杋道，“直觉啊！”见三个人类少年瞬间瞪大的眼睛，她又道，“也就是我们灵狐族天生的方向感啦！” “什么？什么？直觉？方向感？”柯振石叫道，“那岂不就是随便乱逛、瞎走么？！” 狐杋一下子有些窝火，没好气地道，“什么叫‘瞎走’？我等灵狐的方向天赋是灵界数一数二的！” 狐桑跟着解释道，“太一神在最初就赋予了我们灵狐族非同一般的方向感。这就好像你们人类靠观星宿看太阳来找路，我们灵狐靠天生的直觉，和超凡的智慧。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路能还算顺畅地走到灵乌秘境？” 芮艿嘀咕道，“可那会儿是你爸爸在领路，他能力强……” 狐桑安慰道，“放心吧，我姐姐可是年纪轻轻就五尾的天赋型选手呢，她一定会带着我们走出去的。” “可你不觉得这山洞越来越狭窄、越来越不对劲了吗？”芮艿皱着眉头道，“感觉像是条死路啊，怎么看也不觉得前面会有出口……” “通道的大小可不意味着不迷路的大小啊，”狐杋道，“你们没感到这越往里走气流的流速越来越快了吗？说明我们也越接近出口了——至少那里不可能是死路。” 三个少年听完，都齐刷刷地伸出了手来，想要努力地感受下“气流流速”究竟有没有，但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于是各自交换了个半信半疑的眼神，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以示认同。狐杋与狐桑见状，也就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调头向前面钻去。 通道很快便只有一人来宽，二尺来高，三人无奈，只能趴在地上匍匐着向前挪动，幸而这通道中的赤炎石还算平整光滑，让一行人前进的道路还算顺利。没一会，耳边便传来了“呜呜”的似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好似山林间的新鲜空气。 “是风！是青草！是泥土！芬芳的味道！”柯振石显得很是兴奋，“这儿真的是出口哎！” 在艰难地挤过一段宛若水桶般粗细的最窄通道后，洞穴却又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身下的赤炎石远不如适才的透亮，而是渐渐地变成了灰扑扑的暗红色，如同普通的山石一般。 他们又往前行进了几步，传来了欢快的鸟鸣声。此时已经可以看到，平整的洞口处好似有阳光的照射。大家顿时都显得激动万分，脚步不由得加快，朝着那洞口跑了过去。 “哇！我们要出去啦！” 来到洞外，是一片宽阔的谷地，处处鸟语花香。 狐桑开心地叫道，“哇！这里好漂亮啊！” 望着久违的阳光，一向大大咧咧的柯振石难得地长舒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我们要困死在赤炎洞里了呢！” “所以说嘛，你们相信我们就对了，”狐桑洋洋得意道，“不过，没想到那么顺利就出来了。所谓死地、绝境，感觉徒有虚名啊。” 空谷回音，“赤炎洞”三个字回荡在山间谷底，微风吹过，原本安静的草甸里霎时虫蝶纷飞，灿烂的阳光勾勒出一片浪漫景象。 “狐桑、狐杋，还有你们！快过来！”突然，狐澜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微笑着对众人招手。 “爸爸！”狐桑欢快地奔向狐澜，“爸爸，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打败了幽鸱了吗？你也是从洞里穿过来的吗？” 狐澜满脸洋溢着笑，“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们。” 狐桑一脸疑问，“一直……等我们？等我们做什么？” “带你们去拜见十二长老呀。” “哦，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狐桑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们快走吧！快去找十二长老！” “不急不急，你带上你小伙伴们一起吧。” “什么小伙伴？” 狐澜微笑着转向狐桑旁边的三个人族少年。 三个少年茫然的看着狐澜，问道，“你说什么？” 狐澜道，“我带你们去找十二长老，让他们打开通道，帮你们回到人族世界。” 三个少年看着狐澜微笑的脸，期待地点了点头。 “我们往哪走？要走多久？” “沿着这条河走呀。” 于是，众人又跟在那狐澜的身后昼夜兼程。待到天空微亮，方才发现此时正身处一片山谷。 狐桑开心地叫道，“哇！这里好漂亮啊！” 空谷回音，微风吹过，草甸里虫蝶纷飞，不远处的狐澜在向他们招着手，“狐桑，狐杋，还有你们快过来。” “爸爸！”草甸中，一条白色的九尾灵狐向前奔去，“爸爸，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打败了幽鸱了吗？你也是从洞里穿过来的吗？” 望着眼前如梦如幻的场景，听着狐桑的问话，芮艿猛地一个激灵，喃喃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呢……带你们去拜见十二长老呀……带上你小伙伴们一起吧……去找十二长老……打开通道……回到人族世界……” 狐澜的声音巧妙地与芮艿的口型形成了一致。直到—— “芮艿！你怎么还不走？”一抬头，便有一张狐脸赫然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越过这张狐脸，她看到了正前方的狐桑、柯振石和狄清川等几人正在望着她，那表情好像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往哪儿走？”芮艿的语气出奇地镇定。 狐澜道，“沿着这条河走呀。” “这条河？”芮艿皱了皱眉，“昨天不是已经走过了吗？” 狐澜提高了嗓音道，“我让你走，你走便是。” 这语气是如此的熟悉。恍惚间，眼前狐澜的脸与雷霆城那个男人的脸重合了，原本平静、安宁的心骤然剧烈的怦怦直跳，强烈的疼痛和疲惫感从腿部传来，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道，“我累了，我要不跟你走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再走一会就到了。”狐澜阴沉的脸色忽然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他对着芮艿张开双臂道，“我的小芮艿，乖。” “你在做什么？”芮艿心里一紧道，“你为什么学我外婆说话？你到底想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4.2 幻境真相（二） “芮艿，跟着我走啊。”狐澜的脸又变得温柔起来。这神情让芮艿有些亲切，有些熟悉。她仔细盯着狐澜看了一会，脑中一片空白。 见芮艿许久没有反应，狐澜目光一沉，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耳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芮艿！芮艿！” “谁？在叫我？”芮艿一下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环顾四周大声问道。 那个声音急切道，“我，狐杋，我在叫你！” “狐杋？”芮艿望向前去，忽然发现，虽然狐澜一直说的是“狐桑、狐杋快过来”，然而，众人之中却不见狐杋的身影，芮艿一个激灵，顿时汗水涔涔，大声问道，“狐杋，狐杋！你在哪里？你怎么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我在幻境外，”那个声音道，“你们和狐桑都进了幻境，这幻境太强了，我从外面破不了。” “幻境？”芮艿望着眼前的景象，疑惑道，“‘你们和狐桑’？狐澜呢？” “父亲？父亲不在这里呀，你忘了么？只有你们三个人族少年和我跟狐桑进了赤炎洞呀。” “没有狐澜……”芮艿心中涌起一丝光亮，“这么说，狐澜是假的？” “你们现在在一处圆形洞穴中，已经绕着这洞穴连续走了十来个时辰了，这样下去怕是要筋疲力尽而亡了。”狐杋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走，但你要把他们引出这个幻境。” 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了几下，恍惚中，芮艿似乎看到了不远处一脸焦急的狐杋蹲坐在一块赤炎石上，她连忙向那个方向问道，“我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我已经找到了可以走出幻境的路，”狐杋道，“你只需让他们跟着你，我便有法子告诉你怎样走出去。” “让他们跟着我走？”芮艿回头张望，但见柯振石与狄清川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而狐桑呢，则定定地看着狐澜；那狐澜则是满面春风，散发出迷人的微笑。 狐杋的声音传来，“没错，就是让他们跟你走，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千万别节外生枝……” “心甘情愿……”芮艿想了想，便绕过了狐澜，径直地走向了狐桑，向他挥手道，“狐桑，狐桑，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 狐桑惊奇道，“怎么了？凤皇诞生了？” “是啊，是啊，他已经诞生了，”芮艿道，“但是却很危险，凶残的黑暗界魔兽正想尽办法攻击他，他现在孤立无援，马上就要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狐桑眨着大眼睛，神情无比激动，“它在哪里？十二长老呢？灵族的各路高手呢？” “我刚刚从他那里来，可惜我帮不上忙，”芮艿道，“高手们被厉害的魔兽，被……被穷奇霸天之类的给缠住了，他们没办法去救凤皇。看样子谁也救不了他了。只能让他去死了。” “谁说的！至少还有我啊！有我去救他！”狐桑在那里上蹿下跳，扒着芮艿的衣服道，“我能保护凤皇！你快带我去那里！我一定好好保护他！” 芮艿应和道，“好，好，好，我们一起去！”说罢，就扯起呆愣愣的柯振石与狄清川，转身就要走。 “狐桑，狐桑，你不跟爸爸去见长老了吗？”狐澜忽然拦住了他们，讨好似地笑着对狐桑道，“你不想变成九尾狐仙吗？走走走，跟我去见十二长老！” “可是……爸爸，凤皇很危险，”狐桑道，“我要去保护他，责无旁贷。” “狐桑，凤皇有其他灵兽保护着呢，没事的。但你要是不跟我走就再也成不了九尾狐仙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狐澜像哄小孩似地哄着他。 狐桑犹豫了一下。 芮艿见状，忙拽着他的手道，“狐桑，你仔细想想，世间可以少一头九尾狐仙，但可不能没有凤皇啊。没了凤皇，山海界不就完了吗？” “哼，可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狐澜冷冷地道，“你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状况了吗？你根本没有灵力，根本就是个废物！去了也是白去！” “可是爸爸，”狐桑苦笑道，“芮艿说得对！没了凤皇，我就算有了灵力，又有什么意思呢？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救凤皇，我不能眼睁睁地任凭他们毁掉凤皇、毁掉这个世界！” 狐澜脸色变冷，芮艿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骗不了我们。白费心了。” 狐澜僵在了原地。 旋即，芮艿又低头对狐桑说道，“走吧，我们去救凤皇去。” 芮艿带着两个男孩和狐桑，在幻境的山林里摸索着，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洞口有火光若隐若现，洞内彤红透亮的石头正在那里熠熠生辉。 芮艿迟疑道，“这是……赤炎洞？” “对，那里就是幻境的出口。” 芮艿看了看这个洞，又看了看身后的山林，迟疑道，“那……我们岂不又回去了？不就又走不出去了？” 狐杋道，“入口即出口。” 芮艿犹豫着，仿佛又下定了决心，“反正最坏也不过是从一个困境到另一个困境，还能怎样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扯着柯振石和狄清川，领着狐桑走进了那洞里。 令人窒息的闷热之后，仿佛突然入了寒穴，这让几个人昏昏涨涨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们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赤炎洞穴和狐杋，累得瘫倒在了地上。 “狐桑！”狐杋一下子跃到弟弟身边，使劲地挠着狐桑的毛道，“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了！” 眼见三个人族少年都在看着自己，狐桑有些难为情道，“我没事，我没事。就是感觉好累啊！好像走过了千山万水一般。” “是啊，真累！”一向活蹦乱跳的柯振石此时也没了往常的精神，蔫蔫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就好，”狐杋懊悔道，“都怪我大意了。我们灵狐族都是幻术高手，不会轻易陷入幻境中，但我忘了你们……” 狐杋欲言又止。狐桑连忙安慰道，“没事姐姐，你看我们这不都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吗？”他环视了一圈后问道，“姐姐，这是哪？我们还在赤炎洞里吗？” “嗯。”狐杋点点头道，“我们走进一处圆形的洞穴中，洞穴四周一十八条通道。我们走的那条，刚一进去就入了幻境。眼瞅着快要走出去了，它却莫名其妙发生了旋转，从出口出去，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大的圆形洞穴中。再选了一条通道，结果还是老样子。然后你们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好了……” 狐桑奇道，“幻境还能发生旋转？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狐杋道，“此处幻境很是强悍，应该不是灵狐族所能制造，我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不过，你们之中，芮艿是唯一一个从中走出来的。” “她？为什么？”柯振石大惊小怪道。 “我？”芮艿耸了耸肩，云淡风轻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歇息了一阵，大家继续起身向前摸去，只是这次更加地小心了。他们又爬上爬下地在崎岖蜿蜒的洞穴里走了一阵，却也并没有能够找到出路。 忽地在一处通道转角处，火红透亮的赤炎石壁上，探出了一团幽暗的影子。那黑影初看起来，好似是一个三角形，当听到芮艿他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突然的惊叫后，黑影便不动了，只有咕噜噜、咕噜噜的奇怪声音传来。这声音好似闷雷挤在了破罐头中，回荡了许久方才消散。大家心里发憷，也不敢再往前迈步。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柯振石按捺不住，小声地问道，“这里……这里……有灵兽？” 狐桑道，“不会吧，还有谁敢进这灵乌绝境死地？莫非又是一个幻境？” 只见狐杋在空气里嗅了嗅，思索道，“这里有些腥气。虽然这气息不强，但这味儿……忒刺鼻，有点臭、有点辣，我不是很喜欢……不过，高级点儿的幻境里也会有这样的事情，这本身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所以？”芮艿困惑地望着狐杋。 “所以，我也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的灵兽。” 狄清川咽了咽口水，悄声道，“既……既然这样，那……那我们还是……不……不要向前了，万一……我是说万一……” “我们的冤枉路走的太多了，”芮艿道，“这东西是不是幻境我们尚且不知；不管它究竟是什么，我觉得这都是个征兆，不好的征兆，让我们往回走的意思。我们何不往回走，换条路？” 说罢，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回去。 狄清川也忙不迭地附和道，“是……是啊，莫要再乱走了。我们还是……还是往回去吧。”他扯了扯柯振石的衣服，示意他跟着走；又回头对着两只狐狸道，“狐杋、狐桑，……你们……你们俩……” 4.2 幻境真相（三） 两只狐狸对视了一眼，想想也是，便耷拉着尾巴，有些垂头丧气地跟在三个人族少年的后面。 往前走出了几步，芮艿有些不放心地微微撇回头，看见身后的那团黑魆魆的阴影里，三角形的阴影似乎向前动了动。她不免感到心惊，忍不住道，“活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嗦噜噜的声音又再次突然地响起。众人转头，定睛一看，一条粉白色粉白色如蛇一样的东西从那尽头的半空中伸了出来。这蛇浑身光溜溜的，还滴着滑腻的粘液，在拐角处转了个弯，左右试探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静悄悄的困境中走了多时，突然来了个活物已经让人心生紧张，它又长得如此这般狰狞、不讨人喜欢，不免让他们心生怯意，不由得想要往后退。吓傻了的狄清川还忍不住边退边喃喃道，“这……这是……” 然而，这一退不要紧，却让那粉色的蛇发现了目标，猛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一大伙儿连忙转身往后逃，跑了几步，却发现那蛇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身子一般，停在不远的半空中，不再往前走。 狐桑悄声道，“他怎么不追了？” 此时，因为那怪蛇不动，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正踌躇犹疑间，闷雷似的咕噜噜声又传来了。众人心惊便慢慢地向后退去，缩到了一个角落里。那粉色的蛇努力地往前探了探，却触不到众人，又“嗖”地一声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追了？不吃我们了？” 话音刚落，脚下便传来了微微的震动感。那怪影往前蹦跶了几下，终于在众人猝不及防中露出了真身，竟然是一只硕大的，长得像癞蛤蟆一样的怪物！ “莫不是蛙黾一族的？”狐桑不住地嘀咕了一声。 但见那癞蛤蟆浊黄的眼睛半眯着，似是很疲惫的样子，他盯着眼前的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墨绿色的皮肤上覆满了棕黄色的疙瘩，这些大疙瘩随着癞蛤蟆的呼吸一胀一胀的，皲裂的尖头流出黄白色的脓液，每流下一点，癞蛤蟆便用自己粉嫩细长的舌头，也就是众人之前所见的“蛇”正在舔舐那些脓液。 “咕哇——”它试探着叫了一声。 “蛙黾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们居然能进来？”狐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问题中。 芮艿料定狐桑有什么想法，“怎么说？” 狐桑道，“蛙黾是必须依仗水提供能量的灵兽，长期离开水域会灵力削弱、身体受损。这赤炎洞在山中，且如此干燥，怎么会有蛙黾敢进入这里？” “呃，莫非也是幻术？是假的喽？”柯振石道。 “不，应该不是，”狐杋摇头道，“依之前的幻境来看，设置、布局的灵兽是等级非常高的……” “而且，还非常懂得心理学，利用情感。”芮艿补充道。 大家都对她的话不明所以。 芮艿瞥了他们一眼，继续道，“所以，那位高手抓住了我们心理上的漏洞，给我们造出了幻境。但如此轻易地就让狐桑看出不对劲、有错误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他弄出来的呢？” 狐桑思索了下，道，“莫非制造出幻境的是上代凤皇？想想这里可是他们修炼真神的地方啊，充溢着他们的灵气。但，凤与凰可是如此美好而光明的，怎么会造出这么丑陋的怪物来？不是的，不是的……” 那癞蛤蟆的浑浊双眼猛地睁到如铜盆般大小，直冒金光，瞬间变恢复了生命的活力，显然是被狐桑的话刺激到了。只见他硕大的嘴巴微张，缓缓地说道，“咕哇——那凤皇，美好、光明？这么抬举那东西？看来是光明族的喽！” 这癞蛤蟆的话和语气让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柯振石没好气道，“霸天大人？哟！看来你是他手下的喽啰咯。” “咕哇——看来确实不是一路的，”癞蛤蟆自言自语道，“我都在这干涸闷热的洞里待了好久好久了，皮都快干了……霸天大人，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你……你也被……被困……困了？”狄清川问道。 “咕哇——是啊，都怪那天上飞的坏鸟，竟然对我使了手段，将我逼入这个洞里，”癞蛤蟆望着他们，甩了甩舌头道，“我都好多日子了，一直困在这里，没有喝过水，也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以为就这样要干死了，却没想到，天不亡我啊！送来这么几个鲜嫩、水灵的小东西……” 说罢，那怪物便伸出舌头向众人袭来。 “哼，想吃我们，没那么容易！”狐杋下意识地驱动了自己的灵力，双手对着那舌头挥去，嘴里叫着，“你得先尝尝风刃的滋味！” 癞蛤蟆见那母狐架势十足，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然而，并没有什么风刃从狐杋手中飞出。狐杋一愣，重新努力将五条尾巴张得大大的，想要调动起身上的灵力，可无论她怎么挥手，始终都没有风刃形成。 癞蛤蟆看着狐杋手足无措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咕哇——咕哇——我还当有多大本事呢！呵呵！要不是这山洞忒邪门，让我的灵力无法尽施，我早就把这破洞打成窟窿，逃出去了！” 狐桑忙急急地道，“姐姐！这洞会压制灵力，你忘了？” “什……什么？那……那我们……”狄清川显然慌得很。 芮艿道，“那什么呀！赶紧跑啊！” 此时那还顾得上来时的路是哪条，众人一窝蜂的见洞就钻，那大癞蛤蟆虽然身形灵活，然而被困于洞中又不吃不喝，早已疲惫不堪，他跟在众人身后磕磕绊绊的追了许久，竟一直追不上。这条路不长，众人很快便跑到了尽头。眼前是三条岔路，借着赤炎石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左边的那条似是一条平坦的直路，中间那条是往上走，倒是右边的洞口颇为狭窄，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通往哪去。 跑在最前面的狐杋望着面前的三条路，猛然刹住脚步，着急忙慌道，“往哪走往哪走？” “有岔路就往左拐！”狐桑大声喊道，“我们沿着一个方向跑，即使跑撒了还可以沿着相反的方向回来！” “好，那我们一直往左走！”狐杋带头向左冲去，众人连忙呼啦啦的跟在后面。 “咕哇——左边是嘛？我听到了！”癞蛤蟆亢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咕哇——那我也左边！”说罢，舌头嗦噜噜的向左边刺去。 癞蛤蟆的舌头打在了左边洞穴的上面，这一刺不要紧，竟将这洞穴上的石头哗啦啦的打了下来，封住了洞口。 芮艿大叫道，“右边！右边！右边洞口小！” 众人连忙掉头向右边洞穴跑去，哪知刚一进去便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众人没跑几步便骨碌碌的连爬带滚的冲了下去。 许久，待陡坡变得平缓，众人才停了下来，此时已不见了那只大癞蛤蟆的踪影 狄清川穿着粗气道，“没事了……我们好像把它甩开了……那只蛤蟆……” 芮艿道，“这个洞口小，他应该是进不来了。” “刚才吓死我了，刚才那洞口落下的石头差点砸到我！”柯振石长舒一口气，看向狐桑道，“我说狐桑，还好有芮艿，我们要是听你的，早被那蛤蟆吃了，不被蛤蟆吃了也得被石头砸死。”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狐桑此时惊恐道，“柯振石，芮艿，狄清川，狐桑……四个……四个……只有四个……” 柯振石一愣，问道“什么只有四个？” “只剩下了四个……姐姐……姐姐不见了。” “狐杋？”芮艿连忙向后望去，这洞穴一路细长，且颇为光滑，并无分支岔路，又仔细回想了下刚才情景，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狐桑，想了想道，“狐杋应该没事的，她应该跑到最左边的那条路里去了。” 狐桑转过头道，“应该……？” “我的意思是说……呃，那只蛤蟆应该追不上她，她应该是逃到另外一个洞里了……” 说话间，一个石块从洞穴中滑落，擦着柯振石的脸飞了过去，咕噜噜的蛙鸣又从上面传了过来。 狄清川惊恐道，“那蛤蟆……那蛤蟆又要来了！” 撞击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碎石窸窸窣窣的滑下，崩落在洞中，将本不宽敞的洞穴弄得尘土飞扬，让众人即喘不过气来又无处躲藏。 “我们先离开这里。”芮艿道，“再这样下去，就算那只蛤蟆不下来，我们也会被这碎石压死，被这烟尘呛死。” 柯振石和狄清川连忙应声附和就向前跑去。芮艿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还一脸呆愣的狐桑，转身轻轻拍了怕他的脑袋轻声道，“狐桑，该走了。” 狐桑看着芮艿愣愣的点了点头，跟在三个人族少年后面。 众人又捡洞口狭窄的通道小跑了一阵，直到那骇人的撞击声和蛙鸣一点都听不见了，才放慢了脚步。 “而且，还非常懂得心理学，利用情感。”芮艿补充道。 大家都对她的话不明所以。 芮艿瞥了他们一眼，继续道，“所以，那位高手抓住了我们心理上的漏洞，给我们造出了幻境。但如此轻易地就让狐桑看出不对劲、有错误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他弄出来的呢？” 狐桑思索了下，道，“莫非制造出幻境的是上代凤皇？想想这里可是他们修炼真神的地方啊，充溢着他们的灵气。但，凤与凰可是如此美好而光明的，怎么会造出这么丑陋的怪物来？不是的，不是的……” 那癞蛤蟆的浑浊双眼猛地睁到如铜盆般大小，直冒金光，瞬间变恢复了生命的活力，显然是被狐桑的话刺激到了。只见他硕大的嘴巴微张，缓缓地说道，“咕哇——那凤皇，美好、光明？这么抬举那东西？看来是光明族的喽！” 这癞蛤蟆的话和语气让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柯振石没好气道，“霸天大人？哟！看来你是他手下的喽啰咯。” “咕哇——看来确实不是一路的，”癞蛤蟆自言自语道，“我都在这干涸闷热的洞里待了好久好久了，皮都快干了……霸天大人，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你……你也被……被困……困了？”狄清川问道。 “咕哇——是啊，都怪那天上飞的坏鸟，竟然对我使了手段，将我逼入这个洞里，”癞蛤蟆望着他们，甩了甩舌头道，“我都好多日子了，一直困在这里，没有喝过水，也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以为就这样要干死了，却没想到，天不亡我啊！送来这么几个鲜嫩、水灵的小东西……” 说罢，那怪物便伸出舌头向众人袭来。 “哼，想吃我们，没那么容易！”狐杋下意识地驱动了自己的灵力，双手对着那舌头挥去，嘴里叫着，“你得先尝尝风刃的滋味！” 癞蛤蟆见那母狐架势十足，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然而，并没有什么风刃从狐杋手中飞出。狐杋一愣，重新努力将五条尾巴张得大大的，想要调动起身上的灵力，可无论她怎么挥手，始终都没有风刃形成。 癞蛤蟆看着狐杋手足无措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笑，“咕哇——咕哇——我还当有多大本事呢！呵呵！要不是这山洞忒邪门，让我的灵力无法尽施，我早就把这破洞打成窟窿，逃出去了！” 狐桑忙急急地道，“姐姐！这洞会压制灵力，你忘了？” “什……什么？那……那我们……”狄清川显然慌得很。 芮艿道，“那什么呀！赶紧跑啊！” 此时那还顾得上来时的路是哪条，众人一窝蜂的见洞就钻，那大癞蛤蟆虽然身形灵活，然而被困于洞中又不吃不喝，早已疲惫不堪，他跟在众人身后磕磕绊绊的追了许久，竟一直追不上。这条路不长，众人很快便跑到了尽头。眼前是三条岔路，借着赤炎石的光亮，隐约可以看到左边的那条似是一条平坦的直路，中间那条是往上走，倒是右边的洞口颇为狭窄，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通往哪去。 跑在最前面的狐杋望着面前的三条路，猛然刹住脚步，着急忙慌道，“往哪走往哪走？” “有岔路就往左拐！”狐桑大声喊道，“我们沿着一个方向跑，即使跑撒了还可以沿着相反的方向回来！” “好，那我们一直往左走！”狐杋带头向左冲去，众人连忙呼啦啦的跟在后面。 “咕哇——左边是嘛？我听到了！”癞蛤蟆亢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咕哇——那我也左边！”说罢，舌头嗦噜噜的向左边刺去。 癞蛤蟆的舌头打在了左边洞穴的上面，这一刺不要紧，竟将这洞穴上的石头哗啦啦的打了下来，封住了洞口。 芮艿大叫道，“右边！右边！右边洞口小！” 众人连忙掉头向右边洞穴跑去，哪知刚一进去便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众人没跑几步便骨碌碌的连爬带滚的冲了下去。 许久，待陡坡变得平缓，众人才停了下来，此时已不见了那只大癞蛤蟆的踪影 狄清川穿着粗气道，“没事了……我们好像把它甩开了……那只蛤蟆……” 芮艿道，“这个洞口小，他应该是进不来了。” “刚才吓死我了，刚才那洞口落下的石头差点砸到我！”柯振石长舒一口气，看向狐桑道，“我说狐桑，还好有芮艿，我们要是听你的，早被那蛤蟆吃了，不被蛤蟆吃了也得被石头砸死。”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狐桑此时惊恐道，“柯振石，芮艿，狄清川，狐桑……四个……四个……只有四个……” 柯振石一愣，问道“什么只有四个？” “只剩下了四个……姐姐……姐姐不见了。” “狐杋？”芮艿连忙向后望去，这洞穴一路细长，且颇为光滑，并无分支岔路，又仔细回想了下刚才情景，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狐桑，想了想道，“狐杋应该没事的，她应该跑到最左边的那条路里去了。” 狐桑转过头道，“应该……？” “我的意思是说……呃，那只蛤蟆应该追不上她，她应该是逃到另外一个洞里了……” 说话间，一个石块从洞穴中滑落，擦着柯振石的脸飞了过去，咕噜噜的蛙鸣又从上面传了过来。 狄清川惊恐道，“那蛤蟆……那蛤蟆又要来了！” 撞击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碎石窸窸窣窣的滑下，崩落在洞中，将本不宽敞的洞穴弄得尘土飞扬，让众人即喘不过气来又无处躲藏。 “我们先离开这里。”芮艿道，“再这样下去，就算那只蛤蟆不下来，我们也会被这碎石压死，被这烟尘呛死。” 柯振石和狄清川连忙应声附和就向前跑去。芮艿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还一脸呆愣的狐桑，转身轻轻拍了怕他的脑袋轻声道，“狐桑，该走了。” 狐桑看着芮艿愣愣的点了点头，跟在三个人族少年后面。 众人又捡洞口狭窄的通道小跑了一阵，直到那骇人的撞击声和蛙鸣一点都听不见了，才放慢了脚步。 4.2 幻境真相（四） 这里的洞穴静悄悄的，几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回荡在狭小的洞穴中。 “我刚才怎么逃了呢？”狐桑忽然说道，“我连姐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被几块小石头就吓得逃了呢？” “狐桑……”听了这话，众人一时失语，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要回去。”狐桑忽然停住脚步，目光沉沉的望着三个人族少年道，“我要回去救姐姐。” 芮艿道，“回去？狐桑，你还能找到来时的路么？” “我可以闻气息！” “可是赤炎洞的气息保存不了多久，要不然我们不是早就出去了吗？” “我可以辨别方向！” “就算我们找到掉下来的洞穴，那个坡那么陡，还有大蛤蟆，我们怎么上去？” “我就是要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狐桑转身道，“如果连自己姐姐都救不了，我还救什么凤皇？” 三人互相看了看，柯振石道，“是呀，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应该去试着找找，至少，至少以后也能说句‘问心无愧’是不是？” 狄清川啜啜道，“嗯……狐杋也帮过我们很多……这次如果没有她……说不定……说不定我们也被……” 芮艿轻哼了一声，撇嘴道，“尽做些无用功。”说罢，追着狐桑往回走去。 柯振石笑了起来，“嘿嘿，我就知道。” 狐桑在前面一路快跑，三个少年在后面马不停蹄的跟着。可这路却越走越陌生，又走了一个时辰，众人正筋疲力尽之际，狐桑忽然停住了脚步，三人连忙笨了上去，却见此处是一扇形洞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数条通道。 “狐桑你觉不觉……嗯……觉不觉得得咱们这路走的有点……有点不对劲？” “一，二，三，四，……十七，十八。”柯振石跑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问道，“狐桑，这里有十八条路，我们该往哪走？” 狐桑回望着柯振石，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让柯振石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大声道，“所以，你这是到底把我们带到哪了？” “我就不该自作聪明，我以为我可以把你们带回去的，我以为我可以找到姐姐的，”狐桑喃喃道，“十八条路，我不知道往哪走，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柯振石火气更大了，“什么叫你以为？不是你让我们进来的吗？为什么现在走不出去了？” “我？”狐桑瞪大眼睛道，“你不也说要进洞看看的吗？” 柯振石大声道，“可进洞走走这不是你提议的吗？找什么十二长老也是你提的议，带我们来这灵乌秘境也是你，我们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险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结果放着我们自己的性命不管，让狐澜去帮别人的是你，瞎指挥导致狐杋跟我们跑散的还是你，你爸说的真对，没把灵力练好就逞英雄……” 狄清川忍不住插嘴道，“柯振石，你怎么这么说狐桑……狐桑……狐桑也是好心……才会带我们来……” “你说的对，我逞什么英雄啊……”狐桑忽然泪流满脸道，“要不是我灵力这么低，我就能和爸爸一起去帮助蒲吟了，我们也就不会进洞了……我就不应该不听爸爸的话，我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灵狐村。我也不是来破坏凤皇诞生的，这是上代凤皇的修炼之地，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呢？太一神为什么不庇护我呢？”他忽然对着洞穴大声叫道，“我不要当什么英雄了，我不要保护凤皇了，我也不要当什么九尾狐仙了，我要姐姐，我要出去，我要回到灵狐村！” “喂！我说你有没有出息啊！” “柯振石……你……你少说两句吧……” 听着三个吵成一团的家伙，芮艿只觉心里烦闷不已。她仔细望着眼前的十八条通道，这些通道像是有规律的排列着，不像之前所见到的那些随意，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正看着，忽见那火红的石壁之下，似有什么东西游走，芮艿一惊，连忙奔到石壁前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将额头抵在石壁上努力瞪大眼睛往里看，忽然看到石壁深处金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的脸直直的冲了过来。芮艿吓了一跳，只觉连忙往后退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待脚下站的稳了在抬头，却见那个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的火红色的大鸟出现在扇形洞穴最中间的那条黑漆漆的洞前，一双赤金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芮艿。 “是你啊。”芮艿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那大鸟身长脖颈仰天长鸣了一声，似是召唤一般，向身后的洞穴中飞去。 狄清川见芮艿不声不响的要走，便问道，“芮艿……你要去哪？” “凤凰啊，你们没看到么？”芮艿说完，径直向前快步走去。 “凤皇？”狄清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问道，“凤皇在哪……我怎么……怎么没看到？”他转身问道，“你们看到凤皇了么？” 听到凤皇二字，狐桑和柯振石住了嘴，齐齐的转过头来，望向狄清川道，“你在说什么呢？哪有凤皇？” “芮艿说看到了，她往那边……”狄清川指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洞穴道，“咦？她人呢……她往那边走了！” “我们快……快把他叫回来，”狐桑急切道，“我们不能分开，我们不能再少谁了！” 几人连忙追着芮艿跑去。 “这边……这边……这边……” 每到一个岔路口，那凤皇的影子便闪现几下随即消失，芮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牵引着一样，却又无法拒绝，也根本停不下脚步。 芮艿走的很快，狐桑、柯振石和狄清川气喘吁吁的追在后边。越是往前走，这洞就越发变得亮了起来。没一会儿，洞穴上原本灰突突的岩石就全都变成了他们之前所见的艳红色赤炎石，而上面更似有灵光覆盖。三人跑着跑着，竟觉得自己不但不累，反而身轻体健起来。 狐桑忽然说道，“你们记得吗？禹及说的。” 柯振石想了想道，“禹及？我们刚到灵乌秘境时遇到的那个黑色的猩猩？他说什么了？” 狐桑道，“他说他在观照我们过往时，觉得我们看到过凤凰。然后芮艿说……” 狄清川道，“芮艿说……她小时候经常会在……会在梦里梦见凤皇!” 柯振石疑惑道，“所以现在芮艿在梦游？” 狐桑白了他一眼道，“禹及还说了‘梦通神思’，这里可能还残留着上代凤凰的气息，而芮艿刚好能够感应到也说不定呢！” 越是往前走洞穴石壁上的光华越是充足，终于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的洞穴中。地上的散落的红色石块近半人高，在空地的正中央，数十块长条状的巨型红色石块垂直搭在一起，好似个紧密闭合的花苞。 刚一来到这里，芮艿就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霎时间头脑清明，如同突然从梦里清醒过来一般，她看着眼前的石碓和身后的众人，心里暗道，“我刚才怎么了？怎么就这么走过来了？” 众人见芮艿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又把他们带到了这里，甚是诧异。只是这赤炎洞里怪异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谁也不知该怎样开口询问。 正沉默着，突然大地震动起来，众人脚下不稳，连忙匍匐在地。芮乃偷偷抬昂起头，只见地上那些半人来高的赤炎石块忽的升到半空中，像是有意识一样，有规律的移动了起来。而中央的那些长形赤炎石，此时正缓缓向外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天色亮了起来，半空中的石块落了下来。众人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又惊又喜：地上那些原本杂乱的赤炎石如今有序的排列着，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细看之下似乎是一朵曼陀罗花。一眼扫过去，那图案如众星拱月一般将长形赤炎石围在中间，原本如花苞的赤炎石群已经完全“绽放”，而在“花心”上的，是一枚椭圆形的蛋。这蛋看起来有四尺高，呈淡淡的鹅黄色，蛋壳如黄玉一般细腻，正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此时，众人早已把刚才的危险抛在脑后，忍不住围上前去详看。 只见细细的赤金色流纹蜿蜒着覆满了蛋壳，而这蛋中渐渐显现出了一只鸟形状的影子。奇怪的是，这鸟不但没有与其他禽类一样在蛋壳里窝成一团，反到大展着双翅，似乎跃跃欲飞；它身旁九条火红的经脉连接着鸟身和蛋壳，而蛋壳上那些赤金流纹正源源不断的流进经脉输送到鸟的身体里。 “这…”柯振石惊奇的转头看向芮艿，却见那平日里冷静的眸子，此时却毫不掩饰的透着兴奋的光，“嘘…快看…”芮艿目不转睛的盯着蛋，小声打断了柯振石的话。 很快，蛋壳上最后一点赤金流纹输送到了鸟的身体里，与此同时，那鸟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扯断了连接身体和蛋壳的经脉，蛋壳也随之也开裂起来。很快，几声清脆的鸣叫过后，一只土黄色的小鸟从蛋壳中蹦了出来，落在地上。 4.3 初生稚鸟（一） “凤皇？！”狐桑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着；像是遇见了心仪已久的小母狐似的那般激动。 “凤皇！长这样？”芮艿蹙眉怀疑道。 “确定这就是凤皇？也不咋滴嘛，和刚孵出来的小鸡仔似的。”柯振石错愕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狄清川则仅仅抿着嘴，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个懵懂的小家伙。 蛋壳里颤颤巍巍走出的那只小鸟约摸有两尺之高，身上的绒毛倒是淡淡的金黄色，乍看起来有几分别致；尤其是这之中还夹杂着一根细长的、金光闪闪的羽毛，长在屁股上方的位置，分外扎眼。 小鸟儿踉跄着走了几步，眼睛慢慢地睁开，直愣愣地盯着面前这几位不速之客。他的眼睛宛如火红的琥珀，里面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半歪着的小脑袋，多少显得有些软萌、可爱。那头一伸一缩，倒是和菜园里捉虫的鸡仔差不离了。 单说这长相，似乎小家伙和其他鸟儿也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在他破壳而出的刹那，整个洞窟都被一道耀眼的金光给照亮了，而那金光，就来自他的身上，好像自带着明珠般的光源。随着小鸟真的走出那蛋壳，光从四周的缝隙里散了出去。只留下目前这眼光怔怔的小家伙。 “刚才那道神奇的光，是只有凤皇才会有的！”狐桑振振有词，认定了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凤皇。 “呃，真的是……凤皇？”柯振石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五千年一遇的奇迹，竟然让我们见证了！”狐桑猛咽一口口水，两眼闪烁着兴奋的光，喃喃自语道，“要是爸爸和姐姐也在场，就好了！” “可是，”柯振石砸吧着嘴，顿了顿道，“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土鸡，也没啥两样啊！” “切，谁说了凤皇一出生就该华贵典雅、与众不同的？”狐桑没好气道。 “狐桑，不是根据什么灵娲的推算，离凤皇诞生还早着呢吗？他，”芮艿指了指面前的小鸟，“会不会只是意外在这儿诞生的普通灵鸟？” “这……”狐桑看着这只小鸟，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好像在辨识着什么。 狄清川插嘴道，“会……会不会……我……我们走……走了很……很久？” 柯振石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山洞里钻了三四十天还没有饿死、困死和渴死？” 狄清川被抢白了一顿，便不再说话。 狐桑沉默了半晌，方才得出了结论，“按照出生的时间来说，确实是提前了；但抛去这些不说，赤炎洞里的极致火元、错乱的能量场、扭曲怪异的迷宫，绝非一般灵兽所能承受得了的；而且，如果他是其他灵鸟的蛋，那么问题就来了，他是怎么被放在这儿的呢？他的父母呢？除了太一所生，无父无母的凤与凰，这个世上再无先天的灵鸟了。所以，”狐桑伸出前肢指向他，“我敢肯定他就是凤皇。更何况，他屁股上的尾翎，绝对是身份的证明。” “尾翎？有什么讲究？”三个人都有些茫然。 “古籍《灵羽考索》上有记载，‘凤皇，古之神鸟也。太一受而孕，初生有金翎’，你们看他屁股上，果真有根金翎，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明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按照灵娲神推算的日子降生，这恐怕就是天机了。” “难道不会是什么鸟基因突变？”柯振石突发奇想，但又发现狐桑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有些讪讪。 “土鸡也……也能变凤凰，”狄清川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柯振石的话。 芮艿想起了指引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凤皇的影子，有些不置可否，“姑且算他是凤皇吧，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十二长老和灵族为了他的诞生不被打扰，和魔界的黑暗匪类在外面打得你死我活，却没想到他自己在这里偷偷摸摸诞生了，可真是鸡贼，”柯振石摇头晃脑道，同时把手伸向那只雏鸟，想要撸一把凤皇的毛。 起初，小凤皇只是呆呆地看着柯振石冲自己来，并伸出了手。然而，还没等柯的手够到小凤皇的身体，他的身子便被从旁飞跳起来的狐桑一脚踹一边去了。 “小凤皇莫怕，狐桑哥哥保护你，不让脏手碰你！”狐桑的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雏鸟。 却未曾想到，小凤皇大概是被这长满毛的脸上鬼魅的微笑给吓到了，扑腾着翅膀向后躲藏。 正在狐桑尴尬之际，芮艿在身后道，“狐桑啊，我记得你说过，能目睹凤皇诞生，是天赐的荣耀，会获得特别的好运？” “对哦！我们应该能有什么特别好运吧？”狐桑一想到这些，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小凤皇却又向后退了两步。 柯振石并不死心，又想冲来摸凤皇，但狐桑龇牙咧嘴地挡在路前，也只能作罢。 狄清川却死死地盯着那只鸟，两眼都快红了，低声道，“小凤皇……行行好……保佑我快……快回桃坞村，考试满分！” 柯振石和狐桑看他那副虔诚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有芮艿表情淡漠，远远地站在一边。没想到小雏鸟缩着脖子，慢慢地踱到了她的身边，用橙红的小嘴尖啄了啄她的裤子。 原先无甚表示的芮艿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凤皇绒绒的小脑袋，小凤皇则煞是惬意地瞪着圆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也来摸摸。”眼见这小鸟和芮艿如此亲密，柯振石也想凑个热闹，偷摸着来到小凤皇身后想要一把抱住他。 未曾想这鸟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又只刹那便逃开了柯振石的手，重心不稳的后者“啪”地摔倒在了地上，嘴里愤愤然，“哼！小坏蛋！” “你咋不说自己笨手笨脚！”芮艿嫌弃道。 两人正斗着嘴，狄清川却插嘴道，“你们看，小……小鸟跑……跑了！” 大家忙转过头去。顺着他指的方向，只见小凤皇一边抖着毛茸茸的毛，一边伸长着脖子，一摇一摆地向着一个山洞的方向走去。 “快！跟着他！”芮艿想也不想道。 “走！”狐桑也招呼了一声，紧紧地跟了上去。 “呃，这小鸟，瞎跑啥？”柯振石一人在那儿嘀嘀咕咕，却没有人搭理他。 有些稀奇的是，这小雏鸟刚刚才诞生了半盏茶的功夫，身子也是控制得摇摇摆摆，但却走路的速度一点也不慢。他选定的那个洞又偏偏只有半个人高，大家伙无奈只能猫腰趴在地上，跟着他向前走。 起初，这通道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走了大约百丈远，便逐渐变宽，四通八达的路网系统重新又出现在了大家眼前。众人心下一阵忐忑，倒是那一抹金色的小身影走得毫不犹豫，选定一个方向，一股劲儿直向前冲，大家才又没胡闯乱荡。 “咱这是要去哪儿啊？”芮艿忍不住发问道。 “我猜，”狐桑道，“跟着他能出赤炎洞。” 柯振石倒是不屑于此，“你们说他会不会去找什么宝贝？” 没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狄清川道，“但……但愿能……能出去。” “希望如此吧。”想到能摆脱这没完没了的洞，芮艿的脸上也泛起一丝喜色。 “哎，也不知姐姐现在找到出路了没有，”狐桑想起了烦心事，“如果出去不见她，就一定要央爸爸去求十二长老想办法。” 突然，芮艿加快了脚步，“大家跟紧了。” 前方的山洞交织似更为紧密，那个小小地身影也是左拐右拐，闲庭信步的样子好像是在自己的后花园漫步，充满着自信。 经过不知道多少个交叉洞穴的路口后，终于在拐过最后一个弯了之后，众生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虚幻光圈。 “看！那是！出口！”狐桑抬眼看到后，沉寂的情绪随之变得激动。 “没……没错！是……是洞口！” “快走！快走！”芮艿催促着。 大家伙几乎不顾一切地向着洞外飞奔而去。他们闯过一道炫目的光幕，瞬间便像是跳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炉。热浪再度席卷而来，但他们的心中，却攀起了再世为人的激动感觉。 “哈哈哈，我们出来了！我们又见到光了！”柯振石狂放不羁道。 “出息！”芮艿嗤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股灼热的味道。她留心地抬头看了看火红的天空，不见半朵乌云，“这天像是又变回原样了！” 狐桑则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查看什么。 小凤皇看着那几个举止夸张的少年，满脸莫名其妙。 “这里……不是……是我们进……进去的地方。”狄清川小心谨慎地扫着四周的环境，眼神充满了戒备。 “啊！那我们怎么和狐爸爸联系？”柯振石一愣。 正在此时，“桑儿！”一阵有力的呼喝声传来，远处由远及近地蹦跳着过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奔来。 “爸爸！”狐桑喜上眉梢，即刻转过身子，向着那两道身影来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三两下便窜入了狐澜的怀抱里。 “哎呀！可算出来了！我以为你们迷了路出不来，正打算去求十二长老救你们呢！”狐澜疼爱道。 “姐姐！你也在啊！”狐桑笑嘻嘻道，心上的时候总算落了地。 “说来奇怪，我和你们走散了之后，走的路却异常顺畅，我就选择最左边的路走，走着走着就走出了我们进去的那个洞。什么情况也没发生。你们呢？你们怎么从这后山跑出来了？” “偷偷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我们是跟着凤皇走出来的。”狐桑一本正经地小声道。 “凤皇？！” “是的！爸爸！我们遇着凤皇蛋，并且看着他降生啦！” “怎么会这样？！”狐澜和狐杋满脸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意吧，反正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凤皇蛋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然后他破壳而出，”狐桑顺手一指那小雏鸟，“然后他领着我们走到了这里。所以，我确定他就是凤皇。” “倘若果真如此，我们灵狐族重回巅峰的契机就在此刻了。”狐澜颔首道。 “爸，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快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凤皇！”狐杋提醒道。 “对对对，桑儿，让我瞅瞅你说的凤皇！”狐澜催促道。 狐澜也来不及和剩下的三个人族少年打招呼，便快步走向了小凤皇。 “乍一看，不像是凤皇，但仔细想想，倒也未必没可能。”狐澜沉吟道。 “可我看着不怎么像。凤皇哪有这么普通平凡的。好爸爸，你也不想想，弟弟出生时候，那天地的动静有多大！”狐杋不停地摇着头，表达自己的不相信。 “咳咳，咳咳，”狐桑尴尬地咳了两声，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4.3 初生稚鸟（二） “嘎——吱——” 就在当下，一阵尖锐的鸟叫声从空中传来，划破了下方短暂的温馨。 大伙儿被这凄厉的怪叫声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片巨大的阴影所笼罩。狂风从头顶刮下，无灵力的少年们一个个被吹得东倒西歪，耳边传来杂乱无章的扑棱着翅膀的声音。 芮艿伸手挡在眼睛前。从指缝间看去，只见一头长得像大雕一样的幽暗巨鸟正俯冲而来，眼中流露出的轻蔑与敌意，好似一道寒剑，刺中人的心脏。 大雕喙如弯刃，目光似炬，长越丈余，通身覆辙黑褐色羽毛，浑身长满流线型的肌肉，就和小型的战斗机一样，翼长而宽，扇动起来，周围小一些的石块都被吹散，腹部伸出一双橙黄色的利爪，隐约有寒光闪动。 “是蛊雕！大家小心！”狐澜沉声道，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丝不详。 “他后面还跟着一队鱼！”狐杋接着道。 她的话音刚落，蛊雕身后顿时窜出十数只蛇头长项、青身赤目的鸟类生物。他们身上散发出阴冷之气，好似一枚枚蓄势待发的毒箭，随时以最快的速度取敌人性命。 “不能让他们发现小凤皇！”狐桑用极细小的声音偷偷对芮艿示意。 芮艿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偷偷地向后退撤，突然转身一把将小凤皇抱在怀中，在几个少年的掩护下向着赤炎洞口走去。 另一边，狐澜与狐杋还在与蛊雕为首的魔物对峙。那蛊雕眼尖目利，看到这狐狸身后几个长得有些奇形怪状的家伙正鬼祟地朝赤炎洞走去，顿时目光一凛，嘶哑着声音道，“后面那几个怪物，给我站住。” 狐澜料想他说的是谁，便笑眯眯道，“莫管他，你们先入洞。” “小狐狸，你有点儿胆大包天呐！”蛊雕的声音格外地阴阳怪气。 “怎么？这灵乌圣域好歹是灵界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脏东西发号施令了？！”狐杋抢在狐澜之前，率先开骂了。 “小娘们，你找死！”蛊雕冷哼一声，“给我动手！” 呼啦啦——十几只鱼中顿时飞出四只，直扑三个人类少年和狐桑；剩下的七八只则全数冲向狐杋，那只巨雕则拦住了狐澜。 “快些进洞！”狐桑见那四只鱼冲势凶猛，顿时着急无比，“千万不要让他们——” 话音还未落，芮艿就感到自己的眼前一黑。她抬头一看，一只鱼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翅膀煽动着好似一堵厚实的门墙，尖锐的利嘴宛如钢针铁铸，一点都不客气地向着她怀里的鸟身啄去。 芮艿心中一窒，出于本能胳膊肘一抬，稍稍顶开那鸟身，抱紧凤皇就地一滚。 “我来对付他！你快进洞！”狐桑二话不说，挡在芮艿身前，转头对着鱼。他前肢趴伏在地，龇着尖锐的门牙，九尾虽然耷拉，但食肉猛兽的酷烈之气倒也让那鱼为之一震，不敢随便下手。 芮艿站起身，不管不顾闷头向洞口跑去。眼见又有鱼要扑向她，柯振石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搬起脚下如头颅般大小的石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向那方向砸去，虽然没有碰到鱼，倒也成功吸引了那只笨鸟的注意。那鸟丢下芮艿，直愣愣地朝柯振石冲来。 “啾啾——”被芮艿抱在怀里的小凤皇不知为何鸣叫了一声，抬眼注视着奔跑的芮艿。 芮艿低头扫了他一眼道，“小家伙，你听着，待会儿万一遇上危险或者怎样，朝着赤炎洞里面跑，一直跑，不要管后面。” 然而，那雏鸟只是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芮艿的脸，未曾有任何的表示。 “呼——”身后，一阵风刮起，芮艿的脚步拌蒜，踉跄着前进不得。她仓惶间回头看去，只见又一只鱼盯准了自己，以鸟喙为利器，整个身体宛如箭般直射而来。 芮艿心下一急。眼瞅着赤炎洞口就在眼前，此刻却仿佛有无穷阻力拖住她的脚步。她无奈侧身横跑，想要躲过袭击，这一躲，便让她离洞口远了一些。 “小家伙，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了。”芮艿对着凤皇一阵低语，随后便将他藏在了山石的后面，转身试图引开鱼。那凤皇倒也并不安心躲在石头后面，而是悄悄地露出自己的小脑袋，注视着芮艿被鱼追逐的狼狈模样，双眼中竟生出如火苗一般通红的颜色来。 “狐杋，快去帮你弟弟！”狐澜虽然和蛊雕战得火热，却还是心下牵挂狐桑他们和小凤皇的安危。只见他周身灵芒纵横，气焰吞吐，蛊雕一时倒也无法近他身。 “好！爸爸你撑住！”狐杋使了个招，化作一道流光，霎时脱离了鱼的包围圈，向狐桑那里闪去。 “老家伙，很能耐嘛，”蛊雕的声音邪邪的，好像充满了阴谋，“我倒要看看你死得有多难看。” “怕你没那本事！”狐澜古井无波，周围银色灵芒大盛，一丝更高层次的气息流露，奋力拦住了之前和狐杋战斗的数只鱼鵁。 狐桑和一只鱼单打独斗倒也没怎么落下风，毕竟鱼非有灵力的兽类；只是芮艿他们惊险不断，狄清川已然挂了彩，满脸通红、神色惊恐地在地上到处躲。许是因为腿脚不灵便，他狼狈地绕着大石一瘸一拐地跑着，鱼在身后追着，突然脚底见空，扑倒在地。 身后的鱼也不客气，“呱呱”怪叫两声，飞到狄清川头顶上，利爪如铁钩般伸出，快速地抓向他的心脏。 “我不想死！”狄清川身体颤抖、脸色煞白，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喊出内心的心声。 就在这紧要关头，“咻——”一层薄薄的泛着黄光的结界凭空出现，拦在了狄清川的面前。 狄清川心头大喜，顿时转头看去，只见狐杋正急速冲来，同时对着浅黄色的结界挥了挥手，结界立刻像一张大网般，猛地将那鱼罩住。 “谢……谢谢！”狄清川声音发颤。 狐杋点了点头，转身又向着芮艿那边冲去。 狄清川则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身旁不远的鱼鵁，只见它在黄色光芒中疯狂挣扎，然而越挣那层罩子就收的越紧。很快，鱼鵁动静便慢慢停了下来，看情况应该是死了。 而正和几个少年战斗的三只鱼，见狐杋轻易地抬手间便收拾了一个同伴，便忙不迭地扇起翅膀，想要逃跑。 “姐姐，不能放他们走！”狐桑突然喊道。 “嗯？怎么？”狐杋本不想费力，却没想到狐桑说出这样的话，有点不解。 狐桑神色焦急，眼珠骨碌碌一转，道，“他们可能看见那小家伙了！说不定会报信！” 狐杋一愣，旋即明白狐桑说的是啥，莞尔一笑道，“没事，姐姐给你看一场好戏！” 说罢，她两爪一张，拉出一个耀眼的光球来，光球表面如水波荡漾，少年们看到它只觉得眼球被完全吸引住了，仿佛这里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那光球“嗖”地一声飞上半空，随后一分为三，很快便追上了几只鱼鵁，而原来仓惶逃窜的鱼鵁顿时像被勾了魂似的，摇摇晃晃着掉头又向狐杋飞了过来。 “这是？！”柯振石的声调透露出他的震惊于艳羡。 “我们灵狐族的威力。”狐桑多少有些羡慕自己的姐姐。 少年们趸近一看，三只鱼鵁不知何故，眼睛中一片迷醉，像是一个穷人见到金山一般，争先恐后地向狐杋飞来。 “来吧来吧。”狐杋轻笑道，而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发光的大口袋，鱼鵁们也不躲避，只是一头就扎了进去，待最后一只鱼鵁也进了去了。狐杋大喝一声“合”，那口袋便自动合了口；“化！”狐杋又喊了一声，那原本鼓鼓囊囊的口袋弹指间瘪了下去，而袋中的鱼鵁早已被化成一股青烟散了去。 “姐姐真厉害！”狐桑拍手笑道。 “哇！”柯振石的嘴角边流下一丝晶莹的口水，眼中神采奕奕，嘴里不住地叨唠着，“好牛的灵力啊！” 芮艿也张口结舌，眼中惊疑不定，显然这些鬼魅的灵法再次超出她的认知。 “这……这都……可以？”狄清川尚未从被击杀和受伤的恐惧中还原。 狐杋骄傲道，“这便是我灵狐族的天赋了。” “是的，这就是我们族的魅惑之术，结合灵力，曾经在这个世界可是大放异彩的。”狐桑感慨道。 然而，天空中，震耳欲聋的嘶鸣声不断传来，只见那只蛊雕浑身黑气缭绕，像是一团不断散发毒气的毒气弹，一团团墨色能量涟漪涌向狐澜，让他无法分心在顾忌鱼鵁。 “你是在自杀！”狐澜沉声道。 “嘿，弄死你就赚了。”蛊雕小眼中诡异的光芒闪过，控制着鱼鵁冲向狐澜。 “不管你使出什么招式，我狐澜接着就是。”狐澜喝道。 蛊雕眼中凶芒暴起，视死如归地杀向狐澜，狐澜也毛发竖起，认真对待着即将冲到身前的众兽。 可突然，前冲的蛊雕在瞬间停下身形，猛地向侧面逃去。 “不好，他要逃跑！”狐杋焦急道。 狐澜一时给自杀式的鱼鵁拦住，想要追向蛊雕又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蛊雕从他和狐杋只见溜走。 狐杋也收回力气，可就在此刻，蛊雕大翅猛地扬起，整个速度再次拔高，像一团彗星一样撞向了狐杋。 “姐姐小心。”狐桑勃然变色。 “真是狡诈的东西，声东击西！”芮艿对战斗的形势了然于胸，低声说道。 狐杋被那蛊雕不要命的攻击一惊，但仓惶间还是运起了灵力，在身前形成一层浅浅的结界。随后，她手中“啪”地突然多了一条如骨棒一般的细条状器具，只一眨眼的工夫，这骨棒就画出一条光绳；狐杋手腕一抖，光绳便向着飞来的蛊雕捆去。 蛊雕也不怠慢，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携带万钧力道再次冲了过来，但这光绳却出其不意，在他身后飘忽间往回一折，顿时袭向了蛊雕的翅翼，一下子缚住了翅尖。 蛊雕唳叫一声，他没想到今天竟然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挣扎着身体想要扯断光绳，但无论如何，蛊雕也没有挣脱那绳索。 “哈哈。”狐桑见状顿时跳脚笑道，“姐姐手里骨棒可是我们灵狐一族的独门宝物——狐尾骨扇，它是用先代得道灵狐的尾骨制成，灵力凝结，不怕刀割，不怕火烧，非蛮力可扯断的。” 少年们暗暗咋舌，想着灵狐族真是一个底蕴深厚的种族。 但蛊雕毕竟是久经沙场、手段老辣的高手，翅膀柔韧性非常好，能够收放自如，随心所驭。只见她停下用力拉扯的动作，翅膀弯折，身体横向移动，将鹰嘴对准那道绳索，猛地喷出一口黑气；这黑气夹带着幽冷的寒气，一遇到空气便化作了冰棱，一下子冻住了那根光绳。 光绳毕竟是光明灵力催生，虽然被冰棱包裹却并未断裂。且狐杋年轻气盛，也不示弱，运起全身的灵气，呼一口气吹向地面。 地上的小颗赤炎石受气流鼓动，呈一条弧线飞绕向狐杋周身，在灵气的催发下，那些赤炎石不断冒出一丝丝深红的火元力，狐杋控制着这些火元力量，纷纷袭向冰棱与蛊雕的身体。 一边是冰，一边是火；一边幽冥，一边火灵。双方互不想让，彼此僵持间，天空一团团墨红能量涟漪不断激发，强劲的气流吹在周围山石上“嘶嘶”作响。 虽说生克之道是水克火，蛊雕占据上风；论经验和法力，也是蛊雕强些，但蛊雕毕竟一部分身体被缚，很难施展。狐杋借着机敏的反应，先期偷袭得手，这才有了个不分高下；但若比拼耐力，必然难胜。 4.3 初生雏鸟（三） “杋儿，我来助你。”狐澜那边已经飞快地解决了几只鱼鵁。 狐杋心中一喜，转头看了眼狐澜那边，但就在她分心之际，蛊雕立刻抓准机会，猛地催动魔力，乌光闪过，却见那被冰棱包裹的光绳瞬间一分为二。 光绳一断，蛊雕立刻头也不回地蹿上天空，翅膀狂扇，飞快地消失在天边。 “爸爸，别让他跑了！”狐桑见蛊雕逃掉，立刻跳脚大呼。 “快用你们的魅惑之术啊！”柯振石也是大喊道。 狐澜带着狐杋落到地上，闻言道，“蛊雕可不是那群鱼鵁可以比拟的，想迷惑他可不容易。” “哎，可惜了！”狐桑不甘地看了眼蛊雕消失的地方。 再说蛊雕从狐澜狐杋手里逃出后，立刻左拐右绕地向一个方向前进，同时心有戚戚地不时看向后方，如此观察几次，最终确定狐澜他们没有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随后慢腾腾地向天边一座高山飞去。 “死狐狸，下次最好别落我手里，不然……”蛊雕恨恨地道，“哎！计划被破坏、好事被打断，不知道霸天上神会不会将我扒皮拆骨，做成骨头汤！”他胡思乱想道。 随着蛊雕的振翅飞翔，远处兀立的那山峰越发地接近眼前了。蛊雕巨大的体型在高山的映衬下，倒是像一粒跌落大地的尘埃。那兀立的山峰上光秃秃的，不见一草一木，却布满了零落的黑灰的巨石群。这些石头在万丈的高空横空出世，附窥着下方的绝壁。 蛊雕向着巨石的深处飞去，同时羽翼收拢，借势滑翔而下。他看着周身的石壁上不时升腾而起的黑色气流，舒心地长出一口气，好像体内的伤势治愈了很多。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蛊雕小执事锐苍吗？” 一声尖锐的嗓音传入了蛊雕的耳中。他怒目看去，只见一只形似老鼠模样的生物正拦在路口，体表浓密的红毛如烧着的火焰般，身后一根细长的尾巴夹在腹下，一双小眼透着贼兮兮的精光。 “哼，我蛊雕的事，还轮不到你这鼠辈来管。”锐苍不假颜色，振翅从红毛大老鼠的头顶飞掠而过，很快来到一坪巨大的石台之上。 石台约呈正圆形，分内外两圈，内圈地势更高。整个石台上矗立着一个个气势浑然的石柱，石柱按照高低排列，每根柱子上都有一尊魔气缭绕的兽影。 在石台的中心，是一根擎天巨石。巨石两旁有一对交叉的石刺拱卫着左右，石刺上乌光流转，强大的邪恶气味不断地向外散发；巨石上有一快看起来十分巨大的凸起的装置，看起来像是古代的王座。装置上，盘坐着一只紫红毛发相间的虎型生物，虽然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但一种凛然的深渊之感却随着他的呼吸传遍了四方。 锐苍看到那个王座上的身影，顿时浑身一颤，低着头颅来到了外圈最外围的石柱上。 可能他的地位毫不起眼，所以他的到来也没有惊动石台上的任何一只兽影。 “嘘！还好！”锐苍的内心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巴不得所有的其他在场者都把他当成隐形生物，或者空气。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瞄了眼场地中心的那根石柱，随后闭眼调息了起来。 “呼——”“呼——” 没过多久，远天蓦地传来了一阵阵风雷之声，石台上的许多兽影都悄然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蛊雕也随之抬眼看去，只见天空的罡风间，一个身长约丈余，通体呈流线型，皮毛赤红，头顶一角的豹型巨兽正踏风而来。 这只豹型巨兽飞快地越过了外圈，直直地来到王座右下方的那根石柱上，才戛然而止。 “霸天大王！”豹型凶兽身体微俯道。 “狰统领，事情完成得怎么样？”王座上一声惊雷般的声音瞬时响彻四座。 “哈哈，哈哈！”王座上的声音先是夸张地邪笑几声，随后一声大喝，“好——” 蛊雕被这声音一吓，顿时觉得脚发软，跌趴在自己的石柱上。 “狰统领这回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待那只小鸡仔一降生，我们大王的餐桌上一定会多一道滋补美味的炖品凤皇，哈哈。” “恭喜大王！”顿时，下方的那些石柱上的兽影都忙不迭的贺起喜来，蛊雕也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王，不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豹形生物好不得意，依旧沉稳地问道。 贺喜声渐渐停了下来。王座上的那个身影似在思索，半晌也没传出声音，以至于石台上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嗡——”良久，一声空气震颤声突兀地响起，蛊雕心中一突。抬头只见石台周围不知何时撑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护罩，护罩淡黑色，如倒扣的巨碗笼罩在众兽头顶。 “唔！”王座上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接下来事关重大，也关系到我们此举入侵光明势力最终的成败与否。” “愿为大王赴汤蹈火。”王座下首左右石柱上的兽影抢先道。 “愿为大王赴汤蹈火！”其他众兽也是忙着表忠心。 “唔，狰统领，你先把最近收集到的消息给大家讲讲。”王座上的身影挥了挥巨大的前爪道。 “遵命，大王，据我了解的消息，目前距那个鸡仔诞生还有月余，十二个老东西的目光也都或多或少放在灵乌这里，并且老东西们还给灵界十六洲的修灵高手下了英雄帖，让他们一起协守灵乌。而我此次奉大王命，也去到了幽冥界的地盘，拜访了那里修炼的得道高人，他们也愿意助我么一臂之力；不过他们出手，主要是帮我们扩散黑暗的力量，所以，主要任务是占据各大洲要塞，拦截灵界支援的高手。幽冥三圣说了，只要我方有了大动作，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豹形生物面无表情地阐述道。 “哼！”王座上的声音怒哼一声，周身魔气滚滚，煞时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三分，“幽冥界这群眼高手低的东西，整天叫嚣着练什么不死神功，非得光明势大才和我们抱成一团，平时让他们出点力，就知道往后躲。明知神功要靠我们黑暗力量方可成，还让我们独自冲锋在前！简直不像话！” 下方众兽见大王有所震怒，皆是瑟瑟发抖状，也不敢多说话。 王座上的苍劲声音接着道，“我方不久前在上神的帮助下，蒙蔽天机，成功地在灵乌秘境布下了天罗地网。靠着我们的不断努力修为，这号称灵界本源地、光明普照的地方，现在也沾上了一丝我们魔界的黑暗之气。” “黑暗长生！大王英明！”众兽非常合乎时宜地发出了齐刷刷的呼叫声。 那霸天仍旧得意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只鸡仔诞生的时候，我们的黑暗力量已经足够让他的身体染上这股魔力，变成不纯粹的怪物了！” 说罢，他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大王，我觉得光明派的那些晃眼东西发现我们的气息不断侵入是迟早的事。小的觉得，眼下要紧的是拖住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仔细搜索我们。”王座左侧石柱上的那个阴恻恻的声音道。 “嗯，不错，你能这么想，已经非常有长进了，”王座上的黑影称赞道，“不过，本王想过了，一不做二不休，这次凤皇诞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要一鼓作气，攻陷凝河岛！”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但听大王驱使！” “拿下凝河岛！” “黑暗之旗插满灵乌！” “但是……” “怕是不容易啊！” “大王还请三思……” 杂乱的吼叫声四起，内圈高高在上的那些要么摇头、要么沉默，外圈的则只能颤抖着附和。 “那凝河岛可是十二个晃眼老家伙的巢穴，历经数个世代的经营。霸天上神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蛊雕嘴上高呼大王英明，耳边却听见了一些异议声。 “本王心意已决，只是告知各位，并不是商议。”王座上那霸气十足的音调还是颇具威慑力。 “大王英明！”众兽忙道。 “大王英明，这……这是一石数……数鸟的妙计啊！”阴恻恻的声音拍马赶到。 话音刚落，内外圈的各种魔兽都齐刷刷地黑脸瞪向了高台的方向，要瞅瞅看那不顾死活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锐苍什么都没瞧见。 “大家尽管放心，进攻凝河岛，绝非什么临时起意，而是我们早有预谋。不仅仅是我，其他几位和幽冥界的朋友都会出手相帮。晃眼的东西现在分散在各个地方，被我们搅合得手忙脚乱，一定无暇顾及。” 锐苍听着大王振奋人心的话语声，内心不觉一动，“咦？莫非与霸天上神并列的其他三位上神这次行动也会参与？哇，我方可是倾巢而出啊！” 王座上的身影说完便站了起来，一改以往嚣张的姿态，用魔力鼓动身体，似在祛除凡尘的灰土，随后上前三步，毕恭毕敬地对着上方空中的乌黑墨云拜了三下，谦卑道，“下属霸天，一众所属但凭上神驱策。” 听到霸天的话，众兽皆是骚动了一下，蛊雕心中也是惊骇莫名，他从未想过像霸天这样实力滔天的绝顶高手，还能是谁的属下，“难道，是上界的天神？” 蛊雕压着心中的恐惧，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擎天石柱的上方，那里本是空无一物，突然一缕极致的黑暗像是撕裂时空的壁障，那丝黑暗越来越多，很快就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飘忽暗影。 看着那团暗影，如蛊雕这般的生灵都感觉到自己此刻像是大山前的蝼蚁，那种从本源层次上的差距让他心中升起绝对的臣服。 “准！”好像如洪吕大钟般的缥缈之声从暗影里传出，声音似有若无，分不出雌雄老少，仿佛简单一字，便涵盖了世间所有的声音。 但声音响彻处，焦躁的众兽仿佛都被洗脑了一般，心中对血的渴望，对战斗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于是，那霸天一挥自己的魔爪，众魔兽便从各自的柱头上腾身而起，扑向了凝河岛的方向。 4.4 月落凝河（一） “嘿嘿，黑暗势力也不过如此而已嘛！”待那蛊雕落荒而逃，影子消逝得无影无踪之际，狐桑便又恢复了神气。 “狐杋、狐桑，你们没事吧？”狐澜三两步走到自己孩子的身前，查验他们身上并无伤势后，脸色方才轻松了下来。他转而问道，“狐桑，那凤皇，在哪里？” 狐桑亦很是开心，“应该在赤炎洞里躲着呢！爸爸！他可真的是凤皇！” 芮艿见状，插嘴道，“刚才情况紧急，我们没进洞里。”说罢，她领着大家走向之前藏起小凤皇的那块大石头，指着道，“我把小凤皇藏在石头的后面了。” 狐桑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在石头边张望，却除了一堆乱糟糟的石块并没有看到那小身影，顿时回头急道，“小凤皇呢？小凤皇呢？跑哪儿去了？” “他不在吗？”芮艿也是一愣，连忙奔了过去，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霎时变了脸色。 见此情景，大伙连忙围了过去，在石头堆里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没找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惊慌情绪弥漫在众人心间。 狐杋没有见过那凤皇，于是便狐疑地猜测道，“会不会……是个幻术……” 狐桑变得六神无主了起来，“完了，我们把小凤皇弄丢了，他才刚出生……” “开什么玩笑，”柯振石道，“那小土鸡又不是个物件，长了两条腿呢，万一人家不愿跟咱们在一起，跑了呢？” 芮艿沉吟道，“他会不会自己躲进赤炎洞里去了？” “躲……躲进……进洞？他……他还小……”狄清川嗫嚅着道。 “赤炎洞？对！赤炎洞！”狐桑眼睛一亮，“他从里面生出来的！我们进去找他！” 芮艿拦住了他，“万一我们找不到他，又被困在里面，那可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狐桑激动地瞪着芮艿，“那可是凤皇！” “啾啾——啾——” 不远处的树叶抖了抖，几声稚鸟的叫声传来。大家赶忙回望，随着扑簌簌的声音，只见一只灰头土脸的小鸟从树上摔下，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张着小嘴，伸着脖子，扑腾着翅膀，歪歪扭扭地朝众人冲过来。 待定睛仔细一看，狐桑狂喜道，“小凤皇？这不是我们的小凤皇吗？！”说着，便迎着小凤皇跑了过去，大家连忙跟在后面。 那毛茸茸的小凤皇直直地向着他们冲来。狐桑满心欢喜地伸出双臂来。 “啾！啾！啾！” “哎呦！” 眼看狐桑就要合拢起爪子抱住小凤皇，结果他甚是灵巧，往后一缩，让狐桑扑了个空；接着又伸长了脖子在狐桑的爪子上连啄三下，狐桑措手不及，被揪掉了几根狐狸毛。 “啾！啾！啾！”小凤皇又伸着脖子，扎着翅膀，神情戒备地对着狐桑叫了几声后，歪歪扭扭地走到芮艿脚下，蹭着她的裤管，扑棱着翅膀想要往上飞。芮艿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蹲下身来抱起了小凤皇。 “哈哈，狐桑，这小凤皇不搭理你，你白担心他了，”柯振石取笑道，“他可只认芮艿呐。我们都轮不上！” “你懂什么？他是凤皇，突然失踪了可是要出大事的！”狐桑瞪了眼柯振石道，“他这么小，怕生是正常的。” “咦？这鸟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是凤皇？长得和普通小鸟挺像的，”狐澜看着芮艿怀里毛绒绒的稚鸟迟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遇上的？他又是怎么破壳的？狐桑，你把事儿好好跟我说一说。” 大家伙围着狐澜，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与狐杋分开后，如何在扇形洞中迷路，如何跟着芮艿找到了凤皇蛋，那凤皇蛋周围赤炎石如何变化成曼陀罗花阵，那蛋如何破壳，最后小凤皇又是如何带着他们走出赤炎洞，等等，种种的经历详细地诉说了一遍。 “这鸟确实生得很是特别，这阵势倒也绝非普通鸟类，”狐澜沉吟道，“不过，今日离灵娲大神推算的凤皇诞生日相差得太远了，虽然具体什么日子我也不清楚，但最少也还有三十天啊！这日子错不了，除非……除非……”狐澜顿了顿，谨慎地向天空忘了一眼道，“除非……灵娲大神的推算……错了？” “可是，灵娲怎么会错？”狐杋心有不甘道。 “那或许是天机？”狐桑小心翼翼地说道。 狐澜挑眉道，“天机？” 狐桑谨慎地点了点头，悄悄用手指了指小凤皇的屁股道，“爸爸，快看！那凤皇天生有根金色的尾翎！所有灵禽种族中，只有凤皇出生时有金翎！” “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狐桑摇头表示不信。 “《灵羽考索》，‘凤皇，古之神鸟也。太一受而孕，初生有金翎。’”狐桑振振有词道。 狐澜又仔细地打量了下小凤皇，喃喃道，“凤皇，凤皇，五千年一遇的奇迹，五千年一次的大运，多少灵兽修行一辈子都未曾得到过的好处，就这么被我们给撞上了？” 正说着，小凤皇小声地“啾啾”了几下，似是调整姿势般的在芮艿怀里动了动。芮艿只感觉胳膊上有些湿漉漉的，她轻轻将小凤凰用手抱起，却发现自己胳膊上似有血迹，再一看手中的小鸟儿，不由得惊叫道，“呀！凤皇的身上怎么会有伤口？” 芮艿的尖叫让所有人心里一惊。只见凤皇肚子上的绒毛被红色的血液黏在了一起，周围血肉外翻，极为狰狞。大家赶忙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不知小凤皇是因为受伤没了力气，还是知道众人对他没有恶意，没有了刚才的精气神，只能老老实实地任凭摆弄。 狐桑埋怨道，“哎！你就该一直抱着他的！他怎么就受伤了呢？” “没事。应该是刚才躲藏时被树枝或者石头划到的，只要是皮外伤，不伤及五脏六腑，便无大碍。” 狄清川忧心忡忡，“那……那伤口……口怎么办？小心……心感染。” “给我看看。”狐澜小心翼翼地将小凤皇从地上提起，双爪聚起灵力，只见银色光华涌动，将狐澜与小凤皇一起包裹在银圈内。很快，鲜血便不再渗出，狰狞的伤口竟发生了愈合，渐渐变成了一道淡淡的粉色痕迹，连那绒毛上的脏脏的血迹也消失不见了。狐澜收起灵力，将小凤皇放下。 这小东西好似知道是狐澜救他，双脚一触地便又蹭着狐澜啾啾地叫了起来，像是在向狐澜表达感谢。 “哇……”柯振石咋舌道，“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受伤都不用敷药，也不用手术？” “药我们倒是有，不过手术又是什么？”狐澜微微一笑道，“一般灵兽受伤，多是靠灵力疗愈，外加药物辅助。” 狐杋瞅着小凤皇，问道，“眼下该怎么办？这小凤皇怕是得送去十二长老那里吧？” 柯振石道，“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么个稀罕玩意，怎么就那么快要送走了呢？再说了，你们真肯定他是只凤皇？” 芮艿狠狠地瞪了柯振石一眼，道，“不送十二长老还能怎样？你没发现他会引来危险吗？” “危险又怎么样！”柯振石试图大声反驳，“不是说凤皇是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神鸟吗？我们怕啥？” 狄清川脸上写满了疑问，“他……他自己受……受伤了，怎……怎么保护我……我们？” 狐桑道，“眼下山海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黑暗的气息，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十二长老能保护他；更何况，他还提前降生了，为什么这样，这缘由恐怕也只有十二长老清楚。如今我们要趁天下都不知道这事，尽早把小凤皇送到十二长老那里去，由他们来决断后续事宜。” 芮艿道，“如今我们带着凤皇，见十二长老应该比较容易了吧？” “是啊，十二长老应该会把我们当作座上宾了，是吧，爸爸？”狐桑转头望向了狐澜。 狐澜好似被他们的问题给难住了，脸上阴晴不定。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刚刚给他疗伤时，在他体内只感受到了微弱灵力，他的身子那么虚，肯定无法长久停留在我们身边，宜早送十二长老处。不过，凤皇提早降生，却偏偏被你们几个人族撞上，这事实在太过巧合。” 说罢，他的眼睛不停地在几个人族少年身上扫视，让芮艿他们很是不自在。狐桑忍不住道，“爸爸，你在想什么呢？” 狐澜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巧地来到这个世界，又这么巧地遇上了凤皇诞生，这冥冥之中是什么天意。也许他们能回自己的世界，也许不能。这都要看造化了。不管怎样，眼下即使是闯关，也要把他们和凤皇一起带到十二长老那里，凡事自然就会有分晓。” “灵乌秘境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见十二长老？” 4.4 月落凝河（二） “凝河岛。”狐澜缓缓道。 “凝河岛？那是什么地方？”芮艿问道。 狐桑摇头晃脑道，“《山海锥指》上说，‘赤炎洞东南九十里，有一永生之岛，名曰凝河，方圆八里，为灵乌之……’” “停，停，停，”柯振石摆手道，“别讲那半文不白的，你能不能不用书上的话直接说，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那……那意思就是，赤炎洞东南有个岛，所谓永生之岛，名字叫‘凝河岛’。这个岛在凝河之中，也在整个灵乌秘境的正中心，灵气四溢，上面长满了自天地初生以来的灵性植物，总共九千九百九十九棵；最高大的一株巨树高约三百余丈，相传乃是灵娲播下的种子长成，名字叫作‘不死甘木’。这棵树因为太高，一般飞禽走兽很难爬上树顶，只有凤皇能做到，它能在树顶栖息。” “哦，说了半天，那里有个凤皇窝呗。”柯振石不以为意道。 狐桑摇了摇头道，“不仅如此。后来，这棵不死树被指定为五大十二长老会议的举办地之一，树上据说有石头建起的长老议事厅。不过，秘而不宣，没谁见过，一切都是传闻。” 狐澜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依我们的速度，两日后方可到达。” 众人带着小凤皇昼夜兼程，在俊秀山林之中行了两日后，山势渐渐平缓起来。一日黄昏，他们翻上一座小山头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前方不再是连绵的山脉。顺势向下看去，只见下方开阔的平原上，一条宽广的河流静静流淌。这河流好似条白玉带，环绕着一个紫气氤氲的岛屿，河面似有莹莹灵气。但因离得太远，加之天色太黑，看不清那岛上的具体情况。 说来奇怪，自打瞧见这河流与岛，众人便一扫前几日的疲惫，只觉得自己身轻体健、神采奕奕。 狐澜大喜道，“有如此祥瑞之气，肯定就是凝河岛无疑了。” “既然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就地休整吧，”狐杋道，“明日精神焕发后再出发。” 大家依言，驻扎下休息。次日清晨一早便也早早地上了路。 虽然那凝河岛看似近在眼前，但不知为何，他们从山顶走到河岸边，竟也走了大白天，一直走到晌午，方才到达岸边。 且看那凝河横亘在面前，这流水与面积看似是河，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湖泊。河面宽阔无比，几乎与岸齐平，上面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灵雾。仔细观察之下，会发现雾气的色泽一直在轮转变动，从未停歇。 凝河岛河水清澈透明，整个好似一颗巨大的圆形翡翠，绿得让人心醉。平静的水面上阳光灿烂，云朵如絮，古木倒映其上，形成一幅幅光彩熠熠，姿态绝美的剪影。继续向着水面的远处望去，开始尚且浓淡分明，而远处，水和天和岛已然朦胧一片，只剩一片云白的交接痕迹，随后没入烟云，不知所踪。 大家都觉得此刻前方像极了美妙极乐世界的入口，只要跳进去，就会去到另一处仙境。 “这……”芮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河岸边，此时只要在迈出一小步，就会坠入凝河中。她低头看着河水中的倒影，倒影上的自己纤毫毕现，感觉比镜子还要清晰百倍。随着注视的时间越长，芮艿只觉得倒影越来越近，仿佛和自己融为一体。随后她茫然的抬起头，目光空洞，意识与精神也仿佛被吸入了异次元中，木然地伸腿就要往前迈进。 后面的狐澜发现了芮艿举止的反常，抬起一只前爪，把她吸到身前，皱眉凝视，一指点在她的眉心。 “嗯，怎么了？”芮艿甩了甩头清醒了过来。 狐澜松开爪子，沉声道，“你着了这结界的道了。” “结界？”芮艿想起了之前狐澜带领他们进入灵狐村时，仿佛浑身触电一般的结界，便不解的问道，“像灵狐村或者洛水的结界？” “哎，忘了提醒你们了，”狐桑神情尴尬，“根据古书的记载，这凝河的结界威力甚强，且非同一般。它对一切生灵的意念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力。尤其是咱们这种不具备灵力的生命，或者是被魔力浸透的魔界生灵，会发生意念的混乱，轻则迷失自己，重则神智错乱而亡。” 狐澜补充道，“当然，即便是身怀灵力之辈，若灵力不够强横，也一样会发生意念错乱之事，根本无法去往岛上。” “除非有特殊需求，得到十二长老允许，网开一面，低灵力的生灵方有可能上岛。”狐桑道。 “那我们呢？我们带着小凤皇……”柯振石急急道。 狐杋摇头道，“你们半丝灵力都没有，怕是很难有机会上岛了。除非十二长老那里有什么应急之法……” 三位少年听了，无比沮丧。 狐澜道，“狐桑，你和三个少年都离河岸边远一些。小心不要被这河水所惑。” 芮艿皱眉道，“难怪刚才看着这河水生出了一种错觉，我以为自己走进了桃坞村，正朝着外婆家走去呢。”说到这儿，芮艿又想起了许久未曾想起的外婆，眼眶通红了起来。 狐杋看着眼前云雾缭绕的凝河岛道，“父亲，先让我试试！” 狐澜担心道，“杋儿你……” 狐杋调皮道，“没事的父亲，别忘了我也是五尾呀。”说完，运气灵力就要往河里走。 “啾——” 狐杋这一步还没踏结实，却听前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凶狠的鸟鸣，紧接着，凝河云雾之中冲出一道蓝光，直冲狐杋门面而来。狐杋大惊，连忙往回走，那大蓝光速度甚快，眨眼间便来到了狐杋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一闪而过，将那凌厉的蓝光拦在狐杋面前。再一看，原来那银光是狐澜。 “请手下留情！”狐澜高声叫道，“请手下留情！” 那蓝光见前路被挡，猛一发力，骤然升入半空中，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蓝羽银翎、满覆祥光的大鸟。 芮艿心里暗道，“这鸟跟梦里的凤凰好像，除了毛色。” 只听这大鸟喝到，“是谁如此放肆，敢硬闯凝河岛？” 狐澜连忙叫道，“我乃青丘山灵狐，我等无意冒犯！” “灵狐？”那大鸟不屑道，“你青丘山的狐狸不老老实实在青丘山待着，跑到这灵界圣域做什么？” 狐澜收了灵力，对着天上的大鸟拱手，毕恭毕敬道，“我等有要事急需拜见十二长老。” 那大鸟在空中盘旋着，懒洋洋道，“你说是要事便是要事？你说想见十二长老便能见了？” 狐澜道，“真的是要事。关乎山海界的大事。” 大鸟轻哼了一声道，“哦？那我倒是要听听，是什么要事啊？” 狐澜迟疑道，“这……事关重大，我需面见十二长老才能告知。” 话音刚落，那大鸟猛地俯冲到狐澜面前，赤金色的眼睛发出阴沉的光，“呵，你的意思是这事情不打紧，”他沉声道，“还是我易方不配知道啊？” 狐澜一愣，连忙道，“绝无此意，只是事关重大，非得十二长老同意，不能把此事随意……” “我说你这大鸟好不礼貌！”柯振石忍不住道，“你又是谁？我们怎么知道你配不配？” “吾乃易方，是长老永言大人座下的右护法，奉长老之命在此巡卫凝河。” “永言长老的护法？”狐桑暗想，“奶奶给我们的书信不就是给永言长老的么？”这样想着，他向前一步，学着父亲的样子拱手道，“敢问阁下如何能证明自己是永言长老的护法？” 听闻此话，易方道，“吾乃鹓雏一族第五十六世嫡长子，天生蓝羽银翎；三岁即开悟，六岁拜天下第一奇鸟为师，十岁能背诵灵界百律，十五岁跟随灵界大判永言大人为护法。今日正逢凤皇诞生，奉长老峰会之名巡视凝河地界。” “我以为有多了不起，”柯振石不屑道，“还什么蓝羽银翎，几岁干嘛干嘛的。再厉害你能和天生金翎的凤皇比啊？！”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易方，顿时脸色比猪肝还要难看，“你在说什么？！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柯振石得意洋洋，“我说凤皇啊！天生金翎的天下第一神鸟啊！我见过他的毛，可比你好看多了！” 芮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咬牙切齿道，“柯振石，你闭嘴！” 易方眯着眼睛道，“凤皇？你们见过凤皇？在哪里？” “我们……” “易方护法，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凤皇。”见这易方极其高傲，又浑身傲气，狐澜不想节外生枝，竭力克制，平衡气氛，沉声道，“我等于二日之前于赤炎洞内撞见了凤皇诞生的奇遇，特护送他到此地，想要交给十二长老。” 易方嗤笑了两声，慢悠悠道，“你们这些家伙在逗我吧？这一纪的凤皇当在三十二天后正午诞生。难道你们想说灵娲大神把日子给算错了？” 4.4 月落凝河（三） 话语间充满了火药味。易方脸上的表情极度难堪。 狐澜赶忙道，“我等怎敢质疑灵娲大神。不过——” 他走到芮艿面前，掀开遮挡的树叶，露出她怀里的小凤皇，沉声道，“不过，还请护法看看，这是什么？” 易方双目一凝，芮艿怀里的小凤皇正目光如炬，精神抖擞的与他对视，而小凤皇身后的金翎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甚是耀眼。 易方脸上一贯高傲与不屑的神色霎时退去，他看了看小凤皇的金翎，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色尾翎，赤金色的眼睛里，阴翳一闪而过。他转了转眼珠，冷笑道，“这么个丑陋的东西，凤皇？你们在糊弄谁呢？” 狐桑沉着回道，“看这金色尾翎，他不是普通的鸟，就是凤皇！” “金色尾翎？从来都只是传说！谁来证明这根毛就是金色的而不是黄色的？再说了，谁知道真假！我倒要拔来看看，这毛是真是假！”说罢，易方便把那利爪探向了小凤皇。 狐澜一下拦在凤皇身前，“且慢，他到底是不是凤皇，交与十二长老一看便知。”他话锋一转道，“想必易方护法也知道，凤皇诞生事关山海界的安危，此事还是尽早让十二长老定夺，尽早商议后续事宜为好。此事万一有个闪失，被耽搁了，山海界因此发生什么大事，这责任，谁也承担不起啊。” 易方阴骘地射出一道凶光，发狠道，“你在威胁我？” 狐澜并不怵，更加冷静道，“小狐岂敢。不过护法乃灵界大权威，这事的轻重，应该非常清楚。”见易方不说话，又道，“家母跟永言长老有非常深厚的交情，我身上携带长老的信物。护法若是不信我等的身份，可以先让我与您同去拜见永言长老，让他们在此等候。”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手掌大小、乌黑色月牙模样的东西，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极细的苍色流纹。 见到此物，易方一愣，迟疑道，“你怎么会有此物？” 狐澜并未回答，而是将东西收好，又拱手道，“还请护法引见。” 易方犹豫了半晌，咬牙道，“那只你一个随我来，其他的，包括那只鸟，都只能在这等着。” 狐澜对着众人嘱咐了一番，便运气灵力，蜻蜓点水一般穿过凝河，随着易方消失于云雾之中。 大家在凝河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伙便被一阵清脆的鸣叫吵醒，寻声看去，只见凤皇身上的绒毛便变成了凌乱的纤细羽毛，尤其是在翅膀的尖端上，一根根的硬羽竖起成一排。 芮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惊奇道，“凤皇他长大了？” 见大家都醒了，凤雏的嘴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含混不清的话语声，一边说一边努力地想要张开自己的翅膀，想要往上抬升自己的翅翼，“夫吖——夫吖——” “他在干嘛？”柯振石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 “飞呀，飞呀？”芮艿迟疑道，“他……在说话？” “凤皇真乃寰宇第一神兽！”狐桑赞叹道，“以前我看到书上记载，三代凤皇玓，降生后一天能开口讲话，二天能遨游天际，三天便打败真龙血脉的睚眦，灵力深不可测，最后化入虚空界中时，返照出太一晶体之光环。虽然这只小凤皇速度不及凤玓，但这种成长速度也是罕见至极！” 正说话间，却看到有殷红的水滴从空中扑簌簌落下，一滴、两滴、三滴，红滴子砸到了地上，砸到了凤皇的身上，还砸到了各自的头顶上。同时，空气中似乎有一股隐隐的腥味。 “怎么回事？”芮艿抬头望向空中，却只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从空中落下，“砰”地一声砸到了凤皇身前的地面上，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大家朝那黑影看去，好似是一只巨大的鸟，他的身子看似受了极重的伤，浑身上下沾满了腥红的血渍，血的颜色与羽毛的颜色混杂在一起，甚是狼狈。 狐杋壮着胆子靠近那大鸟，大鸟猛地抬头，发现是狐杋，一愣，问道，“怎么是你——是你们？你们在这干什么？” 狐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鸟，迟疑道，“蒲吟？” “蒲吟？赤炎洞口的那只大鸟？” 芮艿想起了他勇猛的身影。大家伙连忙围拢了来。 蒲吟艰难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浑身的毛发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光泽，但身为数斯一族的气势却未曾减弱。他努力地撑起自己庞大的身躯，用嘴理了理自己被鲜血弄得脏乱的羽毛，然后抬头道，“没想到你们已经来到这里了。不是说没事不要乱闯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 狐杋赶忙道，“我们在赤炎洞与大人分别后，遇到了凤皇诞生！所以现在急急把他带来凝河岛，想要送到岛上给十二长老。但我弟弟他们没有灵力，给这凝河拦下了。家父跟着易方护法先行登岛，找永言长老去了。” “凤皇诞生？”蒲吟惊讶道，“怎么可能？它应该还有三十多天才会来到这世上呢！” 和易方一样，蒲吟也并不相信。 “真的！”狐桑上前一步，把他们在赤炎洞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蒲吟听罢，似乎也无从判断真假，不过他眼睛尖，很快看到了地上那头黄白灰三色相间的小雏鸟，迟疑地问道，“你们说他是凤皇？！” 狐桑点了点头。蒲吟又仔细地看了看小凤皇，眼睛在他的尾部逗留了许久，才道，“你们不要待在这里了，赶紧带他上岛吧！” “可我们没有灵力，好像没有灵力没法上岛……” “他是凤皇，你们要想办法！”蒲吟忽然扯着嗓子大吼一声，“魔界大军已经悄悄侵入灵乌秘境，情势十分危急！上次得你们爸爸相助，才摆脱了幽鸱；没想到，更扎手的家伙全在后面。他们的目标是凝河岛！我刚刚才摆脱三只魔鸟的追击，他们马上就来了！” 说到这儿，蒲吟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魔……魔鸟……我……我们怎……怎么办？” 蒲吟撑住身体，“你们听着，魔界大军马上就要来此，我暂且能拖住他们。但能撑多久，不得而知，你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狐桑一跺脚道，“除了凝河岛，哪儿都不安全！” “可我们都没有灵力啊，怎么去那岛上？”芮艿想着狐澜告诫她的话，看着徘徊在她脚边的凤皇，心里很是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轰！” 群山之中一道气旋直冲天际，刹那间地动山摇，连凝河旁边的众人都感到了莫名了恐惧感，心里一阵发紧。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之下，蒲吟仿佛披了一身血色战衣。 “他来了。”蒲吟努力站直了身体道，“你们赶紧保护好凤皇，我去引开他！记住，千万不能让他发现凤皇，”他一字一顿道，“哪怕是拼上你们的命！”说罢扑闪着翅膀飞入空中。 望着通红天空中蒲吟远去的悲壮身影，一阵悲凉的情绪涌上狐桑心头，反应过来时，已是热泪盈眶，他大声吼道，“那个追杀你的是谁？” 虽夕阳未落，但大大小小的星辰已经渐显，从地上望去，蒲吟的黑色的身影犹如一颗暗淡的星辰。那身影在空中停滞了一下，留下一个字。 “狰。” 蒲吟双翅一展，向着那凌冽的气流头也不回地飞去。 “狰……”狐桑大惊失色道，“怎么会是狰……” “狰是谁？” 狐杋轻声道，“魔界地位甚高的走兽，勇猛暴戾，奋勇无畏，历次魔界作乱，这个族都是开路先锋。” 狐桑忧心道，“不知这次来的是狰族哪一代的家伙。传说现在狰族的首领铿野横天生魔力，远在家父之上，是魔界一等一的高手。蒲吟怕是……” 三个少年不由心下一紧。他们回望身后静静的凝河。此刻，谁心里都清楚，假如可以过河，那就意味着安全。 “可是，我们并没有灵力。要怎样才能冲过结界？”狐桑喃喃自语道。 4.4 月落凝河（四） “刚才我没有防备，”芮艿道，“现在再看看这河，好安静啊！”说罢，她试探着向河里走去。剩下两个少年不明所以，但却不知为何，只是定定看着芮艿向着河里走去。 尽管有所防备，但芮艿明显地感到，越是靠近凝河，自己的精神越是不受控制，变得混沌起来，整个人走路也轻飘飘的。很快，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眼前的天地倒转，山化为水，水化为山，山又化为片片桃花林。 她恍惚道，“桃……桃花林，回家了？” “芮艿！”见芮艿情况不对，狐杋运气灵力，猛地冲过去，用尾巴卷了芮艿，将她驮离岸边。 芮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五尾狐，出了一身冷汗。 柯振石、狄清川与狐桑三个也接连尝试着想要往河里走，却都难以逃脱结界对于心智和精神的迷惑，大家在河边一筹莫展。 夜半时分，似乎已经听不到蒲吟与狰的战斗声了。 “也不知道蒲吟这一战打得如何了。”狐桑的情绪低落，眼眶湿润地望着河面上的雾气，叹气道，“他是为了救我们才往回飞的，他身受重伤，应该上岛找长老医治才是……” 此时的凝河，河水凝固不动，映射出点点的繁星，宛若天上的银河。看着看着，狐桑心中忽然一动，好像想起了点什么，猛地跑到姐姐的面前，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咦？什么？”狐杋不明就里。 三个人类少年见状，纷纷围拢了来。 “月落凝河！”狐桑叫道。 “月落凝河？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的歌谣？山海灵界二十四不可思议？” “是不是奶奶唱给我们听的，写在青色芒蒿叶上的歌谣？”狐杋似乎想起了点什么。 狐桑拼命点头，“是的。那首歌说灵界有二十四桩不可思议的奇闻怪事，其中之一就是‘月落凝河’。我一直不明白这歌谣唱的是什么，后来，后来，我在疯癫牙豚当康的《逸趣记》里读过，说是很久以前，第四代凤皇翀的时候，有一只胆子贼大的奚鼠，用了名叫‘月落凝河’的神奇方法，在黎明时穿越结界，登上了凝河岛。翀见他聪明又机灵，格外开恩，让他管理了岛上的树林呢。” 狐杋摇了摇头道，“当康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信不得，信不得。” 柯振石双手一摊道，“说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啥是月落凝河。” 狐桑想了想，也有些沮丧，“哎！没错，‘月落凝河’可能只是个故事，大人拿来哄小孩睡觉的。” 这么一说，刚刚有些喜悦和兴奋的大家伙，又陷入了优思之中，望着那平静的河水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片绿叶，被风吹落于水面。它刚一落到水面上，便激起阵阵涟漪，转瞬间便被那看似平静无波的河水推着向岛的方向飘去。它才飘到一半的位置，河水便瞬间改变了流向，又把那绿叶推回了众人面前的岸边。不过绿叶轻若无物，因此没有被河水直接送上岸来，而是刚到岸边便又重新向凝河岛的方向飘去。 芮艿的双眼紧紧盯着那片叶子，“这条凝河的流向好奇怪啊。” 狐桑接过话茬，“嗯，大概有些特别的机关设置吧。毕竟不是普通的河，不然如何能够阻挡得了普通生灵的侵扰？” 芮艿盯着这绿叶飘过来飘过去，恍然明白了什么，“啊！这河水，是在此岸和凝河岛的岸边来回流动的！你们看那叶子。它不断循环往复，没有分毫停歇的时间！而且，而且每次一改变流向，绿叶就会在河水的正中央静止！” 众人都沉默地在夜色中尽力地凝视着这看起来平静的河流。这水流实在太有规律，一定是被人刻意设置而成，可就算知道了这些，却依然无法破解这个谜题。他们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岸边，望着那绿叶，直到天色完全变暗。 狐桑被这月亮的柔美刺得眼睛不舒服，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向前方望去。只见本来万里无云的凝河上空聚集了一团一团奇怪的云朵，这些云朵不像是云气集聚而成，却像是谁特意把它们拿过来，像是要遮住什么东西似的。他心里只觉得奇怪，便抬头准备看个仔细。 在这黑寂的苍穹中，星辰格外的亮。可这本应浪漫的景象却让狐桑总觉得头顶的天空与昨夜看到的天空有某种诡异的区别。究竟是什么不同呢？ “月落凝河，月落凝河，”狐桑不停地琢磨、推敲着，自言自语道，“对，没错，就是月亮。这谜题一定和月亮有关。”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上。 众人也学着他的样，抬头仰望天空。月亮正悬在半空。它看起来离岸边的他们是那样近，就在他们头顶上不远的地方。 “这月亮，好大好圆啊！”狐桑感慨道。 但突然之间，那团奇怪的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月亮给盖住了。 “这云的速度好快啊。不会是什么魔云吧？”芮艿喃喃道。 狐桑摇头道，“不，这云色纯洁，不会是魔云。” “停了！停了！停了！”柯振石叫喊着，顺着他的喊声，那云一下子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完全地盖住了月亮。 “可……真是……有魔……魔性的云。” 那云团好像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议论，仍然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说来奇怪，它虽然遮住了月亮，但却好像自带光线一般，微微地放射出柔和的光，只是这光的射线和轮廓非常的不规则，很是散乱。 此时，河面上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一轮白色的月亮的倒影。它是那样朦胧，那样玄妙，看起来好像薄薄的幻影，并不真切。不知为何，今晚倒影里的这个月亮特别的柔美安谧，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喂，你们……怎么一个个看得那么认真？快看，月亮的倒影——”柯振石不耐烦地道。其余的一众却仍然聚精会神地抬眼看着天空，没人搭理他。他们隐隐觉得，这躲在云团背后的月亮身上，一定藏着惊天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突然之间，那诡异的云团又突然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了。月亮重新又出现在了天空上。只见它高高地悬挂在离地面很远的地方，好像寂寞而孤独的远客。 “这云气太奇怪了！而且突然就不见了，也没看到它们移动。”狐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柯振石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哎！哎！哎！又动了！叶子又动了！刚刚它停了好一会儿呐。你们看月亮的时候。” 芮艿赶紧望向河面，那绿叶仍然在飘动，好像并没有发生过所谓的静止不动。不过竟不是朝着河岸边，而是朝着凝河岛的方向飘走了。她把脸冷漠地扭向柯振石。 “刚才！就在刚才！你们抬头看月亮的时候。那叶子静止在水中央，大概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样子！”柯振石急急解释道，“我正想叫你们呢，结果你们没人理我。现在这叶子又动了！” 突然，一个激灵让芮艿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柯振石，你盯着叶子看的时候，水里面有没有月亮的影子？” 柯振石看着她，像是在看怪物，“是啊。我前面没有注意，后来狐桑说月亮，我往水里一看，果然有月亮的倒影，很美，很朦胧。” 芮艿的脸上浮现一丝鬼魅而得意的笑容，“如果柯振石说的是真的，那么刚刚，那团云遮住月亮的时候，水里的月亮倒影就完全是个假象！” “假的？！”众人一起惊呼道。 狄清川用手指向河面，惊叫道，“没……没有月亮的倒影！”果然，顺着狄清川的手指望去，大家看见的，只是黑魆魆的河水，和那上面漂浮着的叶子。 “你们忘了这河水可以影响人的意念的吗？”芮艿道，“如果不是我们亲眼看到有云把月亮遮住，而只是注视湖面，我们就会以为月亮一直在天上挂着！” “什么？月亮没有一直在天上吗？”柯振石有些不明所以。 “可……可为什么有……有假的呢？”狄清川说道，“好……好可怕。” 狐杋似乎也没有想通，“是啊，凝河之上，为什么要造这假的月亮倒影？” “原来如此。”芮艿突然道，“我知道这凝河的玄妙了！” “哦？！你知道了？”还在琢磨的狐桑回过神来。 “是月亮！月亮就是凝河秘密的所在！狐桑不是一直说‘月落凝河’吗？刚刚天上月亮被云块遮住的时候，柯振石看见水里有倒影，同时水上的叶子也突然不动了，也就是说水停止了流动。”芮艿解释道，“这两件事同一时间发生，再联想到‘月落凝河’这四个字……” 狐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水停止流动的时候，就是结界打开的时候？！” “对，对，对，”柯振石也跟着道，“我刚正要说呢，这叶子静止了一会儿之后，飘动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狐桑沉吟道，“我想我明白了。这凝河岛的结界，和光有关。刚刚那团云遮住了月亮的光，结界的力量归于无，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而所谓‘月落凝河’，说的就是河里出现的假的月亮的倒影。” 4.4 月落凝河（五） “在那个时候，没有月亮没有光，结界也就没有了！”芮艿补充说道，“按照现代光学的原理，我猜凝河上布满结界的时候，河面没有缝隙或孔洞，没有光能够穿越，也就不会有光的反射，所以压根不会出现月亮的倒影。而当天上的月亮被遮住，没有了光照的时刻，凝河里就会出现假的月亮的倒影。那个时刻就是‘月落凝河’，也就是结界停止的瞬间。” 芮艿用物理学的原理来解释结界，不光狐桑不明所以，就连柯振石也听得云里雾里。 他没好气道，“一个结界，怎么还要扯物理呢！我的物理不及格，你说的我全都听不懂，你就直接说我们怎么能过去吧！” “只要我们在这个没有光照的瞬间到达凝河的中央，等光重新亮起时，河流相当于重置了一次，因此流向与之前会是一致的！我们便可以利用这结界的重置，顺着水流游上岛！”狐桑眼里闪着不寻常的光亮，“所以我们今夜不要睡了。那个书上说的奚鼠，就是在黎明时分上岛的。所以我猜拂晓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一次机会！在结界消逝的那会儿工夫，我们必须尽快跨到结界的那边去！” 说完，狐桑兴奋地搓着手。有史以来第一次，他感到从小书里读过的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竟然如此地有用。自己的博闻强记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派上了用处。 众人守在凝河岸边，直到凌晨，凝河的水已变得冰冷刺骨。 “来吧！朋友们！”柯振石大声的打气道，“世上没什么救世主，想要过河全靠自己。成败在此一举！” 话音刚落，凝河上忽然升起了祥光，接着一道银光从祥光中冲了出来，向众人方向本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孩子们！孩子们！” 听到这声音，狐桑一下子蹦得老高，兴奋地大叫道，“爸爸！是爸爸！” “你们要做什么？”狐澜站定，有些生气的问道，“知不知道这凝河结界有多危险，不是叫你们老实待着么？！” “爸爸，芮艿找到渡过结界的方法了！”狐桑兴奋道，“没有灵力也能渡过凝河……” 狐澜打断道，“不得在长老面前胡言乱语。” 狐桑一愣道，“长老？” 众人向狐澜身后望去，只见祥光之中，一只白色犀牛正踏水而来，而那连落叶都会激起层层涟漪的凝河河水，此时竟依然平滑如镜。 一个傲慢而冷漠的声音随之传来，“你们还不快快行礼，拜见永言长老？”众人一看，永言长老的身后，一只蓝羽苍翎的大鸟傲然伫立，正是易方。 见是那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易方，几人连忙学着狐澜之前的样子，对着白犀，不情不愿地拱手道，“拜……拜见……拜见永言长老。” 第一次对着一只动物像拜神一样毕恭毕敬，三个人族少年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好在那白灵犀并不在意，只道，“你们就是异世而来的人族？” “是……” “事情我听狐澜小友说了，”白灵犀对着狐澜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想先见见凤皇。他在哪？” 听见有人叫自己，此时又长大了一圈、半绒半羽的小凤皇，微微忽闪翅膀，低飞到那白灵犀面前，毫不怯懦地直视着眼前比自己大上数十倍的陌生巨兽。 白灵犀与小凤皇对视了一阵，突然开口道，“好，很好。先进凝河岛，我带你破结界”，又对众人说道，“这只幼雏，我要先将他带给去岛上，由我们十二长老定夺。”说罢，手臂微抬，一团苍色光华自掌心升起。 “不用你带我们上岛，”柯振石洋洋得意道，“我们刚才已经想出了过凝河的办法，可以我们自己先试试，要是我们过不去，你再……嘿嘿……” “没事找事，”芮艿狠狠地赏了他一个白眼，“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放肆！竟然敢用如此不敬的语气跟长老说话。”易方忽然沉声道，“你们把这凝河岛当做什么了？岂是儿戏的地方？” “不知者无畏，无妨，无妨。”那白灵犀倒是脾气好得很，只微笑看着柯振石道，“请问你们要如何过这结界？” 柯振石照葫芦画瓢的将芮艿的话讲了一遍。 听罢，白灵犀道，“还有一刻钟就是拂晓了，你们可以一试。” 听长老这样说，芮艿倒是突然有了种跃跃越试的感觉——毕竟是自己想到的解决办法，谁不想一试对错呢？更何况此时还有狐澜和白灵犀这两个灵力高强的可以保护自己，那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果然，半刻钟后，天空已变得浅蓝，远方地平线上冒出一丝红线，那正是初升太阳。 “就是现在，”芮艿盯着那太阳道，“应该只有五六分钟，我们要快。”而后探出脚去准备下水。 “等等！等等！”狐桑突然叫道，“还有他！要去救他！” “谁？” “蒲吟大人！还有蒲吟大人！” 白犀一顿，停下转身问道，“你们看见蒲吟了？” “蒲吟大人！蒲吟大人！”狐桑着急的上蹿下跳，“他在与狰相搏！他为了救凤皇，为了救我们，独自一个去那边引开狰，他……” 狄清川指着前方半空中一个黑影道，“那个……那个是不是他？”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歪歪扭扭地低飞于半空中，向众人滑来。 白灵犀眉头一皱，沉声道，“易方，你去。” 易方双翅一展，飞向那黑影，将其驼了回来，众人围上去一看，果真是那蒲吟。 蒲吟本去时就已伤痕累累，而此时更是浑身浴血，长羽凌乱，翅尖原本银白的大羽已皆数掉尽，露出里面粉色肉翅，他眼睛半阖，口中气若游丝，铁钩般的锐利长喙也断了一半，不见了往日的光鲜。 见蒲吟如此，众人几乎落下泪来。白灵犀走上前去，掌中化成一团柔色光团推入蒲吟体内，蒲吟一口污血喷出，微微缓过气来，抬眼见到那白灵犀，霎时松了口气，“永言长老……长老您怎么也在这……太好了，快……快……” 白灵犀道，“不要着急，慢慢道来，谁能将你伤成这个样子？是狰吗？” “来不及了……”蒲吟低声道，“不止有狰，还有其他魔族……不知他们怎么进了灵乌秘境……我昨日本想报信给长老的……遇到了灵狐和凤皇……那狰马上就追来了，我来不及带他们上岛，只能引开……凤皇……凤皇……”他挣扎着环望四周，见到长大了一些的凤皇，口中喃喃道，“希望我没有白费力气……” “蒲吟大人，”狐桑拼命地忍住眼里的泪不让它流出来，“如果不是您，恐怕我们几个早就……早就……” 蒲吟低声道，“我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凤皇，是为了山海界……” 芮艿轻声道，“凤皇他很安全。” 那小凤皇此时似是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改平日的抖擞与锐气，脖颈微垂，望着蒲吟的目光中满是忧伤与悲愤。 蒲吟伏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只杂毛稚鸟，气若游丝的喃喃道，“他真的是凤皇吧……” “长老，你快救救他啊！”柯振石急道，“你们不是能用灵力疗伤么？” 白灵犀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不是什么长老么，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这么点小伤都救不了了？”柯振石急道，“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灵……灵娲呢？赶紧叫她来啊！” “放肆。”易方沉声道，“灵娲大神岂能为了这点小事……” “易方。”白灵犀语气严重地打断了易方的话。 蒲吟合眼微声道，“没用的……我知道……我七经八脉已断……长老……没关系……不用管我了，您快去岛上吧……请务必做好准备……他们很快……很快就会……”蒲吟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了动静。 白灵犀一声长叹，手臂一挥，将蒲吟的尸体移于脚下祥光之中，转身对众人说道，“走吧。” 说罢，白犀手臂微抬，一道苍色光球将众人罩住，又轻弯手臂，几人便被光球抬了起来，向凝河岛飘去。 狐桑失了神似的滑坐在光球里。柯振石望着光球外白灵犀脚下祥光之中的蒲吟尸体，嘴里喃喃道，“蒲吟……蒲吟……这就……死……”似乎是这个“死”字难以接受，刚一说出口，便连忙开口道，“这就完啦……” 众人也都沉默不语。 忽然脚下微震，光球一下子散去。 “到了。这便是凝河岛了。” 5.1 巫恒长老（一） 白犀招呼完，少年们便落到了地上，同时收敛起情绪，默默地跟在白犀身后。 “对了，易方，你把蒲吟的死讯告知数斯族一声，让他们做好参战的准备。”前方，白犀对身侧的易方说道。 “是，永言大人。”易方低眉顺眼，挥翅接过蒲吟的遗体，振翅破空而去。 少年们直到看着易方消失在视野中，才回过神来，此时凝河岛景象已经在望，从远处眺望之时能看到一片青翠，淡淡的云雾笼罩在那片青翠之上，岛上不知名的小鸟众多，婉转啼鸣不绝于耳，并且一种醒人心神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直萦绕在少年们的鼻端。 随着前行，众人进了一处被黝黑粗壮的大树所遮蔽的奇妙森林。地上遍布郁郁葱葱的苔藓，并且伴生着一种成片成片的雪白花朵。这些花包裹着的果实呈圆球状，朱红色，宛若一颗颗珠圆玉润的葡萄粒般，挺立在花枝的顶端。这些花每一朵都生机盎然，蓬勃着向上。花朵掩过了脚面，让少年们的每一步路都走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就踩断了这些花茎。 “这些花是什么花？”芮艿悄悄地问向狐桑。 “蓟柏，一年四季都开花。如果把它的果子摘了吃的话，据说能抵御寒风与气温骤降带来的冰冷。”狐桑道。 “香……香味，就是这花。”狄清川闻了闻愈加馥郁的花香道。 少年们愈向岛的深处走，便觉得愈加神清气爽，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大冬天泡在温泉中，那种飘飘欲仙感是如此地真实。 只不过永言前行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少年们并没有多少闲暇去体验一番。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蓟柏丛中一条卵石铺砌的小路突兀地出现在少年们眼前。抬眼望去，只见路的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方石，方石上方是一种高大的不知名的树木，树木遮蔽了外界的阳光，让这里的氛围显得幽谧了起来。 “这是雕棠树，这条路很有可能是为了长老会的贵宾修葺的。”狐桑凑到三个少年的耳边，轻声道。 “没想到永言长老居然把我们当成贵客了。”柯振石受宠若惊道。 芮艿看了眼怀里的小凤皇，并没有认同他的观点。 卵石小路并不长，少年们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但就在他们迈出小路的瞬间，眼前猛地一亮，随后一种不真实感冲击着他们的五感，以至于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数不尽的金色光点如雨般从天坠落，金色光点和阳光色泽又不尽相同，它给人一种如宇宙初开般，那第一缕光的惊艳，看上去有一种古朴永恒的苍凉之感。一条条霞光照耀着晨光，光芒笼罩在金色光点之上，让站在下方的少年们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衣。 芮艿伸手欲去接一些金色光点，却见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躲开她的手，随后又绕着她的身体旋转起来，一时间在芮艿的体外形成了一圈金色光环。 “这些小家伙是活的吗？”芮艿不由惊讶道。 “快……快看……上面！”狄清川张大了嘴。 芮艿闻言顿时抬头看去，只见众人头顶并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片金色叶海，这些树叶全部长在一根巨大的枝干上。芮艿顺着枝干向根源看去，只见这个巨大的枝干不过是另一根树枝的分叉，而那更大的树枝不过是树干上一个较小的分支。 “这棵树！”芮艿抬头看着树，不可置信道。 “难道？！”狐桑激动起来。 “这便是传说中不死的生命之树嘛？”狐澜落后一步走在永言身后，也是惊讶地道。 “狐澜小友好眼光。”永言停下脚步，注视着通体金芒的巨树，目光幽幽，不知在想着什么。 “果然。”狐桑听永言的话，顿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有些小事，去去便回。”突然，永言丢下一句话，等少年们转头看向他时，却早已不知所踪。 “长老这是干啥？”柯振石随口道。 “长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揣测，在此等候便可。”狐澜回道。 不知是不是被外界的声音吵醒，芮艿怀里的小凤皇晃了晃脑袋，慢慢睁开了不含一丝杂质的红眸。 小凤皇的脑袋本来靠在芮艿的肩膀上，一只眼睛正好看到上方的金色树叶，就在他看到树叶的瞬间，一直在众人心中不为外物所动的小凤皇顿时激动起来，“不死树，不死树。”清脆的叫喊声不断从小凤皇的嘴里呼出。 少年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一口喊出这棵树的名字，并且还有这样的反应。 “好神奇，他竟然知道不死树？”柯振石稀奇道。 “据说凝河岛是凤鸟早期的能量修炼场，不死树便相当于凤凰的家。”狐桑解释道。 同时，小凤皇挣扎着想要从芮艿的怀里出来，芮艿无奈，只好松开手。 小凤皇刚一得空，顿时昂头扇着翅膀向上方飞去。 “啊？他飞上去了！”芮艿没想到小凤皇会飞走，不由看向狐澜。 “他可能上去看看风景，我们到树干下等等。”狐澜道。 少年们跟着狐澜向前方的树干走去，随着接近，原来笼罩在蒙蒙金光中的树干逐渐出现在少年们的视野中，只见这棵大树的树干粗大无比，粗略估计，约需要百余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拢；树干笔直，树身上没有任何的疤痕；抬眼望去，却不能一眼望到树顶。 “这树得有多高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树！”柯振石惊呼道。 “唔，书上说，不死树高约莫三百余丈。”狐桑似在确认书中描述是否属实，不断地在树下转圈看着树顶。 “差不多。”狐澜点头道。 “小凤皇呢？”芮艿看了狐澜一眼，此时她已经找不到小凤皇的身影了。 “他一定快要飞到树顶了。”狐澜淡笑道。 “我去，那个小家伙能飞那么高。”柯振石愕然道。 “他可是凤皇，凤栖高枝头，这个是必然的。”狐桑解释道。 随后，少年们和狐桑一家在树下等待良久，既不见永言来寻，也不见凤皇回来。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柯振石最先坐不住，出声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凝河岛上，只能等长老们召见了。”狐桑摊爪道。 “耐心点，想必永言长老有要事缠身。”狐澜盘膝闭目而坐，不见丝毫焦躁。 “也不……不知，长老们能……能不能，把……把我们送回家。”狄清川忐忑道。 狐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世上没有十二长老解决不了的事！” “万……万一呢？”狄清川继续问。 “万一？”狐桑皱了皱眉头，“他们是灵娲大神指定监管世界的使者，万一他们不知，后面还有灵娲大神呢！” 狄清川点了点头，眉宇间的惆怅似少了三分。 “小凤皇还不下来？”芮艿倒是好奇小凤皇居然会在不死树上待这么久。 狐杋道，“他可能蹲在上面发呆呢。” “那，我们要不要把他带回来？”芮艿看向上空，却只能透过掩映的枝叶看到一片迷蒙的金色光点。 “嗯，正好我也想爬爬看，这么高的不死神树爬起来感觉应该不错。”狐杋也嬉笑道，说完便运气灵力，“呲溜”一声消失在芮艿眼前。 盘膝而坐的狐澜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狐杋已经爬到半空，到嘴边的话又收了起来，重新闭上双眼。 “我也想啊，可这不死神树乃是上古灵树，没有灵力的人是上不去的。”狐桑没精打采地看着金光闪闪的树干，暗中吞了口唾沫。 “额，还有这种说法。”柯振石悄悄熄灭了内心的躁动，但又立马道，“不对啊，那小凤凰咋能上去的？” “喂，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先不说那是人家的灵巢，凤凰本身还是飞禽，人家一对翅膀是摆设啊。”狐桑无语道。 “嘿嘿，我就问问嘛，你看你，激动个啥。”柯振石笑嘻嘻道。 “什么人？！竟敢亵渎不死神树！” 就在两个少年交谈之时，一声断喝从上方传了过来。 狐澜耳朵微动，似听到上方还有其他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那个声音又是喝道。 狐桑伸头伸脑，想去看上方是谁在说话，却碍于金光的遮挡，只好拉了拉狐澜好奇道，“爸爸，他们在和谁说话呢？” “好像是你姐姐，我先上去看看情况，你们不要乱走。”狐澜交待一声，周身银光乍放，瞬间飞跃而上。 狐桑点了点头，看到狐澜消失在眼前，可苦于没法攀树而上，只好来到树下，一直爪子搭在树干上，耳朵贴附在树上屏息听着上面的动静。 很快，上方便传来了对话声。 “诸位手下留情，在下灵狐族狐澜，受永言长老之邀，前来凝河岛，敢问诸位为何要抓我家小女。”狐桑听完，眼中怒火一闪而过。 “难道他们抓了狐姐姐？”柯振石也听到了，顿时惊呼出声。 “闭嘴。”芮艿喝止道。 “我不管你们是灵狐还是土狐，只要亵渎不死神树，就该处以极刑！“那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狐桑听完不由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只是攥紧的拳头无论如何也没法松开！ “呵，笑话，难道这山海界生灵的生死，可以单凭你们的一句话就决定？”狐澜压抑的声音传来。 “你倒不用给我挖坑，我羽民族世代守护不死神树，在凝河岛也是有很大的话语权。”严厉的声音淡淡回道。 “既然阁下如此得势不饶人，那不妨请永言长老来做主。”狐澜沉声道。 “不用你说，我会把她押去见长老！看大判怎么制裁她！”严厉的声音嗤鼻道。 “松开，不用你们押着我，我自己能走。”狐杋愤怒的声音传来。 5.1 巫恒长老（二） “我去，凝河岛这么安详的地方，居然还有强权之事？”下方，柯振石听完愤愤道。 “再光明的地方也有阴影。”芮艿倒是一派淡漠道。 狐桑闻言眉头微动，但并没反驳。 就在少年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看到狐澜沉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跟我走！”狐澜低声道。 没等柯振石张嘴问去哪的时间，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腾空而起，沿着树干飞速地向上升去。 很快，众人前方出现了一群戴着五彩缤纷头饰的家伙。这些家伙的肢体和五官看起来像极了人类，但稀奇的是，这些“人”的头上长的并不是头发，而是长长的各色羽毛；脸上也长满了细密的羽绒；他们的手臂是一对鸟翅，同样覆满了羽毛。 狐桑看着他们，已经猜到了他们应该便是之前自称羽民族的部落。 只见这些羽人中间正围着的是一脸迷茫的小凤皇还有狐杋，狐杋正愤愤不平地瞪着左右的两个羽人。 “哇塞，鸟人在世？”柯振石咋呼道。 “和……天……天使，很像哎！”狄清川亦是震惊。 “跳梁小丑罢了。”芮艿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不忘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就这样，他们被一群羽民催促着，在不死神树巨大的树枝上向前走去。 突然，狐桑脸色微变，他抬头见到一根枝头上，鹓雏易方正威风凛凛地站立着。 “呦，这不是那几个可怜的拜访者嘛，在树荫下待了一天，怎么就被押过来了。”易方故作姿态道。 “禀易方大人，我族抓到了几个亵渎不死神树的家伙，欲要带他们去听候长老的发落。”那个羽族头领回道。 “嘿嘿。”易方斜睨了狐桑他们几个，一脸笑容分不清什么意味。但当他的眼睛落到了凤皇身上的时候，顿时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很快恢复了正常。 虽然他的神色转变很快，还是被芮艿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听易方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随后道，“呵，山海界里有种传说，什么登上了凝河岛就是神庇护的对象。呵呵呵……”易方一边冷笑着一边露出不屑的神情，缓缓地抬眼看了芮艿等人道，“所以你们觉得自己上了岛，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芮艿怒从心头起，毫不顾忌地上前一步道，“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个什么，也不清楚你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一只长毛鸟罢了，和千千万万的普通鸟类并没什么区别，死了，也都只是一抔黄土。还有，我们人类世界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人在做，天在看；人不善，天会判！’它不止可以用于人类，也适合所有既存的生灵。”芮艿说完，冷冷地直视着易方的眼睛。 “呵呵，牙尖嘴利的蝼蚁。”易方也不动怒，只是轻蔑地摇了摇头。 “蝼蚁你麻麻，你全家都蝼蚁，你家大蝼蚁生你这长毛鸟，你生儿子没气孔，干！”柯振石脸红脖子粗地骂道。 易方眼睛一冷，一道灰色灵芒顿时以迅雷之势袭向柯振石。 狐澜浅笑一声，挥手挡了下来，抱拳道，“几个小友尚不懂事，易护法还请不要和他们一般计较，且我们此刻正在去见长老的路上，万一长老问责，这……” “哼！”易方瞪了少年们一眼，气冲冲地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羽族中人见易方铩羽而归，不由很是诧异，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上路，随后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见大树树干里突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又有一阵吧嗒吧嗒的急促脚步声响沿着树干传了下来。 狐桑抬眼注视着神树，只见一只像山鸡一样的鸟类扑腾着翅膀，竟身体与树干垂直着向下冲了过来。他的身体不知有什么特异功能，竟能如履平地一般在树干上上下行走？ 看那乌黑发亮的羽毛，如秋海棠般艳俗的红色鸟喙与脚爪，还有那头顶上青黄红绿紫物色间杂的翎毛，狐桑的记忆里快速闪过了一种上古神鸟的名字——螐渠。 “螐渠性优雅，爱美物，有责心；擅飞翔，乃灵界送信使者，长老峰会之会务也。”狐桑记起了古书中的记载。 只见那只螐渠来到了羽民跟前，对为首的羽民道，“永言长老有令，请几位尊贵的客人去长老会。”说完，螐渠来到小凤皇跟前，优雅地张开翅翼，深深地鞠了一躬，“凤皇大人，您受惊了。”他的动作果真像传说中的那样，让狐桑不觉会心一笑。 小凤皇也不客气，微微地对着螐渠点了几下头，道，“开路，开路！” 羽民首领还想说什么，但螐渠催促了几句，顿时黑着脸退了下去。 随后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三个人类少年跟着凤皇与狐桑一家，走向神树脚下。原来为了便于上树，在神树的树干上有开凿出一条通道，能够去往树上的任何一根枝杈。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一处难得的平整的树干交错而就的树面上。由于神树树干实在太过粗壮，因此在其顶端的树冠底下形成了一片大约十亩左右相对平整的地方，被用来当作灵界往来传递消息和分派人手的议事厅。 “永言长老就在前面恭候各位。”螐渠停下了身子，告知一声，便负翅退了下去。 芮艿抬头看去，只见永言那巨大的身体正伫立在前方，脑袋背对众人，眼睛注视着下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而那易方却已经提前一步到了此处。 长老听到后面动静，转身见到芮艿等人，点了点头道，“刚才和其他长老商量一些要是，让你们久等了。” “永言长老哪里的话。”狐澜微笑道，同时对易方点了点头。 易方看着狐澜，却没有回礼，只是把头微低，一言不发地站在永言身后。 “易方！”允中威严的声音响起。 “大人，小的在。”易方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暗黑势力已在对岸集结，虽然凝河岛上的结界坚固无比，但若一直为暗黑势力滋扰，恐怕也是件麻烦事。我已和其他长老们商量过了，此次调动灵界八大顶尖高手前来护卫，你可以带着凝河岛上的羽禽和羽族前去协助。” “领命，大人。”易方恭敬退后，转身向树下飞去。 永言又回身对着小凤皇道，“长老会在即，凤皇大人以及诸位，请随我一起去见其他的长老们吧。” “是。”狐澜听闻，顿时局促地掸了掸身体，在永言的带领下向前方走去。 狐桑也面色潮红，他想到了曾经书中记载的一件隆重的事记，就是长老会有个历史久远的名字——巫恒会，若无重大事件，十二位德高望重的灵界长老每五年召开一次会议，地点散布在五个不同的地方；但每三届年会由一位长老轮值成为首领长老，主持长老会议，换届会议一定在不死神树召开；若灵界发生重大事件，则会由首领长老召开临时会议，会议召开地点不定。 每一次的巫恒会都会在不死神树西北角枝杈顶端尽头的树屋中召开。 一行人跟着永言走到议事厅尽头，前方出现了由一百级枕木搭构而成的阶梯，阶梯呈半圆形螺旋而上。 通道尽头，一座半圆球状的建筑色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显得格外神秘。据芮艿目测，她们所走的这条枕木阶梯是通往树屋的唯一通道。 半圆球状建筑原材料是不死神树的树木，建筑风格也很像灵狐村的树屋，树屋前有一片和议事厅类似的平台。巨大的圆形树屋紫气氤氲，古朴大气，树屋约有五六层楼高，像历史书里见过的天坛模样。 一行人快步来到树屋前，树屋前有一扇巨大的木制大门，门上有两个木头门环。 永言抓住木质门环，撞击在巨大的木门上，木门顿时发出巨大而低沉的响声，像古老钟楼里的钟声一般，带着阵阵回音。 “吱呀”，沉重的大门缓慢地打开。永言面无表情，率先步入其中。 芮艿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巨大的方形大厅赫然映入眼帘。这间大厅起码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百米方圆，少年们站在里面，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庄严肃穆的方形大厅有四面墙，他们正对着的那面墙上雕刻了一个花纹复杂的图腾。 “这个图腾就是“太一之光”的标识符，它象征着他们这个世界的精神信仰——太一之精。”狐桑悄悄地对少年们说道。 “那这些兽？”柯振石偷偷指着四周墙壁上的雕塑般的画像。 “他们据说是巫恒会成立以来，曾经担任过长老的种族。”狐桑压低声音道。 “那……那是，九尾狐。”狄清川指着墙壁上的某处道。 “那正是先祖。”狐桑抬头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的画像，昂首颇为骄傲地道。 此刻，在这样一处空旷而亮敞的厅堂的正中，摆放着一张粗糙而巨大的玉石桌子。狐桑一眼便认出了这块玉石桌子的质地是琅玕，散发出珍珠般的温润光泽。在玉石桌的四围，摆放着一圈同样材质的石凳，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除了右首下方的一个石凳空了，其他十一个石凳上安坐着十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为首上座的首领长老，乃是白虎族的西御；其他十位在座的长老分别来自苍龙、玄武、朱雀、长乘、鹿蜀、天马、帝江、英招、陆吾、鲲鹏等族，空缺的席位则属于通天犀族的永言长老。”狐桑给少年们介绍道。 5.1 巫恒长老（三） 当永言带着小凤皇一众进场，诸位长老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诸位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的压力。在另一边的人类世界也好，在这边的山海界也罢，他们从未被如此地重视过。眼下，自己就在山海界最重要的十二位人物面前，这样的压力让他们几欲崩溃。 “永言，这就是你所说的人类和凤皇？”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如深海中荡漾起的波涛，给少年们源源不断的冲击之感。 芮艿眉头微蹙，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龟背蛇尾生物，正全力瞪起一双小眼看着自己，眼中透露出一种看待不速之客的警惕目光。 “这位长老是玄龟族的北辰长老。”狐桑轻声道。 芮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似乎一点都不怵眼前的局面，大大方方地观察着眼前的各位奇形怪状的巨兽。 “北辰，你明知故问啊！”永言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一步迈到座位上，回头对凤皇狐澜等点头示意。 “行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议题吧！”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宛如空谷百灵，婉转动听。 芮艿正好目光移到此处，声音的主人是一只雌性火鸟，浑身火红，羽毛颀长，体格巨大，这只火鸟的毛色与形态也是十二巨兽中给她感觉最好的一个。 “南熙，来了远客，此事暂且休提。”为首上座的巨大白虎淡笑一声，见芮艿看来，还友善地眨了下大眼。 “诸位，我真是好奇，人族……在我灵龟族山海纪几万年的传说中，几乎从未听说过。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先前那只老龟开口道。 “这个我倒是了解一些。”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 突然听到这句话，几个少年都不由吃了一惊，忙去看是谁说出的话。只见那个说话的灵兽头戴方冠，虎首鹿袄，络缌长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几个少年陷入沉思。 “他是谁？”柯振石想也没想，小声问道。 “长乘族的允中长老，据说他的德行是十二长老中最高的。”狐桑敬佩道。 “就是老好人呗。”柯振石不以为然。 “他，他是，那个留……留下篝火的……老虎。”狄清川偷偷看着座台上的允中道。 “就是那个禹及的主子？这就难怪了。”芮艿点头道，抬头看着允中会说些什么。 “哦？不知允中长老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北辰漠然道。 “北辰兄谬赞。”允中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门下有个侍从和这几个小家伙有过接触，了解了一番。” “那不知他们底细？”北辰小眼光芒忽闪，看模样很是好奇。 “他们究竟为何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不得而知；我只能说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允中捋着白须道，“况且，他们和凤皇之间，怕是宿世的缘分啊。” “允中兄是认定了那只小雏就是凤皇了？”北辰小眼微眯。 “却是凤皇大人不假。”没待允中说话，永言便插嘴道。 “永言长老，您行事可当真果决啊！”北辰失笑道。 “哈哈，你这头老龟倒也不用这样挤兑我，凤皇大人生于灵乌秘境赤炎洞，试问世间还有第二只鸟可以从赤炎洞中诞生嘛？” “这……”在座的除了为首的西御长老岿然不动，其余皆交头接耳，陷于争论之中。 “可我观这只生灵，仅是没有灵力的普通生灵，甚至刚才我用灵力侵入他的体内，也见他的灵脉未开，未来也是一个无法修灵的绝灵体，如果他是凤皇，那我们……”一头长得像马一样的高大有翼动物担忧道。 “骊寻风长老怎么这般浅见，这个凤皇可谓是应劫而出，他的情况又岂是我等可以窥破。”但听见那婉转的声音笑嘻嘻道，“我朱雀族和凤皇一脉可谓是远亲，我见这个小家伙也确有一种亲切之感。”火红大鸟的一双红眸盯着小凤皇看来看去，眼中的喜爱之情也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然而，那巨灵龟北辰却仍旧不愿轻下判断，“他出自赤炎洞，这事并无十足的证据。” “自然是有。灵乌秘境历来是我长乘族守护的灵域，此次为了凤皇诞生，我特意布下了数斯族高手蒲吟守护，将他喊来，便知分晓。”允中捋须道。 “哎！”却听见永言一声叹息，“蒲吟小友因为想要掩护凤皇，力拒狰族凶兽，最终寡不敌众，在凝河边战死了。” “什么？！”满座长老哗然。 “那个固执的小子死了！”允中虎脸一沉，白须都被扯下三根。 苍龙族老龙王沉声道，“狰族竟然攻入灵乌秘境？我等长老如此疏忽大意，难辞其咎！” 会场一时陷入短暂的静默之中。 为首的巨大白虎合了下虎爪，沉凝着声音道，“我灵界生灵生而为了光明而战，蒲吟行为也是我等榜样，我想他日轮到我等，在座各位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是自然。”北辰率先应道。“只是凤皇一事……大家都知道，据灵娲娘娘的推测，凤皇大人诞生的日辰，应该还有月余！” “好了北辰。”白虎西御打断道，随后看了下方少年一眼道，“我们还是先说说他们的事吧，允中，你来说说。” “嗯，”允中点了点头道，“诸位小友，适才我们诸位长老也商讨过各位的事情，但所谓天机我等灵界苍生也并不清楚，为今之计，只有让你们亲自去向灵娲娘娘求教，方有可能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 大殿下方，柯振石见终于有人理自己，顿时抬头挺胸想说些什么，却被芮艿一把拉到身后，而狄清川则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那些德高望重的灵兽。 芮艿抬手道，“多谢长老关心！我们只望诸位长老告知具体对策。” “具体方法我们是不知的。”允中笑了笑，“这事恐怕还是要请教灵娲大神。毕竟娘娘乃是天神，她终日周游寰宇，访遍灵界众生，说白了吾等都是她的子民。” “允中长老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灵娲吧？”芮艿道，“但山海界那么大，灵娲娘娘又身为天神，我们几个人类，可没法让你们的找到我们啊！” “放肆，灵娲娘娘是光明之神，对她来说世上没有高低贵贱，只要你们心有光明，又怎么会得不到她的召见！”北辰小眼一瞪，不知缘何便斥责芮艿一通。 “无妨，灵娲娘娘虽然踪迹缥缈，非神力而不得知。不过，十日之后却是每年的大月圆之夜，也是灵娲娘娘举办花飨盛宴的日子，”允中笑着安慰道，“灵娲娘娘到时会在苾芬园设下盛会，邀请天下所有的草木精灵一同参加。她自己亦将亲身前往。如若你们能够在那个时候赶到苾芬园，看尔等造化能否得见娘娘。至于后续天机，则要看灵娲娘娘的提示了。” “请问苾芬园在哪儿呀？我们又该如何前往呢？”狐桑没去理会那只老龟，不卑不亢地询问道。 “苾芬园在东面的大海之上，”允中停顿了下，捋着虎须道，“是坐落于东海之极的神土之地。想到达那里，你们需要一路向东，跨越无比漫长的山路，等到你们发现前方再无高山，就到了这块大陆的东海岸，那时摆在你们面前的，是更遥远的无垠深海，深海尽头即是苾芬园。” “啊？这么远啊。”柯振石瞠目结舌，不高兴地嘟囔着嘴。狐桑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个恋家小孩的焦虑心情。凭借着对山川地理的熟识，他心里清楚，十日内从这凝河岛赶到苾芬园，是绝无可能的。 允中随后似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古怪，笑眯眯道，“路途虽然遥远，却也还是有变通的法门，可以极速到达的。” “请长老告知变通法门。”狐桑赶紧开口求助，“我等感激不尽。” 却未曾想到，允中还是卖了个关子道，“这变通之道你们事到临头便可知。不过务必得先提醒你们。东海岸边，有局暨一族受灵娲旨意，掌管前往苾芬园的秘密海上路线，然而他们的舟楫并不能随意乘坐，你们需投其所好，他们脾性难以捉摸，但万万不可惹恼，切记切记。” “那请问长老，万一我们有人不小心恼了他，会如何？”芮艿小心地问道，一边问一边把眼睛瞟向柯振石，所指明显。 允中长老似乎早已知道会有如此一问，似笑非笑道，“万一惹恼，倒也无事，只是到时出海就要你们自己来想办法。” “额……”狐桑听罢，内心暗暗叫苦。几位人类少年有所不知的是，东海之大广袤无边，若没有熟悉航线的好手引路，怕是要迟早迷失在海上。 不知是否因为瞥见了各位的心神不宁，允中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当然，就算不用局暨一族的舟楫，你们也有一丝机会。” “还请长老明示。”一直沉默寡言的狐爸爸提议道。 “据闻那种办法，是以不灭信念为基，无畏勇气为帆，赤子之心为绳，精诚团结为桨，合力编造一个自己心中完美的渡海之物。但此法是局暨一族掌管航线之前，上古时代所遗留的渡海法，时至今日，已然鲜为人知！” 狐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允中长老，劳烦您说的直白一点，我刚才没听懂。” 谁知允中竟然摇了摇头，颇为深沉地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定数，缘也命也，是为定也！一切都是天意，知则知也，不可强求。” 大殿上几个小家伙听允中说完，自是一头雾水。狄清川疑惑中道，“长老，苾芬园……何样？如何……何得见大神？” “苾芬园说是园，其实是坐落在一个缥缈的岛屿之上，而那个岛很多时间并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曾经有太多的生灵苦苦追寻苾芬园而无果。它是这片世界最神奇的一片土地，可以说如果这个世间只有一处仙境，那就是苾芬园。苾芬园所在的岛屿只要出世，必是霞光万丈，瑞彩千条，有缘人离得很远就能看到天空的祥瑞。那里每一寸土地都具有灵性，更是植物精灵的海洋，他们以苾芬园作为自己最终的栖居之地。其实，只要你们看到了那个地方，自然就会知晓，它就是苾芬园。”长乘笑眯眯地说完，随后不再去看大殿中的少年。 狐桑从长老的笑意中似乎看到了一座缭绕云雾掩映下的海上的仙岛。他想起了家族传说中，狐圣幽草曾经在苾芬园受到过灵娲娘娘的神启，获得了极高的觉悟，灵力出神入化、逍遥自得，最终羽化入虚空。 “要是我也能像狐圣那样获得神启，该有多好呀！”狐桑的内心呐喊道。 “现在，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决断，你们先在门外等候吧。”主持会议的西御长老示意他们退下。 5.2 穿越险境（一） 又过了一些时辰，长老们的密会才算结束。大白虎西御长老率先从会场里面走了出来，大家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大鸟紧跟在长老的身后。 只见那鸟的头部几乎触碰到会场前巨大石头拱门的顶部；背上长有一对纯粹的湛蓝色羽翼，宛如天幕倒悬，很是空明；腹部和收拢在羽翼下方的绒毛全是白色，给人一种云彩般质感；金黄的尾翼和脚爪更像是璀璨的骄阳；一双同样湛蓝色的眼睛此刻正盯着众人，无声间却让他们生出一种凝视大海深渊的错觉。 见众生看得呆痴，西御长老道，“你们快过来见过鲲鹏渡梦长老。” 大家连忙向大鸟行礼道，“拜见渡梦长老。” 被称为渡梦长老的那只大鸟只是颔首点头，并没有出声。 “芮艿！狐桑！”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小凤皇从渡梦长老的羽翼中钻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众人，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心地扑扇着翅膀飞了下来。 此时的小凤皇和之前的样子比起来，精神了不少；浑身的羽毛都在散发出莹莹的光泽，像是灵光闪动，体型也不知为何大了好几圈，几乎比天鹅还要大很多。 芮艿惊奇道，“咦，小凤皇，你竟然开口说话了？” “凝河岛灵气深蕴，会加速他的成长，”西御道，“经过刚刚十二长老的开会商议，我们决定，将‘戴’之名赐予这一纪的凤皇。” “戴？有什么寓意吗？”狐桑问道。 “灵娲早有预言，这一纪的凤皇将面临诸多的世事与抉择，”西御叹了口气道，“凤皇的身份虽然是他的保护壳，却也是他的枷锁。我们希望他能最终突破束缚、超越苦难，早日实现灵肉合一，化身为万众景仰、爱戴的那只神鸟。” 众人若有所悟似地瞪大了眼睛。 只有狐桑还在继续追问，“什么意思？小凤皇会活得很痛苦？灵娲大神是这个意思吗？” 西御伸出他那厚实的虎爪，拍了拍狐桑的肩膀，“小狐狸，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命运，凤皇也不例外。灵娲的预言里，已经看到了他的命运，所以给他定下了‘戴’的名字。我们能做的，只能是陪伴和协助。” 狐桑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谁知道老天爷在想什么，太一神在想什么。” “不过，”西御话锋一转道，“戴的成长过程中会有很多的劫数。眼下凝河岛的危局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这次戴会跟你们一起前往苾芬园，拜见灵娲大神。” “小凤皇跟我们一起去苾芬园？！”大家忽地都有些高兴。 “没错。山海界随着凤皇的诞生，天地秩序又将发生大的震荡。黑暗势力进逼凝河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好在他们尚且不知道戴的存在。不过，戴毕竟刚刚出生，身体和灵力都还虚弱。我们十二长老目前最要紧的任务是守卫凝河岛，抵御黑暗力量入侵。为今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们送到苾芬园去。” “那我呢？”狐桑急急道，“我可也没灵力啊……” 西御微微一笑，正色道，“你这小狐狸狡猾得很啊！怕是心思都在灵娲那神奇的园子里的那些神奇、通灵事物上了吧？”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狐桑羞涩地低下了头，道，“苾芬园从来只是传说，只有灵界德高望重的大德者有生之年才有机会去一次。我……我也只是好奇……” 狐澜赶忙帮自己的儿子打圆场，“西御长老，我儿子虽然有九条尾巴，但，但其实什么灵力都没有。不然，他肯定也会留下来守卫凝河岛的！” “可以理解，毕竟还是孩子嘛，”西御道，“他既然也没有灵力，就和他们一起去苾芬园吧，兴许灵娲大神能激发九尾灵狐的灵力。” “那太好了！”狐澜脸上写满兴奋之色，回头对着狐杋道，“你弟弟可算是有奇缘了！” “不过，”西御慢条斯理地对着狐澜道，“此次能去成苾芬园的，只有狐桑和三个人族。不包括你们。” 狐澜一愣，连忙拱手问道，“长老，这又是为何？” 狐杋道，“爸爸，你想想！凝河岛外面有黑暗势力！我们当然是留下来抗敌啦！” “可我儿他们没有灵力，路上恐怕是要有保护的……”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西御严肃道，“不过，苾芬园本非我山海界所有地界，而是通向虚空界的圣域，除非灵娲邀请，普通灵兽，就算是我们十二长老，也是不能随便上苾芬园的，因为根本找不到。” 柯振石一听，便聒噪了起来，“啊，那我们怎么能去苾芬园？” 西御解释道，“凤皇乃太一神鸟，自然不受这种规定的约束；他们三个人族非我山海界之物，也不受此规条的约束；至于你，一来你有幸目睹凤皇诞生，这是难得的机缘；其次，灵娲预言中有提到戴早年有九尾‘相伴相随，互为缘起’之语，想来你是要和凤皇作伴的；再则，更重要的是，你天生九尾却没有灵力，在此世界独树一帜，勉强可算没有灵力的生命体，自然也就不受规条的约束。” “至于你父亲和你姐姐，”西御顿了顿道，“他们受规条的约束，就算去了，也没有可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苾芬园。” “嗯，那我们去了，就能见到灵娲大神吗？”芮艿问道。 西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说了，苾芬园是虚空界开启的一丝门缝，非我山海界所有，不为我世界法则所限定。所以苾芬园是否会向你们敞开大门，灵娲是否会接见你们，我都不得而知。我只能说，你们有这样的难得的机缘。因为大神一定知道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天生九尾为何没有灵力，凤皇为何会提前降生。” “我懂了，”狐桑点头道，“我们身上都背负着不可知的秘密，只有灵娲能给答案，而且我们不受苾芬园规条的约束。所以，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上园见到大神。” 西御抚摸着自己的虎须，笑道，“没错。好铁不炼不成器。让你们独自去往苾芬园，也是对你们的试炼。”说罢，大白虎转头面向凤皇，“戴，你怕了吗？” 小凤皇目光如炬，开口道，“不怕。” 西御长老又转向狐桑问道，“九尾狐，你怕吗？” 狐桑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怕。” “如此便好。”西御长老赞许地点了点头。 此时一行众生来到会场最前端的台阶边缘，然西御长老乘并没有继续向前，只在台阶旁站定，望着远方。天空中风起云涌，西御长老的白色虎毛如钢针般根根竖起，在风中咧咧作响，身后的众人在幽旷的空间下静静的站着，身形被风吹得有些踉跄。 半晌，西御长老开口道，“此去路途遥远，艰难困苦，对你们来说可谓九死一生，我不知你们能走到哪一步。”他顿了顿道，“但我想告诉你们，未来即便山穷水尽，只要不放弃坚持，亦能否极泰来，绝处逢生！” “好。”戴和狐桑都点了点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西御继续道，“凝河岛即将有一场大战要爆发。你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说完，他看了渡梦长老一眼，渡梦心领神会，对小凤皇点头示意了下。戴毫不犹豫，扑棱棱地飞到了他的肩上。 “考虑到你们都没有灵力，路途上会多有耽搁，”西御长老道，“而目前的局势，你们离凝河岛越远越好。所以最后决定，由渡梦长老尽力送你们一程。” 渡梦一振翅膀，昂首挺胸道，“我定当竭尽全力，护送凤皇。” 西御颔首道，“这世界没东西比你飞得高、飞得远。我对你很是放心。但是，切记切记，一定要飞到极高的高空中，切莫让黑暗势力发现你背上驮着的。” 狐桑偷偷地对伙伴们说道，“鲲鹏可一日飞行三万里呢。而且可以在离地三万尺的地方飞，黑暗势力一定赶不上。” 西御轻轻地一挥手，三个人族少年和狐桑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渡梦张开的鸟背上。狐澜一个健步想要冲过去，却在迈出后刹住了脚步，他紧盯鲲鹏背上的儿子，恋恋不舍地叫道，“桑儿，你们，路上小心！” “呼——” 巨大的阴影遮蔽了会场前空旷的平台，此时渡梦长老的体型居然比刚才要庞大数倍。狐澜猛地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物向狐桑掷去，狐桑一把接住，才发现那是父亲的那把骨扇。 狐杋亦哽咽道，“狐桑，你个小鬼，早点回来。” 狐桑落下泪来，死死地抓着骨扇，看着父亲和姐姐，点了点头。 三个人族少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幕，不知为何，心里都泛起了一些酸楚。 “呼——” 渡梦长老翅膀猛然一扇，两道龙卷风一样的气流在身下汇集，吹在玉石构造的地板上“嗤嗤”有声，随后乘风直上，庞大的身躯陡然拔起，急速地没入云霄，消失在西御长老和狐澜、狐杋的眼前。 高空的风越刮越大，不知过了多久，风中才传来一声喟叹，“这一纪元的风云，大家是都躲不过了……” 此时从极高的天空俯视下去，只能看到平台前一个个小小的黑点久久伫立。 云层之上，不知多高的空中，猛烈的罡风仿佛永不停歇地吹拂着，下方一片片云朵像立体的浮雕一样，又像是海中的浪潮，连绵不断地推向远天，偶然露出一片空白，碧黛色的苍茫大地立刻映入眼帘。 放眼望去，深浅不一的色泽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上，最终与深邃纯蓝的天幕相接，像极了一双巨大的蓝色眼眸，而整片大地只不过是她眼中的世界。 在这个生灵绝迹的神奇地带，突然从遥远的天边出现一个小小的蓝白斑点，只不过一个呼吸时间，小点便迅速放大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鲲鹏，在他翅膀扇动的时候，还可隐约听见风雷之声，狂乱的飓风始终徘徊在他的羽翼之下，下一秒便消失在眼前，仿若幻觉。 5.2 穿越险境（二） “哇哇，你们谁知道我们现在飞的有多高啊！”柯振石此刻兴奋的站在渡梦长老宽阔的背上眺望着。 虽然他们现在在无垠高空，但由于渡梦对身体力量的极致的掌控，在他的保护下，一行人就和在地面上一样，甚至连渡梦翅膀扇动的时候，也没有丝毫震颤之感。 “不知道，你问狐桑。”此时芮艿前方不远处是青光流转的灵力光罩，所有的风都被挡在外面，如此奇遇让她满心欢喜。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飞得好高好高！我这辈子都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么漂亮的景色！”狐桑站在渡梦背上边缘的地方，波澜壮阔的大地和云海让他一扫与父亲和姐姐告别时难过的心情。 “用不了多久，我也能飞这么高！”小凤皇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道，“不，我要去那九天之上，要比渡梦长老飞得更高。” 狄清川坐在大鹏背脊正中间，谨慎地问道，“你们说，长老是要直接把我们送到苾芬园去吗？” “不会的，西御长老不是说了吗，只是送我们一段路程。”狐桑道。“我们得试炼，只有经过了试炼，才能变得更强。” “哦！”狄清川虽然觉得狐桑说的也不错，但不知为何还是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便又被眼前风景所吸引。 其实一行人在高高的天空中，看到的风景并不多，除了极远处还能勉强辨认物体形状。 渡梦的速度真的太快了，以至于他们只能看到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流光从眼前急速闪过，就像平时站在原地急速的旋转所看到的世界那般。 其实一行人看到的风景并不多，除了远处还能勉强辨认物体形状，渡梦的速度真的太快了，以至于他们只能看到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流光从眼前急速闪过，就像平时站在原地急速的旋转所看到的世界那般。 “哦！”狄清川虽然觉得狐桑说的也不错，却不知为何还是有点失落。不过他很快便又被眼前风景所吸引。 “渡梦长老，请问您是要把我们送到哪呢？”芮艿对着远处巨大的鸟头喊了一声。 深沉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又仿佛响自于众人脑海，“此去向东，有一处独山，系苍龙族的圣山；山峰高耸入云，上有一石台。我会把你们放在那片石台上，你们由此向东，不出意外，四天内可到达灵海之滨，而后由局暨送你们出海，不日可以到达苾芬园。” “哦，独山，圣地啊！”狐桑说道，“传说那里受苍龙族守护，鲜有邪灵恶魔敢滋扰。” “如果暗黑势力要置凤皇于死地，一定会追寻你们的踪迹的。送你们上独山，也是为了让你们可以不受干扰，早日去到苾芬园。” 狄清川感激地说道，“所以您把我们送到那，是为了保护我们。” “非也，”渡梦长老道，“吾也仅想在灵娲大神限定的规则之内，尽量减少戴所受的磨难。当然我相信就算没我的帮助，戴也能助你们逢凶化吉。” “哦，原来是这样啊……”芮艿撇撇嘴，感情他们都是沾了戴的光，瞬间也觉得这个渡梦长老还真是耿直。 渡梦没有继续多言，专心赶路。 “呼——” 连绵深山的一处山林中，此时谷中的树木就和狂风中的小草一样，弯曲地几乎贴附于地面，一只巨大的白腹蓝背大鸟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在降落的过程中体型越来越小，终于落在了在一片白色石台上，身影也被粗壮高大的古树掩盖。 “独山已到。” 渡梦长老身躯微动，芮艿等人便飘落到地面上。小凤皇飞在渡梦长老的头侧，身边灵光闪闪。 渡梦目光悠远地看着眼前几位道，“吾只能送你们到此处。” 狐桑恭敬道，“谢谢渡梦长老。” 芮艿亦跟着道，“多谢长老。” “从此处向东，以你们的脚力，四五天即可达到大陆最东方的灵海之滨，西御长老应该告诉过你们，那里有局暨一族掌管前往苾芬园的航线。” 渡梦长老想了想，又道，“局暨一族性格变化无常，但心性纯良、耿直尖锐，你们见到他们切记慎言慎行，不然会很麻烦。” 狄清川开口道，“不……不知局……局暨的模样。” 渡梦嘴角微露笑意道，“局暨族性情慵懒，喜欢在海边晒太阳，渡客全凭心情。尤其是族长沙朗坤，喜怒无常，不拘常法，仗着自己是和灵娲有缘的生灵，平日里高傲洒脱的很，总之你们记得谨言慎行就是了。” 狐桑啜啜道，“渡梦长老，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讲。” “西御长老说，因为我和凤皇的缘分不浅，所以有机会见到灵娲，或许可以打开我的灵力；而我爸爸和姐姐似乎就没有这样的机缘。不知道这话是真的吗？我……我真的可以因为戴而……” 渡梦平静道，“西御长老也只是灵界一生命，你的机缘他又如何知道。难道你觉得凭着和凤皇的关系，你就能坐享其成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狐桑连忙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怎么能帮我激发出九尾的灵力。” 渡梦长老道，“吾等生灵存活于世，切不可过多依仗他人，当以提升自己是为根本。所谓一切皆有可能，遇事不要退缩，自有天神指点出路。万不可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他者的身上，这样会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的魔道之中。” 闻言，狐桑立刻作揖回道，“是，是，谨遵渡梦长老教诲，小狐知错。” 渡梦长老抬头看了眼远处，细细感应一番周围，低头对众人说道，“前路漫漫，接下来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小凤皇，鸟喙轻抚，接着转过身去，一行人顿时感觉身体一松，清风拂过，那鲲鹏已经不见了踪影。 狐桑看着原先渡梦站立的地方，前面苍莽的山峰如巨龙般起伏，高耸的树木层层叠叠推向天边，一直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突然被送到一个极为陌生遥远的地方，不知前路和后路，他多少有点怅然。 “来吧！天生方向感极强的灵狐！”柯振石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一般，拍着狐桑的肩膀道，“带路！” “小狐遵命！”狐桑调侃道，“不过我可不知道此去的深山凶兽多不多，希望少来两个，我这爪子还有点用处。” “咔嚓。” 细小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森林中陆续走过五个身影，正是芮艿和狐桑他们。 他们飞快地从山上的平台往下走。小凤皇经过凝河岛灵力的浸润，体型变大了许多，羽毛也变得亮丽起来，他时不时地扇动翅膀飞翔在众人上方，盘旋起伏，好不快活。 突然，芮艿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盯着前方，迟疑道，“咦？我刚看到前方好像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你们看见没？” 狄清川从后面三两步地跑了过来顺着芮艿的目光看去，“人影？哪呢？” 狐桑沉吟道，“大荒里只有各种灵兽出没，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人族？” “刚才好像在那里露个头，又消失了。”芮艿伸手指着侧前方七八步距离外的一株树木道。 众人望去，只见这树约十丈高，树叶清脆，褐色的树干上布满了青苔。抬头向上看去，树叶掩映间能看到一只孩子拳头般大的蜘蛛在结网，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却并未看到有人。 戴双翅一展便飞了过去。只见他头微微一缩，张开了红橙橙的鸟喙，那里竟生出一团亮光，离他近的树叶很快便蔫了，火光四射间，那光亮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火球。 “咦，戴什么时候会吐火了？”柯振石在树下惊奇的道。 狐桑看着戴的那团小火焰，羡慕道，“可能在凝河岛时，长老们用什么密法激活了他的天赋吧。” “叽嘎——” 眼见凤皇的火球又将要从口中射出，密叶间一声似是惊恐的怪叫突然响起。接着，茂密的枝叶间飞出一只长着和人相似的五官，身上布满黑黝黝的羽毛，后面拖着一根半米长尾羽的怪鸟。 这怪鸟一看到小凤皇，就立马浑身瑟瑟发抖，枯枝般的爪子打着颤，整个脑袋都埋在肚子下的皮毛里，可怜的模样仿佛隆冬寒风中的鹌鹑。 “不愧是百鸟之王。”芮艿看到这样模样挺凶的鸟被小凤皇吓得惨样，不由默默感叹一声。 小凤皇见状，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收住口中的火焰，回头看着众人。 “嗨！这哪是什么人啊，他是人面鸮。”狐桑豁然开朗道，“荒野山林中会有出没，但不是什么好鸟。听说看到人面鸮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说完就准备溜走，柯振石一把拽住它道，“怕啥，凤皇不是在这儿呢嘛，灭了那厮！” 狄清川有点于心不忍，便道，“放……放走吧，怪可怜的。” 听到他的话，戴立刻飞了下来。 狐桑羡慕道，“行啊戴，你可以了，灵力运用的不错嘛，老实招来，谁教你的。” “啾啾，是长老。”小凤皇在众人上方扇了几下流金溢彩的小翅膀，高亢地叫了一声，得意道，“是长老们教我的，他们用灵力启发了我的天赋，我就会了。” 狐桑微微低下头，轻声道，“真好。” 众人在吵闹中渐渐远去，只留下还在瑟瑟发抖的人面鸮。等到他们走远，那可怜的人面鸮从肚子上抬起了脑袋，露出紫黑幽深的眼瞳，诡异的光芒流转其中，恨恨地瞪着众人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扑棱棱地飞上了天空。 5.2 穿越险境（三） 天色开始变暗，夜晚就快就要来临了，暗沉的森林渐渐被雾气笼罩，远方不时传来许多不可名状的怪吼声，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狐桑抬头看了看天空道，“我看天都快黑了，咱们得找个晚上能歇脚的地方了。” “是啊，我脚都要走断了。”柯振石无精打采地在后面应了一声，却在余光中看到芮艿瞥了他一眼后，立刻又抬头挺胸。 芮艿放缓了脚步，说道，“我们找找看有附近有没有山洞，树洞之类的，你们觉得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脑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凤皇，点了点头。毕竟他们在地上走，小凤皇可以飞在天上，不用在乎地形，比他们方便多了。小凤皇把他们挨个看了遍，最后确定没人会帮他，委屈地鸣叫一声，不情不愿地飞了出去。 看小凤皇飞走，柯振石和狐桑得意的欢呼了起来，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这让他们的心情很愉快。 芮艿撇了撇嘴道，“你们不怕他有危险吗？毕竟……” “长老说啦，他需要历练！”狐桑故作严肃地说道。 柯振石也假装正经，摇头晃脑地说道，“不管是顺途还是逆境，都是天意。” “啊呸，要点脸好么？！”芮艿用手指弹了下柯振石的脑门。 就这样，狐桑和三个少年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原地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了起来。 天空更加地晦暗了，隐隐地显出月亮和星辰的形状。 终于，戴轻盈地飞了回来，道，“啾啾，啾啾，你们跟我来。”他扇了扇翅膀，自信满满地看向众生，又转头对着侧前方示意了一下，随后便朝那里飞去。 他们跟随着戴向前走着，渐渐地，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这水声越来越大，大家在密林中走了许久，才看到前方有一条数十米宽的大河横跨在他们的面前。 “又是河！”只听见狄清川倒吸了一口冷气道。 确实，这一路过来，他们经历了好多次渡河的艰险情况，譬如在冰川、在洛渊、在凝河，每一次都是极大的考验，甚至危及生命；以至于当再一次面对这么宽阔的河流的时候，愁苦写满了众人的脸上。 “我。不。想。再。过。河。了。”柯振石一字一顿道。就连最乐观的他，也已经到了谈“水”色变的地步了。 倒是芮艿比较镇定，她发现戴飞行的路线并不是穿越河流，而是顺流而上，于是便劝谓众人道，“我们不过河，不过河。跟着戴走准没错！” 夜空的星星渐渐多了起来，林中色泽更显幽暗，许多绿色的树木散发出淡淡的辉芒；空气中，一个个淡淡的、细小的荧光粒子在交舞着变化，可能是大河里的流水带动了空气流动，一个个绿色光粒像排队一样顺着河流奔腾而去，好似大地上的一条流动星河，让人惊叹。 芮艿看着下方奔腾而过的河水和星星般的光点，不由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但除了凉凉的夜风并不能触摸到什么，摇了摇头快步爬了过去。 戴带着大家沿河而上，翻过一个小山坳，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棵巨大的倾倒在河面上方的树木，数米粗的枝干一直延伸到河的对岸，前端还多出了一截。 小凤皇当先飞了过去，一行众费力地跟在后面。大家过了河，顺着河边往前右前方又走了一程，方才看见不远有一处山壁下方有一洞口。 戴鸣叫一声飞了进去。他们赶紧跟了进去。放眼环望，整个山洞大概有两人叠起来那么高，宽度约是高度的两倍，门口两个交错的巨型石柱像是獠牙一般，内部岩壁很是光滑，虽然距河边不远，洞里也很是干燥。 “这地方还不错嘛。”狐桑笑嘻嘻地道，“戴，先给你记上一功！”然而小凤皇并没有理他。 “我和清川出去取点材火，你们把山洞收拾一下。”狐桑对狄清川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芮艿望着二人的背影，耳边隐隐传来狐桑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声音，“我怎么突然感觉跟几天没洗过澡似的，身上像是有东西压着，真是让我不舒坦……” 不知过去了多久。狐桑和狄清川他们还没有回来。 忽然，“你看这个！” 听见柯振石的声音，芮艿转身向洞内走去，在洞穴靠后壁的位置，地上堆着些干枯的野草堆，其中一个草堆的中间凹进去一块，很像野兽趴伏所留下的形状。 “这是什么？”柯振石悄悄地问道。 芮艿不假思索道，“这是什么野怪的居所吧？” “野兽的……居所？”柯振石一愣，问道，“那这野兽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是戴找的，如果有什么危险——就是他们所谓的‘灵兽的气息’，那他应该能够感应探测到吧……” 说完，芮艿扭头看了看戴。戴微微地点着头道，“安全，安全。” 柯振石半信半疑点了点头道，“唔，希望如此。”他看了看草堆，又道，“小姑娘一边呆着去，我先把这收拾一下！” 芮艿嘴角轻笑，挑眉道，“哎呦？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看不出来你还挺绅士的嘛！” “那当然，我柯振石什么时候没绅士过！”柯振石把干草抱起，把它们铺到地上。戴在一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柯振石忙来忙去。 柯振石驱赶他道，“去去去，小东西，一边玩去，不要碍事。” 芮艿在一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于是就绕着石洞转了一圈，看着玉石一样的洞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那上面摸了摸。这一摸不要紧，让她感到，石头的触感并不似普通的山石那般粗糙，而是有一种温润的感觉。 她又探过头去，将鼻尖抵在石壁上用力闻了闻，一丝淡淡的奇怪香味沁入鼻腔，忽觉脑袋微微一晕。她连忙离开石壁侧过头，目光触碰到柯振石的身上。可这一看竟然看到了两个重影。明明柯振石还在忙碌那些干草，却有一个对自己弯起了嘴角，一丝诡异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 不仅如此，柯振石眼角飘过一簇略带魅惑的光芒，竟然让芮艿的身心一震，心花怒放了起来。 可也就是这身心荡漾的刹那，让芮艿一激灵，霎时下了一身冷汗，她连忙甩了甩脑袋，心里暗想是不是这两天没休息好，连精神都恍惚了。顶顶讨厌而没心没肺的柯振石，怎么可能这么温柔而动情地向自己示好呢？ 果然，柯振石毫无异样地把最后一把稻草铺好，又像模像样的平整了一下，吐了口气道，“好了！我先去透个气哈。”说完，便起身向洞外走去。 芮艿木讷而机械地点了点头，莫名地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困意，“好想睡觉哦。”她看着铺得还不算差的干草垛，恍惚间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飘飘忽忽地走到草堆上，一头躺了下去。 芮艿一惊，“我不会就这么一睡不醒吧？”这莫名其妙的想法让她的心里一慌，赶紧抬脚往洞外走去。 出了洞，外面的空气倒是新鲜，却不见了柯振石的身影，于是芮艿沿着河流慢慢溜达。月亮已经高高升起，将清冷的月光洒在这萧寂的森林里，周围只有如星光点缀的群山和风中微微摇曳的树影。 望着眼前的景象，芮艿边走边在心里暗想，“雷霆城现在一定是灯火通明的吧。” 雷霆城的夜，是光怪陆离的夜，是不眠不休的夜，是火树银花的夜，是全息投影广告覆盖所有高楼大厦上空的夜。天空中的星辰或者月亮，在下方城市电力光源的映照下，竟然如布景般虚假而遥远。 一想到这里，芮艿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她终于有机会逃离那永无休眠的城市巨兽，和自然的森林、山丘或者河岸来一次亲密接触了。她不停地走着，直到一道血红的光芒出现在了她眼角的余光中。 山海界的夜晚虽然会有其他的色彩，但在森林中一般都是以浅绿和淡蓝居多，这红光如此扎眼，逼得芮艿不得不好奇地仔细看过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一棵怪树正傲然地伫立。那树相对别的动辄几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来说，并不高大，甚至还显得有些袖珍，整个树木灵光淡染，忽强忽弱，仿佛在对她招手一般。 芮艿眉头一皱，想要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哪知刚迈开腿，那树竟然忽地摆幅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叶子唰啦啦的响着。这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响亮，芮艿身体一颤，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心脏“咚咚”地狂跳了起来。 半晌，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下来，倔强的勇气和好奇心重新占据了上风，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却未曾想，待到芮艿靠近，那树干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再次幅度剧烈地摆动了起来，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那里摇晃树木。她戒备地盯着那树，慢慢地后退了几步，却发现那棵树依然在忽强忽弱地发光，并不见有什么异常。 5.2 穿越险境（四） 来到树下，芮艿抬头发现那光芒之下竟然隐约掩盖着一个红色的野果。只见这果子通体如红石榴籽般剔透，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成熟果实的诱人气味。见这果子仿佛近在咫尺，她便伸出手去摘，却发现总是差点距离。 芮艿思索着，她看着一人粗的树干，又转头看了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生物，便爬到树上去摘果子；没想到整个树干都很光滑，没有借力点，她折腾半天一步都没登上去。这让芮艿有些丧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估摸着自己出来也挺长时间了，便转身往回走。 芮艿走后，林中刮起一阵冷风，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怪树散发的光芒也渐渐消失，仿佛微弱的烛火熄灭了一般。 等芮艿回到山洞，远远地便发现里面已经生起了火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回洞中，见两人一狐席地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在他们青涩的脸上，旁边趴着正安静烤火的小凤皇。 此时火堆上还架了个烤架，上面用削尖的树枝串了两条两尺来长的鱼，嗞嗞的声音从烤鱼中发出，鱼皮已被烤的爆裂，看上去很是酥脆，金黄的鱼皮下露出雪白的肉来，整个山洞里都散发着烤肉的香气。狄清川正抓着树枝的一头在那翻转，狐桑和柯振石坐在旁边吸溜口水。见芮艿突然回来，几人赶紧招呼她过来坐。 狐桑问道，“芮艿已跑到哪里去啦？” 想了想自己刚才的狼狈样，芮艿莞尔一笑道，“出去溜达一下。” “我们还以为你被怪兽抓走了呢，正准备救你！”柯振石拿着一根小细树枝当成叉子，戳起一块鱼肉就往嘴里噻，“当然，是在我们吃完烤鱼后……哇哦……好吃……好吃！” 见柯振石都“以身试毒”了，几人你争我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后，狄清川又在柴火中找了几根较粗树枝横竖放在洞口，把它们固定好，变成了个围栏。虽然这树枝对山海界的种种灵兽没什么作用，但好歹算是个安慰，让众人心里又安定了不少。心里一放松，疲惫感呼啸而来，他们各自找个位置便躺下休息，很快便睡熟了过去。 山洞中篝火摇曳，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好似魑魅魍魉缠绕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从沉睡中醒来，芮艿伸手扶着脑袋，感觉有点眩晕，不过以前没休息好起床偶尔会这样，便没当回事。 她伸着懒腰走出洞口，环顾四周来到溪水前，轻轻捧水洗了洗脸。可能昨晚太过黑暗，今天溪水看上去倒是格外的透明清亮，白云树木和自己的倒影清晰静静地显露出来，芮艿微微一笑。 倒影中，狐桑、柯振石和狄清川走了过来，众人在河边收拾整理了一番后，熄灭篝火，继续出发。 他们边走边摘了些果子吃掉，一路上倒是平静的很，没有什么骇人的灵兽出没。不过有一点让芮艿心里起了嘀咕：今天的雾气格外的浓厚，稍微走快两步便完全看不到身后的伙伴。 芮艿放缓了脚步，等待着同伴们赶过来。正在这时，身后一只爪子突兀地拍在她的肩上，芮艿惊疑地转头看去。 “嗷——” 一张硕大的狐脸嚎叫着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她一惊，往后退去。才看清，原来是狐桑，见芮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又笑嘻嘻地放下了爪子。 “幼稚！”芮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狐桑今天貌似挺兴奋，嘴角一直挂着神魅莫测的笑容，在雾里窜来窜去不得消停，于是三个人选择性地忽视了他。 山中的雾愈发地重了起来，几人商议了一下，狄清川自告奋勇地领路。 森林中是有很多自然倒塌的树木，根部折断，露出里面的年轮，许多树木的树身都长有青苔一样通体翠绿的植物。自小在桃坞村生活的狄清川经验很丰富，他不时看着树木的年轮，研究青苔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出奇的是，走了许久，这浓雾就是一直凝聚着，不但不见散开，反而雾气随着山风流动，迷蒙变换，竟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狄清川道，“好……好奇怪，挨近些，别……别走散了。” 戴低飞着，芮艿紧紧跟着狄青川，柯振石跟在她的后面。今天的柯振石一反常态，一路上悄无声息的，这让芮艿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茫茫的白雾中，大家渐渐产生疲倦之感，不知何故，今天比往日赶路要费力气得多。他们又前行了一会，便坚持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稍微干净点地方坐下休憩，浑身的疲累使得他们几乎要陷入沉睡。 “轰——” 正昏昏沉沉时，一声巨大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这声响似是雷动，霎时山石晃动，树叶被震得簌簌地往下掉。 芮艿感觉自己头发上掉了许多叶子，连忙伸手去掸，但不见树叶掉下。 大家面面相觑中，雷音渐渐远去。待他们回过神来，刚才产生的困意已经消散了不少，于是他们打起精神继续出发。 芮艿望着狄清川道，“不会要下雨吧？” 狄清川犹豫道，“应该不会。” “当心！”芮艿突然从后面一把扯住狄清川的衣领。狄清川一顿，才发现脚下竟突然出现了一个天堑。 众人站定，皱眉看着一步之外的悬空崖壁。崖壁下方不断传来“哗哗”的声音，像水流，又像是树涛声。 “额，接下来我们向左还是向右？”狄清川对于做决定还是有点困难的，不由看向芮艿。 芮艿脱口而出道，“左边吧。” “哎？为什么啊？”柯振石突然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说话了呢！”芮艿笑道，“不为什么，我的直觉。” 狄清川抿了抿嘴，犹豫半晌道，“戴，那你呢？你选哪边？” “我？”小凤皇轻落到芮艿肩上，收起翅膀道，“我跟芮艿走。” 小凤皇虽然此刻已有成年天鹅般大小，但身体却很轻，芮艿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狄清川又转头问道，“狐桑，你呢？” 狐桑学着小凤皇的语气道，“我跟戴走。” 狄清川又看向柯振石，柯振石却没有说话。狄清川只当他默认了芮艿的选择，便道，“既然是……既然是大家的决定，那就往左走了。” 一行人无声地沿着山壁行进，转过一座万丈的峭壁后，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山坡。放眼望去，山坡上一片树木，不知何时，一直萦绕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掉了。 芮艿揉了揉眼睛，“咦？” 柯振石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你们看那边。” 顺着芮艿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了一棵小树，树上长着一颗红通通的果子，正散发着淡淡的玛瑙的光芒。 “哎，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柯振石此时仿佛恢复了活力，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到树下上蹿下跳想要摘果子。 “这是……圣女果？”狄清川看着果子，垂涎欲滴。 狐桑从众人后面跑了过来，瞪眼看了片刻道，“看起来像是棪木果？嗯……好像也不太像……哎呀，反正肯定不是普通的果子就对了，我记得小的时候族中长辈摘过这个模样的果子给我。” 芮艿没心思跟他们探讨这红色果子到底是什么，她眉头紧锁地喃喃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昨天晚上我见过这果子。” 狐桑大大咧咧道，“这果子林中应该并不罕见。” 芮艿皱眉道，“不是的，包括树木本体的高度、色泽，这个果子所在的枝丫，都一样。” 狐桑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思索道，“不会吧，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当然也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果子，更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树”。 芮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边柯振石沮丧的走了过来，见芮艿和狐桑一脸疑问的看着他，便摆手道，“摘不到，摘不到。明明就在上边，我就是怎么也碰不到。” 芮艿觉得思绪瞬间混乱了起来，“还真是怪了。” 一行人踌躇地蹲守在树下。 狐桑看着白天依然光华流转的果实，眯起眯眼睛，两只前爪猛地伸出，锋利的指甲像出鞘的尖刀般弹了出来。只见他后背微躬，腿部发力，纵身一跳，轻易地越过了果实的高度。 “够到了！”柯振石兴奋地叫道。 话音未落，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狐桑的两爪扑空了。其实也并非扑空，而是狐桑的爪子整个地从果实上穿了过去，就好似它不存在这个空间一般。 “果然有问题。”芮艿问道，“怎么回事？” 狐桑摇了摇头，看了眼身侧的小凤皇道，“戴，你试试？” 小凤皇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他鸣叫了一声飞了过去，结果，身体同样从果子中一穿而过。 “原来如此，这个果子应该是一个映像。”狐桑想了想道，“不过我想常规手段是无法摘到这个果子的。” 芮艿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常规手段？莫非要用非常规的？” 柯振石挠头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狄清川迟疑道，“非常规，莫非指的灵力嘛？”。 “那……”少年们同时看着上空对着果子撞来撞去的小凤皇。 5.2 穿越险境（五） “也只有他能试试了！”狐桑心有不甘地说道。 “好，我来。”小凤皇眨巴了下眼睛，微微地缩着脑袋，随后张开红橙橙的小嘴，瞬间灵力涌动间，一团耀眼的火球比上次更为熟练地吐了出去。顺着火球的轨迹，空气被灼烧得微微泛着涟漪，待到火球接触到果实之后。 “啵——” 四周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大家脑中瞬间清明起来，再一看，发现他们竟站在昨天晚上山洞外左侧山坡前的树林边里，而此时也并非白天，却已到了黎明时分。 三个人都瞪着眼睛，对着周围的一切感到迷茫，一时难以置信。 小凤皇又扑啦啦地飞了回来，狐桑咬着嘴唇开始思索了起来。 柯振石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愕然道，“我们怎么突然又回到这里了？” 芮艿沉吟道，“我们应该是被迷惑住了，我感觉这里有些许独特的气味，结合周围的环境，我猜这些东西混到一起后会让我们的意识产生一定的变化。” 狐桑道，“其实，这应该是一个幻境。” “幻境？”狄清川问道，“跟我们之前在赤炎洞遇到的幻境是一样的？” “没错。” “狐桑，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芮艿道，“幻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的世界有那么多的幻境？” 狐桑思考了半晌，随后道，“父亲跟我讲过，幻界是一个利用生灵的六感，扭曲引导形成的幻术世界，似真似假，就算以我们狐族的幻术天赋，也最少要到达七尾以上的境界，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布置成功。” “意……意思是，阴……阴谋，背后……后有怪兽？”一想到这些幻境都是背后有主、故意设下的陷阱，狄清川就感到不寒而栗。 芮艿似乎对狐桑的解释并不怎么认可，“这真的是灵兽用灵力达成的吗？感觉像是特意为我们设下的关卡啊！可我们来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为什么要给我们布幻境呢？目的究竟何在？” 狐桑沉吟道，“我想这幻境应该是很早就设下了，不是刻意针对我们的吧。” 柯振石撇嘴道，“既然幻境的要求这么高，那就凭我们这点能耐怎么可能破得掉它？我和芮艿一样，总觉得这事很蹊跷。” 狐桑迟疑道，“这个我也不确定。我猜可能因为幻境的特性，就是针对我们这样没有灵力的而设下的；布阵者没有意料到会被戴的灵力破掉。”他转念道，“但我还是想不通，我们怎么会走到阵眼的位置呢？” “阵眼？什么是阵眼？阵的眼睛？”柯振石连珠炮似地发问道。 狐桑摇头晃脑解释道，“一个阵里，通常有阵眼和阵脚。阵眼是一个阵的出发点、起源，也是这个阵的核心与中枢。一个阵法的能量从这个点出，然后依据一定的法则在空间中按需排布，形成层层叠叠、穿插套垒的组织屏障，这便是阵了。可以说，没有阵眼就没有阵。” “那阵脚呢？”芮艿问道。 “阵脚，是围布在阵眼之外的阵法之基础，也就是该阵的框架，是最稳健的地方。”狐桑道，“与之相反，阵眼是阵最薄弱的地方。我们这一下子，虽然为迷阵所惑，但没怎么费力就直接就跑到了阵眼里，这有点匪夷所思。” 狄清川道，“会不会……会不会和那响声有关？我记……记得声音响的时候，雾……雾气很快就消散了。” 狐桑皱眉道，“确实有可能。但，幻境中六感一般会被扭曲，我们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管它为了啥呢，反正我们就是出来了！”柯振石嚷嚷道，“说明我们这群人就是强！真是天助我们也！” “也对，”狐桑耸了耸肩道，“这可能是因为有凤皇在，太一之神冥冥之中帮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吧！” 芮艿仍旧疑心非常地重，“嗯，那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我们现在还在幻境之中？” “应该不会，”狐桑摇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之前有一种特别的压抑感？” “嗯，对，对，确实有，”柯振石接茬道，“我还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济，走路走累了呢。” “这事也怪我不警惕，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压抑感，只是当时觉得是自己疲惫了而已，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这感受是因为幻阵，心理受压无疑的了。” 芮艿长呼了一口气，果然，神清气爽的感受又回来了。 她提议道，“今天天色晚了，我们还是回山洞歇息一晚再说吧。等明天重新上路，可不要又进迷阵。我们都得小心些。” 众人应了她，便都又回到洞中歇息了一晚。 清晨的山中雾气依旧很大，不过和之前大家在幻境中看到的不一样——远方的山峰依稀可见，树木被阳光照射落下的光影让林中拉起一片片金色的帷幕。阳光渐盛，山风吹拂，雾气很快便消散开来。 经历了昨日的危机，众人收起了游山玩水的心思，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但是，始终看不到出路的焦虑，让他们的心态有些微妙的变化。三个人族少年不约而同地各自想起了在人世间的生活。 起初众人顺着河流一直往下，但后来发现水流最后竟然顺着峡谷注入了深渊里，众人又只好沿着深渊向东出发。走了大半天的时间，一线天般的峡谷在前方开始变得低矮，河水重新露出河面。 此时的天色渐晚，众人在山谷里找个隐蔽的地方歇脚，升起篝火，度过了一夜。 第三天，大家继续顺着河流出发，周围的山峰渐渐变得低矮起来，像是平原上的丘陵一样，河流蜿蜒其中，消失在远方。两边的河岸也平坦起来，岸边长着大片的小草，这草叶纤细脆嫩，仿佛能看到茎叶里面有水流在涌动。 这里的丘陵交接，湖泊众多，许多湖泊位置都比河流要高，顺着丘陵一面低矮的豁口向下流，水流迭起。在这秀丽风景之中，一行人的心情和体力也好了不少，速度明显比前两天快了许多。 中午修整了一会，大家继续前行。一路上他们发现地面开始出现变化，草木渐渐稀少，石头变得通透，许多无害的小型灵兽都失去了踪影，天空中的飞鸟也稀疏起来。 “这地方怎么突然没了生机？”芮艿问道，“莫不是有什么强大、凶恶的灵兽？” 柯振石懒洋洋地答道，“估计是吧，想想那幻阵，邪门呐。” “看……看这石头，紫……紫色的，像……像紫水晶。”狄清川趴在一块石头上，像是地质勘测者一般。芮艿听他说完，跑过去一看，果真不假。她以前见过类似的物品，随后向四周仔细看去，很多地方都有这类石头，有的还发出了几种不同的色泽。 “我看这周围和这石头相似的很多哎，那不会都是水晶吧？”柯振石问道。 狄清川道，“说……说不准！” 他们说话间，前方山头突然窜出一个毛头尖嘴的灵兽来。只见这灵兽背生鱼鳍，腹长白刺，一看到下方的少年们，便立刻掉头飞也般的往回跑去。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漫山遍野呼啦啦顿时出现数之不清的毛绒绒的头。 狐桑看到这些和他长得很像的动物，顿时觉得有点懵。 柯振石嬉笑道，“狐桑，你的同类？” “是你的同类，”狐桑没好气道，“他们只不过是朱獳，不是灵娲亲选的三十二灵族，和我们灵狐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话音未落，山上的这些东西便恶狠狠地冲了下来。 “嗷呜——”狐桑怪叫一声道，“各位老哥，有话好好说！”说罢，他便转身像前方逃去。三人大惊，也顾不上去看什么水晶了，头也不回地跟着跑了。 “呼——呼呼——呼呼——行了，别……别跑了，都……都没影了。”狄清川气喘吁吁地道。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荒凉的地方。 大家回头看去，果真不见了朱獳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半晌，见侏儒们还没追来，众人料想是他们放弃了。 狐桑讪讪道，“这群家伙，真是鲁莽，没灵力也就算了，还这么没礼貌。” 芮艿看着天色不早了，便道，“大家就在这休息吧，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我们休息好，明天早点出发，争取尽快到达灵海之滨。” 狐桑和两个少年认同地点了点头，又去河里抓了几条鱼，在山上摘点果子解决口腹，便窝在在篝火边睡了过去。 第四天。天边刚出现一丝鱼肚白，一行人便起身出发了。他们记得之前渡梦长老说过，不出意外的话，以他们的速度到海边也就四天左右。一路上众人有惊无险地翻过了许多低矮的丘陵。到中午时分，当翻过一个丘陵后的他们发现前方再也没有了物体的遮挡，往下看去，一望无际的海洋在远处和蓝天融为一体。 海边，总算是到了。 5.3 海色氤氲（一） 看到山下就是大海，大家都眼冒绿光。三人两兽疯了般地向下冲去，渐已破烂的鞋子甩得飞起。 柯振石甚至还摔了一跤，跌倒之前，他竟然还自主选择往海边的方向摔去，而不是地势相对较高的身后，连滚带爬地向下而去…… 三人便到了海边，纷纷脱下破破烂烂的鞋子，光着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脚印。他们全然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烦恼全都抛到了脑后，就连前几日夜晚还在心心念念的家、生活、人类世界，此刻也显得不再重要。他们只想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快乐时光，海滩、阳光与大海，人生最美好的也就莫过于此吧。 狐桑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到大家这么欢脱，也就顾不上爱护自己的皮毛，在沙地上反复翻滚，“这就是大海吗？”狐桑抬眼看着大海，心里瞬间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倒是戴出奇地镇定，翱翔在半空中，来回地巡视着，也许是在高空中见的风景多了，根本不以为意。 闹腾完了，狐桑坐在海边，看着眼前蔚蓝色的天海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看海，以前虽说也见过面积很大的湖泊，但没见过海之前他远远感受不到大海的辽阔，那是一种不好言明的博大。海风习习，细沙澄澄，抬头向远处看去，海面似自身在散发着迷蒙的彩光，蓝色的海浪夹着破碎的水花缓缓地向沙滩这边推来，最近的浪头扑倒在沙滩上，又在下一个浪潮来临前无声地退下去。 少年们躺在沙滩上，听着“哗哗”不断的海浪声。风掠过耳畔，沉浸中，仿佛想起某个月色溶溶的夜晚，在柳丝垂落的池塘边倾听一支优美动人的夜曲，使汹涌的疲累都被遗忘。 迷糊中，狐桑突然想到了局暨，转头对着躺在身旁的几个少年说道，“我们想想怎么去找局暨吧！” “长老不是说了吗，想见局暨并非易事，还要投其所好什么的。我看不急在这一时。”柯振石不以为然，有气无力地说道。 芮艿一骨碌地坐了起来，“长老说它平时会在沙滩上晒太阳，这是条重要线索，我们时间不多，得好好想想办法！” “我们得抓紧找局暨，毕竟海上航行还有一大段路。”狐桑想着从家里出来的这一路，内心一点也无法淡定，他有预感，他们在海上一定会经历更多的冒险。 “这里苍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芮艿提议道。 “同意。”狄清川和狐桑异口同声道。 柯振石眼见大家三言两语间便决定好了，不由地撇了撇嘴，起身环顾四周，伸手指着东北方向的一处小海湾道，“嗯，我看那边风景不错，局暨没准就在那里，我先走一步了哈。” 顺着他指的方向，狐桑看到那里有一条河流，从山中流出汇入大海，河水冲起沙滩上的细沙堆积到两旁，形成两座小山包一样的沙堆。 芮艿选择了与柯振石相反的方向，“我走这边。” 狄清川跟着芮艿同去。剩下狐桑和戴，怕柯振石有什么闪失，只能跟随着他而去。 柯振石对于怎样找到局暨，心里完全没谱。他只是胡乱选了一个看起来风景不错的地方而已。他看着海浪连绵不断地拍打着沙滩，头上飞舞着众多的海鸟，叽叽喳喳的。他坏坏地从沙滩上捡起一块玉白色的石头，使尽全力向前方的沙滩丢了出去，半晌，小石头才坠落在河水冲击的沙滩后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柯振石隐约听到一声痛呼声。他很是奇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伸手摸了摸鼻子，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不时打两个水漂，但是海水起伏很大，最多也就打了两个，气得他哇哇大叫。 来到了之前看到的那片河水入海的小海湾，柯振石一屁股坐在河边隆起的沙坡上，太阳暖洋洋地晒着，于是他又四脚朝天地躺了下去，舒服地喊了几声。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气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臭小子，刚才是不是你用小石头砸老夫的。” “我可没有。谁啊？谁？！”柯振石迷迷糊糊中随口否认道，但听声音很陌生，立刻警惕地坐了起来。 只见一个脑袋似西瓜大的红毛怪爬到他的旁边，准确地说是一个红毛刺猬，此时它的脑门上肿了一个锃亮的包，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小脑袋上长了个又尖又圆的黑鼻子，下巴上还蓄了一撮白白的小胡子，这场景立刻把柯振石逗乐了。 “哈哈哈，你这红毛怪是从哪来的？头上发亮的疙瘩是什么啊？还会说话！你不会是妖怪吧？” “哇呀呀，气死老夫了，先用石头偷袭我，可见人品恶劣；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没一点同情心；见面就恶语相向，不知尊老爱幼；最可恨的，还说老夫是红毛怪，真是太没礼貌了！” 那西瓜大的刺猬竟然膨胀了起来，原来软哒哒披在身上的红毛立刻变成了一根根刺一样，使得它看上去更像是刺猬了。柯振石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不由脱口而出，“还说自己不是刺猬，现在原形毕露了吧。” “你这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是不知道老夫的厉害！” 说完，他头顶上的一根刺竟然“嗖”地一声飞了出去，饶了一个弯扎在了柯振石的屁股上，然后又拐弯飞了回去。 “哎唷！流血了！红毛怪吃人了……” 柯振石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他把手放到眼前看了一下，发现流血了，立刻吓得把身体往后挪。 起先，狐桑怎么都跟不上柯振石的脚步，直到他听见了柯振石鬼哭狼嚎的声音，即刻跑了过去，“柯振石！你怎么了？没事吧？” “这个红毛老刺猬用刺戳我屁股。”柯振石指着面前的大刺猬说道。 狐桑飞快地扫了眼那只刺猬，总觉得他的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毕竟伤了自己的同伴，狐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快，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刺猬朝着灵狐摆了摆手道，“别看我，是这小子没礼貌。我只是出手教育他一下，省得再目无尊长。” 红毛刺猬蠕动了一下身子，身上膨胀起来的刺也渐渐收敛起来。 “您有灵力他没有。就算他没礼貌您也不该打人啊！这样太粗鲁了。”狐桑想起他们狐族的祖训，绝不对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生灵率先发动攻击。 “哼，算老夫今天倒霉，出来晒个太阳却被石头砸！想我局暨族沙朗坤，好歹也是灵娲钦点的海上使者，竟然被喊做红毛老刺猬！什么世道！”说完他原地转了三圈，地上沙土滚动间，就这样从地底兀自消失了。 狐桑听到他说的话，心底暗自叫苦；刚想出声挽留，但那只刺猬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他嘴巴半张着，无奈地摇头跺脚。 “哼，还好他跑的快，不然要他好看。”柯振石看他走了，恶狠狠地道。 狐桑瞥了他一眼，“我们闯大祸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柯振石好像并未听清那沙朗坤说了什么，“他？那只红毛刺猬？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他不是红毛刺猬，但正是我们要找的局暨，哎，有眼不知泰山啊，我早该想到的。”狐桑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啊？那怎么办？喊他回来？” 狐桑摇头道，“我们都和他吵翻了，怎么找得回来？还是和芮艿他们商量商量吧。这架势，怕是很难依靠局暨渡河了。” 一人一狐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不久后，芮艿也急匆匆地迎面而来，“我们什么也没发现。你们呢？有没有找到局暨？” “找到了，”狐桑两手一摊，“但又被气走了。” “啊？！什么意思？”芮艿焦急地问道。 柯振石支支吾吾地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芮艿听到后在原地愣了半天，“这么说，我们得罪了局暨，没有船可以坐了？” 芮艿气得脸色发白，神色冷峻地看着柯振石。 柯振石红着脸辩解道，“这也不能全怪我，谁知道局暨长那个样子，还一出来就气冲冲地质问我，然后用它的长刺扎我的屁股。” 狐桑无奈地罢了罢手道，“事已至此，再争论也没有必要了。我们要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尽快出海。不然——” 凭借着灵兽特有的直觉，狐桑最近老是感受到危险气息的步步逼近。他不知道这危险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如果不尽快到达苾芬园，他们一定会被这危险所吞噬。 一直沉默不语的狄清川也在此时开口了，“长老说过，有上古……古渡……渡海法，你们记得么？” 芮艿与狐桑都茫然地摇着头。正在此时，一直在半空中飞翔玩耍的凤皇突然开口说起了话，语音铿锵有力，“信念为基，勇气为帆，赤心为绳，团结为桨；信念为基，勇气为帆，赤心为绳，团结为桨。” “哇——”大家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但又旋即变得模糊。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狐桑逼迫着自己从焦躁中走出来，“时间来不及了。我们找不到第二个局暨，只能自己来造船了。” “自己造船？这样能行么？”柯振石手足无措道。 芮艿对此也毫无把握，但她知道必须要试一试。不然的话，他们将很有可能错过灵娲。 “不行也得试试，不过你们谁会造船嘛？“狐桑挠了挠头道。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人冒然说自己会。 “谁没事学这个啊。”柯振石讪讪道。 “哼，你干的好事，我看这船就该你来想办法。”芮艿冷哼一声道。 “那……那个，我，以前在桃坞村，见过长辈做过漂流木筏。”突然，狄清川支支吾吾道。 “啊？”柯振石立刻跳了起来，“那你的意思你也会咯。” “我……我……” “大川，别谦虚了，过度谦虚等于骄傲。”狐桑立刻上去拍了拍狄清川的肩膀道。 “我……我尽力。”狄清川嘴角泛着一丝苦笑道。 5.3 海色氤氲（二） 大伙儿都点了点头，随后狄清川开始讲解一些造船的细节。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信，他说话不再磕磕绊绊，虽然舌头还是有点儿不利索，但总能够比较清晰而快速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以他们的力量，想要造一个很大的出海用的工具明显是不可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合力制造一个稍大点的筏。 几个家伙之间的分工明确，主要由狄清川把关注意一些编织、搭造上的细节；狐桑寻找用来编织的韧劲较好藤、草等物；芮艿和柯振石去收集轻木、竹子等体积较大，重量较轻的木质材料。 忙活到太阳西斜，几人才合力把用到的物资准备好。 狐桑把轻木放在地上，逐个摆好，方便芮艿穿绳。狄清川敲敲打打，在那边用石头磨打一些木头，木头中间往前都被磨平，后面圆圆的地方便握住，像极了船桨。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都汗流浃背。 柯振石的脸花花绿绿的，这是之前他摘取那些韧劲十足的叶片所残留的树液，柯振石手里拿着一个后面分岔的木头，岔开的木头中间绑着几根搓成绳的藤蔓，此时他拿着一个个竹叶一样的叶片，叶片半米来长，互相交错的穿插在绳子上，一个帆的雏形已然出现。 直到太阳快接近地平线，一个三米见方的木筏才新鲜出炉。 狄清川见中间位置还有几个较大的缝隙，又去找来一些较细的竹子，把中间的缝隙逐一填了起来。 看到木筏终于造好了，柯振石迫不及待地跳上去用脚踹了几下，发现挺结实的，就准备要把木筏推下水玩玩。 “先别急，我们在海上待的时间肯定不短，刚才我和大川在山里看到许多果子，这就去摘点回来，你们在这等我们。”狐桑说完，拉着狄清川进入身后的一座山头。 放眼看去，在小山靠海的这边，因为向阳，可以看到在山头上长了许多红通通的，像桃一样的果子。 柯振石和芮艿则坐在木筏上等着。直到太阳一半都落到海面之下，狐桑和狄清川才从山中走了出来。 狐桑身体直立而起，后腿蹬得飞快，两只前爪捧抱着一片清脆的大树叶，树叶里装满了红通通的果实，数量很多，而狄清川摘的则比他还多了一半左右。 狐桑让狄清川把果子先放到地上，和柯振石合力把木筏推下海。等到木筏成功地浮在海面上之后，三人两兽跳上木筏，随即竖起叶片编织成的大帆，一个七拼八凑的木筏就这样出海了，可能别人看上去简直不能理解，但对他们来说确实已经做到最好了。 而凤皇，则如同他们的护航使者，飞在高高的空中，护卫着这艘小小的皮筏。 海面上波浪起伏，木筏晃晃悠悠，风从山谷的方向吹向海里，带着小木筏上的几人漂向了茫茫的大海。从岸边看去，木筏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在远处的天水之间，岸边只剩海风呜咽。 “快看，太阳落下去了。”柯振石看到太阳的最后一角没入海面，整片天空泛起了七彩的色泽，自西到东分别从橙红变成深紫，煞是好看。 “这是传说中的紫气东来吗？”芮艿看着木筏前方，一片深紫的天空，不由问道。 “非也非也。”狐桑此时心情很好，在后面摇头晃脑地道，“据说紫气东来只在日出之时才可有幸看见，且紫气是为天象的一种，我们眼前的只是阳光折射在天空出现的颜色罢了。” 芮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旁边狐桑毛茸茸的脑袋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当然是听我奶奶说的啊！”狐桑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人立而起，一只手背在身后，故作老成地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知道嘛，我们灵兽都是吸天地灵气纳入己身，而这灵气又以紫气最佳，对各种灵兽都有巨大的提升作用。传说这紫气还有疗伤功效，一个灵兽哪怕是在重伤垂危时吸了一口紫气，也能瞬间生龙活虎。然而紫气只有传说中命运的宠儿才能有机会遇见。” 狐桑仿佛沉浸在幻想之中，不由感叹了一句，“不过这一切很是虚无缥缈，可遇而不可求；所以我们这看到的，绝对不是紫气。”说完砸了咂嘴，挪开屁股把两只后爪伸进水里，不时踢两下，但很快被木筏下方的世界吸引。 夜晚的海面和白天看到的有很大的差别，海面的下方许多生物发出淡淡的光芒。水母一样的生物最多，其次是一种身体骨骼发出蓝色光芒的鱼类，还有许多体表鳞片发光，脑袋前顶着一个小灯笼的大嘴巴鱼，鱼的嘴里露出黑而锋利的牙齿…… 少年们惊奇中俯身看去，只见除了木筏所在地方，周围的海水被发光的海洋生物点亮，放眼看去，层层叠叠、星星点点，竟不知多少，让他们产生一种身处高空的错觉。几人难得陷入了沉默，夜空中星光渐亮，海面平静的倒映着天空，混合着海中的色泽，整个木筏仿佛行走在宇宙星空中，美到不真实。 小凤皇栖落在船帆上，身上散发着琉璃光彩照亮周边，使得空气泛着莹莹的色泽，木筏的破水声传来，像奏响了岁月深处的曲调，空灵静谧。 “呜——” 突然，一声悠长低沉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沉浸在美景中的大家立刻被惊醒过来，随即好奇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狐桑掉头看向海底，只见不知多深的海底出现一只全身发亮的巨型生物，很像鱼类，整个生物流线型的身体散发出淡蓝色的幽光，头部两侧拖着一对极长的须，须散发着荧白色的光，随着大鱼的游动，两根须像是闪电随行，极为壮观。众人看着大鱼从木筏下游过，海底一片暗流搅得木筏悠悠转了个圈，惹得众人一阵大呼小叫，呼声中透着一丝慌乱，但更多一分愉悦。 看着海上新奇的夜景，众人许久才入睡。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在此刻的环境下，四天来无时无刻都在提心吊胆赶路的三人一狐，终于放松了警惕，沉沉地睡去了。 “啾啾。”小凤皇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下面的众人。 此刻的他，一点都不曾感到疲累。他见没有人陪他玩耍，便展开翅膀，绕着小木筏飞了一圈，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鸣叫一声，猛地扇着翅膀，向九天飞去。 夜深人静，一丝冷意传来，几个少年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 小凤皇翱翔在云层之上，抬头看着九天的星辰，脚下踩着流云，身体中一股堂皇的气息逆流而上，让他不得不舒展开身体，扬起长长的脖颈嘹亮地鸣叫了一声。 与平时的叫声不同，此刻声音极具穿透力，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小凤皇身上皇气大盛，仿佛凤凰血脉在此刻得到了觉醒。 虽然高空的温度极低，但对与生俱有火焰天赋的他，丝毫没有影响。此刻小凤皇全身放松，优雅地低头整理自己的羽毛。 正当那时，静谧中，一双绿油油的竖瞳在夜间突兀地睁开。那双眼睛冷漠地扫了一眼木筏上睡着的少年们，接着又把视野投向正往天空飞去的凤皇，嘴角露出一丝阴邪轻蔑的意味。随后继续隐藏着气息，身形闪动间，像一支无声歹毒的冷箭，飞射向毫无防备的凤皇。 “唳——” 一阵风吹过，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凤皇的身后，黑影幽绿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看着一个已经死去的生物的眼神。小凤皇在暗影出现的瞬间，感到浑身冰冷，就像所有的温度都在离自己而去。 “啾啾？”小凤皇明显地感受到了环境温度的骤然变低。他在疑惑中想要转头，但只来得及偏过半个脑袋，余光看到一抹如墨般邪气缭绕的影子正在自己身后，接着便感受到源源不断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这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身后！”小凤皇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丝念头，接着便再无声息。 “噗——”凤戴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柄寒剑穿过，一阵剧痛；喉咙涌上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直到此刻，猛烈的撞击声才堪堪地响起。小凤皇无力的身躯似一片羽毛，在万丈高空划过一个凄美的抛物线，金色的鲜血和着凌乱的碎羽，像雨点般洒落长空。小凤皇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俯冲而下，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谁知那个黑影仿佛觉得如此轻易得手有点不可思议，又仿佛惊讶于凤皇的弱小，看着高速坠落中的凤皇，张嘴吐出一团灵力。气流涌动间，漆黑阴冷的能量击向凤皇。 本就垂死的凤皇顿时雪上加霜，伤口表面都覆盖着一层黑雾，血肉被腐蚀得发出“滋滋”声响。高空中瞬间风起云涌，乌云在片刻便开始凝聚，似在哀悼代表光明的凤皇惨遭大劫而发起的天怒。 雷电肆虐间，却根本不见始作俑者，仿佛一切都是一个幻境，只有凤皇惨遭劫杀。 5.3 海色氤氲（三）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惊醒了听觉敏锐的狐桑，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双目渐渐聚焦，看到木筏在水上平静地漂流，自言自语道，“没翻啊？哦，原来是梦里！噗通一声，还以为大家都掉水里去了呢……” 狐桑翻着狐眼，看了看身边睡着的三人，又转头看向船帆的上方，发现小凤皇并没有在那里。他立刻站了起来，抬头向天空看去，此刻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酝酿起了云团，在夜色里暗沉沉的；他随后又看向别处，但看了许久也不见小凤皇的踪影，一股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 “难道！”狐桑飞快地走到木筏的最前头，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无奈天色实在太暗。 隐约中，在远处的海面上有一点暗淡的光芒闪过，狐桑心下一沉，没待确定那光芒是什么，立刻回头唤醒了三个人。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向刚才看到的地点游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睡得好好的？”柯振石不满地嚷嚷道。 “看狐……狐桑！”醒来的狄清川并没有发现戴失踪了，只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借着暗淡的星光，看到狐桑正在海中奋力的向前游去。 在狐桑的前方，有一团暗淡的光芒漂浮在海面上。 芮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扫了眼四周，好像发现了什么。“戴，是戴不见了！” 三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好，立刻转动船帆，拿起放置在木筏上的备用的桨，划着水向狐桑赶去。 “肯定是黑暗势力那群无耻的家伙，尽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柯振石气急败坏地叫道。 芮艿也气得脸色通红，她很是喜爱小凤皇，此时心中默默地为小凤皇祈祷着。 “现在我们在茫茫大海上，他们居然都能找到我们，并且出手，莫非他们已经发现小凤皇诞生了？！”芮艿虽然满怀忿意，但关键时刻还是会冷静下来看待面前的问题。 “戴……不……不要有事，我们快点。”狄清川说完便不再说话，双手紧握着船桨，甚至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众人手上的动作也都加快了几分。 远处的狐桑已经接近了那个暗淡的光团，脑袋上顶着它往回游，众人知道那必是小凤皇无疑了。 狐桑费力地游到了木筏的旁边。小凤皇在他的双手中，芮艿立即上前接住。 狄清川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木筏上位置相对较高的地方。芮艿抱着小凤皇，把它轻轻地平放到上面，柯振石在旁边拉起了海水中的狐桑问道，“怎么样啊，戴怎么了？” “不知道，但情况不容乐观。”狐桑脸色凝重地说道。 柯振石点了点头，也不知说什么好，随后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围在小凤皇的身边，看着小凤皇血肉模糊，只能勉强地辨别出大体的形状，几人都觉得心如刀绞，越发地痛恨黑暗势力的残忍。 狄清川坐在狐桑右手边，看着小凤皇凄惨的模样，双目微微泛红。 狐桑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但突然心中灵光一闪而过，“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天地间存在着缥缈不定的紫气，它可以治愈一切时间的伤口，但只有命运的宠儿才能遇到。” “命运的宠儿？戴不就是嘛？”芮艿问道。其他两人也都对狐桑投以非常肯定的眼神，等他的下文。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也不知道紫气长什么模样，所以，只能看运气了。”狐桑无奈道。他的内心想着昨日所见的那道“紫气”，绝不是随便出现的，而是老天爷刻意给出的提示。 “不过这里乌云汇聚，前方可能有暴风雨，咱们得抓紧时间调整航向，尽快地脱离这里。”芮艿抬头看着天际道。 柯振石二话不说，立刻跳起来，赶忙把树叶编织成的船帆旋转，侧对着之前的航向，木筏慢悠悠地改变方向朝着左前方行进。 大家伙一夜没有合眼，都期待着第二天清晨的到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觉得黑夜是这么的漫长，以至于每过一分钟仿佛都有一小时那么久。 终于，海平线的最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随后，鱼肚白慢慢地变大，过了许久之后，天空放射出巨大的亮光，却并不见阳光的出现。 “今天是阴天。”狐桑脸色难看地说道，其实少年们都知道，只是很不甘心。 “今天不行，还有明天。”芮艿看着天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小凤皇依然没有从昏迷中苏醒，这让一行人心里都出现了一个阴影，怕他就此倒下，不再醒来。 时间缓缓地走着。一整天过去了，凤皇依然没有苏醒，伤口处黑色的气流虽然消失殆尽，却遏制住伤口的愈合。因为之前泡过海水，此时伤口泛白发青，有恶化的趋势。 一行人心情早已没有刚下海时的惬意，众人都在沉默的担忧中等待着第三天的到来。 夜间几人轮流照看凤皇，他们订制了一个轮流守哨的机制，就是不会同一时间都睡觉，而是轮流休息，也没有人会在轮到自己守哨的时候选择偷偷睡觉。 然而即便他们如此尽责，但运气并没有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第三天的天空更加阴沉，上方的乌云几乎要压到海面，远处漆黑如墨的云层中，蓝白色的闪电数之不尽，仿佛雷神降临一般，隆隆有声，此时虽是白天，却犹如黑夜。 海面刮起了大风，一人高的浪潮接连不断，浪花被风卷起打在少年们的脸上，他们却没法阻挡，只能紧紧地抓住木筏，生怕一个不慎被甩落海中。远远地看去，小小的木筏上下颠簸，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在海上。 狄清川看着小凤皇被海水打湿，立刻把身体贴在木筏上，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抓住船帆下面多出的藤条。整个木筏在波涛翻滚的海洋中艰难地前进着。 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巨大闪电，豆大的雨点无情地砸落在众人身上，短短时间便淋湿了众人。风更大了，木筏此时陷入浪谷中，头顶一个巨大的浪头打过，木筏瞬间被压入海水里。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随着木筏艰难地浮了起来，树叶编织的船帆已经歪斜，但没有谁敢过去整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到无人的大海里。 “我们会不会死掉？”柯振石有点害怕。 “不知道。”芮艿面无表情地说道。 狐桑缓缓地抬头，穿过水雾迷蒙的海面看向天空，上方如墨的浓云在众人头顶上方旋转，伴随着电闪雷鸣，仿佛要撕碎他们的希望，让他们葬身大海。 “噼啪——” 一道粗如磨盘的闪电从云层落下，照亮众人的脸庞，击落在海面。大家眼睁睁看着前方的一片浪潮竟然突兀地消失了一部分。 “我们不会也消失吧？”柯振石又眼巴巴地道。 “闭上你的嘴。”芮艿很是不快地道。 此时的海面远远地不止一处劈下了闪电。放眼望去，海面上仿佛成了雷电的森林，大小不一的闪电伴随震耳欲聋的雷声此起彼伏。 只见一艘小木筏在雷电之林中颤颤巍巍地行驶着，可能处于命运的眷顾，并没有雷电劈中他们。小木筏数次被海浪卷入水中，但紧紧抓住藤条的众人并没有被甩入海中。 雨越下越大，狐桑依然勉强地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隙。因为他闭上眼总有一种快要飞起来的感觉，很是缺乏安全感。虽然海上依然如炼狱一般，但睁眼总比闭眼要好。 不知何时起，风逐渐变小，浓厚的乌云也开始变淡。仿佛之前是一滴浓墨，现在被水稀释了一遍，成了稀疏的淡墨。 终于，在熬过了那么久的阴霾与水浪之后，太阳接管了这群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早已精神恍惚的众人无力地喘了口气，随即瘫倒在木筏上。木筏上有许多小的木头被风浪吹散，只剩下大的框架勉强容人，之前摘得的果子都被吹落在海水里。此时没有补给的他们只能沉沉地睡去。 木筏孤独地在海面上漂泊，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能到哪去。 阳光照在木筏上，把上面的一层晒干，木筏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海水所独有的味道。 “唔。”芮艿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随后茫然地睁开双眼，“我这是在哪？”话语断断续续，此时干裂的嘴唇和酸痛的喉咙让她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却发现咽下去的只有空气，喉咙越发干涩。 芮艿把头凑到水边，硕大的海面像一面巨型的镜子，倒影中的自己头发蓬乱，嘴唇干白脱皮，脸色不正常地泛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她费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伙伴，发现每个人都是如此。 芮艿推了推柯振石，柯振石悠悠地醒转过来。 “我死了吗？”柯振石一动不动。 “没死！”芮艿苦笑了一下，心里却补了一句，“但也差不多了！” 5.3 海色氤氲（四） 听到芮艿的话，柯振石终于坐了起来，同时也把身边的一人一狐都喊醒了。 狄清川醒来，立刻看着自己怀里的凤皇还在不在，等看到凤皇尚有余热的温度传来，心里安定了不少。 狐桑的身体感受到太阳直射带来的酷热，那厚实的皮毛在此刻竟然像个累赘。他用手挡住了直射下的阳光，想要让眼睛避开猛烈的刺激。忽然，他的脑中闪过了“紫气东来”四字，嘴里苦涩地念道，“紫气东来，究竟什么是紫气东来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提问。只有凤皇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在此做出了回应。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柯振石沮丧地道。 “只能祈祷苾芬园快点到来。”狐桑撇了撇嘴，此时他的状态是一行人中最好的，灵兽的体质让他的身体素质远远高于三个少年。 少年们不再说话，他们全都颓然而迷茫地看着木筏漂流的方向，默默地盘腿坐着，一言不发。 夕阳熔金，橘黄的阳光从天边照耀过来，渡在几人身上，看上去仿佛一尊尊永恒的神像，在静默中凝然不动。 海上第三天的夜晚来临了，体力不支的芮艿率先昏迷了过去。 狄清川、柯振石也迷迷糊糊地将要睡着，之前还有许多海鸟吵杂，现在竟寂静无声，一片死寂。 狐桑的眼睛动了动，木筏下诸多发光生物在游动，远处海面上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从水中一点点地浮出，渐渐显露在他们的前方。 “苾芬园？”狐桑疑惑道。 三个人类少年已经全部陷于了昏迷的状态，只有他独自守着木筏。他无法肯定此刻所见是否是幻觉。气氛实在太过诡秘，让他有点儿无所适从。 随着渐渐接近黑影，狐桑惊人的目力已经发现了那是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岛。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苾芬园，因为小岛真的很小，并且也没有长老所说的瑞彩悬挂。 木筏晃晃悠悠地停靠在岸边。狐桑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木筏边缘，回头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三个少年，转身果断地跳下木筏，此时木筏被海浪推在沙滩上暂时搁浅，不涨潮的话并不会被卷入海中。 整座小岛是一个长长的椭圆形，狐桑从椭圆颀长一面上岛，前方地势逐渐变高。他前行不久，随着他的脚步，土地上慢慢地长出了一种没有树叶的树木，但每个枝头都挂着红通通的果实。 狐桑来到近前的一棵树上，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树干，触感竟然有点柔软。他飞快地爬到树上，伸手摘下一串果实，采摘之前没有发现，这果实自从摘下放在手里，立刻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仿佛可以扫除疲惫，让狐桑稍有昏沉的意识陡然地清醒了过来。 狐桑惊疑地看了下手里的果实，简单擦拭一下便放进嘴里，轻轻咬破外皮。“嗤——”地一声，瞬间甘甜凛冽宛如深山清泉的汁水充斥口腔，带有一丝清凉之感。 狐桑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剩下的果子，好像看到救命稻草般，不待擦拭直接丢入嘴里，牛嚼牡丹般地全部吃完了。完事后，他又意犹未尽地看着枝头累累的果实，兴奋地咧开了嘴。 他在枝头辗转腾挪，肆意地糟蹋了一整棵树木的果实，方才停了下来；随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木筏的方向，眼睛转了转。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又爬到另一棵树上，蹿上蹿下地把摘下的果子放到树根下，接着把地上的果子搬到木筏上，挨个喂了几人吃了些果子。 果然，昏迷中的几人吃了这些果子，轻微脱水的症状得到了缓解，但似乎仍然是意志不清。狐桑坐在木筏上守护着三个少年，看着漫天的星斗，心中一时有些迷茫，陷入了漫无边际的发呆中。 一直到下半夜，狄清川才缓缓地睁开双眼。醒来后，他发现之前头晕口渴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反而有种口舌生津之感。 他转头看向四周，身后是泛着涟漪的静海，旁边是尚在昏睡中的两个少年，前方一头毛茸茸的小狐狸蹲坐着背对着他，九条雪白的尾巴平铺在木筏上。 “狐桑。”狄清川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狐桑茫然中转头向后看去，发现狄清川正看着自己，便咧开嘴笑道，“你醒了。” 狄清川点了点头，茫然道，“这是哪？” “不知道，在你们昏迷没多久，我就看到了这个小岛。随后木筏一路顺着水纹飘到了这里。”狐桑道。 可能他们的对话吵醒了身后的两人，芮艿和柯振石先后醒了过来。凤皇倒还是昏昏地沉睡着。 狐桑看他们都醒了，拍了拍手道，“既然大家都醒了，我们一起上岛上摘点果子吧，你们看前方不远的那片树林，里面全是一种红色的果子，我们多摘点留着以后在海上吃。” 三人一狐走下木筏，很快来到之前的树林中。枝头的果子散发淡淡的红芒，似一串串玛瑙悬挂。但几人没有急着采摘，而是围着树林边缘往前出发。 行走不久，前方便出现了一个稍微内凹的小海湾。站在内侧向小岛对岸望去，但见地势平坦，隐约能看到另一边的海岸。众人从中间的树林穿过，很快便到了对面，他们发现整个小岛都是长满了这种树木。 少年们不再往前，折回去开始摘起了果子。芮艿负责照看小凤皇，柯振石不会爬树，只能搬运狄清川和狐桑摘下的果子。几人忙忙碌碌直到天边发亮，少年们才停了下来。 此时木筏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果堆，红通通地摆放在小木筏的中间，很有喜感，少年们心满意足地看着面前的战利品。此时木筏已经出发，他们赶在涨潮前把木筏推下了海。 少年们坐在那颠簸的木筏上，心怀感激地看着这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救他们所有人一命的孤零零的小岛。 “这岛救了我们一命。”芮艿想到这，不由感激地咧开了嘴。 狄清川也认同似地点了点头。 “咦？”柯振石突然喊了一声，“你们看，这个小岛长长的，最前面微微凸起，像个半圆，接着凹进去一块，下面是一片弧形，一直顺势转到后面，很眼熟啊。” “真奇怪，总觉得这个岛在那里见过，”芮艿道，“有点儿像雷霆城海上的某个岛屿……” 一行人没再多想，此时天色大亮，他们迎来了海上的第四天。火红的旭日在东方的海面冉冉升起，宣告了这天正式的来临。 死里逃生的众人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此时不见了初见大海时的新奇，对于海面许多景色已经见怪不怪。 木筏平静地漂流着，船帆在风暴中折损了许多。长长的叶片上，到处是断裂的痕迹，只有一小块还起着作用，被狄清川竖了起来。 大家商量了一下，众人还是决定先寻找那缥缈的紫气，当然，如果能在这之前找到苾芬园，那就能直接请灵娲医治小凤皇了。 他们并不知道苾芬园的具体位置，只是凭着感觉，继续循着向东的方向前进。 海上的时间让人感到小心翼翼与枯燥，以前很能没话找话的狐桑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三人一狐默默地盘坐在木筏上，听着水流的声音。 天空中的白云朵朵，海风丝丝吹拂。 饿了、渴了，众人便吃点果子；困了、倦了，他们就相依而睡。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几个少年偶尔会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以前许多自己不曾去想的事情。 凤皇的伤口不知何时在慢慢结痂，虽然没有明显好转，却也没有继续恶化。 夜间繁星点点，海中奇幻绚丽。一个木筏上撑起了几个少年，慢慢地渡在上面，一只小狐狸悄悄把脚放在水里，“噗通”一声拉出一条涟漪。 太阳出来了，明晃晃地照亮了少年人的美梦。风和日丽，庆幸这又是一个晴天，他们认为今天将在平静中度过。 日上中天，少年们在木筏上昏昏欲睡，在他们木筏所在的西方，远处的天边出现一点白色。起初几个少年并未察觉，随着那片白色接近，巨大的破水声传过来后他们才惊觉。 少年们张大了嘴巴，他们看到了什么？一条巨大的、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巨鱼从水下游过，黑影占据了视野的全部范围，仅仅露在水面的一点身体掀起数十米高的浪花，宛如海啸般磅礴。而且很不巧，那条鱼游动的方向正是一行人行进的路上。 “快，调转方向，快点！”芮艿立刻爬了起来失声喊道。 “来不及了！”狐桑苦涩地摇了摇头。 狐桑话音刚落，巨大的浪花已经席卷了可怜的小木筏，没有一点抵抗，木筏便被掀飞了出去。 终于，经历过风暴的洗礼都没有散架的木筏经过这一击，干脆利落地散架了。 “咕噜~咕噜~”三个少年顿时被巨大的浪头拍入水中，狄清川这个纯粹的山中少年当场晕了过去。柯振石芮艿可能心志更为坚定，此时在数米深的海水中努力睁开眼睛，拨动着手脚往海面游去。 狐桑的脑袋第一个露出水面。他等看到芮艿和柯振石的头出现在水面上，立刻从远处拉着几根漂浮的木头游了过来，其中有一根木头是木筏的主干，颇为粗大。 芮艿和柯振石两人立刻攀附住木头，不断地喘着粗气，感激地看了狐桑一眼。 大家漂了片刻，却发现狄清川依然不见踪影。 “狄清川……该不是……还在下面吧！”柯振石努力平缓着呼吸道。 “我下去看看。”狐桑说完便深吸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5.4 灵娲神启（一） 狐桑在水中睁大了双眼，拼命扫视着四周，却并不见狄清川的身影，这让他不由地焦急了起来。 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海水，这焦急逐渐变成了担心。他想了想，咬了咬牙，便一个猛子地往下扎，继续潜了下去。又向下寻了一阵后，方才在数丈外发现狄清川的身影，此时狄清川的手脚还在轻微抽搐，失去意识的身体正在随波逐流，缓缓下沉。 狐桑看到后立刻摆动着四肢和尾巴，用尽全力冲到狄清川的身下，将他顶在脑袋上，拼命的向水面游去。 巨大的海水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狐桑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耳朵也开始嗡嗡的鸣叫起来。他紧紧咬住的牙齿中，露出一串串细小的气泡，他的胸腔快速的扩张收缩着，仅存的一口气已经所剩无几。 狐桑的四肢和尾巴摆动得飞快，“坚持住……坚持住……我不能淹死在这里……我要把大川救上去。” 头顶上方逐渐亮了起来，狐桑知道，水面就在不远处了。 “哗啦——” 水面猛地破开，一颗白色狐狸头从水面冲了出来，费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紧接着，旁边一个湿漉漉的少年头也浮出了水面。 “狐桑！狄清川！” 见二者浮出水面，正攀趴在木头上的芮艿和柯振石立刻手脚并用的拨水漂了过来。狐桑将狄清川交给二人，又从远处抓了跟粗大的木头过来，将狄清川扯了上去，让他弯腰趴在木头上。 “不能这样，快，把他翻过来。”芮艿急切道，“让他仰面躺在木头上。” 狐桑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芮艿道，“他在水中沉溺得太久了，不能这样趴着，我们得救他。” 狐桑为难道，“可是，我没有灵力，不能像爸爸那样……” 芮艿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在水中自由行动，只得罢休，对狐桑道，“没事，你这样做。”而后她对着狐桑就如何施救的事嘱咐了一番。 狐桑听从了芮艿的建议，将狄清川翻了过来，让他横躺在木头上；柯振石在一边帮忙托住了木头，狐桑在一边使劲地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按压着狄清川的胸口。 “咳咳——咳咳——” 终于，狄清川手脚微微抽搐了几下，而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海水从嘴里吐出，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见狄清川醒了，大家顿时松了口气，纷纷问道，“大川，你感觉怎么样？” 狄清川一脸虚弱的趴在木头上，轻声道，“我……我还好……没事……就是有些缺氧……呛了水……” “你别说话，先歇息一下，”狐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道，“没事就好。” 狄清川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四个伙伴感激道，“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这么危险……” 芮艿道，“你最该谢的是狐桑，是他潜到水底把你救起来的。” “是啊，是啊，”柯振石喜笑颜开道，“狐桑费了很大劲才把你从水里拖出来，给你捶胸，帮你吐水，就差为你人工呼吸啦——不对，是‘狐工呼吸’。” “狐桑，谢谢你……我……我……”从鬼门关闯过来的狄清川瞅着狐桑，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暖意，眼里尽是说不尽的感激。 狐桑被人类殷切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害羞地摇了摇头，眼睛骨碌碌地转悠，嘴里嘟囔道，“我没那么伟大，只是顺带……顺带救了他一下。凑巧，凑巧而已。” “大川，狐桑对你可是救命之恩呀！”柯振石笑着挪揄道，“可记得以身相许啊！” “嗯，”狄清川看着眼前那一脸傲娇的小灵狐，狠狠地点了点头道，“不会忘，不能忘。” 大家伙又扒着木头稍稍休息了一下，即使此时大家都没什么大碍，但望着周围依然在翻涌不已的海水，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柯振石看着茫茫的海面，有些绝望，“我们这下连木筏都没了！”他愤恨道，“都怨那条死贱鱼，他肯定不是好东西，肯定是那个什么穷奇霸天魔兽那伙的。” 芮艿抱着一根木头，小凤皇趴在木头上，脑袋厌厌地搭着她的肩膀。看着茫茫海面，又看了看气若游丝的戴，芮艿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不明白，讲道理——”狐桑有些烦闷道，“苾芬园可是灵娲大神的地盘。谁敢在这里对我们动手？难不成是我们偏离了方向吗？不可能啊，明明是渡梦长老说要我们渡海的呀，我们是按照路线走的呀……” “现已如此，多说无用。”芮艿此时心里也慌得很，但见狐桑如此，只得强作镇定，安抚道，“西御长老不是说过么，‘即便山穷水尽，只要不放弃坚持，亦能否极泰来，绝处逢生！’” “渡梦长老还说过‘自有天神指点出路’呢！”柯振石咕哝道，“这天神在哪呢？他也不行啊。” 听到此话，狐桑不满的对着柯振石叫了一声。柯振石也没有力气与他争论，只蔫蔫地闭了嘴。 狄清川叹气道，“灵娲大神……灵娲大神保佑我们……快快安全到达苾芬园吧，只要您……只要您让我们安全到达苾芬园，以后您……以后您就是我的信仰。” 他们仍旧在万顷茫然之间随波逐流。大量流失的体力和比岸上冷得多的海水，让浸泡在水中已久的众人冷得浑身哆哆嗦嗦，不停地打颤。 狄青川此时已经恢复了许多，但因之前被灌了一肚子咸咸的海水，此刻他只觉口干舌燥，“抱住木头不要乱动，我们尽量节省体力，现在我们完全失去了食物来源，只能期望能尽快到一个小岛或者陆地上让我们补给一下。” 芮艿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狄清川嘴唇发青，满脸晦色，显然身体还没有得到恢复。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 “那里有根长木枝，”芮艿道，“我们都去那根木枝上，免得再被这海水冲散。” 几个可怜的家伙在海里漫无目的地、认命地漂泊着。 天色越来越黑，几个少年此刻虽然极为疲累，却不敢闭上眼睛。几天未睡，体力难免透支；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袭来，让他们愈发地恐慌，双手更加用力地攀附着木头，抓住这茫茫海面唯一的救命之物。 不知不觉中，风向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化，之前的西风变为了西北风。 顺势而变的洋流推动着众人孱弱的身体，静悄悄地将他们向一个东南方向推去。 满天的繁星倒映在海面上，一根长木枝缓缓地漂浮过来，木头上搭着三个人族少年和一只灵狐，还有只颇为凄惨的小鸟。 海面下，一大群发光的游鱼仿佛看到了新奇的玩具，呼啦啦地围了过来，绕着少年们的脚旋转，不时用软绵绵的鱼嘴嘬一口他们的脚趾。 “走开，贱鱼！”柯振石脚无力地踢蹬着，然而效果甚微——而那水里的鱼儿见对方有了回应，于是便一窝蜂的游了过来，不停地嘬他，他狠狠地嘟囔道，“你们这些死贱鱼是跟之前那个一伙的吧！？还想弄死老子，没门！看我不把你们烤了！” 鱼群下方慢悠悠地游过了一条数十丈的大鱼，这条鱼和这群小鱼长得一模一样。见到此鱼，小鱼群立刻游了过去，蹭着大鱼的身体，大鱼透着蓝光的巨眼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断扑腾腿妄图甩掉脚上小鱼的柯振石，柯振石脸上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大鱼优雅的转了个身，带着一群小鱼往西游去。 “好险。”柯振石虚弱地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连条鱼都能欺负我了！” 芮艿有气无力道，“消停点吧，有力气还是存着，登岛时用吧。” 夜间的水温较之白天更为冷冽，芮艿脸色渐渐发青，搭在木头上的胳膊也已经无力麻木，小凤皇已被狐桑接了过去照料，柯振石和狄青川也好不到哪去。 时间在痛苦中流逝，芮艿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渐渐的开始抓不住漂浮的木头了，狐桑一次又一次地游过来，抓住她的手帮她趴在木头上，柯振石狄青川两人也是面如晦色，身体中的力量已经若有若无，随时都有可能滑落在仿佛无底般的深海中。 “咚！” 碰撞声传来，柯振石用胳膊夹住木头，脑袋垂落撞击在木头上，迷糊中睡着了。随着身体失去意识，他的胳膊也在顺着木头边缘慢慢滑落，眼看整个脑袋都要淹没在海水中。 尚还清醒的狐桑用沙哑的声音拼命地喊道，“柯振石，快醒醒。”他想要游过去，但刚要动身，这边已经昏迷的芮艿便也滑了下去，狐桑吓得立刻转身抓住她的手。 狐桑焦急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柯振石，此时他的肩膀完全没入海面，只有一只竖起的胳膊还搭在木头上，随着海水的起伏，海水已经漫到了他的嘴巴。 狐桑抓耳挠腮，眼睛一转，突然喊道，“大家快醒醒，苾芬园马上到了，别睡着了。”见效果甚微，狐桑咬了咬牙，继续道，“快看，苾芬园！苾芬园到了。” “嗯？哪呢，苾芬园在哪呢？”柯振石的身子在水里打了个寒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立刻扑腾着支起身子要找苾芬园，然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疑惑地看着狐桑，却见他闭口不言，眼中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狐桑知道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等大家发现并没有什么苾芬园，就会比之前更绝望，精神一旦被击溃，那将彻底葬身于茫茫大海中。无奈、自责、迷茫不断噬咬着狐桑的心，他想帮助大家却力不从心，眼见着四周的这些亲密伙伴一个个陷入无意识中，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才叫真正的无助与绝望。 许久，没得到答案的柯振石眼中神采渐渐暗淡，自嘲地一笑。他的脸上像是失去了一种东西，一种每个人都有的活力，那种生机的光芒。 狐桑看着柯振石的眼睛，居然能看到人之将死的那种死寂寥落。 其实并非他们没有努力，只是这次深海远行实属勉强，大大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 狐桑忧伤地看着柯振石，想要向他做出最后的道歉。他刚想张口，前方遥远的星空之下，一圈泛着白色光华云彩一般的岛屿突兀地出现在黑夜之中。 “那，那是？” 柯振石微微转头，顺着狐桑的目光看去。 “是苾芬园吗？！” 5.4 灵娲神启（二） “苾芬园！”狐桑脑子里拼命地回忆起《山海锥指》里关于苾芬园的描述，双眼一下子就放出了光彩，嘶哑着说道，“那——应该就是苾芬园！” 此时，众人距离那座云彩般的岛屿尚远，极目远眺，只见祥瑞的光华将那无尽的黑夜照亮，那片天空中七彩光芒隐约可见，像极了布在天上的霓虹。 随着洋流将众人慢慢推近岛屿，眼前的视线也越发清晰，狐桑越来越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缥缈不定的苾芬园。 “大家都醒醒，前方就是苾芬园了，我们找到苾芬园啦！”狐桑兴奋得大喊，“都振作起来呀！” “苾芬园？”刚才的昏睡让狄清川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扑腾着，用微弱的力量抱紧树干，随着海风漂向那座光亮剔透的岛屿。 “《山海锥指》上说，苾芬园是在大海中漂泊、时刻都在变换着位置的岛屿，它自成一世界，”狐桑咧着干涸的嘴角，操着沙哑的声音对柯振石兴奋地说道，“它不在时空轮转之中，而是在一个很玄妙的空间里。” 芮艿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丝力气都没有，只是趴在浮木上，茫然地望着前面那晶莹剔透的地方。 柯振石的魂儿好像也不在这里，他只想着快点上岸，心不在焉地应着，“唔……哦……嗯……”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岸上的轮廓，放眼望去，岛上云飞雾绕，呈现一片幽静逸眠之感。众人努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个究竟，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瞬息将那云雾吹得稀疏，露出后面的圣境。 岸边的浅水之中，不知名的贝壳似的植物如牛潜水，藏卧于此；岸上瑶草琪花，不尽其数。 哪怕此时还是夜晚，空气中却也还是七色灵华涌动，如彩虹倒挂，将整个岛屿埋于其中。空中飘着莹莹光点，那莹莹光点五彩缤纷，四处飞舞，宛如一个个小精灵，将这里画成一派如圣域般空灵的世界。 此刻，柯振石与狄清川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哪怕身体依然疲惫不堪，但精神上却显得很是亢奋，被眼前这鬼斧神工的自然仙境所吸引。 那洋流又推着众人飘了一阵，终于靠岸了。几日不沾地的众人，当腿脚踏上柔软的沙泥，立刻生出一种异样的不真实感。 岸边的巨型七彩花朵像是一个个挺立的守岛护卫，傲然伫立；数十株参天奇树的枝叶间，遍布灯笼一样的果实，那灯笼里的小果子散发着金色光芒；再看这绿荫之下，数不清的两叶草分布期间，这两叶草每片叶子都有磨盘大小，上面还呼呼冒着水汽，将后面的植物遮了个严实。 看着自己还在踉踉跄跄的柯振石，和手脚并用、不停打颤的狄清川，狐桑咬牙努力地把软倒的芮艿拉上了岸边。 待安顿好芮艿，狐桑一转身，见柯振石喃喃自语道，“我们这就到了？” “到了，”狐桑深呼了一口气，道，“我们到了。” “我们怎么就到了呢？”柯振石爬到狐桑面前，试探着说道，“狐桑你掐我一把！” “不用，我们到了，我们真的到了。”狐桑苦笑了一声道，“大概真的有神在指点吧！” 闻言，柯振石顿时身子一软，便向后仰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此时他只想睡个天昏地暗。见状，狐桑伸出脚来，踢了踢他的腿道，“不能睡在岸边，涨潮了会把我们卷进大海的。” 柯振石气恼地喊了一声，不情愿地爬了起来，那边狄清川也走了过来。几人合力把芮艿架起，又扛起了小凤皇，蹒跚着向岛内走去。前方神光熠熠，明亮柔和的光芒照在衣衫褴褛众人的身上。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他们的疲惫渐渐地消散了。 前行不久，众人仿佛突破了一个壁障，他们眼前的大地充满虚幻之感，一步之遥，像是两个世界。 这里和之前他们在海上看到的并不一样：这里并非是一般的草地或是泥土，这里的大地散发着淡淡光芒，像是有水流在流动；白色的陆地像是雾气蒸腾的冰原，赤着脚的众人踩在看似坚硬、冰寒的地面却像是踩在泡沫上，触感极其温润。 众人正感到惊奇之际，一种奇怪的力量瞬间钻入他们的身体。然而，这力量并不是从他们的嘴巴和鼻腔随着呼吸进入的，而是从他们的七窍和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中钻进去的。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畅快之感。大家只觉全身仿佛都被暖洋洋的气泡包裹住了，嘴里吸入的气体带着莹莹的光点，砸着嘴便能感受到一种像是喝了琼浆玉露般的舒畅。 这数日来的疲惫和创伤如烈日下的积雪一般飞速消融，在灵气的包裹下，芮艿很快便醒转过来。 最惊人的还是凤皇身上发出的动静，此刻无边的岛上每一处都腾起不同的色彩。 芮艿刚一清醒便看到，离她最近的一株火红色古树的树冠之上忽的腾起一团红色灵光。 只见这火红的灵光急速飞到小凤皇身边，在他周围包裹成一个圆形发光的红色泡泡。紧接着，蓝的、绿的、紫的、青的无数个灵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汇聚在红色泡泡上，那气泡立刻扩大到直径足有数米的地步。此时气泡上七彩光华流转，好似一颗巨型的蛋。 三个少年和狐桑连忙围了上去，守候在巨蛋的旁边。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知道这里是灵娲大神的领地，如此祥光不似是害人的——更何况，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想起了赤炎洞里，小凤皇诞生之前的景象。 等了许久，七彩的蛋并不见动静，几个人早已坚持不，倚着周围的草木沉沉睡去。 “咔嚓！” 不知何时，七彩的蛋表面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时间推移，裂缝越来越多。七彩蛋也在此刻破碎。 “噗！” 东方出现第一丝鱼肚白之际，七彩巨蛋彻底破碎开来，无数细碎的蛋壳化为光华消散在空气中。 再看那巨蛋之处，一只四尺有余的凤皇正轻轻地舒展着翅膀。 初生的太阳冉冉升起，耀眼的光辉洒落在羽毛已化成深红色的凤皇身上，光华流转，好似披了副金色铠甲，一派神圣的景象。 凤皇发出的动静把沉睡中的众人惊醒，他们睁开眼睛便看到，如今，那曾经灰头土脸的孱弱小凤皇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只气宇轩昂的凤皇，立刻欣喜从地上爬了起来。 芮艿开心地道，“戴！你好了，你的伤没事了！” “嗯，谢谢你们。”凤皇收拢了羽翼，直挺挺地站立着，竟然已与几个人一般高了。 “真好，你又长高了。”芮艿亲昵地抱住了凤皇的脖子，欣喜地在他的脑袋上轻吻了一下。 “这地方真厉害，”看着英姿焕发的凤皇，狄清川惊奇道，“比凝河岛还厉害。” “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狐桑的语气中充满了崇敬，“《山海锥指》上说，苾芬园长有来自大荒各地的奇花异草，和各个海外岛屿上所独有的灵珍仙种。这里的每一棵草植——哪怕是一株小小的青草，也都是在苾芬园之外难得一见的。它们在这苾芬园汇集到一起，不断地吞吐着仙灵之气，凝河岛自然比不得。” 柯振石叹道，“这灵娲大神还真是占了个好地方。” “灵娲大神所在之处自然不一样。”狐桑道，“而且据闻苾芬园所在的岛下有一条巨大的灵脉。这灵脉是山海界灵气汇聚之地，是经过数百万纪元的沉淀才会形成的一种珍奇之地。在这数百万个纪元之中，在各种机缘的巧合之下，数不清的原因让这片大地发生质变，让普通的土壤化为灵乳般的质感，所以我们走在上面就像是去了仙界。” 凤皇戴突如其来的成长让众人精神振奋起来，他们相视着会心一笑，决定赶紧走进园子的深处，想办法见到这传说中的大神。 苾芬园地势虽然并不高，但因岛上云雾缭绕，所以视野并不开阔。 此时狐桑走在前面领路，三个人族少年跟在后面。凤皇在半空中盘旋，他转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四周，显然也被这景色迷住。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多久？” 狐桑停下脚步，装模作样地掐了掐前爪。 “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前几天都是月牙。” “十天？美滋滋！”柯振石兴奋的叫道，“那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玩玩了！” “十天确实够我们好休息休息了，”芮艿故作正色提醒道，“不过，千万别忘了正事。” “安啦，知道了。” 进入苾芬园，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美好的一面发展，大家丝毫没有负面的情绪，甚至连挑刺拌嘴的欲望都消失。 走了许久，狐桑突然开口道，“这里的布局好奇怪，好像每种植物的位置都有讲究，比如这里出现的所有植物和花草都是在南方大陆才能出现的，而我们刚进来的那片地方，则是大荒世界才会出现的奇花异草。” 大荒里土生土长、博览众文的狐桑，对珍奇植物多少有些了解，而几个少年确是两眼一抹黑。 自从进入苾芬园，狐桑就一直在扮演着向导的角色，为三个人族少年讲解了许多奇闻异事，当然大多都关于这岛上的花草。 不知是风吹云散还是怎样，此时的云雾较之刚来的时候淡了许多。 “好香啊，是什么花？” 芮艿吸了吸鼻子，虽然苾芬园处处兰蕙生香，但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让人一下闻出更甚的香味，那绝对是很稀奇了。 “香？”柯振石使劲抽动着鼻子道，“没闻到哎，我鼻子都麻木了！” “好像……好像在那边。” 芮艿对周围花草气息的分辨能力突然灵敏了很多，她很快就闻出花香飘来的方向，大家跟在她身后。 大家在这春花烂漫的旖旎风光中穿梭，如步仙峦。忽见前方众多花草围成的空间里，呼啦啦地飞出了一群只有人的手臂长那么高的小精灵，各个都长得好似人类的小孩子，或是甜美可人，或是娇俏灵动。 她们身形纤细、目若形星辰，后背上长着透明的翅膀，胸前腰间还围着各色花瓣做成的“衣服”，一路上星星点点的彩光从她们的皮肤中溢出、飘散，如花粉随风飘舞。 狐桑惊声说道，“花精灵！” 这声音让那花精灵一惊，立马转过身来。 苾芬园一向鲜有灵兽进来，这回眼前一下子同时出现五个灵兽，让花精灵们十分惊奇。 “据说苾芬园中的花精灵是灵娲大神的使者，由灵娲大神帮她们开启智慧。” 5.4 灵娲神启（三） “叮叮咚叮叮叮。” 花精灵的声音如泉水般悦耳，她们彼此沟通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两兽。 中间的一个翅膀稍大，腰间围着紫色花瓣的精灵，飞到他们面前，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而后，剩下的那些精灵争先恐后地飞到几人面前，把他们往前推去。 在花海里蜿蜒曲折地前进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花巢。远远看去，整个花巢的格局如蜂巢一般：里面用花瓣搭建的一个个小窟，每个里面都住着一位花精灵，刚才带头的精灵扯着细嫩的嗓子喊了一声，巢里嗡的一下又飞出数十只精灵，围着众人上下飞舞，好不热闹。 “哇——你们好漂亮哦！”柯振石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却一个花精灵都没有碰。 花精灵们飞完又落了回去，可紧接着，又一群手里抓着金、青、蓝、红、棕五色花瓣的精灵飞了出来。他们五五成组，各选出五片颜色相同的花瓣放到众人面前，搭成了五个小台子，这小台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上面还沾着滴滴的露珠。 大家被这一番操作弄得眼花缭乱，后方却又飞来了五只花精灵，小小的胳膊上提着花瓣拼成的小花篮，花篮里装满了色泽通透，泛着五色灵光的琼浆。 凤皇戴扑啦啦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双眼看着那琼浆直直地放光。 柯振石口水直流，“这是……蜂蜜？” 小花篮平放到三人两兽的面前，花香虽然浓烈，但却并不刺鼻。芮艿深吸了口气，似有怡人的香珠在鼻腔中爆炸开来，她一脸幸福地叹道，“好香啊，这就是刚才的花香。” 柯振石使劲地吸着面前小花篮里的琼浆，竟然有种晕乎乎的、快要晕过去的感觉，整个人也极端地亢奋起来，狂热地看着小花篮，仿佛这就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不顾形象地抓起小花篮往嘴里倒。 芮艿皱眉看着柯振石，她也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出于本能的反应，心中泛起了些许疑虑，心想，花精灵们都这么好客嘛？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但转念一想，其实自己不该怀疑灵娲大神的使者的。 想到这里，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小心谨慎，便轻轻地捏起小花篮，小口地喝着花浆。 三人两兽把花浆喝完后，只觉浓烈的花香在腹中仿佛压抑不住，不断地打着嗝，沁人心脾的芳香从嘴中溢出。 紫色花精灵看到他们的模样，嬉笑着带着他们，来到一棵数十丈高的大树面前，对着大树嘀咕了几句，那树像人一样晃了晃身子，紫色花精灵身后飞出五个精灵，从树上摘了五个金色果子，费力地捧到众人手中。 柯振石咬了一口咂嘴道，“这味道像梨，不过倒是比梨好吃多了。” “嗯，挺好吃，跟吃雪似的，入口就化成水了。”狄清川附和道。 狐桑很快就把手里的果子吃完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见凤皇在那用红橙橙的长嘴一口一口地啄，便悄悄地溜到凤皇后面，手臂一伸，拿起果子就啃了起来。凤皇顿时炸毛，用长嘴啄着狐桑，狐桑赶紧转头绕着大树就跑，一边跑一边把果子往嘴里塞。 那边的紫色精灵看着这滑稽的场面，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他飞到树上，伸手摘了一个更大的果子毕恭毕敬地捧到凤皇面前。凤皇这才停下来，得意地看着狐桑，慢悠悠地吃着。 大家吃完喝完，花精灵领着他们穿过密林，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边，湖泊上云蒸雾绕，而湖岸边的水面却是一派清明，没有丝毫的涟漪，不禁让众人想起了那恼人的凝河之界。 紫色花精灵扇着翅膀，纤细的手臂轻轻地挥了一下，紫色光华跃然而出。顿时，湖面云雾涌动，一条由无数青翠欲滴的莲叶铺成的道路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顺势而望，莲路的尽头，五个巨大的睡莲漂浮在水中，一字排开。 一片片莲叶紧挨着水面铺开，花精灵当先飞了过去。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狐桑思索了下，率先跳到第一片荷叶上。少年们刚要伸手去拉，却发现除了荡漾的一圈圈水纹，那硕大的莲叶竟是丝毫无损。 见此情景，芮艿也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踩在叶子上，随后慢慢地站直，见安然无恙，便跟在狐桑身后顺着莲叶铺就的路前行。柯振石和狄清川也连蹦带跳的跟了上来。 花精灵飞在水面上空，带着几人来到睡莲旁，每朵睡莲的直径约有一丈，莲花中间也不是突兀的莲蕊，而是一块很是柔软的金黄色，一股莲花的清香在周边环绕，看上去很是舒服。 “叮叮叮咚叮叮。”紫色花精灵手舞足蹈说了一番话，随后便翅膀轻扇，留给众人一道纤细可爱的背影，飞走了。 “这是啥意思？”柯振石一头雾水，“招待完就给我们搁着啦？” “傻吧你！”狐桑瘫软在莲叶上，懒洋洋道，“这是苾芬园住宿的地方呗。” “你确定？”芮艿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我猜的。”狐桑看了芮艿一眼，笑嘻嘻地道，“你看这大花中间这么柔软，可比咱们那干草堆舒服多了。” 一群家伙四仰八叉地在莲叶上小憩了一会，觉得还是去岛上看看情况，便又顺着莲路走出了湖面。一回头，却见那莲叶路在他们走远后，湖上的云雾又将那路封锁住了，仿若不存在一般。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在花精灵的招待下，几乎玩遍了整个苾芬园。这真是个奇妙之地：有叶子可以随心合并的睡莲，有夜间散发着梦幻光彩的奇花，有内部仿佛现实世界的怪树，也有闻一下就能让心愿满足的幻草。 这些天来的醉生梦死，几乎让他们忘却了来到苾芬园的目的，仿佛这里就是天堂，没有任何事情值得牵绊。 月华大亮，这是芮艿有生之年中见过最圆、最亮的月亮。 云雾缭绕的湖泊上，五朵巨大的莲花花瓣闭合，像五个小屋漂浮在水面。其中一个花瓣里，芮艿正沉睡其中，她的嘴角挂着浅笑，仿佛梦里正发生着什么美妙的事情。 突然，她的意识仿佛波动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开始慢慢变淡。 此时芮艿感到自己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做，但她一时忘记了。她拼命地去回忆，可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的意识，让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努力挣扎着试图冲破那束缚；似乎是意识太过强烈，终于，一丝清明将她从浑噩之中拽了出来。 黑寂之中，芮艿猛地睁开了眼睛。 “噗。” 花瓣轻轻地展开，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走出了莲叶铺就的路，离开水面来到了地上，随后睡莲的花瓣又合了起来。 芮艿悄悄地看着光芒朦胧的周围，轻轻呼了一口气，好像冥冥之中有人牵引着似的，下意识向着一个地方前行。 经过这些天的探查，她知道花精灵在深夜里都会回巢休息，黎明时分则飞出几个前来守候，等他们醒了就立刻带他们四处游玩。 芮艿每每想到自己前来苾芬园的目的就一阵疑惑。 是的，她好像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了。 可是，就在今晚，她在梦里做到自己化为了一个花精灵，永远地留在了苾芬园，她本能地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有别的事情，但她忘了。 在梦里，她也曾试着和狄清川他们提起，但他们说自己辛苦地来到苾芬园就是为了留在这里，回归灵娲大神的怀抱，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顺着记忆中来时的路，芮艿来到了整片花园中心的区域，听狐桑说苾芬园是按照地理位置划分的，整个区域可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区域，不同区域分布着世界上不同种类的植物。 其实之前芮艿就很好奇：这苾芬园的中心区域到底种植着什么？ 但花精灵一直绕着中心区域转，就是不带他们去那里观赏，这让芮艿心中的好奇逐渐变成了疑惑。 “是灵娲大神吗？”芮艿心中暗道，“希望能见到她，她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她悄悄地来到苾芬园的中心区域。前方是用各种七色花组成的花墙，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花瓣不留一丝死角地把中心区域围拢。穿过两边排列成行的参天古木，来到中心这块稍显空旷的花海前，伸手去拨开花瓣。 “哗！” 亮到了极致的七彩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间，让一直身在黑暗中的芮艿立刻闭上了双眼。 待感到那光亮不再刺眼，芮艿才慢慢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周边古树和七色花全都消失，此时，自己站在一个茫茫的散发柔和光亮的空间中，分不清天与地，仿佛处在鸿蒙虚空之中。 她定了定神，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前方伫立着一个散发着七彩灵光的身影。这身影似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芮艿望着那身影，恍惚间，似有悲天悯地之情从心中涌出，她不禁试探着问道，“您是灵娲大神吗？” 那人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伫立在那里，但芮艿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却十分肯定：那就是灵娲大神。 芮艿不知道怎么定义她，是人？是动物？也可能是植物。那身影就好似超脱了她的认知。 见灵娲不说话，芮艿就自顾自地把她和柯振石、狄清川从桃坞村栖凤山以来的一系列事情讲与她听。直到她絮絮叨叨地讲完了，那人影依然无声。 见此，芮艿有些无奈也有些丧气，正又想开口时，整片空间中的光却动了起来。 芮艿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忽见远方出现了八个银色的大字：方外之人，回归之路。 看到这行字，她的心脏疯狂地跳了起来。 这行字消失之后，又缓缓浮出了六个大字：光照、火烧、绿湖。 字体存在了许久，而后随着一阵波动，光芒渐渐变淡，便消失不见了。 芮艿嘴里喃喃地念着这三个词，脑袋飞速旋转，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其中的关系，于是出声问道，“灵娲大神，这光照、火烧、绿湖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怎么才能做到呢？” 人影依然无声，只是蒙蒙的空间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散发五彩光芒的果实，灵光在果实中旋转闪烁，使得整个果子通体宛如琉璃一般。 芮艿不由自主地伸开双手，果子慢慢飘落到她的手心，光芒变淡，成了一个普通的五色果子。 只是在这果子落到手心的瞬间，她已经知道了它的名字。 “丹木果！” 6.1 死亡沙海（一） 黎明破晓前的那一刻。天空清冽，星辰寥落，冷风吹拂。 狐桑从沉重下坠的梦中惊觉，睁开惺忪睡眼的时刻，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月光下，神情呆滞的芮艿。 芮艿是他们之中最早醒来的那一个。但她仍旧没有从见到灵娲的神奇情境中缓过神来。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的空间是如此地虚无缥缈，没有丝毫的物理空间感，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找不准身体空间的存在感，搞不清上下左右。她的四周是幽寂而无边的黑暗，脚下没有踏着任何的平地，而是悬浮在虚空之中，眼前只有霞光万丈的六个大字在闪耀——光照、火烧、绿湖。 蓦地，她的心头掠过强烈的凉意，冻彻心扉，“哎呀呀……好冷！” 芮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随后睁开了双眼。虚空世界不见了，霞光万丈的字体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只有漫天的星辰。 周围的夜风吹拂，掠过地面发出“莎莎呜呜”的声响。 芮艿凭借着本能，试图双手撑地而站起身来；但却绵软无力，手下一滑。她一怔，旋即意识清醒了几分。 借着即将消逝的微弱月光，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下，那里没有坚实的土地，而只有黄橙橙的柔软沙粒，从身下一路铺展到远方，间或闪耀着晶莹的反光。她的双手，正插在沙堆中，沙子漫过了手背。 芮艿尝试着握紧自己的拳头，抓着一把沙放到了眼前，又张开手任由沙子顺着指缝缓缓地流掉。夜风把沙子轻轻地吹向远方，顷刻便从眼前消散殆尽了。 “阿嚏——阿嚏——” 喷嚏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芮艿转过头，看到他们几个还在呼呼大睡。柯振石边睡边打喷嚏，他蜷缩着身体躺在那里，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伸出手来摸索，想要抓住什么温暖的东西。他触碰到了狐桑厚实暖和的皮毛，便想要把他往胸前拽。 狐桑当时就是被柯振石的拼命拉拽给弄醒的。他下意识地想要用腿蹬掉柯振石的抱拽，却没有想到柯振石越抱越紧，把他死死地摁在那里，动弹不得。憋得慌的狐桑，终于在这折腾中慢慢地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狐桑便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芮艿；扭回头，又看到一张大大的人脸凑在他的眼前，对着他拼命呼着热气，吓得他“噌”地坐了起来，跳到一边，惊魂未定道，“吓死吾了，吓死吾了！人吓狐，是会吓死狐的！” 呆在一旁的芮艿还没有接上他的话，狐桑便自顾自地左看看右瞅瞅，眼睛瞪得浑圆。接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急急地喊道，“啊！我的太一大神啊！这里是哪里？！为……为什么是沙漠？！不对，不对，明明是在苾芬园的大睡莲上！” 狐桑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绕着柯振石走了两圈，对着他那奇怪的睡姿一顿狂笑，“哈哈！这人类睡得这么怪异，肯定在梦里！” 说完，狐桑的眼珠骨溜溜地转了几圈，嘴角露出嘿嘿的坏笑，好像打定了什么坏主意。只见他蹑手蹑脚地蹲在柯振石的身边，嘴里念念有词道，“既然是做梦，可不能随便浪费了。” 说罢，他伸腿踢了踢还在梦乡里的柯振石，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这位兄弟平时太飞扬跋扈、能说会道了。现在倒像个死尸！”说罢，他将柯振石的双腿向后弯折，盘放到脖颈的下面，又想要把他的双手也拽到腿弯里。 被奇怪别扭的姿势整得分外难受的柯振石，终于悠悠转转地苏醒了过来。他正睡眼朦胧着，却才发现狐桑正抓着自己的胳膊在摆弄。一下子清醒过来的柯振石当仁不让地扭回自己怪异的身姿，气呼呼地掐住了狐桑，“死狐桑！居然趁我睡着捉弄我！臭不要脸！” 被柯振石的吼声一惊，狐桑有些痴呆，怔在原地盘算着到底怎么回事。但柯振石不依不饶地捶打着他，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本能地和柯振石扭打在了一起。两个少年谁也不让着谁，任凭沙地里的沙粒洒得他们浑身上下到处都是。 “出……出什么事了，到……到底怎么了？”狄清川被他俩吵闹的动静给弄醒了，刚坐起来便被一阵冷风吹得直打哆嗦，不禁瑟瑟发抖着，“好……好冷啊！” 狄清川含混不清的口齿在此刻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打着架的两位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柯振石上下牙碰着发出“咯咯”的声响，缩了缩脖子，道，“狄清川！你……你不说我……我还没觉得，一……一说我……我就冻得不行。” 狐桑则从那稀里糊涂的状态中总算清醒了过来，发现芮艿正盯着自己看，不免心虚地收回了眼神，环顾四周道，“我们这是在哪啊？怎么看着像沙漠？” “啊？！沙漠？我们不是应该在苾芬园跟花精灵玩儿吗？”柯振石道。 “难道是流……沙岭？”狄清川想起了不久前灵乌秘境外面的那个酷热难耐的沙漠，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芮艿坐在一边，一直看着他们，此刻才开口说话。“这里是沙漠没错儿，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不过据我猜测，应该是灵娲送我们来的吧。” “什么？灵娲大神？”狐桑一个激灵，目光灼灼地盯着芮艿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刚才看到灵娲大神了？” “不，不，不，我们在苾芬园不是还没见到灵娲大神吗？我记得，我们不是正吃着好吃的灵果，喝着好吃的花蜜，睡在柔软的睡莲上，乐不思蜀、好不快活吗？”柯振石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怎么好端端的跑来了沙漠里呢？” “没……没见到灵娲，怎么回家？”狄清川想到可能错失了灵娲大神，脸色顿时惨白。 狐桑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对，不对，苾芬园不在时空流转之中，是四域十六洲之外的虚空之地，四周皆是海，怎……怎么可能……”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在苾芬园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有迷幻性，不管是花精灵给我们吃的，还是园子里的那些植物，都非常能够迷惑我们的心智。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这些，我就没了意识。只是刚刚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多了些很深刻又奇怪的东西……” 芮艿努力地在回忆着什么，她还是觉得一切太不真实了，不知怎么开口描述给大家听。 狐桑听出了芮艿话里有话，便继续追问道，“莫非，你真的得到了灵娲娘娘的神启？！” 芮艿皱着眉头，继续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只记得我在一片虚空里，看到了一团七彩的光晕，里面模模糊糊地有个身影轮廓，却无法看清，也不知远近大小。但她就是在那团光里面，你们知道么？” 大家想象着芮艿描述得场面，崇敬之情莫名地从心底油然而生。 “嗯，我明白，大神岂是我们这些普通生灵能够看到的，”狐桑不置可否，继而又有些泄气地道，“那……灵娲大神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其他指引给我们……不，不，是给你？” “有，”芮艿细细地回想着那场面，“她传了六个字在我的脑海里。” “哪六个字？”大家异口同声道。 芮艿缓缓地吐出了那六个字——光照，火烧，绿湖。 “光照？火烧？绿湖？”狐桑小心谨慎地重复了一遍，唯恐念错。 “这是？什么湖？绿湖？山海界有绿湖？”柯振石看向狐桑。 狐桑茫然地摇着头。他的记忆翻飞，却怎么也想不出和这六个字有关的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芮艿“啊呀”地叫了一声。大家的心猛地一紧。 “小凤皇呢？你们谁看到戴了没？！”芮艿急急地道。 柯振石倒是一点都不紧张，“戴应该留在了那里吧？灵娲大神肯定把他留下了，为了好好传授他灵力。” 柯振石的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凤皇理应得到灵娲大神的最高礼遇，难道不是么？ 狐桑的心里五味杂陈，半是高兴半是难过。他克制自己的情绪道，“小凤皇一定从灵娲大神那里接受了特别的指示。我们先不管他了，想想我们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眼看大家都很懵逼，知道怎么想都是无济于事的事，便试图把大家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她站起了身子，噼啪地拍掉了身上的尘土，开口道，“好了，好了，不管怎么回事了，先考虑眼下吧。这四周看起来像是沙漠，我们先想想，怎么走出去吧。” 狐桑抬头看了眼天空，有一边天空的青紫色中微微地泛起了一点点白，黎明已经降临大地。他点头附和着芮艿的提议道，“也是。神的旨意我们不要再揣测了，事到临头自然就知道了。眼下的问题是，我们该往哪里去？” 听完狐桑的话，谁也不曾开口。芮艿正赞许地盯着狐桑，狄清川紧紧地抿着嘴，柯振石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打着哈欠。 “大川，要不你先说说。”狐桑提议道。 狄清川听见点了自己的名，有些情急，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才道，“不……不知道。” “我们现在是在沙漠里，四周都是沙，能往哪儿走？”芮艿一针见血道。 柯振石与狄清川附和着点头，都把目光投向了狐桑。毕竟，只有他是山海界的土著，况且还饱读诗书，此刻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狐桑沉思了下，开口道，“不管怎样，苾芬园都是在东之至极，也就是山海界最东面的地方。我们从苾芬园而来，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认准一条道，往西面一直走。”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大陆的最东面？！”狄清川边思索边道。他嘴里蹦出的这一串流利的话语，不免让狐桑感到吃惊。只是其他少年好像还陷在地理问题上不能自拔，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结巴已经不见了。 “只是猜测。我想，总不至于在最西面吧？！”狐桑摇头道。 6.1 死亡沙海（二） 正说话间，他们耳边传来了“扑棱扑棱”的声音。狐桑抬头一看，只见凤皇从天而降，飞到了他们的眼前。 “戴！你去哪儿了？”芮艿高兴地扑上去抚摸着戴的羽毛。 柯振石笑着拍手道，“是啊，我们还以为你被灵娲大神留在了苾芬园呢！” “灵娲，灵娲！”凤皇叫道，“大神说我要历练才能成真凤皇！她说光照、火烧、绿湖！”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看来凤皇也领受了着六个特别的字。 “但它们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呢？”芮艿不禁问道。 “灵娲说历练！说涅槃！” 狐桑听见“涅槃”两字，心神一震。 小凤皇显得有些兴奋，身子不停地在空中打着转。随着他的转动，少年们感受到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本寒冷得令人难受的沙漠，也突然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受了。 “戴，你是不是灵力增长了？我发现你越来越厉害了！”芮艿笑眯眯道。 “嗯，我在岛上的时候，就感觉身体里有股子奇异的力量，一直在涨大、涨大、涨大。自那以后，身轻体健、耳聪目明，灵力增长！”戴开心地扇动着翅膀。几个人感到分外开心，纷纷躲到了戴的羽翼之下。 狐桑在一边，旁观着一切，心底却不知为何感到落寞，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闲聊完毕，大家便趁着天光尚未敞亮打了会儿盹，积蓄体力。 等到拂晓时，天色大亮，沙漠一望无垠。几个少年与凤皇陆续醒了过来，背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行，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戴的飞行技巧日趋熟练，先他们一步张开宽阔的翅膀在空中翱翔，试图为步行的人们探查前方的情况。只一刹那，戴的身影便不见了。只剩下没长翅膀的陆生生命，一块儿拉拉扯扯地上了路。 他们之前曾与狐爸爸一起走过流沙岭，少年们都记得那里的沙子是赤红色的，如琥珀般美得惊心动魄，间或有些许这个世界的奇异植物点缀其中。可是，如今这脚下的沙漠，却和流沙岭的完全不同。 这里的沙，是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好像一张大金毯；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散发出辉煌的光芒，铺天盖地。目之所及的地方，没有一棵植物的影子，除了金色砂砾堆积而起的小土丘。地面温度日渐升高，天空中再也没有一丝云彩。 众生此时都有些饥渴。他们感觉到了沙漠散发出的逼人危险气息。尤其是敏感的狄清川，本能地察觉到，这金色世界的下面，埋藏着不可名状的死亡阴影。 除了生命本能需求的急迫，另一个让他们备受威胁的是那随风翻卷的沙暴。它们随风而起，不仅会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路，更会趁人不备跑进他们的嘴巴里、鼻腔里，让他们苦不堪言。 狐桑高声喊道，“尽量往沙丘的下面走，背风的……”他的嘴里不小心吃进了大量的沙，只好收住话头，把嘴给闭上。 少年们埋下头，弓着身体顶着狂风苦行，在地上留下清晰的一字排开的八个脚印。可是，风卷着沙尘很快便把一切都覆盖，沙地上什么印记都未曾留下，好像他们从未来过。 太阳很快升到了日中。少年们的身上都沁出了汗。大量的汗水如雨水而下，竟在那沙地上留下了水渍。 “这里有些奇怪。”芮艿明显觉察到了什么，“汗像瀑布的水流泻，体力流逝得特别快。” “像瀑布的水，你不会被太阳蒸出了幻觉吧？”柯振石莫名其妙道。 “可我好像也有身体掏空的感觉……”狐桑的皮毛厚实，身体对气温的感觉并不像人类这么敏感，也鲜有汗水。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体力的消耗。 狄清川伸手抹掉脑门上的汗水，正准备把水甩出去，突然被自己的手掌吓了一跳，“快……快看，汗水！” 大家纷纷好奇地凑上前去。 “这水……怎么是淡红色？”芮艿道。 “呀，大川，这看着是血水吧？”柯振石故意吓唬道。 狄清川吓得不轻，哭丧着脸，不知怎么办。 正巧此时，凤皇飞了回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这像是你们体内流逝的元气。”小凤皇居高临下道。 “戴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狐桑眼前一亮道，“元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之气，能为我们提供生命的动能。但这先天之元气一定要在日常通过吐纳、饮食、行为、修行等进行补充和更新，让它永远有力量。” “那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芮艿不明所以。 “元气不断流逝，但又不断有新的补充，所以才维持着生命的流转。但我们一直在赶路，身体消耗很大，而且又没有什么能量补充进来，所以……”狐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便没有把话继续往下说。 柯振石不耐地叫嚷道，“什么弯弯绕绕的，我们之前身体消耗也很大，怎么没见这红色的水？” “会不会是因为丹木果？”狐桑想了想道。 “嗯，”芮艿点点头道，“灵娲大神让我们走这沙漠，恐怕是有什么特别用意吧！” “哎，不说这些了，你们渴不渴？”柯振石砸了咂嘴，嘴里的唾沫星子都没剩下多少了。 “我想大家都很渴，但是这儿什么都没有，所以只有尽快走出沙漠，不然等到我们体力透支……”芮艿没有把话说完，但众人心里都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头顶上突然噼噼啪啪地砸下了几粒果子。 “柘树果！”狐桑一看，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一路都没树，我从很远的地方摘过来的。”戴骄傲地叫道，“不过果子不多，大家先解渴。” “呀，小凤皇，你不得了啊，都能飞老远了呀！”柯振石一颗果子吞下肚，便又变得话多了起来，“到底是天选的神鸟啊！” 戴听了夸奖，并未谦虚，而是振翅开心道，“我飞远给大家探路！探路！探路！”说罢，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又走了一阵。大地如炙烤般灼热。正巧走到一座沙丘的下面，芮艿停下脚步提议道，“我们歇息下吧！现在太阳在头顶，实在不好再走。等黄昏了太阳下山我们再走吧。” 狐桑点头同意，“也好。这沙丘下能稍稍有些阴凉之地，我们暂且在这儿歇歇吧。” 柯振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平素话最多的他都懒得再多说一句；狄清川也同样沉默地蹲在一边，不再言语。 倒是芮艿和狐桑，坐在一起，谈论了起来。 “狐桑，你说灵娲为什么要把我们扔在这荒无人烟、干渴酷热的沙漠里啊？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芮艿问道。 狐桑摇头道，“我怎么猜得到大神的用意？不过，记不记得小凤皇说‘历练’？可能大神想要磨砺磨砺我们吧。” “那是灵娲对戴说的，可现在受折磨的是我们，他倒是优哉游哉不知飞哪儿去了……”柯振石突然有气无力地插了句嘴。 “可能……可能是让我们一起陪他接受考验吧，”狐桑感到一阵尴尬，“谁让我们是一伙儿的呢。” 芮艿又问道，“狐桑，你能辨认出这沙漠是哪儿吗？”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狐桑回应道，“山海界十六洲中，沙粒颜色呈金黄色的沙漠有好多处，差不多每洲都有；但若说东面，我能想到的有三处。但……不好分辨啊……”狐桑边说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午的温度可以说是一天中最高的，沙漠里热浪蒸腾，远远看去像是滚开的沸水，众人就算是躲在沙丘下也口干舌燥，身体虚耗。随着体内水分的蒸发，众人嘴唇都裂开了口子。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斜，他们才磨磨蹭蹭地上了路。可才翻过了一座山头，天色便已经转黑了。他们匆匆忙忙地又找了个敦实的沙丘，躲在那下面。 月亮升起，清冷的光辉照在众人身上，沙漠中发出暗金昏沉的色泽。说来奇怪，白天的沙漠酷热难耐，但到了夜晚却突然变得冰冷刺骨了起来。 尤其是那阵阵的寒风，气温几乎直线下降。明明不久前的太阳还把大家照得大汗淋漓，这会儿，强劲的夜风不断吹拂，冻得他们直打哆嗦。 正冷着的时候，戴飞回来找他们了，照例给他们带了些食物。东西不多，看起来也就是些坚果类的食物，以及些蓝莓样的小果子。 狐桑看着一旁整理羽毛的凤皇，面色沉着道，“戴，你飞在天上，有没有看到过绿洲什么的，或者有活动的生物？” 小凤皇红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郁闷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绿洲！” “哎！”狐桑浅叹一声，担忧地看着身旁的三个人类少年。 但戴冷不丁又冒了一句，“前面有座城——” “什么？”大家一听到“城”，瞬间来了兴致。柯振石嚷道，“什么城？多远？” “几百里外。” 一听这话，狐桑便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说话了。 小凤皇重新充当起取暖器的职责，大家伙默默围着小凤皇坐成一圈。才一会儿，便都沉沉地睡去了。 深沉黑紫的天空，开始慢慢变浅，一丝光亮出现在遥远的东方，光明驱散了黑暗，黎明再次到来。 狐桑第一个醒过来，他抖了抖皮毛，招呼大家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赶紧上路。 但今天仿佛并不是全新的一天，而是昨天的重演。气温飞速升高，沙漠中的热风从未停歇，可能由于体力的消耗，比起昨天，众人在风中行走都的难度更大。 接着又一天。又一天。 他们已经记不得自己翻过了多少座山头，但在这茫茫的沙漠中，一路上除了他们之外，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他们一个个都如同行尸走肉。 “又一座。”狐桑目光几乎失去了焦点，木然看着前方即将被翻越的沙丘。但就在他一脚跨过最高点的时候，他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又不可置信地揉了几下。最终哆嗦着嘴唇道，“天！这是湖泊，还有岛屿，我们走出去了？！” “你们快来！”狐桑嗓音沙哑，声嘶力竭地喊着。 “狐桑。”芮艿眼珠动了动，“咳咳——”想要说什么，但喉咙酸涩，忍不住咳嗽起来。 “前面是湖泊，你们快点跟上。”狐桑咧嘴笑了起来，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们听到狐桑的话，瞬间身体一震，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斥着，手脚并用着向沙丘顶爬去。 众人来到狐桑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方果真的有一片浩渺的湖泊！那湖虽然离他们很远，却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事物。 阳光洒在荡漾的湖面上，不断泛起粼粼的波光；湖中点缀着许多郁郁葱葱的小岛，岛上众多熟透的果实压弯了枝头，生物在上面嘻戏打闹，鸟儿在湖面上飞舞捕食。 “太好……“柯振石兴奋中想要跑过去，但却见那个地方的空气波动了两下，然后边界泛着涟漪，随后整个湖泊都渐渐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众人都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表情从惊喜慢慢转为苦涩。 “原来，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芮艿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滋味，只是莫名地想笑。 众人眼前，除了那个熟悉的黄橙色的沙土，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 “为什么不能存在久一点，也好让我们有点盼头。”狄清川双目直直道。 “噗——”紧接着，他便跌倒在地，干枯起皮的脸杵在黄沙中，几次想要起身，但奈何全身没有一点余力。 “你们……不要管我了……快走吧……”狄清川微微转过头，呼呼地喘着粗气看向众人。“我累了，不想回去了。” “要来，一起来，回家，也一起回。”柯振石蹒跚的走了过来，想要把他扶起，然而俯身的瞬间，也是两眼一黑，跌在他的旁边。 芮艿停了下来，愣愣地看了眼地上的两人，随后慢慢转头，看向天空中渐沉的夕阳。 狂风中，一个个沙丘矗立着，金黄的光打在上面，又遥遥射向远天，整个空间，像是一幅凄美永恒的画卷，而他们，是它唯一的过客。 6.1 死亡沙海（三） 芮艿转回身，走到柯振石与狄清川的身边，冷冷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我在那个世界无牵无挂，不回去也没什么；但我不想死在这没人没生命的沙漠里，尸体被风沙掩盖，最后变成白骨，死了都没人知道！” 柯振石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喂，喂，你个小姑娘说话咋那么难听？！” “再难听也比没用的怂包蛋强！”芮艿冷哼一声道，“也许再走个半天我们就能走出沙漠了，谁知道有两个胆小鬼偏偏死在了这沙漠的边边上！” 狄清川是最怕死的，比起累得无法动弹，他更害怕死；更不用说死在这沙漠里了。他挣扎着，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惊恐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不想死在沙漠边上，”他的声音中满是哭腔，“但我真的走不动了，我完蛋了！” 柯振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们没那么容易死的，大川！想想我们这一路走过的路，是胆小鬼吗？！当然不是！” 说完，他满是挑衅地看着芮艿，目含怒意，“我们一定要给某些人看看我们的能耐！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此时，狐桑也走了过来。他安慰狄清川道，“大家可能都累了，我们其实也走不动了。没关系，我们先休息吧！” 芮艿点头表示同意，一屁股也坐到了地上。她其实何尝不累呢？她的嘴里早就没了水分，而且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发现自己每一次坐下休息后再站起来都会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而且会有很多亮光在眼前飞舞，一个个好似小精灵。“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站起来……” 她抬头问狐桑，“你说刚刚我们看到的幻象，是不是绿湖？” 狐桑摇了摇头，“不好说。” 柯振石插嘴道，“我记得我爸爸跟我说过，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是光的折射导致的，会把远方的景象折射过来。所以这绿湖，可能就在不远处了？” “说不清楚。不过——”狐桑沉吟道，“在我们世界，幻象都是有因由的。灵娲给了我们‘绿湖’的启示，又把我们扔在沙漠里，说是历练；最后，我们在这累得不行了，却偏偏看到了‘绿湖’，虽然只是个幻象。我想，这不是偶然。” 不知何故，小凤皇还没有回到他们的身边。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点儿担心，不知道戴是不是迷路了，或者遇到了什么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疲乏与饥渴困扰着他们，他们已经无暇他顾了。 月亮缓缓地来到了天穹的中间，在无垠的沙地上，他们是如此渺小而脆弱，只能互相紧紧地依偎着，随时都有可能被风沙所掩埋。 他们睡得都不太踏实。小狐狸也一样。他原来油光锃亮的皮毛不知何时也变得干枯暗淡起来，尖尖的狐脸上黑而圆的鼻头轻轻耸动间，也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 “狐桑……狐桑……”半空中突然传来了缥缈的声音。 “嗯……嗯？谁在叫我？”狐桑似醒似梦中听到有人在喊他。 “快看，在你面前，有颗神奇的果实。只要你吃掉它，就可以永久地消除饥渴，并且体力大增。” 狐桑耸了耸鼻子道，“吃的？什么吃的？它在哪里？” 莫名的声音说道，“就在你的眼前！” 狐桑闻言，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个泛着五彩光芒，通体碧透的果实出现在他眼前，果实上光华闪转，看起来如此地不真实。他好奇地吸了吸鼻子，闻见这果子仿佛拥有天下间所有植物的清香，精神瞬间亢奋起来，疲累也在此时变得微弱起来。狐桑睁大了眼睛，嗓子不自觉地蠕动了两下，但并没有口水，只是火辣辣地的痛。 那个莫名的声音继续道，“吃吧！趁着人类还在睡觉，你偷偷地把果子吃掉，那样你就能成功地走出沙漠，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感到饥饿和干渴。” 狐桑眼睛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亮，他前爪飞速地伸向果实，就在要碰到的时候，爪子却陡然停了下来，随后迟疑道，“那他们呢？” “别管那些人类啦。果子只有一人份。分食的人越多，效果就越差。可不能保证你们能走出沙漠。” 狐桑听完，伸在半空的爪子渐渐颤抖起来，眼中光芒闪烁，时而露出贪婪的目光，时而又惭愧羞赧。 挣扎了很久，才见狐桑摇头道，“我们都是同伴，一路走来不容易。这果子我不要了，我还是等小凤皇给我们送吃的吧。” “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狐桑坚定道，“我不能吃独食而让伙伴饿死。这样会良心不安的。” 就在他说完的时候，果实顿时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随后在空中神奇地一分为四，落到众人的嘴边，顺着他们的喉咙滑了进去。 狐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嘴巴里一阵沁香甜蜜，像是喝了世上最好喝的甘露，吃了最美味的珍馐，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干枯的皮毛很快变得光滑饱满起来。 “恭喜你，狐桑。你的决定拯救了所有人。现在，你们可以走出死亡沙海了。” 狐桑愣了片刻，一时没想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转了转眼珠子，想要抬手掐向自己的大腿内侧。 “嗷，疼疼疼疼疼。”下一刻，柯振石痛地呼了起来。 身旁，芮艿等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 “我……”芮艿不可置信地握了握拳头，抿了抿嘴巴，“怎么回事，饥渴的感觉消失了？” “我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柯振石抡了抡拳头，“一拳感觉能打死一头牛。” 狄清川本来灰暗的眼神也明亮起来，眼中透出惊喜之意，“感……感觉又能走了！我死不了了！” 天色逐渐变亮。大家欣喜地讨论着自己的变化，又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说话间，戴风尘仆仆地飞了回来，在低空中盘旋，口吐火焰玩耍。 “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想死我们了！”柯振石嘟囔道。 戴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玩弄着火焰，火红的火焰烧得空气泛起一阵涟漪。 狐桑看着那火光，喃喃道，“戴的灵力好像增长了很多，已经非同一般了。” 戴从空中飞了下来，停在了芮艿身边，使劲地蹭着她。 “戴，你为我们找到出路了没？”芮艿问他。 “找到了，找到了！”戴兴奋道，“前面就是城！金黄色的城！” “前面？还有多远？”狄清川焦急问道。 “不远，不远，三座山头。我带你们走！” “那我们赶紧上路吧！”狐桑提议道。他的内心充满着欢乐。 “啊！美好的一天！”柯振石振臂高呼。 随后一行人跟着狐桑，狐桑跟着头顶上的凤皇，从黎明走到正午，又从正午走到黄昏。夕阳斜照在众人眼前，几人正处在一座较高的沙丘上，放眼望去，越过飞舞的黄沙，在众人的正前方，隐约可见一道宏伟粗犷的巨城，横立在黄沙之中。“好大的城！”柯振石感到了亢奋难耐。 “这回应该不是海市蜃楼了吧？”狄清川小心地问着。 狐桑使劲地揉着眼睛，那金黄色的土墙还是屹立在那里。 “走，我们去看看。”芮艿提议道。 看到如此宏伟巨大的城池，大家都忍不住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如此威严宏伟的城，在我们世界也不是太多，”狐桑凝神思索道，“而且建在沙漠之中，……难道！莫不是！” 少年们没有听狐桑在说什么，便急急地往前去。可那城虽然看起来近在眼前，但他们也一直走到天色黯淡，才来到那巨大城池的面前。 只见延绵不绝的城垣呈巨大的圆弧形，城墙表面隐约泛着浅浅的光芒，风沙吹拂，却不见有被侵袭的痕迹。那城墙高约十数丈，墙体黑中透黄，乍看像是夯土墙，细看又见城墙表面平滑，像极了某种玉石。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墩台，每个墩台上都有一个明亮的宝石似的东西在黑夜里发出亮光，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墙上还有城门，但紧紧地关闭着。 从狐桑他们站立的地方到城门，大约有两三里的样子。大路边一字排开，蹲守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生灵，他们以各自的族属为类，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处，生火取暖，数目俨然有数千之多。 狐桑几位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或许是这里的灵兽实在太多了吧。 戴已经不再翱翔在空中，而是走在了芮艿的身边。“我感到这里有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力量。”戴低低地说道。 “嗯，我大概知道这里是哪儿了。”狐桑神采奕奕地说道。 “哦，说来听听？”柯振石道。 “传说中的光明圣地，日月圣城。”狐桑难掩心中的激动。 “日月圣城？！”几个人类少年异口同声道。 “没错，没错，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供奉光之宝石的地方！”狐桑的脸上笑意盈盈，“这里建有日月女神的宗庙，受到太一原力生成结界的保护；城里还有一座学园，是灵界有天赋生灵修习灵力的启蒙之地。包括十二长老这样的高手，都是在这儿受到点化教育，开启灵力的。” “这么厉害！”柯振石吸溜着流到嘴外的口水道。 “何止是厉害！”狐桑的神色庄严端庄，充满着崇敬之情，“这里是我们灵界的根基所在！所有至善大道，都是从这儿传播出去的！你们看看这些生灵，他们就是来朝拜的！” 他们越往前走，这四周聚集的生灵就愈多。甚至还有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简陋棚帐与鸟窝搭在那里，唧唧啾啾声不绝于耳。 “奇怪了！这些生灵怎么都呆在城外，不进城里去呢？”芮艿问道。 “都说了是圣城了，怎么可以随便进出呢，”狐桑有些得意道，“除了地位尊贵、法力无边的灵界大佬，就只有未成年的小灵兽，才能被允许进入这城门。” “啊？”柯振石惊讶道，“还不能自由出入啊？那我们怎么办？” “这……”狐桑语塞。他只知道，日月圣城建成已经有几万年的历史，有很多关于它的传说，它从来都是灵界最等级森严而又神秘莫测的地方；大家只知道它在死亡沙海的深处，但除了受到学园邀请修习灵力的高手，没有生灵可以进入圣城；直到三千年前请得光之宝石供奉在此，这地方就更加地庄严而等级森严了。 他记得自己的家族里，已经好久都没有生灵获准进入这圣城了，起码有几千年的时光，灵狐族都只是远离圣城的偏远族群罢了。想到家族的往事，狐桑的神色变得暗淡了起来。 就在大家伙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城门上空“呼”地飞出一道巨大的身影，看起来极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6.2 圣城至宝（一） 随着一阵轻盈的风刮过，那空中的大鸟施施然降落在了他们一伙的眼前，脸上挂着文雅的微笑。 待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众人皆大惊失色，齐齐地指着那威风凛凛的蓝羽银翎大鸟，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你……你……” 这鸟还未开口说话，柯振石便往那鸟儿身上猛推一下，嚷嚷道，“你这讨厌的家伙怎么又出现了？简直阴魂不散！” “嗯？阴魂不散？”这蓝羽银翎的大鸟的笑容瞬间僵住，微微皱眉道，“这位小老弟说的可是在下？” “谁跟你称兄道弟！”柯振石不耐烦地甩了个脸子给那鸟儿，“你在凝河岛拼命挤兑我们，这事儿老子可忘不了！” 那大鸟陷入了思索之中，“凝河岛？” “哼，你整天惺惺作态，长老面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狐桑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中，冷哼一声道，“还装模作样说什么世子、血统，真有脸！” 大鸟倒是坦荡，“这位灵狐小兄弟，怕是误会了！我想你们是错把我认成了另外一只鹓雏了吧？” “永言长老右护法，什么鹓雏一族第五十六世嫡长子，天生蓝羽银翎；三岁开悟，天下难得奇才，”芮艿冷笑道，“就你这蓝色羽毛、银色尾翎，我们哪里敢认错！” 闻言，那大鸟却拱手道，“初次见面，我还是自我介绍下吧。在下是日月女神宗庙的管事，名字叫易杰。” “啊？！”大家有些不明就里。 “没错。易杰，来此圣城管理宗庙事物已经有四个年头，期间未曾离开过圣城。”那易杰见大家表情困惑，进而解释道，“你们在凝河岛遇见的，应该是我的孪生哥哥易方。因为是从同一颗蛋里孵化，所以长得比较像，容易被认错。” “啧，就算你不是易方吧，”柯振石撇着嘴，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易杰道，“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易杰闻言，倒也不动气，而是笑道，“嗯，这位兄弟给人下判断的方式，倒是和我哥哥有几分相似。莫非跟着他学的？” “你……”柯振石涨红了脸，“谁跟他学！” 易杰哈哈一笑，走过几位少年的身边，来到了戴的面前。面对着眼前毛色暗红，但看起来气宇不凡的小凤皇，他恭敬地做了个礼道，“您可是凤皇？” 戴点了点头，“正是。” 易杰赞叹道，“都道凤和凰是太一神光幻化而成的祥瑞神鸟。今日得见，凤皇大人年纪轻轻却气度非凡，果然非同凡响。” 见易杰言语恭敬，不似当初在凝河岛易方那般无礼高傲、冷嘲热讽，戴倒也放下了戒备心，和颜悦色地回礼道，“哪里，哪里。我听说鹓雏也是灵界神鸟。” “不不不，”易杰赶忙道，“我们鹓雏与鸾鸟、金鹏虽和凤鸟并称羽族四大祥瑞，但终究不是天生的光之神鸟，都是肉体凡胎、肉体凡胎。” “易杰兄，刚才多有得罪，”狐桑顺势回礼道，“请您海涵。只是不知您怎么认出小凤皇的？” 易杰哈哈一笑，正色道，“在下受大巫礼上师之命，来此迎候新纪凤鸟戴皇入圣城。” 戴听着这文绉绉的话有些不适，问道，“我……我吗？” “正是。”易杰道，“大巫礼上师一炷香之前跟我说，新生的凤皇已经快到城门口了，命我前来恭迎。” 狐桑在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大巫礼上师怎么知道戴要来呢？” 易杰听后，莞尔一笑道，“大巫礼乃是能够和神沟通的圣灵，灵力非凡；他于十日前便在庙内作法祈福，说是凤皇诞生，新纪开启，我们当时都半信半疑呢。前两日凝河岛派信使来圣城传信，才知道是真的。” “原来如此，”狐桑点点头道，“大巫礼是灵界最厉害的大法师，这个我早有耳闻；却未曾想到他能算到凤皇诞生，还能算到凤皇莅临日月圣城。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易杰继续道，“上师吩咐，凤皇一到，便引他入城休憩。还说凤皇要在此盘亘几日，过了宝石诞节才走呢。” “宝石诞节！”狐桑眼睛一亮，道，“是了，是了，快到这节日了！圣城怕是热闹非凡了吧？” “这段日子确实会很热闹，”易杰道，“不过灵狐兄弟尽请放心，不会打扰到凤皇的，我们会确保凤皇大人在此过得安心愉快。” 柯振石偷偷问狐桑，“什么是宝石诞节？” “我们灵界最重要的节日，”一想到宝石诞，狐桑的狐嘴便上扬，满脸喜色道，“一个和光之宝石有关的节日！回头给你们细说！” 柯振石还待要问，却听见易杰问道，“灵狐兄弟，冒昧问一句，你们几位可是凤皇的随从？” 原来，易杰方始注意到几位人族少年的与众不同，全然不像山海界的生物，于是有些困惑。 “什么随从？”柯振石一把搂住小凤皇的脖子，不满地叫道，“是哥们！同生共死的哥们！” 小凤皇鸣叫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原来如此，”易杰面露微笑打量着他们道，“我想各位在沙漠中也是吃了些苦头的。” 几个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在沙漠里走了好些天，风尘仆仆，都一个个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了。他们狼狈地用手搓着脸，又把头发和衣服好好地整理了一番。 易杰踱着步，瞥向围城门口和城墙脚下驻扎的大大小小灵兽道，“日月王国守卫森严，还有结界相护，没有在下领路，各位怕是进不去的；除了凤皇大人。” 此刻的易杰，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得意之色。他引着众人来到城门前。 只见一只山羊模样的灵兽想要入城。只见他将一张令牌似的东西示与城门守卫——一队长有四角鹿头、猿身马蹄的灵兽。为首的那个仔细查看了令牌，接着比划了几下，一股灵华自令牌而出，顷刻便笼罩在山羊身上。见此，那领头的守卫将令牌还给山羊，让开路来。那浑身裹着灵华的山羊赶紧快步进城。 旁边有一只长长的蜈蚣，伺机而动，想躲藏在羊毛里一同进城，却在迈入城门之际便被那结界打了出来，攒成一团，飞落在城门远处不断下陷的流沙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狐桑眼瞅着城墙上的灵石，在这最后一抹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映在他的眼里那是星辉熠熠，“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跟着易杰大人走吧。” 柯振石笑嘻嘻地一把搂住狐桑的肩膀道，“狐桑老弟，搭个伴！” 芮艿耸了耸肩膀，学着柯振石的语气道，“狐桑老弟，搭个伴！” 狄清川道，“我也……我也搭个伴！” 小凤皇道，“那就多谢易杰大人了。” 易杰摆摆手连忙道，“别别别，别叫‘大人’，我承受不起，各位叫我易杰就好。走走走，进城去，进城去!” 说罢，双翅一展，霎时众人便被蓝色的灵华笼罩。“各位请。”说罢，易杰转身向城门走去，众人跟在身后。 门口的那一队守卫见是易杰，连忙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易杰对他们说了几句，他们便分成两排分立于城门旁，让他们一众通过。 狐桑和柯振石乐得屁颠屁颠，紧紧地跟在易杰身后，路过两排守卫时，狐桑抱着爪子，嘴角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各位玃如大人辛苦啦！” 这些玃如却并不回应，只是小凤皇从面前飞过时，纷纷低下头来以示恭敬。 众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城，踏入城门的瞬间，便觉如春风拂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风一起透过皮肤，钻进了身体一般，让他们浑身充满了力量，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们想起了曾经踏上过的圣域。还未来得及惊奇，便被前面的吵闹声吸引。一抬头才发现，这城内另有一番天地。 一进城门便踏上了日月圣城的中央大道，大道的尽头似是两座小山峰，在夕阳下成为两道精致的剪影，小山峰并不凌厉，频繁闪过的灵光让俊秀的山林隐约可见。 再往下看，与外面广袤粗狂、渺无人烟的沙漠不同，虽此时已是月色朦胧，然而日月圣城城里却是一派热闹的繁荣景象：一进城门便是一条十余丈宽的大道笔直地向前延伸，这大道上铺着的石头与城墙的石头一样，黑中透黄，纵使有数十吨重的灵兽在上面来来往往，却依然平滑细腻。大道上大大小小的灵兽肩摩毂击，更有各种漂亮的灵禽与飞兽，舞着亮丽的华光在半空中盘旋，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叫。 大道的两旁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树，树下是一个挨一个的小摊和草木枝叶搭成的简易帐篷隔断，细耳倾听，吆喝贩卖声不绝于耳。借着装饰摊位的各色奇花异草发出的明亮灵光和些许焰火，可以看到一堆一堆的奇奇怪怪的物件摆在上面，而售卖这些物件的竟然也是灵兽。 眼见一只长着翅膀的兔头鼠身灵兽经过一番攀谈，从身上掏出来个什么东西，在一个摊位上跟白毛野猪交换了几根七色花草，芮艿咂舌道，“我的天啊，你们竟然也知道‘交易’。” “那当然。”狐桑骄傲道，“我们山海界有些事情可不比人族世界差。” 柯振石双眼放光的看着熙熙攘攘的集市，问道“你们也用钱吗？买这些东西？” 狐桑道，“钱么，没有，不过能买东西的灵石倒是有很多。” 芮艿问道，“什么意思？用灵石进行交换吗？” 狐桑道，“没错，而且还会不同的区域会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使用不同种类的灵石作为‘钱’。” 狄清川思索道，“为什么不同的灵石？这样不是很麻烦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山海界不同地区差异很大。”狐桑侃侃而谈，“比如，据我所知，在你们人族世界里，金银是很稀有的矿物，所以你们用他们做成‘钱’来交换物品，但是在我们山海界里，很多山岭中的金银就如这日月圣城外沙漠中的沙石一般毫无价值。所以如果你用人族的金银去换这些地方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呢？” 听了狐桑的话，易杰赞许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没有灵力的九尾小白狐言语之间竟然如此机灵，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哦……如果用沙子的话，那我也不换。”柯振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猴急道，“那日月圣城用什么当钱呢？” 易杰道，“琅玕，在日月圣城，所有的灵兽都用琅玕交换物件。” “我们没有琅玕……”柯振石一脸谄笑，眼巴巴的看着易杰道，“尊敬的鸟大人……不，易杰大人，您不是来招待我们的吗，您能不能……嗯……能不能……” “这是自然。”易杰爽朗道，“不过现在我没有琅玕，还请各位先去我家歇息，明日我再领你们游览日月圣城，置办些东西。” 见易杰都这样说了，柯振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跟在众人身后，恋恋不忘的看着渐渐远去的热闹集市。 6.2 圣城至宝（二） 易杰领着大家，在七扭八拐的小路中穿行。 天色已黑，一轮比平时大上几十倍的金黄圆月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上，温柔的月光照亮了整座圣城。 城里的主要干道上，长满了奇异花草，它们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别样的光辉；道路两边都是些奇奇怪怪却错落有致的坚固房屋，看起来年代久远，一时难以分辨它的建造材料。它们大多已经关上了门扉，只有少部分的商铺还在营业，门前有火把照耀。 拐入主干道两边的小路，房屋长得越发得奇怪起来。它们不再像主干道上那么整齐划一，而是多少显得凌乱而无序。乍看起来，这些奇怪的房子各有特色：有些是大块大块的戈壁岩石摞起来的石穴；有些是小碎石堆成的小洞；有些是杂草枯枝垒积而成的纤细小巢；有些是宽大嫩叶搭建的避风地；有些用树藤精心编织而成的软窝；有些是用蜜蜡或琥珀浇筑而成的圆润小屋；还有那好似草棚马厩的、就地打洞的、躲在其他灵兽屋檐下的、直接择枝而息、潜在流水之下的…… 放眼望去，灵光环绕，数量有千百之多，各类飞禽走兽进进出出，穿梭期间，这些窝棚虽形态各异，却是依势而建，看似分离却又浑然一体，比起在人类世界看到的那些刷着统一颜色、工工整整的火柴盒高楼大厦，倒是别有一番景象。 三个人族少年瞪大了眼睛，边走边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连狐桑和凤皇这种生长在山海界的，也从未见过如此庞杂的灵兽种群杂居状况，自觉开了眼。 易杰领着他们拐弯抹角，趸入一处狭长幽深的巷子。在巷子的尽头，有一棵粗壮的古树。这古树虽然不及灵狐村里的那样高大粗壮，却也让远离家乡的狐桑心里涌起了阵阵的亲切感。 “吱呀”一声，树根处一扇隐蔽的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只花色的长臂猿猴，叽叽喳喳叫唤了几句。 易杰向众人示意，“这是我这儿的管家阿吉，猓猓族的生灵。” “管家？猴子给鸟当管家？”柯振石咋舌道。 “什么猴子，是猓猓族的阿吉！”易杰斜眼看了看几个人族少年，微微一笑，“刚刚才发现，你们倒是和阿吉长得有几分相像，怕是近亲吧？” 狄清川心底里对阿吉的长毛犯怵，连连罢手道，“他是猴，我们人，不是近亲，不是近亲。” 阿吉恭顺道，“我们猓猓族身份卑微，哪里能和老爷请来的尊贵客人相提并论呢？！” 狐桑点头道，“我也听说猓猓族最机灵，擅长管事，是很多尊贵灵族不可缺少的管家。” 柯振石小声嘟囔道，“一只鸟，要什么管家？！” “瞎说什么呢？鹓雏可不是普通的鸟！”狐桑制止道，“他们家在羽族那是地位非常尊贵的！” 易杰听到了也不动气，而是笑道，“阿吉家从祖上起就一直在我们家管事。我自由离开父母生活，他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和他的关系可要比主仆亲得多了。” 说罢，易杰领着众人进了树屋。 他们一伙在阿吉的伺候下，吃饱喝足，紧绷了几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便任由阿吉带到一个动物皮毛铺成的“床”前，安心地睡了起来。 翌日，狐桑和三个人族也一直睡到了晌午方才醒来。洗漱完毕后，又填充了些果子做食物。说来奇怪，自打来了这山海界之后，人族少年的饮食越来越节制，每天只要十几、二十粒果子便觉得饱腹了。 他们来到屋外，只见易杰与凤皇正在屋外空地上交流切磋灵力。 狐桑内心有些懊恼，责怪自己贪睡，错过了这学习灵力的大好时机。 见他们几个收拾停当、可以出门，易杰便命阿吉将几个芦草编织的袋子递给了少年们。几人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十来块月白色的石头，放在阳光底下，便肉眼可见如絮般的乳白色胶质在石头里。 “这就是琅玕？”狐桑开心道，“琅玕原产于槐江山，据说前几代凤凰曾以琅玕为食，来助自己提升灵力。” “吓，这石头忒不值钱了吧！”柯振石突然直起嗓子嚷嚷道。 见大伙儿眼色怪异地瞅着自己，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下嗓音道，“我爸爸告诉我，石头里絮状胶质越多，这石块品相越差。你们看看这琅玕，里面都是成团成团的棉絮……” “你倒也懂得不少皮毛么，”芮艿冷哼一声道，“但也不仔细看看，这琅玕的里面不是棉絮，是流动的乳白色胶质，你仔细看看再说！”说完，她赏了柯振石一个大白眼，转身将手里的琅玕递到小凤皇的面前道，“戴，这石头能提升灵力，你要不要玩玩？” 易杰笑着道，“今日凤皇大人要去看更重要的石头。” 柯振石正把玩着手上的琅玕，看着那乳白色的温润液体在石头内流动，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石头？” 易杰卖关子道，“嗯，一会儿你们便知道了。” 看着易杰神神秘秘的样子，狐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中午的日月圣城比晚上还要热闹数倍。城中央的通衢大道熙熙攘攘。 易杰领着大家走回城门附近，那里有一个极为繁华的街市。他们被摊位上的珍奇异宝所吸引，惊得移不开眼：既有用来装饰环境的漂亮花草，也有来自大荒深处，可以疗伤、提高灵力的瑶草灵芝；有用灵兽皮毛制成的结实护甲，也有用骨骼制成的灵光宝器；有深藏地下的珍稀灵石，也有刻满了神秘符文字号的古籍；有篮子、石匣、草编席、石雕这些生活用品，也有装饰着日月标志的纪念品，还有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瓜果鱼肉，琳琅满目。 三个少年在川流不息的灵兽中穿梭，眼馋着数不尽的宝贝，手上暗自掂量着装琅玕的袋子，心底盘算着这点儿琅玕能换些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暗暗窃喜着往前行进，直到听见易杰叫唤的声音。 少年们一回头，发现狐桑那头灵狐正定定地站在一个摊位前动弹不得。大家围过去，发现那摊子是专门买卖稀罕石头的，最为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几十颗十六洲各地最具有收藏使用价值的灵石。 这些灵石精致漂亮、应有尽有，不免让人大开眼界。这些灵石有大有小，大的像西瓜，中不溜的有鹅蛋那么大，而小的只有鹌鹑蛋大小；这些灵石的形状和材质也各不相同：有正圆形的，有椭圆形的，有三角形的，有长条状的，还有不规则形状的，有些是单一灵石制成的，有些则似是不同灵石合成的，红的、黄的、绿的、紫的、七彩的、透明的、实心的，应有尽有。 不过无一例外的是，这些灵石都被淡淡的灵光包裹着，光彩夺目，甚是华丽。 芮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道，“这石头好漂亮！” 狐桑直着眼睛道，“光之宝石，当然漂亮！” 芮艿挑眉道，“狐桑你不是说光之宝石是圣石么？怎么在这大街上叫卖？” 小摊的摊主——一只精瘦的五色灵猫连忙打哈哈道，“哎嘿嘿，纪念品，仿制，仿制！” 狐桑赞叹道，“连仿制的都这么漂亮，真正的光之宝石得是什么样啊？” “那是自然！”五色灵猫意洋洋道，“这日月圣城里，有谁敢说能把光之宝石仿制得比我还像、做的比我还好，老子立马把这身猫皮扒下来给它！” 芮艿道，“你这老猫还真自信。” “就是不知那毛皮值几个钱。”柯振石插嘴道。 “啧啧啧，你们看看，这颜色，这造型，这华光，这灵韵！”五色灵猫拿起一块鸡蛋大小的七彩灵石托在掌心，唾沫横飞道，“就算我随便拿一个出来，再把真的光之宝石往它旁边一摆，真不是我吹，这世上可没几个能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狐桑双眼放光道，“这么说，你见过真的光之宝石？” “说说看光之宝石有多大？！长什么样？！”易杰突然插嘴道，“你说说看那宝石是圆的，还是方的？” “呃……这个……”五色灵猫拘谨地看了一眼易杰，见他的模样和气度，心里明白了几分，于是尬笑了几声。 芮艿不依不饶道，“你这都没见过真宝石长啥样，怎敢说自己的石头能以假乱真？这也太坑人了吧？” “我说你们几位是装傻呢还是想砸我场子呢？这世界上能有几个真的见过月光宝石的？”五色灵猫转了转眼珠，转而道，“我这儿卖的宝石，高攀不上光之宝石；但那也是我祖上八代潜心研究、拜访灵族世家和长老后的成果，几乎集合了山海界所有灵石作为原材料，经过上百年的造炼，好不容易才炼成的。” “这么厉害？！”狐桑的眼睛闪闪发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漂亮石头，“虽说是假的宝石，倒也做工华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收入囊中。” 五色灵猫立刻倾身道，“来来来，这么多颜色，这么多造型，要哪块？我这儿可都是绝版货！” 狐桑双眼飞快扫过他的摊位，却在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块上停了下来。只见那块石头有拳头般大小，色泽乳白中泛着点点银灰，材质看起来也不似宝玉，毫无特别之处；但整个石块的形式却是十分地圆润而完美，并自内而外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我就要那块！”狐桑用手指向了那块石头。 五色灵猫嘿嘿一笑道，“您可真是有眼力。”说完，他伸出爪子来，“六十个琅玕。” 柯振石叫道，“你抢啊？我们每个人才十个琅玕！” “这位小兄弟说话好难听，什么叫抢？一分钱一分货，我可不是奸商！”五色灵猫龇牙咧嘴道，“灵狐兄弟看中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十六洲质地最坚硬的玉石碾磨成粉，再使用灵力让他们融合在一起……” “那不就是合成品么？”芮艿翻了个白眼道，“合成品敢要价六十琅玕？！” 五色灵猫见状，赶忙谄媚笑道，“哎！既然小兄弟识货，我愿意再便宜些，一口价，三十琅玕，不能再少了！” 狐桑眼巴巴地转向三位人族少年，开口道，“兄弟们，借我些……我……我日后做牛做马还你们便是了！” 柯振石哼地一声撇过头去道，“我才会让奸商得逞！” 剩下两人也觉得狐桑要这么个看起来毫无特色的假石头没什么意思，于是都不表态。 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一切的易杰突然神情严肃，提高嗓门对那灵猫训斥道，“五色灵猫！你们最近千年不是一直跟着熏池大神在句余山开矿炼石么？怎么跑来圣城卖石头？！大神知道你在这里吗？！不知道大神见到眼前这些漂亮石头，会有什么感想呢？！” 6.2 圣城至宝（三） 易杰话音才落，但见那五色灵猫脸色极为难看，惊慌中闪过一丝小小的油滑。 五色灵猫愁眉苦脸道，“易……易管事，瞧您这话说的。咱可是有圣城守卫队签发的公符在手的，咱这石头的买卖，是正经生意。” 易杰罢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别跟我这儿装蒜。熏池大神近三年为了锻炼七彩石而闭关，谁允许你来圣城做生意的，这事咱追究追究？” 五色灵猫情知不妙，恶狠狠地对着诸位一挥手，叹了口气道，“十六个琅玕，十六个！怎么样？” 易杰笑着不语，却又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价格能接受。 “哎！今天亏了血本了！”市场中声音嘈杂，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五色灵猫凄厉的哀嚎。 狐桑见易杰的神色，无比欣喜，找三个人族少年各借了两个琅玕，凑成十六个，递给了灵猫，从他手中接过石头，扬长而去。 芮艿不解地问狐桑，“那么多漂亮的石头，你怎么就选中了那看起来像个普通石头的？” “光之宝石不是普通的石头，可是寰宇之精粹！生命之始集！”狐桑将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头从芮艿眼前一晃，又宝贝地护在了怀里，神采飞扬道，“你想想，天地精华孕育而成的宝贝，怎么可能是五彩斑斓、晃人扎眼的货色呢？它一定是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却散发着特殊魅力，让人神往的宝石！” 易杰听到了，莞尔一笑道，“呵呵。若不是灵狐兄弟昨夜告诉我自己从没有离开过灵狐村，我差点以为他曾经偷偷地见到过光之宝石呢！” “什么？您的意思是说——”狐桑瞬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双目放射出一道精光。 “可别小瞧了五色灵猫和他的石头，”易杰继续道，“依我看，他应该是趁熏池大神闭关，偷偷地卖他淬炼的废弃物呢。熏池大神是大巫真，天下第一淬炼师，他的石头，肯定都是有些门道的。所以，切莫小看。” 众人嘻嘻哈哈地又逛了一阵，走到了集市的尽头。前方是一片树林，幽静安谧，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不少灵兽在树林前停下了脚步，只有少数几只灵兽踮起脚尖，往树林的深处走去。 芮艿问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他们这是都往哪去？” 易杰微微一笑，神神秘秘道，“这便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了。” 狐桑圆溜溜的眼睛期待的望着易杰道，“是……日月女神宗庙吗？” 易杰一愣，笑道，“狐桑老弟还真是聪明。” “真的是！我果然没猜错！”狐桑上蹿下跳道，“杰哥，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那个……等一下……”狄清川突然回过身去，惴惴不安地望着身后的集市，问道，“觉……不觉得有……有东西跟着我们？！” 柯振石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哎，我怎么没感觉？” 狄清川皱了皱眉，缓缓道，“唔……刚刚在市集，狐桑挑灵石的时候，有……有几只长相丑陋的东西，围着我们，鬼鬼祟祟的，像……像土蝼。” 一想到初入山海界的种种遭遇，尤其是那些面目可憎的土蝼，几个少年的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会吧？我啥都没发现……”芮艿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你们觉得会不会是……是穷奇？”狄清川猜忌道。 “胡说什么！”狐桑不以为然道，“日月圣城有超级无敌大结界看护，黑暗势力进不来。所以你看到的应该只是一些长得丑陋但心怀光明的善的灵兽。” “哎，原来你们在说灵兽，”易杰作恍然大悟状，“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十天之后便是宝石诞节。这节日不仅是日月宗庙和圣城一年一度的大盛会，也是光明界的大事。十六洲各地的灵兽都想要一睹这盛世，每年圣城都会邀请三百名不同族群的灵兽共襄盛举。近日陆续有受邀请的灵兽入城，所以，市集上确实有些嘈杂……” 狐桑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呀。有些灵族的兄弟确实长相猥琐，但不代表是恶灵。咱不能以貌论清高……” “可……”狄清川迟疑着，“我真的看到鬼祟的眼神注视着我们，从……从市场到这里……” 易杰伸出翅膀拍了拍狄清川的后背，斩钉截铁地说道，“圣城的结界是灵界历代达到逍遥或者神通境界的绝世高手共同加持、修补的最高阶结界，非一般神力可成，况且还有光之宝石自身神光威力的庇佑，不仅能够将一切妖魔鬼怪阻挡在外，就算是魔元本尊，也难以突破。只要是黑暗界的魔力，一靠近这个结界就会显露原形，没有可能入得了城。” “就是！就是！”狐桑附和道，“圣城可不是普通的地方，那护卫队里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昨日我们所见的玃如，那手上的利爪，似鬼如魅、厉如风刃，随便就能把黑暗势力的宵小之徒撕成碎片。没有脏东西进得来！” 柯振石取笑道，“大川，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啊？” 芮艿倒是并不完全也把狄清川的敏感当成是疑神疑鬼。“我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毕竟凤皇和我们在一起呢。” 易杰点头道，“无论如何，圣城的守卫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卫各位的安全，尤其是凤皇大人。请大家放心！” 见易杰如此信誓旦旦，狄清川虽然心下仍有怀疑，但还是打消了顾虑，与伙伴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向着日月神庙的方向走去。 一座庄严古朴的金黄色巍然大物出现在了前方的半山腰上。他们穿过长达三里的密林幽径，向着那地方走去。易杰将神庙指给大家看，“那便是日月女神的宗庙。” 狐桑虽然已经猜到八九分，但听闻易杰这么一说，还是头脑一热，满怀激动地屈膝在地，虔诚地对着神庙拜了几拜才站了起来。 贵为凤皇的戴，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他摆出了昂首挺胸的姿态，远眺那神庙，气质越发地显得尊贵了起来。 神庙的大殿建在离地十几丈高的台基上，门口有一条阶梯延伸而上。门外是一处宽约百丈的大广场，广场上空旷无物，仅有几只灵兽怀着崇敬的眼神，看着那笔直向上的石阶。易杰领着他们从广场上穿过。许是被这广场的庄严的氛围所感染，大家的步履纷纷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就连平素大大咧咧的柯振石，此刻也好像顶着千斤的重担，一步步脚踏实地地向前挪动着身子，丝毫不敢做出逾矩的举动来。 仍旧只有戴，一副卓尔不群、俾睨天下的态势，毫不在意地迈步走过那空旷的广场。不知是大中午的阳光作祟，还是休整后精神焕发，此时的戴神采奕奕，竟让那平日里空寂的广场也变得暖流涌动了起来。 石阶一共三百级，两边各自蹲守着三十二只灵兽的玉石雕像，宛如戒备森严的守卫。每一级的石阶差不多有两尺高，这让三个人族少年爬得很是费劲。 “天马……灵犀……长乘……苍龙……白虎……朱雀……玄龟……这是十二长老？”芮艿边爬边环视着石阶两旁的灵兽石像，“不对，不只十二长老……怎么有那么多灵兽……哎？前面那是九尾狐？！” 易杰跟上道，“不是十二长老，是三十二灵族。十二长老是每三十年推选出的十二位灵界最有才德的生灵，由他们主持、讨论灵界重大决策；但三十二灵族，乃是太一神亲自点化的三十二个种族，背负着光明的使命。” 狐桑也颇为自豪道，“我们灵狐家族可也是三十二灵族之一哦！” 大家点头，听着易杰的介绍。细心的狄清川发现，在石阶开始的地方和结束的地方，有四组灵兽的样子反复出现。 “这……乌龟、老虎、小鸟，还有……龙，怎……怎么出现了两回？”狄清川忍不住问道。 易杰笑道，“那是玄龟、白虎、朱雀和青龙族，他们四个灵族曾经出过最多的神通境界高手，被灵娲大神钦点为东南西北四方光明玄使，可以说是山海界内最有威望、最富盛名的名门望族了。” “十二长老中，他们四个家族常年占据着四个固定席位，声势持久不衰。”狐桑补充道，“比如现在巫恒会的首领长老，便是白虎家族的族长，西御。” “那十二长老中会有三十二灵族之外的灵兽吗？”芮艿问道。 “当然会有。十二长老是不论出身门第的，原则上，任何灵界生物只要德才兼备皆可候选。” “但，推选十二长老究竟哪十二位，三十二灵族握有相当大的选择权。得到全部三十二灵族支持，才能成为长老候选人；而想要当选长老，则需要由包括三十二灵族族长在内的六十五位光明界大能共同投票选择。”狐桑补充道，“谁受的支持多，谁能够当选。” 他们说话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神庙门前。 这神庙远远地乍看起来，风格非常地粗犷；走进了细看，却让人觉得甚是讲究。但见那神庙的主体高约五十丈，由巨大的鹅黄色石块砌成，坚硬的石壁上雕琢着精致的山海经灵兽图案以及神秘诡谲的符纹，让狐桑凑近了仔细研究了许久。 神庙的正面有一扇长方形的巨大高门，门上四周为密密麻麻的灵石所环绕，闪着若隐若现的灵光。这些灵石与之前所见的灵石全然不一样，因为每一块灵石上都有着用工具刻凿出的符纹，易杰介绍说那是向日月女神祈福的咒语。 正当一众少年爬山三百级台阶，气喘吁吁之际，那庙门突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只白色的蝙蝠与一只杂毛花貂。他们来到戴的面前，齐声恭敬施礼道，“小日巫礼伏致真、小月巫礼花得灵，拜见凤皇。” 戴忙还礼道，“您二位是？” 伏致真开口道，“我们乃是日月神庙的祭司，我是负责祭祀日之女神的小巫礼，花兄弟负责祭祀月之女神。我们是奉大巫礼之命，在此恭迎各位。” 戴客气道，“不用恭迎，不用恭迎，两位巫礼客气了。” 伏致真指引道，“请凤皇及诸位随我来。” 6.2 圣城至宝（四） 进了庙门，里面悄然寂静，连鬼影也没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巍峨神殿就在前方。大家跟着两位小巫礼，穿过院子，走进了殿内。 大殿非常宏大，越有七八十丈宽，自然光照不强，有点着火的火把挂在墙上，提供了些许照明。一走入大殿，少年们就被眼前的两座石像所惊呆了。只见石像一左一右站立，高约五丈，为女性容貌，神情温柔、体态优雅、雕刻细腻。石像的材质较为特殊，为通透的象牙白色，自带温暖的光泽，极富神韵之美。石像的背后，是两块巨型的大石板，石板上分别雕刻着两组符号，一组符号为圆日和围绕着圆日的八道光芒；一组符号为月牙，以及围绕着它的八颗星星。 “这就是日、月女神的圣像了吧。”狐桑喃喃自语道。 女神的姿势，都是站立的。她们都有一手放于胸前呈行礼状；但日之女神的左手臂抬起，食指指天，而月之女神的右手臂自然垂下，食指指地。日之女神身下的基座，刻满了麦穗状的花纹；月之女神的基座，则为莲花状。 小日巫礼伏致真道，“这两尊便是日之女神、月之女神的圣像了。” “女神真美……”狄清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慨。 芮艿伸手捅了捅狐桑的胳膊，悄声道，“你们的女神真的长得跟人一模一样啊，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女神的圣像，”狐桑摇头道，“不过这应该就是神的样子吧？传说达到神通境界了之后，经过修炼，我们山海界的灵兽就能幻化成神的样子了。” 小日巫礼和小月巫礼引着大家来到神像前的祭台下，大家双手合十拜了拜神像。狐桑非常虔诚地双膝下跪，口中念念有词。 狄清川见状，也依样画葫芦地下跪道，“女神娘娘，请给神……神启，到……到底什……么是光照、火烧、绿湖？”说毕，特别恭敬地磕了个头，引得芮艿和柯振石站在身后直乐呵。 二巫又对着易杰示意，易杰心领神会，对众人道，“各位请随我去内殿。” 他们领着大家，从石像的背后绕出去。原来那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暗门。出了门外，外面又是一进院子，宽约二十丈，院子里有两棵高约三十余丈的参天大树。狐桑悄悄告诉众人，这两棵遥相呼应的树，就是神圣的扶桑树。在扶桑树的四周，各自围绕着一圈纤细的红色树木，树形长得非常像柳树，但上面挂着的叶子却一片片有巴掌那么大，石青色。 “扶桑、若木，”狐桑指着那些树道，“日月女神的象征。” “这个我听说过，”柯振石摆出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说道，“太阳每天攀着扶桑树上到天空中；顺着若木树爬下地。我们那个世界也有这样的神话故事。只是没人知道扶桑树、若木树长什么样。” “嗯，日出扶桑，是成语……”狄清川补充道，“考试考过。” 芮艿提出了不一样的说法，“原来我记得说日出扶桑是景色来着……” 他们正积极讨论着什么是扶桑，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如同洪钟般苍劲有力的声音，“巫礼夔学而拜见凤皇上德。”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条有圆木般粗细、精壮的苍色夔龙伴着祥光从殿内钻出，又化为两尺来长的身形，直立起身躯，落在了凤皇面前。大家都被这条夔龙出场的声势所震慑，一时间都目瞪口呆。 易杰赶忙抢前一步，对戴介绍道，“这位便是日月神庙的大巫礼，夔龙族的学而大师。” 戴赶忙对着那条夔龙还了礼，并寒暄了几句。 夔龙对戴说道，“凤皇诞生，新纪开启，日月轮转，风起云涌。不知凤皇大德可曾做好准备，应对这寰宇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戴道，“大师说的话太过深奥。请恕小凤不懂。” 夔龙微微一笑，道，“本就是天机，懂不懂倒也无妨；事到临头自然就明了了。不过眼下，倒也有桩奇特的机缘。” “什么机缘？” “凤皇大德一定听说过‘光之宝石’了？” 戴点点头，指了指狐桑道，“之前狐兄弟说过，什么宝石诞节。” “大德不知道‘光之宝石’与阁下的渊源么？” “唔……”戴陷入沉思中，略显踌躇道，“都只有听狐桑说的。您知道，我才出生没多少时候，没有谁告诉我这些。” 夔龙颔首道，“是了，是了。那您一定不知道，灵娲原本推算的凤皇诞生日，就在宝石诞节当天吧？” “啊？！”一众大小皆惊。 “这本来是天机，灵娲留下的提示，只有我和西御、允中两位长老知晓。只不过，这一纪世事动荡，恐怕是要地覆天翻、斗转星移的，神算终究抵不过天道。”说到这里，夔龙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了起来，缄默不语。 “老龙能快点说说凤皇和光之宝石有啥渊源么，我们好听故事。”柯振石大大咧咧地打破了沉默。 夔龙缓缓睁开双目，眼光灼灼如炬，盯着戴端详了很久，才幽幽地说道，“我能确定你就是新一纪的凤皇。要知道，我们夔龙族背负的神圣使命，就是沟通虚空界与山海界，传递讯息，指引灵界众生向往光明。我能看到不同生命体身上的种性，比如此刻，你身上血脉杂异不纯、变动不定，但我还是能看到你光明之使的原始力量，这是其他生命体不具备的。” “大巫礼，您说凤皇血脉不纯是什么意思？！”狐桑突然情绪激动，“这……这……这……” 看狐桑的样子，大家都面面相觑，隐隐生出了不安之感。易杰似乎也第一次听到这些话，脸色也同样惊讶，正待开口要问。 只见学而大师倒是神色淡然，摆了摆手道，“这都是天机，到时自然就知道了。眼下的事情是，你们被灵娲大神送到了我这里——” 芮艿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是灵娲……” 学而不理会她，继续说道，“凤皇早诞、血脉不纯，注定了要受到更加艰险的砥砺，方可完成三次涅槃奇迹，获得神元启示，修得正道。所以，你们被送到这里，绝不是机缘巧合，一定是有可以磨砺凤皇的机缘在这里。我想，整个圣城，与凤皇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镇城之宝——‘光之宝石’了。” 小日巫礼点头道，“上师所言极是。传说普天之下，除了虚空界的神明，只有凤皇可以与光之宝石产生交感，激发出宝石里蕴藏的光明能量，给山海界带来灵光普照。” “嗯，”学而认同了致真的说法，“另一方面，普天之下，也只有光之宝石能够唤醒凤皇体内的原始灵力的光明神力，帮助凤皇早日修道成功，获得至上觉悟。” 小月巫礼道，“我懂了。上师的意思可是说，凤皇与光之宝石互为对方的助力，和合而能激发无穷的力量？” “没错。他们缺一不可。没有了其中一方的催发，另一方就会受到极大的抑制和削弱，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学而微笑着抚摸自己的龙须，“所以，凤皇大德来到圣城，第一要事自然是去看宝石了。” 戴问道，“宝石在哪里？” “由我亲自带您前去一会。藏宝殿戒备森严，位置隐秘，神庙内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学而道。 狐桑嗫嚅着，“那……那我们是……等在这里……还是？” 学而审视的目光冷峻地扫过几个少年，又温柔地停留在了凤皇身上，等待他的开口。 凤皇连忙道，“我从出生起便和他们在一起，灵娲女神都没有把我们分开过。我们之间坦诚相待，互为倚靠。” “嗯，看得出你们的情谊，”老夔龙斟酌了一会儿，点头道，“不过毕竟光之宝石关系天下苍生，非同等闲。所以，还请各位海涵，得罪了。” 说完，夔龙的眼神骤变。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眼前一黑，好像再一次坠入了无底黑洞中，吓得他们发出了惊声尖叫。但可怖的是，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叫声。紧接着身子一轻，手臂胡乱抓着个什么东西，接着便不知如何了。 许久，他们的视线才渐渐恢复，耳朵里也传来了嗡嗡的细微声响。大家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密闭的巨型石屋内。屋子四周全都是巨石砌成，却没有门窗，也不见一丝缝隙。 在房间的正中有一个石台，石台上供放着五尺来宽的方形神龛，有一束光从屋顶射下，笔直地照在神龛上。 头顶之上是高高的锥形顶，离地约摸三丈高，石屋尖顶上有一块如钻石一样晶莹透亮的石头。这块石头有许多棱面，好像反射的多棱镜一般。 石头之上三拳的地方是屋顶最高处，那里有一个孔洞，如鹅卵石般大小，有自然通透的阳光从这孔洞中射下，照到钻石状晶体上，晶体上的每个棱面将这束光往各个不同的方向散射出去，在整个屋内营造出如梦似幻、流光炫彩的气氛，让人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 “这顶面怎么看起来像个金字塔似的？”柯振石好奇地仰望着头上的光点。 “如果没有估计错，我们应该在那存放宝石的高塔之内。不过此塔离地七十丈……我们岂不是在半空中？！” 狐桑此言一出，大家都发出了惊呼。 6.2 圣城至宝（五） 芮艿发现，进入到这石室中的，只有他们三个人族少年、狐桑、凤皇以及大巫礼，易杰与两位小巫礼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怎么就来到半空中了？”狄清川显得有些怯懦，惴惴地望着四周的环境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没有门？！” “是啊，我们怎么进来的啊？！”狐桑也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有什么好奇怪的，”柯振石保持一贯的从容淡定，“一定是有机关暗道。你们没玩过密室寻宝的游戏啊？” 几个人虽然说话声极小，但在这空旷的屋子里还是形成了别样的回音，听起来好像有很多人在问答似的。 “大师刚刚对我们做了什么？！”芮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礼貌，“怎么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实在见谅，”夔龙赔了个不是，接着道，“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刚才我封印了各位的无感。” 柯振石哂笑道，“搞得神经兮兮的，至于嘛，不就是一块石头么？！” 狐桑摇头道，“这不是普通的石头，光之宝石，多少灵界生灵想一睹真相；多少魔界宵小之徒在窥伺；多少……” “好啦好啦，知道这是你们的圣物。”柯振石推了他一把，“那你还不赶紧走上前去瞅瞅？” 狐桑没好气地推开柯振石的手，急急地制止道，“大巫礼在这儿呢！你不要胡乱放肆！”随后，他转身对着凤皇努了努嘴，“戴，这殿上供着的，应该就是光之宝石了。” 大家都望向小凤皇，只见他愣愣地盯着那神龛，一动也不动。顺着他的视线，大家伙看向那神龛，面面相觑。夔龙则一声不吭地呆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终于，戴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向着神龛的方向一步步地挪去。其他剩下的几位，也静静地跟上戴的步伐，来到了神龛前，爬上了五级台阶。现在，他们仰起头，视线差不多能够到神龛的下部。 一块精白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大小，差不多和狐桑在市场上买到的假宝石一样大小，但石头表面形状并不圆润，且黯淡无光，与路边的鹅卵石并无二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灵光或异动。 “这就是光之宝石？”柯振石拉长了尾音来表示自己的难以置信。 原本站在远处角落里的夔龙，不知何时游动到了柯振石的身边。他幽幽地说道，“没错。这就是光之宝石。”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芮艿竟然在这石头上发现了几条花白色的裂纹。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呀！宝石上怎么有裂缝？” “哪里有裂缝？”几个家伙闻言，急急地在宝石上寻找着。 狐桑边看边揉着自己的眼睛，“没有看到裂缝啊。这宝石颜色倒是还挺纯粹，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学而大师微笑着问道。 “光之宝石，震慑黑暗、战胜魔灵，独一无二、寰宇精粹，锋芒万丈、所向披靡，”狐桑直视着夔龙道，“我小时候听到的歌谣就是这么唱的。可眼前这块，跟普通的石头相比，没有任何的不同啊！” “会……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说老龙，你不会忽悠我们，骗我们小孩吧？”柯振石一会儿眯着眼，一会儿又瞪圆了眼，看了半天也瞧不出任何的所以然来，有些泄气道，“这石头满大街都是！哪里有什么灵气啊！” “是啊，还不如那五色灵猫的石头看起来有灵气呢！”芮艿也加入了起哄的队伍，她实在觉得这石头有些可疑，忍不住道，“大师，所谓光之宝石，不会是骗人的把戏吧？” 夔龙哈哈大笑道，“生灵的眼睛，总是容易被漂亮光洁的东西所迷惑，觉得最好看的一定就是最好的、最神圣的。殊不知，真正的好与坏在事物的内在，灵魂的深处，和表象没有任何的关系。”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光之宝石’毕竟是灵界第一圣物啊，所有灵兽都对它奉若神明。假如告诉世上生灵，他们崇拜的是这么个东西，怕是会让大家伙儿失望至极的吧！”狐桑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块平凡石头会是灵界所有向往光明生灵的希望之石。 学而缓缓道，“光之宝石在外面的世界本来就是个传说。它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所以历来被当成神圣的至宝，把它说成是无所不能的神石。但其实它没那么厉害。” “哦？您的意思是，历代的传说有误？”向来很重视历史传说的狐桑，怎么可能轻易地将光之宝石的传说从自己的脑袋里抹除，重新植入眼前这平凡石头的模样呢？ “虽然灵界光明一派与魔界黑暗一派围绕这石头展开你死我夺的争斗，但历纪历代，能够见过它的生灵屈指可数。所以，传说只是传说。”学而以不容置辩的口气想要打消大家的顾虑，“大家还是要坚信，眼见为实啊！诸位若不是与凤皇有缘，绝无可能看得到真的光之宝石的！” 许久未曾说话的戴，忽然开口道，“光之宝石，光之宝石，你与我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渊薮呢？” 夔龙听到戴的自言自语，神色一凛，长呼一口气道，“凤皇大德若是想要知道自己和光之宝石的缘分，老朽可以告知一二，不过——” “不过什么？”柯振石正要发问，却被夔龙打断，“此事实在太过机密，我只能与凤皇大人说。诸位还是请暂且回避下吧。”话音刚落，一侧的石墙上突然洞开了一道小门。夔龙伸手，示意众人退到那门里面。 众人才刚讪讪地钻进门洞里，那石门便重重地关上了。里面黑魆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竟然关我们小黑屋！”柯振石没好气地说道，“还是光明派！” 芮艿倒是很淡然，“可能真的有什么机密吧。这都是山海界的事儿，和我们关系不大。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我……我们好歹和凤皇出生入死，有……有什么不能说的！”狄清川的话听起来振振有词，“本来……来要问……问他，灵娲六个字有什么线索的，这……这下倒好……” 三个人族少年自顾自地吐着槽，你一言我一语。 “……狐桑，你说是不是？”不知说到了啥，柯振石点名问起了狐桑。 狐桑一直静静地靠着光滑的墙壁默不作声，耳朵直直地竖在那里，贴着墙。 “嘘——”狐桑悄声道，“先别说话，让我听听。” 三个少年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狄清川试着学狐桑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却也什么都没听见。 沉默了一会儿，狐桑缓缓道，“我们狐族的耳朵是出了名的，但却也什么都听不到……” 几个少年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该干些什么。黑暗中只听见狐桑来回踱着步的声音，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气声。 “你们说，老龙是不是偷偷地告诉凤皇，怎么把宝石里的灵力激发出来？”柯振石胡乱猜想着，“也有可能灵力一激发，那石头就不是普通的石头了，会变得光芒万丈、光彩夺目……” “不行，我要想办法！”柯振石的吹嘘被狐桑硬生生地打断了，“我受不了这黑暗的环境，我觉得呼吸压抑！” “怎……怎么了，狐桑？”大家纷纷表示关切。但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看到狐桑的眼瞳散发出翡翠般的幽光。 “我受不了，没法呼吸！”狐桑的声音很粗重。 “该不会是幽闭恐惧症吧？”芮艿想到了点什么，“不行，这样不行的！会出事的！” 芮艿急急地站了起来，拿手拼命地垂着石壁，“救命！救命啊！要出事了！狐桑不能呼吸了！” 听芮艿这么一喊，柯振石与狄清川两个也跟着锤起了门来，“快点开门！”“狐桑不行了！快点救他！把门打开！” 吵嚷间，那石门突然就“嘭”地一声洞开了。一道光射了进来，照在狐桑的脸上，只见他的脸色通红通红，脖子粗粗的，鼻尖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眼神闪烁不定，痛楚中掺杂着一丝得意。 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狐桑，走到了外屋，在墙角边蹲了下来。只见屋内的老夔龙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覆满苍蓝色鳞片的龙首人身灵兽。 狐桑的瞳孔因为看到了这龙首人身的形象而瞬间变大了。其余众人也很是惊异，只听见柯振石说了句，“是……是那老龙么？他竟然能幻成人形？” 夔龙与凤皇还站在神龛前，全然没有往角落这边看，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 夔龙的手上托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芮艿一眼便认出这是盛放光之宝石的匣子，之前一直供在神龛里，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儿到了夔龙的手上。 “您再试试。按理来说，光之宝石遇到凤皇，是会激发出灵力的，不管多或者少。”夔龙苍劲雄浑的声音说道。 戴“嗯”了一声，眼神熠熠，伸出爪子探向那黑匣。 “滋——” “啾！” 一道极白的光华在黑漆漆的匣子上一闪而过，凤皇被这光华灼痛，爪子一抖，光之宝石滚落在地。 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狐桑，也挣扎着站起身来，心脏扑扑地狂跳。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躁动流过他的身体，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这股躁动便消失了。 夔龙俯身，轻松地捡起了地上的光之宝石。只听见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宝石还是感知到了凤皇您的存在。” 凤皇吃痛地看着自己的爪子，摇头道，“可我却被它灼伤了。是不是哪里不太对？我并没有感到身体里有什么灵力的变化。” 夔龙微微一笑道，“不，这灼伤是宝石对您的反应。虽然幅度大了些，但毕竟它感知到了您的存在，并表现了出来。” 戴愁眉苦脸，“可这反应未免太大了些，我的爪子到现在都疼。” “光之宝石里的原力强大到可怕，不经意释放出的一丁点都可能把东西给烧死。它可能没控制好自己的反应，您就原谅它吧。”夔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也有可能它希望您有更强大的灵力来驾驭它。” “所以我现在还不配与它交感，是吗？”沮丧的表情浮现在了凤皇的脸上。 将光之宝石重新放回神龛，转身对凤皇道，“无妨无妨，时机未到而已。”说完，这夔龙把宝匣放回了原处，又恢复了龙形模样。 “诸位切记，千万不要把刚才所见所听说出去。”夔龙朝几个少年的方向示意道，“我现在就送诸位回去。”话音刚落，大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再睁眼，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开始时的内殿里。夔龙正对着凤皇做着谆谆教导，两位小巫礼与易杰则守候在一边。 “今日就到这里吧。易杰，送几位尊贵的客人离开。九尾狐，你留下。” 狐桑见状，便对众人道，“你们先去门外等我吧。” 众人内心暗自一惊。芮艿暗自心想，“狐桑刚才的鬼把戏该不会被老龙看穿了吧？” 6.3 日月成均（一） 一众人等蹲守在老夔龙接待他们的大殿内，心下多有忐忑不安。芮艿趁机悄悄地将刚才在密室内发生的事件说给凤皇听，好让他做个心理准备，万一狐桑被那大巫礼扣下了，也只有凤皇有资格求个情。 戴听了芮艿所说，却并不表态，而是沉默地不发一言；芮艿等见状，也就不再多言，各自怀着心事等候着。 好在也没过太多时候，狐桑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的沮丧。身后跟着那看起来老态龙钟的夔龙，身形扭曲摇摆，在这阴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瘆人。 大巫礼还是恭敬地给戴行了个礼，“这里随时欢迎凤皇大人。”说毕，身形一扭，一下子从众人眼前消失了。大家回头看着狐桑，他的神色有些难看。 “狐桑，咋了？”柯振石关切地问道。 狐桑摇了摇头，“大巫礼问了我灵狐村的事儿，以及……以及九根尾巴的事情。我告诉他自己是天生的，但却至今无法激发出灵力，他便不再言语了。我求他想想办法，他却还是一言不发。” 易杰安慰道，“大巫礼平素一贯不喜说话。毕竟到了他这种境界，早已看透世事了吧。不过狐桑小兄弟不用担心，灵力这事儿不用着急。别忘了，这日月圣城里面，可是有两座专门训练灵力的风水宝地哦！”说完，他独自一个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个少年不明就里，觉得莫名其妙。 “圣城里面有两座山海界至高的灵力学府，日之成均和月之成均，”狐桑解释给众人听，“十六洲三千山川，最有天赋和资质的少年灵兽都会被送来这里学习灵力。不过要想获得这资格，太难了。” “就是重点……名校呗。”狄清川想起自己读书的情形，拼劲全力就为了考上省里的重点，不觉微微皱了皱眉。 芮艿好奇地问狐桑，“你这天生九尾的灵狐，也不行？” 狐桑神情一变，像被人抓到痛脚般脸红了，“我……我没有灵力，没有通过资质测试。村里通过资质测试的，后来也在与其他族群的竞争中被筛下来了……我们村已经快三百年没有一只狐狸能进入这成均就读了……” 九尾狐又陷入了灵狐族衰败的往事中，出神地呆立在一边。别的小伙伴也就不便再多问。他们不再在神庙里多逗留，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在那神庙里逗留了大半日，出门了之后，已经是日落夕阳了。穿过树林，一行人众又回到了城里最热闹的市集上。一些商铺已经打烊，但比之神庙，市集还是热闹非凡的。 柯振石又恢复了活泛，“不知道这什么成均，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那里可不是玩的地方，”易杰满脸严肃，“那是灵界高手打基础的地方，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所以，它一点都不好玩。”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易杰故意加重了语气。 “那我不去了，不去了！”柯振石摆手道，“我还是去集市上玩耍好些。” “你不是羡慕人家的灵力么，”芮艿忽然道，“给你个机会去见识下，不好么？” “也是，”柯振石一个激灵道，“说不定可以知道他们的灵力怎么来的？偷学个一招半式，回去后也能吹吹牛？” “日月成均有最精妙的灵力训练体系，”狐桑心事重重地问道，“只是不知我们几个能去么？” 原来，日月成均戒备森严的程度可一点都不亚于神庙。狐桑听说过，除了成均里本来的学生、指导及工作人员，其他生灵是很难进出那里的。虽然他们同行的有戴，身份尊贵，但如果没有受到邀请恐怕也很难进入其中。 易杰显然猜到了狐桑在担心些什么，微微一笑道，“别担心。我已经给日月成均学苑的两位总教习分别发送了书信，不日便可有回信。我想，没有谁会拒绝凤皇大德大驾光临的吧？” 狐桑并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拿眼瞅了瞅凤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日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说不定明日就能收到祯祥总教习与碧霞督学的回信了。” 少年们都说好。唯独狐桑有些不情愿。他借口要看看这圣城夜市的热闹，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集市上。 剩下几个知道狐桑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多问，随着易杰回了家。 他们才刚刚到大门口，便撞上了兴冲冲迎上来的阿吉。只见阿吉挥动着自己的猴臂，举着一片泛着金色灵光的叶片，嘴里高呼道，“老爷！刚刚有日之成均苑的信使给您送来了信！” “哦，这么快？”易杰接过金叶，借着月光默读了起来。读完，他的神情无比轻松，脸上洋溢着盈盈的笑意，转手将金叶递到了戴的羽翅下，“这是祯祥总教习给您送来的邀请函。” “总教习？日之成均苑的总教习吗？”戴举起金叶，放在月光下仔细查看着。 少年们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只见那叶子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金光外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好像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可惜他们瞅了半天，也没看明白那上面写的是啥。戴也并不识得那奇奇怪怪的图案，便把金叶又还给了易杰，“请易总管说说上面写的啥？” “凤羽之辉，如华光闪烁！日之成均，灵力蕴藏之处所，若能得圣光照耀，必激发灵力，蓬荜生辉，造福学员。明日早食后，某当率领馆内主要教习恭候大德及随从。祯祥总教习、敬、上。” 易杰念毕书信，就听见柯振石道，“真好！我们才想着去那里见识见识，他们的邀请便到了。一天都不曾耽误。” “是啊，祯祥总教习很重视凤皇大德啊！”易杰道，“那么快就给了回复。” “可惜狐桑不在，不然一定高兴坏了！”芮艿打心底里也掠过一丝兴奋，“终于有机会见识这个世界的孩子是怎么学习的了！” 众人怀着憧憬，欢欢喜喜地回去歇息了。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狐桑是几时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未升起，柯振石便急不可耐地唤醒了自己的小伙伴们。 大家告诉了狐桑昨夜成均苑总教习邀请的事儿，他也很是高兴。毕竟这种见习高级灵力修习窍门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 他们吃完早饭，等待易杰一起，怀着虔诚的心，踏上了访学之旅。 成均苑坐落在圣城西南角的日月山麓中。它包括了日之成均苑和月之成均苑两部分，两座学苑依据山势环抱而成，头尾相衔。从圣城里，只有一条玉石铺成的道路通向学苑，它从神庙的广场为起点，绕过神庙，笔直通向日月山脚下；道路两边长满了粗壮写意的桷树，枝杈彼此交错，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氛围。 易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算是引路者；身后紧跟着的是戴，他周身的羽毛已经长得很是齐整了，虽然间或有些白色的毛夹杂期间，但远远望去，倒也是通红一片，有点儿凤皇该有的样子了。 此刻，日辉弥散、云光见影，圣城的空气在太阳照耀下闪现出五彩斑斓的灵光，整一幅云山日出图的景象。在桷树林中行走了大约五里远，他们走进了山谷的深处。但见一座形制巨大的木门出现在了少年们的视野中，大门旁矗立着一个斜切的圆柱，约摸一个半人高。切面为正圆，直径达六尺，为“s”形符号所分割，符号两侧各有一光芒闪烁的不规则点，宽越半尺，看起来似圆。 “这！”狄清川率先叫出了声。 柯振石倒显得颇为淡定，“不就是太极符号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太极？！”芮艿也表示出了不解。 “太极？什么太极？这是‘日月成均’符，”易杰远远地指着那两个圆点，比划着解释道，“两个小圆点是日湖与月湖，周围环抱着的，分别是月山和日山，月湖在日山中，日湖在月山中，它们整个就是成均苑的构成……” “哦，可它真的很像我们人类文明里，老祖宗留下的太极符，”柯振石摇头晃脑解释道，“太极符高度概括了我们世界最高深莫测的哲理之道。” “那是什么道道？”狐桑难得开口问道。 看狐桑好奇，柯振石便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我爸爸说给我听过，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神话，中国古人相信，最最最开始的时候，天地未分之前，世界是混元为一的；这混元为一的状态，就是太极。后来从这混合的状态中分出了阴和阳，然后有了时间与空间，有了世界万物……” “所以？”狐桑不解，“最高深莫测的哲理？” “你看这符号，”柯振石示意狐桑仔细看那日月成均符，“首尾相顾、合为一体，它们中能区分出哪个是开始、哪个是结束吗？不能。所以啊，万事万物都是这样循环往复的。然后你再看这图，一个日一个月，阴阳分明，但日中有月，月中含日。这说明啥？” “呃，说明它们彼此包容？”狄清川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不！这说明日和月都不是绝对的！日经过变化就会变成月，月变化了就成了日，它们不断重复这么个过程，没有头没有尾，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一直一直绕圈圈、绕圈圈。世界万物所有的道理都可以含括在里面，你说它是不是最牛逼、最高深莫测？！” 说到什么神话啊、历史啊、文明啊，那都是柯振石从小耳濡目染知道点儿的东西，所以一旦说起来难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唬得狐桑一惊一乍，可眼神中更多的是茫然。 “太极就是最简单朴素的辩证法，”芮艿道，“彼此对立又能包容，就这么简单。别听柯振石瞎咋呼。” “听起来有些道理。”易杰沉吟着，看着那太极的图案。 “人类文化果然博大精深！”狐桑感慨道。 “哈哈哈，没想到一个‘日月成均’符，竟让你们如此好奇！”木门内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不知为何，一听到这声音，戴就觉得耳膜一紧，紧跟着脑袋发胀、气血上涌，一阵眩晕。 6.3 日月成均（ 六） “不急，”祯祥和颜悦色道，“凤皇体内天然包含太一的种子，这几天我可以教给大德一些凝练灵力的小法门，可以让您获得飞速的提升。” 戴坐在那里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从混元塔出来，他们又跟着祯祥去了学苑的藏书阁以及后山的花圃参观了一番。直至太阳西斜，他们才又回到修炼场，接了狐桑，一起离开了成均学苑。祯祥送他们到了门口，邀请他们明天再来此修炼。 “我们真……真的把振石留在……在成均苑吗？”狄清川悄悄地问芮艿道。 “他自己沉迷于迷宫解谜，怪谁？”芮艿冷哼一声，又想了想道，“不过放心，总教习说了，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就看他什么时候能解谜成功喽！” “希望如此吧，”狐桑摇了摇头道，“那个黄金蜂巢的能量真的好厉害，我在里面一不小心就被锋刃似的光蜇刺到，躲也躲不过。” 说罢，狐桑露出了自己的胳膊给两个人类小伙伴看。果然，他双臂上有大大小小的针孔，隐隐透着红色。 “不过，你的灵力应该提升了？”易杰微笑着问道。 “可能是吧……”狐桑拼命回忆着自己在那蜂巢里的遭际，有点儿欣喜，又有点儿恐惧。他觉得自己不能跟小伙伴们说经历过什么，因为觉得那样他可能就会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灵力，哪怕那灵力只有一点点。 “现在你们都算在灵力上开蒙了，”易杰道，“往后在圣城的经历会更丰富多彩的。” 第二天的清晨，带着满头的露水，柯振石就回来了。他咚咚地敲开了易杰的家门，如旋风般来到下榻的卧室，一蹦三尺高。 “我成功地从迷宫里出来了！我感觉到灵力了！”柯振石兴奋地嚷嚷着。 芮艿伸腿就给了柯振石一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狐桑狠狠地瞥了柯振石一眼，故作埋怨道，“好好的美梦，都被你给搅合了！柯振石，你赔我梦来！” “就做梦这点小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柯振石现在有了灵力，以后就可以纵横江湖了！你这可怜的九尾狐还不快点来膜拜！”柯振石禁不住仰天大笑。 狐桑眯缝着眼，嘲弄地看着显摆的柯振石，眼里突地爆射出一道精光。只见他龇牙咧嘴地装出凶悍的样子，朝柯振石低吼道，“谁可怜了？你这个被困在迷宫里的笨蛋！你是我们这伙里面，最早尝试修炼、最晚回来的那个，还好意思说！” “狐……狐桑已经有灵力了！”狄清川睡眼惺忪地坐起了身子，“他已经不……不是以前的狐桑了。” “这么厉害？”柯振石愣了下，“狐桑的灵力竟然启蒙了？” “那是当然！”狐桑傲气十足地审视着柯振石道，“我们全体都启灵成功了，你是最后一个；而我，是获得提升最多的那一个。因为我是最有悟性和天赋的。不出三天，我就能突破感发阶段了！” 柯振石见狐桑说得眉飞色舞，转头向芮艿求证。芮艿不置可否的神情，让柯振石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嘟哝道，“我在那迷宫里推墙推了大半天，才爬了出来。你们倒是好，学的都是方便捷径的工夫！” 芮艿白了他一眼，讥讽道，“哪里有什么捷径！只是我们比较会动脑子而已。” “好了好了，”狐桑打断道，“我今天还想去金元灵域拓展我的灵力，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也去。”芮艿跟上道。 狄清川也点头同意，转身问柯振石，“你……你呢？” 柯振石哀叹了一声，“才刚刚回来就又要去了。不过说来奇怪，虽然在迷宫里面身体很疲累，但走出了迷宫，我感到精神百倍，精神从来没有那么好过。” “那是因为启灵了之后，灵力在体内游走，能净化身体的各个部分，之后就会越来越好了。”狐桑道。 “那戴呢？”因为没有和他们睡在一个屋，芮艿便跑去戴那里问情况。 戴乐呵呵地也答应了。 到了成均苑，他们各自去了自己的修炼场玩耍。只有戴，被祯祥神神秘秘地带走了。等傍晚时分，他们在学苑门口集合，才发现戴经过这一天的惊人变化。只见他的身躯似乎又变大了，浑身的毛色亮丽，仿佛每一片羽毛下都有神辉在流转。眼神变得冷峻而犀利，眼眸转动间，一丝似有若无的威严让他们为之一振。 狐桑压低了嗓门，试探道，“戴，你灵力精进了？” “是的，祯祥总教习给了我一段干硬的落文树根，要我催生出火来。我拼命吐气喷火，总算成了。他又让我把这火苗吞进肚里去。我觉得做不到。他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树根，而是纯元之根，催发的火是纯元之火。” “真是羡慕你啊！不仅有总教习开小灶上私课，还附送宝贝！”柯振石脸露羡慕，“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头号贵宾！” “你胡说什么，”狐桑制止道，“凤皇大德和我们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他本就是受到眷顾的。我们应该做到的，就是凭自己的本领来实现提升。我有十分的信心，灵力比阵前，我一定能够突破最低的层级！” 三天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这段日子里，几个少年与戴、狐桑一起，早出晚归，厮混在成均苑内。白天修炼灵力，晚上的时候便回到易杰的树屋中，扯些闲篇。 有天晚上，芮艿、柯振石和狄清川三个人坐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残月，不知为何，又都有些想家了。 “哎，不知那火烧、光照和绿湖，什么时候能应验，”柯振石哀叹了一声道，“我觉得咱那个世界的人都要急死了吧！这么多天！” “是啊，”狄清川带着哭腔道，“大……大概报警了吧？” 芮艿情绪复杂地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应该都上新闻节目了吧。滚动播出我们失踪的消息！你们说说看，警察会怎么找我们呢？”说到这儿，芮艿有些兴奋，“要是警察老是找不到我们，他们会怎么想呢？” 柯振石和狄清川面面相觑。他们觉得芮艿的兴奋有些怪怪的，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焦虑难过吗？ “咳咳，芮艿，”柯振石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你这有点儿不对啊。咋那么兴奋呢？我们现在可是失踪人口了啊！” “可是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失踪啊，”芮艿嘲弄地看了看他道，“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全世界都以为我们失踪了，找不到我们了，我们却来到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世界，接触各种陌生的族类，获得他们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经历。” 狄清川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一点也不有趣。警方、学校、村里的人，怕都……要找……找得急死了。” 狄清川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柯振石的思念之情，“可不是嘛，我家里人，我爸爸和妈妈，我家的大狗强尼，还有学校的那些老师和同学，不都得想死我了啊！我妈肯定都急哭了……” “没想到你还那么受欢迎啊，”芮艿转头问狄清川，“你呢？你也和他一样，会有很多人为你着急吗？” 狄清川被问得有些愣神，吞吞吐吐道，“……可……可能会……会吧，我师父……” 他想了想，也就没再说下去。是啊，除了师父以外，应该没什么人会想他了吧？他的父母，会为他着急吗？关心他去了哪里吗？嗯，时间短的话也许不会；但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他们应该就会着急了吧？ “我在那个世界，就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失踪，想我，或者为我着急。”芮艿悠悠地说道。 “咦？为什么？你家里人呢？”柯振石好奇道。 “我妈妈很早就没有啦，我爸爸不关心我，他只在乎他的科学实验，”芮艿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他巴不得没有我。只有一个最疼我的外婆，可惜她前两天死啦！”说到这里，芮艿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两个男孩赶忙安慰她。“别哭啦！你以后有我们呢！”柯振石拍了拍胸脯，说道，“我们可是共过患难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完，他不由地伸手握住了芮艿的手。 “额，其实，”狄清川低声说，“我的父母也……不关心我！所以……” 他也伸出手来，抓住了芮艿的另一只手。 “所以，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去！”芮艿抽泣了下，“我不知道回去有什么意思，哎！” “别这样想啊，”狄清川急道，“这里……毕竟不属于我们！” “是啊，到底不是我们的世界。还是回去了的好！” 另一边厢，狐桑忽然问了戴一个问题。 “戴，你知道涅槃么？凤凰涅槃？” 戴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不过……上次见灵娲，她好像提到过……” “哦？灵娲跟你说什么了？”狐桑凑近了问道，“她是不是告诉你了凤皇有三涅？” “不是，”戴摇了摇头道，“具体我记不得了，只是好像说什么火烧……” “哦，是了，”狐桑故作深沉道，“看来灵娲还是告诉你了。涅槃就是火烧。因为凤皇之体是光的力量的化身，是纯元之真火。所以，当凤皇想要突破自己，到达新的境界，就只能把火点燃。从而获得新生。” 戴似乎从狐桑的眼睛里看到了火苗，有些不安，“真的那么可怕么？说得我都不敢想象……” 狐桑咧嘴一笑，安慰道，“涅槃是凤皇强大的标志，据说那可一点都不可怕。等到你当下境界圆满了，想要突破自我的时候才能实现涅槃。那个时候完全不畏真火，自然也就马到功成。” “那你说的境界圆满是什么时候呢？” “就是你能突破目前自我的界限的时候才行吧，少说也得至少修炼个二三百年，达到身心成熟的状态，才能圆满吧。” “哦，这么说来我对涅槃还抱有点期待……”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想逃也逃不过，那都是天地轮转之命。睡吧，明天可就得去成均苑看灵力比阵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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