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潮纪 - xp1024.com
《山海潮纪》


第一章 山海楔章

这是一片绵延百里的巨大山脉,山中林木茂盛、藤蔓交错、树种繁多、怪石嶙峋。

林中的瘴气和白日里被阳光蒸发起来的水气还未散去,便已经是日落西山。

夕阳余晖之下,山谷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着谷外流淌去。

“嗷呜……”

一声狼啸从这山林深处陡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诧异和震惊,回荡在山谷之中,悠悠扬扬地传向了山脉四处。

山脉的更为幽深之处,这里有一片远看蔚蓝近观碧绿的湖泊,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隐约倒映着灰绿色的山影。

一头野牛正在湖泊的岸边大口饱饮着略带甘甜味的湖水,粗大而尖锐的弧形牛角正对着湖面平静的水面之下。

野牛多为晨昏时活动,且是嗅觉和听觉十分灵敏,虽说是性情温顺的草食野物,但若是遭受到了其它野物的袭击,性情也会变得极为凶猛。

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这头野牛方才是从白天里的阴凉处老巢你走出来,啃食着沿途的草、树叶、嫩枝、树皮、竹叶、竹笋等物,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处人间佳境的湖泊岸边,进行着饮水。

就是在饮水间,野牛敏锐的听觉似乎是听到了极为悠远渺小的一声狼啸,壮硕的牛身突然是一颤。

不过听见的这道狼啸并不在跟前,这头野牛虽然是察觉到了远处的那头狼必定是十分危险,但终归是没有理会。

这野牛自小在山中长大,吸食日月精华已经是渐通灵性,方才走到这里饮水的时候便是谨慎的扫视了四周。

不知为何此处野草异常肥沃,还有着一些平时难以搜寻到的野果,却是偏偏没有见到一头同类或者是其他的野兽。

四周确定了已经没有危险,这头野牛也就是将防备的重点放在了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虽说是在饮水,但终归是对着自己没有探查清楚有无危险的湖泊心存一份防备。

但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是平静的毫无波澜像极了一块铜镜的湖面,却是在电花火石之间破裂开了万千碎片,未待野牛转头就跑,一张血盆大口就是在水面之下伸出张口就咬了过来。

这头野牛将近一丈高的壮硕身躯便是被这血盆大口一口吞下,动作极为迅猛,让这野牛连哀嚎的牛哞声都是未曾发出,便是被吞卷入了腹中。

再看去的时候,这宛若人间仙境的湖泊之下,居然是一条头背黑色、鳞缘红色的赤练王蛇!

这条赤练王蛇窜出十数丈之长的蛇身钻出湖泊,肉眼可见那牛野牛顺着巨大的蛇身不断地被吞入了下腹。

赤练王蛇周身弥散着令人作呕的腐鱼腥臭味,为了尽快消化吞入腹中的野牛,也是在不断地扭动当中。

十数息之后,这赤练王蛇又是一阵剧烈的翻腾当中,便是从朝着湖泊旁边数十丈开外的一处巨大坑洞内吐出一副巨大的牛全骨和一双尖锐犀利的牛角!

再看这坑洞内,似野牛体型这般大小的野兽全骨更是不计其数,倚叠如山,在这幽深潮湿不见边际的坑洞内,闪烁着绿莹莹的点点幽冥鬼火。

一头野牛入腹被彻底消化后,饱餐一顿的赤练王蛇也是抬起来了巨大的蛇首,看向了那狼啸声传来的方向。

赤练王蛇略作停顿,便是嘶鸣一声,从湖泊周围招出来了千千万万条各色蛇类,又是窜动着十数丈长的蛇身子钻入了密林之中,朝着那狼啸声传来的方向游动而去……

……

山脉的另一处,一头栖息在巨大野榕树上的凤头蜂鹰一口将方丈大小的杀人蜂巢吞下,四周失去家园和领袖蜂后的杀人蜂,前赴后继的朝着这头凤头蜂鹰叮咬而去,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小小一只杀人蜂的蜂刺毒性足以让一成年青壮死亡,这千千万万只杀人蜂就像是一阵呼天啸地的浓墨乌云,笼罩在那凤头蜂鹰的周围。

纵然是知晓失去蜂刺之后自己也是性命无存,这些杀人蜂还是无所顾忌的冲着凤头蜂鹰的周身拼死蛰咬去。

奈何这只凤头蜂鹰已经是修炼到家,短而硬的鳞片羽毛十分厚密,任凭那些杀人蜂拼了命的蛰咬,却是半点刺不破这层像是钢铁一般坚硬的鳞片羽毛,正是依仗于此,这头凤头蜂鹰方才是能够在万千杀人蜂的叮咬当中怡然自得的大口叼食着杀人蜂巢!

待将黄油般滴淌着的蜂蜜吞食之后,凤头蜂鹰方才是展开了长达数丈的淡红褐色的强健鹰翼,稍稍一扇,便是一道猛烈的红褐色妖风将这些杀人蜂吹离己身。

凤头蜂鹰的目光一聚,头顶上的那尊得名于此的“凤冠”便是喷射出来了一阵红褐色的妖火,将那鹰翼吹到一边的杀人蜂尽数葬身于火海之中,成为焦糊。

“啁啾!”

似是回应这那狼啸之声,解决了一窝杀人蜂的袭扰之后,这凤头蜂鹰也是看向了那狼啸之声的起初,鹰眼极为敏锐,擅长远视,虽说是与那狼啸起处隔着数十里之远,但这头凤头蜂鹰却是远远地看到了那头白雪银狼站在山巅处仰头长啸,召集着山中众妖王。

又是猛地一扇巨大的鹰翼,席卷起来一阵林涛之后,这风头蜂鹰直冲九天,待到百丈高空中的时候,又是盘旋了两圈,方才是朝着那白雪银狼所啸的山巅处俯冲而去。

……

冶父山是这处百余里山脉的东北山峰,因为靠近人类居住的重城,这里也被佛家的宝刹禅院占据,山外城中有【金刚寺】,山下设有古刹【实际禅寺】,山中也有【伏虎寺】,皆是由当代释教大师伏虎禅师所创建。

这一日,伏虎寺系虎墩内的一头雄虎突然发难,冲开了寺中罗汉的看护,径直是跑到了山林当中,众多罗汉沙弥前来禀报方丈实际禅师,禀报此事。

佛塔中静如沚水、安禅入定的实际禅师也是睁开眼来,听得众人前来禀报获悉前因后果之后,又是用佛家法门开启金光神眼,大展神通。

见到那头雄虎的去向之后,也是撤回法门神通,对着坐下的众多罗汉沙弥道:“当年虎母养育老衲,和这虎弟同生同养十年之久,虽并非是同一族类,却是胜似亲身兄弟。”

“老衲渡它脱妖成佛,一是为了回报虎母的养育之恩,二也是为了弘扬我门佛法无边,只要一心向佛,万物有灵皆可成佛!”

“这虎弟随老衲修行多年,灵性已通,今日忽归山林,并非是野性难驯,而是山中俗缘未断,也就是随它去耍这几日吧。”

“你们退下吧……南无阿弥陀佛!”实际禅师双手合十,一声佛喃之后,进入修炼塔内的诸多佛门弟子也是逐渐退了出去。

冶父山后乃是一片连绵数百里人迹罕至的山脉,西北角连接横亘中原黄河长江中央的巨大山脉大别山,这处山脉亦是大别山的余脉,各地对此山脉都有不同的野称,并无统称,只以各地山峰为粗略的地界划分。

林峦崤密,雄俊秀丽的冶父山后,正是大雨初雾、晚霞万里之时,浮云紫雾、群峦叠翠之间,一头猛虎跳出危峰兀立,怪石嶙峋的山涧,身黑黄相间的花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粗长,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

黑黄相间的身影穿过了密林深处,经过的地方不乏野猪、长虫、梅花鹿、山猫、松鼠、獾、猫头鹰等野物,若是其他的老虎经过这里,山中百兽必定是四散惊逃,但却是不知为何,这只猛虎动作极为迅猛,却是不见引起来任何慌乱的动静。

在细看这只穿梭于林间的老虎,却是不见丝毫的戾气,全身前后隐隐之中居然是透露出来一股佛家庄重明严,慈祥和静的气质,不似其他的山中猛虎令人畏惧,相反倒是令百兽十分亲近。

跋涉数十里的路程,这只猛虎方才是止住了脚步,虎躯一震,方才是脱开了原先的体型大小,变大了数倍不止,像极了一座小山丘,额前的一个“王”字更是冒出来金光,让四周的猛兽皆是匍匐在脚底下。

在这头猛虎的面前,是一座山峰,山峰的西侧巨石上,盘着一条十数丈长的赤练蛇王,在山峰峭壁处,也有一头利爪插进了峭壁花岗岩之中的凤头蜂鹰,在这座山峰的山巅上,还有一头体型巨大、毛色如同冬日白雪一般纯正的白雪银狼。

雄虎长啸一声,声波让这山林震动,百兽颤颤巍巍地跪伏匍匐了下来,这是兽语,兽语与人族语言不通,即便不是同一族内,只要修炼有成,觉醒了血脉中的妖族传承,便是能够用兽语和其它妖兽沟通。

“白狼王,这样着急的叫过来我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白雪银狼低下了告退的狼王头颅,从山巅处俯视着诸多妖王,亦是怒吼着回道:“昨日,瑞兽丢了!”

“瑞兽丢了!”赤练蛇王和凤头蜂鹰皆是发出了嘶鸣声和啁啾声,发声斥问。

白狼王又是怒吼了一声,总算是压住了诸多妖王的蠢蠢欲动。

“瑞兽……”雄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那额头上的“王”字隐隐中多出来一个“*”金光符印闪烁着,虎王有吃痛的表情,但还是强忍着说道:“瑞兽至关重要,绝不可有事,立即召集山中众多妖兽,掘地三尺也要将瑞兽找回来!”

“吼!”

“嗷呜……”

“嘶……嘶!”

“啁啾!”

……

山野之中,各种浑厚且是悠远的兽声响了起来,似乎是给那些山中百兽打了鸡血一般,四散奔走了起来,也不回归巢穴老窝中,漫山遍野地搜寻着什么……

第二章 苏府之潮

眼下正是深秋之际,白露为霜,虽然还未入冬,但总归是带着令人萧索的寒意。

庐江,是吴国庐州府治下数一数二的大城,身处淮右襟喉,江南唇齿的交通要害之地,自是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人文之气蒸蔚。

远远地看去,只见周围青山掩映之处流露出来一座宽厚的城墙正在伸展开,这座城池的模样愈发清晰了起来。

一面面的吴国的旌旗,林立在那座宽厚的城墙之上,迎风招展着,城头上也有着一列列身着兵甲的士卒四处巡视着。

那城门楼下,两扇小山丘的城门洞开着,由此可以窥见那庐江城内钟鸣鼎食,人声鼎沸。

庐江城南郊,沿着出城向南的直道的家家户户都是已经是收拾好了薪柴,沿着屋檐下堆砌着足足有着一人高,这些都是准备着冬日的取暖柴火所用。

城南三里处,有一座占地百余亩的大宅子,正门口乃是一座正副有序的三开府邸,三级台阶下,一左一右两座汉白玉石狮子作镇守宅子安宁之用,再抬头望去,正门之上用着隶书所写的“苏府”二字牌匾便是端端正正的悬挂其上。

又至府内,见佳木茏葱,花枝招展,一股接引自山中流入府中的清溪也是潺潺而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入楼阁环绕廊下,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明道暗渠,引为水流,又至各方院落门屋之前流淌而过。

再向内院看过去,地面平旷,屋舍俨然,有良台美池桑竹多番设施,或为就地取材之林木山石,或为不远千里所运之盆栽玉石,但凡所见之物,皆是精雕细琢、极用匠心。

这般看上去,苏府内一应铺设不应是一个乡野绅士之户,倒像是一个京城显贵之家!

这也和苏府的往前有关,苏府本是徽州的大户人家,其在徽州之内坐拥万亩良田,百里山林的族产自是不必说,家中子弟更是一朝登上了天子堂,在那吴国王公权贵云集、世家门阀齐聚的建邺城内亦是有着立身之本。

朝堂权力倾轧,朝局波云诡谲,苏府一朝被天子厌恶,罢黜了官位,剥夺了族产,也就是流落到了庐州府庐江城内,即便是遭受朝堂和官府的挤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府的陈设还是多为仿照旧日在建邺与徽州时候的用度。

……

苏府东院的一户小院子里,屋子的门窗都是开着的,比起来他房稍显冷清。

正是深秋时节,晨起的早了稍觉有一些寒意,坐在椅子上的苏潮将夹袄裹得紧了一些,又是伸出手将被晨风吹乱的书卷翻到了原页,伸出手拿起来了一支毛笔,圈出来了书卷上的“随国公”三个小字。

“这随国公居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宗法制起源的周国之内开启了科举制!”

苏潮的言语之中不拿看出来,对那随国公十分钦佩:“列国都说这随国公是周国的权臣,但仅仅是凭借这首创的打破血缘世袭关系和世族垄断官位的科举制,必定是名垂青史,流芳后世!”

“凭借这份勇气和手腕,随国公就不愧是中原四大国公之首!”

与周国不同,吴国如今实行的还是九品中正制,吴国朝堂为了拉拢各州的世家大族巩固自己的统治,亦是将境内所有的大小世家定为几等级别,作为朝堂官府选拔官员最为重要的依据,没有之一!

吴国的官制就是完全以家世来定做官候选者的品级,出身寒门黔首者行状评语再高也只能定在下品,出身世家大族者行状不佳亦能位列上品。

吴国朝堂和官府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乃是一种常态,甚至是在整个中原列国面前,这都是一种常态。

但周国的随国公却是率天下列国之先,摒弃血脉优劣的根本论,开创唯才是举的【科举制】,当真是了不得!

或许他人还不知晓此举意味着什么,但是在苏潮看来,这无疑是历史跨出的一大步。

是的,苏潮看似与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实则苏潮的灵魂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个来自年号为公元两千年的世界也有对眼下这个时代的记载,却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个时节无疑的显得魔幻的多!

作为区别,苏潮将那个世界称之为【古华夏】。

“周国在随国公一力推行科举制后,十年之内,国力变得殷实富饶,让原本屈居于列国末流的周国却是在国力的比拼之上占得前三甲!”苏潮移过头,看着另一页的文字记录,“若非是如此,恐怕周国境内那些被削弱的世家大族必定是倾家荡产的举起清君侧的大旗反抗随国公的独断朝纲了吧!”

世家大族的力量,在列国之中,根本不可能被忽视掉,事实上,九品中正制虽说在苏潮眼中有着明显的局限弊端,但对吴国的功用也是他物无可比拟的。

这就是关乎到概率了,世家大族出现的人才的几率远高于寒门黔首,这就是造成了一个难以辩驳的认识,即血脉的尊崇高贵的确是决定在文武之事上的天赋。

吴国坐守中原东南九州之地,实行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也并未因为世家大族的把握朝纲和地方大权而变得朝野浑浊,相反吴国在当世列国来说,还是一个富国、强国。

这乃是因为吴国虽然是采用九品中正制作为立国之本,用世家门第的高低决定选官人才的优劣,却也是没有彻底断绝下品阶层通往上品阶层的通道。

这条活路就是从军!

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官府的上升之阶乃是有出身门第所决定,当时在军中却是截然相反,军中升迁是依靠着自身的实力和建立的功勋来决定的。

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在军中固然是有着先天上的优势,但决定进步的还是后天之事,吴国的军中并不乏从普通的兵卒做到了将军,将自家的门第从寒门黔首提拔到了士族序列当中的旧例。

如苏府的姻亲世家吴家便是如此,吴老太爷以一介寒门子弟的身份入军,几十年从军生涯,一路做到了吴国军方的两千人将。

庐江城的苏家虽说是祖上有着无数荣耀,乃是一等一的建邺与徽州上品门第,但是如今被官府定下的品级只不过是一个中品而已,且是属于中品末流,家中子弟在九品中正制当中得到的定品几乎是一个【中下】而已。

苏老爷子眼看着仕途已经是无法恢复往日的苏家辉煌,不可避免的督促起来了族内子弟修炼武道,希翼走军中提拔将位的途径恢复苏家的上品门第。

“若是在随国公治理下的周国,我必定是有把握集聚文名,以古华夏的诸多文道成就展现在世人的面前,从而将苏家恢复祖上的荣耀门楣!”苏潮捏紧了拳头,暗暗地打气道:“这样,也能够说服爷爷重新接纳我爹归入族籍!”

是的,苏潮这般在意苏府的门第,究其根本,是因为被爷爷逐出家门,除去族籍的父亲苏厉!

作为苏家二代子弟翘楚的苏厉年轻时候在苏府的名声极大,十八岁之前便是突破后天淬体境到达先天淬元境的武道天才,成为庐江城内名震一时的武道天才。

就是这样的武道天才,几乎是承受了苏老爷子恢复自家上品门楣的所有希望,却是在后来偏偏做了他族的赘婿,心高气傲的苏老爷子自是难以忍受,气倒了三日之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四子苏厉削去族籍,逐出家门,禁止其回到苏府所在的庐江城境内。

而苏潮则是在苏厉入了他族做赘婿的三年后被人送到了苏老爷子的面前,对于苏潮,苏老爷子也是心情异常复杂,但最终还是将苏潮编入了族籍,以苏府主脉子弟的身份养育到了现在。

长大成人之后,这些往日里的辛密也是在身边人的闲言碎语当中被提及,苏潮也就是格外在意了,赘婿之子的身份在人多口杂的苏府当中自然不是什么秘密,素日里并不乏有人拿出这个话题对着苏潮百般讥嘲。

十六岁的苏潮,虽然与父亲苏厉仅仅见过几面,但是每次见面都是能够敏锐的获悉父亲对爷爷和整个苏家的愧疚……以及对返回苏家族籍的殷切希望。

打懂事起,苏潮就是将父亲的殷切希望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说服爷爷同意父亲回归苏家族籍。

但是在九品中正制的吴国,尤其是对苏家衰弱耿耿于怀且是视家族名声大于一切的苏老爷子,如今的苏潮想要做到这一步,无疑是登天之难!

“咚……咚!咚……”

就是在苏潮深思之际,一阵连窜着重重叩门声响起来,苏潮皱起来眉头,听着这夹带着踹门动作的叩门声,也是十分不悦。

见这声势,不用细想,苏潮也是知道,来者恐怕不善!

第三章 恶奴欺主

杉木做的门板敢拉开门闩,这扇门便是被一脚狠狠地踹开了。

幸而苏潮眼疾手快,避开了这撞过来的门板,那只蹬门的脚一下扑空,没有想到苏潮会这么早开门,差一点就摔一个狗啃泥!

苏潮扫了一眼,这人正是三娘苏吴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乌鸢,如今苏府正是三伯苏螟和三娘当家,连带着其房里的丫鬟都是高人一等。

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这三伯三娘一家都是对苏潮有些偏见,这乌鸢乃是三娘的心腹,自然是连带着对苏潮都有一些怨恨了。

吴家乃是武职世家,家中子弟世代练武,这乌鸢作为在吴家长大的丫鬟,拳脚功夫还是有的,一脚蹬了一个空,要是普通人必定是摔了一个狗啃泥,但是这乌鸢却是挪移了两个脚步,便是稳住了身子。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苏潮,阴沉着语气说道:“呵!潮少爷可还真是勤快啊,我这巴巴的赶上门来送银钱的,却是差点吃了一个闭门羹,看来潮少爷也是不在乎这两个银锭子,倒不如赏赐给了我们这些奴婢吧!”

乌鸢生的牙尖嘴利,平日里主管着分发月例的差事,此番前来,乃是前几日沙湖乡那般不知为何居然是闹起来了狼灾,吴家派人过来请援,如是苏老爷子也是派了族中的练武后辈以及数十身强力壮的家丁前往。

苏潮作为苏府主脉当中的直系子弟,还是凝聚元力突破丹田壁障的武者,本不强制要去,但是苏府给支援沙湖乡剿灭狼灾的直系子弟五两银子,且是吴家那边另有馈赠,苏潮也就随着苏府支援沙湖乡的大部队去了几日。

“我这小门小户,可不及三伯三娘那般出手阔绰,要不然也不会随着去沙湖乡清剿狼灾了!”苏潮对这乌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将自己得来的辛苦银子充大头打赏给这乌鸢。

“寒酸破落户儿,难怪别人都笑你是一个赘婿之子!”乌鸢毫不掩饰自己的讥嘲之色,又是在身上摸出来了一个深蓝色的钱袋子,丢给了苏潮,道:“这是府里给你前往沙湖乡的筹银。”

苏潮接过抛空而来的银袋子,掂了掂约莫只有五两银子的重量,当即也是问道:“这银钱数量似乎是有一些不对吧。”

“不对?”乌鸢一脸奸笑的看着苏潮,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开口问道:“潮少爷可别吓唬我们这些奴婢,款都是三夫人亲自点过的,潮少爷这么一说,莫不是说我们三夫人有意克扣潮少爷的银钱?”

“三娘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苏潮的目光落到了乌鸢的身上,带着一丝冷峻:“但你就是未必了!除了苏府的五两纹银之外,还有吴家的酬谢银子,除了这些,似乎应该还有一枚淬体丹药吧……”

“呵!”乌鸢看着苏潮,也是面生怒气,剐了一眼苏潮,正欲移步就走,也不准备再理会苏潮。

苏潮却是在伍员转回身的身后说道:“爷爷有多看重族中后辈修武,恐怕你也知晓,若是得闻了你暗中克扣我的银钱和淬体丹药,恐怕就是三娘想要保你,你也难逃一顿棍棒伺候!”

“你!”乌鸢闻言回过头来,看着苏潮,又是握紧了拳头,若是数年之前,乌鸢相信自己的身手必定是能够给这位赘婿之子一个苦头吃,但是如今,后者却是凝气突破了丹田壁障,成为了一名修武的武者,乌鸢心忖,还真的动不得这个小杂种。

最终,乌鸢还是不情不愿地从自己的袖中又取出来了另一个银袋子,丢给了苏潮,且是暗自嘀咕道:“行,你可别一天落在了老娘的手里……”

苏潮知她心中极为不快,暗自嘀咕放狠话也就没有理会,接过了这个银袋子之后,发现重量有些出乎预料,不过还是收下了,且是再看向那乌鸢说道:“淬体丹药呢?”

乌鸢没有好气的回道:“吴家给的是十两筹银,哪里还来什么丹药!”

旋即这乌鸢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又是说道:“这一次吴家特地请了方仙观中的道长前往府邸里炼制三灵丹,可就是前几日闹狼灾的时候,吴家特意收藏的赤须血参、褐纹灵芝和余娥山何首乌三株百年灵药被人所盗,现已经是报了官,但却是没有丝毫线索,三夫人让我问你,当日在沙湖乡可见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这乌鸢奉了三娘的命令,语气自然是客气了三分,不过苏潮却是摆了摆手,道:“当日我住在租种苏府田亩的佃户家,岂会是知晓十里开外的吴家庄院得失!”

“想你一个赘婿之子懂什么,问你也是白问!”说着乌鸢朝着苏潮剐了一眼,又是恢复先前心高气傲的姿态,便是扭头离去了。

苏潮也是懒得理睬这种势力的奴婢,掩上门扉拉上门闩之后,手中这十五两银子沉甸甸的,苏潮自忖自己虽然是一名武者,但恐怕若非是苏家的直系子弟,也得不来这十五两银子。

向那随行的苏府家仆青壮得来的赏银加起来也没有一两银子。

“赤须血参,褐纹灵芝和余娥山何首乌……”进入屋内刚坐下,苏潮便是想到了乌鸢方才所说吴家丢失的三株灵药,也是深思:“这似乎是炼制顶级三灵丹的主药,吴家这手笔还真不小啊。”

“但是如今却是失窃了,即便吴家家大业大,恐怕也是极为一番肉痛,毕竟百年份的灵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练武之人,气血方刚,但这气血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只能够通过后天的修炼与进补积累而成,修炼固然是进益之阶,但进补却是打造阶石的石料基础。

若是进补跟不上,练武之人必定是疲极生惫,血气亏损,轻则气难续力、压榨己身,重则伤及经脉,断绝武道……甚至是走火入魔,肝肠寸断!

这进补又是主要分为食补和药补,食补自是不必说,将有益于凝练气血的食材煎炸煮烹做成美食,最关键的还是药补。

药补种类细分又有很多,但是道家的【丹药派】又是占据主流,似庐江城内的方仙观,里面的道长就会炼制出来各种有益于武道修炼的丹药,被城中的各个世家所追捧,有些世家大族更是在族中供奉几名炼丹方士以保证族中的用丹需量。

武道消耗极大,是普通的黔首百姓之家无法承担起的,故而修文练武,皆是被世家大族把握,寒门子弟出头之日更是渺茫,这也是九品中正制得以作为治国根本的原因之一。

苏府也和庐江城内出售丹药的百草居有买卖交往,似苏潮,每月除了一两银子的月例之外,还有一枚三灵丹作为辅助武道修炼之用。

丹药内有品级,或是灵药品质决定,或是炼丹方士的能力决定,其中还有似天时地利人和等诸多方面共同促成的。

苏潮月例的三灵丹只是最为下品的等级,似吴家此番准备了百年份的赤须血参、褐纹灵芝和余娥山何首乌,更是请来了方仙观中的道长亲自炼制,这种品质的三灵丹必定是奔着上品去的。

正是因为如此,但苏潮听闻吴家准备的这三株百年份的灵药丢失,也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猜测到吴家的肉痛感觉。

“咿咿……”

就是在苏潮的思索之间,头前的房梁顶也是想起来了一阵声响。

苏潮抬头望过去,是一头毛色血脉,浑圆滚滚的毛绒绒小兽,正用着滴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苏潮,咿咿声的叫着。

见着这小兽也是丝毫不畏惧人,且是十分灵性,完全不像是被圈养的宠兽,苏潮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唤其名称为“小白”。

在听到苏潮呼唤之声后,小白也是跳到了苏潮面前的桌案上,将毛绒绒的身体遮住了苏潮的书卷,用着鼻子嗅了嗅那石砚的水墨,似乎是极为反感,居然是打了一个喷嚏。

苏潮见这模样,知晓这家伙也是一个惫懒的性情,一天十二个时辰最起码有八九个时辰在房梁上四脚朝天的呼呼大睡,也从未见过其吃过什么,但这几日却是足足长肥了一大圈。

小白是前几日,苏潮前往沙湖乡击溃狼灾的时候,沿着山麓遇见的,当时这只小兽十分畏怯,躲在野榆树的繁茂树冠中窥伺着,然后苏潮晚间回苏府在沙湖乡的住处时候,才发现这只小兽居然是跟上了自己。

当时的苏潮没有理会,一直到回到苏府的时候,又是发现这只小兽不仅跟着自己越过了数十里路途追随到这里,更是在自己房屋的横梁处灵巧的搭起来了小窝,于是苏潮见它也无伤人的意思,便是收留了下来,取名为“小白”。

“咿咿!”小白瞅准了苏潮桌案上的一只小玉瓶,拱起身子居然是凑近了过去。

苏潮见状,连忙是一把手将那小玉瓶攥在了手中,这玉瓶中的,正是那苏府月例的三灵丹,这等东西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可由不得小白戏弄。

“咿……”小白见状,也是没有在意什么,又是跳到了椅后的书架上,那里刚好是有着一缕阳光从窗隙间穿进来,小白又是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寻到的角落,又是慵懒的躺在那里。

第四章 来势汹汹

苏府虽然是标榜自己为耕读传家的士族,但如今苏老爷子眼见着苏府依靠文道声望恢复往日门楣荣光已经无望,不可避免地选择了想要族中子弟走武职身份,建功立业晋升军中将爵位,带动本族门第重新迈入上品之列。

是故,似苏潮的大伯,苏府的族长苏陌就是庐江县府的【南城门史】,苏潮的五叔苏烈是县府治下的【黄龙河亭长】。

府中的规矩也是上午修武,下午习文,似苏潮这种已经是凝聚元力突破丹田壁障的直系子弟,则是要将更多的精力挪移到武事上面来。

苏潮的进度在苏府资源没有刻意偏向的前提下,已经是着实不慢了。

每个月的苏府月例除了一两银子之外,只有一枚三灵丹,按照往常的习惯,苏潮都是以月中为界,前半个月以吐纳为主,凝练元气疏通经脉,后半个月才是吞服下三灵丹,学习拳脚。

苏族当年在建邺乃是一等一的上品门第,府中藏书汗牛充栋、浩如烟海,但那些书籍几乎都是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等文道经典,至于长枪短剑、棍棒拳脚一类的武学秘籍少之又少。

如今苏族之中的武学秘籍虽然是比不上那些根正苗红的武职世家,但经过这二三十年的积累,也是不差。

如苏潮现在用着的吐纳功法就是医学先贤董奉编写的。

“难怪那些黔首百姓的普通人家不能够完全全心侵淫武道之内,暂且不说这价值不菲的吐纳功法和辅佐的丹药,恐怕就是单单吃饱饭这一最为简单的基础之事,黔首之户都是满足不了。”

一个时辰的打坐吐纳之后,苏潮感受到方才从鼻息之中凝练入腹的如丝元气沉入丹田之内,化为一股暖意。

苏潮睁开眼睛,握紧了拳头,有感而发:“还是那些补充气血的丹药跟不上,按照如今的消耗力度,似苏府分发的三灵丹,最起码还需要十倍以上。”

但是苏潮旋即摇了摇头,一个月十粒三灵丹,恐怕除了苏繁那个家伙,其他人也是经不得这种消耗了吧。

“苏繁……”一提起来这个名字,苏潮就是暗自握紧了拳头,这苏繁正是苏潮三伯三娘的儿子。

说起这处,倒是不得不说起来上一辈人的陈年旧事了。

当年吴家老爷子真正属意的乘龙快婿人选并非是如今掌握苏府财政的三伯苏螟,而是彼时被称为武道骄子的苏潮他爹苏厉,只不过苏厉无意与吴家的大小姐结亲,后来更是在庐州府入赘了他族,吴老爷子这份心思方才是冷淡了。

三伯苏螟的武道天赋并不高,但是后来却是有胆识也有能力带着苏家的商队把生意做到了徽州去,吴家的老爷子方才是准许了这门婚事。

从苏府中的老人们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苏潮也就是不奇怪为何每次三伯和三娘看到自己都会是带着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着……甚至是仇视着。

一个差点有了夺妻之恨,另一个是几乎倒贴着都未能入门的羞辱,再见到苏潮能够有什么好脸色也就是奇怪了。

这桩陈年旧怨也就连带着三伯和三娘的儿子苏繁对自己都是自小有一股极端的仇视,从学里的时候,苏繁便是对苏潮明嘲暗讽着的挤兑,再到后来,苏繁干脆就是放话,若是有一日能够掌了苏府的权,必定是将苏潮赶出家门。

前段时间,苏繁突破了丹田壁障成为一名武者的时候,便是悍然向着苏潮动手,若非是苏潮隐而不发,早已突破了丹田壁障,想那苏繁自小丰衣足食,身高体壮的,必定要让自己吃一个苦头!

“成为武者之后,对丹药的吸收能力足足能够提高数倍,想那苏繁有着三伯和三娘私自调动苏府丹药的支持,说不得现在已经是突破了凝气境,成为一名通脉境的武者了!”

苏潮握紧了拳头,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忧虑,若是让这苏繁压住了一头,别说能不能恢复父亲的族籍,就是自己能不能够留在苏府内都是两说!

武者,不过是初窥武道门径,主要以吞纳天地自然的元气锻炼己身的淬体方式为主,故而武者境界又被成为后天淬体境界。

后天淬体境界由下至上分为六层境界,分别是凝气、通脉、活血、锻肌、招式、罡元。

能不能够接触武道,只有一个评判标准,即能不能气沉丹田突破壁障沟通经脉,只要突破了元气壁障,感应到后天淬体的元气时候,方才是能够成为一名武者。

苏潮所在的凝气境乃是武者的第一重小境界,顾名思义,就是凝聚元气开拓经脉,天地自然的元气由吞纳进入丹田,再输送到奇经八脉当中温养经脉,一旦是可以成功运转一个小周天,便是意味着踏入了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的苏潮身在凝气境,每日通过吐纳最终沉入丹田的不过只有如丝元力,这点苦修上半个月方才是能够赶上一枚三灵丹进补的元力。

“砰!”

就是在苏潮思虑何时拿出来新得的十五两银子换一些三灵丹的时候,院落的小门突然是被人踹开,三尺长的门闩断成了两截,飞到了窗沿下。

苏潮看过去,踹开小院门扉的是一位劲装少年,目光带着一丝阴鸷,面容上不难看出来十分愠怒,正是那苏繁。

“咿咿……”小白被这声势惊醒,有些怯于见人,一个窜跳就是到了房梁上去了。

苏繁的身边跟着两三小仆,那一个时辰前离去的乌鸢站在最后,一脸小人得志的神色戏谑的看着苏潮。

苏潮站起身来,见着苏繁怒气冲冲,心中也是猜测到了必定是乌鸢从中挑拨了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和苏繁的交手经历,恐怕也不需要乌鸢刻意挑拨什么。

即便苏繁来势汹汹,但苏潮却没有丝毫畏怯,“苏繁,爷爷虽然是支持子弟练武,但想你这种破门而入的盗匪行径,恐怕也是容不得的!”

“哼!”苏繁闻言冷哼了一声,朝着苏潮怒道:“你也用不着拿着爷爷来压我,今日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打了,自己也逃不了一顿惩罚,三日之后,就是府中的重阳家宴,我会当着族中长辈的面打赢你,最后再请爷爷将你这个赘婿之子赶出家门!”

“能不能赢,还由不得你!”苏潮也是不卑不亢的回道。

“呵呵……由不得我!”苏繁闻言,也是冷笑了一声,居然是伸出手出掌握拳,猛地捶向了院落中那碗口大的桂花树枝干。

当即,碗口大的桂花树便是应声断裂开来,方丈见宽的树冠倒在了地上,苏繁一脸得意的看向了苏潮,反问道:“这还由不由得我说了算!”

“三天之后,这拳头就会打在你的身上……”苏繁的目光带着一丝怒意,“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就是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你一个赘婿野种都是呵斥不得!”

“你……”苏潮也是被苏繁言语之中的“赘婿野种”所激怒。

“你们都是在干什么!”突然,似乎是听到了院落里的动静,苏潮的五娘苏安氏也是带着女儿苏宁儿进到了院子,四下打量了一眼,便是明白了什么事,当下走到苏繁的面前,将苏潮护住,且是对前者呵斥道:“平日里你们在学里打架也就是算了,怎么今日还闹上门来了!”

苏宁儿也是伸开双臂维护道:“不准欺负潮哥儿!”

“哼!”苏繁冷冷地哼了一声,当即也是说道:“三天后,家宴上我等着你……逐出家门!”

随后苏繁方才是对着身边的家仆说道:“回去对我娘说,派人把这院子收拾回原样,省的是被人背后告状弄出来小动作!”

那在后面一直未说话也不怕事闹大的乌鸢也是笑着回道:“这点小事岂要劳烦三夫人的心神,交给奴婢找来人收拾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样也好……”苏繁侧过头斜视着苏潮:“一介赘婿野种,的确是不值得我娘烦心!”

说完,苏繁见到苏安氏在此,恐怕进一步动手也无机会,当即也就是转身离去了,留下了那乌鸢处置后事。

苏安氏这才是回过头来看着苏潮说道:“这苏繁平日里也是骄横惯了,你也不要理他。”

“娘,不对……”苏宁儿粉嫩嫩的声音对着苏安氏说道:“每一次潮哥儿都不理睬那苏繁,但苏繁隔三差五的特地过来找茬!”

苏安氏又对苏潮道:“这事等你五叔休沐回来,我再让他去找你三伯三娘,好好地说说这苏繁!”

苏潮摆了摆手,也不想对自己好的五娘再烦心此事,再者即便是五叔这些大人们出面,恐怕也治标不治本。

这苏繁自小对自己的偏见和仇怨又岂会是长辈们的几句话能够平复的,恐怕苏府三日之后的重演家宴,这苏繁要提出和自己比试的话绝不是玩笑话,包括其后的那句请求爷爷把自己逐出家门。

一回想到方才苏繁一拳捶断了碗口大的桂花树,苏潮已经是笃定苏繁乃是后天淬体二重通脉境的实力。

这一般,倒是让苏潮觉得有些棘手了起来……

第五章 意外精进

待将五娘苏安氏和堂妹苏宁儿送走之后,那乌鸢遣来的工匠也是手脚麻利,不消半个时辰,便是换好了门闩,又挖走了断干的桂花树,移植了新树来。

一切再次归于平静当中,因为刚才的那番变故,苏潮也是做下了决断,明日拿着银钱去百草居买下淬体所用的丹药。

这个时辰,苏潮也是估摸着百草居也是打烊了,因为苏繁刚才的发难,也是让苏潮当机立断,决定提前服用三灵丹。

即便是知晓凭借这枚三灵丹追上苏繁的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万分渺茫,但苏潮绝不会坐以待毙。

若真是被那苏繁彻底压过了,一想两家的旧怨新仇,苏潮笃定自己的日子以后必定不好过。

最要紧的是,让爷爷恢复爹的族籍彻底无望!

如是,苏潮闩好门扉之后,便是走到了书桌处,拉开抽屉,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次开抽屉有些异样,苏潮也是心中一沉,当下皱起来了眉头。

这是苏潮放置三灵丹的地方,苏潮缓缓拉开了抽屉,果然印证了心头的那丝不妙预感!

抽屉内,之间盛放三灵丹的玉瓶红绸封头已经是打开了,苏潮拿起来玉瓶,里面的三灵丹不知去向了什么地方,不见丝毫的踪迹。

“这……”苏潮目色一沉,当即四下扫视起来,自己住着的这小院,平日里也无其他人来,苏府内更是守卫森严,容不得其他人闯入,这三灵丹怎么看都不是人为失窃的。

心中冒出来了这个念头,苏潮抬起头,看着房梁上的小白,没错,眼下苏潮心目中最有可能的嫌疑犯就是这只来历不明的小兽了。

自这小白跟随在苏潮身边的时候,即便是翻阅了传奇志异一类的书籍也没有明确这只小兽的身份。

但苏潮也就试探了几番,其对牛马猪羊一类的肉食没有丝毫的兴趣,否则的话,苏潮也是断无可能把一只山野中的肉食动物安心放在自己的身边寄养。

不过,苏潮也在苏府的庖厨处拿来了各色瓜果菜蔬,却依旧是见这小白不为所动,顶多是嗅了几口之后便是再无兴趣。

唯独在面对着苏潮的三灵丹的时候,小白却是表现出来的几大的兴趣,好几次苏潮都是怕它胡乱吞吃了收拾起来了。

如今动机是有了,再者能够在苏潮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偷窃走三灵丹的恐怕也只有小白这只小兽了!

“咿咿……”这小白果然是一只通晓灵性的小兽,方才自从苏繁过来闹事的时候,这只小兽就是注意到了动静,如今见到苏潮未能够寻到三灵丹,又是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当即哼唧了两声,又把脑袋缩进了毛绒绒的身体内,一副做贼心虚的姿态。

“小白,真的是你偷走了三灵丹!”苏潮见到它这副样子,已经是明白了大半,当即面色说不上震怒,却也是带着三分严厉。

“咿咿咿……”小白呜咽了两声,似乎是在向着苏潮认错,一副极度后悔的神态。

苏潮见状,亦是无可奈何,一枚三灵丹虽说是并不便宜,但还未到苏潮承受不起的地步,不过小白这个行为却是不得不呵斥几句:“下不为例,否则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受冻!”

“咿……”小白又是呜咽了一声,它也未曾想过苏潮视若珍宝的那圆丸居然是那般难吃,当时吞下的时候就是后悔了,见到苏潮不再追究,小白又是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趴在桌案上。

苏潮无可奈何,今日没有三灵丹,看来明日一早就得出府去百草居购买,今晚暂且练些拳脚功夫也好。

就当苏潮行动之际,却是未曾料到那原本趴在桌案上的小白,却是咬住了苏潮的衣袖,似乎是不然苏潮离开。

“今晚……”苏潮还想说什么威胁不给饭吃的言语,又是想到这小白所吃的食物还不知道是什么,唯独表现的十分慵懒,故而苏潮也是话锋一转道:“明天休想再睡懒觉了,和我一起起来去锻炼,这几天你睡得越来越像一个球了!”

“咿咿咿……”小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为难的大事,不能够忍受不让自己睡懒觉,身子一抖,便是在毛绒绒的毛发中滑落下来一颗豆粒大小的物件。

苏潮注意到了,当即也是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小白身上滑落出来的豆粒,亦是心头升起来了失而复得的惊喜之情。

这分明是三灵丹无疑!

“原来小白你还没吃……原谅你了!”苏潮道。

果然小白听见苏潮这样说,也就是放开了后者的衣袖,又是用着鼻翼拱着这枚丹药滚到了原先盛放丹药的抽屉内,让苏潮又是一番赞叹这小白真的是好通人性。

“咿……”小白做完了一切之后,又用着毛绒绒的身体拱着苏潮讨好着。

“果然,懒才是拿捏住你最大的要害!”苏潮也是笑了笑,也就让小白自己找一个消停的地方待着去。

小白离开之后,苏潮方才是在原先抽屉内捻起来那枚失而复得的三灵丹,准备按照先前的预想提前服用,争取那万分渺茫的机会突破到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

但忽然间,打量了一眼三灵丹的苏潮却是面色一滞。

“这……三灵丹似乎是有一些不一样!”

不过仅仅是扫了一眼,苏潮便是察觉到了这枚失而复得的三灵丹与之前那枚的本质差距!

原先的那枚三灵丹因为采用的灵药都是人为种植的几年份灵药,成色斑驳有杂,其表面的丹纹也是混乱无序,但是这失而复得的三灵丹,虽然颜色也是红褐色与碧绿色相间,但却是顺着丹丸表面纹路糅合到了一起,看上去浑然天成,十分好看。

再者就是这三灵丹靠近了面庞一尺远,苏潮便是闻见了隐隐的一股丹丸灵药的香味,沁人心脾!

“这枚丹药绝不是丢失的那枚,单看成色,就是去岁年关爷爷赐下的一枚中品三灵丹都是比之不及,如此说来,这岂不是一枚上品的三灵丹!”

苏潮咂舌,上品的三灵丹而是价值不菲,在那百草居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即便是苏府这等中品门第,想要购买都得提前半年打招呼。

苏潮察觉到有异样之后,当即也是准备找来小白询问,但扭过头却是发现小白正躺在书架一角呼呼大睡,也是没打扰了。

再度回过头来细细地端详着这三灵丹,越看越是觉得不俗,稍稍权衡之后,便是将这枚三灵丹服下。

丹药入口之后,便是融化成为一股津液流淌进喉咙中,像是山中甘泉,苏潮盘坐着闭上眼睛,打坐吐纳调整呼吸运转元力。

数息之后,丹药化为的津液入腹,苏潮便是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注入到了丹田之内,察觉到那似乎是源源不断的暖意正在聚拢着,苏潮也是心中一喜!

往常服用三灵丹的时候感觉到的药力入丹田就像是点滴落雨,但今日这三灵丹的药力却是像倾盆大雨一眼,源源不断的浇灌向丹田内,再穿过丹田壁障,输送到了经脉当中。

人类全身上下有八条主要经脉,元力运转的小周天主要是指【带脉】和【冲脉】。

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成为气血的要冲,能调节十二经气血故称“十二经脉之海“,又称“血海“。

带脉,起于季胁,斜向下行到带脉穴,绕身一周,如腰带,能约束纵行的诸脉。

冲脉和带脉是武者突破丹田壁障最容易沟通且是拓展元力的经脉,服下那枚三灵丹之后,其丰富的药力逐渐被丹田吸纳,化为了阵阵元力,将那丹田壁障撕开了一个口子,比起往昔几乎是十倍的吞吐量,涌进来带脉之中。

冲头的元力在带脉运转了一圈之后,又是出季胁穴,运入到了冲脉中,源源不断的元力从丹田里驰援而来,往昔每进一寸都是大汗淋漓的拓脉过程,现在看来就像是水道渠成一般。

但凡是苏潮凝聚的元力输送到经脉某处,原先堵塞元力再进一步的壁障如今就像是遇到了水的盐,皆是被元力裹挟着向着经脉更深处而去。

“真是好精纯的药力!”

察觉到了丹田那源源不断的精纯元力,苏潮心思一动,颇为兴奋的心道,而后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到运转元力疏通经脉的过程之中。

时间也是过的飞快,苏潮感觉没过多久,附带着全部注意力的最前端元力已经是穿过了足下、膝盖、侧臀、腋下、脖颈、头顶……一直到达了最终一处被称为【血海】的壁障处。

血海乃是冲脉的终端,一旦元力到达了此处,即使意味着已经是沟通了一位武者体内元力小周天的运转路线,尔后的修炼元力也会是不断的冲刷那血海壁障,将元力与血液逐渐融合,达到了那一步便是被称为【活血境】。

苏潮感觉到了血海壁障此时的坚固,尤其是初次开拓完了小周天经脉,苏潮已经是精力疲怠。

是故,苏潮运转着元力再度走季胁穴归入丹田之中,方才是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苏潮低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掌,用力一握,似乎是听见了指关节“咔嚓”的响着几声,方才是流露出来心满意足的神色。

“这就是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么!”

第六章 手足之情

“嘿!嚯……哈!”

那未能够确定品级的三灵丹的确是药力醇厚,整整三日的时间过后,苏潮仍能够感觉到小腹丹田的温热,连带着这几日都是精神焕发,龙马精神。

苏潮未敢有所懈怠,平日里总觉得丹药进补跟不上修炼的节奏,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不好好的压榨一下己身,苏潮自己都是觉得过意不去。

苏家有一本极为不错的淬体境界所用的拳脚功夫,是吴国士族之中比较推崇的象形拳,名为《龙拳虎步》,乃是吴国皇室基业的奠定者长沙桓王孙策在淬体境时候主学的拳脚功夫。

但苏潮所练的拳脚功夫名为《五禽戏》,其发源于春秋战国文道先圣庄子“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的记载,汉末三国的时候医家先圣华佗又是发掘前人的典籍记载,独创出来的。

华佗将五禽戏整理在传世医学巨著《青囊经》中,后来被魏武帝曹操杀害之后,这青囊经的五禽戏也就是失传了。

现在流传在吴国世家大族之中的乃是前朝道家先贤陶弘景整理的【华佗五禽戏】。

轻易可见这华佗五禽戏的珍贵之处,那些顶尖的世家大族得到了这等最为上等的淬体武学都是私藏得不欲让他人窥见。

至于普通士族,恐怕也是只能够在史书典籍听闻过华佗五禽戏的名声了,或许还会感叹一声魏武帝赐死医圣华佗的惋惜。

但苏潮所学的五禽戏却是与吴国顶级世家大族收藏的陶弘景整理所出华佗五禽戏并不相同,是来自前世记忆中的古华夏。

或许是出自陶弘景的手中,但却是经历了数千年的衍变和完善,无疑是要比华佗初创时或者陶弘景整理所成时精湛得多!

以往的时候,苏潮尚未能够运转元力到达小周天的通脉境,故而只通其形,难得其意,如今却是逐渐摸索出来了一些门道。

比起来如今苏家主推的【龙拳虎步】无疑是优越十倍。

尤其是五禽戏并非是一门武学,更是结合了道家、医家的诸多学说,修炼起来更是能够强身健体、活络气血、养神益气,比起来单纯的打坐吐纳得来的修炼功效不知好过多少倍。

是故,苏潮察觉到了五禽戏的诸多好处之时,便是毫无疑问地摒弃了苏家子弟主修的龙拳虎步,学这五禽戏。

五禽戏是一种外动内静动中求静、动静具备、有刚有柔、刚柔相济、内外兼练的仿生功法。

修炼时要注意全身放松,意守丹田,呼吸均匀,做到外形和神气都要像五禽,达到外动内静,动中求静,有刚有柔,刚柔并济,练内练外,内外兼备的效果。

“虽然记忆中的那个古华夏和中原差距很大,但是似五禽戏这类记忆倒是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苏潮打完一套“熊拳鹤步”的招式之后,亦是如此感慨道,熊拳鹤步乃是五禽戏最为常见的出招方式,早在先秦之时就有“熊经鸟伸”的说法。

“就是不知晓,究竟是苏繁的龙拳虎步厉害,还是我这熊拳鹤步更胜一筹……”

练习到佳处,苏潮不免这般想着,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苏繁可是有着能够调动苏府财力物力的三伯三娘支持着。

“潮哥儿!”

忽然,院门外响起来了呼唤苏潮的声音,后者听闻也是心中一喜,这声音他极为熟悉,乃是五叔五娘的长子、苏宁儿的长兄苏恺。

五叔作为黄龙河亭长,一月只有休沐的几日回来家,这苏恺年龄只比苏潮晚上几日,正是练武的根基期,五叔也是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指导。

今晚苏府有重阳家宴,五叔必定是带着苏恺为此回来的。

这苏恺对苏潮也是毫不客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是刚刚赶回来苏府的。

走进屋子的时候,直接是拿起来了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对着自己的口就是大口咕嘟了起来。

牛饮一番之后,苏恺方才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说道:“潮哥儿,听我娘说,前几天那苏繁又找你麻烦了,还说今晚的重阳家宴和爷爷说把你驱赶出苏府?!”

未待苏潮有所反应,这苏恺跟随在五叔苏烈的身边,不免是沾染了一些武人习气,当即怒拍了桌案道:“这苏繁依仗着自己年长半岁,还有三伯三娘的偏袒,这般盛气凌人,当真是可气!”

说着,苏恺便是丝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摸出来两个小玉瓶,丢给了苏潮道:“这是我爹刚托人买了送过来的两枚中品三灵丹,本来是你我一人一枚,但我也看不惯那苏繁嚣张跋扈的行径,这都给你。”

“这……”五叔五娘一家对自己都不错,尤其是这苏恺,更是打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苏潮岂会是安心接过这价值不菲且是意义重要的三灵丹。

苏恺见到苏潮执意不要,亦是一把塞在了后者的手中,道:“算是我借给你的,日后你在还给我,我可是听说了,你这次去沙湖乡清剿狼灾,可是得来了十五两纹银,我回来了,你必须得请我去一趟悦来客栈好好地搓一顿!”

苏恺的动作不容拒绝,苏潮见着这手头的中品三灵丹,论起成色比起来平日里苏府的月例供给的确是好上不少,却是差了那日失而复得的那枚三灵丹,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苏恺以及五叔沉甸甸的心意。

手握紧了那玉瓶,苏潮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明天我就和你去悦来客栈,好好地吃上一顿!”

“嘿嘿……这才对嘛!”苏恺笑着应道,又是想起来了什么:“晚上就是家宴,我着急到你这边来,还未顾家,我先回去洗漱一番,待会来再来找你!”

“你先服用这丹药,未尝是不能够有所突破,到时候我还看那苏繁嚣张不嚣张了!”

苏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一阵风,对苏潮嘱咐几句,又是离开了回自己家去了。

苏潮低下头再次看着玉瓶,将其放入了怀中,又是喃喃道:“五叔、恺弟,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

重阳节,乃是中原极受重视的节日。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在重阳节有登高祈福、赏菊、佩茱萸、祭神祭祖及饮宴求寿等习俗。

苏老爷子本就是重视文道教化,便是让三房主持此番的重阳家宴,似南城门史苏陌、打理乡下田亩族产的苏钜、苏府当家人苏螟以及黄龙河亭长苏烈,皆是在这个日子赶了回来,参加家宴。

似苏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是早早几天的准备了,采购回来的山菊几乎是将菊花的香味溢出来庭院,数十号的仆人婢女抬着各类家宴所需的物件有条不紊的布置着。

苏府之内的家事多是由苏吴氏主持,家宴有着主脉支脉各方人家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不可大意,苏吴氏也是尽心尽力指挥着。

已而黄昏来至,暮色四合,苏府之内的灯火都是亮了起来,家宴的院落也是人影逐渐聚拢,变得喧闹了起来。

苏老爷子坐在上位,不断有人送上来贺礼,苏老爷子曾经在建邺也是见过了天下奇珍无数,眼下这些苏老爷子虽说是并不在意,但终归是后辈们的一番孝心,故而苏老爷子也是笑纳了。

苏潮和苏恺随着五叔苏烈的身后,待五叔奉上礼物之后,苏潮和苏恺对着苏老爷子行过一礼。

苏老爷子眼神非常犀利,目光不过是扫了一眼,便是若有深意地对着苏潮一眼,略带一丝诧异,不过碍于众人在场,也就是挥了挥手应道:“好好好……下去入座吧!”

苏繁跟在其父苏螟的身后,不悦地盯着苏繁,准备向苏老爷子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其父苏螟不动眼色的制止住了。

苏府重阳家宴请过来助兴的戏班子是城里有名的“程家班”,生旦净末丑大小角色有二十多人,全武行披挂,表演的曲目也是有名的汉寿亭侯关羽的故事典故。

程家班的班主乃是淬体境武者,所饰的大武生颇有神韵。

三通曲罢,苏老爷子也是和颜悦色,笑道:“的确是不错。”

这家宴上的菜肴也是平日里极为难得的物事,有各色山珍海味,更为难的是前几日从齐国海滨一路用活水运过来的珠蟞鱼。

苏潮知晓这珠蟞鱼不仅是有其它鱼类的鲜美细腻的味道,更是独特有一种酸甜之味,令人回味无穷。

最要紧的是珠蟞鱼有不错的医疗滋补的功效,食用之后,可以增益气血,提高对时疫的抵抗力。

一只珠蟞鱼不过巴掌大,却是售价三四十两银子,可见珠蟞鱼的价值所在。

苏潮和苏恺二人坐在那拐角一桌,特意避开了众人。

苏潮本想着息事宁人,却是没有想到苏老爷子在三伯苏螟的建议下,有意于考校小辈们的武道修为。

且是拿出来的彩头十分令人眼馋,一株由苏螟献上的百年份血灵芝!

苏潮察觉到了什么,当即是看向了坐在堂中最中央一桌的苏繁,后者也是充满挑衅的回报目光,唇齿微动,隔着十丈多远,苏潮也是似乎听见了后者再说什么……

“我等着……把你驱逐出苏府!”

第七章 重阳家宴

苏老爷子被三子苏螟这般一提醒,虽说是知晓这位三子有意让苏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的小心思,不过也没有拆破。

便是挥了挥手,差人给程家班的班主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之后,便是令其散去了,腾出来台子留给小辈比试武力。

且是苏老爷子拿出来了一份极为诱人的彩头,一株百年份的血灵芝,这可是补益气血中不可多得的灵药!

连苏潮在一旁听着都是动心不已,血灵芝本就是极为难得,更何况是百年份的。

单单是凭借这一株百年份的血灵芝,场中便是有不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神色之中皆是跃跃欲试。

苏府毕竟是士族,且是苏老爷子比较看重后辈的武道修为,这些年来苏府之中的武风也是格外凝重,是故在一株百年份血灵芝的诱惑下,一名名少年皆是摩拳擦掌,得到长辈们的允许之后,皆是一一报名。

苏老爷子见到气氛亦是如此热烈,倒也是呵呵的笑,对着身旁前来贺喜的吴老爷子笑道:“这些后辈们十分不错。”

“不错是不错……”吴老爷子毕竟年轻时候经历过吴国的兵战,且是依仗着建立的军功一步步的走到了两千人将的位置,眼光是何等的挑剔,当即是有些目光毒辣的评断道:“不过皆是花拳绣腿,恐怕上战场之后闻到血腥味,双腿都会是抖成筛糠一样!”

“花拳绣腿?外公,我可不赞同这个说法!”说话的是苏繁,听闻吴老爷子说完这话,当下也是立即回道。

果然,见到苏繁站了出来,苏老爷子也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繁儿已经是通脉境的修为了,眼下若是从军,在军中恐怕也是一个什伍长了,怎么,比起吴家的后辈们还算不错吧。”

“不错?”吴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份实力在苏府恐怕是极为不错的了,但吴家毕竟是武职世家,且是不会似苏府这般不舍得打磨后辈,苏繁在吴家……恐怕还排不上名次。”

“外公!”苏繁和吴老爷子看来关系也是极好,当即面色有些兜不住,连忙劝阻道。

但吴老爷子武将出身,讲究实事求是,也没有理会。

“哦?”苏老爷子一阵意外,当即诧异的问道:“吴家后辈比较出众的就是吴栩了,不知晓现在是几重修为?”

吴老爷子回道:“近期我倒是不甚关注,不过在今岁中秋前就是已经冲开了血海壁障,踏入了淬体三重活血境。”

如此一说,倒是让苏繁羞得面红耳赤,自己这通脉境的实力在吴家一众后辈面前的确是算不得什么,在一旁苏螟的使眼色下,这苏繁倒也是一脸悻悻然神色的退下了。

而后苏老爷子也是笑着赞赏苏繁道:“这倒是十分优秀,吴家有福啊,吴栩年岁比苏繁还小上半岁,这般年龄能够达到淬体三重活血境,恐怕在帝都建邺都是算作不错的后辈了!”

吴老爷子却是摇了摇头道:“吴家这一池锦鲤可不敢和建邺城内那些军侯世家的金鳞相提并论。”

“呵!”似乎是追忆到了某些往事,苏老爷子也是干笑了一声,没有再应,看着那台子上交手切磋的后辈们,又是想起来了当年建邺城中的一众少年骄子的意气风发,不免是有些感叹如今这苏府真的是没落了不少。

金鳞岂是池中物,如今这苏府的确只是一方小池,那么真的有一尾可遇风雨变化成龙的金鳞么?

苏老爷子又是心中一阵刺痛,因为想到了当年雄姿英发的四子,不就是苏府这汪小池里的金鳞么?!

吴老爷子与苏家老爷子相交莫逆,见到后者这副复杂神色,亦是感叹了一声,道:“前不久我刚接到了庐州府的消息,苏厉他……在庐州府做的很不错,苏翁你的脾性也真是倔,明明是知晓当年苏厉那小子也有苦衷,却还是做出……”

“够了!”吴老爷子的话触及到了苏老爷子的逆鳞,当即是怒道制止住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我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

吴老爷子面色也是复杂,见这苏老爷子这副面色,也是低声的喃喃道:“血脉之情,岂能够说断就断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将苏厉那小子的儿子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只是这声音低不可闻,恐怕即便是苏老爷子听闻到这句话,也会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装作没有听见。

台子上的苏府后辈们之间的交手,已经是渐入佳境,旁脉中的几房已经是突破了元气壁障的少年也是摩拳擦掌的登上了台子,两者之间的拳脚功夫的确是比之前那些还未踏入武者境界的稚子交手精彩的多。

苏老爷子的面色这才渐渐地缓释了不少。

这个时候,又是有着吴家的奴仆跑来,对着吴老爷子附耳说了几句,吴老爷子在听完之后,也是摆了摆手呵斥退了奴仆。

苏老爷子隐约之中只听见了似乎是吴家的后辈在提醒吴老爷子该回去了,故而也是说道:“今日说起来也是重阳家宴,你留在苏府当中,的确是让后辈们觉得不妥!”

“不妥?”吴老爷子也是一瞪眼,道:“虽说现如今我已经把吴家交给了他们,可老头子这把身子骨想去哪里,他们还阻止不住!”

说到这里,吴老爷子不免是有一些气愤:“也是我这些年气性弱了……隔着要是留在建邺当年,知晓这些忘恩负义的子孙做出来那些令人不忿的行径,必定重拾起来吴家的家法来了!”

说着,吴老爷子又是抬起头看着苏老爷子,语气十分真挚的许诺道:“只要我这把老骨头活在吴家里面一日,任凭那些不肖子孙怎么折腾,我也绝不容许冒犯苏家丝毫!”

苏老爷子点了点头,沙湖乡本就是吴家的祖地,当年苏府在建邺一朝被清洗之后,树倒猢狲散,往昔遍布朝野的门生故吏多是躲都来不及,岂会是伸出援手。

唯独依附苏府,出身庐州庐江城一带的吴、蔡两家对这没落中的苏府施以援手,吴老爷子更是为此丢失了将位。

吴老爷子对苏府的情真意切,苏老爷子是铭记于心的,纵然当年双方是苏家府衙主臣的身份,但是这些年来,苏老爷子已经是将吴老爷子视为手足。

但苏老爷子也是知晓,吴老爷子对苏府的恩情太浓重了,浓重的连吴家的一众后辈都是不曾理解吴老爷子为何一直以家臣的身份侍奉苏老爷子,更是连带着整个吴家都是屈居于苏府之下。

这份心思原本还是吴老爷子很好的压了下来,但是如今随着吴老爷子逐渐年迈,逐渐移交出了手中的权柄,吴家内部这种敌对苏府的想法便是多了起来,待到吴老爷子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压不住了。

就是在前不久,吴老爷子的长子吴江便是拿着曾经吴家的山林地契,索要回属地,苏府虽说是觉得这般有些不适应,但苏老爷子还是做主将沙湖山的四百余亩山林尽数归还了吴家。

吴老爷子知晓这件事之后,脾性也是火爆,当夜令人拿捏住长子吴江就来苏府负荆请罪,不仅是当面送还了四百余亩山林之地,更是将那吴家的山林地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但无论是苏老爷子,还是吴老爷子,都是心照不宣的知晓一点,即苏吴两家的情谊若是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变故,恐怕传到下一代手中就是戛然而止了!

吴老爷子也是心性耿直,几乎是和苏老爷子是刎颈之交,吃了几杯酒之后,不免是吐露真言:“说到底,还是这些年苏府衰落地太快啊,说到底,苏府的后辈现在还无一人能够镇得住吴家那些后辈啊,唯独一个苏厉,却偏偏……”

瞧着苏老爷子的面色也是低沉了下来,吴老爷子说的话也是戛然而止,又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也不再言语其它。

而后,似乎是有着阵阵的喝彩声传过来,苏老爷子和吴老爷子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方才是发现那高台之上已经是站上去了苏繁,简单几个招式之间,便是轻松击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对手。

“眼下苏繁少爷已经是淬体二重通脉境的武者了!”

“看来苏老爷子许下的重彩头赢氏苏繁少爷的囊中之物了!”

“那可是一株百年份的血灵芝,说不得苏繁少爷可以凭借这株灵药再进一步!”

……

苏繁听着身边的诸多赞美之声,亦是一扫先前吴老爷子所说的话带给自己的沮丧,目光又是凝聚到了台下的某一角落,神色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苏繁……还真是!”与苏潮隔着最近的苏恺亦是一脸愤然之色,捏紧了拳头,也是一脸担忧之色的看向了苏潮,方才在家中听娘和妹妹说起家常的时候,苏恺就是知道了这苏繁对潮哥儿的仇视以及驱逐的心思。

略作决断,苏恺便是站了起来,未待苏潮阻拦便是说道:“放心吧,我有把握!”

说着,苏恺便是毅然决然的上了比武台子上。

第八章 实力显露

“砰!砰!砰!”

仅仅三拳落下,苏恺便是鼻青面肿的被击落下比武台子。

这也难怪,毕竟苏恺只有淬体一重凝气境的实力,不及苏繁的气力大。

“这家伙居然是没有丝毫的留手,看来也是把我忌恨上了!”苏恺察觉到方才苏繁的力道,尤其是挨拳的地方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便是笃定方才苏繁并未留力。

一想也是难怪,众所周知苏府小辈当中,就自己和潮哥儿玩的最好,而苏繁却是视潮哥儿极为不爽,这种情况下,岂会是留手。

“还是平日里对你太过懈怠了!”苏烈阴沉着脸,仅仅说了一句算是呵斥,并未多加责怪。

苏恺嘿嘿一笑,悻悻脸色对着自己老爹算是揭过了此事,又是来到了苏潮的身边。

苏恺压低了声音径直说道:“潮哥儿,恐怕你此番不得不上场挨一顿揍了……”

苏潮疑惑的目光看过去,苏恺也是揭开了谜底:“苏繁那家伙应该是说动了三伯,等会儿直接向爷爷说,让你接替二伯去乡下打理陵墓田亩去。”

“原本我还想着拼尽全力消耗苏繁的体力,但……”苏恺面露愧色道:“但,凝气境和通脉境的差距,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放心吧,我没事的。”苏潮让苏恺坐下来,方才是转过身,看着台子上的苏繁,后者也是一脸戏谑讥嘲之色的看着自己。

“还真是把我当成了老鼠么……”苏潮自嘲着摇了摇头,暗暗心道。

众目睽睽之下,苏潮也是缓缓地登上了比试的台子。

主位旁边的吴老爷子探过目光来这边看了看,似乎是认出来了,开口问道:“这是苏厉的儿子?”

“嗯,”苏老爷子点了点头,“看来是打算和苏繁比试一番了。”

吴老爷子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苏潮,又是说道:“不得不说,还有几分苏厉当年的模样,不过……倒是这份略显拘谨的气质却是与苏厉大相径庭。”

“是啊……”苏老爷子应了一声,道:“这些年来,但也是疏忽了他,故而有了这份与年龄不相匹配的拘谨,倒也是难为他了,上次沙湖乡闹狼灾,他也去了。”

吴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还是我的那位大女儿不够大度,上一代的陈年旧事还牵扯到了他们这小辈上,恐怕这些年在苏府之中,即便没有亏待,也没有顾及偏私分毫吧。”

“看着吧,苏繁和苏潮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是极为的不对付!”苏老爷子拂了拂手,算是揭过了这话题。

吴老爷子扫了一眼又是说道:“苏繁已经是元力通脉了,我的女儿女婿我也清楚,这么多年不偏私也是不可能的,听闻庐江城内的先天淬元武师都是请过来好几茬,恐怕这苏潮并不是对手。”

“哦?”苏老爷子眼光倒也是毒辣,当即是回道:“这倒是未必,苏潮这一点倒是和他爹很像,给了我太多惊喜。”

“怎么,苏翁看好苏潮?”吴老爷子面带诧异之色。

苏老爷子并未回答,比试的台子那边已经是拉开了阵仗,吴老爷子见状,也是把目光挪移向了那比武的台子上。

“苏潮,看来你也知道不能做缩头乌龟啊……”苏繁双手抱胸,一副猫戏老鼠的戏谑神色看着苏潮。

众目睽睽之下,苏潮也是笑着回道:“是啊,平日里修炼就是缺丹少药的,这株血灵芝我也看上了。”

“呵呵……”苏繁也是讥嘲道:“你还真是痴人说梦,能不能够在我手中支撑过三个回合还是一回事呢!”

话音刚落下,苏繁身影便是暴动起来,猛然间,丹田处的元力便是滚入经脉当中,刺激着体内每一个细胞的灵活性。

两步跨出,苏繁变掌为拳,径直是朝着苏潮的心口袭来!

“比起来刚才的出拳还要快上三分,看来这一次苏繁也是没有打算留手啊!”

苏恺的身边,苏烈也是注意到了苏繁出手的迅猛,如是点出道。

苏恺闻言,也是心中一紧,自己的胸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呢,这比方才还要厉害三分的拳力要是落在了潮哥儿的身上……

苏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子上,生怕苏繁给苏潮打了一个倒地昏迷不醒。

“砰!”

拳肉交汇的闷响声音,只见台上方才纹丝不动的苏潮在刹那间出手,居然是径直用掌挡住了苏繁的拳头!

拳掌交接,让众人大吃一惊,居然是出现了旗鼓相当的局面!

这岂不是说……

苏恺屏住了呼吸,大声对着自己的爹开口问道:“爹,潮哥儿是不是已经踏入了淬体第二重通脉境了?”

苏潮的表现,出乎了苏烈的意料,对儿子的的疑惑,回过神来之后也是点了点头应道:“看眼前这情形,多半应该是了。”

“苏潮居然也是淬体第二重通脉境!”吴老爷子的面色十分惊诧,不过看着苏老爷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但也就是释然了。

“如今看来,胜负几率应该是在四六之分了,苏繁毕竟是有先天淬元武师的指导,武技上的造诣应该是超过苏潮的。”

闻言,眼光毒辣的苏老爷子却是突然开口问道:“老吴,你可还记得,当年建邺城内的一品军侯门第平阳朱家的淬体境绝学?”

因为年代久远,吴老爷子好好地想了想,方才是回道:“苏翁所指的,莫不是平阳朱家的五禽戏?!”

“嗯。”苏老爷子迟疑似的点了点头,又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方才潮儿接拳的架势有些类似朱家子弟。”

“不过再想此事多半是我多想了,那五禽戏据说是前朝道家先贤陶弘景整理编辑的,朱家本来也是中品门第,朱老军侯却是得陶弘景传下五禽戏,步入军中一路高升,带着朱家门第迈入上品之列,朱老军侯也是活到了九十余岁方才是去世,可见那五禽戏的珍贵之处!”

“是啊!”吴老爷子点了点头,道:“当年朱家可是把五禽戏掩地死死的,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怎么会传到庐州地界上来!”

“嗯……”苏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我才认为是我想多了。”

苏潮这下展现了自己乃是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的修为,倒是引起来了不小的震动,当然,最为惊愕的还是非苏繁莫属了。

“这……怎么可能!”眼中闪着一抹浓浓的震惊之色,苏繁的喃喃声充斥着不可思议的诧然。

但是眼前这苏潮并未如预想的那般倒飞落下台去,却是让苏繁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旋即,苏繁更是恼羞成怒,对着苏潮怒吼道:“即便你是通脉境,与难逃一败的结果!”

说着,苏繁又是左跨一步,立稳了身形,一个呼吸间运足了十二分气力,两只拳头分别是朝着苏潮的面门和胸前击去。

“青龙裂风拳!”

元力包裹着苏繁的拳头,居然是衍生出了淡淡的拳劲,从袖见吹出一阵风意,威势虎虎生风!

比起来苏繁的出手声势,应对的苏潮就是显得十足的平淡寻常了,甚至是在苏繁出手凌厉的对比下显得十足的笨拙。

“熊步势!撼运势!抗靠势!推挤势!”

苏潮暗念着口诀,招架住苏繁最伊始的两拳,如熊样浑厚沉稳,表现出撼运,抗靠步行时之神态,笨重中寓轻灵,短短两个交手会合,便是将苏繁颇为凌厉的青龙裂风拳的威势化解的荡然无存。

“这!”苏繁回味过来的时候,惊诧的无以复加,方才苏潮招式之间明明是显得十分笨拙,但每一次自己眼看着就是要击触到苏潮的时候,却是被后者以极为刁钻的手势轻易的化解掉。

尤其是两者拳掌交接的时候,苏繁隐隐感受到了苏潮的力量居然是似乎比自己还要强上一筹!

“这根本不可能……”苏繁眼看着苏潮就像是无法击破的铁壁,急火攻心,招式之间不免是有着几分慌乱。

苏潮见机,也是当机立断,手上的招式还是如同熊步势那般笨重,脚步之间却是突然变得灵活起来。

“鹤步势……”

苏繁情势紧急之下,未从注意到苏潮的下盘,但是那主位的苏、吴两位老爷子,却是相视一眼,皆是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一抹预料中的震惊之色。

“亮翅势!”

忽然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双脚步伐的变化了,连带着拳掌的功夫都是忽然变得凌厉起来,若是说方才应接下苏繁的招式以浑厚为主,但是这陡然之间却是变化成了以灵敏为主的主动出击招式。

苏繁一个措手不及,脚步便是没有稳住,这是因为苏繁原先自忖实力乃是在苏府一众小辈之中遥遥领先,故而学习的招式也是以进攻为主的【龙拳】,倒是以防守为长的【虎步】下盘功夫修行不深。

方才攻势极为迅猛,到了如今已经是有着力竭的势头,反观苏潮的悍然出手却是显得气息绵长,后继有力,对比之下,苏繁不免是方寸大乱。

“虎步……发威势!”

苏潮腰骨发力,没有丝毫的留手,萦绕在身体周围的声势就像是一头出洞的猛虎盯着着山中的豺狼野豹,连对手的苏繁都是不经意间吓了一个哆嗦!

“唰!”

苏潮全力出手,右拳使尽了十二分气力,直接是朝着苏繁攻去,拳劲到肉!

第九章 家宴后事

“砰!”

苏潮出招的声势如同白鹤亮翅,动作灵敏且是角度刁钻,径直是将苏繁击落台下,扬起的尘土当中,苏繁咳嗽了两声,便是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看着苏潮的目光都是好似吃人一般!

“退下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繁自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因为一招而败的,孰不知在苏螟看来却并不如此,知晓苏繁年少气盛,不欲认输,苏螟作为长辈,尤其是眼下这人眼众多的场合,处事却是不能够偏颇。

“哼!”眼看着爹都是说这话,苏繁也只得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袖子退到了一边。

倒是那一直看着后辈们比试拳脚一直未动的苏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却是走近来,虽说是猜测到了什么,但是眼下人多眼杂的,看着苏潮,也是并未点破倒是。

一向眼光便是极为挑剔的吴老爷子这一次也是没有吝啬对苏潮的赞赏:“此子表现的不错,倒是有苏厉当年的几分影子!”

“咳咳……”苏老爷子轻微咳嗽了两声,提醒吴老爷子,这个时候倒不似方才只有两人在场,说话可不能够随意。苏家一众子弟当中,除却苏潮和苏繁之外,还有较为不错的后辈,但眼下这个场合,似乎已经是无须再比试了。

苏老爷子让苏潮坐在最中央的桌子旁边,余者似苏家二代皆是陪在苏吴两家老爷子的身边坐了下来。

“今天苏潮表现的不错。”苏老爷子说着,便是让人将装着血灵芝的木匣子抬了过来,交给苏潮,道:“这株血灵芝极为滋补气血。”

“谢谢爷爷!”苏潮接过这木匣子,匣子内朱红绸布,一株血红色的灵芝品相极佳,红如血滴,如此并不是细细端详的时候,苏潮也就是收下了这木匣子。

随后,吴老爷子也是笑着说道:“这个时候,我要是小气了恐怕也是会被其他人笑话,说来也巧,这一次吴家炼制三灵丹的主药消失,昨日也去百草居买了一些上品的三灵丹,如今身上还剩下一枚。”

说着,吴老爷子也是从袖中取出来一只小玉瓶,递给了苏潮,苏潮也是连忙推辞道:“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请恕小子不能够收。”

“收下吧。”苏老爷子点头发话了,要苏潮收下这枚三灵丹。

苏潮见状,也只好是将这枚三灵丹收下了,这一下连同那苏繁眼睛都是冒出来了丝丝妒忌的火焰。

苏潮因为在比试中的脱颖而出,倒是成为这一桌年龄辈分最小的人。

因为有着后辈们的在场,苏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倒也不像是先前那般论谈随意,所说的话也是关乎近来的新鲜所闻。

“乡中如何?”苏老爷子关切的问道。

吴老爷子点了一下头,目光也是带着丝丝忧虑道:“近来狼灾闹的是十分严重,有时候夜里乡里都是能够闯进豺狼来!”

“哦?族中人员可有损失?”

“这倒不曾,不过住在山脚下的几户樵夫猎户倒是出现了一些死伤!”

听闻到这里,苏潮大伯苏陌也是开口说道:“近来山中可是不太平,不仅仅是庐江县府这边,连舒城县府都是有蛇灾消息传过来,也不知道深山老林里起了什么变故。”

如此一说,倒是让苏老爷子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当即也是对吴老爷子说道:“乡中要是不太平,就迁过来苏府这边,住的宅子管够。”

“南乡乃是桑梓地,又是吴氏一族先人筚路蓝缕之地,不能抛弃的。”吴老爷子婉言谢绝了,又是说道:“南乡数十里,大大小小十几个庄子,还能够震得住山中那些野物的!”

苏陌又是说道:“爹就安心吧,这件事两地县令已经是传书至庐州府了,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了,府牧大人应该是会做出来决断的。”

如是,苏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是宽慰着笑道:“想来也是,你一位吴国的将军,岂能够在几只山精野怪前面折了刃!”

“哈哈……”吴老爷子又是豪迈的笑了两句,将此话应了下来。

如是,三杯两盏之后,家宴也是逐渐趋于平息,吴老爷子在家仆的几番请劝下,也终是告辞了苏府,回乡去了。

苏府通往东院的甬道之内,苏繁一脸阴沉着盯着从内院出来的苏潮,目光也是极为仇视,无论是那株百年份的血灵芝,还是外公备下的上品三灵丹,按照原先预想的那般,都是属于自己的,却是没有想到半路被苏潮截了胡!

“繁少爷,今晚那苏潮毕竟是受了苏老爷子的重视,现在动手,恐怕三爷那边也顶不住这件事。”

平日里在苏繁身边为虎作伥的几个恶奴,见着苏繁这副模样,也是有一些担惊受怕的劝阻道。

“没有用的东西!”苏繁一脚踢在了最近的恶奴身上,又是啐骂了几声,这才是将心中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出了。

到了最后,苏繁见到苏潮已经是走近了,拦住了路,如今确定苏潮已然是淬体二重通脉境的武道修为,倒也是一时间畏首畏尾了一些,当然来此最主要的目的,并非是来找苏潮的茬的!

跟在苏潮身边的苏恺见到了苏繁拦路,方才挨打的怨气还在腹中撒不出来呢,当即苏恺便是呵斥道:“苏繁,好狗不挡道,快给我们闪开!”

苏繁瞪了一眼苏恺,也没有理会,而径直将视线落到了苏潮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苏潮手上的木匣子和玉瓶。

“血灵芝、三灵丹都是我爹和外公备下的……这些原本就是我的!”苏繁的声音低吼着:“岂能够让你一个赘婿之子拿着!”

苏恺当即是挡住了苏繁,厉声道:“苏繁,这本就是比武的彩头,你输了就该认账才是,莫不是恼羞成怒了不成!”

苏潮也道:“恐怕无论是这血灵芝和三灵丹,要还也是还给爷爷才是,还轮不到你的手上!”

听苏潮搬出来苏老爷子,苏繁也是一下子冷静了,不过看向血灵芝和三灵丹的目光中还是涌动着贪婪,又道:“苏潮,你只要交出来血灵芝和三灵丹,我便是让我爹我娘支给你一百两纹银,如何?”

苏潮闻言,不仅是没有答应,而且还是一副讥嘲的神色看着苏繁道:“血灵芝和三灵丹,无论哪一种,拿到城中当铺都是能够换来一百两银子,究竟是你把我当冤大头,还是你真的是一个傻子?”

闻言,苏繁也是面红耳赤,若非是现在不能够完全压制住苏潮,必定是动手明抢了,再者说了旁边还有一个苏恺,单单是凭借自己身边这几个摇尾乞怜的奴才,还真不一定能够明抢成功。

但一百两银子,着实不在少数了,恐怕就是自己的爹娘挪移私用的苏府银子,也不过只有这个数了,多的苏繁的确是出不起。

就是在苏繁患得患失之际,甬道另一方,大人们已经是走近来,是苏陌、苏螟和苏烈等人。

苏陌扫了一眼,似乎是知晓了出了什么状况,当即是道:“已经是天黑了,还不快些各自回房休息!”

苏恺这个时候,直接是道:“大伯,我们也想早一点回去睡下,只不过苏繁堂兄却是拦在这里,说是要为三叔和吴家爷爷拿回血灵芝和三灵丹,一直也不放我们过去,这才是耽搁了!”

“你!”苏繁怒极,看着苏恺,正想呵斥,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苏螟的身影也是站了出来,扫了一眼苏潮和苏恺,又是看向了苏繁,缓缓开口问道:“是这样么?”

“爹……”苏繁有气无力显得极为心虚的叫了一声。

还是五叔苏烈站了出来,揪住了苏恺的衣领子赔笑道:“小崽子你皮又痒了是吧,胡说些什么!”

苏陌也是干笑了两声,说道:“小孩子嘛,有些意气之争也是再正常不过,不过今日乃是家宴,你们也别闹得太过,赶紧回去休息!”

如是,在长长甬道内略显几分拥挤的人影方才是逐渐散去,苏螟身子未动,弯着矮胖的身躯将其余兄弟送离开,又是挥了挥手,遣散了围绕在身边的诸多下人。

方才是将目光看到了儿子苏繁的身上,审视了许久,面容上带着些许追忆之色才是缓缓开口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么?”

“爹,我没输,要不是……”苏繁为自己辩解着。

“输了就是输了,还嘴硬什么!”苏螟呵斥道,尔后走到了苏繁的另一边,准备回房:“这种滋味,你爹我尝了一辈子了,但你却还不能够认命……明天,你给我去吴家住上一段时间,好好的和你那些表兄弟学一学什么才是武道!”

闻言,苏繁也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捏紧了拳头,吴家乃是武职世家,族中子弟皆是尚武之风浓重,苏繁知晓爹将自己派往吴家,乃是有意磨打自己,虽然知晓其内必定是万分辛苦,但苏繁最终还是郑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爹,我发誓,不会再输了!”

第十章 灵芝失窃

旭日初升,早起的家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带着人声都是喧闹了起来。

“咚咚咚……”

“潮哥儿……潮哥儿!”

苏潮还未起床,便是听到了苏恺在门外的叩门声。

苏潮披上的衣袍,才发现田刚蒙蒙亮,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开了院门。

苏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色大声道:“潮哥儿,我突破至通脉境了!”

说着,苏恺一把抓住了苏潮的右臂,眼神十分感激:“还是多亏了那枚上品三灵丹,潮哥儿,多谢你!”

“说了不要谢就不要谢,要不然当初我收下你的三灵丹,还有这么多年五叔五娘的照顾,我需要谢多少次?”

“好,你我兄弟就不来这些虚礼了,也不再说,一切都在心中!”苏恺目光炯炯有神,眼底尽是感激不尽的神色涌动着。

一枚上品三灵丹,放眼整个庐江城,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最起码需要一百两银子。

潮哥儿没有丝毫的犹豫把这枚上品三灵丹给了自己,其中的情谊又何止是价值一百两银子!

“既然不来虚礼,那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

苏恺的手中提着一大块包袱,见到苏潮点了出来,也是摸了摸后脑勺,连忙说道:“这些都是我爹我娘让我带过来的,可是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不收,可绝不让我回家!”

说着,苏恺提着大包袱进了苏潮的屋子,放置好东西之后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除了一些糕点吃食,就是过冬的衣裳了,我娘仓促之间也准备不了什么,只得带过来这些。”

说着,苏潮倒是可以安心的将这些东西收了下来,要是不收,恐怕五娘就寝食难安了。

苏恺又是左右看了一眼,又是说道:“南乡近来狼灾屡剿不止,山里的那些野狼似乎是发了疯的向外游窜,大伯昨晚和我爹透露了一些消息。”

“县令周大人与县尉何铧大人,有意在南乡征兵,另建几支亭卒!”

“潮哥儿,这是一次机会!”苏恺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前往南乡从军乡卒?”

“嗯嗯,”苏恺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苏府乃是中品门第,你我现在都是通脉境的位置,只要稍稍争取,说不得就是能够拿下来其中一亭。”

“这……”苏潮沉吟了数息,又是询问道:“这件事五叔同意了么?”

“我爹……”苏恺听见了这句问话,也是悻悻脸色耸了耸肩,道:“我爹知道这是个机会,但南乡的十里八庄眼睛都在盯着呢,我爹同意我去,但不会偏袒徇私。”

说着,苏恺又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还得去找大伯,似乎这一次南乡征卒是大伯负责的,再怎么说苏府都是中品门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如此一说,苏潮也是有些动心了,如今吴国境内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东境海滨与兴风作浪的海族有战事之外,似庐州极少有战事。

故而,长久的和宁之下不免是战备松弛,军械不整,单单是庐江城的守备军,已经是许久没有淘换老卒和旧式军备了。

故而,如今摆在苏潮面前的,也仅仅只有乡卒从军这一条路了,凭借着苏府的中品门第和自己通脉境的实力,应该是有七八成的把握将一亭纳入囊中的。

要知晓亭长的月俸足足有着五两银子,重阳家宴自己固然是大出风头,但苏潮也是笃定,想那三娘锱铢必较的性格,接下来在苏府中的日子也必不好过。

趁此机会,倒不如寻个由头,暂时离开苏府。

如是,苏潮也是答应了苏恺的提议,又是聊了几句,苏恺才离开了,寻门路去促成此事。

留下了苏潮又是伸了一个懒腰,往昔在苏府小心翼翼的拘谨,自重阳家宴一番动静之后,倒是略微改变了一些苏潮的心性。

“咿咿……”待苏恺离开后,那小白也是探出来毛茸茸的脑袋,盯着苏潮,眼神有一些畏怯。

苏潮回过头看它的时候,顿时就注意到了小白的异样,因为重阳家宴,倒是忽略了小白能够拿出来上品三灵丹的原因。

如今得了空闲,自然是要细细追究了。

“今日你这是怎么了,有气无力的?”苏潮询问道。

“咿咿……”小白又是呜咽了两声。

苏潮也算是摸透了小白的脾性,见它这副样子,意识到了什么,又是突然想起来了,上次自己三灵丹失踪的时候,小白就是这副神态。

“糟了!该不会是……”苏潮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是快走几步,打开了书架上的木匣子。

“啪”的一声,匣子应声被打开了,如苏潮猜测的最糟糕的结果一样,匣子内空无一物。

这匣子里面的正是重阳家宴中爷爷赐下的那株百年份血灵芝!

“啊!”苏潮有些怒狂了,下品的三灵丹他还能够吃得起来教训,但这株百年份的血灵芝……

苏潮的目光盯住了小白,完全是没有了往日里的容忍,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白……你他妈的居然是连血灵芝的碎屑都没给我留下!”

见着怒气如同狂风暴雨般毫不见止息的苏潮,小白也是把头埋进了长长的绒毛中,一副知错的神态。

……

半个时辰之后,小院里的斥责声终于是缓缓地停止了,屋子内,一人一兽之间,已经是并无方才的怒容相对。

苏潮看着小白在自己痛骂一番之后从自己的窝里拿出来的物件,也是怒容稍止,知晓了小白一顿咿咿叫声的辩解之后,苏潮方才是指着那物件说道:“你不会是想说血灵芝被这个东西吃了吧?”

“咿咿咿……”小白闻言,连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肯定。

这气的苏潮又是给了小白圆滚滚的脑袋一个暴栗,而后小白又是颇为委屈的叫唤了两声。

见状,苏潮方才是沉静下来目光细细打量着小白拿出来的物件,是一尊巴掌大的铜壶,入手的感觉却是有所异样,手头上觉得的重量和精神上感受到的重量严重不对等,再说这铜壶周围沾附着不少的泥土。

看了几眼过后,苏潮反倒是觉得这物件像是一个……夜壶!

那小白见到苏潮一副受了自己戏耍而复加怒气的模样,连忙是窜的老远,一下子就是不见了踪影。

这让苏潮认为小白是畏罪潜逃,不过这铜壶应该是被小白随身带着的,料想它一介灵兽也不是无的放矢,苏潮再度沉浸下心思看着这尊铜壶。

从壶口向内望去,里面呈见不到底的幽黑色,有些吃不准这物件究竟是什么东西,苏潮也不敢轻易伸手尝试。

苏潮原本猜想,道家真人素来就是爱在深山老林中潜修,这小白说不得就是隐居深山的某位方仙道真人所养的灵兽,这小白平日里的食物就是丹药一类的奢侈物件,故而这小白跑出深山随身带着一些药丸也是并不可能。

一株百年份的血灵芝啊!

苏潮想想就是心疼不已,怎么就被小白贪嘴吃了呢!

“咿咿咿……”

苏潮又是听见了小白的叫声,这一次倒也是没有先前的畏怯,苏潮细看过去的时候,一眼便是瞥见了小白的嘴里似乎是在叼着什么东西,连带着叫声都是没有平日里的清脆。

看着小白将嘴里叼着的物件丢在了苏潮面前的桌案上,苏潮这才发现这是一株何首乌,且是年份还不低,见其品相成色,约莫有三四十年份。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苏潮当下是诧异,心中隐隐是感觉这何首乌是小白偷窃来的。

小白也没有解释,丢下了嘴中的何首乌之后,便是来到了那铜壶边上,径直是用自己整个身子盖住了铜壶,只留下一个壶口对着那何首乌。

十数息没有丝毫动静,就当苏潮不解其故又是要呵斥小白的时候,异变突生!

苏潮的视线中,只见那铜壶口冒出来毫芒似的幽黑光芒,显得十分诡异,几乎就是在眨眼间,桌案上的那株何首乌却是凭空消失了!

“这……”苏潮眼见着何首乌凭空消失,岂能够不震撼!

尤其是方才铜壶放出幽黑色毫芒的时候,苏潮感受到了一阵骨子里的震颤。

小白又是“咿咿”的叫了两声,似乎是为自己的沉冤得雪申诉着。

却是没有想到被苏潮伸手一下子摁住了脑袋,嘱咐消停一些。

苏潮再度伸出手拿住这铜壶,如今拿着此物不是寻常之物的态度看上去,的确是清晰的察觉到此物的不寻常之处了。

仅仅是这入手的刹那,感觉到的重量和实际入手的重量严重的不对等,就是让苏潮心无旁骛且是兴致十足的沉浸在对铜壶的钻研当中。

第十一章 神秘铜壶

铜壶表面粘附着不少的陈年泥渍,苏潮先是用水清洗了几遍,方才发现铜壶表面有着极为复杂的铭文。

起先看时像是树轮,再细看时又觉得是图腾……

这铜壶上的铭文就在眼前,但怎么看着都觉得不太真切,尤其是凝神聚气去看这些铭文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云里雾里被绕住的迷茫感。

“这……肯定不是寻常之物!”

先有何首乌凭空消失的异像,如今又是发现这铜壶表面的图腾铭文,苏潮愈发笃定,这铜壶说不得就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这铜壶也不知晓和小白共处了多少岁月,就凭借方才小白用这铜壶让何首乌凭空消失的手段,就是让苏潮认为小白掌握了如何使用这铜壶的奥妙。

“这何首乌必定是被铜壶吸到里面去了……”

苏潮又是盯着那铜壶口,向内看去,方才自己也想灌一些水到这铜壶内清洗一遍,却是发现水根本倒不进去!

如今看向里面,还是幽黑一片,看不见铜壶内壁和底面。

苏潮把铜壶拿到了小白的面前,询问道:“你知道怎么把吞进去的何首乌拿出来对不对?”

“咿咿……咿咿咿!”小白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一副不敢肯定的模样。

“你亲自来饰演一遍给我看看!”苏潮没有好气的说道,因为方才的何首乌事件,也是让苏潮愈发肯定,小白再怎么通人性,自己和小白之间,沟通还是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尤其是自己在丢失了血灵芝之后,即便现在是遏制了心头的怒火,却仍旧是十分生气,这倒还不如让小白自证清白地演示一遍看的真切。

“咿咿……”小白用嘴叼住了铜壶的尾端,示意苏潮放开手。

苏潮放开手之后,小白仅仅是拿嘴叼着,轻轻地在桌案上扣了几下,让苏潮意料不到的事情便发生了。

“哗……”

那铜壶口居然是倒出来大量的豆粒儿物件,乍一看,五彩斑驳的,若不细看的话,还以为铜壶里的是小白收集起来小颗粒的鹅卵石。

“嘶!”

再细看至清楚的时候,苏潮不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苏潮在这铜壶里倒出来的豆粒儿里面,居然是发现了自己先前吃过的……上品三灵丹!

“咿咿……”

见到了铜壶里倒出来的东西,一副精疲力尽神态的小白也是探出脑袋,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食入腹几枚豆粒儿,方才是恢复了一些气力。

见到这状况,苏潮脑海里不免是冒出来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这些像是豆粒儿的东西,不会都是……丹药吧!”

苏潮用手捻起来一枚自己觉得像是三灵丹的豆粒儿,细细打量了起来。

这才是发现,手中的豆粒儿,无论是表面的丹药纹路,亦或者是溢散出来的淡淡香气……都是与苏潮上次在小白身上得到的上品三灵丹毫无区别!

“真的是三灵丹!”苏潮脸上瞬间涌出来的惊骇之色无以复加:“还都是成色极佳的上品!”

如是,确定了红褐色与青绿色相间的丹丸正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品三灵丹以后,苏潮不免是将目光投向了其他成色的丹丸。

首先是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倒是并没有那种复杂的丹纹,成色极为通透,毫无斑驳杂质。

苏潮将其放到了鼻翼下轻轻一嗅,居然是隐隐之间嗅到了一股血灵芝的灵药香气。

“这莫不是血灵芝丹丸?!”

话音刚落下,苏潮又是抓起来了一枚紫黑色的丹丸,细细一嗅,又是一股隐隐之间的……何首乌香气。

如此不用多说,苏潮便是已经肯定这些丹丸都是经过提炼和炼制的丹药!

尤其是血灵芝和何首乌两味丹丸,苏潮更是知晓前因后果,故而也是看向了桌案上的铜壶,心中已经是有了一个大概。

这铜壶能够将血灵芝、何首乌一类的灵药吸进去,再从其中炼制出来提纯后的丹丸。

一连串的惊讶已经是让苏潮麻木了,将铜壶拿在了手中,苏潮细细打量着,虽然是不明其故,但也是知晓,这东西在手,对自己必定是有着极大的裨益!

要知晓,一株灵药的确是可遇不可求,但只要是地位够高,手中握有的资源够多,总归是有着各种渠道得到的。

那些真正世家大族在意的是如何将灵药的价值最大化,要知晓,最简单的将灵药熬成药汤,对于真正的行家来说,简直是暴殄天物!

故而那些世家大族也是供养了不少的炼丹术士,以此来取得吸食灵药药力的最大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潮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虽然自己还未探知清楚这铜壶的真正奥秘,但眼前这显化出来的种种异象,已经是让苏潮认识到了这铜壶的价值。

“咿咿咿……”

见到终于是真相大白,这小白也是颇为欢喜的叫着,估计是方才使用铜壶耗费了太多的气力,这小白纵然是吃了几枚丹丸,眼睛却是不似往日那般灵动,显得无精打采的。

见状,苏潮也是一阵心中波荡。

仔细说起来,这小白还真是自己的福将,若非是今日这铜壶奥秘显现出来,恐怕自己还真是误会了小白贪嘴,再说这铜壶,也是小白带到自己身边的。

眼前这些丹药对苏潮来说,简直是一笔泼天的财富,拿着那铜壶口对着这些丹药,却是没有能够像小白一样,将这些丹药吸进去。

苏潮这才是回想起来,前世有“能量守恒定律”之说,现世虽然是光怪陆离,但这铜壶再为奥妙,怕也是脱离不了能量的催动。

再看小白使用铜壶展现奥妙的时候,事后也是一阵精疲力尽的神态,估计也是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这般想着,苏潮心目中已经是隐隐有了猜测,当即用手拿住了铜壶,闭目养神,凝神聚气,从丹田处运转元力,从手掌间渗透出来,缓缓地包裹住这铜壶。

不知为何,苏潮隐隐感觉是有着一面壁障在阻挡着自己与这铜壶之间的元力渗透。

“传闻当中,道家术器常常是有着灵性的,少不得凝神祭炼,使宝物认主!”苏潮想起来了那些志怪杂谈中的描述,“我并无道家的秘法,但……那个方法或许一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潮从桌案底下的抽屉里寻出来一把短匕,伸出了自己的食指,在顶端刺出来了一个小口子,顿时就有鲜血泌了出来。

苏潮又是将这血滴到了铜壶之上,居然是行滴血认主的仪式。

那小白见状,又是站了起来,看着苏潮这副动静,有些不理解为何苏潮为何会使用这个方法。

苏潮的一滴血落在了那铜壶之上,虽然铜壶并无什么异动,但苏潮却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似乎是那铜壶之内有什么力量抗拒着自己的血液,但苏潮却是差距到了这种力量并不强烈。

倒是一旁的小白兀的站了起来,盯着那铜壶,又是看着苏潮,“咿咿咿”的叫着,但旋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是低下了头,埋在了桌面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潮察觉到铜壶那股抗拒自己血液渗透的力量霎那间消失的荡然无存,感觉听到了铜壶内的一声轰鸣,带着苏潮都是精神一振。

待缓释过来的时候,苏潮才是发现了自己的心神和这铜壶建立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联系,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楚这种晦涩难明的异样感觉。

“果真有效!”

苏潮脸上洋溢出来一丝惊喜笑意,旋即又是催动元力,心神一动,果然,那铜壶内一阵不可被他人捕捉到的嗡鸣声过后,桌案上的丹丸顷刻间便是被吸入壶内。

见状,又是让苏潮一番啧啧赞叹。

“咚!咚……咚!”

“开门!开门……”

苏潮听见有人在敲门,声音还是异常的熟悉,乃是三娘身边的那位通房丫鬟乌鸢。

将铜壶收拾好,小白也是潜进了躲藏的房梁处,苏潮方才是打开了大门。

乌鸢一脸怒气的呵斥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如今这个时候,苏潮倒也不似先前那般容忍乌鸢了,当即是目光带着一丝冷峻,呵斥乌鸢道:“苏府什么时候这般没有尊卑了,需要我堂堂的苏府直系子弟为你这丫鬟开门!”

“你……”乌鸢不知为何今日见到着的苏潮与往常大不一样,居然是敢朝着自己呵斥,偏偏这副眼神却由不得自己驳斥回去,故而乌鸢也是冷哼了一声,强挺起来腰背说道:“三夫人方才听见了内屋有什么动静,过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丢失了一些财物,怀疑是有人入苏府盗窃过来了,正在严查!”

“严查?”苏潮看着乌鸢冷笑道:“这是三娘还是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屋子里藏了盗贼不成!”

“奴婢岂敢是有这个意思,不过那盗贼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苏府内,在府里任何一个地方藏着都是有可能的,苏老爷子那边也派人过去知会了。”

乌鸢这话说的极有底气,苏潮也是知晓估计是不能够拦着被搜查了,故而也就是让开了进门的路,且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搜前什么样子,搜后也要什么样子,有半点破损或者褶皱,仔细你们的手脚!”

闻言,乌鸢身后的那些奴仆也是悻悻脸色,面面相觑,就是在方才,乌鸢还嘱咐过,这一番要借机将苏潮少爷的屋子翻箱倒柜一个底朝天才作罢,如今苏潮少爷这不怒自威的神色倒是让这些奴仆有些怯首怯尾了!

连着乌鸢都是僵硬着脸色挥了挥手道:“搜吧,就按照苏潮少爷嘱咐的那样,仔细一些!”

第十二章 周氏典铺

乌鸢带着三四身高力壮的家仆进了苏潮的屋子,因为有着苏潮先前的告诫,动静倒也没有太大。

苏潮突然是想起来了方才小白拿回来的何首乌,莫不是三娘察觉被偷窃的东西就是那株何首乌不成?!

三四十年份的何首乌,说不珍贵不珍贵,说珍贵倒也珍贵,苏潮又是听了这乌鸢和家仆们的言语,已经是十有八九确定了,正是在寻找那失窃的何首乌。

幸而这何首乌被铜壶转化成了丹丸,否则的话在屋内被搜了出来,就是有口也是说不清了!

毫不意外,半个时辰之后,乌鸢以及那三四家仆无功而返,这小小院落里的角落都是被翻了一个遍。

乌鸢见没有搜查到东西,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仔细扫了一遍,当下是看着苏潮问道:“怎么,苏潮少爷的血灵芝却是没有看到?”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丢失的何首乌是由头,这三娘让乌鸢带人进来便是摸查自己的血灵芝,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心思!”

苏潮内心暗暗警觉道,那乌鸢的眼神也是颇为犀利,不过反倒是让苏潮挺直了腰背说道:“怎么,莫不是三娘认为我血灵芝是偷她的不成!”

“奴婢岂敢是有这个意思,倒是苏潮少爷左一个三夫人的不是,右一个三夫人的不是,不知晓我们家三夫人宽宏大度的,还以为对潮少爷有多苛刻呢!”

“苛刻倒是谈不上,倒不过是觉得三娘是把我当贼看了!”苏潮左右看了一眼,又是说道:“既然毫无收获,还不快离去!”

“哼!”乌鸢听见了这逐客令,不得不冷哼了一声,原本的确是借着三夫人的命令前来大肆搜查一番。

本想着即便是搜不出来失窃之物,也能够搜出来一些苏府中的禁忌之物,倒也是能够拿捏住最近窜起来的苏潮,却是没有想到,连春宫以及一些花街柳巷之物都是没有搜出来。

如是,乌鸢不得不垂头丧气的无功而返,且是说道:“血灵芝乃是苏府难得的宝物,三夫人关心一些也是怕你这个赘婿之子无福享用,被贼人偷窃了去!”

苏潮当即反驳道:“这就要多谢三娘的费心费力了,我也知道夜长梦多,所以家宴一回来我就将血灵芝炖了,今早没吃早食,就喝了一锅血灵芝汤!”

“你!”乌鸢闻言,咬牙切齿,这血灵芝的价钱他也是知晓的,听闻重阳家宴被苏潮夺走了去,三夫人更是一晚上都是没有睡着,孰能够想得到,苏潮居然是给吃了,彻底断绝了三夫人想要挽回的心思!

“你就是悠着点吧,血灵芝那等宝物恐怕你吃进了肚子里,也是没办法消受!”乌鸢丢下了这一句,便是带着身后的两三家仆出门扬长而去。

见其一脸铁青的模样,苏潮也是知晓,恐怕三娘知晓了这件事,多半是准备撕破彼此之间的最后一层脸面了!

“这苏府果真是一个是非之地,倒不如早早地搬出去算了!”苏潮这般决断,尤其是得到铜壶之后,发了一笔着实不小的财之后,就是更有底气了。

如是,乌鸢等人离开之后,半个时辰之后,苏潮也是换了衣衫,怀揣着某物,出了苏府的大门,奔着庐江城内去了。

苏府所在是庐江城的南郊,距离南城门仅仅只有三四里路,约莫半个时辰,苏潮便是见到了庐江城的南城门。

交了入城的人头钱,便是进入了庐江城内,沿着笔直的青石板路望去,长街短巷、黛瓦粉墙、店铺林立、青石板、老字号、旧牌楼、马车、书局、酒肆、客栈、染坊、票号、银号、绸布庄……家家古香古色,处处悬灯结彩。

往来行人如织,宽阔的道路两边有着各种店铺,有原始工艺、手工作坊、印染、雕刻、古玩、奇石、字画、烧饼、蜜罐、煮锅等不计其数。

苏潮直奔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而去,行了数百步,方才是见到了一座无比恢宏的建筑,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亭台楼阁,金碧辉煌。

其门店的正门牌匾上写着“百草居”四个大字。

“百草居……”苏潮不过是站在这门口,便是能够嗅见百草居内过堂风传过来的阵阵灵药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这百草居乃是庐江城第一大灵药出售之地,单单是百草居内自己供养着的炼丹术士就由着两位数,庐江城内世家大族对丹丸灵药的需求,有着七八成是出自百草居的。

与他处不同,百草居并未小厮的叫卖声,门口立着的两个虎背熊腰的壮士都是通脉境的武者,居然仅仅是作为看门守护之用,由此可以一窥百草居的财力物力。

这等地方,苏潮自然不会来此造次的,前来是为了购置一些备用的丹药,如那下品的三灵丹,在百草居这等对后天淬体阶段的修炼丹药格外多,而三灵丹又是其中最为著名的一种,故而是放置在最为显眼的地方。

“三灵丹,下品的一两银子,中品的二十两纹银!”售卖三灵丹的坊主见到苏潮带着遮的严严实实的斗篷,也是面无表情的报出来了售价。

“上品的三灵丹呢?”苏潮开口询问道。

或许是觉得苏潮的声音太过稚嫩,这坊主也是不悦的皱起眉头来,似乎是觉得苏潮有些耽误了他做生意,当即不免是带着呵斥的意味回道:“那上品的三灵丹一般都是在百草居的二楼才能够有的卖,不过进入二楼的,都是有名望的城中大人物,能够拿得出来买三灵丹的银子么!”

苏潮知晓这是在欺他年少,也是没有反驳,从怀中取出来三两银子,要了三枚下品三灵丹。

那坊主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接了银子,又从后方的柜子里取出来三支小玉瓶,扔在了苏潮前面的柜台上。

苏潮接到手中,又是看了一眼,觉得无误之后,方才是离开,那坊主见到苏潮离去的背影,也是扬起来一抹讥嘲的嘴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酸破落户儿……”

从百草居出来,苏潮又是一拐,向着一处偏僻的街道去了。

如是,走过了两个街道,人迹方才是渐渐地稀少了起来,苏潮瞧着四下无人,又是走进了一处店铺。

这店铺也不设立旗杆牌坊,栅栏门楣子上做了个铜质的三面牌,牌面镂空,凿有云头、方胜、万字不断头等花样,形如挂檐,叫做“云牌”,后部嵌在门楣上,并挂上两个幌子。

柜台前有木制栅栏,里面的一道身影正在对着账簿敲打着算盘,似乎是最近的生意并不景气,过一阵便是叹息一口气。

听到了有人进了来的动静,这身影连头都没有抬起,径直说道:“本铺内有三不当,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若中了请回吧。”

“还没做生意就赶人走,难怪这家周氏典铺冷清地毫无生意……”

苏潮在心中暗道,旋即走到了柜台上,吸取了刚才在百草居的教训,苏潮也是粗糙了几分口音开口道:“是丹药,收不收?”

“丹药?”店铺的掌柜似乎是起来了兴致,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台的木质栏栅后面,让苏潮见到了这人两颗门牙居然是金子做成的,“什么丹药啊。”

“三灵丹。”说着,苏潮从怀中取出来一瓶刚从百草居买来的三灵丹,丢给了这店铺掌柜。

这金门牙掌柜也是接过这丹药,细细打量了一下,又是瞧了瞧丹药的品色,又是迟疑着问道:“生当还是死当?”

苏潮点了点头,生当是有赎期的,赎期一到若来赎买,则除了当初借出去的银钱之外,还需要一笔不菲的利钱,若是没来赎买,典当的东西就是直接进了店铺内随意处置。

而死当,就是等于将典当物直接卖给了典铺。

“死当。”苏潮回道。

金门牙掌柜点了点头,装模作样的敲打了两下算盘,便是报出来了一个数字:“二百文钱。”

“二百文钱?”苏潮当即也是出口说道:“你可知晓这是多少银钱买来的?”

金门牙掌柜连头都是没有抬起来,颇为平静的说道:“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这枚三灵丹应该是百草居出品的,且是玉瓶外的百草居药柜味还未彻底散去,估计也就是在两三个时辰内买的吧,至于价钱,百草居皆是统一定价,一两银子。”

瞧着这金门牙掌柜把这三灵丹的来龙去脉似乎是暗中窥见般的报了出来,苏潮也是心中一阵诧异,不免开口问道:“那为何还开价这般低?”

“典铺又不是开善行的,岂能够不争利,莫不是你还打算你多少钱买来的,我还要多少钱收下不成?”金门牙掌柜说着也就没有丝毫的耐心,将这小玉瓶直接是甩给了苏潮,道:“当不当,你自己做主,不过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这份价钱太低了!”

“那里可以去寻其他家。”金门牙掌柜说完这话,又是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继续敲打起来了算盘。

苏潮见到这掌柜有恃无恐,恐怕就是去了其它家店铺多半是如此,故而也是决定开门见山道:“若是有其它的丹药呢?”

“哦?”这金门牙掌柜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当即也是再度走了回来,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点破道:“百草居内也有回收丹药的地方,你却是特地买了百草居的丹药送到了我这小店来,恐怕这下品的三灵丹也是……试探吧。”

金门牙掌柜虽然是矮胖,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犀利,像是看尽了人性本质,虽说苏潮已经是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但却仍旧是感觉到,眼前这金门牙掌柜并非是自己能够拿捏住的人物。

第十三章 典铺少年

见这金门牙掌柜如此不好糊弄,苏潮也是再度从怀中取出来一支玉瓶,递给了金门牙掌柜。

还未接过玉瓶,仅仅是扫了一眼,金门牙掌柜不免是有一些失望,因为他已经是认出来了,这玉瓶仍旧是百草居盛放下品三灵丹的样式。

当然,出于店铺掌柜的习惯,还是选择了程序式的“亮眼”。

心思稍稍不在意的将玉瓶内的丹丸倒了出来,不过是扫了一眼,金门牙掌柜当即是面色一变,而后是细细打量起来了这枚丹丸。

端详了好一阵子,金门牙掌柜方才是抬起头询问道:“上品三灵丹?”

如是,苏潮终是确定,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上品三灵丹,故而对着金门牙掌柜也是点了点头。

“阁下还是死当?”金门牙掌柜的气息都是不匀称了,连对苏潮的称呼都是变成了尊称。

面目掩藏在斗篷下的苏潮再度淡然的点了点头。

“阁下也知道这三灵丹的价值,恐怕拿到百草居要比鄙人这小铺更合适。”

“嗯,不过太麻烦了,忌讳多。”

金门牙听闻到这句话,当即也是试着推测道:“这是赃物?”

“并不是。”

闻言,金门牙掌柜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当即也是道:“阁下放心,即便是赃物,鄙人这小铺也敢收,毕竟这周氏典铺的背后乃是周家!”

提到了周家,这金门牙掌柜也是来了一些底气,当即不经意间也是咧嘴笑道:“这上品三灵丹不是寻常之物,乃是世家大族子弟精进武道修为的难得之物,实不相瞒阁下,小铺的确是需要这枚三灵丹,你开个价吧!”

这刚才看着极为精明的金门牙掌柜忽然之间言语神情都是变得极为诚挚,反倒是让苏潮狐疑了起来。

果然,这金门牙掌柜见到苏潮有所迟疑,也是试探着问道:“阁下是否知晓百草居的售价?”

“略知一点。”

“阁下急用银钱?”

“嗯。”

金门牙掌柜略作思虑,当即是报出来了价钱:“这笔交易是各取所需,鄙人也不占便宜,就按照百草居的售价,百两银子如何?”

“哦?”难得见到金门牙掌柜这般精明无比的人这般爽快,苏潮也是迟疑着问道:“一百两银子一枚?”

“嗯!”金门牙掌柜点了点头。

苏潮略作沉吟,数息后,又是从怀中摸出来两枚丹药,是和先前这枚上品三灵丹一模一样的成色。

金门牙掌柜瞥了一眼,当即是语气十分诧异的道:“居然是有三枚!”

又是细细看了一眼,确定无误之后,方才是抬起头看着苏潮,开口问道:“阁下是炼丹大师?”

苏潮想了想,权衡好轻重之后,方才是应道:“家师是,不过师父在深山老林中潜修久了,故而让我来这世俗当中做一些俗事。”

“原来令师是修道有成的道长,真是失敬了。”说着,金门牙掌柜转身从后方的柜子里取出来了三张银票,交给了苏潮面前,道:“这是吴国官方钱栈的百两银票,只要是吴国境内或者他国都邑的吴国商行,皆是能够兑换出来银子。”

“这倒是方便至极……”

苏潮往常的时候,在苏府之中见到的都是铜钱,或者碎银子,平日里难得见到工整的纹银,更别说是这面额百两的银票了。

待苏潮收下银票过后,那金门牙掌柜也是颇为贴心的说道:“既然阁下选择了死当,且是不想沾染俗事因果,那么这当契就不立了。”

“嗯……这样更好。”苏潮点了点头应道,的确自己拿了当契的确是增加了一分泄露的风险。

“阁下若是还有丹药,尽可拿来鄙人这小铺内,只要成色够好,收价绝对是对比上百草居的官方售价。”

“看缘吧,我和家师在深山老林中待久了,想来这几百两银子也是够用度了。”苏潮没答应,也没拒绝。

孰知金门牙掌柜笑了笑,道:“寻仙求道的仙长虽说是不欲沾染世俗之事,但炼制的丹药法器哪一样不需要沾染世俗之事,若是令师有需,阁下也可前来寻鄙人,鄙人还是有一些门路的。”

面对金门牙掌柜抛出来的善意,苏潮也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应道之后,便是转身离开了。

待见到苏潮的背影彻底消失,这金门牙掌柜方才是露出来了一丝商人的狡黠,又是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三灵丹好一阵,方才是收到了柜台后面的收藏架中密封了起来。

又是回到了最起先的位置上,再次对着账簿敲打起来了算盘,没过多久,又是听到了走进店铺的脚步声。

金门牙掌柜头也没抬,还是那一句:“本铺内有三不当,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若中了请回吧。”

这进了店铺内的人影也没说要典当什么东西,径直问道:“方才那人典当了什么东西?”

“哦?”察觉到了某丝不妥的预感之后,金门牙掌柜又是走到了柜台上,细细打量起来了来人一眼。

这是一位颇为精干的身影,见多了人的金门牙掌柜也是看准了此人必定是以为修为不弱的武者!

“典当行有规矩,对达成交易的顾主有保密的责任。”

“呵!”这人也是冷笑了一声,当即是从怀中取出来一块令牌,对着金门牙掌柜晃了晃。

金门牙掌柜面色一滞,显然是对这块令牌代表着的意义心怀顾忌,完全没有了先前把周家作为后台的底气,试探着问道:“追查赃物?”

那人回道:“这倒不是,至于查什么,也是无可奉告。”

深知其中乃是泥潭污水的金门牙掌柜也是不愿被眼前这人盯上,当即也是权衡轻重,也就是和盘托出了:“是三灵丹。”

“上品的?”那人一针见血的问道。

“嗯。”金门牙掌柜点了点头。

拿人听见这话,又是询问能不能够赎买回来。

金门牙掌柜见状,也是适当的点出来自己这是被周家收下的,是死当,不能赎买。

这人也就是做罢了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金门牙掌柜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也是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方才是猜测着喃喃说道:“或许此人就是出自世家,方才是被族中作吏的人盯上了……”

“金叔,出了什么事?”

金门牙掌柜的后方,也是出来了一道少年身影,开口询问道。

金门牙回过头来,又是将方才的时粗略说了一遍。

这少年应该是出自世家大族,所穿的衣服也是世家大族子弟的文人衫,不过眉目之间透露出来的英气倒是不难看出来这名少年也是一名武者。

果然,听完金门牙掌柜说完之后,这少年也是对那上品的三灵丹起了兴趣。

这金门牙掌柜虽然是精明市侩,但很明显是非常相信这名少年的,见状,也是说道:“你拜了青衣大儒为师,眼力倒是比我好,来看一看这三灵丹,能不能被周家的那些人看上眼。”

说着,金门牙掌柜从封藏着高级典当物的地方拿出来了三灵丹,递给了少年。

虽然三灵丹异常珍贵,但这名少年眼神却是异常的沉稳,待扫了一眼过后,这少年方才是向金门牙掌柜开口问道:“多少银子收上来的?”

“一百两银子……一枚。”

这少年将玉瓶还给了金门牙掌柜,缓缓开口说道:“这并非是简单的上品三灵丹。”

“不是上品?”金门牙掌柜未待少年说完,当即是又惊又怒,毕竟三百两银子对这典铺来说的确是不少了:“难道我看走了眼?!”

“不,是赚了。”少年点了点头,道:“这种成色的三灵丹,百草居的渠道拿不出来的,我只在庐州府的多宝阁中见到过。”

“那枚三灵丹是出自庐州府城西大蜀山上的清微真人炼制的,被那些炼丹术士称为绝品丹药!”

“这!”金门牙掌柜看着这三灵丹,又是将其余两枚三灵丹递给了少年。

少年再看了一遍,又是点了点头确定道:“都是绝品的三灵丹。”

金门牙掌柜屏住了呼吸,掩饰不住面容上的惊喜,问道:“价值几何?”

“十倍都有可能。”

金门牙掌柜又惊又喜,许久之后看着少年问道:“若是把这绝品的丹药献给大夫人,大夫人肯定允许你返回庐州府,不必在这庐江城在固守祖宅了。”

“金叔,不必了!”少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道:“自从被他驱逐出周府之后,我再也不将自己视为周家人了!”

“这怎么可以!”金门牙掌柜又惊又怒,却又是没办法呵斥这位心意已决的少年,只得说道:“当初我答应了你娘,一定要护住你周家人的身份,你怎么能够说不是周家人就不是周家人!”

少年站起来,又是向着内屋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方才是偏过头来对金门牙掌柜说道:“亏他还是理学大儒,做出来那般无情无义之事,我何必又视他为亲呢!”

“金叔,你就当我从来也不是周家人吧!”

第十四章军消息

苏潮还不知晓,即便是自己有意遮掩住自己的行踪,却是低估了苏府在庐江城的耳目,毕竟苏家大伯苏陌的职位是南城门史,位次仅仅是逊色于县令、县丞和县尉之下。

只是苏府知晓了此事,也仅仅是当作苏潮将重阳家宴得来的上品三灵丹抵给了当铺,而没有其他的疑虑之处。

苏潮回到了苏府不久之后,当即苏恺便是跑来了,急匆匆的说道:“潮哥儿,大伯刚刚传回来消息,说是庐江府衙接到了庐州府的消息,欲要扩充兵力!”

“这是为何?”苏潮有着浓浓的疑惑,庐州风调雨顺,十分和宁,怎么会突然之间扩充兵力。

苏恺知晓苏潮的疑虑,当即是解释道:“并非是庐州全境,而是庐江、舒城等庐州南部县治,听说是庐州府牧大人听闻大别山东南余脉的野兽暴乱隐隐有着妖潮的趋势,故而才是下令沿境县治扩充兵力!”

“这般一说,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苏潮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听说过,庐州府牧乃是吴国的一员封疆大吏,对于吴国皇室也是听调不听宣,故而每岁庐州发往吴国战事最为激烈的东部海战州县的新卒徭役皆是寥寥无几,若是在庐州境内从军,恐怕针对的只有大别山和巢湖两地的妖兽了!”

“是啊,庐州府牧终归是臣子,庐州虽是吴国属境,却是连官吏的任免建邺朝堂那边都是做不了主,否则当年爷爷怎么会举族从徽州迁移到庐州来!”

说着,苏恺又是瞥了瞥四周,觉得四下无人,方才是说道:“我听大伯我爹和爷爷说话的意思,似乎是那庐州府牧觉得这庐江城乃是周家的根系之地,故而以巢湖水妖泛滥为由,将县令周大人、依附周家的丁县尉调到了巢湖西南岸,独将此事交给了县丞张大人。”

“张大人一向和苏府交好,此番组建庐江新军,定然是多加依仗苏府!”苏恺说到这里,也是向苏潮透露了一个口风:“大伯对爷爷说,张大人有意于征辟我爹为新军的五百人将!”

苏烈的正是职位虽说仅仅是黄龙河亭长,却是代南乡游徼,若非是庐江素来无战事,没有建立功勋的机会,这代字恐怕就能够去掉了,凭借苏烈的资历和能力,任职新军的五百人将的确是有可能。

游徼不过掌管着南乡十里八庄的乡卒,调动的人手的确是不少,但终归是不成气候,不似新军的五百人将,已经是能够算作【将】的行列之中的,执掌五百人营的符印,对进修武道有着不可言语描述尽的好处!

说不得,苏府也可凭借这个机会在庐江县府的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五叔能够当上新军的五百人将,好是好,不过……”苏潮似乎是显得顾虑重重,当即也是问道:“爷爷答应了?”

苏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岂能够不答应的,那周家毕竟是吴国皇室的拥趸,自苏府迁移至庐江的伊始,几次三番的明暗针对,得罪也罢,县丞张大人乃是庐州府牧的族弟,出任这庐州府的县丞也是根基薄弱,拉拢被周家排挤的苏府,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爷爷不仅是让我爹答应了,而且还是挑选了族中青壮以及说动了南乡的吴家、苏家鼎力支持此事,估计张县城征发的新军多是在庐江南乡挑选,日后南乡也将会是张县丞在庐江进一步夺取话语权的底气所在!”

生在士族门第,岂能够看不清楚官场之上的利害之处,作为庐州府牧族人出身的强龙张县丞与庐江本土的地头蛇周家县令、县尉争权夺利的,这底下的普通世家恐怕也是难逃站队的选择。

苏府因为和周家的先期恩怨,自然是不能够投靠周家队伍的,选择张县丞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这些事自是有着爷爷和大伯五叔他们去烦心,恐怕苏潮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多半也是不会认真采纳的。

苏恺又是朝着苏潮十分兴奋的说道:“这些话都是往大了说了,潮哥儿,对我俩当务之急的是,是在新军考核中如何脱颖而出。”

“县令和县尉虽然是被府牧大人调走了,但恐怕周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周家乃是当年吴国大都督周瑜之族,不带上附庸周家田亩的佃户氓隶,周家族内主脉支脉加起来便是有着数千人,恐怕即便是张县丞想要甩开周家,也是很难达成目的的。”

“新军考核?”苏潮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新制。

苏恺点了点头,为苏潮解释道:“嗯,此番府牧大人为了避开庐江的世家大族,新军一应的伍长、什长甚至是百夫长都是要经历新军考核的成绩作为最重要的依据,当然吴国的国策根本,门第品级所占的比重也不会是少到哪里去。”

“这新军考核,自是以武道修为高下为主,至于再细分的话,就是要以骑射枪剑的比试一较高下的。”苏恺捏紧了拳头,当即是道:“过几日,张县丞便是会亲自来苏府说此事,估摸着征军的日子也不会是迟到哪里去,最迟也是十月初。”

“爷爷已经是让三伯前往庐州府那边,买回来不少的枪剑弓矢,就是为了在这一次的征军当中让苏府子弟彻底发力!”苏恺的神情就有一些激动:“明日,吴蔡两家的子弟就会前来苏府,一同为新军考核准备!”

“蔡家暂且是不说,那吴家可是武职世家,那个吴栩年岁和我们相差不多,就已经是活血境的武者了,说起来,还是吴家是彻彻底底的武道世家,和苏府半路子出家差别很大!”苏恺捏着拳头,又是想起来了什么:“要不然,前几日三伯三娘也不会把苏繁那个家伙送到吴家去了!”

苏恺言语之间有些担忧之色,苏吴两家的交情始于苏老爷子和吴老爷子这一辈,再往下来,这份情谊不仅没有继续巩固下来,反倒是有些淡薄了,连带着苏吴两家的第三代小辈都是有一些相互不对付,互看不顺眼。

比起来作为武职世家的吴家子弟武道天赋不错的比比皆是,苏家就是相形见拙了,族中尚武之风并不浓烈,且是主脉和支脉的各房子弟当中,能够跨入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的武者更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这都是和苏府之中的传统有关,本来苏家三代小辈之中的长孙苏钊和次孙苏铮武道天赋就很不错,但苏老爷子却是让其偏偏修学文道,直接是造成了武事一事上,苏家第三代小辈当中缺少领军人物。

见着苏恺的忧心忡忡,苏潮也是宽慰其道:“毕竟还是苏府主场,还由不得他们欺负的,你就放心吧。”

“唉……”苏恺倒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怕就怕在那苏繁本就是和他的那些表兄弟交好,本来两家就是有着间隙,苏繁那个家伙再吃里扒外的话,大人们也不会太管着小辈们的争斗,估计这事很棘手!”

苏潮将手搭在了苏恺的肩膀上,为其鼓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苏府之中要是被人盯上了还不敢死拼的话,就真的白给人欺负了!”

苏恺闻言点了点头,又是握拳应道:“苏繁要是吃里扒外,你我兄弟逮到机会阴他一顿,揍得死死的!”

“哈哈……”

说到这里,苏潮和苏恺相视一眼,不禁都笑了。

第十五章 吴家幼虎

“嘶~嘶嘶~”

远处的马圈有着马匹的嘶鸣声。

今日的苏府格外热闹,自吴蔡两家的年轻子弟入苏府之后,往日稍显冷清的苏府演武场逐渐热闹了起来,或是相互角力,或是举着石锁,皆是一副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自己力量的心思。

苏繁原本被遣送到了吴家去了,但这一次都是随着吴家一众表兄弟回到了苏府,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围着吴蔡两家介绍着此番苏府为庐江县府征兵做下的准备。

“做成枪杆的居然会是交州灌湘山之上的椆木,这椆木纹若飘鸿,质坚如铁,木质肌理细腻,是百里难得一见铸成枪杆的好材料!”

“不仅如此,这枪头可是用着姑逢山开采出来的镔铁经过数千次捶打造成出来的,若是力道足够,足以贯穿山中青石而不卷刃!”

众多少年见着在阳光下璀璨耀眼的一杆长枪,皆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丝毫不遮掩眼中的羡慕之意,若非是这一杆长枪被用着栏栅隔绝着,这些少年必定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要伸出手去抚摸了。

在苏繁眼前,有一道身着劲装短袍的少年细细打量着这柄难得的长枪,开口道:“这就是朱椆镔银枪么!”

苏繁当即是应道:“吴栩表哥真是好眼力,这朱椆镔银枪可是难得的神兵利器,仅此一柄,就是价值上百两纹银,着实价值不菲!”

那吴栩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朱椆镔银枪的确是算作难得的兵器,不过却绝非是顶尖,我家就有一杆长枪,乃是用着精铁铸就而成,是爷爷曾经任职东海时候的傍身兵刃,着实沉重,我都拿不动!”

“精铁……”苏繁也是颇为震撼的舔了舔嘴唇,按照常理来说,枪杆越是韧性越好,但吴家的外公年轻时候却是一声横练功夫,讲究是以强破强的阳刚之道,故而选择用着精铁这等比起镔铁还要稀罕的物件铸造成自己的兵器。

苏繁似乎也是有意显摆,当即也是一一将此番苏府准备的不菲之物介绍起来,如百锻龙泉剑、明月银霜铠,金柘霹雳弓等平日里稀罕难见的物件摆了出来。

不过对于吴家一众子弟来说,这些虽然是稀罕,但并非是难得之物,当年吴老爷子毕竟是做到了吴国的将军,还是在东海与海妖厮杀,收藏的武人兵器甲胄不计其数。

吴家身为武职世家,其子弟若是在武事之上的见识逊色了苏繁,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到了最后吴栩,仅仅是说了一句:“这些皆算是十分不错的凡器,不过却并非是顶尖一列当中的,我爷爷就说过吴国那些真正的军侯世家所用的兵器皆是能够与元力通融的灵器,皆是请得道高人所炼制而成的,我爷爷那杆精铁枪虽然是没有这些物件叫的响亮,不过却算是一件难得的宝器!”

在吴栩的身后,又有一名吴家的子弟站了出来说道:“就是前段时间,我大伯就是用这杆精铁枪,杀了一头沙湖山中的狼妖!”

“狼妖!”

无论是苏家,还是蔡家,都不似吴家坐守在沙湖乡那等靠近山野荒林之地,听见了吴家的子弟亲眼见过妖物,也是心中钦佩不已。

演武场的另一边,苏恺和苏潮先是进行了一番拳脚上的比试后,又是来了一阵木枪木剑的比试,待气喘吁吁的时候,方才是歇下。

看到了演武场的三家子弟大多数聚集在了吴家子弟那一边,苏恺虽然是撇嘴表示不满,却也是说出来了实情:“吴家的那些子弟很强,与苏府子弟的精神样貌的确是不一样,我可是打听过来,吴家子弟当中通脉境的就超过了两手之数,苏蔡两家加起来都比不上。”

“吴家是武职世家,吴老爷子更是曾经在东海搏杀过海妖的人,家学渊源如此,自然是比我们苏府在武道上要强!”苏潮也是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我实在是有一些不甘心啊!”苏恺握紧了拳头,看着那些吴家的儿郎们,满脸愤慨不满,终是道出来的实情:“潮哥儿,你可知晓这次三伯拿出来的这些价值不菲的兵器,乃是一个彩头!”

“彩头?”苏潮消息不及苏恺那般灵通,故而不解。

“吴家之所以不在意这些兵器,估计是把这些价值不菲的兵刃当作了自己的物件了!”苏恺不满的说道:“我也是听我爹他们说的,说是今日就要在演武场进行一番比试,小辈中脱颖而出的就能够提前挑选这些兵刃。”

“哼!”苏恺捏紧了拳头,道:“吴家吴栩那个家伙是活血境的修为,碾压苏蔡两家,看来这最为珍贵的朱椆镔银枪估计就是吴栩那个家伙的囊中之物了!”

“活血境……”苏潮这段时间依旧是未曾松懈,且是淬体境界的丹药更是不缺,但始终却是冲不破那血海壁障,每一次都觉得差一点火候,估计到达通脉境的时日尚短,纵然是有着足够多的丹药支持,恐怕作为根基的丹田状况还摆在那里。

“除了吴栩之外,吴家在通脉境的子弟还不少,这般一说,估计这些稀罕物件七七八八的都是要给吴家的子弟拿走了,潮哥儿你能够甘心么!”说着,苏恺冷哼了一声,握紧了拳头打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都是要拼死抢过来一件,总不能够让吴家这些人小瞧了我们!”

吴国军方的制式兵器以长枪短剑为主,故而连带着吴国地方上练武所选的兵器也是以长枪短剑为主。

苏府采购回来这些作为彩头的军备当中,更是以“朱椆镔银枪”和“百锻龙泉剑”最为珍贵,其中长枪又是长兵器,且是选材更为珍稀,锻造更需功力,论起来,朱椆镔银枪的确是更胜百锻龙泉剑一筹!

就是在苏恺一脸愤愤然不满的时候,却是有一则消息由着苏府的家仆跑过来宣布,乃是今日县府的张县丞亲自来苏府中,征辟五叔苏烈作为了新军的五百人将!

听闻这消息,苏恺方才是稍稍缓释了心中的不瞒,觉得此事上的确是压过了吴家一头。

却是没有想到,吴家的子弟又是说苏烈的武道还是跟随吴家老爷子学的,且是代南乡游徼的身份更是吴家老爷子保举的,倒是让苏恺气的更是不打一处来。

果然,不久后,众多少年便是见到了苏府的大人们围着一名身着深蓝色官服的人影走进了演武场,见状,众人认定就是那今日拜访苏府的张县丞无疑了。

待走到近时,这张县丞也是笑着称赞道:“哈哈,今日一观苏吴蔡三家的子弟,果然皆是英气非凡啊!”

南城门史苏陌也是拱手谦称道:“张大人谬赞了。”

“可不是谬赞……”张县丞又是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观苏府之中的南乡三族少年,便是觉得未来可期啊,吴国征兵年岁下限为十六岁,这些年轻子弟都是此番选拔入军的?”

另一边的苏烈点了点头,应道:“正是,按照武道修为和门第,这些子弟皆是有资格参与到甲营诸多什伍长的争夺中。”

“好好好……”张县丞点了点头,又是有意无意的说道:“看来本官将新军的先头军交给苏府乃是明智之举啊,虽说大局已经是有了把握,但是苏府能够将谋划布局到甲营什伍长这一层,本官可放心了!”

说着,张县丞也是一扫众多少年,又是问道:“听说今日苏府之内便是有着一场小比试?”

“正是如此。”苏烈点了点头,又是说道:“那甲营作为新军精锐所在,不知晓有多少人在盯着,所以今日就要挑选出来一些较为出色的小辈,着重培养。”

一旁的苏陌也是伸出手说道:“还请张大人入座吧,正好看一看这些小辈们。”

闻言,张县丞应声落座,那苏烈也是站了出来,果然是如苏恺先前说的一般,的确是拿出来了彩头,以激励这次苏吴蔡三家子弟大展身手比试一番。

偌大的演武场,被苏烈这一番话又是彻底引燃了气氛。

苏潮、苏恺作为苏家的种子选手,也是在比试之列,台子上几名三族子弟已经是开始了拳脚上的比拼,苏潮却是没有想到来到了自己面前一道没有想到的声音。

吴栩偏过头,扫过了一眼苏潮开口问道:“你就是击败了苏繁表弟的苏潮?”

一旁的苏恺还以为吴栩是来找麻烦的,当即是站了出来,却是被苏潮拦了下来,这吴栩虽然是武道天才,却是并无戾气,苏潮也是点了点头应道。

吴栩见状,当即是笑着说道:“苏繁表弟的修为放在吴家之内,纵然不能最优秀的,但能够将他击败的人却也是寥寥无几,由此可知你的确是有真本事的,或许是苏家下一个苏厉族叔。”

听着这吴栩并无对自己爹的不敬,苏潮也是心中稍稍触动,不过依旧是并无言语。

但这吴栩又是说道:“但我吴家这一辈也并非是上一辈被苏厉族叔压着打的了,苏繁前几日让我来寻你的麻烦,我并未答应,但这今日的彩头却是姑父准备的,恐怕你也是动心了吧?”

这吴栩有种说不出来的透彻,倒是连带着苏潮都是并无隐瞒自己心意:“这是当然,一件好的兵器可增添几分实力,谁能够不在意?”

吴栩又是淡然的笑道:“好,那我等着你,无论是为了拿到朱椆镔银枪,还是苏繁表弟的事,我都不会留手,你若是没有把握,可以认输。”

“你能全力出手……”苏潮看着吴栩像是鹰隼般犀利的眼睛,也是回道:“我求之不得!”

第十六章 突来交情

“这吴栩……还真是猖獗!”

苏恺见到吴栩扬长而去的背影,也是攥紧了拳头,颇为愤懑的说道。

苏潮摇了摇手道:“人家毕竟是有着猖獗的本钱,不过……”

苏潮扫了扫周围的状况,又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似乎是那苏繁的撺掇,貌似整个吴家小辈都是针对向了我们。”

“哼!”苏恺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样,不禁怒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苏恺,吴椒,两人上场!”

就在此时,主持比武的武师也是呼唤道。

苏恺勒紧了腰背,将背挺得非常直,方才是告辞了苏潮,上了比武台。

这吴椒比苏恺年长半岁,又是生在吴家那等武职世家,武道天赋本就是不错,如今正是那淬体二重通脉境的修为,如今血海壁障已经是被冲刷的似乎只剩最后一层隔阂,距离那活血境只有一步之遥。

反观苏恺,进入通脉境不过只有寥寥数日,甚至连当日吃下的上品三灵丹的药力都是没有完全吸收,也是知晓自己的劣势,故而苏恺一上台就是颇为讲究礼仪的对吴椒拱了拱手道:“吴椒表哥,还请手下留情啊!”

吴椒扫了一眼苏恺,丝毫是没有为了苏恺这一副颇为谦恭的姿态有所动摇:“不好意思,刚刚答应了苏繁表弟,你今天恐怕得挨一顿毒打。”

“哼!”苏恺冷哼了一声,见到扮猪吃猪不成,索性拉开架势,对上了吴椒。

吴椒见状,更是嘴角扬起来一抹讥嘲之色:“呵,你不过只是一个凝气境,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吴椒不愧是武职世家出身的子弟,摆开阵势比起来苏恺不知凌厉了多少倍,吴家的淬体武技颇为不俗,乃是吴老爷子当年从建邺带出来的一门虎系象形拳法。

悄然之间,比武已经开始!

吴椒自觉对付苏恺不费吹灰之力,故而选择了先发制人。

吴家的虎系象形拳法极为凌厉,吴椒的手掌变成了一副虎爪的模样,朝着苏恺悍然发力,极为迅猛!

“虎步,横临青岗!”

与苏繁不同,苏恺自小是在其父苏烈的指导下修炼武技,根基扎实,未学会打人之前先学会挨打,故而这以防御见长的虎步自然是拈手就来。

“砰!”

拳肉交接,让当世的吴椒和其他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是,苏恺居然是正面接住了吴椒这一十分凌厉的攻势!

“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这怎么可能!”吴椒几乎是在刹那间察觉到了苏恺乃是通脉境的修为,当下心中十分骇然且是疑惑,这分明是和苏繁表弟提供的消息大不一样!

更是让吴椒措手不及的是,那苏恺的反应也是极快,显然是早有预谋,趁着吴椒暗暗吃惊的刹那,猛地出拳,朝着吴椒的右肩击去。

“青龙,裂风拳!”

吴椒来不及抵挡,却也是没有丝毫的畏怯,右肩并非是要害之处,挨上一拳也是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吃一个暗亏。

果然,苏恺的拳头击打到了吴椒的右肩上,力道着实不小,连带着吴椒都是几个踉跄,方才是稳住脚步,瞪了一眼苏恺过后,又是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苏繁,眼神颇为愤怒,似乎是埋怨苏繁的消息有误。

“苏恺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突破的通脉境!”连苏繁自己都是十分疑惑,对于吴椒的埋怨神色,也不敢回视。

那吴椒扭过头来,朝着苏恺怒道:“好啊,还真是小看了你,不过也正好,让我来彻底放开手收拾你,省的太过无趣!”

几乎是在瞬间,两道身影又是纠缠到了一起,拳脚往来十分犀利,不过能够明显的看得出来,是吴椒稳稳占据了上风,几乎是压着苏恺的出拳攻势,不过这苏恺却也是极有韧劲,未见有丝毫的气馁。

这是第一场有苏吴蔡三家当中的通脉境子弟交手的场合,原先顾着和苏吴蔡三家族长说话的张县丞,也是正襟危坐了下来,看着比武台上。

“那台子上的苏家少年,莫不是苏伍佰将的儿子?”忽然,张县丞发问道。

苏烈拱了拱手谦逊道:“正是犬子。”

“嗯,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不骄不躁,不气不馁,后生可畏啊。”虽然能够瞧得出来台子上苏恺一直处于下风,但却是见得出来张县丞对苏恺的欣赏。

苏烈只当这是张县丞为了拉拢苏家的说辞,并为当真,不过该有的谦逊苏烈还是有的:“犬子岂能够担的上大人这般夸赞。”

“担得起,担得起……”张县丞笑了笑,正欲再说什么,那比武台子上却是生了状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恺和吴椒两人都是齐齐落下台去。

原来是苏恺纵然是一直处于下风,却是在最后拼尽了全力将那吴椒一同拖下了比武台,为此苏恺的背部和脸部还挨了几下重拳极大,看上去鼻青脸肿的。

“这……”那主持比武的武师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断胜负了。

“既然同时落地,就是算作平局吧,”张县丞见状,也是挥了挥手如此说道。

明眼人都是能够瞧得出来,这是张县丞有意看好于苏恺。

既然张县丞都是这般说了,虽说吴家的一众子弟极为愤慨不满,甚至是吴家的族长吴江都是面色一滞,不过终还是点头应了此事。

苏潮见到素来落下了武台,连忙赶了过去,同行的还有几名苏家的旁系子弟,皆是对苏恺竖起来了大拇指:“恺哥儿好样的,总算是在吴家那些人的手里挣回来一口气了!”

这些苏家旁系子弟往常的时候,都是跟在苏繁的身后,对苏潮和苏恺都是一副敌视的态度,但是如今见到了苏繁明显是可以偏向于吴家子弟,倒是引起来了这些苏家子弟的不满,连带着言语之中都是对苏繁冷嘲热讽的。

“苏繁那个家伙是指望不上的,不过我们还有潮哥儿!”一名苏家子弟说道。

果然听到了这话,众多苏家子弟也是看向了苏潮,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皆是对着苏潮道:“潮哥儿,往常的时候我们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计较。”

“是啊,潮哥儿,以前是我们的不对!”

仔细一想,其实双方虽然是不怎么对付,但终归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幺蛾子。

苏潮摆了摆手颇为大方的说道:“没事,都是苏府子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眼下还是比试要紧!”

“对,还是比武要紧,不过我们几个都是凝气境,敌不过吴家的那些人,都是输了,眼下只有你了!”

“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的,绝不会弱了苏府的气势!”苏潮应道。

正是说着,几场比武就是已经落幕,吴家的一众小辈似乎是格外针对苏府子弟,除却苏恺之外,苏府本是苏吴蔡三大家之首,但表现不仅是远逊色于吴家,甚至是在吴家的刻意针对下,连蔡家都是比不上。

“看来是刚才张县丞的判定让吴家小辈们动气了啊!”

不乏是有明眼人看得出来这一点。

“下一场,苏潮……吴栩!”

没有丝毫的意外,苏潮知晓重阳家宴之后,自己就是苏家明面上的小辈修为最高的人,对抗吴家武道修为最高的吴栩这等最具挑战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观武席位上,吴家的族长吴江也是颇为洋洋得意的为张县丞引荐道:“张大人,这是吴家的吴栩,年岁不过十六,便是已经达到了后天淬体第三重活血境。”

“哦?”张县丞果然是来了兴趣,这般年龄却是能够达到活血境的武道修为,的确是难得可见,倒也是让张县丞发话:“此子可着重培养,必不逊色于那些军侯世家的子弟!”

“大人谬赞了。”吴江言语听上去虽然是十分谦逊,但面容之上却是堆砌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不过张县丞又是看着苏潮问道:“想来这位能够与吴栩对上的苏家少年也是颇为不凡吧,不知晓是苏府之中的哪房子弟。”

闻言,苏陌和苏烈不禁面色尴尬,不好明说,故而是犹疑了起来,倒是那吴江似乎是有意落井下石的说道:“是苏老爷子的四子苏厉之子。”

“苏厉……这个名字似乎是好生熟悉啊。”张县丞也是皱起来了眉目,似乎是在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吴江见状,嘴角也是扬起来笑道:“大人怎么会觉得熟悉呢,这苏厉因为触犯族规被苏老爷子削去了族籍逐出家门,现已经不在庐江地界上有十几年了!”

“这倒是提醒我想起来了!”张县丞一拍桌案,当即是看着苏陌开口问道:“令弟莫不是庐州府治下庐阳军中的苏厉将军!”

似苏烈的五百人将只能够被称之为将,但能够被称得上将军的,至少是两千人将,再瞧着张县丞的这副钦佩之色,吴江面色都是铁青了,他只知晓那苏厉的确是难得的武道天才人物,却是未曾料到居然会是混到了如今庐阳军的将军职位,与平常听闻到的赘婿身份简直是云壤之别!

苏陌也是摸不准张县丞究竟是什么态度,只好是如实回道:“家弟的确是在庐阳军中任职。”

张县丞当即是站了起来,朝着苏陌和苏烈等人拱手作揖道:“此事说来真的是巧,苏厉将军乃是族兄府牧大人治理庐州府的左膀右臂,如今我迁来庐江城做县丞,又是和苏家结下了善缘,看来你我两家的合作真是天意注定啊!”

闻言,苏陌和苏烈皆是心中一松,旋即心中和面容上不禁浮现一抹喜意。

反观那带着别样心思的吴江却是一脸铁青之色,暗暗攥紧了手掌,无论如何也是没有想到,那苏厉一个赘婿居然是做了庐阳军的将军,且是能够做了府牧大人的左膀右臂,看来是极受府牧大人的重视!

第十七章 激烈交手

苏府演武场的比武台上,吴栩见到了苏潮缓缓地走上来了,亦是开口说道:“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没有选择退缩!”

“你还不值得我退缩!”苏潮也是面色十分淡然的说道。

“苏府的龙拳虎步我也学过,但是吴家的拳脚武技你未见得见过……”

听着吴栩这般说,虽说苏潮并无紧张之色,毕竟自己主学的武技乃是脱胎于前世记忆中的古华夏五禽戏,苏府的龙拳虎步也仅仅是学的十分粗浅。

但台子下的苏府其它子弟却是十分生气,断然是没有想到吴家居然是将苏家子弟主学的武技学会了,难怪刚才吴家子弟几乎是压着自己等人打,其中固然是有着实力的差距,但吴家出招似乎是格外针对苏府,明显是提前熟悉了苏府子弟的招式。

当下不用细想,众多苏府子弟便是将目光盯向了比武台子另一边的吴家子弟阵营当中,那里赫然是站着苏繁!

答案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在众目睽睽的问罪眼神当中,苏繁也是梗了梗脖子,显得十分心虚,退后了两步混入了其它的吴家子弟当中,方才是暗自剐了一眼那吴栩。

“果然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比武台子上的吴栩,在方才的言语过后,又是说道:“这样以来,似乎是我占便宜了,我可以让你一招!”

苏潮闻言,也未回话,今日一早又是服用了一枚上品三灵丹,故而现在丹田处以及腹内,充沛的元力都是快要滚滚地溢出来了!

心神一动,如今体内元力运转一个小周天,仅仅是需要五六个呼吸,暗自运气之下,经脉之中已经是蕴含着异常丰富的元力。

苏潮十分谨慎的盯着吴栩,作为吴家最为优秀的后辈,就是踏入了淬体三重活血境,其武技修炼必定是不弱。

既然吴栩想要让自己一招,苏潮自然也不会是白白地放过这个机会,正是想着,苏潮身形已经是暴动,脚底下像是抹了油一般,一息之间,身形便是暴动了两三丈之远。

且是一双硕大有力的拳头已经是朝着吴栩迅猛而去!

“鹤步势!出洞势!”

如今的苏潮已经是能够将五禽戏的不同的一系步法和拳法融为一招使用,下盘采用鹤步势乃是取其灵敏,真正的杀招乃是虎戏之中较为凌厉的出洞式!

既然吴栩想要大方的让招,苏潮也是没有丝毫的留手打算,一出手就是掌握的最大杀招!

瞬间,对面的吴栩也是感受到了一股风气迎面扑来,面色一抖,虽说察觉到了苏潮此招的浓浓威胁,但吴栩方才是说过让一招于苏潮,自是不会食言。

“砰!”

拳肉交接,一声闷响响在了吴栩的胸膛处,连吴栩都是不禁咳嗽了两声,踉跄倒退了好几个脚步方才是稳住的身形!

“这……”

吴家的一众小辈也是面色颇为惊讶,身为吴家小辈第一人的吴栩实力其他吴家子弟也是知晓的。

方才吴栩虽然并未出手,却是摆出来了吴家虎系象形拳之中的最强防御的一招,雄虎横峰!

往常在吴家的时候,吴栩只要是摆出来了“雄虎横峰”这一招式,吴家之内即便是通脉境的子弟,攒足了气力都是不能够逼退吴栩半步。

但今日,苏潮居然是做到了!

“咳……”吴栩平复了呼吸,抬起头看着苏潮直言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不过接下来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话音刚刚落下,吴栩的身形掠过前方三四步,一计重拳就是朝着苏潮的肩胛骨处击去,出拳速度几乎是让苏潮捕捉不到,反应也不及,故而吴栩这一拳结结实实落在了苏潮的右肩后面。

果然,这吴栩一旦是认真了起来,活血境的实力终归是活血境的实力,一下子就是带给了苏潮莫大的压力!

单单是这一计重拳,就是卸去了苏潮右臂三成的出击力度,这吴栩终归是武职世家出身的子弟,应该是自小刻意培养实战能力,知晓着重攻击人体何处部位,能够最大的削减去对手的威胁。

倒是不似苏府之中的子弟,出招只会是乱打一气。

实际上,苏潮也是知晓人体最为要害的部位应该是太阳穴、咽喉、裆部等等,但如今这个场合的确是不适合下死手,尤其是这吴栩还是先前让了自己一招的情况下,这种不道义的出手必定是被他人所唾弃。

苏府还是自诩为士族,故而苏潮更不可能这样做了。

“鹤步势!撼运势!”

鹤步势重在轻盈敏捷,撼运势重在力沉着重,两相结合之下,纵然并非是林玧琰所掌握的最强招式,却是最适合攻守兼备的一招。

又是几个交手之后,连着吴栩都是发现到了不妥之处,故而稍稍止住了对苏潮的进攻之势,说道:“好一套借力打力的招式,我从未见过,应该并非是苏府子弟所学之中的武技!”

五禽戏并非是寻常武技,五套禽戏各有长短优劣之处,不过胜在招式繁多,两年结合甚至是招式变化令人根本摸不透,所以苏潮也是并不担心吴栩看穿自己的出手套路,也就是大方的承认了。

“好!”吴栩点了点头,“接下来这一招,亦是吴家武技之中最能够攻守兼备的一招,你接好!”

“虎威拳,雄虎扑食!”

见着吴栩的面色愈发认真起来,苏潮感受到的压力又是增添了三分:“虎形拳么?”

“好,就用五禽戏之中的虎戏和你一较高下!”

当即苏潮心中做好了决断,也是瞬间想起来了虎戏的要诀,即“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这……”

一众吴家子弟见到了苏潮这副模样,使出来的招式竟然是隐隐的和吴家的虎形拳极其相似,纵然是有着差距,却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故而如同苏府一般无二,众多吴家少年也是将狐疑的目光看向了那苏繁,眼下貌似只有苏繁才有可能向苏府透露吴家武技的可能性。

苏繁就像是钻进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往常还不觉得苏潮的武技有多厉害,但是今日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楚苏潮与吴栩的交手之后,方才是发觉苏潮的有些招式的确是和吴家的虎形拳有些相似。

这就是让苏繁百口莫辩了,只得忍着众人的怀疑目光。

“虎戏要求目光炯炯,摇头摆尾,扑按,转斗,表现出威猛神态,要刚劲有力,刚中有柔,刚柔并济!”苏潮牢记这要诀,又是想到了如今自己尚未发足虎戏之中的“刚”,更谈何“柔”!

故而,苏潮身形就像是一只暴虐的雄虎,体态周围的气势居然是没有在吴栩活血境实力的威胁下落入下风,未战先怯。

连同着苏潮体内经脉中运转的元气都是变得极为凌厉、阳刚,皮肤都是滚烫了起来。

“这……”

几乎是刹那间,苏潮面色一变,因为他察觉到了体内居然像是出现了一处漏洞,刚刚继续起来威猛之气的体内元力极其疯狂的向着某处泄去!

连苏潮自己都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正是比武的时候,这变故无疑是致命的!

待精神力注意到了何处起了变故之后,苏潮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起变故估计短时间内是平复不了的了,这段时间内体内的元力至多能够调动不足一成,但缘由是令人可喜的。

苏潮体内的血海壁障已经是被刚才凌厉阳刚的元气悄然轰开!

观武席位上,张县丞不知是感知力敏锐,还是另有手段,当即是大笑道:“不愧是苏厉将军的子嗣,这也是在突破至活血境了!”

“什么!”张县丞周围的人皆是面色惊讶,着实没有想到那苏潮居然是会这个时候武道有所突破。

其中以苏陌和苏烈更是面带着一丝苦意:“若真是如此的话,恐怕苏潮体内能够调动出来的元力不足一成了!”

如此一说,那吴江闻言也是心中暗喜。

张县丞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长远来看,这也是好事,毕竟能够达到活血境的修为,争夺那新军甲营的什伍长,也是更添了几分把握。”

闻言,苏陌和苏烈也只能够略带欣慰的苦笑着,那些苏府竭尽全力购买而来的彩头,倒是便宜了他人!

张县丞又是说道:“不过在我看来,那吴家的吴栩倒未必像是一个趁火打劫的人……”

比武台子上,吴栩感觉到了苏潮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势猛然之间就是倾泻消失了大半,毕竟是过来人,当即试探着问道:“你的血海壁障已经是破了?”

苏潮抬起头,看着吴栩没有丝毫窃喜的面容,倒是带着几分关切,也就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

果然,这吴栩也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虽然谈不上你们苏府所说的君子,但终归是做不出来乘人之危的事情,你安心突破吧,我等你这半个时辰!”

言语刚刚落下,就见吴栩屈腿盘坐了下来,闭目养神,苏潮见状,亦是如此动作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专心突破一事。

倒是那太子下的苏繁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是额头上青筋暴露,怒气至极,心中暗地暴怒的埋怨吴栩道:“真是一个莽夫!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是牢牢抓住的,最好再是打断了苏潮那个杂种的突破趋势,哪怕是给他留下一点暗病后患也好啊!”

第十八章 比试落幕

如是,苏潮待在了武台上足足有着半个时辰用作突破至活血境。

所幸苏府演武场的场地极大,除了这座武台之外,四边的角上还有着小一号的武台,用作其它三家子弟的比试也是恰好合适。

早晨的时候,苏潮就是新近饮下了一枚上品的三灵丹,丹田处还是能够感受到了丰沛的元力源源不断地送往各处经脉当中。

血海壁障,乃是经脉和血管的连接中枢点,唯独击破了血海壁障,方才是能够将丹田内提纯出来的最精纯的元力输送到血液当中,利用周身血液循环促使元力淬炼己身。

今日一场比试也是让苏潮忽然懂得,武道修炼本就是追究天地自然之间至强至刚的力量,倒不似苏府作为文流世家那种讲究阴阳平衡、刚柔并济,武道修炼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般,追求刚猛!

“呼……”

几个呼吸间,苏潮也是逐渐摸透了元力进入血海壁障后的节奏,经脉与血脉相连的第一感觉,起先的时候是有一些灼烧膨胀的疼痛感,但是过不了多久,适应了这种感觉,元力触碰到了血海壁障后的血液之后,就像是鱼入河池一般,隐隐传来一种舒畅感,令人痛并快乐着。

血海壁障之后,是人身血液循环的血脉所在,不过血脉并非是以血海壁障为起始或终点的,血脉始终和核心的地方是心脏,只有元力渗透到心脏处,方才是真正地踏入了活血境。

不过这一点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毕竟一旦是突破了血海壁障之后,元力已经是完成了和血液融合的必经之路,只需要将元力依附着血液的流动,缓缓向着心脏处随流而动即可。

半个时辰之后,武台一角的苏潮也是缓缓地睁开眼睛,扫了扫周围,最终又是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掌心处,用力一握,似乎是能够感受到元力混入血液之中带来的力量膨胀感。

“难怪吴栩那家伙会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活血境与通脉境的实力差距居然会是如此之大……”苏潮低声喃喃道。

那不远处的吴栩也是睁开眼睛来,开口询问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苏潮抬起头点了点,又是拱手道:“多谢了。”

“谢我没有趁人之危么?”吴栩笑了笑,站起来身子,又是说到:“彻底开掘活血境的实力应该是元力渗透进心室的三天后,但眼下的时间恐怕是容不得了,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

说着,吴栩悄然之间摆开了架势,对着苏潮又道:“接下来,就是全力一战了。”

“好,我也不会留手!”

吴栩身形暴动,再一次像是一头猛虎出山一般,朝着苏潮疾步而去,一双虎爪模样的双手直接是向着苏潮的左右两大肩胛骨抓去,见其力道,隐隐只觉得足以损伤筋骨!

“猿步势!”

苏潮这一次的使用的武技,并非是驾轻就熟的虎、鹤、熊三戏,而是五禽戏当中最为高深的猿戏!

苏潮仿猿猴敏捷好动,表现出纵山跳涧,攀树蹬枝,摘桃献果之神态,变掌为拳,角度极为刁钻的向着吴栩的胸膛捶去。

“不打算避开了么……”吴栩见到苏潮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而是选择正面交手,也是心中一动,顿时觉得苏潮有一些拿大了,正面交手,始终是自己占便宜的。

吴栩的虎爪攻势无比凌厉,且是十分强硬,一旦是抓住了苏潮的肩胛骨,必定是将其用着过肩摔一招让其远远的被甩出武台上。

但!

就是在吴栩一双虎爪快要拿捏住苏潮的肩胛骨之后,却是见到了苏潮的肩膀刹那间居然是平静之中耸动了足足半尺距离,看上去显得极为诡异!

“通臂拳!”

苏潮一声暴喝,双脚虽然是并未移位,但整个上半身就像是一只双臂十分修长的猿猴,十分灵动,吴栩的虎爪一下抓空,但吴栩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苏潮的重击,又是几个踉跄倒退几步。

待稳住了身形之后,吴栩方才是抬起头看着苏潮,颇为诧异之色:“恐怕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你仅仅是通脉境,就学了好几门象形拳,难道就不知道贪多嚼不烂么!”

“事实证明,的确是能够让你措手不及,不是么?”苏潮一笑,又是伸出了手,仿照的先前吴栩交手的口气说道:“几番交手下来,现在是我熟悉你的武技招式了,而我会的,还有几招你从未见过。”

“先是熊系、鹤系、虎系三大象形拳,现如今却还有一套令人防不胜防的猿系象形拳,说实话,的确是让我头疼!”吴栩说着,又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不能够让你赢了才是,否则的话,我吴家也太没面子了!”

“这一招,我拼尽全力,不留余力,你极有可能重伤!”

吴栩的气势突然是变得暴戾了起来,往常的时候挂在嘴角的一丝玩世不恭都是弥散不见,旋即一声低吼似乎是在其喉咙里滚动出来。

“虎威拳,暴虎冯河!”

“这……”苏潮都是有一些稍稍变色,他发现了吴栩的面容上青筋暴露,面色涨红,显得十分狰狞,眼看着就是要全力出手袭来。

“迷藏势!”

猿戏当中,最常见的乃是猿猴的轻盈灵敏,在山野荒石林木之间能够攀援而上却丝毫不费力,与敌争斗的时候,迷藏势则是要充分利用起来猿戏当中的灵敏性避开对敌的悍然攻击,伺机而动,攻击要见缝插针!

“想要躲开么……恐怕你还不够快!”吴栩扫过突然是身形暴掠的苏潮,意识到其定然是想要躲开,于是,吴栩就像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老虎,这也是吴栩的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一旦是认真起来了,出于武职世家的天然优势,即便是苏潮有着五禽戏这等堪称压箱底的手段,也很难占到便宜。

吴栩抓住了苏潮的衣衫一角,打断了后者的灵敏步伐,没有丝毫的犹豫,又是趁机抓住了苏潮的左臂。

吴栩深深的知晓,苏潮的猿系象形拳法十分灵敏,唯一破解之道就是让苏潮的身形能够让自己捕捉到,抓住了苏潮的左臂,吴栩没有丝毫的留守,使尽了十二分气力,想要狠狠地将苏潮抛了出去,甩下武台!

苏潮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是反应不及了,手臂被一双像是铁钳子的虎爪抓住,岂能够有着半分挣脱的余地!

“拼了也要拖着你!”就是在苏潮察觉到自己和吴栩之间的气力大小差距之后,亦是充分借用了猿戏的灵敏度,也是反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吴栩的右臂!

“砰!”

轰然落地的声音,扬起来的尘土之中很快又是消沉下去,让两面蓬头垢面的少年面容逐渐清晰……

“平局……!”

“有君子之风,也有壮士之烈!”观战席位上的张县丞见到苏吴两家的武力最强少年之间比试的落幕,也是毫不吝啬夸赞给予了这一句评语,见状是对苏潮和吴栩都是十分满意。

“张钦!”张县丞呼唤过来自己身边的护卫,吩咐道:“派人回去取两套从庐州府带过来的上佳军备,赐予这苏吴两家的优秀后备!”

“是!”张钦拱手应道,随即亲自带着几名衙役着手去办理此事。

那苏陌和苏烈相视一眼,随即也是扬起来了一抹笑意,着实是没有想到,苏潮的表现居然是如此优秀,十六岁跨足活血境,已经是十分优秀了,往上的话,只有周家那等屹立上百年的世家大族了,不过门第品级不同,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次,本官将新军征卒一事放在南乡,现在再想,还真的是无比合适!”说着,张县丞也是回过头来,对着苏陌拱手道:“苏族长,今晚恐怕叨扰了,本官的晚膳就定在苏府之中了。”

“张大人赏面真是求之不得呢!”苏陌也是一脸受宠若惊之容的应下了此事。

“你我两家,极有缘分,定然是要多多来往的。”今日之事,也是让张县丞打定主意与苏府多多来往,以拉拢其也可牵制住一部分庐江城的周家。

再者说了,张县丞也是想起来了庐州府那位苏厉将军,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尽管现在不知晓为何会被苏老爷子逐出家门,但见到了苏厉将子嗣继续留在这苏府当中,故而并不妨碍张县丞提高了许多对苏府的重视程度。

第十九章 拉拢人心

当晚,苏府的确是尽心尽力为张县丞的到来,准备了一场晚膳。

苏潮、吴栩等一众小辈自然也是在晚宴席间,因为有着张县丞赏赐的一套武备,那苏府备下的重大彩头皆是被其它三族子弟瓜分而去,至于最为珍贵的朱椆镔银枪则是被蔡家的武力最强后辈蔡烨夺取,其亦是一名武道天赋不错的通脉境少年。

宴席间,因为张县丞并未刻意的端官架子,自是主宾尽欢,兴尽方才是散去。

“这张县丞还真是出手阔绰,火云枪、寒霜剑、明光铠、桑拓弓、飞羽矢,听我爹说,这可是吴国军中千人将的标配,因为造价昂贵,只有那些上品门第的子弟入军方才是能够配的起来,这张县丞不过只是一个县官,也不知晓哪里来的银钱能够赠的上这些稀罕物件!”

“这张县丞可是出自庐州府的张氏一族,按照门第优劣,比起来那周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潮听着苏恺的疑惑,亦是将席间听见的些许风声说了出来:“瞧着这今日来的动静,这张县丞任职庐江县府,恐怕就是针对周家来的!”

“所以拉拢一下与周家关系并不愉悦的士族,这是必然的,”苏潮低下头,看着眼前桌案上陈设的一应武备,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是两副武备,上千两银子,却是拉拢了南乡大部分的士族,这张县丞能够来这庐江分化周家的把控地方之权,必定是有着极深的城府!”

“这般说来,倒的确是这样!”苏恺以及身边的几名苏家子弟听闻了这句话,皆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因为苏潮在武台上和那吴家吴栩的平分秋色,无疑是在众多苏家少年的心目中极其有着威信,不过与苏繁那种淫威不同,这些苏家少年对苏潮是打心底佩服的。

于是说了一些闲话过后,又是说到了正题上面。

“明日,张县丞就是会派遣县府官吏前往南乡的各个庄子上,征发民卒组建为新军,不过这军中的等级尊卑比起外面来还要是森严三分!”苏恺有意为苏潮铺垫声势,当即扫了一眼众人,试探着问道:“如今苏繁的所作所为,想来你们也不会想跟着他了吧!”

“这是自然!”众多少年皆是点了点头,更有甚者说道:“苏繁亲近吴家,如今潮哥儿和那吴栩又是不相伯仲,孰高孰低,我们还是分辨的清楚!”

“好,如果没有意外,一般只要是武者,必定是被选择进入精兵之列,在这次的新军中,就是甲营!”苏恺为众人解释道:“苏家不必吴家,作为武者的就是你们几人,潮哥儿和我是争夺什伍长的人选,什伍下的精兵之卒就只能是……”

苏恺言语未尽,有心思活络的苏府少年便是应了下来,“潮哥儿和恺哥儿你们就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几个都是跟着你们的!”

“这就好!”苏恺点了点头,旋即是从怀中取出来几枚下品三灵丹,递给了这些苏府少年,“眼下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只有这个了,你们不要嫌弃。”

这些苏府少年多是出自旁系,有的就是依附于苏府的客子,平日里都是没有月例之说,这一枚三灵丹,一年或许只能够见到一次,见到苏恺拿出来这些三灵丹,皆是十分感动,抱着万分感激的神色看着苏恺。

苏恺却是耸了耸肩说道:“这些都是潮哥儿为你们准备的,不要谢我。”

如是,众多苏府少年又是看着苏潮报以十分感激的神色。

又是说了一些其他的话,这些苏府少年也就是逐渐的散了。

待众人走过,苏恺也是准备要走,却是被苏潮给留了下来,且是给了苏恺一枚上品的三灵丹和血灵芝丹丸。

瞧着手中这一枚无比熟悉的三灵丹,苏恺也是满脸诧异之色,当即是一把手握在了手中,看着左右也无他人身影,又是关了门窗之后,方才是低沉着语气对着苏潮卫问道:“潮哥儿,这三灵丹是上品的?”

“嗯。”既然苏潮选择拿出来了,就没打算瞒着苏恺。

苏恺有些讶色于苏潮的淡然,又是张开手端详了好一阵子,方才是又抬起头向着苏潮说道:“上品的三灵丹有多珍贵我知道,再说潮哥儿你最近也是让我隐隐约约知道了必定是有着其他的门路。”

“我爹听爷爷和大伯说,你去城里当了一枚上品三灵丹,爷爷和大伯还有其他人认为你是把重阳家宴上吴老爷子赐下的上品三灵丹给当了,但那枚上品三灵丹你又是送给了我,原先我和爹还奇怪着呢,不过也没有和其他人说,现如今才肯定,潮哥儿你的身上应该是不止一枚上品三灵丹。”

说着,苏恺一脸关切之意的嘱咐道:“潮哥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想来你也是懂的,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必定是扒了你的皮都要刨根问底的!”

苏潮点了点头,虽说是没有想到自己当日前往庐江城内自认为十分隐秘,却是没有想到还是被苏府当中的一些眼线给捕捉住了,这以后一定是要多加仔细才是。

“我知道利害轻重的,如果这苏府之内,我连你都是不相信了,还能够信谁?”

苏潮的这番话,倒是让苏恺十分感动,点了点头又是瞧着苏潮,说道:“好,就冲潮哥儿的这份信任,我也就是将这枚上品三灵丹坦然无愧的收下了!”

“这枚红色的是血灵芝丹丸,冲破血海壁障的时候,乃是弥补气血的最佳丹药!”苏潮又是嘱咐道。

“血灵芝丹丸……”苏恺原先还未注意,再想到当日重阳家宴血灵芝一事,心中已经是隐隐有了猜测,但终归是没有询问,只将此事埋在了心中,不去随意猜测。

似乎又是想起来了什么要紧的事,苏恺也是一脸凝重的对苏潮问道:“潮哥儿,你所学的武技似乎并非是苏府当中的龙拳虎步?”

苏潮点了点头,且是对苏恺明言说道:“的确,苏家的龙拳虎步在士族看来的确是招式华丽,且是有着长沙桓王孙策的珠玉在前,但苏府得到的龙拳虎步应该并非是真传,吓唬普通人足以,不过面对着吴家这等武职世家就是远远不够了!”

“我所学的后天淬体武技名为五禽戏!”

“五禽戏?”终归是阅历有限,这五禽戏在吴国那些顶尖的世家大族手中都是了不得的秘密所在,苏恺不知晓也是正常的。

苏潮也是为苏恺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五禽戏是通过模仿虎,鹿,熊,猿,鹤五种灵物动作的象形拳,各有所长,招式融合贯通之后,千变万化,令人捉摸不透!”

苏恺豁然开朗:“难怪人家都说潮哥儿练了好几种象形拳,没有想到,居然能够有着一门武技融合了五类灵物的象形拳招式,当真是了不得!”

“怎么,你也想学?”苏潮也是笑着反问道。

虽说苏恺也是一脸翘首以待的意思,但终归是迟疑着说道:“这似乎不方便吧……”

“嗯,的确是有一些不方便。”苏潮点了点头,未待苏恺流露出来失望之色,又是说道:“不过这练习五禽戏的时候,不仅是能够精进出手招式,且是能够促进血气元力流动,可增益武道修为,你要是嫌不方便,不学也罢!”

话都是说到了这里,苏恺岂能够不知晓苏潮的意思,当即抓住了苏潮的衣袖,央求道:“潮哥儿,好潮哥儿,我哪里是有不方便的,若是能学我一定学!”

“嗯!”苏潮点头答应下来了,且是说道:“这五禽戏稍稍有些麻烦的是,没有文本书卷,所以我也只能够手把手的教你,明天起你就来我这院子里和我一起学这五禽戏吧!”

“肯定没问题,我爹总说我要多向你学学,今晚和他回去提这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苏恺闻言,自是面色大喜,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十章 吴家藏品

九月底,正是秋冬交接之际,张县丞在处理了秋日收取的赋税一事上,就立即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南乡征兵一事上,不过负责的还是筹措一事,至于具体事宜则是全部交给了征辟的五百人将苏烈。

在南乡,张县丞下令修建了一座军营,靠近沙湖山,此番在南乡众多士卒的支持下,绕过了周氏这条地头蛇,踊跃参军的人数也是大大地超过了所招的士卒,故而张县丞另是嘱咐征辟的五百人将苏烈择其精锐者而征为兵卒。

“那就是沙湖山么?”

这一次,倒是轮到了吴家作为主场,自从征兵告示出来之后,苏府之内的一众参军子弟就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沙湖乡,最终是在与苏府保持明面上交好的吴家落脚。

吴家虽说是武职世家,但这些年来,哪怕是吴家最为鼎盛的时期,依旧是固守在沙湖乡这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桑梓之地上,因为靠近人迹罕至的沙湖山,那些山野中的兽物倒是十分常见。

“嗯!”有吴家的子弟点了点头,指着入沙湖乡的道口一块红彤彤的巨石说道:“这块镇乡石自从吴氏先祖迁移到这就是立下了,原本乃是一块花岗岩,不过长久以来用着进犯乡内的兽物鲜血祭祀,方才是这般成色的!”

如此一说,倒是让众人看过去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震慑神魂的触觉,寻常野物见到这尊镇乡石估计也是应该心生怯意吧。

一行人又是近来乡中,这沙湖乡自是不比庐江城的繁荣,不过因为这段时间的南乡征兵宣告,且是那座新军的营寨又是修建在距离沙湖乡不足三四里的地方,这沙湖乡进食隐隐有着成为南乡十里八庄的中枢之地。

吴家的府邸自是比不上苏府的精雕细作,事事巨细,反而是十分简朴粗犷,与苏潮所想的武职世家相差不多,府邸多是坐南朝北,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长廊走阁,也没有横竖间立的墙壁。

一进吴家的大门,就是一片极为宽阔的院子,两边陈列着长枪短剑,各种练习拳脚的木桩或者架子,再向着北看去,就是吴家的内堂,吴老爷子今日亲自迎了出来,安排苏蔡两家的子弟各自入住方才是歇下。

吴家或许是不如苏府那般精细奢侈,不过吴家子弟自小是在乡中长大,族内教授追求的东西也不是那些物尽其华的享受,反而吴家对于武力是格外的崇拜。

和苏繁看重的各种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利器不同,吴家可以摆出来的是从沙湖山中猎杀的妖兽。

那吴家的吴椒倒是和苏繁一样的张扬性格,将苏吴蔡三家的后辈带到了吴家某处,道:“这里面都是吴家这些多年在沙湖山深处捕杀到的妖兽,能够摆放在这里自然不是凡品,都是能够被称之为妖的兽怪!”

“哼……”苏恺虽然是受不了吴椒这种炫耀的语气神态,不过却也是没有见过多少妖兽,一看到吴家内院收藏着的琳琅满目的妖兽骨架倒是十分好奇,四下打量了起来。

这些妖兽虽然骨架超过了寻常体型,有的几乎是三四倍之大,不过始终还未脱离原先的兽形,即便是有着几处差异,倒也是能够看出来这是什么妖种。

其中以狼妖居多,一眼望去,像是牛马般大的狼妖尸骨足足就由着十几具之多!

其余似山中的虎豹长蛇各色妖兽也是应有尽有!

“苏府也有志异传奇之类的书籍,不过其上记载的妖怪传说几乎都是文人士子所喜欢见闻的才子佳人、寒士狐女之内的凄美之说,今日一见到吴家陈列的这些妖兽尸骨,总算是明白了,要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寒门书生,见到妖物,哪有心思谈情说爱的,恐怕跑都是来不及!”苏恺这般说道。

苏潮也是点了点头,这些妖物单单是看着死去多年剩下的骨架都是戾气极重,尤其是那些獠牙更是显得兽性残忍恣睢,根本看不见有着人族喜好的优雅姿态。

“你们这一点倒是说错了。”在苏潮、苏恺等一众苏府子弟的身后,突然是响起来这道身影,众人回过头去,才发现是吴家的吴栩。

“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是有的,似那等妖怪法力通玄,更身负令人防不胜防的神通秘术,即便是先天淬元的人族高手,都是奈何不得。”

吴栩说这话倒是十分的平淡,但是在苏恺听起来就是觉得这是浓浓的炫耀,不免犯了一个白眼不屑道:“说的好像就是你亲眼见过的一样!”

吴栩倒是十分坦然的说道:“我暂时倒是没有见过,这些都是我爷爷曾经在吴国的东海军的时候所见所闻,那些海族似这类化为人形的海妖就比比皆是,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手段更是拈手就来,我也相信日后我也是一定能够见到这等妖物的!”

说着,吴栩也是没有再注意苏恺,而是看着苏潮开口问道:“你呢?苏潮!”

“若是有可能,自然是想见见。”苏潮回道。

吴栩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当日和苏潮互成平手的羞怒和尴尬,而是说道:“三日后就是新军考核,不知道你可有兴趣合作一下?”

“哦?”苏潮也是有些好奇,又是问道:“怎么合作?”

吴栩径直将心中的盘算说了出来:“你我皆是活血境的修为,在有着门第作为依仗,新军甲营十列什长之位必定是有着你我的一席之地,但余下通脉境的族人恐怕拿下什长的职位就是有着一些不安稳的因素了。”

一旁知晓内情的苏恺也是在冷笑:“还不是我爹保举了吴家族长做甲营的百夫长,所以才是这般……尽心尽力!”

吴栩闻言,倒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是看着苏府众多少年道:“这就是乡党,尤其是对苏吴蔡三家来说,本就是有着上代渊源,自是要互相扶持,难道还不成便宜了外人?!”

“你……”苏恺语塞,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这吴栩说的是大义炳然,倒是让苏恺先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事态,于是倒是鼓了一肚子的气闷着,也不说话。

倒是苏潮看着吴栩点了点头,意识到了吴栩的确是有心胸之人,于是答应道:“你这话说的很对。”

听见这句问话,吴栩也是点了点头,意识到眼下是人多眼杂,又是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道:“这里陈列的的确是可媲美先天淬元境界的妖兽,但并非是绝品,还有几尊最为凶猛的妖兽骸骨还在里面收藏着,余威尚存,恐怕武道修为太低难以抵抗住那种尸骨威压。”

说着,吴栩又是看向了苏潮,道:“其中就有就有苏厉族叔当年斗山的时候,猎杀到的一尊赤练蛇王,你可有兴趣看一看?”

苏潮听闻吴栩这般说,的确是来了一些兴趣,也是知道这是吴栩欲要说些隐秘之话,当即是答应下来了:“自是求之不得!”

吴栩点了点头,又是对吴椒说道:“这里就是交给你负责了,将他们待在那头最大的狼骨前面,若是面无异色的话,再将其带入内屋参观。”

“好,没问题!”吴椒也是拍了拍胸脯一口答应道。

如是,苏潮也就是跟着吴栩入了内屋,果然,那在内屋的入口处陈列着的一具一丈多高的狼骨,昂首挺立做着仰天长啸的神态,细看其脖颈处的一块骨头缺了大半块,且是能够从喉骨断口就能够看得出来,这头一丈多高的狼妖是死于一枪贯穿了喉咙!

乍一看,毫无防备的苏潮已经是有了心神不稳的迹象,连丹田内的元力都是不自觉的钻入了经脉当中。

“这头狼妖是我爹当年斗山的时候打下来的。”吴栩介绍道。

苏潮点了点头,吴栩的爹正是如今吴家的族长吴江:“能够杀死这头狼妖,吴江族叔的确是很了不起!”

吴栩却是摇了摇头,当即是否认道:“这一点你错了,真正了不起的人打下来的妖骨都是在内屋陈列收藏着,我爹斗山时候得来的这一具狼骨,原先也是在内屋陈列着的,但后来却是因为苏厉和苏烈两位族叔的战利品,相形见拙之下,我爹的这具狼骨就是不可避免的被挪移了出来。”

“哦?”苏潮心生诧异,这尊狼骨都是这般显得凶煞不已,那内屋之中更胜一筹的妖物又是何等的妖气滔天!

内屋的入口是一扇铁门,格外沉重,吴栩拉下了门闩,又是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是将这道铁门徐徐打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苏潮随着吴栩进了去。

这内屋极大,房梁离地就有着三四丈之高,方才那头入门处狼骨给苏潮的教训让其也是不敢有着丝毫的大意,但即便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谨慎,待视线见到了内屋陈列着的妖物遗骸时候,眼前的震惊不仅是让苏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内屋中,只有五头妖兽骸骨,各个皆是骨骸极大,单单体型就是迥异于其它寻常妖物。

一狼!一蛇!一鹰!一豹!一猴!

第二十一章 真正妖藏

五头不同物种的庞大妖兽遗骸将这原先极为宽阔的内屋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支猴尸乃是赤尻马猴,乃是上古遗种,当年乃是吴家迁移到沙湖乡的第一代先祖击杀的,论起来实力只能够是和外头的那只狼妖持平,不过胜在兽种稀奇!”

循着吴栩的解释声望过去,只见到这头赤尻马猴的尸体无比巨大,这也是吴家藏妖内屋之中的五头体型硕大妖兽中,除却那头狼妖之外唯一能够留得全尸的妖物。

吴栩又是挪动几步,向着苏潮引见那头黑豹:“这头灵明黑豹亦是南乡曾经一位先天淬元的高手击杀的,不过也正是击杀了这头黑豹,那个先天淬元高手的庄子被山中的兽潮袭击,家毁人亡,这支黑豹修炼有成,故而尸骸在那场失火中也并未烧成灰烬。”

苏潮又是打量了好一阵这皮毛被火焰烧得焦糊的灵明黑豹,虽说是修炼有成,但毕竟是经历了一场灭族的火灾,导致这灵明黑豹倒是成了五头妖兽之中品相最为难看的。

随后,苏潮又是见到了灵明黑豹斜上方用着铁链麻绳拉开着双翼的一只鹰隼,双翼展开可有四五丈之长,至于主身只留下了骸骨,不禁问道:“这就是苏烈族叔当年射杀的那只云顶苍鹰?”

“嗯,”吴栩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云顶苍鹰着实不是凡物,想来苏府之中这些年也是说过这些旧时,故而吴栩也是点出来了苏潮所不知晓的:“当年苏烈族叔拜爷爷为师之后,深得爷爷看重,修炼有成的时候拿着爷爷当年在东海军时候的蛟龙弓射杀了这只云顶苍鹰,这也是为何日后爷爷将黄龙河亭长与代南乡游徼职位交给了苏烈族叔,而不是我爹。”

“这倒是阴差阳错。”苏潮也是第一次知晓这些往事,看来当年吴家的确是很憋屈,被苏府上一辈连带着两人几乎是占尽了风头。

如此一说,难怪乎今时今日吴家在小辈表现极为出色的时候,对苏府都是有一些不快了,苏潮就是在吴家族长吴江那里感受到了明显的敌对意味。

不过这些往事,终归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虽说是影响了这代小辈,但如今见吴栩这等态度和心胸,恐怕在“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前提下,苏府和吴家之中将会迎来一阵亲密的信任期。

“这是苏厉族叔当年捕杀到的赤练王蛇,本来是有两只双修的,当年斗山的时候,遇见了苏厉族叔也是倒霉,雄的那头倒是十分狡猾,撇下了这头雌蛇跑了,这头雌蛇也是被苏厉族叔直接从七寸要害处砍断成两截!”

一听到吴栩这般说,苏潮倒是格外重视这头赤练王蛇,这头蛇妖只剩下了一副长达七八丈的蛇骨,在其靠近头颅处,可以明显的看见的确是断成了两截,用着木桩子支撑着保持整个蛇身的完整性。

又是仔细端详了一阵,苏潮回过头来又是看着吴栩问道:“你怎么这一次不说我爹的武学是吴家爷爷启蒙教授的,甚至极有可能我爹斩杀这头赤练王蛇的兵刃都是吴家的也说不定!”

吴栩笑了笑,当即倒是不否认道:“这也是事实,当年爷爷对苏厉族叔的重视无人可比……哪怕是我,爷爷当年从东海军带回来的贴身武备,我也只听闻过只有苏厉族叔可以不问爷爷随意取用,想来还真不知晓苏厉族叔究竟是武道天赋强成了什么模样,才会让爷爷如今也是赞不绝口!”

苏府之中,苏厉乃是禁忌之词,如今在吴家倒是听到了自己父亲当年的消息,倒也是让苏潮十分触动。

“这头乃是黑铁玄狼,曾经沙湖山中的狼族之王,当年爷爷从东海军退役回乡之后,亲自带着精铁玄银枪斩杀了这头黑铁玄狼!”

“黑铁玄狼!”仅仅是扫了一眼,苏潮便是察觉到了这只黑铁玄狼远远大于其他妖兽的威慑力,或许是尸骸保存十分完整,以至于让苏潮见到这黑铁玄狼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就像是见到了活物那般。

“想来你也是知晓了,张县丞想要凭借新军彻底击破周家对庐江城的把控,但一支没有战功的新军只会是一只纸老虎,所以这一次张县丞接到州府那边的书信后,就是要开拓沙湖山之后的百余里大别山余脉!”

“而阻挡在这百余里大别山余脉的第一道障碍,也是最大的障碍,就是这黑铁玄狼所领的狼族,不过黑铁玄狼已经死了,如今沙湖山狼族首领乃是一只白雪银狼!”

“豺狼这兽族最寻常都是毛色斑驳的灰棕色野狼,一般能够出现纯色的狼必定是上古遗种,血脉的纯厚要高过寻常野狼,故而亦是被狼群着重培养!”

苏潮闻言,也是回过头来看着吴栩开口问道:“如今肆掠沙湖乡的也是山中野狼?”

“嗯!”一说起来这事,吴栩也是一脸忧心忡忡之色:“不知为何,沙湖山中的狼族暴动至今还未见停止,像是寻找着什么,这段时间野狼窜到乡内是常见之事,所以每夜吴家都是安排青壮巡夜,各个要道更是筑起来了栏栅和火坑。”

苏潮点了点头,眼下吴家收藏的最珍贵妖兽都是观览完毕,苏潮又是听到了入口处的熙熙攘攘之声,又是向吴栩开口询问道:“这一次新军,你究竟是向如何合作。”

瞧着苏潮这般小心谨慎,吴栩也是笑道:“自然是不可能做出让苏烈族叔徇私舞弊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要苏吴蔡三家的子弟当作一体,比试的时候若是遇见了自家的兄弟,尽力留守以平局结束,若是遇见了其它家的对手,则是要全力出击,不论输赢,只为消耗掉对手的体力,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的保全更多属于苏吴蔡三家在甲营当中的席位!”

苏潮略微一想,又是看着吴栩这等不似作假的真挚眼神,也是让苏潮点头应下了,眼下自己和吴栩的确是有着十足的把握通过新军考核进入甲营当中,但是余下的苏吴蔡三家子弟把握则是要稍显不足了。

“好!一言为定!”吴栩得到回应,也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言为定!”苏潮也是用力击掌而去,回应着吴栩的真挚。

吴栩伸开了手掌,倒是玩心大起,当即是对苏潮笑着说道:“可敢向前跨出几步,到达那蒲团的位置?”

苏潮目光扫去,吴栩所指的蒲团乃是身前七步左右距离所在,区区几步远的距离,触手可及,苏潮目光所致并无发现什么不妥。

故而也是知晓吴栩不会是无的放矢,苏潮虽说是答应了有何不敢,迈出步子却是格外的仔细谨慎。

一步。

一脚踏出去,苏潮就是面色一变,发现了异样之处,幸亏是早有防备,要不然这一个措手不及,必定是极尽狼狈!

仅仅是这一步的差距,就是让苏潮感受到了山岳压在肩上的重负,这种负担并非是肉体感受到的,而是精神层面之上的,似乎就是要将神魂碾碎!

“唰!”

苏潮脸上血色顷刻间消失的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惨白之色!

身后的吴栩也是徐徐开口说道:“蔡家有一位修道有成的道长,助吴家将这五头妖兽的滔天妖力利用道家法阵禁制的力量聚拢到了一起,其中枢点就是在那蒲团所在之地,别看只有区区几步,但每进一步都是陡增千钧之力的魂魄负压!”

“出来吧,这第一步就足以让你我这种境界吃够苦头,想我第一次跨出去,几乎是被这妖兽威慑力压得倒在了……”

吴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苏潮的脚步不仅是没有撤回来,反而是更进一步,这让知晓这道家法阵威慑力的吴栩着实惊骇:“这……”

苏潮选择更进一步,并非是不自量力,就是在刚才,苏潮就是察觉到了一阵异样,这来源于自己贴身放置的那铜壶。

自从小白那里得到这铜壶之后,苏潮只当这铜壶是一个可凭空收取存放丹药的储物铜壶而已,但与铜壶进行了最为直接的滴血认主这种祭炼方式之后,苏潮就是隐隐感觉这铜壶似乎是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并不能够向手脚那般随心而动,但苏潮笃定这铜壶若是像人一般有着喜怒哀乐的感情,则自己一定是能够察觉到的。

就像是现在,那铜壶不过是一阵嗡鸣的颤动,却是让苏潮获悉到了这铜壶居然是隐隐带着一丝欢呼雀跃的意味,就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遇见了一场甘霖露雨。

那原本像是滔天骇浪一般对神魂有着无比威慑力的的妖力此时此刻就像是忽然间风平浪静的湖泊,苏潮缓缓向前一步,也就像是在湖泊之上随波而流。

湖面上风平浪静,但苏潮却是忽然心生警觉,因为他忽然发现那贴身存放的铜壶居然是在若隐若无地暗地吸收着自己的元力!

第二十二章 玄妙体悟

“这……”

这种无法用言语描绘出来的玄妙感觉,让苏潮也是心神一动,旋即稍作权衡之后,便是主动将丹田内的元气徐徐地送入到了铜壶之中。

原本还是若有若无的玄妙感觉逐渐是变得清晰起来,这铜壶是经历过苏潮的滴血认主的,隐隐中是有着一根可以洞悉铜壶“知觉触觉”的线在拉扯着,也是让苏潮之间明白了铜壶的某些“欲望”!

“似乎是铜壶是对这五头妖兽有着极大的兴趣!”苏潮察觉到了此处,目光扫过黑铁玄狼、赤练雌王蛇、云顶苍鹰、灵明黑豹……最终是将目光稳稳地落在了那实力最为弱小的赤尻马猴尸骸上。

因为他发现铜壶对这赤尻马猴的兴趣最为浓重,大部分的元力都是向着赤尻马猴的尸骸位置涌去,包裹着,缠绕着。

“这赤尻马猴不会活过来吧!”忽然间,苏潮脑海中居然是冒出来了这个极为荒诞的念头。

但,即便是苏潮觉得这是荒诞不堪的念头,心中却是隐隐觉得这恐怕是会成为事实。

就是在苏潮的惶惶不安中,这头赤尻马猴果然是生了异变。

“吼!”

一声低沉怒吼声从赤尻马猴的喉咙里传了出来,似乎是来自地狱之中的罗刹恶魂,这怒吼声震颤着生人的灵魂!

旋即,苏潮就是听见了赤尻马猴体内骨骼摩擦的声音,随后又是见到了赤尻马猴居然是站了起来,它将近五六丈的身躯高大无比。

将吴家内屋的穹顶似乎都是挤破了,说来也是十分奇怪,苏潮并未见到那房梁的木屑,砖瓦掉下来,抬起头去看穹顶的时候,只觉得雾蒙蒙的一片,似乎整片天空都是阴暗的。

“咻!”

赤尻马猴的浑身毛发都是在颤抖着,蓬松着,体型又是大了一圈,随后,这头死去的赤尻马猴亦是睁开了眼睛,那双本该黯淡无光的瞳孔此刻却是显得十分诡异。

左右两只瞳孔一黑一白,与人的眼睛完全不一样,且是有着微芒闪动着。

“这赤尻马猴终归是上古遗种,这双眼睛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苏潮猜测道。

赤尻马猴虽然是生了这种变化,但是铜壶传给自己的感情却是知晓这赤尻马猴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苏潮方才是这般惶惶不安中又是气定神闲的盯着赤尻马猴的诡异幽暗模样看着。

不过,让苏潮没有想到的是,这头赤尻马猴居然是舞动了拳脚起来,五六丈之高的身躯带动的拳头都是有着阵阵的破空声,甚是骇人!

“这是……猿戏!”苏潮也是认出来了这赤尻马猴舞动的拳脚,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五禽戏之中的猿戏!

又是仔细观摩了这赤尻马猴的动作演化的招式,愈发笃定这是猿戏,虽说和苏潮所记的猿戏有着极大的不同,但苏潮却是瞧出来了这赤尻马猴所打出来的猿戏更加的通透,浑然天成。

赤尻马猴虽然是山间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修炼有成的妖物,还是血脉纯厚的上古遗种,但并未脱离去兽形,但是所演示的猿戏却是带着一股人类的动作习惯,体现在一只猿猴打出来的武技猿戏上面居然是没有半点的生硬突兀!

暗暗揣测着这头赤尻马猴演化出来的猿戏,苏潮也是收获颇多,不知不觉间心神就是完全沉浸了进去。

……

在苏潮的眼中,赤尻马猴高达六七丈的身躯如同烈风一般狂舞着,但在吴栩这些旁观者看来,却是毫无动静,唯一让吴栩惊骇的,正是苏潮迈着极小的步子缓慢却又是十分释然地向着那五妖法阵的中央处靠近。

“莫不是这法阵年久失修……”吴栩这般猜测着,也是立即伸出了右脚,一步踏进了那五妖法阵之中。

“唰!”

吴栩脸色变得惨白,几乎都是有些扭曲了,使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方才是倒退回了身子,随即看向苏潮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浓浓的惊骇之色。

这法阵不但是没有因为年久失修而震慑力有所减弱,反而是吴栩刚刚踏进去第一步就是觉得这法阵传导出来的五头妖兽震慑力就像是汹涌起来的惊涛骇浪,几乎是让吴栩喘不过气了。

撤到法阵核心之外的吴栩亦是一头冷汗,大口喘息了好几口气方才是渐渐地平复了过来,当再次见到了苏潮的释然面色之后,吴栩也是着实没有想到,因为如今苏潮在五妖法阵中处在的位置已经是吴家之中的先天淬元高手方才是能够涉足的地方!

“这里方才是吴家收藏真正顶级妖兽的内屋,单单是这外围阶段,哪怕是凝气境的武者进来都会是呼吸不顺,血气混乱……所以来到这里的至少得是通脉境!”

身后,吴椒又是引着众人来到的内屋,赫然是苏吴蔡三大家的通脉境子弟,约莫有着十数道身影,其中吴家子弟占了大半部分,大部分的吴家子弟因为之前就是来这这内屋妖藏,故而虽是能够感受到压力,但面色却是始终未变。

倒是苏蔡两家的子弟,一进来内屋妖藏,脸都是突然之间变得涨红了起来。

不过,旋即吴椒的目光就是颇为诧异地落在了苏恺的身上,因为这群人当中,唯独苏恺表现的最为悠然,像是丝毫感受不到那五妖法阵的外泄压力一般。

因为有着前段时间在苏府比试的旧怨,吴椒也是冷哼了一声,认为苏恺这是在装腔作势,见着苏蔡两家跃跃欲试的姿态,亦是提醒道:“休要闯入那刻画着复杂铭文的地方,那里是这妖藏中精神压力最受胁迫的地方,即便是先天淬元高手一个不慎,都是会受到神魂损伤!”

“言过其实了吧!”苏恺突然是站了出来,指着内屋妖藏最为核心的地方说道:“我潮哥儿不就是已经站到了那五妖法阵的核心地方?”

“胡说八道!”吴椒因为是背对着众人,故而也是未能够见到苏潮踏入法阵最为核心处的一面,听苏恺这般说刚呵斥了一句,才是徐徐的扭回头,旋即就像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十分惊恐的张了张嘴:“这怎么可能!”

“和你说了,你还不信!”苏恺一脸鄙夷的对吴椒说道,又是向前几步,走到了那吴栩的身边。

“休要再向前了,就要跨过法阵外围了!”吴椒也是开口提醒道。

对于吴栩,苏恺倒不像吴椒那般反感,看了看在法阵中就像是如鱼得水般畅快神色的苏潮,苏恺稍稍犹豫,便是直接向前跨出了一步!

“真是鲁莽……”吴栩作为吴家人,自然是知晓这法阵的威力,核心处那怕是最外面的一步,对于精神上的压力都是有着千钧之力,并非是苏恺这区区通脉境的武者能够抵御住的。

毕竟苏吴两家还是保持着明面上的叫好,吴栩也是伸出了手将面色已经是显现出来异样的苏恺腰带抓住,准备将其拉回来。

“的确是有一些威压,但并非是不可抵抗……”苏恺渐渐是放开了方才察觉到压力攥紧的拳头,紧皱着的眉头也是逐渐放开了,注意到了吴栩伸出手拉住了自己的腰带,也是回过头来道:“你有龙阳之癖啊?!”

“咳咳咳……”察觉到苏恺并无异样之后,吴栩也是放开了手,原先吴栩还并未将苏府放在眼中,毕竟苏府的过往吴栩也清楚,是书香门第,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如今苏府中已经不仅仅是苏潮,连着苏恺都是出乎吴栩意外:“你,也是踏足活血境了?”

“嘿嘿……”苏恺得意一笑,当即是摸了摸脑袋略有些得意的笑笑:“不好意思,忘记说了,昨晚突破的!”

“难怪你能够踏进这法阵之内,没有活血境的气血支持者,这法阵内的妖骸威压几乎是能够让血液停滞,休要在向前了!”吴栩自己也是踏前一步,发现这五妖法阵已经是不像先前那般惊涛骇浪般的沸腾了,逐渐是安定了下来。

“这里元气倒是十分浑厚,吐纳起来也是事半功倍!”苏恺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一旁的吴栩也是点了点头:“你倒是看的明白,这处法阵聚拢元力十分浑厚,正还是适合突破之后的稳固气血所用,不过即便是活血境,也不要再向前了。”

苏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刚刚身体稍稍向前倾斜一点,就是感觉铺天盖地的妖兽威压像是灼热的火浪扑面而来,并非是自己能够抵御住的。

“也不知道潮哥儿是怎么走到前面的!”

苏恺的这声疑惑,也是让吴栩抬起头看着苏潮,那方才闭目的苏潮也是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觉察到了莫大的压力,眉头也是稍稍一皱,不过仅此而已,随后几步跨出,步伐极为灵敏,就是来到了吴栩和苏恺的跟前。

吴栩认出来了,这是当日在苏府演武场武台上和自己比武的时候,苏潮使出的猿系武技之中步法,但和当日相比,无疑是精湛灵妙的许多。

第二十三章 惊动吴家

“爹……”

吴家族长吴江也是向着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父亲吴老爷子,神情言语甚是恭敬。

“唔……”吴老爷子点了点头,睁开了眼睛,显得十分惺忪,又是问道:“苏厉的消息,我也是听说了,怎么,你现在倒是发现不能和苏府作对了?”

“爹……”吴江想要辩解一些什么,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等待着老爷子的一语定音。

许久之后,只听吴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的确是看重苏厉,不过武道天赋倒是其次的,真正让我欣喜的是,苏厉的心胸和心志超然众人,你们……望尘莫及!”

“你们认为苏府如今没落任你们落井下石了,还是认为苏厉已经是爬到了苏府最为巅峰的时候?”吴老爷子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苦笑,嘴角的褶皱也是掩藏不住那股心酸和追忆:“你们都是井底之蛙,当年在建邺的时候,苏府的子弟身居建邺城中的各个中枢要职,苏府的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朝堂大员和封疆大吏更是不计其数!”

“甚至是连当初的太子……如今的吴帝都是对苏府以太师府邸之礼谒见。”

“这……”苏吴两家的老爷子一向是对这些过往之事闭口不提,但今日却是在老爷子的口中得知这些辛密过往,倒是让吴江着实没有想到苏府当初曾经是这等的辉煌!

“那为何如今苏府却是困居在小小的庐江城?”

吴老爷子瞥了一眼吴江,颇为埋怨的说道:“当年老子就是在东海军中和那些海妖打仗,岂能够知晓建邺城中的变故,只知晓苏府一夜之间被抄家,吴帝更是连莫须有的罪名都是没有罗织,一夜之间偌大的苏府就是衰落了,连带着彼时的吴国朝堂和地方都是经历了一番血洗变动!”

“那为何……”吴江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迫切的知晓答案,但顾忌着什么。

“为何我还是拼着当初的将位和朝堂官府的打压也是要最后扶苏府一把是么?”吴老爷子淡然一笑,又是带着一丝追忆之色对吴江徐徐道来:“当年吴国与东海海妖交恶,其中隐隐还有北边齐国的影子作祟,的确东海军容易建立战功,但终归是拿命去换得,最凶恶的是东海龙宫内的一条恶龙居然是搅动东海之水倒灌长江,想要把建邺城淹了,虽然没有得逞,但终究是让海滨一带损伤严重,我当年也是差一点死在了这场海啸当中……”

“是苏府的太傅大人,乘着一叶扁舟,顺江而下,直入汪洋大海的深处龙宫所在,凭借着一腔为着吴国千千万万子民的浩然之气,与那龙王和谈,海妖这才是罢兵退潮,吴国东境方才是安息了下来……为父的这条命也是在太傅大人的手中被救了下来。”

说着,吴老爷子的目光终是落到了吴江的身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江儿啊,苏府虽说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终归不是吴家能够抗衡的,这也是苏翁低调行事的缘故,否则的话,似你这等修为和城府,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偌大的吴族也会是跟着你陪葬!”

“爹……苏翁就是苏府的太傅大人么?怎么看苏翁都是不像是武道修为的高手啊?”吴江突然是问道。

“苏翁并非是太傅大人,而是太傅大人的长兄,但有一点你错了,吴国真正的顶级世家大族,把持社稷神器的权臣重臣并非是武道修为深厚的军侯武将,而是士族文人……”吴老爷子突然说道:“军侯武将多是有野心向上爬的异心之人,吴国皇室多有防备,重文抑武乃是帝王权衡手段,文人永远都是比武人安分,这是事实。”

“不过也有例外……文人间的争斗有时候要比武人之间的厮杀惨烈的多!”

听着吴老爷子最后一句话,尤其是言语中泄露给自己从不曾奢望过的格局之事,吴江浓浓的震撼之余也是有着后怕,旋即有是有一些庆幸这些年终归是和苏府保持了一份明面上的不错交情。

忽然,就是有着脚步声响起来,吴江抬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辨清楚了来人的时候,吴江开口说道:“二弟,怎么现在来了。”

来人正是吴江的二弟吴沧。

吴沧停住了脚步,向着吴老爷子行了一礼之后,方才是说道:“已经是打听清楚了,苏烈已经是将大哥明日的对手名录送过来了,我已经都是扫过了一遍,南乡十里八庄人数虽然是不少,但似乎并没有大哥的对手。”

说着,吴沧将一份名录单子递给了吴江,后者扫了一眼也是颇为高兴的说道:“哈哈……看来这一次新军甲营百夫长一位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不可大意!”吴老爷子也是告诫道。

“是。”瞥见吴老爷子过往的吴江此时此刻倒是没有了过往的浮躁,点头应下了。

吴老爷子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苏烈为人秉直,苏府众兄弟当中,唯独苏烈最像那苏厉,你们可好生支持,日后未尝没有出头之日。”

吴江倒是一一应下来了,随着瞥见到了苏府的底蕴,吴江倒是没有了和苏府一较长短的心思。

远的不说,吴江见到了张县丞对苏府的重视就是知晓,日后苏府必定是要崛起的,更不用说还有一个苏厉已经是做上了庐州府的庐阳军将军,成为了府牧大人的左膀右臂!

吴沧为人比较谨慎,且是沉默寡言,本来按照性子将这些事说完之后就应该走了,这次却是留下来了。

“还有一件事,倒是有些骇人听闻。”

“什么事?”

吴沧回道:“今日吴栩那小子把苏蔡两家的小子带进了后院妖藏了。”

“莫不是有后生闯进了那妖藏法阵之中,伤了神魂不成!”苏老爷子也是关切的问道。

“的确是有人闯进了妖藏法阵之中,不过倒是没有伤到神魂,还安然无恙的走到了法阵最核心的蒲团处。”

“这……”吴老爷子苦笑,又是问道:“哪家的淬元高手在小辈们面前这般冒失?”

“并不是。”吴沧犹豫了一阵,方才是说道:“是苏府的苏潮!”

“这……”吴老爷子看了一眼吴江,后者也是看过来,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一抹浓浓的不可相信的诧异!

第二十四章军考核

沙湖山的山势并不险峻,不过因为在那幽深处人迹罕至,不知晓有多少山中精怪妖兽占据。

新建的军营当中,一列又一列的普通士卒已经是被编入了行伍之中,一大车接着一大车的军备粮食从庐江县府的庐仓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吴家那般重视妖藏这件事,倒是让我低估了!”苏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揣测道,“不过那妖藏法阵的确是不凡,若是没有铜壶护身,恐怕迈出第一步之后就再难迈出第二步了!”

当日消息传到了吴家老爷子和族长吴江的耳中之后,就是连忙将苏潮招到了内院之中,仔细的询问着前后缘由,不过苏潮掩藏着很少,并未露出马脚,只当是妖藏法阵年久失修的缘故。

见问不出缘故,吴老爷子和族长吴江也是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察觉到苏潮言辞清晰并未伤及神魂之后,也是让苏潮离开了。

“虽然爷爷常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在吴家妖藏的时候所见所闻,还是我的阅历太少了!”苏潮也是察觉到这一点,隔着衣衫摸住了那铜壶,道:“这必是异宝,除却对那些灵药异宝有反应之外,还有妖兽遗骸,看来真要找个时间好好的钻研一下这铜壶的奥秘了!”

苏潮心中有着决断之后,也就是不再管顾这事,今日乃是新军考核之日,与他营寻常士卒不同,似苏潮瞄准的甲营将士之位,无论是百夫长、什伍长一类的基层将吏,还是甲营的士卒,都是要进行过一番考核的。

毕竟甲营就相当于是新军当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小队。

正在思虑着,那吴栩、苏恺和其他的苏吴蔡三家的子弟走了过来,吴栩对苏潮道:“果然是猜的没有错,这一次最棘手的还是周家庄的!”

“这周家庄常常是自诩为庐江周家的南乡分支,终归是实力不俗的,比起来我们吴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是周家庄这一次拉拢的南乡氏族也不在少数,似乎是受到了周家的支持,有意和张县丞作对!”

苏潮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丝毫的慌张,这也是预料之内的事情,周家在庐江城是根深蒂固,那张县丞固然是过江猛龙,但若是想不动声色的将周家架空,无意于痴人说梦。

苏潮摊了摊手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准备我们就是,至于周家庄,虽然棘手,但终归是有着劣势,毕竟他们参与甲营什伍长争夺的活血境武者皆是年岁将近三十,吴国军中优先选拔青锐,这是我们的优势!”

“嗯!”吴栩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道:“这一次新军考核先是以“箭术”淘汰一部分浑水摸鱼的人之后,方才是进行最为重要的比武!”

箭术的确是世家大族子弟的起步练习技能,君子有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社仅仅是排在礼乐之后,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即便是不喜武事,恐怕也会是在书房中悬挂这宝剑弓矢,混一个文武双全的形象。

苏潮的箭术虽然谈不上百步穿杨那种箭术化臻的境界,但也是自小勤加练习。

主持这些士卒子弟的箭术考核一事是一名淬元境界的高手,也不知晓是什么来路,冷冰着一张脸,浑身上下还隐隐的散发出来一股令人亲近不得的气息。

在进行箭术考核之前,就得先去挑选弓箭,其中能够自带弓箭,似吴栩便是,乃是一张极有力道韧劲的桑拓弓,但大部分的还是选用军中提供的弓箭。

靶场后方,摆着各种各样的弓箭,其中有着韧性十足却是弓力不强的竹弓,也有着军中什伍长标配的桑拓弓,因为材质的优劣,有的仅仅需要五六十斤的臂力就能够开弓,似竹弓就是,但一副好的桑拓弓,开弓就是需要一石之力!

活血境的武者已经是能够拉动着百来斤的石锁玩耍,苏潮倒是不需要顾虑太多,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挑选出来一副适合用的桑拓弓。

“尔等只需要射中六十步开外的箭靶三次,就算合格!”主持箭术考核的淬元高手冷冰冰的说道,不带着一丝感情色彩提醒道:“你们只有五次开弓的机会!”

将近方六十步的靶场上,站着百来道身影,苏潮就是其中之一,他摸着手中的这把桑拓弓,又是拉开了好几次弓弦试试手力,方才是拿起来了箭矢,张弓搭箭。

“咻!”

箭矢朝着箭靶飞去,一石之力方才是能够开弓的桑拓弓果然是十分不凡,箭矢的速度已经是超过寻常竹弓,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不过结局就是有一些差强人意,这一箭虽然极其有力,却是脱了靶!

“果然,这张弓准心有一点偏移,应该是向着左上偏移一些才是!”对于这个结果,苏潮也是早有预料,并未因为第一箭落空而有些气馁,径直跟着找准后的感觉连发四箭,果然是箭箭中靶!

四箭皆是中靶,其中有着两箭更是中了红心!

“合格!”

又是这阵冰冷冷的声音,判定了苏潮箭术合格。

待回到原先的待考位置上,苏恺亦是通过了箭术考核转身回了来,这箭术考核对于士族子弟来说不仅不难,反而是十分简单。

“方才我右手边的那一位绝不是普通人!”苏恺似乎是见闻到了了不得事情,又是看着从靶场退回来的人影仔细的搜寻了一番,却是未能够找到那道人影:“他五箭皆是中了箭靶红心!”

“这也并不算什么……毕竟那吴栩也是四箭中了箭靶红心!”苏恺又是回味了方才的那阵震撼:“他射箭的时候,有些奇怪,嘴里在念念有词,我就站在他的身边,都是感觉到了一阵凉风惊起来!”

苏恺这般认真的脸色,似乎是还有些心有余悸。

一旁的苏潮见到这一幕,毕竟是在吴家妖藏见过一些奇幻景象的,对于苏恺所说的细想之下,不免是认为道术,毕竟哪些寻仙求道的修真之人的确是拥有着一些鬼神莫测的手段。

这般一想倒是让苏潮奇怪了,修道者不应该是在山野丛林之中避世潜修么,岂会是反其道而行到吴国最具世俗争利之心的军中来。

但是旋即,苏潮这番想不通的心思也是不得不终止了,因为箭术考核已经是结束了,挑选出来的三四十名合格者也将会是马不停蹄的进行最直接的武术考核。

这些人大多数实力已经是达到了后天淬体第二重通脉境,只要表现的不是太差,新军的什伍长大多数是会在这些人挑选出来的,他们的竞争目标乃是那甲营之中的席位。

只要是消息有些许灵通,任谁都能够知晓,这新军如今招募的不过只有五百人,还不及庐江县府守备军的一个零头,新军扩张是必然的,这五百人也将会是日后庐江县府新生军队基层将吏的重要来源。

一旦是从其中脱颖而出,未尝是不能够在周家和张县丞明争暗斗的势力洗牌之中一举出人头地!

是故,即便是那位监考的先天淬元高手冰冷冷的眼神扫了一眼,依旧是压抑不住内心中跃跃欲试的跳动火焰。

苏潮乃是活血境的实力,且是有着五禽戏这等武技,这也是为何吴栩笃信自己和苏潮为何会将甲营席位视为囊中之物的原因。

果然,苏潮最开始遇到的两个南乡颇为不错的后辈,即便是比自己年长,只不过是通脉境的实力,三下两除二就是让苏潮顺利晋级。

另一边吴栩也是如此,非常轻松写意的解决了两名通脉境的竞争对手之后,就是坐在了苏潮的身边。

“苏恺那个家伙怎么还没有回来?”吴栩也是忽然问道。

因为吴苏恺比试的武台比较偏僻,吴栩这般一说,倒是让苏潮的目光寻了过去,本来以为苏恺也是活血境的实力胜的也是十分轻松才是,但是结果却是截然相反,苏恺如今的处境已经是渐渐落入了下风!

“这……”吴栩眼睛稍稍一眯,盯着苏恺的对手仔细的看了一通,良久之后才是撤回了目光说道:“苏恺输了……因为,他的对手是锻肌境。”

“锻肌境……后天淬体第四重!”苏潮也是着实惊骇:“这等高手应该是竞争百夫长才是。”

吴栩再扫了一眼才道:“周家庄的人,锻肌境的确是可以竞争百夫长,但胜算并不大,倒是可以稳稳地拿住这甲营什伍长,倒像是周家庄人的作风!”

说着,吴栩也是回过头来看着一笑:“这名锻肌境就是交给我吧。”

察觉到了言语中是什么意思,苏潮也是看着吴栩问道:“你突破到锻肌境了?”

“总不能够原地踏步许久让你追上不是么?”吴栩没有直接回答,而如是说道,随即又是扫了一眼其它的场地:“不过我眼下最为担心的是,恐怕这场中还有其他的周家庄……或者说是依附于周府的锻肌境高手,要是那样可真的就是难办了!”

苏潮四下望去,终于是在另一处的武台上目光停留许久,方才是捕捉到了一丝端倪,也是升起来了一丝忧虑神色:“已经不是恐怕了……而是事实了!”

第二十五章 苏潮上场

武台上,吴栩已经是展开了手脚,那名对手正是来自周家庄的周莽,乃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壮勇,孔武有力,乃是货真价实的后天淬体第四重锻肌境。

虽说正是阳光正浓烈的正午,但已经是属于九月底的秋冬交接之际,秋风正强劲的时候,带着初冬的寒意呼啸而过,但周莽的身上仅仅是身着一件薄薄的短衫褐衣。

周莽太阳穴曾明瓦亮,浓眉大眼,炯炯有神,鼻子坚挺,脸上的胡子像钢的刷子,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粗壮的胳膊肌肉扎实,呼吸匀称有力,腰杆挺拔,脚步沉稳,招式发力的时候虎虎生风,大脚板踩到地上都是泛起一股股尘土。

武台下,鼻青脸肿的苏恺也是瞥了一眼周莽,比起来吴栩,如今的苏恺倒是更讨厌这个方才对自己下手像是猫戏老鼠的周莽,不过这周莽乃是货真价实的锻肌境,倒是让苏恺不得不接受自己惨败的事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恺捏紧了拳头,梗了梗脖子,决定以后一旦是修为突破,必定是在周莽的身上找回来这笔帐,旋即又是带着一些担忧的目光扫过几眼吴栩和周莽的交手,不无担心的对一旁的苏潮问道:“潮哥儿,吴栩和周莽究竟是谁会赢?”

“不好说……”苏潮摇了摇头不敢轻易的确定:“周莽毕竟年过三十,锻肌境功力十分扎实,吴栩虽然是突破锻肌境不久,但胜在年轻气盛,气血上占得了不少的优势,且是吴栩自小就是在吴老爷子的调教下练武,所以说……胜负不好说!”

“哼!”苏恺冷哼了一声,说出来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这一次倒是希望吴栩嬴!”

苏潮点了点头,又是看向了武台另一方位的某处,在那里,也是有着周家庄的一道壮汉身影,见其身形和气度,与周莽居然是相差无几!

数息过后,吴椒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将方才打听到的坏消息报了出来:“猜的果然是没有错,周家庄居然是派遣了两名后天淬体第四重的青壮武者!”

“这……”苏恺几乎是捏紧了拳头,这等实力几乎是可以试探百夫长的位置,但是在甲营当中却是只能够做一名百夫长。

后天淬体第四重的实力已经是让什伍长的职位捏在手中了,眼下最需要酌量的是这两位周家庄的锻肌境高手究竟是要让多少苏吴蔡三家的人不得不放弃掉甲营名额的争夺!

“吴栩看来也没打算能够胜过这周莽,而是打算消耗尽这周莽的气力……”苏潮也是瞧出来了吴栩的用意,也是摸了摸下巴,对着苏吴蔡三家的子弟说道:“看来周家庄和我们是抱着一样的想法,这两名锻肌境的武者除了把握甲营什伍长将吏以外,还要不断的击败对手,让己方更多的人进入到甲营当中!”

就是在这个时候,吴栩和周莽的比斗已经是结束,的确是平局,见到两人气力消耗极大的模样,一时片刻之间恐怕是难以再行比试了。

果然,吴栩和周莽比试之后,苏潮认定的那名锻肌境实力的周家庄武者站了起来,走上了台子上。

“下一场,周济……蔡烨!”

“这!”

苏吴蔡三家子弟哗然,这蔡烨虽说是蔡家极为优秀的后辈,但始终不过是通脉境的实力,岂会是那周济锻肌境的对手?!

连着刚刚下场的吴栩也是闪过了一抹担忧之色,但旋即就是见苏潮上了武台。

“苏家苏潮,提出对周济的挑战!”

“这……”苏恺以及苏吴蔡三家其他的子弟皆是看着苏潮,浓浓的不可相信神色,似这等提出挑战的方式并不意味着顶替作战,不算违规,但要紧的是,蔡烨是通脉境,但苏潮不过也是一个活血境而已,依旧是和那锻肌境的周济有着些许的差距!

“多谢了!”蔡烨也是朝着苏潮上台的背影和苏府子弟拱了拱手作揖,这些年蔡家衰落的十分厉害,若是蔡烨都是被那周济击败了从而失去了甲营的入选资格,那可真的就是永无出头之日了:“这份恩情,我代蔡家记下了!”

“现在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苏恺摆了摆手连忙推辞道,而是将十分担忧的目光看到了已经是上了武台子上的苏潮背影,道:“现在就怕是潮哥儿凶多吉少啊!”

那主持比武的淬元高手也是看了一眼苏潮,知晓了其亮出来的苏家身份真实此番张县丞征辟的五百人将苏烈出身,询问了苏潮是否确定的言语之后,倒也算是可认可了苏潮提出的挑战。

那周济的体型和周莽生的一般的魁梧,见到了苏潮上台,也是一脚跨出,盯着苏潮也是一副戏谑的表情:“真是年轻啊,不过你也是败在了年轻上,要不然你到了我这般年纪,我定然不会是你的对手!”

“但现在么……”周济笑了笑,又是捏了捏拳头,听见清脆的骨头响声,周济方才是道:“既然你这么想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谁找死还不一定了,少猖獗一些!”苏潮也是反唇相讥道,随即也是摆出来了迎接周济招式的动作。

“嘿嘿……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一种想把你骨头敲碎的冲动!”周济露出来的冷笑,随即向前暴走两步,招式便是大开大合的朝着苏潮使了过来。

周济是周家庄的护院,周家庄虽然是标榜为庐江周府分支,却是独立门户,位列中品门第,家中倒也是出了几个说的过去的武人,所占有的山林田亩也是多达两千余亩地,是南乡之中的豪绅之家。

见到周济乃是一身极为强劲的横练功夫,苏潮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当即是运转元气,招架了起来。

“鹤戏当中有一招独立势,可通过调整吐纳节奏,短时间的增强肺呼吸,调运气血,疏通经络!”

说着,苏潮便是如此照做,果然这鹤戏独立势端的是威力不俗,察觉到了体内沸腾起来的元气和比往日更加畅通无阻的经络,苏潮也是信心倍增。

见着周济就是一只硕大的铁拳轰了过来,苏潮也是没有丝毫的退缩,腰腹用力,右手出拳,使尽了十分气力,朝着周济的铁拳正面迎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考核落幕

“砰!”

两拳相接之时,震得空气都是为之一颤!

彼此都是感受到了拳头一端传来的疼痛感,都是后退几步,比起来苏潮的从容面色,反而是武道修为更高的周济面色更为诧异。

甩了甩手缓释了几分方才激烈碰撞的疼痛,周济才是看着苏潮道:“小子,还真是没有想到啊,文文弱弱的样子居然是生的这般气力大!”

“让你想不到的东西还多了去呢,不差现在这一两样!”

“哼!”

周济冷哼了一声,又是一个蹬脚提了过去,擦着苏潮的衣衫,被苏潮以一个极为刁钻的步伐漏了过去,一脚踩空之后,周济重心不稳,又是被苏潮拿住了肘下和右腹。

趁此机会,苏潮一个熊抱势借力打力就是将周济推出了十几步之远,方才是稳住了身形。

周济回过头来,扫了一眼苏潮,又是说道:“本来让你小子滚下场就是可以了,但是现在恐怕是不把你打废,还真是一个麻烦。苏家……嘿嘿,想动很久了!”

“开山拳法!”

说着,周济身上青筋暴露,更是涌现出来了一阵凌厉的狰狞戾气。

台下的吴栩原先是对苏潮的表现有些意外,不过眼下却是冒起来了担忧之色,周家庄的开山拳法乃是周家庄人的看家拳脚武技,并非是象形拳,威力却是端的不俗,大开大合,阳刚之气十足,似周济这等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壮汉是正好趁手!

苏潮见到周济这等横冲直撞的野蛮拳脚,亦是决定将当日在吴家妖藏赤尻马猴身上得来的对猿戏的领悟拿来对付周济。

“铜壶、赤尻马猴……无论哪一种都并非是周济能够抵御的存在,那么,就让你尝一尝这猿斗技的威力!”苏潮打定主意,便是运起来了猿斗技的招式。

当然不能够做到当日那幻象中赤尻马猴所能够演化的武技境界,但依据苏潮自己的揣测,只取皮毛的话,对付这周济也是已经够了!

“猿步势!”

周济的开山拳法的确是威力不俗,力道沉重,出手阳刚,但苏潮却是瞧出来了,这开山拳法少了一丝灵活和变通,倒是猿戏之中的步伐灵敏几乎是可以完美避过周济的出拳。

果然,周济已经是出手了十几招之后,已经是发现了端倪。

自己出手的每一招,眼看着就是到击到苏潮的时候,却是偏偏让其贴着衣角躲避了过去,如果说是有一招被这样躲过倒也是算了,但偏偏接连着十几招被苏潮以各种各样的刁钻角度躲避了过去。

气的周济也是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小子尽学一些花拳绣腿的东西,哼!敢不敢接上我一拳半腿!”

对周济来说,苏潮这极其灵活的步伐却是不见半点杀招的地方,周济乃是周家庄的护院,少年心性早就是被这么多年看家护院的的功夫磨砺完了,如今手上的功夫十分直接,毫无花俏可言。

苏潮见其已经是怒气冲冲,即便是自己胜在年轻气盛,但周济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锻肌境,察觉到了锻肌境的不俗拳力之后,苏潮也不会轻易的和周济正面交手。

如今苏潮已经是打定主意了,就是要消耗极小的气力充分利用猿戏的灵活性不断的消耗这周济的实力,这周济出手阳刚,不过横练功夫威力不俗是真的,但也有着横练功夫的弊端,即对体力的消耗极大。

果然,几十个会合过后,那周济就是已经气喘吁吁,有着力有不逮的态势。

“猿步势,猿击术!”

苏潮见状,终是趁着周济不备的时候,就是一套源自当日吴家妖藏赤尻马猴学来的无名武技,就是朝着周济拳拳到肉使过去。

武台周围的人,只看见对比于周济的力有不逮,却是见苏潮是蓄力已久,就是方才周济挥拳明显表现出体力不支的刹那间,却是见苏潮忽然出手,快的毫无缝隙却是极有力道的一套武技便是朝着周济使了过去。

由上至下,太阳穴、天灵盖、喉咙、心口、腰腹、下裆、膝关节、脚裸等要害之地皆是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就是被苏潮的拳脚分别击中,电花火石之间,苏潮已经是出手完毕。

“轰!”

周济身高七尺的壮硕身躯轰然倒地,扬起来了一阵灰尘!

“这……”众人皆是没有想到,方才那般胶着中明明是周济占着绝大的优势,可就是在最后三息不到的时间中,却是被苏潮以无比迅猛的姿态完成了绝地反杀!

“这……苏潮的这门武技当真是无比可怕啊!”吴栩是有见识的,当然在苏府之中就是察觉到了苏潮的武技极为不俗,但却是不似今日这般令人震撼,步伐、招式以及出手的速度就算是吴栩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都是胆战心惊!

更何况是其他人了,短暂的无声震惊之后,苏吴蔡三家又是爆发起来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对比之下,周家庄一边的人手就是稍显的有一些气氛低迷了。

同为锻肌境的另外一名武者周莽虽说是在和吴栩的激斗之中恢复了些许元气,但是瞧着周济这般快速的落败,周莽也是一脸铁青,自己这周济皆是双双落败,这般一来对着周家庄的处境来说就是极为不妙了!

尤其是见那苏潮还是留有后力的前提下。

半个时辰之后,周莽也是一脸铁青的听到了最后的事实:“此次甲营之中,十位什长估计只有两位是周家庄的!”

新军考核之中的锻肌境和活血境都是在极少数,寥寥数人而已,大多数人的比试还多是在通脉境内的,最后一场比试是蔡烨收尾的,但蔡烨击败了一名周家庄出身的通脉境武者之后,新军考核也就是随之结束了。

苏恺显得颇为兴奋:“嘿嘿,看到周家庄那群人的嘴脸没有,正是笑死我了!”

即便是和苏恺平常不怎么对付的吴椒也是笑着应和道:“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的军中将吏席位,周家庄这一次一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事实显然是没有苏恺、吴椒想的这般顺利,两则意料不到的消息又是很快传了过来。

“甲营的什长周家庄提前预定了一位,据说是上品门第出身,似这等出身都是出将入相的人选,注定是不需要经历这些考核的!”

“这怎么可能,周家庄不才是一个中品门第么!”

“不是周家庄,而是庐江周府的主脉公子!”报来消息的蔡家人也是垂头丧气,道:“似这等出身的公子应该是去县府治下的守备军历练升迁才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来到了比较凶险的新军当中!”

“这还不是最大的坏消息,真正的坏消息还是……”这位蔡家人也是一跺脚,干脆道:“是吴江族叔,丢了甲营的百夫长!”

第二十七章 百夫蒋牍

甲营作为整个南乡新军的精锐所在,一应营寨布置设施自是和其他营地不相同,单单是营地的占地面积就是达到了数十亩,有着专门供本营将士操练的演武场。

一边新修建的马厩还有着数十匹马腿修长、毛色纯正且是十分矫健的良马,有着专门的马夫照顾着。

“不枉这般辛劳方才是进了甲营,与其他营相比,这甲营的确是十分不错,还有马匹,平日里没有事还可以去骑骑,还可以顺便练习一下骑术!”

“虽说是南船北马,这庐州终归是中原通往吴国的咽喉之地,彼时曹魏的铁骑还在这里对抗吴国强大的水师,且是大展神威,这骑术对于从军是必不可少的!”

目光扫过了马厩里那些正在低着头吃着草的良马,苏潮也是暗暗决断道,不过旋即也是将目光扫向了正在布置着营地具体事宜的其它士卒之中。

眼下这甲营之中,十位什长有六位是出自苏吴蔡三家当中,剩下的伍长以及精兵亦是如此,但即便是苏吴蔡三家占据了极大的人数优势,都是不能够否认甲营的百夫长是周家人的劣势!

“恐怕以张县丞为首的外来派和以周府为首的本土派之间的争斗就是在这军营之中进行角逐了!”苏潮揉了揉鼻梁,也是感到了心烦,原本以为苏府就是已经是够勾心斗角了,但这军营之中的你死我活的算计依旧是不见有着丝毫的减弱。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苏潮幽幽一叹,耳后就是响起来了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动静和声响让周围的将士逐渐是聚拢了起来,是有着几道骑马的身影正闯进了甲营当中。

军中法纪甚是严格,登记极为森严,什么人能够有着什么样的权力,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能够这般张扬姿态的骑马进入甲营当中,身份就是呼之欲出了!

除了甲营的百夫长蒋牍之外,还能够有何人!

蒋牍,先天淬元高手,据说是当年黑风寨上的一位匪首,后来因为和县尉是本家的关系,倒是被招安了,这一次的新军考核之中,击败了原先五百人将苏烈属意的人选吴家族长吴江,一举将南乡新军甲营百夫长一位掌握在了手中!

马蹄声堪堪停下,这为首的蒋牍勒住了马头,一声嘶鸣声之后,只见蒋牍一个飞身下马,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可见下盘功夫的精湛。

“哼!”从营帐内走出来的吴椒也是冷哼了一声,当即是道:“这蒋牍本就是蒋县尉的左膀右臂,虽说是没有入军籍,却是为蒋县尉掌管着实际的庐仓看守任务,实在是没有料到这一次居然是被其截了胡夺了甲营百夫长的将位,真是可气!”

吴栩却是摇了摇头,看起来丝毫是没有为蒋牍从自己的爹手中夺走了甲营百夫长一事有所恼怒,相反还是十分清晰的认识道:“张县丞想要用新军牵制周县令和蒋县尉,后两者岂能够让张县丞如愿……蒋牍的出现,已经是足以证明,周县令和蒋县尉已经是察觉到了张县丞的企图且是已经布置了反击的手段!”

“眼下要是想的,是怎么安然在这位蒋百夫的手底下安然的度过吧……”

吴栩的言语刚刚落下,只见那蒋牍就是将原先手中的马鞭挂在了马背上,一双威严的眸子扫过了甲营众人一眼,方才是背着手走进了主帐之中,且是吩咐左右道:“所有的人不必再白费力气布置营帐了,什长都要前来主帐议事!”

蒋牍的亲卫也是吆喝了两嗓子,这甲营占地虽然是极大,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布置着营帐,听到蒋牍的召集命令之后,意识到了某丝不可避免的暗中争斗,苏潮和吴栩这些人也是立即进了蒋牍所在的主帐之中。

“似尔等这等比龟慢的速度,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敌人打进来了,盔甲都还未穿戴好!”蒋牍将众人来的如此之慢,也是十分不悦的呵斥道,不过旋即见到最后进帐的乃是周家庄的周莽、周济等人,这位方才明显是怒不可遏的蒋百夫也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弃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立威。

“既然人都来了,我也就是开门见山了……”蒋牍扫了一眼众人,又是道:“近来南乡的兽潮狼灾尔等这几日也是有所见闻吧,甲营将士即便是再不堪,也是南乡新军之中最为精锐的将士,尔等只要稍立战功,日后新军扩建之时,尔等便是能够调往其它营帐晋升将位!”

蒋牍所说乃是事实,这一点虽说是张县丞一力主办,但背后支持的实则是独断庐州文武之事的府牧大人,蒋牍知晓这一点,虽然是主管新军甲营的百夫长,但近有五百人将苏烈、张县丞,远有府牧,即便是有些异样的想法,也只能够暗地里下绊子,而不敢明着来反驳新军诸事。

果然,见到了蒋牍这般说,倒是让众人安下心来,入军最大的目的就是建立战功,晋升将位,这蒋牍并非是入军途中的拦路虎,即便是张县丞的对手也并非是什么要紧之事。

但是在苏潮和吴栩看向了蒋牍的目光,也是隐隐闪动着某丝不好的预料,无论如何新军态势越好,对蒋牍这种本土派来说,都绝非是一个好消息,那么蒋牍如今说的这番话就是令人深思了。

果然,蒋牍扫过众人的目光,也是涌现在眼底一丝戏谑之色,似乎是在讥嘲着帐中这些无知者的无畏,也是有意让这些人的好梦维持的长一些,蒋牍良久之后方才是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也是在伍佰将的面前,为尔等讨要了一件美差事!”

“果然,正戏来了!”

苏潮心中也是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只听蒋牍徐徐说道:“现如今正是沙湖山的兽潮狼灾闹腾着最为严重的时候,甲营身为新军最为精锐的一营人马,自然是要身先众营将士,所以甲营众将士以一什为单位,分别是驻守到狼灾最为严重的地方!”

“这也是尔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蒋牍笑了笑,显得十分嘲弄,旋即又是下令道:“周莽、周济!”

“在!”周莽周济两人也是一同应道。

蒋牍下令道:“沙湖乡乃是狼灾首当其冲之地,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驻扎在沙湖乡好生防备!”

随即,蒋牍的目光又是扫过了其余的众人,仿佛有意将其余人推进虎口狼窝,径直道:“甲营其余各什,都是必须进赴沙湖山中,为后续的大军开拓垦荒之计奠定基础!”

果然,蒋牍此言一出,苏潮、吴栩这些苏吴蔡三家子弟也是面色一冷,蒋牍这毫不掩饰,就是要将自己等人送入虎口之中!

第二十八章 柳暗花明

极目望去,沙湖山之后,山山相连,连绵起伏。

山腰盘旋的那曲折险峻的天梯石栈,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这是沙湖乡百姓前往山中砍柴采药的必经险途,在那更为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山水画。

只不过,现如今的苏潮并无半点心思欣赏这沙湖山的些许秀气,如今这山中并无太平,就是眼前这副风光旖旎的山水画中就不知晓掩藏住了多少山中精灵妖兽的踪迹。

“党派之争果然是残酷,能够这般不顾甲营将士的生死,看来这蒋牍是一点没有在乎能否在新军当中建立战功!”

苏潮也是暗自捏紧了拳头,自从察觉到了蒋牍的用意之后,就是让苏潮感觉到了如芒在背,那蒋牍的险恶用心就是在这沙湖山中显露无疑。

“蒋牍身后站的是谁,估计五叔都是奈何不得这蒋牍半分,但在军中不服军令又是可斩杀的大罪,还真是被这蒋牍拿捏住了!”

苏潮揣测到了这一点,就更是多了几分对蒋牍的防备,当即环视四周,这里已经是远离人烟之地,偶尔还能够见到山中被惊扰出来的野物一下子窜的老远,这让苏潮不得不提醒了身后自己麾下的【丙什】十名士卒。

“你们小心一些,若是遇见了什么豺狼虎豹,勿要惊慌失措,合力杀死便是!”

这丙什之中有着四名苏吴蔡三家的子弟,这些人皆是对苏潮言听计从,一名伍长就是苏家的旁系,一名叫苏河的凝气境武者,还有一名伍长是周家庄出身,从一开始就是对着苏潮抱着深深的敌视态度。

“哼!山中野物又有何惧,怕的就是有人背后使绊子!”说话的人约莫将近三十岁,生的是浓眉大眼,体型壮硕,一身褐色麻衣可以看出此人出身就是黔首。

苏潮回过头来,扫了这人一眼,认识此人名为朱豹,亦是一名凝气境的武者,方才这般说,并非是其意识到了蒋牍的险恶用心,而是自从入伍之后,就是察觉到了这丙什之中针锋相对的气氛。

朱豹仅仅是黔首出身,故而即便是有着凝气境的实力,最终也仅仅是只能够作为一名普通士卒,不过在南乡之中也是素来有着威信,加之年龄稍长,这丙什之中没有士族背景出身的黔首士卒皆是以朱豹为首。

苏潮倒是没有理会朱豹的这句话,反而是示意一路爬山累的气喘吁吁的众人暂时歇了下来,那周伍长是明显不悦,不过一想到眼前的这名什长虽说是年轻,但终究是击败了周济锻肌境武者的实力也是让周伍长不敢有着丝毫的放肆。

“县府将在年关之前招募起来三千新军士卒,所以不管尔等打着什么样的打算,估计这三个月按照那蒋百夫的意思,我等都是要在这山中落脚了!”

听着苏潮说出来这般事实,也并非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坦然接受的,不过最终还是在面面相觑的从众当中,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

苏潮见着众人这般面色,方才是徐徐说道:“眼下还是正午之前,诸位务必是要在周围找到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否则的话,夜间山中的饿狼凶兽是能够把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是不剩下!”

听着这般说,当即是有人面色一变,打了一个哆嗦。

话说到了这一步,苏潮也是率先起身,全副武装的向前继续探测,苏河等一众苏家子弟跟上,朱豹等人又是相互嘀咕了两声紧随其后,最后的周伍长也是带着一名周家庄的子弟跟上了。

果然,越是到了沙湖山的深处,这肆掠的猛兽就是愈发多了起来,让人的神经不得不紧绷着。

“呵!”

突然之间,从一处灌木后发声一道暴喝,吓得丙什人马阵形稍乱,一看是人的时候,方才是恢复如常,那朱豹更是走上前低喝道:“你在这山中乱叫什么!”

那灌木丛中走出来的人影有着两人,面容看的好生熟悉,倒是身后的周伍长率先开口问道:“周狄、周万,你二人在这里做什么!”

如此一来倒是让苏潮肯定这两人是周家庄的,仔细再回想,这似乎是吴栩乙什的士卒。

果然,为首的周狄也是回道:“是吴什长,在上面的半山腰处发现了一座破庙,令我二人在这里看着,怕是有什么野物作怪。”

“破庙?”这周伍长也是冷哼了一声,嘀咕吴栩倒真的是好运气。

最前的苏潮也是没有想到吴栩居然是领人走到了自己的前头,旋即又是听到了吴栩在前面找到了一处破庙可做安营之地,倒是让苏潮心中一喜。

如是,苏潮让这周家庄的两人带着自己等人上去。

不多时,在破庙之中的吴栩也是听到了苏潮前来,当即也是心中一喜,将苏潮等人迎了进来,又是说道:“沙湖乡管这里叫作八字谷,乃是东西两道山岭斜向,在西北面十里远的一线峡聚拢,咱们处在八字谷的中间段。”

“难怪我们会遇见!”苏潮又是四下看了一眼,这破庙虽然是断壁残垣,但胜在地基还在,偶尔还能够破洞中钻出来毛色灰茸茸的野兔,竖了竖耳朵,又是被乱糟糟的人声吓跑了很远。

吴栩又是说道:“要不是人手不够,我肯定让人去找你们来这里扎营,我已经是看过了,这周围数里之地,唯独此处破庙背靠山巅峭壁,只有庙门口对着的一条路上下,倒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说着,吴栩又是拉着苏潮到了庙后的一处角落里,指着峭壁上的某处甘泉说道:“刚刚发现的,只要腾出手来接上几根竹管的话,就是有着甘泉水流到庙后面,倒是省出来的人力去山涧里面挑水!”

“这的确是一处好地方!”连苏潮都是认为这处破庙的确是不错。

吴栩也是点了点头:“那蒋牍将我们赶进沙湖山,殊不知吴家立足这沙湖乡百年时间也不是白待下的,哼,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苏潮见状也是说道:“占据了破庙这块不败之地,恐怕也可以绕过那蒋牍将甲营进入沙湖山的各什听我们安排,在这八字谷安下栏栅阻拦妖兽出山,我们也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的确,倒是这山中天地自然灵气十足,好好修炼到年关未必是不能够有所突破,”吴栩握紧了拳头,看着进山的方向,面色上涌现出来一丝坚毅,道:“倒是那心怀不轨的蒋牍,这笔帐我迟早要向他找回来!”

随后,吴栩又是看着苏潮,换做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的说道:“不过眼下么,苏潮,我倒是可以收取你一些住宿费用……”

“这荒山野岭的,你要钱也没地方花去!”

“当然不要银钱,不过你那副猿系象形武技倒是可以教我一两招……当然,我也还可以用一枚上品三灵丹和你换取,如何?”

第二十九章 小白再现

“嚯!嚯……嚯!”

旭日初升的曙光泄在了山林中,一阵阵练武时候的暴喝声也是随之响起来。

“纵然是山中凶险,但寻常操练也不可落下!”

昨晚,进入八字谷的甲营各什士卒也是逐渐聚拢在了破庙周围,场中以苏潮、吴栩武力最高,且是大部分都是苏吴蔡三家的子弟,进入深山之后,拳头大就是真理。

即便还有着将近十名周家庄的人不满这等处境,不过还是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实际上这些人虽然是出自周家庄,但随着甲营大部进入八字谷,无疑是被蒋牍抛弃掉了,想来也是周家庄的边缘人物。

比起来周家庄的些许赏赐银钱米粮,性命无疑是珍贵看重得多,几乎是不用思考,本能驱使着这些周家庄人选择抱团取暖!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将这些人的心聚起来,到时候新军扩编,这些人都是出任基层将吏的不二人选,蒋牍如今看上去的确是行事霸道,但恐怕在县府明争暗斗的风口浪尖上,张县丞若是反击,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苏潮已经是将蒋牍视为坟冢枯骨了。

一晚上的时间,破庙四周已经是被清理出来了,毕竟是集聚了七十多号人马,昨晚挤在一处还算是权宜之计,不过安定下来,就是不可无规矩了。

吴栩身为吴老爷子看重的吴家后辈,也是教授了一些行军用兵之道。

吴栩带着人简易勘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便是回来对苏潮道:“这段八字谷横截距离有三四里,为害乡里的狼崽通过一线峡,就是走这八字谷去肆掠南乡的十里八庄!”

“三四里?”苏潮点了点头,这段距离并非是很长,但山中地形十分复杂,往往近在眼前的地方走曲折蜿蜒的山路足足是有着花三四倍甚至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够到达。

说着,吴栩拿起来了一根枯枝,在地上比划着对苏潮解释道:“我已经是摸出来了一条巡视路线,沿途处需要设置一些陷阱和障碍,这样可以阻拦住山中妖兽肆掠乡里!”

“我的打算是,接下来的巡游还是以一什为单位,倒是不必再分敌我了。”

闻言,苏潮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段针对周家庄人,可能适得其反。

苏潮道:“苏府子弟你也是知道的,不及吴家对兵法军阵了解熟悉,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不必问我。”

吴栩倒也没客气,点了点头之后,就是应了下来了,随即又道:“这么多人挤在半山腰的破庙里也是不利,还是在这山底下扎一些营帐!”

吴栩做事极有行动力,不用半个时辰,便是将和苏潮商量的对策一一安排了下去。

苏潮又是视察了一遍丙什的状况之后,也是颇为放心的交给了苏河,就是回到了在破庙里的住处。

“咿咿咿……”

刚刚是跨进破庙,苏潮就是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叫声,循着声音望过去,正是小白!

“嘘!”

生怕小白的动静引起来其他人的注意,苏潮也是连忙示意其禁声,这小白是紧跟着自己一同离开的苏府,不过却是失联了好一阵子,没有想到今日又是寻到了身边来,算了算这段时间跋涉的距离,苏潮对小白已经并非是用通人性能够描述心中惊讶之情了!

“咿咿咿……”小白似乎是叫唤着苏潮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当即扭了扭愈发臃肿的毛茸茸身体,就是顺着隐秘的野径跑到了密林当中。

“小白,你等等我!”察觉到了小白的意图之后,苏潮也是连忙跟在了小白的身后,穿过密林和野径,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山路,终于是走到了一处极大的野榕树之下。

“这棵树怕是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了!”

苏潮见到面前的这棵野榕树极大,足足需要四五人合抱,偌大的树冠遮住了方圆里许的所有阳光,无数的藤蔓依附着这野榕树,贪婪的吸食着野榕树的生灵之气。

苏潮只见到小白圆滚滚的身子十分矫健的爬上了顶上的树冠,其上的树叶因为小白的闯入猛然一颤,树叶沙沙地往下落去,随即就是有着其它的物件往下掉了下来。

苏潮也是被棒槌一样的东西砸住了脑袋,等着捂住的眼睛睁开见到了地上的物件过后,脸上就是无以复加浓浓的震惊之色……

“何首乌、碧灵果、血纹灵芝……”一株接着一株的珍惜灵药就像是一阵狂风暴雨,从眼前这些野榕树的巨大树冠上纷纷落了下来,有的是苏潮认识的,有的连苏潮都是没有见过,但皆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些灵药的年份绝不在小处!

“咿咿咿……”小白从野榕树的树冠上露出来的脑袋,见着苏潮抬起头看着自己,直接是朝着苏潮跳了过去,数十丈的距离,这小白看似极为臃肿,落在苏潮手上的冲击力却是极小,无异于一团棉花落下一般。

小白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灵药,朝着苏潮再次舞动着毛茸茸的身躯,咿咿咿的叫着,像是在提醒苏潮什么。

见状,苏潮提醒道:“你要我用哪个铜壶把这些灵药收起来?”

小白点了点头,见此,苏潮不由得一阵欣喜若狂,这小白果真是没有白养,自己第一次遇见小白就是在这沙湖山,估计这沙湖山就是小白的地盘,这般一说,小白能够拿出来这么多的灵药,也就是不怎么奇怪了。

不待半点犹豫,苏潮便是从怀中取出来铜壶,意念一动,便是将元力灌输到了铜壶之上,那些小白从野榕树上掉下来的各种灵药就是一股脑的收进了铜壶之中。

苏潮本能的想要撤回元力,但铜壶居然是主动抽调自己经脉中的元力,这点上一次苏潮发现迹象的时候还是在吴家妖藏当中,平白得到了猿斗技这等好处,今时今日这动静又是因小白拿出来的各种珍稀灵药引起的,多半是有着绝大的好处的!

苏潮打定主意,便是屈腿盘坐了起来,主动将所有的元力都是尽数灌输到了铜壶之中。

这铜壶就像是一个幽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是苏潮再多的元力它都是能够吞纳的下来,越是到最后,苏潮越是心惊不已,短短几个呼吸间,苏潮丹田里继续的三成元力就是被铜壶吸纳了!

且是这种消耗的速度还有着愈演愈烈的态势!

四成!

五成!

六成!

七成!

八成!

九成……

不过短短的十几个呼吸间,苏潮丹田里的元力就是要告罄,这情况就连当日吴家妖藏演化出来那等声势的幻象都是未曾出现过,苏潮到了这一步,也是把心一横,从怀中再次取出来一枚上品丹药吃下,再次将得来的元力尽数挥洒进铜壶中!

“唰!”

苏潮的脸色都是已经白了,显然是这铜壶吸纳元力的速度对苏潮来说,是极大的消耗!

“比起来上次吴家妖藏能够看得到的收获,如今这铜壶就像是无底洞一样,也未见究竟是什么消耗这般巨大的元力,还真是……”

就是在苏潮有所埋怨之际,那铜壶也是嗡鸣一声,微弱地几乎是感受不到的震颤了一下,随后铜壶主动吸收元力的动静也是戛然而止。

“咿咿咿……”小白见到了苏潮这般模样,又是叫了两声,示意苏潮将铜壶里的东西再次取出来。

苏潮忽然是想到当日血灵芝变成了丹丸的事情,眼前的这一幕又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让苏潮几乎是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推测!

“这里面的灵药,该不会都变成了丹丸吧!”说着,苏潮也是当即右手一挥,那铜壶的壶口就是喷射出来一阵华光,紧接着就像是一条小溪一样,从壶口喷出来了大量的丹丸。

“果然如此!”苏潮也是心中大喜,比起来眼前这些丹丸直接收获,苏潮感觉自己发现到的铜壶另一大用处更为惊喜!

“咿咿!”小白见状,又是滚动着圆滚滚的身子一下子爬进了铜壶炼制出来的大量丹丸当中,居然是大口吞吃了起来。

“嗨!”苏潮见此,连忙是止住了小白这等暴殄天物的行径,不过旋即一想到小白身为灵兽,对天材地宝的需求必定是比自己少不到哪里去,也就是没有阻止小白吃丹丸了。

所幸这小白不过是囫囵吞枣视的吞了几大口丹丸之后,也就是停止下来了,倒是让苏潮滴血的心思缓释了下来。

但是紧接着,小白又是将地上的丹丸分做了两份,推到苏潮的面前要少一些,约莫只有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哼!我为这些丹药消耗了那么多的元气,居然只给我三分之一!”苏潮表现出来了对这个分成比例极为不满!

小白见状,又是“咿咿咿”的自言自语着,见苏潮并不理会它,也服软似的再次推过去将近两成丹丸给苏潮。

苏潮低下头,又是看着小白护住的自己那份丹丸,又是比划了一阵手势:“再给我这么多才行!”

“咿……”

小白低下头看着自己剩下的丹丸数量,颇为倔强的抬起头对着苏潮摇了摇头,一副不可再商量坚决的神色。

第三十章 破庙甘泉

见到小白态度如此坚决,苏潮也是只得同意了,按照五五分成。

“咿咿咿……”

如此,一人一兽之间的分赃完毕,小白就是张开了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居然是将自己的那份丹丸一股脑的吸纳进身体里,又是朝着苏潮的怀里拱了拱,就是一转身溜进了更为深处的沙湖山。

“看来还真是回到自己的家了。”苏潮见到小白这般不粘人以及对这里的地形、灵药等这般轻车熟路的姿态,也是笃定这小白应该就是出自沙湖山。

旋即苏潮也就不再担心小白会不会在这山中忍冻挨饿了,于是低下了目光看着手中的铜壶,又是心神一动,将自己的丹丸收拾好,经历这番变故,已经是让苏潮愈发懂得这铜壶的确是具有提炼丹丸的功能。

“等等……”苏潮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再次看向那铜壶,回忆到了什么事情:“最原先的时候,这铜壶里的分明是三灵丹,可是三灵丹明明不仅仅是提纯,还需要哪些方仙道的术士道长合成炼制才是!”

心头又是一阵惊喜传过来,不由得是让苏潮面露喜色,已经是笃定这铜壶应该还具有炼制丹药的功能!

“三灵丹,是需要人参、灵芝、何首乌作为主药炼制出来的,这铜壶炼制出来的上品三灵丹,想来这三味主药也不是凡物!”

苏潮如此确定喃喃道,随即就是站起身来,朝着来时的方向打探了两眼,就是循着记忆里的归路准备离去。

“不对!”苏潮还是停住了脚步:“吴家闹狼灾的时候,就丢失了赤须人参、褐纹灵芝和余娥山何首乌,恰恰这个时候遇见了小白,还是在沙湖乡内,这小白平日里也有不问东西主人就拿走的习性……”

苏潮想到的诸多事情答案已经是逐渐指向一处了:“原先铜壶中的上品三灵丹,炼制的灵药该不是小白从吴家你偷出来的吧!”

答案无疑是非常明显的,眼下就差向小白问一个清楚,不过小白已经是一溜烟似的跑进了极其危险的沙湖山深处,那里还有着绝不逊色于吴家妖藏内的那五头妖兽,凶险无比,这个时候苏潮是不会冒然进入其中的。

“多半是如此了……”苏潮如此笃定道,不免是在心中升起来了对吴家的一丝愧意:“往常不知道也就是算了,如今知道了这铜壶的妙用,看来要找个机会好好弥补吴栩他们了。”

“似乎吴栩那个家伙,对五禽戏也是格外有兴趣,上次居然还拿着上品三灵丹来交换,罢了罢了,五禽戏教给他的确也可以,毕竟如今我也是在摸索着古华夏的五禽戏如何才是能够和如今武技的融合,吴栩这家伙武道天赋着实不错,说不得有什么意外收获!”

如此打定主意之后,苏潮也是决定回去之后便是教习吴栩五禽戏,把铜壶收拾好之后,苏潮又是转心一想,这些丹丸极为珍贵,补充气血的效用也是不错。

虽然是不能够被他人知晓此事,但考虑到在这不知有着多少精怪野兽的山中,甲营将士多一份实力自己也就是多一份保障,不如逐渐将这丹丸放在那甘泉水中逐渐稀释了,给其他人服用倒也是极为合适。

小白熟悉这沙湖山的野径,苏潮可是并不熟悉,凭着模模糊糊的记忆和太阳的方向,差点走错了好几处岔路,方才是在大半个时辰之后赶回破庙处的营地。

正好是碰见吴栩亲自带着人四处搜寻,一见到苏潮,当即是赶了过来:“你去了哪里,两个时辰都是未见到你,我们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麻烦!”

“没事,进山深处看一看能不能碰见些什么!”

听见苏潮这般回应,吴栩也是颇为无奈的摆了摆手,让其他人散去,吴家在这沙湖山中摸索了不下数百年,自然是深知其中的危险,吴栩担忧的是苏潮这等文流世家出身的子弟小觑了这沙湖山中的精怪猛兽。

随后,苏潮见到只剩下吴栩一人,也是直接说道:“你不是要学那猿系象形武技么?”

“怎么,你愿意教给我了?”吴栩也是来了兴致。

苏潮点了点头答应了吴栩,且是说道:“实际上这门武技并非是只有猿系一门象形武技,而是五门,分别是虎、鹿、熊、猿、鹤五种,每种各有数套招式,两两结合之下演化出来的又是另外的武技,令人捉摸不透。”

“最重要的是,这五禽戏的武技威力倒还是其次的,我近来也是发现这门武技最大的功用还是精益武道修为!”

“居然是有着这般大的好处!”吴栩也是心中感慨,似这等武技在吴栩阅历中,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由转念一想,苏潮居然是将这等珍贵的武技都是教给了自己,心底一时之间不免是有所触动!

说着,吴栩就是从怀中取出来一枚玉瓶,道:“我也不白要你的,这枚上品三灵丹你拿去!”

如今苏潮贴胸放着的铜壶里不知晓有多少丹药,岂会是看上了吴栩这来之不易的上品三灵丹,当即是伸出手拦了回去,“你要是拿丹药来换,我就不教给你了!”

吴栩见到苏潮态度坚决,这才是将此事作罢。

苏潮有吩咐道:“这五禽戏的拳脚招式都记在我的脑袋里,明天起你就和我一起来练习,我手把手的教你!”

“好!”吴栩也是连忙答应道,随即看着苏潮又是拱了拱手作揖道:“大恩不言谢,这份教授之恩我记下了!”

旋即,吴栩又是回过头去,对着苏潮指着道:“今日打到了一头野鹿,今晚的饭食肯定很不错,快些回去,否则的话那些人可不会留下的!”

“好!我也是渴了,回去喝点水。”苏潮也是答应下来了。

如是,苏潮随着吴栩回到了破庙,果然,甲营进入沙湖山的七什将士也是聚拢起来了,点燃了几处篝火,其上拥有简单的木头架子在烘烤着各种今日刚刚打回来的野物。

吴栩坐了下来,苏潮则是转身进了破庙储水的地方,按照原先的设想,从铜壶里取出来几枚灵气鄙人的丹丸放在了泉水之中稀释完毕,方才是饱饮了一大口水缓释了饥渴感觉之后,方才是回到了篝火旁边,与众将士同乐。

不多时,架烤了多时的野物终于是弥散出来了诱人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这几日在山中因为后续补给跟不上,吃了好几日的干粮,好不容易有了眼前的这些肉食,一个个岂能够按捺的住,当即皆是大快朵颐了起来。

毕竟是肉食,吃多了也会感到腻味,便是有士卒搬来了盛满甘泉水的木桶,一饮而尽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又是尝了一大口,方才是向着众人问道:“今日这泉水似乎是……有点甜!”

“甜?”有人凑到了旁边,也是拿起来木瓢,舀起来一瓢水对着口灌下,喝完道:“的确是有点甜!”

“山泉水本就是甘甜的,估计是尔等这几天吃干粮涩了嘴,今日又是尝到了荤腥,猛然喝这甘泉水才觉得是甜的!”有着一名老卒如是解释道。

“多半是如此了!”众人不思细想追问其它,皆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吴栩也是尝了两口烤炙熟了的鹿肉之后,也是饮过一瓢甘泉水,喝完之后亦是按着瓢内的泉水许久,方才是喃喃道:“的确是有些甜啊……”

第三十一章 潜入深山

又是一夜长梦,流淌而过的山间寒风吹来了薄薄的雾气。

苏潮和吴栩很早就醒了,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惺忪之意,昨晚这沙湖山深处传来阵阵狼嚎声着实骇人,似苏潮和吴栩这等气血旺盛的武者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发出狼嚎声的野狼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必定是一头吸食天地日月精华修炼有成的强大狼妖!

这让苏潮和吴栩一夜未曾睡下,将众人召集到破庙里集合起来,四下又是重重布置着拒马栏栅等物,等着东山冒出来的丝丝晨曦,在这山野之中一直坚守着的人们方才是将心头的那封防备缓缓地放下了。

“生怕那些豺狼成群结队的围过来,神经都是紧绷了一晚上……”

当即是有着人这般吐出来憋在心中许久的一口气,如是这般说道,逗得其他人皆是如释重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嘭……嘭……嘭……”

似乎是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声,当即破庙里就是有着好几道人影面色有了异样,还不待其他人有所问询的时候,这些人就是睁开了眼睛,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察觉到那明显的力道增长之后,方才是兴奋的看着众人道:“我似乎是突破了!”

“我也是,就是在刚才,元力已经运转一个小周天了!”

“我也一样……”

“我也是!”

……

就像是雪崩式的反应一样,在第一个突破的惊喜之声说出来,随后而来的就是一阵附和的声音,其中大多数都是凝气境完成了元力小周天运转突破至通脉境,也有两三人突破到了活血境。

其中就有着吴家的吴椒和蔡家的蔡烨,这就是让堪堪懈怠了三四日的苏恺感受到了压力了,毕竟他可是和那吴椒十分的不对付,吴椒这一次倒是追赶上来了,让苏恺也是觉得自己该勤加修炼才是。

“这山间天地灵气充裕,故而那些寻仙问道的修仙者方才是避世潜入深山老林之中修炼,说不得对武者也是这样!”有人这般解释道。

“哈哈,那这一次到这深山老林中来还真的是不亏!”有人哈哈大笑道。

近日来,因为进入这深山老林中,远离人烟之处,倒的确是让人尝到了在这山林之地一些甜头,故而知晓军心士气的吴栩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道:“兄弟们,这段时间我们在这里稳扎起来,用不了多久,新军就会是扩建完成,到时候诸位兄弟们就是首功!”

“趁着这段时间若是武道修为再有所突破的话,日后成为新军的基层将吏未必不成!”

果然,听见了这声激励之后,众人皆是情绪高涨,连连喝彩。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是升起来了,温暖的阳光从破庙的露天屋脊上撒了下来,终归是熬了一晚上,这白日里山野之中的野物活动自然是要比夜里消停了一些,是故,吴栩也是下令就地休息,只留下少部分精力有余的人继续看守。

而苏潮则是和吴栩一同前往了那一线峡的方向,昨晚那声狼嚎声实在是骇人,别人察觉不出来,但是苏潮和吴栩已经是知晓了那一线峡的更深处,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往里面打探,顾忌只有苏潮和吴栩两人有这个实力了,另外吴栩也像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修习那五禽戏。

山路崎岖且是坎坷,正是修炼五禽戏的好地方,这吴栩领悟能力的确是不错,苏潮不过是演示了一遍,就记住了七七八八,似步伐,走了三四里路,已经是是将五禽戏之中的鹤步势记下了七七八八。

不多时,两人就是来到了一处峭壁面前,两道山岭在此处汇合于一处,相互挤压着朝着西北笔直的划去,中间只余下一条仅仅可以数人并行通过的峡谷,十分狭窄和险要,这里就是一线峡。

一路走来,少说有着七八里的山路,倒是让吴栩发现了些许异样:“真是奇怪,往常的时候那些豺狼多的都是闯进来乡中,怎么今日这一路走过来,却是没有见到半只狼的影子!”

“事出无常必有妖!”吴栩又是抬起头望着一线峡的险峻地势,握紧了拳头多了几分防备道:“一线峡已经是吴家探进沙湖山的最深处了,斗山的终点就是在此处,要进入一线峡,恐怕淬元高手都是得万分谨慎!”

苏潮点了点头,吴栩口中的斗山,乃是以南乡十里八庄的各自武力定夺这沙湖山中林木、灵药和山石等资源的归属,吴家能够占得十数里沙湖山,皆是因为在斗山之中脱颖而出,常常拔得头筹。

其中就有着苏潮父亲苏厉和五叔苏烈等人的功劳,这斗山的确是以一线峡为重点,只不过要想猎杀到真正的妖兽,就是要穿过这一线峡前往沙湖山人迹罕至的更深处。

吴家妖藏中的五头珍贵妖兽便是如此得来的。

“怎么,怕了?”苏潮也是看着吴栩如此谨慎,当即是反问道。

“怕倒是不至于,不过毕竟是万分凶险,多了几分谨慎总归是没错的!”吴栩笑笑,又是看着一线峡说道:“这一线峡倒是可稍稍利用,一旦是有危险,逃出来倒是可以封闭了这处峡谷,让野物追不上我们!”

“好!”苏潮点了点头,亦是看着一线峡说道:“倒是可以弄些枯草干柴什么堵住这峡口!”

如是布置之后,苏潮和吴栩方才是小心翼翼的跨进了一线峡,峡谷极长,且是无比蜿蜒曲折,有的险要的地方仅仅是容得一人擦身而过,脚步声的回颤音似乎都是能够将峡谷上方的碎石震落下来!

约莫是走了里半路,才是见到了峡谷后的花花世界,匆匆一瞥就是让苏潮和吴栩为这如诗如画的景色吸引住了。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域,薄雾缭绕,白纱般的柔柔的漂浮在空中,阳光像是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从数息间投射进茂林之中,斑斑驳驳洒落在草地上面,映射那些露珠散射着光芒。

空气中似乎是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愈往深处走,就是清香就是愈发浓郁起来,前方有着一颗极大的参天古木,纵横交错的树枝粗壮而又结实,纵然现在是深秋,不过这一线峡后的沙湖山深处却是要比外面暖和许多。

“不好,这股香气是林间瘴气!快屏住呼吸!”吴栩似乎是发现到了什么,当即提醒苏潮道,又是指着某一个方位示意苏潮看过去。

苏潮屏住呼吸按着吴栩所指的方向,与其他处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妥,要说有些异样之处,就是此处的绿草要比其他的地方稀少一些,地面也是更灰暗一些。

正是苏潮窥伺着之际,一头山路逐渐走近那处,十分谨慎,不时竖起来了耳朵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又是低下头嗅着地上的残留气息,或者就是啃食着树底的草叶。

“呦呦呦……”

突然,这头山鹿就是一脚踩空,苏潮这才是惊愕的发现,原来这处地方居然是一处掩饰着十分好的泥潭!

这只山鹿刹那间前半只腿就是陷进去了,不过幸而十分矫健,又是迅速的从泥潭中拔了出来,还未待苏潮为其松一口气的时候,就见到泥潭里面突然张出来一血盆大口,带着极为锐利的尖牙,一口就是咬断了山鹿的后蹄子,这山鹿呜鸣一声,便是被这张血盆大口生生地拖进了泥潭当中。

“是土龙!”吴栩为苏潮解释道。

果然,苏潮的视线尽头,那泥潭因为山鹿被拖进而瞬间沸腾了起来,有着十数条或大或小的土龙跳动着自己的身子分食着那山鹿的血躯,不消片刻,这山鹿的骨骸就是陷到了泥潭的下面,随即那些土龙又是潜伏在泥潭中一动不动着,方才啃食山鹿的动静也是很快被泥潭和落叶转掩盖的好似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果然深山老林之中步步皆是危险!”

苏潮也是发出来了一阵感叹,随即苏潮的目光就是瞥向了另一处,那个方向隐隐之中似乎是传来了剧烈的动静。

果然,就像是一道山间的泥石流划过眼前,密林中,成群结队的灰毛狼群经过眼前这片密林,粗粗一瞥,苏潮便是见到了上千只豺狼,这般数量庞大的狼群群涌而来,吓得一旁的其他野兽也是纷纷四散惊逃。

方才还是在泥潭之中显得十分迅猛的土龙也是在这阵动静未到来之前就是一个泥打滚,潜入到了泥潭的更底下。

狼群中的一头野狼停住了前进的步伐,爬上了一块山石,仰着狼首在嗅着空气,突然之间就是将一双阴暗嗜杀的狼眸盯到了某处,当即是朝着狼群“嗷呜”长长的叫了一声!

苏潮和吴栩见状,当即是面色剧变,汗毛倒立起来。

“不好!这狼群已经是发现我们闯进来了!快跑!”

第三十二章 逃出追击

这狼群单单是刚刚粗粗一瞥扫到的就能够达到上千只,还不到那密林繁叶后被掩饰住的到底还有多少豺狼。

察觉到了最开始发现自己两人身迹的那头豺狼正在呼朋引伴,提醒着周围狼群的其它豺狼时候,不待有丝毫的犹豫,苏潮和吴栩转身拔腿就跑!

“跑!”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刚落下,苏潮和吴栩两人就是已经跑出了十数丈之远。

那身后原先发现两人身影的石上灰狼已经是低下了头颅,阴狠的目光扫着疾奔逃离的人类,在它的身下与四周,狼群就像是一道洪流一样追击着进犯领土的人类。

很快,这头石上灰狼也是一个矫健的跳跃,便是融入了狼群洪流当中。

“嗷!嗷……嗷!”

嘲哳的声音从豺狼的深喉里滚动出来,仿佛近在咫尺。

苏潮和吴栩没有半点的迟疑,连回头去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要真的是被一只狼拖住了,那身后成千上万的狼群足以将人撕咬成齑粉!

约莫百息过后,苏潮已经是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线峡,正在高兴的时候,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

“那里有人!”

听着苏潮的指示,吴栩抬起头看前去,果然是发现了在一线峡的入口处,有着一道人影矗立着,看着疾跑中的自己两人和身后不知数量的狼群,面无表情。

方才来的时候,苏潮和吴栩就是万分谨慎和小心,一路都是没有发现半点人的踪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撤退的必经之路矗立着一道人影。

细思之后,不得不心生防备!

吴栩当机立断道:“不用管他,若是敢拦着路,尽管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苏潮和吴栩两人的身影已经是一步跨进了一线峡当中,方才擦身而过的那道身影似乎也是畏怯了成千上万头的狼群,脚步一挪,也是从容的全身而退!

“这一线峡极为狭窄,恐怕在这里跑过去,我们没那些狼灵活跑得快!”

吴栩发现了这处事实,不过旋即却是发现身后的那道身影已经是停住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长枪,朝着疾奔过来的狼群方向斜刺着插入了山石当中。

“嗷!嗷呜……嗷!”

还不待有所反应,最先追上来的一头狼一下子就是撞在了这杆长枪的枪尖上,枪头贯穿了这头狼的大半个身子,赤红且是腥气的狼血顿时喷溅四周。

随后又是几头狼一个不慎也是撞在了枪尖上血流而亡。

“嗷呜……”

一只体型稍大的灰狼嗷叫了一声,在这一线峡之中的狼群躁动,很快被强行按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些豺狼踩着同伴的尸体越过去了,有的甚至是爬到了一线峡的峭壁上面,踩着凹凸不平的山面继续追击着苏潮等人。

态势比起来之前,还要迅猛暴戾上三分!

三人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穿越过这片峡谷,方才的举动,已经是让苏潮和吴栩判定身后追随着的人暂时是友非敌。

所以吴栩也是边疾跑着边说道:“朋友,前面出口处我们摆了干柴枯草,只要是到了那里,一把大火就能断了这些狼群的追击!”

数息之后,方才是听到那人的回应:“好,你们先走。”

只听他的脚步声稍稍停滞,又是一张强弓在手,刹那间张弓搭箭,三箭在弦!

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唰!唰!唰!”

三道箭啸声响起,应声的是追击的最有力的三头狼倒在了血泊之中。

箭箭皆中要害,力道强劲,一箭致命。

吴栩看了一眼,当即是带着一丝疑惑的语气问道:“方才刚看到这人的时候,明明是身无一物,可现在却是屡屡拿出来了诸多兵器,真是奇怪。”

苏潮也是注意到了,当即是解释着说道:“极有可能是修真者,也只有那些道术才是这般鬼神莫测!”

眼下也不是纠结此处的时候,能够在成千上万不知数量的狼群追击前留下来断后,那人显然是有着极高的把握的。

而且这一线峡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势。

不多时,苏潮和吴栩就是见到了一线峡的出口处,当即苏潮和吴栩止住了脚步。

“快撤!”

吴栩点燃了四周的干柴枯草,秋冬之季尽是枯草,一点就着,片刻间就是燃起来了熊熊火焰,吴栩为那人留下来了一条通过的火中甬道,提醒那人快撤。

只见那人毫不犹豫,收起来了强弓利箭之后,身影暴动,带动的风声又是吹猛烈了三分火焰态势。

见人通过,苏潮也是一把火将中间那缺口处一把火补了,顿时,集聚起来的火焰足足燃烧起来了六七丈之高,将一线峡出口处用一把跃动不止的火焰架子一把堵住了!

熊熊火焰从来就是人类对付山林中野兽精怪的不二利器,果然,大火就是将追击的狼群隔断在了一线峡当中。

目光穿过模糊不清的火墙烟气,苏潮似乎是看见了那些狼群在火焰之中的畏怯和相互哀嚎声。

“倒是不用担心这些狼群了……”吴栩看着跃动的火焰,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忧虑之色:“现在只要看着这堆火会不会把山点着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吴家住在沙湖乡,自然是对这沙湖山极为重视。

但是,旋即就让人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出现了。

一头体型如同牛犊般大小的豺狼,居然是借助着向前冲的腾跃力想要越过这道火墙!

烈火无情,炽热的火焰将这头豺狼的灰黑色毛发烧成了一把焦糊,待穿过火墙的时候,这头豺狼已经是成了强弩之末!

“嘭!”

一道疾飞的利箭就是丝毫没有怜惜的射进了狼腹,这头巨狼当即是轰然倒下!

这支箭矢,是那人射过来的。

这也是让苏潮注意到了那峡谷内狼群的姿态:“不好,这些狼想要拼死穿过这道火墙!”

注意到了这态势,峡谷外的三人也是面色一变,皆是十分谨慎的打量着峡谷内的动静,一旦有变,就是要立即后撤。

“嗷呜……”

在那极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极为渺远且是悠长的狼嚎声响了起来。

苏潮只觉得十分熟悉,回忆到昨晚听到的狼嚎声就是这样。

这狼嚎声显然是极有威慑力,方才峡谷内还是跃跃欲试窜动着的狼群一下子匍匐在了地上。

紧接着,这些狼群又是低嚎着,旋即就是一一掉头就返回了。

“居然是撤了!”

听着这道惊疑声,苏潮回头再看的时候,方才追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人也是不见了踪迹!

“还真是一个怪人!”苏潮也是如是感叹道。

“回去吧,看来这一次是无功而返了。”吴栩有些意兴阑珊:“真是没有想到,一进山就是碰到了狼群,看来这几年山中日子也是十分太平啊,狼群的数量居然是繁衍地如此之多!”

见到狼群撤退,那一把大火也是将一线峡的出口两边山石烧成了赤红色,片刻后又是龟裂出了珠网般细密的裂缝,随即不断是有些斗大的山石掉落下来。

最终掉落的山石也是封住了一线峡的峡口,方才阻挡狼群的那一把大火,也是被覆盖在了山石之下,从石缝间钻出来阵阵白烟。

“走吧!”

见到这一幕,苏潮也是示意吴栩后撤,这一线峡被封住了,也就是意味着短时间内恐怕沙湖山深处的狼群难以出山了。

至于剩下的野豺孤狼的,关门打狗自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两道身影又是在丛林中运用着五禽戏的各种步伐疾驰着,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是回到了破庙那处营地。

迎接出来的是苏恺,一见到苏潮和吴栩,当即是说道:“潮哥儿,甲营又来人了!”

吴栩眉头一皱:“蒋牍?”

“这倒不是,”苏恺摇了摇头,方才是说道:“是甲营甲什的什长,名字叫周子铭,似乎是出自那庐江周府的主脉子弟。”

苏恺又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当即是对苏潮说道:“那天新军考核我身边五箭五中红心的人,就是他!”

“周府嫡系子弟……周子铭。”

周府是庞然大物,这是庐江士族公认的事实,庐江是周家的祖地,却并非是周家的最为显贵之处,周家真正的底蕴所在在庐州府……在建邺!

周家自吴国建国之初就是和皇室保持了密切了联系,乃是当之无愧的上品门第。

如今周府在朝堂之中还有位列三公之一的吴国重臣,周玄清周太保。

而这周子铭极有可能是周玄清的子嗣。

“倒是有些棘手了……”苏潮看了吴栩一眼,皆是在彼此的眸子里见到了这句话的意味。

不多时,苏恺就是带着苏潮和吴栩进了破庙,那里正是安置着那周家嫡系周子铭的所在。

跨过残破的门槛,入眼的是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用着玉簪高束起来的乌发略有凌乱,眉宇之间充斥着英气,眼底中也是闪动着骨子里的傲气精芒。

“这……”

苏潮和吴栩皆是面色诧异。

因为这眼前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一线峡狼群追击中一同逃出生天的人!

第三十三章 隐秘谈判

眼见着暮色四合,苏潮也是缓缓从破庙中退了出来。

随后出来的吴栩也是一脸阴郁之色,等到确定是无人在四周的时候,吴栩方才是一吐为快:“这周子铭还真是傲气啊,第一次见面就这般居高临下……”

就是在刚才,周子铭见到苏潮和吴栩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直接开口想要将两人收为家将。

身为上品门第嫡系子弟这般做并无不可,尤其是周子铭身为太保周玄清的子嗣,到了及冠之后,略有功勋,便是能够凭借着出身的上品门第和先辈们的蒙阴,至少能够做到六品大员,若是外放就能够开府建牙,独立掌管一地之事。

但是凭借苏潮和吴栩的心气,无一人是愿意成为这周子铭的家将的。

这对于苏潮和吴栩的婉拒,周子铭并未恼羞成怒,甚至古井无波的脸色都是看不出来有半点对此事的不悦,似乎是苏潮和吴栩的应允与否丝毫不在意。

“这周子铭的确是骨子里都是透露着一股傲气,不过……”苏潮话锋一转,一丝忧虑浮现到了面容上又道:“你可还记得周子铭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会忘记!”吴栩道:“不就是周府已经是写了书信去建邺给周太保,那周子铭方才是信誓旦旦的说张县丞这招募新军这一举动是镜花水月么,估计这也是他想要将我两人招入帐下的编出来的谎言!”

比起来吴栩的笃定,苏潮却是另有想法,那周子铭正是因为有着一股骨子里的傲气,所以才不会在这等事情上编纂出来谎话,说不得这周子铭十有八九说的是真的!

这段时间,苏潮也是陆陆续续从一些风言风语之中捕获了消息,如今的庐州府牧和吴国皇室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是降到了冰点,这都是来源于百年前的世仇恩怨了。

当年魏武帝一统中原北方之后,挥军南下想要渡江消灭彼时占据江南的东吴和荆州,不过因为赤壁的一把大火就是将魏武帝兼并天下一统中原的抱负梦断华容道!

不过彼时的魏国依旧是北方最大的强国,为了抵御彼时吴国的北上侵犯,雄才大略的魏武帝令战功赫赫的张辽率军驻守庐州。

日后张辽和吴国的交战之中,更是只率领八百虎贲锐士就是将吴国的十万大军打得溃散而逃,日后张辽就是魏国镇守庐州的一块不移柱石,吴国的开国君主孙权更是忌惮了张辽一辈子。

而这张辽就是如今庐州府牧的先祖!

有着这等陈年旧怨横亘在吴国皇室和庐州张氏一族之间,恐怕就是倾尽大江之水,也是无法将两者和睦的放在一起,若非是张氏一族在庐州的根深蒂固以及其它的顾虑之处,吴国皇室岂会是容忍张氏一族做这庐州的封疆大吏,且是代代世袭了下来。

纵然是这样,听调不听宣的庐州府牧也是时时刻刻被吴国皇室惦记着如何除去,和吴国皇室站在同一阵营的周家自然也是如此,尤其是周家的祖地还在张氏一族的治下。

张氏一族在庐州的治理重镇还是主要集中在庐州府以及北部,这庐州府还是被周家牢牢地把握着,如今张氏一族将手探进来了庐江县府,岂能够不然周家反感,或许等到家书传到朝中那位太保大人的耳中,必定是能够惹出来周家的彻底反击!

两虎相争,岂能够轻言胜负,尤其还是苏潮这等对于张氏一族或者周家来说还是小鱼小虾的存在,就更不能够决定了,但苏潮却是隐隐知晓,那周子铭所说的或许是真的!

就是在苏潮若有所思之际,那周子铭也不知晓在何处靠近了过来,对于这周家的嫡系子弟,苏潮和吴栩也是防备心也是极重。

周子铭感知敏锐,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你们对我不必这般戒心的,实际上我对周府如何丝毫不感兴趣,我也很乐得其见周府在和张氏一族的争斗中落败下来,只是可惜你们低估了周玄清的手段。”

“居然是直称自己父亲的名讳!”

苏潮也是颇为诧异,这不仅是对文流世家来说,恐怕武职世家也是受不得这种大逆不道的忤逆行为!

周子铭显得极为不在意,当即也是对吴栩挥手道:“接下来我要和苏什长谈一些机密之事,你需要移步。”

言语带着不容商量的意思,这也是让吴栩面色颇为难看,当即是将询问的面色看向了苏潮。

苏潮点了点头,吴栩嘱咐了小心一些之后方才是离去了。

“你在好奇我对你将要说什么?”周子铭一笑,旋即却是说出来了让苏潮深思极恐的言语:“当日在庐江城周氏典铺典当三枚的绝品三灵丹……”

周子铭虽然是十分傲气,却是不知晓有着什么手段知晓这种机密不得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旋即又是一句:“这也就是罢了,但让我都是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是舍得将精益武道修为的优质丹药舍得放在区区的甘泉水当中,我应该是赞赏你无私?还是该讥嘲你傻呢!”

苏潮听见这些话,只觉得万分惊恐,这些事就是在苏府当中都是不为人知,却是没有想到,这还没有见过几面的周府嫡系子弟周子铭却是一眼看穿了!

“我曾经怀疑此人修炼道神通,说不得是元神出窍之内的未曾被我发觉,在暗中窥伺知道这些的……不对!”但是转即一想,苏潮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当日前往周氏典铺典当三灵丹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是和这周子铭没有半点的交际!

“此人,需要防备!”苏潮的目光闪过一丝阴冷,心中悄然浮现出来一抹杀机,这丹药以及铜壶的秘密是万万不能够泄露给他人知晓的!

“呵……”似乎是察觉到了苏潮的杀气,周子铭也是颇为讥嘲的一笑,随即大手一挥,似乎是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从其衣袖间穿出来,刹那间就是见到了有几支透明的锋锐箭矢浮现在半空之中,其中更是有一支悬在了苏潮脖颈前不足三寸处!

“看来你的戒心还真不是不小啊,短短几句话就暴露了杀气,只不过,你我之间差距如同鸿沟之大,我接触到的东西并非是你的眼界能够见到的!”

“是么!凭借这道术手段?都是说周家乃是名门望族,更是崇尚理学的顶级门第,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学了避世无为而治的道家法术!”

“道家法术?”周子铭看向了苏潮的眼神也是带了一丝笑意的反问:“究竟是谁告诉你这是道家法术的?”

见着周子铭再度挥了挥手,那些无端出现的悬空锐利箭矢又是消失不见:“我知道你身后的苏府掩藏着一些机密,同样的,我不会去关注此事的。”

“想来你也有你自己的傲气,你不能够为我所用,虽说是遗憾,但终归是不要紧的。”周子铭四下看了看,又是向苏潮说道:“你我直接一点,谈一笔买卖如何?”

瞧着周子铭这般说,苏潮也是心中一松,心道这周子铭虽然是将自己的机密行为摸透了,但更根底的还不为他所知晓,更何况似乎眼前这周子铭是有求于己的。

“怎样的买卖?”

“你能够这般将丹药投放进甘泉水之中,想来丹药是不缺的,但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你拿出来典当的丹药若是到了百草居遇见识货人,或者是庐州府的丹商,可换来十倍的价钱,所以,你还不懂丹药的价值,绝品的三灵丹只买成了上品的价钱!”

“绝品?”苏潮未曾听说过三灵丹有这种品级。

见到苏潮这般诧异的面色,周子铭流露出来一副果然的神色,便是说道:“这种事情日后再和你细说,就说这笔买卖如何,你拿来丹药,我找人给你售卖,分成四六如何?”

“四六……”要是说方才苏潮不知晓那三灵丹的价值也就是罢了,但是眼下却是认为周子铭的这四成的确是要多了:“此事倒也是可以,不过四六分成恐怕是不怎么合理。”

苏潮眼下的确是需要一位懂行的人为自己将手中的丹药折算成大量的现银,再者……苏潮瞥了一眼这周子铭,后者的实力苏潮虽然是不清楚,但绝对肯定周子铭有着十足把握能够致自己于死地!

“原先我只打算给你半成的分益……”苏潮果然是见到了周子铭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面色一抖,故而连忙是改口道:“但也可定成九一比例,前提是你得将凭空变出箭矢的这种手段教给我!”

“九一?”周子铭似乎是觉得这个数字或者是苏潮提出来的条件极为好笑,当即反问道:“你可知晓你口中凭空变出来箭矢手段,乃是干系到吴国立国之本的重事,尤其是你还是出身苏家!”

“这有关系到苏家怎么了?!”苏潮不解。

“此事你府中的长辈都是隐瞒了此事,看来也是知晓利害的,我也就是不提了,省的让你和我心生间隙……”周子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要紧的事情,当即是闭口不谈此事,转即说道:“好,可以教给你,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八二分成,不能够再低了!”

“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堂堂的周府嫡系子弟居然会是像商贾一样讨价还价!”苏潮也是面露讥嘲道。

“这一点你错了,”周子铭眼神一暗,方才是吐出了心口的浊气道:“或许我就是一个商贾,这周家人,我并不稀罕!”

第三十四章 文道启蒙

自一线峡被一把大火焚烧山石坠落堵住了山口之后,往昔泛滥严重的狼灾似乎立竿见影般的消失的荡然无存。

进驻沙湖山的甲营各什如今搜索的正是一线峡的东南,这里的狼群并不多,好不容易发现了几窝,根本就是不用苏潮等人出手的,就被这般时间武道有所进步的各士卒剿灭了。

山中无岁月,十分枯燥,眨眼间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周子铭率领的甲什自从进驻沙湖山之后,倒也是没有像是原先揣测的那般生出什么幺蛾子,相反好几次那百夫蒋牍派遣人过来试探,这周子铭还若有若无地偏袒过好几次隐瞒过去了。

若是其他人还有所顾虑,但这段时间已经是和周子铭达成某些隐秘交易的苏潮却是知晓,前者倒的确是暂时的视为是友非敌。

这一日正是十月底,庐州地处江淮,倒并非是下雪的时节,但这破晓清晨之时的山林却是布满了浓浓的一层霜,一股凛冽和压抑的苍茫之白笼罩住了山峦。

苏潮所处的位置乃是沙湖山一处极为隐秘之处,一条从巨石上的开辟上来的野径若非是体力不够估计是很难攀登上来。

这段时间,在周子铭的口中,苏潮接触的某些观念信息量非常之大,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这么多年来苏潮的世界观,也是苏潮的心理素质够好,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是坦然接受了这些事实。

“原来那些世家大族主修文道的子弟绝不逊色于武者,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个谬论!”

周子铭向苏潮表明那种凭空能够变出箭矢的手段并非是传说中高深莫测的道家法术,而是文道之术!

似周子铭这等上品门第修习到的文道玄妙丝毫是不逊色于那道家各种神通,似苏潮岂会是对这高深莫测的文道不感兴趣。

“噔!噔!噔!”

又是几道显得极为矫健和灵敏的脚步跨上了山石上的野径,正是那周子铭,见到了苏潮之后,前者也是丝毫不意外,看来两人已经是约好在此地见面。

四下无人,周子铭从自己的怀中取出来一块用着鹿皮包裹住的物件,面无波澜地丢给了苏潮的手上。

苏潮带着一丝激动之意将鹿皮包裹住的物件逐渐打开,这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支玉瓶,这银票苏潮倒是认得,吴国官方承认的银票,上次在周氏典铺得来过,不过上一次是银票的面值是一百两纹银,这一次的乃是一千两面值,约莫有五六张。

也就是五六千两银子!

但很明显,苏潮未将多余的注意力放在巨额面值的银票上,而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那支玉瓶上。

端详了好一阵子,苏潮方才是问道:“这就是那启蒙丹?”

“嗯,”周子铭点了点头,对苏潮解释道:“文道启蒙大多只有两人方式,一种乃是寻来文师使出文道之力为你醍醐灌顶,进行文道启蒙,只不过庐州之内的文师不是被那些上品门第的世家垄断,就是聚集在庐州学宫之中,现在的你即便是能够拿得出来启蒙所用的束脩,恐怕也是请不动那些傲气的文师!”

“另一种就是服用这启蒙丹了!”说着,周子铭也是闭上了眼睛,道:“这启蒙丹所能够启蒙的文道虽然是不及文师启蒙,但眼下你只能够选择用这启蒙丹了……直接将它服用下即可,然后屈腿盘坐,接下来的步骤我再教给你!”

苏潮闻言,也是不再犹豫,贩卖丹药的这一条利益链已经是将苏潮和周子铭绑在了一起,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倒是让苏潮决定可以短暂的相信这周子铭。

毫不犹豫的将这启蒙丹服用下,苏潮便是屈腿盘坐了下来,与往昔感受是阳刚暴烈性的元力有所不同,这启蒙丹的药力并不融化成暖流注入丹田之中,反而只觉得变成一片温凉之意逐渐弥散开。

耳边,周子铭的声音也是响了起来:“将你所有注意力都是要放在泥丸宫之中,武道注重对丹田所在的开发,但文道的核心就是在泥丸宫!”

泥丸宫就是人脑,苏潮闻言之后,便是将全部的心思的沉浸到了泥丸宫之中,果然是在启蒙丹的药力催化下,渐渐是进入到了一种冥冥中寻寻觅觅的境界。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片在鸿蒙太空中,四处皆是混沌,难以清明,但当苏潮将全部的精神力集聚到了一起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嗡鸣声,像是有雷声在极为渺远的地方传过来,微不可闻。

“头……似乎是有点痛!”苏潮皱起来眉头。

一旁的周子铭回道:“这点就痛了?还未到真正头疼的时候呢,接下来就是观想法开辟出来泥丸宫,你将会感受到天地之间遗留的文道之力,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景象,即便是太离奇也不必在意,更不需要慌张!”

苏潮只觉得周子铭的声音越来越远,到了最后居然是想蚊嗡一声就是戛然而止,苏潮突然意识到了,这极有可能自己的五识被生生地阻断了!

这就是意味着接下来自己将是一阵没有听觉、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皆是被隔绝,如今苏潮的精神力都是聚集在那泥丸宫一片混沌的鸿蒙之中,只不过那雷声却是越来越大,震颤着苏潮的精神。

“那似乎是一把斧头!”

终于是见到了一抹亮色,苏潮见到了一把泛着赤红光华的物件,细看的时候这是一把造型极为粗狂的石斧,就是在苏潮察觉到的时候,这把石斧突然是光华一震,赤红光华也是变成了猩红色,充斥着极大的血性。

突然,一条粗大的雷霆锁链朝着猩红石斧劈了过来,似乎是到将这把石斧震碎臣齑粉,但受了雷霆淬击之后,这把石斧的猩红色愈来愈加浓烈,随后更是有着千千万万道雷霆锁链像是雷海将这石斧浓浓包裹着,莫大的威能似乎是轻易能够将这石斧轰碎。

但这把石斧在雷泽之中却是顽强的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每一次雷霆的淬击都是磨去了这把石斧的粗糙棱角,让其自带的猩红色光芒也是少了一分戾气……

如此千万道雷霆锁链淬击过之后,这把石斧造型已经是浑然天成,似乎是天底下都不再能够寻觅到似这般光华通透的神兵利器。

苏潮也是适应了这震颤精神的雷霆轰鸣声,不过旋即就是有着一只庞大无比的大手抓住了这把石斧,这把石斧也是心领神会配合起来了那只大手。

“这……莫不是盘古开天辟地!”苏潮猜测道。

这被大手握住的石斧朝着那混沌的鸿蒙、昏暗的天地劈了过去,巨手和石斧萦绕着无数的雷霆闪电,巨手力大无比、石斧锋锐万分,那雷霆也是震慑着幽冥与昏暗……

忽然间,天地鸿蒙混沌之际,石斧的锐利锋刃就是划出来了一道光明,这光明显得十分微弱,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被周围笼罩着的幽冥昏暗吞噬掉。

但巨手和石斧却是从未停下,这只石斧已经是通了灵性,不再需要巨手握着斧柄,已经是自己控制着无比锐利的斧刃带着无数咆哮着无尽威能的雷霆从那幽冥昏暗处划破黑暗,迎来光明!

巨手抓住了黑暗缝隙的两端,一鼓作气狠狠地撕裂那空间缝隙,顿时原本风中摇曳的烛火就变成了火把、火堆……最终成为了一颗普照天下的太阳,幽冥与黑暗也是被无数的璀璨星辰点亮。

“痛啊!”

苏潮的精神末梢突然是传来了这种感觉,眼前的景象也是像被击碎的玻璃一样消失不见,剧烈的疼痛中,苏潮似乎是听见了破灭与重生的碎裂声音……

咔嚓一声,苏潮几乎是要被那疼痛感弄得昏死了过去,却是见到了光明穿过泥丸宫的重重迷雾,最终是射进了苏潮的泥丸宫之内,一盏灯火带来的光明,让苏潮逐渐见清楚了四周的景象。

是光滑如同白玉石的地面,是四周泛着璀璨黄光的文壁,文壁正中处,是一个“文”字,端端正正,但看上去只觉得玄奥无比,凭借着苏潮剩余的精神力难以揣测其中深意。

泥丸宫之中是一处十分微弱的灯火,由它照亮着深处的文壁,苏潮四下观察细看的时候,耳边又是出现了一些声音,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其中还有山中鸟兽鸣叫的杂音……

苏潮知晓,这是自己已经是恢复了五识。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又是周子铭的声音不缓不慢的传了过来。

几乎是刹那间恢复了清明,苏潮缓缓地睁开眼睛,阳关普照下的沙湖山皆是入了眼底,但如今见到了景象却是和之前大不一样。

袅绕在眼前的,似乎是雾,也似乎是气……难以捉摸!

“文道启蒙是有着不小的失败率的,不过见你这副样子应该算是成功了。”

周子铭见苏潮这般姿态,开口道……

“现在你已经是算作一名……文生了!”

第三十五章 初窥文道

“文生……”

苏潮也是认为这名词极为新颖。

周子铭解释道:“这文生的概念极为广泛,广泛上说只要是能够读书识字的都是可被称为文生!”

苏潮点了点头,只觉得这眼前的雾气十分袅绕,方才闭眼之前还未发觉起雾了,当即是问道:“我闭眼多久了,怎么突然之间起了这么大的雾气,还有这雾气怎么这么奇怪,五彩斑斓的!”

“雾?”周子铭摇了摇头,道:“这并非是雾,而是经历文道启蒙之后,你所获得的明眸,闭上眼睛略用意念控制便是随心开启或者关闭了。”

随后周子铭又是为苏潮解释那五彩斑斓的雾气究竟是什么:“你所见到的青绿色之气乃是天地自然之间的生灵之气,玄黄之气乃是天地自然之间的元气与日月精华……”

听闻这般说,苏潮方才是明白眼前所见到的这些“雾”都是经历服用丹药“文道启蒙”之后获得明眸的效果,方才是能够见到这满眼青绿色和玄黄色的“雾气”。

“那……哪些蔚蓝色的气又是什么?”苏潮又是开口说道。

苏潮才是注意到,眼前被大量的青绿色生灵之气和玄黄之气充斥着,但其中还若隐若现一股淡淡的蓝色之气,虽是微弱,却令人难以忽视。

周子铭面色淡然道:“那就是人文之气,越是钟鸣鼎食之地这人文之气就是越为浓烈,但这沙湖山里人迹罕至,人文之气就只有最为原始的文曲星气。”

“文曲星气?”苏潮又是注意到了这个极为新颖的词汇。

周子铭手指着正北方的天空道:“那里就是文曲星的方向,文曲星是北斗七星之一,是除却太阳、太阴对人类最为重要的星象。”

听着,苏潮就尝试着用意念吸纳进那些人文之气,却是始终不得其法。

周子铭见状,哀叹了一口气道:“文道修炼和武道修炼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想要将人文之气化为己用,需要用特殊的手段将其吸纳进泥丸宫内,而不是丹田。”

“闭上眼睛吧,你可以内视自己的文壁……”周子铭吩咐道,随即又是为苏潮娓娓道来:“我的老师是文宗青丘子,我所学的也多是由他讲解、独创的文道经典。接下来我说的,你记住之后盯着自己的文壁默诵。”

“西风吹折荻花枝,好鸟飞来羽翮垂。沙阔水寒鱼不见,满身风露立多时。”

周子铭又是读了几遍,苏潮方才是记下了,当即是按照前者所说,将这首诗名为《芦雁图》默默的诵读起来。

“西风吹折荻花枝,好鸟飞来羽翮垂。沙阔水寒鱼不见,满身风露立多时……”

一遍读罢,原本有些沉浸于诗中描绘景致的苏潮,也是被自己内视的文壁吓了一跳,似乎自己读完一遍,文壁似乎是窜出来了一星点的火花。

如是,苏潮又是自己默读了一遍,这才是确定那不是错觉,是文壁的确是窜出来了火花!

想那处文壁凝视去,方才是发现其上有着一道浅浅的印记,就像是指甲尖在铁壁上扣下的,几近于不可见。

“你要体会这首诗词的诗景、诗情,一旦是吃透了,写首诗方才是能够在你的文壁上留下完整的印记,到时候它就能够为你主动吸纳人文之气。”

“这不就是诗文赏析么?!”苏潮心中暗道,果然这文道修炼的方式和武道千差万别,不过苏潮却是隐隐地觉着文道上或许自己更有优势!

毕竟,自己可是拥有者古华夏的残留记忆!

心思稍稍分岔,苏潮很快就是归心到周子铭说的《芦雁图》上,这首诗词并不难理解,意象简单,诗情浓烈,文辞结构更是简洁易懂。

“西风吹折荻花枝……”

季节应该是似眼前的秋冬时令,强劲的西北风将深秋所开的荻花枝丫吹断,与眼前的沙湖山初冬景致十分相似,倒是让苏潮不难理解。

“好鸟飞来羽翮垂。”

一只鸟雀迎着秋风飞回了自己的窝巢,收起来了自己的羽翼。

“沙阔水寒鱼不见,满身风露立多时。”

河洲边一副初冬萧条的景象,却是有着一道人影矗立着,没有因为初冬的风露寒冷而离去。

如此领悟之后,苏潮又是默然诵读了一遍,如其所料,这一次出现的文壁异象已经不再是星星点点的火星子,而是一窜花火。

就是在花火的一闪而过后,那文壁也是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印记,正是那《芦雁图》的全文。

一边的周子铭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过目光落到苏潮身上的时候,方才是发现苏潮已经是能够吸纳人文之气。

有些诧异于苏潮的领悟速度,但终归是接纳了这个事实,周子铭又是说道:“这首诗词是老师青丘子十八岁拜师所做,关于这里还有一则为世人以讹传讹的趣闻。”

周子铭似乎是生性洒脱,毫无顾忌之事,连自己的老师过往趣事都敢随意提及。

“当年老师拜师的时候,是扬州大儒周师公,彼时老师一介文生,加之欲拜师大儒的文生不知凡己,连已经取得功名的文人都有。”

“周师公便是画了一副《芦雁图》考校诸人的文道天赋,最终老师就是以这一首《芦雁图》诗词脱颖而出,成了周师公的关门弟子。”

说到这里,周子铭也是难得嘴角一笑:“周师公极为看重老师,不仅是倾囊相授毕生所学,更是将掌上明珠嫁给了老师。”

“这就是让好事者揣度《芦雁图》诗文中有求偶一类嫌疑的词字,所以就有些……”

听到周子铭说完这句话,即便是心在文壁上的苏潮也是心中一乐,差点就是笑了出来。

不过笑归笑,原先对这首《芦雁图》觉得十分晦涩难明的一些地方经历过周子铭这一番话之后,也是豁然开朗。

比如说《芦雁图》的最后半句,为何诗主人要在寒风中矗立多时?

原来是拜师时候的诚心真挚。

就是在苏潮这般将《芦雁图》吃透之后,那文壁上的全文印记又是加深了些许,能够远远的看清楚了。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苏潮恍惚间才是发现那盏文火壮大了一些,颜色也是更深了一些。

苏潮睁开了眼睛,又是意念一动,撤去了明眸,眼前的那些杂色斑驳的雾气方才是消失不见。

“你这速度,着实不慢了!”连周子铭都是有些惊异于苏潮领悟文道的速度。

“还好吧。”苏潮挠了挠后脑勺,笑道:“那凭空凝聚箭矢又该怎么做?”

“嗯,想来你也是发现了文道的力量是来源于文曲星,而使用这股力量的工具却是人族的文道经典。”

“嗯,”苏潮的确是发现了这一点:“似乎可以将那些诗文作为媒介引导人文之气的力量,从而化为己用!”

“你说的没错,眼下时间很短,我也不与你细说,我便是再教你一首战诗,乃是老师青丘子所作的《观军装十咏·箭》”

又听周子铭声情并茂的读道:“流星逐飞羽,镞利能穿札。三发定边归,箙中休满插。”

苏潮默记下之后,又是像先前学习那《芦雁图》一样,将《观军装十咏·箭》铭记在了文壁之上。

周子铭似乎是能够洞悉苏潮的领悟状态,这一次又是恰到时辰的提醒道:“用你聚集在文火之上的人文之气灌输到文壁上的战诗中!”

苏潮照做,这个倒是简单多了,不过是两三息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个动作,不过文壁上却是毫无动静。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周子铭提醒道。

闻言,苏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让苏潮不由得十分惊喜!

在其身前尺半处,悄然浮现出一枚寸半长的三棱箭镞。

不过未待苏潮兴奋多久,这枚三棱箭镞就是被周子铭一指弹开了,道:“现在高兴太早了,似这等箭镞,毫无杀伤力可言,与绣花针并无区别。”

周子铭泼的这盆冷水,的确是让苏潮感到有些受挫,不过很快就是恢复了过来,毕竟自己接触到文道才不足两个时辰。

周子铭见苏潮并无气馁之色,点了点头道:“若是有可能,你可以前去周国,十年内不可说,十年后周国必定是整个中原文道最为昌盛之国!”

苏潮倒是听说到周国的权臣随国公掀起来了科举制变革,如今接触了文道之后,方才又是察觉到了那随国公的野心和胸襟魄力!

苏潮似乎是猜测到了,当即是看着周子铭问道:“不能留在吴国,是因为苏府的过往么?”

周子铭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此事:“这件事我知晓的也不多,却是知晓如今的吴国朝堂官府对你们苏家的过往之事闭口不谈,忌讳莫深。”

“苏府以前是吴国最为拔尖的名门望族,这一点想来你也清楚,而我所知道的,就是天子太傅、吴国丞相宋无极极为不喜你们苏家。”

周子铭笑了笑,带着一丝讥嘲:“这一点你我倒是可以站在同一阵营,毕竟那宋无极和周玄清自诩为刎颈之交……”

第三十六章 深思为殆

“天子太傅、吴国丞相宋无极……”

这还是苏潮第一次对这么名字产生了极大的陌生感,以往苏老爷子也是对过往苏府的衰落忌讳莫深、避讳不谈,现如今在周子铭这里得来的冰山一角消息就是让苏潮头皮发麻。

宋无极乃是彼时吴帝还是太子时候的潜邸之臣,后一朝从龙,加封为太傅,位列三公之首,再领吴国丞相一位,协助吴帝治理吴国二十多年。

这并非是说宋无极乃是一位依靠着溜须拍马、逢迎附和一套爬上高位的佞臣,相反这位宋无极还是一位颇得贤明的能吏。

他教导了吴帝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为吴国的改革吏治,朝堂清明奠定了基础。

他兴渔盐之利,为吴国皇室中央集权,二十多年的励精图治当中使吴国的国力得到了快速增长,一举占得中原列国前三甲中。

他凝聚民心,扩充军备,改建东海三军,一洗海族屡屡侵犯吴国东境海滨的旧日处境,更是以雷霆之势拉拢东海龙王,合纵连横手段瓦解东海妖族,使吴国再无被东海妖族覆亡的威胁!

他在吴国位极人臣,且是在列国之间享有着极高的声誉,甚至是和“四大国公”齐名,这是因为宋无极创建和丰富了流行于中原的显学——理学!

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宋无极必定是要后世追封为圣人的……甚至极有可能宋无极在世之时就能成为一位活的圣人!

就是这样的人物,却是视苏府为仇寇,那么,究竟是谁对谁错?

没有接触到事实的真相,苏潮不敢轻易判断,但是苏潮却是笃定苏府乃是自己的家族,是自己在血脉上斩切不断的渊源,自己有着充分的理由去捍卫这一族。

哪怕站在苏府对面的,是所谓的天子太傅、吴国丞相……宋无极!

“现在的苏府还是太弱小了,弱小的都不需要宋无极亲自出手……只须稍稍示意,便是有着吴国的各层官吏趋之若鹜的针对和打压苏府!”

苏潮握紧了拳头,又是想到了当年苏府抛弃祖业从徽州迁移到庐州的旧事,不免是联想道:“宋无极位极人臣,吴国作为封疆大吏这一层次的官僚任用必定是逃不过其决断,那徽州太守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宋氏理学大家,说不得……当年苏府不得不迁移到庐州来。”

“如此一说,得在张氏一族治理下的庐州对苏府来说绝对要比吴国朝堂亲自把控庐州要好!”苏潮突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此说来,苏府协助那张县丞在这庐江县府搅乱起来风云,倒是顺理成章了。

大势决定着苏府必定是不遗余力的支持着代表着张氏一族的张县丞夺取下庐江县府的治理之权,这不是要攀上高枝希翼更进一步,而仅仅是为了自保!

张氏一族和吴国皇室有着陈年旧怨,那宋无极又是提倡“君为臣纲”等三纲五常的伦理所在,其理念和利益必定是和治理庐州的张氏府牧成就水火不相容的态势!

这一点,恰恰是苏府最为看重的。

“但……”苏潮暗暗地握紧了拳头,这种将家族命脉系于他人手中的感觉总是让人不踏实!

从周子铭那里得来的讯息实在太多,周子铭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偶尔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的确是让苏潮认识到了吴国不同门第出身的子弟之间无比大的差距!

“吴国以九品中正制作为治国之本,吴国皇室更是以此拉拢了九州地方士族,如今的吴国看似已经是东风入律、繁华着锦的盛世,但相比于周国的欣欣向荣,吴国的皮囊虽然好看,但骨子却是有着烂掉的趋势!”

“吴国是世家大族把持着朝廷官位,垄断着吴国的文道,这一点至关重要,就我看来,文道应该是如同江河之水入海之流,有容乃大,但吴国却是将文道交给了世家大族垄断,看似四方和睦、天下安宁,但却是没有给寒门士子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往常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毕竟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约定成俗的,只不过……”苏潮回过头来向着西北方向望过去,隔着重重山脉和条条江河,那是周国的所在。

“只不过现如今,随国公已经是在本国境内为寒门士子掀起来了科举制的变革,两相对比之下,吴国本土的寒门与中品门第必定是心怀不满!纵然是那些世家大族把握着吴国的大权,但是吴国更多的还是中品家族、寒门子弟、黔首百姓……”

苏潮自从在周子铭的指引下,接触文道之后,思虑居然是变得通透了起来,想那苏府往昔推崇的儒家入世思想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等等,在这一瞬间,苏潮突然是明白了。

往昔在苏府当中,受到了家族内部斗争太多,还有追寻着武道修炼等诸多杂事,倒是让苏潮忽略了这些自己本该擅长思索的东西。

如今得以文道启蒙,心思沉定下来之后,不免是将心中所思所想以及前世记忆的残存联合起来,仔细揣摩。

牵扯的东西太多,凭借这如今的苏潮在深思推想下去,恐怕就成了胡思乱想了,待苏潮回过神来之后,已经是日影西斜,暮色将要四合。

四下无人,周子铭在为苏潮进行完文道启蒙后又嘱咐了几句相关言语便是离去了。

“开启泥丸宫似乎是觉得自己变得灵聪了许多,又是那周子铭露出的讯息太多,不免是多想了一些……”

苏潮心生一丝警戒,他想起来了苏府收藏着孔圣人《论语》之中有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句,恰恰就是指自己目前的状态。

吸取教训之后,苏潮摇了摇脑袋,也不去想那些眼下还管不到的事情。

又是想起来了那【文壁】一事,苏潮内视泥丸宫,在那文壁之上又是写下了“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句,文字留在文壁上的印记非常浅,但苏潮发现了这文火又是变蓝了一点。

“周子铭说,这文壁上的文道经典刻写越多,吐纳的人文之气就是越大,如今只不过有着《芦雁图》和《观军装十咏·弓》,看来以后倒是要多收集一些文道经典阅览,也好多一份对文道的理解!”

第三十七章 虎妖到来

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一线峡的封闭,往昔泛滥成灾的狼灾立即得到了遏制。

这就是让驻扎在沙湖山中的甲营各什将士得到了意外的悠闲时光。

不过对于苏潮来说,却是格外的繁忙,如今在这山野之中,人文之气格外的稀薄,文道上想要有所精益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苏潮只得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武道之上。

偶尔遇到了有什么不明白的疑惑,即便是周子铭冷着脸色,苏潮倒也是能够十分洒脱的求教。

转眼就是到了十一月,天降大雪封山,整个沙湖山苍茫芒一片。

一则消息就是像这雪花忽如一夜来般,是张县丞核查南乡新卒一事,突然是纠察到了甲营百夫蒋牍克扣军饷,且是与地方大户勾结,中饱私囊,被直接处以就地正法!

如此雷霆手段,倒是让其他人觉得震惊无比,苏潮听闻到这个消息,也是意识到了一场隆冬暴雪将要来临!

果然,十一月南乡新军已经是招募起来了三千新卒,略作整编和操练,张县丞亲自到南乡组织起来各地的徭役民夫,准备对沙湖山进行开荒拓野之事。

张县丞明显是对苏潮这些在蒋牍命令下不得不进入沙湖山驻扎数月有余的甲营将士心怀愧疚之意,不仅是亲自前来犒劳,更是带来了军法吏将甲营将士的功劳记录下来。

最新得来的消息,是三日之后,南乡的三千新军就会是进驻沙湖山,正式展开对沙湖山的开拓之事!

这一夜苏潮正在随着周子铭学着辨认极为重要的星相,学着一些文道修炼上的基础知识。

正是北风呼啸、月暗星繁的时候,周子铭正在将“太阳”、“太阴”和“北斗七星”等诸多星相指示给苏潮的时候,却是兀的脸色一变,当即是循着某个方向凝视而去,面色也是变得十分凝重!

苏潮也是注意到了周子铭的脸色,当即也是循着其目光看去,只觉得前方是一片幽深的山林,没有异样:“怎么了?”

“好强的佛门气息,还有妖气!”

当即苏潮知晓了这是周子铭开启了“明眸”,照做之后,果然是发现前方数里开外有着一道金黄璀璨却是显得十分祥和的光芒,再细看的时候,这金色光芒之下居然是涌动着浓浓的黑雾之气。

“啊!”

突然就是有着一道极为慌张惊恐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发自肺腑的畏怯!

“是一头老虎!好大的老虎……像是小山丘那般大!”

有士卒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对着众人比划道,似吴栩、苏恺、吴椒等人亦是被这动静聚集了过来,当机立断,决定点燃火把,毕竟野物惧怕火焰这也是常识。

局势并不明朗,周围的士卒还聚集在一起,防备着这头虎兽究竟是从哪个方向的密林草丛之中突然是冲了出来。

苏潮方才还是发现了那头泛着金黄色光芒的老虎,不过后者显然是速度极快,不过是几个腾跃,便是在这深山密林之中掩藏住了踪迹。

“它在破庙上方的山顶上!”

周子铭一脸凝重的抬起头,看着那破庙依靠着的山顶。

天色已黑,众人看的倒是不怎么亲切,不过看那山顶的时候,的确是察觉到了一团影子在耸动着。

苏潮望去,果然是一头体型壮硕的老虎正在低着头鸟瞰着底下的自己等人,开启明眸的苏潮看的要比其他人仔细,看着这头老虎的硕大体型,苏潮笃定此虎必定是妖!

且是不输于吴家妖藏内的五头妖兽品级!

这虎妖最外层乃是一层泛着金光的璀璨光圈,在虎妖的身体四周还流动着幽黑的色彩,显得极为妖异,最令人费解的是,这头虎妖的额头上并非是一个“王”字,而是一个佛门符号“*”字,闪烁着流金色彩。

“唰!”

这头虎妖终于是动了,他从高达数十丈的山顶上一跃而下,径直落在了破庙的入口处,迎着火光看去,众人方才是察觉到了这头虎妖的真面目。

足足是有着五六丈之高的壮硕身躯,站在那里脊背都快是高过了破庙的一处旧时的宝刹。

这虎虽然是生的十分威猛,但不知怎的,却是给人并不嗜杀的触感,其又是站在上风口,让其他人似乎是闻见了一股隐隐的檀香味。

这头虎妖,四下打量了周围的人类,也是十分厌恶周围泛着红光的火花,当即挥动着钢鞭似的三四丈尾巴,朝着那火坑狠狠一扫,顿时悦动着的火焰就是被扫熄灭了,其余的火坑也是被这虎妖口中刮出来的一道罡风吹灭。

四周又是陷入到了黑暗之中,让这头虎妖的蓝绿眸子在黑夜之中更是令人生出怯意!

众人或是手持长枪利剑,或是张弓搭箭,却是没有一人率先对这虎妖发难。

“冶父山实际禅师的坐骑就是一头虎兽,此虎追随实际禅师在佛门山中修行多年,已经是渐通佛性,你身上佛门气息浓烈,应该就是实际禅师的座下灵兽吧?”

忽然,只听那周子铭朝着虎妖开口,这头虎妖虽然是修炼有成,但终究是未成人形,化去喉咙里的那根横骨,不能够口吐人言。

那虎妖盯着周子铭看去,喉咙里震颤着低沉的声音,又是张开了虎口,露出来了显得凶狠狰狞的獠牙。

“咻!”

冷不丁的一支利箭在黑夜中朝着这呼啸射去,不偏不倚落在了虎妖身上,这虎身就像是钢铁铸成的身躯一般,这支利箭擦在了虎妖的身上就是折断了两截!

“吼!”

虎妖显然是被激怒了,朝着众人张开了血盆大口,雄浑厚重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吼声滚动出来,令人悚然!

周子铭回过头来,告诫道:“这头虎妖乃是冶父山上实际禅师的座下灵兽,有佛印约束,不会乱伤人的,你们也休要激怒它!”

如是,众人的紧张神态方才是缓缓止住了,吴栩此时也是认识到了这头虎妖威力不俗,绝非自己等人能够制御的,也是点了点头同意众人勿要轻举妄动。

果然,见此状况,这头虎妖暴怒的神态也是得到了止歇,又是低下了头和周子铭低吟着。

这周子铭似乎是懂兽语,居然是能够和这头虎妖交谈的模样。

苏潮隐隐觉得这也是文道上的某些手段,却是因为不知其法,所以也是无从知晓周子铭究竟和这虎妖在说一些什么。

一阵时间过后,因为这头虎妖的出现而背后冒出的汗液都是被山中夜间的冷风吹干了,方才是见到了这头虎妖和周子铭的对视停止了,众人又是被这虎妖的蓝绿色眸子扫过一眼,让人不寒而栗。

旋即这头虎妖伏在了地上,猛地一跃又是跳到了那破庙上方的山顶上,回过头来再扫了众人一眼,又是将目光看向了山外方向审视许久,方才是收回了虎目,直接一跃,又是跳进了深山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这……”吴栩见那虎妖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也是看向了周子铭,带着一丝钦佩之意:“你懂兽语?”

周子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那头消失的虎妖,面色上也是少有的凝重,说道:“这头虎妖虽然是没有修炼成人形,也不能够口吐人言,但其灵智已经是丝毫不逊色于人类了。”

“哦,那它来这里做什么?”苏潮问道。

“它没有说出来,不过……”周子铭略微顿了顿,方才是接着说道:“恐怕这山中的精怪野兽不会再安分了!”

……

那头虎妖在黑夜中穿越深山密林,一线峡虽然是被坠落的山石堵住了,但这头虎妖却是能够一跃跳上山岭,径直朝着某处急奔而去。

速度极快,山中灵兽野物多是在夜间活动着的,越是到山中深处,就有着越多的野兽精怪游弋着,见到这头虎妖也是匍匐在了地上。

虎妖的步伐戛然而止,他昂着虎首,对着幽暗处说道:“人类,已经是被准备好进山了!”

幽暗无比的山洞里缓缓走出来了一头毛色雪白纯正的狼王,它看着虎妖,又是仰天长啸了一声,不多时就见一条十数丈之长的赤练王蛇和双翼展开有五六丈之长的凤头蜂鹰两头妖王先后到来。

凤头蜂鹰响起来了尖锐的音啸声:“哼,人类这是不给我们妖族活路了!我们该反击了……”

赤练王蛇的蛇信子不断吞吐着:“可我的种族还有山中将近半数的妖兽还需要冬眠……”

白雪银狼盯着不同的妖兽用着各自的兽语交流着,连那头虎妖都是面带迟疑,额头之上的佛印也是不断在闪烁着,连带着虎妖都是流露出来一丝痛苦之色。

白雪银狼仰着狼首对着被乌云掩盖住的新月,又是一道极为深长的狼嚎声……

“嗷呜……”

“我们还有瑞兽,让山中百兽前往禁足之地采集灵药,交给瑞兽,那些灵药的热量足以让你们的种族抵抗住天性,熬过这漫长冬日的休眠期……”

“还有虎王,可以让瑞兽为你撕开那人族秃驴的封印,让你释放天性,尽情地杀戮……”

第三十八章 小白窝巢

“咿咿咿……”

又是一大早,苏潮就是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小白叫醒,这小白行踪极是隐秘,每次都是独来独往,不被其他人所察觉。

与小白也是极有默契,苏潮没有多问,就是在小白的带领下,大清早的走隐秘野径被带到了一处峭壁山洞之中。

洞口处的野草似乎是经历过了大规模的踩踏,野草折断伏在了地面上,地面上还有着不少的野兽的足迹。

“这……”

苏潮心生警觉,又是见到了这些脚印没入了那幽深不见底的山洞中,怀疑这山洞之中似乎是住着一窝数量可观的野兽。

“咿咿咿……”见到苏潮的脚步声停下来,小白也是扭转过来了这段时间又过的十分臃肿的身子,催促苏潮跟紧自己。

苏潮见状,也是认定凭着自己和小白这段时间的交情,断然是不可能把自己引入虎穴的,虽然这洞**看着十分阴暗和潮湿,容易滋生各种阴邪野物,但苏潮稍稍犹豫之后,还是随着小白身后一步跨了进去。

洞口有着不少的蛛网,上面还有一些蚊蝇飞蛾的残尸,不过这些蛛网都是被都是纠缠在一起失去了原先捕捉飞虫的结构,显然不久之前的确是有着数量不少的野兽进了这洞穴之中。

洞口还是十分潮湿的,但越向着里面深入走去,却是发现愈发干燥了起来,似乎是有着水滴声从山洞上风的石缝中嘀嗒地滴落下来,但脚底下却并非是软软的青苔和软泥。

仔细听着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连其他野物喘息的声音都是没有,苏潮这才是缓缓地放下心来。

“山洞内极为安静,小白的动作幅度并不算小,却是没有丝毫的回应,看来这山洞是安全的。”

如此,苏潮就随着小白在山洞里走了大概半里路,方才是到了小白的目的地,一个极大的石洞,似乎是将整座山体凿空了,抬头望着山洞穹顶足足是有着十数丈之高。

又有着洞口穿进来阳光,可以看清楚这四周。

“这……”待看清楚四周的时候,苏潮就有一些惊讶了,因为这四周似乎是摆放着数量十分可观的灵药,苏潮的呼吸间都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灵药香味。

毕竟是在洞内,即便是有着阳关穿透进来,终归是看不清切,苏潮开启“明眸”之后,果然是发现了周围萦绕着浓郁的生灵之气,完全不像是一个缺少阳关和水气的石洞内该有的景象。

凑近了看的时候,方才是发现石洞四壁果然是摆放着大量的灵药,除了灵芝和何首乌之外,还有大量苏潮并不认识的灵药。

“我去,没有想到小白你在山里还是这么富有!”连苏潮都是被小白这一次的手笔惊诧住了,数量这么多的灵药,小白这般肥硕的身体,想来搬过来定然也是耗费了不少的气力。

“咿咿咿……”小白又是站在了石洞中央约莫三四尺高的一处石锥上,在这较为平坦的石洞内显得十分突兀。

小白就是在这石锥上比划着,苏潮靠近石锥的时候,才发现这石锥的顶端并不尖锐,相反还凹进去了拳头大小的一块,像是浑然天成的,又像是后来开凿的。

看懂了小白叫唤和比划的意思之后,苏潮也是试探着问道:“你是要我把铜壶放到这里面去?”

“咿!”小白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

苏潮略作思索,便是按照小白所说的,将铜壶放在了石锥顶端的凹陷处,大小似乎是刚好合适,铜壶刚好是嵌进去了。

与铜壶建立起来了滴血认主关系的苏潮当即也是心神一动,因为他发觉了这铜壶似乎就像是“如鱼入水”一般。

“莫不是这铜壶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现在刚好是回家了。”

就是在苏潮冒出来这般猜测的时候,那小白见到铜壶嵌进去了石锥顶端的凹陷处,也是跳下来了石锥,朝着那摆放在各种灵药的石洞四壁走去,回来的时候也是口中叼着一支看上去有着数十年份的何首乌。

将其放在了石锥上铜壶的对口处,小白又是揪着苏潮的衣袖舞动着,要苏潮将这灵药吸纳进铜壶内。

苏潮读懂了小白的意思之后,也是用手握住了铜壶的顶端,却是发现铜壶似乎对自己的元力没有丝毫的兴趣,并非是对自己的元力产生了排斥,而是这铜壶似乎是有着更为稳定、精纯和充沛的元力来源!

“这……”

察觉到这般异样的苏潮也是看着铜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莫不是……这石锥是空心的,下面有着充沛的元力来源?!”

有了这种预测之后,苏潮并未着急急于试探,这一次小白的动静明显是表示事情非常紧急,于是与铜壶已经是完成了心神连接的苏潮也是给铜壶发出了一道吸纳灵药的意念。

有时见那铜壶释放出来幽幽的光芒,径直是将小白搬过来的灵药吸纳入铜壶内。

眼下见到四周灵药数量如此之多,苏潮也是想要看看这铜壶的容纳量究竟是有多少,故而也是协助小白将那些灵药不断的搬到户口所对着的方向。

因为有着源源不断的元力支持着,这铜壶也是吸纳灵药不见个底,上次苏潮亲自使用铜壶提炼了丹丸,故而知晓其中对元力的消耗究竟是有多大!

半个时辰之后,几乎是石室当中的灵药都是被搬空了,也未见铜壶有吞纳不下的意思,苏潮方才是知晓,这铜壶内部所蕴含着的空间绝对是要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大得多!

苏潮感觉到了铜壶之内正在提炼丹丸的震动,这种精神力共鸣引起来的颤动也是在片刻值周得到了止息。

“哒……哒……哒……”

忽然是有着声音从这洞口传过来,声音非常微弱,但耳目灵聪的苏潮率先小白一步捕捉到了,随后那小白跳下来看着洞口的方向一会儿,确定动静之后,方才是让苏潮将铜壶内的丹丸放出来一部分,再将苏潮藏在了石洞内的一处凹陷的石坑内。

“咿咿咿……”

小白见苏潮藏好了身形,又是坐在了那石锥上,不多时,就是见到了闯进来石洞的影子。

苏潮稍稍探出头,只露出一双眸子从石坑内看过去,那进入石洞的是一群灰毛豺狼,领首的一只足足是有着牛犊般大小,一双碧绿色的狼眸在这稍显幽暗昏黑的洞**十分打眼,其后还跟着数也数不尽的狼群。

“呜……呜呜……”

这只牛犊般大小的灰毛巨狼虽然是体型不知道比小白大了多少倍,却是对小白十分恭敬,身子匍匐在地上,露出了獠牙的嘴里还发出来十分像狗的呜咽声。

“咿咿咿!”小白没有了平日里对苏潮的和颜悦色,对这些狼群,尤其是那只为首的灰毛巨狼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指着那些地上的丹丸就是趾高气昂的叫唤着,似乎是让这些狼群将地上的丹丸带走。

“呜呜……呜……”看了地上的丹丸数量,灰毛巨狼似乎是不怎么满意。

“咿!咿!咿!”小白又是提高了几分音调对着灰毛巨狼吼着。

灰毛巨狼不得不接受地上这些丹丸的数量,当下仰着头嚎叫了一声,后面的狼群就是有着追随的豺狼三三两两的陆续跟上来,用着嘴叼着这些地上的丹丸,转身朝着洞口方向离去。

很明显,叼走这些丹丸还没有用到进入洞穴狼群的一半,剩下的狼群见到没有丹丸了,也是跟在灰毛巨狼的身后,没前进也没后退。

还是小白发出了“咿咿咿”的尖锐声音,呵斥着这些狼群的离去。

“呜……”匍匐着的灰毛巨狼也是趴着缓缓后撤,刚要走出来石洞,似乎是嗅见了空气中的某些陌生且是熟悉的气息,当即狼毫竖了起来,朝着石室四周扫了一眼,最终是要朝着苏潮的藏身之地扑了过去!

苏潮见状,也是面色一变,知晓被这灰毛巨狼发现了藏身踪迹!

“咿!咿!咿!”

小白见到灰毛巨狼这般模样,也是立即从石锥上跳了下去,挡在了灰毛巨狼所要扑前的路上,且是狂躁着舞动着,叫唤着,对这灰毛巨狼提出警告。

灰毛巨狼露出来了獠牙,站在它对面的小白体型还没有十分之一大小,但灰毛巨狼却是不敢有着丝毫的冒犯意思。

如此僵持了十数息之后,还是灰毛巨狼认怂了,它匍匐着,将自己的头颅挨着地面摩擦着倒退离去,将要离开这座石洞的时候,方才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小白,又是向着苏潮藏身所在幽暗地方露出来了阴狠之色,方才是犹豫着离开了。

被这灰毛巨狼的阴狠眼神扫了一眼之后,苏潮也是汗毛竖立起来,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是被冒出来的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没有想到居然是被当做猎物给盯住了……这灰毛巨狼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潮皱起来了眉头,因为他方才是开启了明眸见到的灰毛巨狼身上笼罩着一层黝黑色的妖气,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可媲美人族先天淬元境界高手的妖兽!

第三十九章 石锥奥秘

“咿咿咿……”

确定灰毛巨狼和狼群离开石洞之后,小白方才是回过头来对着苏潮叫了几声,示意让苏潮出来。

小白虽然是灵性渐通,但始终是经历太少,那灰毛巨狼能够在山中修炼成妖,猎杀者的角色早就已经了然于心,方才苏潮就是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己被这头灰毛巨狼盯上了。

可眼见着此时的小白还不知晓这件事,甚至是因为为苏潮赶走了灰毛巨狼和狼群,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

苏潮也是没有和小白计较,方才见到了那已经修炼成妖的灰毛巨狼却是对小白匍匐尊敬,看来这小白似乎是在山中的地位不低。

正在想着小白的事,小白却是从石锥凹陷处提出来了铜壶,叼着蹭到了苏潮的裤脚,又是“咿咿”的舞动着毛绒绒略显肥硕的身子,示意苏潮进行分赃。

苏潮的目光落在了小白的身上,又是伸出手取回来了铜壶,苏潮感应到方才铜壶吐出来的丹丸数量不过堪堪一成罢了,意味着剩下的九成都是由苏潮和小白两方分赃!

“这笔财富可真的是不算小!”

入手的铜壶虽然是重量极轻,但苏潮的意念却是感知到铜壶内沉甸甸的重量,可想而知,其中的所蕴涵着的丹丸数量绝不在少数。

不过,旋即苏潮想起来了方才小白将大量的丹丸给了那些狼群一事,低下了身子看着小白问道:“上一次你的那一份丹丸也是给了狼群?保护费么?”

“咿咿咿……”小白叫着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伸出来了前两只爪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是说那些狼群是自己的随从。

不过在苏潮看来,小白这人畜无害的模样,似乎是连爪子都不锐利,也没有山中野兽凶狠的獠牙,岂能够让狼群作为随从。

要知晓,在山野之中,狼群可是虎豹等猛兽都是畏怯不已的强敌,他们彼此之间无比默契的配合程度,也是让它们成为丛林食物链之中最上等的种群之一。

说着,苏潮也不相信看这小白看看上去明显是吹牛的鬼话,当即是摸了摸小白的毛绒绒身子,道:“在这山里你也是受罪,不如以后跟我走吧,听说那些上品门第出身的子弟都有养灵兽的风气,我虽然不知晓你究竟是什么物种,不过见你不笨,勉强让你当个随从也可以!”

“咿咿咿……”小白看着苏潮,又是扭着身子看着四下的石洞一眼,最终摇了摇头,拒绝了苏潮的提议,一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模样。

苏潮也不强迫,又是道:“你不愿意离开就不愿意离开吧,这些灵药该怎么分,那些狼群似乎是不满意你给他们的丹丸数量。”

“咿!”小白两只小爪子插在了肥硕的腰上,扬起来了头,看来是极为不在意那狼群对丹丸数量的满意与否。

在苏潮看来,这小白无异于打肿脸充胖子,也没拆穿他,而是说道:“以后这样,每次铜壶里炼制的丹丸均等分成三份,你我各一份,另外一份你就交给那些狼群做保护费!”

听见苏潮这般说,小白十分感动,朝着苏潮点了点头,又是伸出来脑袋在苏潮的身上极为亲切地蹭了蹭。

见小白表现如此亲昵,苏潮也是笑了笑,旋即目光却是不自觉的朝着原先放置铜壶的石锥处看去。

要知晓,那里的古怪苏潮早就是有所察觉了,眼下小白炼制丹丸的事情已经是告一段落,苏潮自然是将注意力放到了这石锥上面来。

“这个石锥应该是空心的……”

这个想法越发肯定的时候,苏潮就是开启了文道明眸,十分仔细的观察这在石洞里显得十分突出的石锥。

果然,苏潮的明眸就是发现了这石锥顶端的凹陷处,果然是残留着一丝极为浓郁精纯的元气。

铜壶能够炼制丹丸是没错,但炼制丹丸过程中必定是要消耗极大的元力能量,这一丝浓郁精纯的元气断无可能是铜壶吐出来的,十有八九是铜壶强大的吸引力拉扯到这石锥凹陷处的。

苏潮朝着石锥凹陷的地方看下去,果然是有着一道裂缝,黑茫茫不见底,裂缝两边的岩石上还有元气的残留,幽蓝色。

“莫不是这山洞的地底下,埋藏着一处蕴含元气的矿脉?!”

心中愈发肯定这个猜测,当即苏潮便是伸出手放在石锥顶端,尝试着吸取元力,不过试了好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苏潮也不气馁,毕竟自己元气入体大部分都是依靠着简单的吐纳和服用丹药弥补,还无法像先天淬元境界高手那般做到全身上下都是能够成为提取元气入体。

心念一转,苏潮又是将铜壶再次放置在了这石锥顶端的凹陷处,心神一动,苏潮就再次感觉到了铜壶正在吸纳元气。

以往的时候苏潮仅仅是知晓这铜壶能够主动吸纳元气,还未从试过能够让这铜壶释放元气,眼下趁此时机正好是试一试。

苏潮已经是开启了明眸,盯着那铜壶表面,又是一道让铜壶释放元气的意念传给铜壶,那铜壶果然是有所异动,在其表面处已经是升起来了一些金黄色的光晕。

“果然有效!”

苏潮心中一喜,就是盘坐下来,将面部对着铜壶之口,开始吐纳。

但第一缕元气入体的时候,苏潮的面容上就是升起来了掩饰不住的惊喜。

这缕元气,格外的精纯,精纯到苏潮吞纳进身体,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提炼,就是化为了一阵暖流缓缓地汇入到了丹田之中,连整个身体的毛发细孔似乎都是在发出欢呼雀跃的欢畅之音。

又是几息的时间,苏潮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喜。

这是因为,苏潮已经发觉,这股精纯的元气已经是冲入了阴阳维脉之中。

维,有维系之意。阴维脉的功能是“维络诸阴“,阳维脉的功能是“维络诸阳“。

这即是意味着即将突破至锻肌境!

“好机会!”

苏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自然是立即抓住了机会,调整完心态,便是全心沉浸在了突破一事之上。

……

沙湖山深处,那头灰毛巨狼带着叼着丹丸的狼群回到了居住地,又是进了狼王白雪银狼的居住着的巨大洞穴里。

这灰毛巨狼虽然是体型大过寻常豺狼四五倍,但和这作为狼王的白雪银狼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着灰毛巨狼的呜咽声音,白雪银狼也是睁开了一双如同灯笼大小的碧绿色狼眸,嚎叫了一声。

“你是说在瑞兽的洞穴里嗅到了人类的气息?”

“呜……”灰毛巨狼匍匐在地上,头颅也是埋在了地面上。

“哼!人类卑劣、奸诈且是凶残!他们一定是蒙骗了瑞兽,盯住瑞兽的洞口,一旦人类出来……杀了他!”

“嗷呜……”灰毛巨狼四条腿站了起来,对着白雪银狼应了一声,当即是招来了狼群中捕猎的雄狼,朝着那瑞兽所在的洞穴正欲奔去。

灰毛巨狼刚要出发的时候,却是被狼王白雪银狼叫住了:“瑞兽极为重要,千万不可以让其有失,等人类和瑞兽分离的时候再动手!”

“呜!”

灰毛巨狼扭回了看着白雪银狼的狼眸目光,又是召集起来了身边的那些雄狼,径直是朝着瑞兽居住的洞穴疾驰而去。

第四十章 与狼血斗

石洞内,苏潮已经是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小白怎么把毛绒绒的显得十分臃肿的身子缩成极小的一团安然躺在了石锥顶端的凹陷处里面,憨态十足。

苏潮的目光盯着那狭长幽深的石洞甬道,在想着些什么……

“虽然这里没有经过一线峡,但算了算路程和方向,应该是沙湖山深处无疑了……”

苏潮已经是肯定,小白带着他进山的野路必定是隐秘至极,不为他人所知也,也为找到除了一线峡另外一条可以进山的路径而欣喜不已。

见到石锥凹陷里面怡然自得的小白,苏潮也是目色一动,铜壶和大量的丹药都是这小白带给自己的,某种意义上说,这么多年来,自己受小白的恩惠是无人可及的。

正是因为如此,苏潮知晓小白炼制出来的丹丸最终是给了山里的狼群,仍旧是没有阻止。

“算了……”苏潮用手抚摸着小白,喃喃道:“你也是不容易,待在这深山老林里,要是得罪了那些狼群,日后有的是你的麻烦!”

苏潮先入为主的认为小白是给那些狼群上缴丹丸就是保护费,这种情况下,明知自己已经是被狼群盯上了,苏潮也不愿意拖上小白。

苏潮让小白继续躺在石锥里面,不用再送自己出去了。

小白从石锥里面爬了起来,探出脑袋用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苏潮的背影,它的确是通人性,但这么多年都是在山林中待久了,灵智都是还没到看透那只灰毛巨狼已经将苏潮盯上成了自己猎物的地步。

“咿咿咿……”

小白叫了两声,似乎是在送着苏潮离去。

苏潮没有回头,直接挥了挥手,“走了……”

幽暗狭长的山洞甬道里,苏潮未曾听到除了自己呼吸声和脚步声之外的声音。

约莫数十息之后,苏潮方才是见到了晃眼的一阵光明。

苏潮暂时地停下了脚步,看着石洞外,缓缓地从自己的腰背后抽出来了一把锋锐的匕首。

“锻肌境的实力,对付一头堪比人族先天淬元境界高手的山中狼妖,着实让人头疼啊……”苏潮揉了揉有点发胀的鼻梁,显得十分头疼。

“不过,要在狼群的追捕下逃出去,应该是不难……”

……

“鹤步势!”

一只脚踏出了洞口,就见苏潮身影暴动,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丛林野往当中,眨眼间就是奔出百余丈。

“没有立即扑上来,倒是小觑了你们!”

苏潮刚刚在洞口就是发展到了狼群的踪迹,自己都跑出来这么远了,还是没有见到有任何的狼群扑上来,有些出乎意料。

但显然是这种意料之外的感觉没有出乎多久,苏潮就是听到了深山老林里的繁枝茂叶被擦动的声音,速度极快,紧随着苏潮的身后包抄袭来。

几根手臂粗的枯藤直接是撞断,带着顶端的树叶都是抖动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一只灰毛巨狼的壮硕身子直接是在枯藤里冲了出来。

它盯着苏潮的疾驰背影,也是仰着狼首,朝着天空“嗷呜”地叫了一声。

声音落下的时候,那丛林深处就是响起来了不同的树叶被擦动的身影,苏潮听闻见这动静,也是惊讶不已!

这追捕自己的狼群数量显然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嗷!”

突然,苏潮身前不远处的荆棘丛中就是被顶撞开,一头十分雄壮的豺狼就是冲了出来,张开有着锐利獠牙的狼嘴,朝着苏潮咬了过来。

苏潮早有警觉,见着豺狼拦截在前,当即将早已握紧的匕首见准时机插进了豺狼的脖颈之中。

苏潮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匕首,顿时飞溅起来这头豺狼血腥令人作呕的红血,溅染到了苏潮的衣衫上!

这头豺狼当即是倒在了地上,脖颈上的狼血也是不断的向外汩汩流淌着,染成了一片血泊。

一击毙命!

见着这头豺狼必死无疑,苏潮抓起狼腿,将这只快要毙命的豺狼朝着身后扑奔过来的另一只豺狼投掷了过去。

“砰!”

准确无误的砸中了那头豺狼七荤八素的。

待到这头豺狼摇头晃脑再站起来的时候,苏潮的身影已经是再次遁入了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追上来的灰毛巨狼扫了一眼那死在地上的豺狼,同族的血点燃了它心中的嗜血和愤怒,朝着苏潮逃走的方向,又是狼啸了一声。

“追上那个人类,撕碎他!”

灰毛巨狼率先冲了出去,嗅着眼中猎物在空气中的残留,准确无误地朝着苏潮的逃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苏潮没有丝毫的停留,脚底上的这条山路要比之前坎坷复杂得多,苏潮换了更为灵活多变的“猿步势”。

“幸亏现在是白日正午,这狼群在白日里活动没有夜里那般灵活,否则的话还真难够安然离开……”

回头扫了一眼,苏潮觉察到了方才甩开的狼群又是追了上来,脚步也没有丝毫停滞,径直再次疾驰奔离。

“这狼群虽然多,不过要是到了营地里就没事了,即便那头灰毛巨狼在,周子铭也应该有自己的手段的对付它!”

“不过这样的话,倒是欠了周子铭又一个人情了!”

想到这一点,苏潮就有一些头疼了,他眼下和周子铭的确是有着丹药的合作,不过却是知晓,似周子铭这样上品门第出身的子弟,银钱财富的吸引力并不大。

欠周子铭一个人情,可比欠他十万两纹银要复杂的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苏潮也不愿意去麻烦周子铭。

心中决断以后,苏潮还是打算自己拼尽全力对付那只灰毛巨狼。

这只灰毛巨狼显然是将苏潮设定为了绝对不会放过的猎物。

它壮硕如同牛犊般大小的身形腾跃起来能够越过树冠!

它的狼爪能够拍断地上的石头,眼见着就是要追上前方的苏潮。

就连苏潮都是听见了灰毛巨狼极速前进的呼呼风声。

“就是现在!”

苏潮意念进入泥丸宫,调动起来那蔚蓝色的文火,灌输到了文壁之上。

“观军装十咏·箭!”

几乎是眨眼间,疾行的苏潮身影立即停止了,一道长约寸半,凝实如钢铁的箭镞悄然出现。

“嗖!”

径直是奔着那灰毛巨狼刺去,十分凌厉!

“嗷嗷嗷……”

疾行十分矫健的灰毛巨狼被这冷不丁的箭镞刺个正着,当即是滚在一块山石地下,因为剧烈的疼痛感,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声……

一击即中,正中那灰毛巨狼的铜铃般大小的左狼眸子,狼血已经是沾染了这只灰毛巨狼的半边脸。

“嗷!”

后续的狼群也是紧随了上来,见到灰毛巨狼这副惨态,其他的豺狼也是行为犹豫了起来。

苏潮趁此间隙,立即是再度逃窜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元石矿脉

穿过叠嶂丛林,苏潮终于是瞥见了破庙营地。

周子铭早早地等在了苏潮归来的必经之路,见着身上仍旧是残留着斑驳血迹的苏潮,周子铭也是面色淡然的问道:“你似乎是遇见了山中的妖兽?”

“嗯!”苏潮知晓周子铭的眼力非常犀利,即便是自己有心隐瞒,但在周子铭的眼中估计也是什么看穿了,倒不如是坦然承认:“算是死里逃生吧。”

果然,周子铭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无比:“你的身上似乎是沾染了不少的灵药气息……”

苏潮心中一紧,不过还是面色佯装着十分坦然的模样回道:“嗯,刚才在山中炼制了一些丹丸,需要采集一些灵药。”

周子铭似乎是看穿了苏潮想要隐匿的心思,再加上本身也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也并未对苏潮太过刨根问底,不过还是意味深长的说过一句:“先前你曾说过我是道家的修真者,但这个时候,我倒是认为你是一个道家的修真者……”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周子铭转回了身子,又是嘱咐了一句:“这几日南乡新军已经是陆续进山了,避免节外生枝,这几日你就留在营地周围。”

苏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见到周子铭已经是走出了几步远,苏潮也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是叫住了周子铭。

周子铭回过头来,看回了苏潮,后者也是盯着前者道:“你心里应该是有很多疑惑吧,我恰巧也有,倒不如你我坦诚一些相待彼此如何?”

“怎么样的坦诚相待?”周子铭反问道。

“我问你答,然后再换回来,可以拒绝回答,但绝不能够有所欺骗!”

“可以!”周子铭点了点头回道。

苏潮见周子铭应道,当即是说出来了压在心头的第一道疑惑:“为何每一次在你面前,我几乎都是像透明的,有些不曾对外人表露出来的手段却是被你察觉和发现?”

“文道明眸,”周子铭似乎是知晓苏潮的疑惑,又道:“你虽然也有明眸,但你我文位高低不同,我的明眸能力超过你千百倍,沾染在你身上的玄黄之气、生灵之气和人文之气只要我稍稍留意就能够发现到。”

“那周氏典铺的金掌柜,是我表叔,当日你典当完丹丸之后,我就留意了……那一日在一线峡见到你,察觉到了一丝相同的气息,故而才是捕捉到了,”周子铭又是多解释了一句:“也不妨告诉你,我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原来是这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百般疑惑终于是解开了,苏潮也是如释重负。

周子铭几息之后,也是问道:“沾染了灵药气息,炼制了丹丸,还有连同武道境界都是突破到了锻肌境,教授你的那位道家前辈是否就是在这沙湖山之中?”

“这……”苏潮略作沉吟,小白和铜壶的事情绝无可能对他人泄露半分,但这周子铭的第一问就是拒绝不回答,似乎是有些不妥,如是,思前顾后苏潮方才是回道:“算是吧,不过在沙湖山深处的,并非是我师长,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周子铭听说的道家门派比起来俗世宗门还要严厉三分,这主要是为了保护各自道统的传承。

听闻苏潮道明和深山中的那位炼丹修真者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倒是没有那些道家宗门的森严,当即也是估计那位炼丹修真者是一位道门的散修者。

“这山林之中的一些灵药我并不认识,你可有办法?”苏潮再次问道。

周子铭右手一挥,居然是凭空变出来了一本质地极为古朴的典籍,泛黄色的封皮上写着“百草鉴”三个大字,道:“有些灵药凭借蒸煮熬制已经是无用了,故而不能够被寻常郎中游医所运用,久而久之,这些灵药除了道家的炼丹术士,其他人也就是不认识了。”

苏潮接过周子铭递过来的《百草鉴》,又听后者说道:“这百草鉴出自上古神农尝百草时候的经典,乃是文道医家必学的经典,你还未到那种境界,故而看看这百草鉴涨涨见识就好。”

“多谢了!”苏潮将《百草鉴》收入了自己的怀中,又是朝着周子铭拱了拱手谢道。

周子铭又是问道:“你的身上溢出来一丝极为精纯的元气,明显不是你这种境界能够提炼出来的,即便还有其他几种可能,你也未必能够沾上边,这是为何?”

“极为精纯的元气?”苏潮开了明眸,扫了扫自己的周身,未到周子铭的境界,所以也是未能够察觉到周子铭所说的状况,不过稍稍一想,苏潮就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应该是突破锻肌境时候吸取的元气!”

见周子铭仍旧是一副不解的神色,苏潮也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沙湖山深处的一座石洞内,我遇见了一处有着精纯元气的地方,突破至锻肌境就是借助了那处元气泉眼!”

“元气泉眼?”周子铭低下头,看向沙湖山深处也是带着十足的兴趣,眼底涌现出来跃跃欲试的神采,语气也是带着猜测着道:“莫不是这沙湖山底下会有一条元石矿脉!”

“元石矿脉?!”苏潮对此并不理解。

周子铭解释着说道:“说来话长,你可以理解为九天之上的陨石千百万年前落在这里,后又是被山林沼泽覆盖了,那陨石可能是元铁、元石等诸多只有九天之上的独藏,但最为常见的陨石矿脉就是元石矿脉!”

“原来如此!”苏潮点了点头,那处奇异之地倒的确是值得深思。

周子铭倒是不像原本那样面容风轻云淡,似乎是对那疑似元石矿脉有着极大的兴趣,居然是主动抓住了苏潮的手笔,目光灼热的问道:“那处就是你那位亦师亦友存在的落居之地?”

苏潮想了想道:“算是吧。”

“好!”周子铭点了点头,又是说道:“可能带我前去吸纳一些精纯元气,眼下我的武道修为已经是进入了瓶颈,急需元石矿脉蕴涵着的精纯元气!”

“可能……”苏潮见到周子铭这副模样,也是不忍绝他希望,不过最终还是说道:“可能那处并不是元石矿脉……”

周子铭以为苏潮这番话是有所顾忌,当即是道:“我知道元石矿脉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若是放出风声,估计吴国皇室都是会动心!”

说到这里,周子铭也是立下重誓:“这样吧,你若是带我去那里,有所突破之后,我绝对不会将元石矿脉的事情泄露出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天人共戮!”

如此毒誓在周子铭口中许诺出来,可见周子铭对这处疑似元石矿脉的重视,越是这样,苏潮倒愈发的疑虑起来了此事的重要性。

归根究底,周子铭始终还未完全得到苏潮的信任!

果然,周子铭见到苏潮面容之上的疑虑之色,也是认为苏潮已经是有所意动,当即是趁热打铁许诺出来了自己的条件:“我也不白要那些精纯元气,这样吧,我拿一位青衣大儒入室弟子在文生阶段的一套完整传承与你交换,你看这样如何?”

第四十二章 《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

苏潮见着面前的这一封书简,似乎是用着名贵的玉石打造的,第一竖简上就是写着“诸子百家”四字之外,别无其它的文字记载。

这就是周子铭所说的青衣大儒入室弟子在文生阶段的传承,一共有着两份这样的书简,不过一封名为《诸子百家》,另一封则是名为《青丘子》。

“周子铭说,这书简就是无字天书,需要用着泥丸宫的文火之气浸染进来,方才是能够窥见其中奥秘……我来试一试!”

意念一动,苏潮就是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内视泥丸宫内那盏淡淡蔚蓝色的文火,缓缓地将其调动出来汇聚到那名为《诸子百家》的书简之上。

文火刚刚触及书简,就是异象陡生!

苏潮的泥丸宫内居然是倒映出来许多幽幽蓝色的字体,一眼扫过去,只见这些泛着蓝光的文字一直延伸到了泥丸宫的幽暗处,不见边际!

“这《诸子百家》乃是百年前中原最为鼎盛的十大学宫联合编纂的文道总纲,自人族有史以来的各位文道先贤的生平、语录和典籍皆是记录在其中,如此宽广的文字记录必定是浩如烟海。”

苏潮也是知晓,单单是这《诸子百家》短时间内想要纵览下来,绝非是易事,苏潮决定先是将书简之中的要紧之事先行阅览一遍。

如是,苏潮的全部精力就是沉浸在了这诸子百家的记载当中。

文道的起源的时间远远落后于武道,这诸子百家将文道起源的伊始时间是在上古时代黄帝治下,黄帝凭借着轩辕部落的强盛武力和周围其余部落的臣服,击败了九黎妖族,占据了黄河一带,建立了人族的统一盟国。

人族一定规模的大一统,为文道的产生和发展奠定了基础,人族不同于那些愚昧无知的妖蛮野兽只会将目光方才看得见且是摸得着的广袤大地,天生之时就是将目光看向了更为广袤无垠的宇宙星空。

黄帝并非是走到了当时武道的巅峰,而是窥见了九天之上的紫微星之密,后世也就是将紫微星的星光之力定义为帝王之气,但彼时的黄帝却是发现了另外一颗对人族影响更大的气运星辰!

那就是……文曲星!

文曲星虽然不似太阳、太阴甚至是紫微星那般看上去就是至刚至强的力量源泉,反而只觉得是十分温和,但黄帝却是知晓,文曲星给了人族不同于妖蛮野兽愚昧无知的智慧!

于是,黄帝召集了手底下的能人异士,开始了进行专门针对文曲星的研究。

羲和、常仪二人分别负责观测太阳、太阴两大山海界能够见到的最大星体,臾区观测天地星相伶伦创制律吕音乐,大挠创立甲子,隶首发明算数,容成综合以上六术制作乐律和律历。

文曲星光让人族更加聪慧,黄帝还让伶伦、垂二人制造乐器磬和钟,沮育、仓颉两人造字,史皇作图,雍父造臼,夷牟造箭矢,挥造弓,共鼓和货狄造舟等。

黄帝治下的文道终是产生了,不过还是停留在了最为原始的阶段,这个时间延续了数千年,其中虽然是出现了大量文道之上惊艳后世的天才,但因为时代掣肘,文道终归是缓慢的发展着。

让文道井喷式发展的是在千余年前的姬周王朝之下,彼时天下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由着王侯贵胄把握的文道终于是流落了民间,且是衍生出来无数学派。

尔后凭借着文道能够封为圣人的人不计其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文道终于是有了隐隐超过武道的趋势。

苏潮匆匆扫了一眼这些讯息之后,也是心中颇为惊讶,想到如今吴国的国情,苏潮也是隐隐之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就像是姬周王朝当年卑微的士族从分封制下最为顶尖的王侯贵胄手中撕裂开了后者对文道的垄断,方才是造就了文道之上百家争鸣的辉煌盛世,如今周国的随国公又是为天下寒门在士族手中再次撕开了一道口子……还真是天理循环啊……”

苏潮这般想着,才是发现自己囫囵吞枣似阅览的这段文道来源记载是史家记载的。

诸子百家,有“诸子”之论,也有着“百家”之分,这史家就是其中一门显学,除此之外,亦是有着其他的显学门派,不过要接触到这个层次的详细,需要文位的提升。

似眼下苏潮仅仅是一个文生,连系统的文道力量都是未从接触过,苏潮也是颇为明智的放过对此事的深究。

苏潮也是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关于文道修炼的详细事情上来。

文道修炼和武道修炼的方式截然相反,武道单单是依靠着己身修炼就是能够获得境界修为的提升,但是文道却是不然,每一次文位的提升,都是需要进行考核以此来获得文庙赐予的文位提升。

将文道和武道作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武道修炼主要是和天地自然竞争,而文道修炼则是要和同族竞争,毕竟天地自然的玄黄之气是无穷无尽的,但是文曲星的人文之气却是有限的,且是被各大学宫把控,难怪乎那些世家大族要把控文道的垄断确定自家子侄的文位。

看到这里,苏潮也是稍稍皱起来了眉头:“眼下能够提升文位最近的渠道就是庐州学宫,不过……碍于吴国国情使然,恐怕能够进入庐州学宫的只有那些上品门第出身的子弟,能够流入中品门第的都是极少数,更何况苏府在中品门第当中也并非是顶尖之列……”

但旋即苏潮也是转念一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还管不了这么多,还是着重看一下关于文道修炼一事上。”

苏潮又是在浩如烟海的文字记载中找到了自己的解答之处,有一些事苏潮已经先前在周子铭那里听说过来,眼下无非就是要查缺补漏以解惑而已。

又是在其中沉浸了漫长的时间,苏潮方才是如梦惊醒,睁开了眼睛,眼中掠过了一丝精明之色,面容也是豁然开朗的释然。

“原来泥丸宫内的那盏文火,是人体精神力的演化,而文火的浓烈程度则是要取决于人文之气的浇灌,文火越是浓烈颜色就是更为深蓝,泥丸宫内的人文之气就是更加浓厚,而精神力就更加饱满!”

“如此,泥丸宫内就是成了一个循环了……”苏潮点了点头,又是闭上眼内视那泥丸宫四周的文壁,泥丸宫形成循环的导线和枢纽就是这文壁,只有文壁上的诗词歌赋刻画的越多,领悟的印记越深,吞纳的人文之气就是更多更快。

第四十三章 不详之感

《诸子百家》记载的文字涉及特别多,包罗万象,浩瀚如同繁星。

苏潮仅仅是着重扫过其中的一小部分,就是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潮也是选择可了适可而止,转即是将这书简收拾好了,又是取出来了另外一份书简《青丘子》。

《青丘子》书简不比《诸子百家》,后者书简竖长尺半,全部展开足足有着三尺之长,但《青丘子》全部展开,约莫只有巴掌大小,第一页的竖简上也是写着《青丘子》三个大字。

比起来《诸子百家》的包罗万象,这《青丘子》无疑是短小精湛得多,出现在泥丸宫之内的幽蓝色字体也是一眼能够扫阅尽了。

匆匆阅览过一边,苏潮方才是知晓,这位青丘子大儒乃是吴国扬州人氏,才华高逸,学问渊博,能文,尤精于诗。

教授过吴国皇室诸多皇子知识,也是奉吴帝之命为前朝收集史料,不过后因变故,方才是被罢免官位,也是让这位青丘子心灰意冷,专心钻研问道,如今乃是庐州学宫内的一位大儒!

也是周子铭的恩师,数年前将周子铭收为了入室弟子,为其传道授业解惑。

文生阶段,还未牵扯到所学门派之别,再加上这位青丘子大儒也并非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儒学家,其所编纂的《青丘子》也是比较包容百家之学,凡是涉及其余百家的学说,也是多有涉及,旁征博引,借古喻今,言辞十分犀利且是豁达。

比起来苏潮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诸子百家》里面胡乱可扫阅,这份《青丘子》简直就是为苏潮点燃了一盏指明灯,几乎将苏潮这段时间的疑惑皆是七七八八地点出来了,且是提出来了中肯独到的见解。

待目色将要四合,苏潮仍旧是闭着眼睛,沉浸在泥丸宫之内的《青丘子》之中,待到晚间的营地更换驻防的锣鼓声响起来,苏潮方才是睁开眼睛,如梦初醒!

“原来泥丸宫之内并非是独立于人身之外,相反,在现实生活之中磨练琴棋书画等文道技能也会是增强泥丸宫内的文道力量……”

苏潮刚刚发出来这般见解之后,那吴栩和苏恺等人也是走了进来,见到今日一日苏潮都是在营帐中并未出去,也是颇为奇怪。

还是与苏潮熟悉的苏恺率先说道:“潮哥儿,你这几日似乎和那周子铭走的十分近,连带着军营之中的事情都是极少出面了。”

苏潮点了点头解释道:“放心吧,周子铭虽然是周府子弟,却不会对我等产生威胁,再者就是近日来和他有一些交易,倒是和他脱离不开来关系。”

如此一说,众人也就是稍稍安心了,倒是那吴栩随后又是说道:“后日,南乡的三千新军和大量的民夫徭役就会深入沙湖山剿杀沙湖山中的众多妖兽。”

这一点,苏潮倒是察觉到了这两天进山的士卒身影愈发多了起来了!

随后吴栩也是面带着几分忧虑之色说道:“听说这几日内,张县丞又是招募了十数位先天淬元高手随军压阵,看来这一次都是动了真格的了!”

吴栩又是自说自话道:“实际上沙湖山西北纵长百余里的山脉,乃是大别山的东南余脉,若是驱逐这百余里山脉的妖蛮野兽,不仅能够打通庐州前往楚国境内的通道,且是能够完成庐州对大别山妖兽的反包围!”

苏潮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已经是不仅仅牵扯在张县丞和周府一族的明争暗斗了,更是关于庐州本地的千百年大计,这样一来,倒是要格外重视起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苏恺却是看了看四下,确定无外人之后方才是稍稍皱着眉头说道:“听张县丞对我爹他们商量过,似乎庐江县府近来的这些事,已经是传到了建邺周太保的耳中了……”

“只不过,周太保如今正奉着天子之命,代为巡视南方交、赣、福三州之地,暂且是无暇顾及这里……”

果然,一听到“周太保”三个大字,众人即便是再怎么孤陋寡闻,都是面色一滞。

毫无其他缘由,这周太保乃是当朝一品军侯,且是庐江本地人士的名人,自小就是被亲邻长辈们在耳边多般提醒推崇的人物,眼下以另一种立场再次听闻到这个名字,岂能够是毫无反应。

苏潮之前在周子铭那里听说过此事,眼下再次听闻到这个消息,自是没有多大的意外,眼见着众人皆是一副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患得患失,也是劝慰道:“那周太保既然是在建邺城中再有权势,恐怕比起来对天子听调不听宣的庐州府牧还是有所差距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勿要过于担心了!”

“这倒是实话……”众人皆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应和道。

眼下不管那周太保是什么态度,自庐州府牧决定调走庐江县府的守备军令张县丞招募新军,这场关于庐江治所的权势争斗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对于苏府而言,已经是成了那箭弦蓄满了气势与威力的箭镞了!

吴栩也是应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山中的妖蛮野兽,这几日吴家的猎户也是探查到了,那不知晓是因为过冬还是察觉到了大量的人类进山,那些山野之中的野物倒是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这句话让苏潮想起来了前几日在一线峡后面见到的那数量规模极其庞大的狼群和在小白窝巢中的所见所闻,不知怎么的,突然是有着一道极为不详的预感突然袭来。

察觉到那丝不详预感的来源处极为朦胧,苏潮还是摇了摇头甩掉了脑海中略显虚妄的想法,不过还是多加嘱咐了一句:“这几日务必是要万分小心,这山野之中修炼有成的妖兽其灵智丝毫是不会逊色于人类……”

“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恐怕这一次进山剿妖不会是那么容易!”

第四十四章 石洞突破

又是两日后,代千人将的五百人将苏烈带着南乡新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八字岭。

那原本被堵住的一线峡入口也是不知为何突然洞开,苏烈就此安营扎寨,在此等待着后续兵马的到来。

苏潮还是随着甲营等人安置在破庙营地这里,等待军令。

不过周子铭却是找了过来,让苏潮兑现承诺,带自己前往沙湖山那处疑似元石矿脉的地方。

苏潮心生疑虑,这个时候贸然离开待命中的军营,似乎是有一些不妥。

不过旋即周子铭就是为苏潮打消了这疑虑,道:“我甲什的两名伍长乃是我的随从,皆是后天淬体境第六重罡元的好手,我已经让他们照应着此处了,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去去就回来!”

苏潮一听到罡元境的好手,当即也是面色露出来了诧异之色,这等好手只差一步就是能够踏足先天淬元境界,居然只是这周子铭的随从。

旋即又是想到了这周子铭的出身,苏潮也就不奇怪了,想那周太保本就是武将出身,周家曾经掌管着吴国的兵马调动大权,休要说罡元境了,就是一打的先天淬元高手追随在周子铭的身边,也并不奇怪。

不过,苏潮还是心头疑惑,向着周子铭开口问道:“你那般在意元石矿脉,莫不是已经踏足了先天淬元境界?”

周子铭转回身,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也是没有详说,就道:“走吧。”

见到周子铭极为矫健的身姿顺着山中野径逐渐走远,苏潮稍稍张开的嘴巴也是没有止住,当即是喃喃道:“果然人跟人不能比,看他年纪和我相仿,没有想到居然已经是踏足了先天淬元境界!”

苏潮也是没有丝毫的气馁,这周子铭毕竟出身在周府那等顶级门第,眼界和所能够接触到的自然是远胜于自己。

就是这般想着,苏潮也是施展开来了鹤步势,追上了那前方的周子铭。

一个时辰之后,苏潮终于是到达了小白的石洞口,见着无比幽深灰暗的洞穴,苏潮也是嘱咐道:“我还是先进去看一眼,里面那位有一些不喜其它人迹……”

周子铭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随后苏潮就是跨进了洞穴中,因为来过一次,倒是轻车熟路的摸对了门路,唤了好几声小白的名字,却是未见小白“咿咿咿”叫声的回应。

如是数十息之后,苏潮也是进了小白住着的石室当中,四周极为空旷,有着苏潮脚步声的回音,出自之外,别无他声。

也没有小白的半点踪迹。

“莫不是出去寻药还是觅食去了……”

苏潮猜测着,又是看着小白习惯藏着丹药的石锥处,也是别无一物,见此状况,似乎自己那一日离开之后,小白也是没有回到这石室里面了。

见着小白不在,苏潮也是退了出去,将周子铭带了进来,且是告知后者石室内已经是不见了原先住在里面的小白。

周子铭并未在苏潮的言语之中将小白当作一只灵兽,而是先入为主的将小白作为了一位修道高人,既然是高人,来无影去无踪自然也就是不足奇怪了。

入了石室,果然感知敏锐的周子铭当即是走到了石锥的前面,低着头端详着这块在石室之中显得无比突兀的石锥。

数息后,之间周子铭探出来了手掌,轻轻地放在了那石锥的凹槽处,闭眸运气。

已经是开启明眸的苏潮果然是见到了萦绕在周子铭放在石锥凹槽的手掌周围萦绕着一股玄黄之气,心中想着自己当日是借助铜壶方才是能够拉扯上来石锥下方的元气,而这周子铭仅仅是探出了手掌就是能够吸取元气,后天淬体和先天淬元之间果真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两三息后,苏潮就见到了周子铭睁开了眼睛,看着石锥也是带着一丝惊喜之色,道:“下面是不是元石矿脉还有待发掘,不过倒可以确定这石洞下面绝对是有着无比清澈的天罡元气!”

“天罡元气?”苏潮有些不解。

周子铭解释道:“就是九天之上的元气,似这等元气,对于武道修炼者来说,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有着这股元气作为支持,我必定是能够将天罡境走到圆满,最终水到渠成,让天罡地煞阴阳交泰,突破至交泰境界!”

非常明显,周子铭显然是对苏潮提供的这处地方极为满意,心头的欣喜归于平静之际,周子铭也是对苏潮说道:“阴阳交泰之时,受不得半点打扰,否则心神动摇,必定是会功亏一篑。”

“你帮我护法,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事成之后,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潮知晓突破之事的重要性,说到底,自己和周子铭始终以来多的还是交易之情,比起来苏恺……那怕是吴栩等人的交情,对周子铭,苏潮还是有着一丝防备。

但是眼下,周子铭却是让自己护卫在侧,这处石室之中的天罡元气又是苏潮带周子铭过来的,这般一来,倒的确是给苏潮和周子铭之间的交易之情添了一份其它的情谊。

最终,苏潮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刚好我在洞口将那《诸子百家》再看一遍。”

周子铭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见到苏潮坐在了石室与石洞的交口处,自己也是盘坐了下来,依靠这石锥,默默地运气。

这阴阳交泰的过程,无疑是十分漫长的,苏潮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隔着一炷香的时间扫一眼突破中的周子铭,却是见后者毫无动静,面容古井无波,也就是将心思完全沉浸在了泥丸宫之中的《诸子百家》的文字记载上面了。

即便如此,每隔一个时辰苏潮看周子铭,依旧是那副静心入定的盘坐姿态,也不知晓还要突破多久。

日影西斜,暮色四合,月出东山,三更半夜,破晓黎明,日晒三杆……

不知不觉,一个在阴阳交泰的突破过程中,一个沉浸在《诸子百家》的阅览中,一日一夜就是这么过去了,苏潮在夜间的时候,隐隐听见山林深处传来了什么声响,其中夹杂这虎啸狼嚎,百兽呼叫,又是有着阵阵夜间寒风风卷山林的动静……十分骇人!

不过这山洞里倒是异常的安静和和宁,未见有着半只山中夜间活动的野怪山兽闯进来,苏潮的戒备心也就是缓缓地放下了。

终是在这石洞最为明亮的时候,正午烈阳的一抹日光穿过石洞的穹顶的缝隙照射在了那周子铭闭着的眸子上面,苏潮隐隐听到了“咔嚓”一声,就见周子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周子铭抬起头看着苏潮,也是点了点头道:“不负所望,终于是突破了……”

不过,周子铭却是未有半点突破的惊喜,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越过了苏潮,看着幽深昏暗的石室出口狭长的洞穴,似乎是看到了那山洞之外的沙湖山,面容上居然是出现了一抹忧虑之色……

“昨夜可并不太平啊……山中应该是出现了大的变故了!”

第四十五章 妖潮肆掠

“昨夜可并不太平啊……山中应该是出现了大的变故了!”

周子铭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是走到了苏潮的身边,道:“或许驻军营地的情况也不太好,你我归返的时候务必是要小心一些!”

苏潮见到周子铭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当即也是谨慎了一些,朝着周子铭赞同式的点点头。

说着,苏潮就是和周子铭一前一后,全副武装地朝着洞口前去。

不多时就是出了洞口,眼前的状况就是让苏潮和周子铭就是稍稍诧异。

这面前的山林之中的林木茂草似乎是遭遇了泥石流一般,皆是伏倒在地,那尺半宽的高大树木,大多数都是被拦腰撞断。

“这……”苏潮低下头,扫视着周围的情景,当即是说道:“应该就是昨天夜里的动静,只不过这山洞狭长,我听见了远远传过来的动静,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恐怕是妖潮啊……”周子铭忧心忡忡的说道,果然,又是在一处坑洞里发现了一团缩在一起快要冻死的长虫蛇类,各种斑纹杂色的蛇类都有,见到了周子铭拨开了坑洞上面的杂草,几条大蛇径直是朝着周子铭咬了过来!

“嘶嘶嘶!”

说时迟那时快,周子铭当机立断,横剑一扫,就是将这几条大蛇砍去了头部,剩下的身子不断的扭曲着,顽强的扭动着……

苏潮也是趁机将一块大石头踢入了坑洞之内,将剩余的长蛇皆是砸死了,顿时一股血腥的味道传开来,令人作呕!

苏潮道:“真是奇怪,这个时节似这些长虫蛇类应该是冬眠了才是,怎么还会活动在露天的地方?”

周子铭并未答话,看着驻军营地的方向,周子铭也是直接道:“看来是妖潮无疑了,唯独只有妖潮方才是能够让这些山野之中的妖蛮怪兽暂时摒弃天性的制约,进入到狂躁之中,看来最靠近沙湖山的南乡凶多吉少!”

苏潮心中一紧,这南乡的十里八庄,大多数都是会苏府有着这样那样的干系,也是这一次张县丞为了制衡周府特意拉拢的大多数中品门第的所在,听周子铭对这妖潮的严肃面容,苏潮也是认识到了南乡所面临着的威胁!

“看来要尽快赶回驻军营地一查究竟才是……”苏潮连忙道。

“好!”周子铭点了点头。

于是,两道身影又是朝着那来时的方向驶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到达了南乡新军新建的营地。

不过眼前一副血腥无比的惨景着实是令人惊骇,有着无数道倒下的尸体,血泊散出来的血腥味笼罩在这片山林之间,吸引来了大量的乌鸦呱噪着,若非是那些啃食着尸体的孤狼在地上,这些乌鸦必定是投入到了这场浩大的分食行动当中!

“嘶!”

在茂密丛林中掩藏住身形的苏潮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尸体之内,腹腔之内居然是弹出来了一条硕大的长虫,抬着蛇首窥伺着周围,身上挂着血肠……

除了倒地的士卒尸体之外,还有大量的山中野兽的尸身,可以轻易的想到昨晚在这里究竟是发生了怎么样的激烈厮杀。

周子铭身上带着一丝血迹的回来了,看来方才是遭遇了一些山中妖兽,不过气却是并不在意,苏潮只听周子铭缓缓地说道:“刚才四周看了看,死伤的南乡士卒并不在少数,且是看着这妖潮的动静和去向,应该是朝着沙湖乡去了!”

“沙湖乡!”苏潮心中一紧,那里正是吴家的所在,这妖潮爆发极为悍然,苏潮也是预测吴家的伤亡定然是不在少数!

似乎是有一些野兽发现了苏潮和周子铭的踪迹,也是被周围的血腥气激怒了嗜杀的野性,居然是朝着苏潮和周子铭两人围攻了过来。

这一次倒是不必苏潮出手,周子铭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杆长枪,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点点寒芒如同雪花飘至,阵阵匹练所到之处,那些靠近的山野众多妖兽就是应声倒了下去。

这也是苏潮第一次见到周子铭出手,见到这副出神入化的枪法,苏潮虽然讶然,但终归是知晓如今南乡之事紧急,见周子铭出手击溃缠身的野物之后,两人又是朝着破庙营地赶去。

如预料一样,这破庙也是遭受了摧枯拉朽的打击,断壁残垣已经是被彻底压倒了,连带着四周的死伤士卒都是淹没在了倒下的墙壁下。

这里的伤亡比起来新军营寨倒是要少得多,苏潮一一扫过周围的死伤的人影,少有的几句尸体虽然是眼熟,但并非是苏吴蔡三家的熟人,苏潮倒是放下了心来。

此时此地非是久留之地,确定无事之后,苏潮就是带着周子铭前往了沙湖乡去,这周子铭实力超然,但终归是在元石矿脉一事上终归是欠了苏潮的一份人情,固然日后待还,但这几日有妖潮肆掠,周子铭倒是不会让苏潮孤身犯险。

沙湖乡就是在沙湖山的东南,出了山口一块千余亩的平坦地带上就是坐落着沙湖上数百户人家。

入村口的那面界碑已经是被拍在了地底下,只冒出来顶上的石头尖儿,乡内残存着快要熄灭了的余烬,倒塌了的房屋,依旧是有着尸体,但却是没有多少乡中人的尸体,倒地的尸体大多数都是身着兵甲的士卒。

“沙湖乡的人家都是在妖潮当中安然撤退了么?”苏潮如此喃喃疑惑道。

“多半是如此了……”苏潮的身后,周子铭也是缓缓的回道:“吴家的老爷子是个藏的很深的人,提前察觉到妖潮,保全族人安然撤走并不难……”

听周子铭这般一说,苏潮倒是想起来了吴家老爷子的不平凡之处,正是心思一动的时候,却是见到最近的一扇门屋后面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刹那间,周子铭就是横枪一刺,贯穿了整个门板,吓得躲在屋子内的那道人影连连说道:“别杀我!别杀我……”

第四十六章 返回苏府

沙湖乡中,还有残留着不少的长虫大蛇,他们以死尸的血肉为食。

门板后面那道人影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引起来了大量的蛇类围攻了过来,苏潮见状,当即是挑起来了即将熄灭的火焰,阻挡住了长虫大蛇的逼近,随后拉着周子铭进入了门板之后的房屋里面。

才是发现这门板之后的身影应该是沙湖乡周围山脚下的猎户樵夫,手中攥着一把砍柴刀,身边还有断成了几截的大蛇,已经是僵硬了,看来死去了很久了。

“呜呜呜……”这猎户樵夫见到了进门来的是人影,居然是抱着头痛哭了起来,又是察觉到了门板外面长虫大蛇的嘶嘶之声,当即只能够咬着衣领子,压制住自己心中悲伤的情绪。

周子铭扫着这猎户樵夫一眼,见其嘴唇发紫,面色也是苍白之色,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额头上居然是虚汗密布,当即是看在了这猎户的左小腿之上,有着两处细如米粒般大小的伤口,在伤口周围还有一条灰褐色菱形斑纹的粗蛇,已经是猎户樵夫手中的砍柴刀斩断成了两截。

周子铭皱起眉头来,道:“是五步蛇,毒液已经是入血,恐怕是没有救了。”

周子铭语气十分平淡,未说的话,是这五步蛇的毒液虽然是十分烈性,但并非是无药可解,只不过能够解这蛇毒的妖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并非是这名猎户樵夫能够接触的起的。

“入血了……”苏潮能够瞧得见这名猎户樵夫的武道修为极其低落,能够在五步蛇的烈性毒液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果然,听闻到了周子铭这般说,那名猎户樵夫也是声泪俱下,咬着衣领子的嘴也是发出了“呜呜”的痛哭声,压低了声音恳求道:“救救我……”

苏潮见状,当即是走到了猎户樵夫的身前,从怀中摸出来一枚朱红色的丹丸,递给了这人,道:“我也不知道这丹丸能不能够救你,不过你还是得试一试。”

这人放下了咬住的衣领子,看着苏潮,流着泪接过了丹丸,吃了下去。

周子铭自然是能够识得这枚朱红色丹丸的珍贵之处,恐怕这名猎户樵夫就是打一辈子的猎物、砍一辈子的柴薪,都是未必能够换得出来这枚朱红色丹丸。

周子铭并未阻止,他并非是悲天悯人的心慈之辈,却也不是心冷如雪的薄情之徒。

这丹丸果然是有效,被这人吃下之后,面容上也是恢复了一丝血色,能够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见其模样似乎是要朝着苏潮行跪拜大礼,感谢救命之恩。

苏潮拦住了他,而是开口问道:“沙湖乡的乡亲们人呢?!”

这人回道:“昨天夜里,山里的兽群突然是暴动了起来,进驻山里的南乡兵马都是退到了乡里来,一头房屋那么大的白狼带着狼群杀了不少的人,还是吴家的老太爷出手,方才是让新军将士带着乡亲们退去了庐江城那边。”

“果然是吴老爷子出手了……”对于这个结果,周子铭显然是早有预料,当即又是问道:“妖潮应该是没追着去吧?”

“这倒是没有,大部分山中的兽物都是朝着清水河那边去了!”

清水河,乃是庐江南乡双龙河之一,在黄龙河的东边,因为发源于南乡东南的双顶山中,沿途又是流经密林茂密之地,故而河水极为清澈。

听着妖潮并未追击南乡百姓逃往庐江城,苏潮也是渐渐的缓下心来,毕竟苏府所在就是在庐江城的南郊,一旦妖潮围攻城池,苏府必定是首当其冲,不过瞧着眼下的情势,苏府的处境并非好到哪里去。

“好多的狼和蛇,铺天盖地来的,连着天上飞着的鸟都是冲下来啄人的眼睛……”这猎户樵夫显然是极为心悸昨晚的动静,向着苏潮和周子铭言语混乱地描述着昨夜见到的动静。

苏潮也是回过头来看着周子铭道:“看来,得要返回苏府了。”

周子铭点了点头,面色也是毫无波动的说道:“看来得还你昨日的护法之情了,我将你送回苏府再离开,这一次兽潮十分古怪,不过我料定组织起来这一次兽潮必定是强横至极的妖兽!”

说到这里,周子铭也是扫了一眼窗棂外的蛇影,也是说道:“方才一路走来,我见到的先天淬元高手战死的尸体都是有了三四具……”

如此一说,苏潮当即是意识到了这一次兽潮的规模宏大。

眼见着那樵夫猎户已经是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当即苏潮就是让其握紧了防身的砍柴刀,随着自己两人一同离去。

眼下兽潮最为猛烈的攻势已经是扫过了沙湖乡这里,在这里残留着的不过只是此次兽潮的尾流,一个个下山之后见到了血腥残尸是吃得血污沾染的整个身子,其中又以长虫大蛇居多,在快要离开沙湖乡的时候,就是遇见了一条约莫丈半长的赤纹大蛇,盘绕在苏潮三人离开的前路上。

苏潮又是文火灌输到文壁之上的《观军装十咏·箭》,凝实出来了一枚极为坚硬的箭镞,直接是贯穿了这条丈半长的赤纹大蛇的要害七寸之处。

这条赤纹大蛇丈半长的身子一下子就是轰然倒地,苏潮三人经过其身边的时候,还能够见到这赤纹大蛇还在顽强地蠕动着身子,一双扁长的瞳孔已经是灰暗了下来,逐渐失去了光彩。

那猎户樵夫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斩断了这赤纹大蛇的蛇首,蛇血就像是柱子一般溅射了出来,喷溅在了这猎户樵夫的身上。

这沙湖乡前往苏府约莫十多里路,这一路上,果然是见到了此次兽潮的可怕之处,一路走来,尸横遍野,落群的孤狼、抱团的长虫大蛇,皆是依附在周围的残尸上啃食着。

除非必要,苏潮也是不愿意招惹这些兽潮之中的兽物,一旦是引来了成规模的兽群,想要安然脱身可就是万分的不容易了。

两个时辰之后,经过了几次险情,衣衫上也是不得不被沾染了几分兽血的苏潮和周子铭带着那沙湖乡发现的樵夫猎户远远地见到了苏府的所在。

妖潮爆发不过只有一日的功夫,就是见到了苏府的四周已经是立起来了栏栅,更是堆砌起来了沙包作为障碍,四周有着源源不断的逃难者绕在了苏府周围。

“这……”

见到了苏潮和周子铭出现在苏府周围,当即巡视的吴栩和苏恺一行人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见到苏潮安然无事,皆是十分欣喜的道:“我们在驻军营地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是未能够找到你们,还以为你们……”

言语未到之处多是不吉利的言语,苏恺也就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潮连忙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安然无事道:“也是福大命大,离开了军营躲开了兽潮闹得最凶的时候,眼下情形如何?”

这一次回应的是吴栩,只听其道:“情势堪忧啊,这一次张县丞的谋划应该是被这突然爆发的兽潮搅乱落空了,今日清点了一下伤亡,此番兽潮中,新军将士折损了将近三成,其余似徭役和民夫都还未核算,但想来也不在少数。”

“得知这一次的兽潮,也是给了周县令和蒋县尉两人亲自带着前往巢湖镇压水妖的守备军返回了庐江县府的借口,现如今二人正在城内责备张县丞呢。”

一听这般说,苏潮的眉头倒是不可避免的皱了起来,这些已经是传开了的消息倒是不用避忌周府的直系子弟周子铭,当即苏恺又是说道:“我爹正派人找你们呢,现在你安然归来,倒是需要见爷爷和我爹一趟,报声平安。”

“理当如此!”苏潮点了点头,又是发现周子铭停住了身子未动,当即是邀请道:“眼下天色已黑,今晚你还是歇在苏府之内吧。”

“这不必了,既然你安然返回了苏府,我也该回城内了。”周子铭直接拒绝了。

见到周子铭这样一副冷冰冰的脸色,苏恺也是努了努嘴说道:“现在恐怕你想进城也未必能进了。”

“这是为何?”发问的是苏潮。

吴栩面带着一丝心灰意冷之色回应苏潮道:“是周县令回到了县府之后,见到兽潮肆掠,当即是下令关闭了城门,由头是防备兽潮靠近城池,实际上也是怕兽潮中逃难者拥挤进城中,生出混乱!”

说到这里,只见吴栩一拳捶在了身旁的石头上,面带着一丝愤怒:“南乡百姓将近十万人,就这么暴露在兽潮的威胁之前,这位周县令还真是视人命如草芥啊!”

周子铭对此事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听到了城门已经是关闭了,的确是不能够进城了,当即只能够应下来苏潮的邀请,暂时停留在这苏府当中。

苏潮见着周围的动静,倒是无须自己搀和,便是在苏恺等人的领路下,去见爷爷和五叔等人报声平安。

第四十七章 县丞入府

苏府如今安置了从沙湖乡兽潮避难过来的吴蔡两家人,患难见真情,一直和苏府保持密切联系的蔡家还好,但一直怀揣着某些异样心思的吴家第二代就是有一些羞愧难当了。

不过有着吴家的老爷子尚在,倒是缓解了不少两家的尴尬之处。

这一次兽潮之中,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吴老爷子突然出手,逼退了那白雪银狼,方才是在兽潮危难之际保全了全乡族人,凭此恢复了一些吴家老爷子往日里的威信。

苏吴两家的老爷子正在内院之中议论着这一次兽潮的古怪之处,却是听到了家仆前来回报,说是苏潮小少爷回来了。

不得不说,这乃是苏老爷子的一块心病,自重阳家宴之后,苏老爷子就是颇为看重这位孙儿,听闻在沙湖上兽潮爆发之后却是始终不见这位孙儿的踪迹,极有可能葬身于兽潮之中,苏老爷子这两日来也是半点米食未进。

“快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苏老爷子的语气中带有一丝颤颤巍巍。

一旁的吴老爷子也是看着苏老爷子,不紧不慢的劝慰道:“哈哈……苏翁勿要过于担心了,我早就说过,苏潮那小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当年他爹一个人进了一线峡,我们为此担心的时候,他居然是斩杀了一头赤练王蛇回来,虎父无犬子啊……”

苏老爷子点了点头,不过放在椅子上紧握着的拳头却是始终未从松开,一直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内院的时候,方才是稍稍松开。

“孙儿不孝,让爷爷担心了!”苏潮也是朝着苏老爷子行晚辈进见之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老爷子点了点头,旋即又是看着众人自嘲着说道:“军中本就是凶险万分,苏府终究不是武职世家啊,你们在外从军,我却在这里为你们这些后辈的安危担忧……”

就是在苏老爷子一副颇为感慨的时候,却是听见了护院的家仆领着苏府长子苏陌进了苏老爷子的内院,见到了苏潮安然归来,苏陌也是面色一松,不过旋即又是听见了苏陌对着众人面色凝重的说道:“爹,张县丞连夜出城赶来苏府了!”

苏老爷子点了点头,问道:“到了何处?”

“已经是进了苏府了。”

苏陌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是见到了张县丞在一行人的护卫下,就是进了苏府的内院,张县丞直奔苏吴两家的老爷子而来,当即是拱了拱手道:“此番兽潮,本官实在是有愧于南乡百姓,如今城门已经是被土石封闭,连本官出城都是悬杆吊下。”

吴老爷子显然是没有因为此番因兽潮影响让本族失去了先祖落居桑梓之地而对张县丞有所敌视,心态颇为随和的说道:“张县丞也是想要作为的能吏,此番兽潮来的迅猛且是毫无前兆,张县丞不必心怀愧疚。”

“唉……终归是在本官治下有失的,不偏不倚又是被那周县令借此为……”只听张县丞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着吴老爷子,也是拱了拱手,带着钦佩的语气道:“听闻吴老爷子此番在兽潮中出手保全南乡百姓安然撤回一事,本官听闻之后,也是多为钦佩啊!”

“张县丞过奖了。”吴老爷子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对于张县丞的褒誉,吴老爷子也是点到为止的应了应。

转即张县丞又是对四下的众人说道:“此番沙湖山兽潮暴乱的确是让县府有些错料不及,今日在这苏府中见到列位乡绅众志成城,本官也是心中坚定,一定是会早日击溃兽潮的!”

“即便是如今兽潮肆掠,本官也是在这南乡与诸位乡绅一起,应对兽潮之乱!”

兽潮之乱在吴国境内市场有之,毕竟吴国境内多山多水,这山野之中的妖蛮野怪就是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本来一旦出现兽潮的罪责还是由县令和县尉负责的。

但此番庐州府牧调遣周县令和蒋县尉前往巢湖西南岸镇压水妖,本意上是给张县丞夺取县府大权,但是不偏不倚这个时候就爆发了兽潮,而张县丞夺权组建南乡新军又是和爆发兽潮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这件事可能是张县丞任职履历上的极大污点。

即便是张县丞身后站着的是独断庐州文武之事的府牧,恐怕此事若是不能够善了,张县丞也是逃脱不了干系,故而周县令和蒋县尉方才是那般果断的关闭城门逃避兽潮。

相反,必定是要承担后果的张县丞就是十分着急焦灼了,此番在兽潮暴乱之际,张县丞不顾自身安危出城与南乡各个乡绅站在抵御兽潮的最前线,也是不得不为之。

良久之后,张县丞也是见到了苏潮,当即是道:“听闻在兽潮爆发的时候,营地周围寻不见你和周什长,如今见你能够安然归来,本官也是放心了,不知道那位周什长你可曾看见?”

张县丞所说的周什长就是周子铭,周子铭乃是周太保的子嗣,张氏和周氏两大族虽然是在政事上有着诸多不和,但似张县丞不会为难到小辈上面,甚至知晓周子铭在兽潮中踪迹难觅,张县丞也是派人前去寻找了。

与周族争夺庐江县府的权柄,是政事之上的理念之争,但若是周子铭死在了张县丞主事的进军沙湖山一事上,张县丞可就是与周族结下了私怨了。

“他没事,兽潮爆发当夜我和周什长巡视营地四周,听到了兽潮之前的暴乱声音,就躲到了山洞里,第二天才是出山,一个时辰前才回到了苏府。”

听到周子铭无事,张县丞也是点了点头,面容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可就是张县丞的这口气还未被完全松出来的时候,又是有着慌忙的脚步声传到了耳边,待到近时又是替换成了急促的喘息声。

只见是身着南乡新军的一名百夫长军备的人影,见到张县丞之后,连忙是说道:“张大人,兽潮至双顶山一带后,又是顺着双龙河朝着县城这边席卷过来!”

一听这话,场中众人皆是面色一惊!

第四十八章 忘尘道长

庐江地界内也曾爆发过兽潮,却是未曾有一处像是这一次那般迅猛汹涌,至多袭击沿着山脚下的村落或者乡镇,像这一次席卷整个庐江境内的,有史以来极为罕见!

兽潮的爆发路线的确是令人捉摸,自沙湖山全体出击,袭击了大半个南乡,一日后又是在双顶山折道,沿着双龙河之一的青龙河径直是向着庐江县城而来,狼群、鸟禽、长虫大蛇……各种野物不计其数!

其中更令人惊骇的还是在兽潮之中极为显眼的妖兽,它们有着异于寻常野物的庞大身躯,有着四五丈之高白雪银狼、也有着十数丈之长的赤练王蛇,还有着展翼几乎是超过百年树冠的凤头蜂鹰。

似苏吴两家的老爷子以及张县丞的有识之士皆是能够看得出来,这几头极为显眼的妖兽距离蜕变兽身化成人形只有一步之遥!

似这等存在,就是寻常的先天淬元高手对上,依旧是难逃成为它们的爪下亡魂的结局。

不断是有着消息从兽潮中逃难出来的难民传递过来,因为庐江县府的封住城门,苏府周围已经是容纳了数万的难民,还有将这些难民窥伺为自己口腹食物的兽群。

吴老爷子站在苏府的瞭望塔上,亦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前夜交手的那只白雪银狼应该就是当年击杀黑铁玄狼时候逃窜走的那只白狼,真是没有想到,短短十数年的时间内,这头白狼居然是觉醒了上古遗种白雪银狼的血脉,修炼到了今日这一步!”

一旁的苏老爷子也是面色忧心忡忡的问道:“你对上这支白雪银狼胜算如何?”

吴老爷子沉吟数息,方才是点了点头回道:“前夜交过手可以估测,这只白雪银狼的妖力已经是远远地超过了当年那头黑铁玄狼,想要击杀这只畜牲,恐怕是无望了,即便是胜过它,胜率也不过只有五五之分……”

“五成的胜算……”苏老爷子想了想,也是点了一下头道:“也够了。”

比起来苏老爷子的乐观,亲身清理过妖潮的吴老爷子则是显然要是悲观的多:“恐怕这一次就是苏翁出手,这胜率也达不到三成……”

紧接着,吴老爷子就是揭开了谜底:“这些年山里也不知道富饶到了什么地步,这头白雪狼王固然是妖力滔天,但似这等修为的妖兽,山中恐怕还不止一头!”

吴老爷子的言语刚刚落下,就是见苏老爷子撤回了自己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前者,若是原先还能够运筹帷幄,那么现在就真的是略失心神了。

“眼下看庐江县府的意思,只打算让守备军守好县城,绝无可能出兵援助南郊这边……至于张县丞写信加急传给了庐州府那边,这一来一回兵马调度,最起码需要十日的时间才能够支援到这里,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苏老爷子认识到了眼下的艰难处境,也是皱起来了眉头,略作沉思之后,当即是道:“天灾人祸,这一次南乡也不知晓死伤多少……”

就是在苏吴两家的老爷子为这场凶猛兽潮而忧心不已的时候,却是见到了苏陌领着蔡家的族长蔡颉前来,蔡颉面色也是极为欣喜的说道:“两位老爷子,我蔡家的老爷子已经是回来了!”

“蔡家的老爷子……”苏吴两家的老爷子相视一眼,皆是有一些意外,当即是喃喃道:“那个老家伙不是已经避世寻仙求道多年了么,今日怎么回来了?”

不过,似苏吴两家的老爷子皆是年事已高,得闻故人回归,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因为兽潮带来的心头忧云,蔡家的老爷子已经是到了苏府,不过是待在苏府正堂,正在接受着张县丞的召见。

……

“这位就是蔡家的老爷子?”

苏府正堂内,苏潮盯着这位众人介绍是说蔡家的老爷子,一副颇为诧异的神色。

无他,这在众人看来应该是和苏吴两家老爷子同龄或者相差不多的蔡家老爷子看上去居然只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出头的青壮年,仙风道骨,比其长子蔡颉都是要看上去年轻不少。

果然,在苏吴两家的老爷子进入中堂见到蔡家的老爷子之后,也是一脸诧异,还是吴老爷子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一别二十余年,没有想到蔡兄居然还是一如当年,面容音色居然是一处未改。”

蔡家的老爷子笑着回道:“贫道当年脱去俗事,寻仙追道,如今道法稍有精益,听闻故人有危,心中忧思,故而御剑而来解围的。”

闻言,苏老爷子倒是笑了笑,看着蔡家老爷子说道:“本来是建邺城最令那些权贵世族头疼的铁面判官,一朝别离红尘往事,踏入道门……”

“过往红尘之事,贫道已经是忘却了……”蔡家的老爷子也是向着昔日的旧友解释道:“大蜀山修行二十年,蒙师尊不弃,赐道号忘尘。”

“既然已经是忘却尘世了,你又何必前来助援抵御兽潮呢!”吴老爷子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

忘尘道人却是面色淡然,不嗔不怒的回道:“道门有救济世人的心意和能力,如今兽潮为祸南乡,降妖除魔本就是贫道这些道门之人的职责所在。”

闻言,苏老爷子也是幽幽一叹,这般看来,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忘尘道长早就是在云深林茂的大蜀山之中被二十余年的岁月磨洗,早就和记忆中的那位建邺铁面判官蔡沢早就非是一人了。

唏嘘良久之后,苏老爷子也是拱了拱手道:“蔡……忘尘道长,多谢了。”

不管怎么说,忘尘道长二十年前就是建邺城中有名的武道高手,如今更是修炼了神秘莫测的道家神通,对南乡此番抵御兽潮一事来说,的确是十分关键。

忘尘道长当即也是道出了一则不算好也并不算坏的消息:“半日前我御剑到了冶父山伏虎寺宝刹之中,请实际禅师出山降妖,但实际禅师却是遭了身边坐骑凶虎的暗算与反噬,受了重伤在身,难以下山,不过却是令座下四大罗汉弟子带着八百武僧前来助援。”

“实际禅师居然是能够遭受了暗算!”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这实际禅师佛法极为精妙,更是受到了吴国皇室的赐封,太保周玄清当年和这实际禅师切磋学问和武道,皆是以平局告终,由此可见这位实际禅师的佛学精妙境界,但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却是遭受了座下灵兽的暗算。

听闻忘尘道长这般一说,在一旁的苏潮又是想起来了当日破庙营地见到的那头猛虎,小白又是在前段时间拿出来了大量的灵药让自己炼制丹丸等诸多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

顿时苏潮心中一沉,已经是在隐隐中觉察到了一场隆冬暴雪已经来至!

第四十九章 惊现妖云

聚集在苏府周围的难民有数万之众,皆是从兽潮中侥幸逃窜出来的。

有黔首百姓,也有土豪乡绅,在周县令让人封住城门之后,有着沟壕高墙的苏府自然就是成了不可多选的避难之地。

张县丞虽然是在周县令和蒋县尉联手打压下,不得不放弃了一些权柄,但调来庐江城武库的部分军备散发下去抵御兽潮,也是在情理之内,法理之中。

张县丞也是表现出来了临危不乱的风度和能力,征发南乡逃难的青壮编入行伍之中,给予其军备准备抵御兽潮一事。

至于老弱妇孺,张县丞也是派遣人马将其北迁至庐江北乡避难,那里也有着张县丞拉拢的当地乡绅。

“只要是熬到第一场雪来,这股兽潮就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这是众人对兽潮的共识,那些山野之中的妖兽精怪忽然是能够抵御住天性,不过却也是暂时的,若是天气一冷,似长虫大蛇这一类的野物自身的血脉不得不催促着它们进行冬眠……

显然,固守在庐江城池中的周县令和蒋县尉也是知晓此事的,不过他们的目光重心却是没有盯在如何抵御这场兽潮,而是放在了和张县丞代表着的庐州府牧一系的明争暗斗中。

于他们而言,因为这场兽潮而遭受的伤亡损失越大,与己身也是愈加有利。

当苏府周围的人都在寄望于今年的冬雪早一些来的时候,不过天色十分晴朗,万里无云,怎么看都不像是快要下雪的模样。

雪倒是没有等待来,但围聚在苏府周围的兽群却是愈发多了起来,夜晚没有月色的时候,向着那远处看去,皆是一片幽深昏绿像是萤火虫的野物眸子。

苏府之内,又是多了一位令人想象不到的来客……冶父山伏虎寺的实际禅师。

他的一双眼睛被虎爪刺瞎了,用着帛布包住了,最重要的是,那头座下凶虎不知在哪里寻来了毒草,放在了实际禅师打坐修炼的佛墙檀香内,无色无味,让实际禅师不知不觉地中毒。

待实际禅师有所发觉的时候,已经是中毒已深,这毒草实在是烈性,让实际禅师的一身佛力已经散尽!

“老衲虽然是目瞎,但还有四识在,说来惭愧此番庐江兽潮,老衲的座下虎兽想来也是参与了,这虎首能够伤我,虽说是偷袭,但其已经是暗地里修炼有成,老衲若是不出山,这南乡将有多少生灵亡于虎兽之爪。”

“阿弥陀佛,这些虽然不是老衲的本意,但终归是老衲的罪过,降服这头凶虎,方才是不负老衲立寺名为伏虎寺的本心。”

这一次,实际禅师的诚心诚意的确是天人共鉴,除了座下四大罗汉僧、八百比丘武僧之外,还运过来了大量的香火钱和粮食,在苏府周围开棚施粥,赈济难民。

而实际禅师本人也是携带着四大罗汉僧人、八百比丘武僧盘坐于苏府最外围,暗诵佛经,凝聚佛力,超度那些在兽潮中死难的百姓。

“难怪乎庐江县府治下的黔首百姓会将这实际禅师当做活菩萨供奉着……的确是一副菩萨心肠!”

苏潮看着那不动如松的实际禅师,也是如是感慨道。

在其身后的周子铭却是淡然开口道:“这老秃驴虽然是佛力尽失,但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恐怕兽潮中的那些顶级妖兽也是伤不了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子铭怼佛门的不屑,也是为佛门辩解道:“这也终归是大师有心救苦救难……”

“救苦救难……”周子铭有意无意的念叨了一句,旋即是带着一丝讥嘲模样的追忆之色说道:“真正的佛门手段,可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光明磊落,众生慈悲……”

眼界不如周子铭,苏潮在听前者意味深长的这声感叹,也是极没有底气去反驳什么。

但不久后,苏潮就是见到了周子铭的面色一滞,一副诧异之色的看向了东南方向。

“怎么了?”苏潮也是颇为疑惑的问道,旋即开启了明眸循着周子铭的目光看了过去。

已经是暮色四合,极远处都是看的不太真切,只能够看清楚那云山交际之处,似乎是墨水瓶被打翻了,浓浓稠墨在不断地翻滚着……

“那是什么?”出于直觉,苏潮已经是察觉到了那动静的诡异之处。

“妖云。”

周子铭的回答只有短短的两个字,面色却是无比凝重。

“妖云?”苏潮只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词,仔细一想,才发现这是出自《诸子百家》中的《妖兽志》一篇中。

具体言辞倒是记得不太真切了,只是模糊的记得,凡是有着妖云所在之地,必然是有着绝世凶妖所存。

能够形成妖云的绝世凶妖,那已经是超过了人族先天淬元境界的高手。

“那里是双顶山,是这一次兽潮的折冲之地,难不成这一次兽潮之中居然会是有那等绝世凶妖的存在?!”

苏潮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惊骇,且是目光能够看见的那浓墨般的黑色乌云当中已经是亮起来了丝丝雷光。

“这是妖兽突破大境界的征兆,若是有所突破的话,恐怕整个南乡都是会被夷为平地,即便是有着机关弩防备的庐江城,恐怕也是难以保全……”

果然,这来自东南双顶山一带的乌云内阵阵雷光闪动的动静,已经是让苏府之内的动静再添了几分嘈杂。

张县丞,苏吴两家的老爷子,忘尘道长等人皆是来到了最前方盘坐诵经的实际禅师身边。

实际禅师也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了那乌云雷光处一眼,面色也是带着一丝凝重。

“自那虎兽反噬逃归山林,老衲就是察觉到了这冶父山之后的妖兽在这几十年里精进很大,如今这兽潮更是步步为营,处处算计,这份心思,山中的那些妖兽灵智已经是完全不输于人族了……”

忘尘道长也是道:“那双顶山乃是一处极佳的渡雷罚之地,看来这沙湖山妖兽下山直奔双顶山而去,也并非偶然啊……”

佛道两门的大师真人都是如此说,也是让众人心思一沉。

张县丞更是悲天悯人的仰天叹息道:“难道天意要绝这南乡一方百姓生计么!”

“既然是灾祸,也是在命理之中,我等所为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苏老爷子也是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之后的坦然接受。

脾性直率的吴老爷子也是道:“当年东海斗蛟龙的时候都是未曾畏怯过,这小小的山中兽潮有能够算的了什么,这明日我披挂上阵,定是杀的这些兽群胆颤心寒!”

瞧着吴老爷子如此硬气,倒是给了其他人些许信心消散了几分笼罩在心中的忧云。

就在此事,那妖云已经是成型,彻底将那些雷光吞噬进了浓浓的黑云雾气当中。

隔着数十里,众人似乎都能察觉到那乌云下的震怒与戾气,妖云动了,远远地传过来阵阵百兽呜嚎咆哮的声音,朝着苏府所在的庐江城池逼近过来。

似乎是远远地听见……

“百兽所至之处……人类村庄寸草不留,撕碎他们的血肉吞咽下去!”

第五十章 佛门出手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一群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盘旋着高啭着歌喉,而在那天际之处,则是有着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着向着庐江县城的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着。

“嗷呜!”

一声响彻天际的狼嚎声响了起来,顿时整片天地的妖兽气息就是沸腾了起来,一只接着一只的豺狼虎豹、一群接着一群的妖蛮兽群就是出现在了天际头,带着嗜血且是凶厉的目光疯狂地撕咬着向着苏府扑上前来。

“我的亲娘呐,这铺天盖地的狼群该是有多少只豺狼啊!”

有人见到了那铺天盖地的狼群冲了过来,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惊诧于这狼群的数量实在是超过了预测,一眼看上去冲在最前面的狼群就像是一道灰褐色的洪流迅猛地朝着苏府这边的高墙壕沟泄了过来。

这狼群至少是有着十万只豺狼,铺天盖地,声势着实令人惊骇不已!

“这兽群当中还有着体型庞大的妖兽!”有人指着那兽潮里面的某个方向,语气诧异的道。

果然,目光所触到的时候果然是有着一头浑身冒着森然之气的雄虎,有着高达七八丈的庞大身躯,橘黄色和深黑色相间的斑纹,这头雄虎的额头上,还是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血痂延展到了左眼的由上面,仿佛是一条肥硕的吸血虫蠕动在那里,平白为这雄虎添了三分戾气。

“畜牲,还不束手!”

一直在闭眸的实际禅师察觉到了那股熟悉且是陌生的气息之后,也是睁开眼睛,朝着那戾气十足的猛虎怒喝道。

果然,这实际禅师的浓重佛音震颤之下,那虎妖也是稍稍止住了矫健跳跃的身姿,连带着数以万计的兽潮也是停滞住了,实际禅师一人之言,居然是有着如此莫大的威力!

“吼!”

那雄虎听见了实际禅师的佛音之后,也是虎躯一震,面目也是在狰狞犹豫着,不多时就见到了这只虎妖的额头上血痂已经是破裂,从中流露出来了丝丝血痕,让这虎妖也是朝着实际禅师怒吼一声。

“执迷不悟……”实际禅师闭上了眼睛,虽然是入佛门多年,清心寡欲,四大皆空,但这虎妖毕竟是养育己身的虎母独子,且是相伴自己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实际禅师岂能够安然处之如若无事。

与实际禅师相隔不远的苏老爷子也是察觉到了实际禅师情绪的波动,当即也是听到了张县丞的叹息声:“这实际禅师当年是被弃之荒野的婴儿,被山中母虎养大,和这虎妖亦是自小相伴,如今为敌相对,想来实际禅师也是不忍出手吧。”

话音刚落,就是见兽群在这虎妖的怒吼声下,妖气更是猛涨了三分,朝着围聚在苏府的人群哼哼的扑杀了过来!

“结护山金刚阵!”

实际禅师座下大弟子慧能方丈见到兽潮攻来,也是当机立断朝着身边其余三位罗汉武僧以及门下八百比丘武僧吩咐道。

八百佛门子弟结成的护山金刚阵端的是气势不俗,大阵周围居然是凝结出来了一层淡黄色的氤氲之气,似是佛光普照,有着低沉却是十分有理的梵音渐渐吟唱起来。

随着八百佛门子弟的一声怒喝,这传出檀香的梵音也是失去了温和和慈悲,立即变得十分凌厉了起来!

对着数以十万计的狼群,佛门子弟只有八百余人,却是一一毫无惧色!

那苏府搭建的高台子上,张县丞见到这副阵势,虽说是带着一丝欣喜之意,但转即却是有一层后顾之忧,这实际禅师有三处道场,庐江城内的【金刚寺】,冶父山下的【实际禅寺】和冶父山上的【伏虎寺】。

三处寺庙每岁得来的香火钱就是数以百万计,且是吴国皇室信奉佛释之门,这取之于寺庙的赋税低的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这就是佛释之门多武僧,这实际禅师座下四大弟子皆是媲美武道先天淬元的罗汉武僧,即便是那八百比丘武僧在后天淬体境内中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佛门有大量的外家功夫秘籍图谱,再者佛门也无徭役赋税,这就给了那些佛释武僧专门学武的大量时间,这般眼下来看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若是和平治下,这佛门就是成了法外之地。

张县丞就是想起来了当年以汪洋大盗窜入庐江境内,即将被官兵合围擒拿,却是遁入冶父山下实际禅寺当中,官府上门拿人,就是被实际禅寺的慧文住持拦下了。

理由在张县丞看来极为的荒谬,乃是这汪洋大盗已经是在实际禅师的规劝下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此遁入空门。

彼时实际禅师刚受吴国皇室召见且是赐封,追剿大盗的蒋县尉也是不愿意得罪这处佛门,此事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张县丞的目光看向了这护山金刚阵的四处阵眼,分别是由实际禅师座下四大弟子慧能方丈、慧文住持、慧方首座和慧武监院指挥调动。

张县丞的目光最终是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慧武监院的身上,这位眉粗眼大、高鼻阔脸、虎背熊腰的身着佛门袈裟的武僧身影,眉目间不怒自威的模样真不像是佛门慈悲之人,活是一个怒目金刚!

“这应该就是当年被实际禅师收为座下弟子的那名汪洋大盗吧!”

护山金刚阵之中,四处阵眼就是以这慧武监院作为佛门大阵的最前端,一杆伏虎佛篁棍在手,盯着那呼啸而至的兽潮,一双浓眉也是威严到了极致。

这伏虎佛篁棍的棍身乃冶父山青竹,挺立不傲,节节分明,因久受佛门香火,故名“佛篁”,层层佛门念力包裹其身,虽是木质,但硬度却是丝毫不逊色于钢铁!

远远的,苏潮已经是看出来了,这实际禅师座下自大弟子当中,应该是这慧武监院的武力最为高强,苏潮又是听闻这慧武监院曾经是逃避国法方才是遁入空门的汪洋大盗,能够被实际禅师收入座下,为此不惜和县府有所不快,这慧武监院显然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果然,这慧武监院一人在前,身后八百武僧结成的金刚阵佛门法力似乎是聚集于慧武监院一人之身,后者就像是一尊手持佛篁的怒目金刚,阳刚威严之气十足,那佛篁棍也是大放金光,在慧武监院的手中舞成了一团金色的光影。

但凡是光影所触及到的地方,豺狼虎豹、长虫大蛇等等兽潮妖物皆是被砸成了一滩血雾肉泥,这手持佛篁棍的慧武监院并没有因为这破了杀戒而心性有所动摇!

团团棍影,数丈范围内,身躯庞大如野牛猛虎,小如附疽蚊蝇,居然是没有半点突破棍影内。

然而十万而计的狼群沿展面却是拉开的战线足足是有着数里之长,神武英勇如慧武监院也是有些照料不及。

“嚯!”

八百比丘武僧变阵为数排,皆是运足了气力,朝着那兽潮亮出来了禅意棍,数百杆镂雕佛前青莲的禅意棍上有着无刃之锋,寒芒凛冽。

“吼!”

那虎妖啸声一振,就是刺激着前方的兽潮陷入了癫狂之中。

“嘶!”

“啁啾!”

又是两道尖锐的兽鸣声响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惊,这才发现那兽潮的后方钻出来一条十数丈之长的赤褐斑纹的赤练王蛇,正抬头丈许大的头颅吐着蛇信子,用着一双阴冷的蛇眸子盯着围聚在苏府的人群。

还有那天际,一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飞来,待到近时,才发现是一只翼展极长的凤头蜂鹰,盘旋在苏府的上空。

紧随着这头凤头蜂鹰的,是成千上万尖喙利爪的猛禽……

而就在此时,那朵让人忧虑的妖云也是迅速朝着苏府这边移动过来!

第五十一章 道武显威

“华南虎妖,赤练王蛇,风头蜂鸟……居然是有着三头顶级妖兽!”

张县丞见到兽潮中突然涌现出来的三道极为庞大的妖兽身形,也是心思一沉。

这庐江治内能够对付这三头妖兽的,除了原先的实际禅师能够稳胜一筹之外,饶是那蒋县尉也不是这三头妖兽任何一头的对手!

但实际禅师却是遭了那华南虎妖的暗算,以毒草和妖蛮秘术让实际禅师一身佛法尽被压制,即便是有心救人于危难之中,也只能够拦得下来其中一头华南虎妖而已。

果然,见到寺中武僧结成的护山金刚阵在数以十万计的兽潮当中力有不逮的时候,那实际禅师也是出手了,手执一根弥尊棍就是独身一人入了兽潮当中,虽然目视不见,却是耳聪嗅灵。

这实际禅师慈悲为怀,出手虽然大开大合,却是不似慧武监院那般凌厉无情。

那弥尊棍取材于受人多年供奉的青铜大佛之身,棍中蕴含着佛门伟力通天彻地,乃是震慑妖魔鬼怪的不二佛宝。

弥尊棍的两端就像是有着粘液一般,一旦触及兽群,便是将方圆丈许的妖兽吸附在弥尊棍的周围,这身着袈裟的实际禅师臂力端的是十分惊人,上千斤的兽物说挑起来就被抛到了数十丈开外,砸到了一大片兽群。

虽然这些受到实际禅师高深棍法的兽物还是活着,但已经是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只得倒在那里哀嚎着。

突然间,兽群中就是有着一道黄褐色相间的庞大身躯就是朝着实际禅师扑杀了过来,一口咬住了实际禅师使得出神入化的弥尊棍,拖着实际禅师入了海水涨潮般的兽潮当中。

见到这等状况,那立于苏府高台子上的张县丞眉头就是拧的更深了,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实际禅师虽然是德高望重,佛法精妙,但如今修为有损,入了这不计其数的兽潮当中,任谁看上去都是凶多吉少。

“好奸诈的一头虎妖!”

忘尘道长当即是道,其已经是察觉到了这头虎妖是想把实际禅师拖入无尽兽潮当中,好和其他几头顶级妖兽联手将其绞杀于内。

言语落下,就见忘尘道长口中念念有词,一柄飞剑就是自动出鞘,停留在忘尘道长的身前,放出蓝色光华。

忘尘道长纵身一跃,便是稳稳的踏在飞剑之上,而后心神一动,就是朝着陷入兽潮中的实际禅师御剑而去。

“贫道前去助实际禅师一臂之力!”

张县丞原先只见这位忘尘道长是蔡家的长辈,此时见他能够御剑飞行,料定是一位道术高手,当即也是拱了拱手道:“道长好走!”

果然,这忘尘道长到了实际禅师周围之后,又是召唤出来千百道飞剑光影,意念催使着布置出来了一副道门巨阵,如同狂风般舞动的团团剑影所到之处,那兽群皆是化成了血雾齑粉。

不多时,那猛虎又是和实际禅师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实际禅师一身佛力尽是散去,所修炼的外家横练功夫平时又是被这凶虎窥伺在心。

故而,实际禅师虽然功夫厉害,但终归是和那凶虎斗得是难解难分。

就在这个时候,那头十几丈之长的赤练王蛇也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地朝着实际禅师的后背咬了过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前!”

忘尘道长一声怒喝,整个身影就是化作了一团虚影,未待消散在阳光里,忘尘道长的身子居然是出现在了实际禅师的背后。

只见忘尘道长左手掐诀,飞剑就是朝着那赤练王蛇的七寸处击去,转瞬即至,这柄法剑就是刺进了赤练王蛇的七寸处。

不过,却是没有出现遇见中的蛇血喷溅的模样,法剑最终是被巨大的蛇身吐了出来,那道法剑造成的伤口也是瞬间愈合了起来。

在苏府中,苏老爷子也是一语中的道:“这条赤练王蛇恐怕是顶级妖兽了,已经能够移经换穴,距离脱离兽形化为人形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一般蛇类的七寸要害对这顶级妖兽的赤练王蛇毫无威慑力么?”张县丞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够把希望寄托在忘尘道长和实际禅师两位佛道大师身上。

“但愿能够抵御住这一次的兽潮吧……”

就是张县丞这般希翼的时候,吴家老爷子的一席话又是让前者的心沉到了谷底。

“老夫当日在乡中交手的可是一只白雪银狼,看来那兽潮后方雷霆瞬动的妖云之主必定是那头白雪银狼了!”吴老爷子面色凝重,盯着那兽潮后方的浓浓妖云如是说道,随即伸出手对身边的长子吴江吩咐道:“取我披挂来!”

吴江皱起来了眉头,自是知晓这是老父要披甲上阵亲手对付那顶级妖兽,吴江在担忧的是老父已经是年过六旬,恐怕并非是那顶级妖兽的对手。

“爹……”吴江犹豫着劝阻了一声。

知子莫若父,吴老爷子岂能够安然吞下这口气,见吴江不动摇,自己亲自前去拿起一应武备,牛角盔、明光铠着身之后,吴老爷子果然是恢复了当年东海军的些许光彩。

又是见到了吴老爷子拿起来那许久未用的千年桑拓木、百年牛蟒筋制成的十石弓,从一旁拿起来一支三尺长的羽箭,张弓搭箭就是盯着那盘旋在苏府上空的凤头蜂鹰射去。

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咻!”

带着一阵悠长且是尖锐的音啸声,三尺羽箭直中那凤头蜂鹰一双巨大的骨翼上,凤头蜂鹰一声尖锐的嘶鸣声便是张开了利嘴咬断了这支羽箭。

“这……”

张县丞虽然是知晓吴老爷子数日前在兽潮中护着乡中族人安然离去的事情,但却是以为当日退往沙湖乡的新军士卒也是有着不少,护着一些乡人离去自是不难。

不过张县丞今日一见吴老爷子这般,倒是让张县丞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位看上去颇为倔强的老头子。

张县丞自然是认识那十石弓的,千年的桑拓木、百年的牛蟒筋,哪一个是易得之物。

这吴老爷子不仅是有这等宝物,却还是能够以十成大圆满的气力开弓,这份气力在张县丞看来,就是那蒋县尉都是有一些比之不及!

“吴老爷子真是好气力!”张县丞也是忍不住如此夸赞吴老爷子道。

吴老爷子未待有所回应,便是弃弓一把抓起来了那把长枪,又是嘱咐众人小心一些,原来是方才那支羽箭激怒了凤头蜂鹰,如今正在用着极快的速度俯冲过来,尖锐的喙、锋利的爪和钢铁扎刺一般的羽翼边端无一不是令人致命的利器。

周围也有着反应过来的人出手射箭或是投掷长枪,偶尔碰运气中了那支速度快的难以捕捉到的凤头蜂鹰之时,却是十分突兀的发现,除了在其厚实的羽翼上擦出来一窜火花,根本就未伤及到这只鹰妖的皮毛,连其俯冲的速度都是未减缓丝毫!

但凤头蜂鹰直接冲向的吴老爷子却是毫无畏怯,一杆精铁长枪在手,数点寒芒成罡元锐锋,如龙出海。

一道光影掠过,挑起来一块六七百斤的苏府石狮子,直朝着那凤头蜂鹰一双已经是伸出来的利爪!

第五十二章 白狼现身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开,那汉白玉制成的石狮子直接是在凤头蜂鹰的利爪之下被抓成了碎石,但这头凤头蜂鹰方才快如闪电的俯冲速度也是得到了明显的减缓。

不过也是不慢,转瞬已经距离地面已经是不足十丈,半个呼吸也是能够用自己的利爪抓碎眼前那道用箭矢射穿它翅膀的人类老头。

吴老爷子手中的精铁长枪又是寒芒化成了匹练,朝着那凤头蜂鹰的鹰首刺去。

又是一道极为激烈的碰撞声,凤头蜂鹰的一双巨大的翅膀收拢,掀起来了阵阵尘土,让人看得不太真切,只能够让旁观者凭借着如瀑布激流坠落翻滚的飞扬尘土和激烈的撞击声音推测出来其中的交手已经是陷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约莫十几息之后,方才是听闻吴老爷子和凤头蜂鹰的交手声势方才是堪堪减弱下来,扬尘缓缓下坠落地,那头凤头蜂鹰又是伸展开了墙面般的双翼,猛烈地扑腾着向着天上飞去。

尘土稍滞,方才是让众人看清楚了吴老爷子的模样,见那头凤头蜂鹰想要离去,亦是再度抓起十石强弓,五箭连发,接连中了那凤头蜂鹰!

不过则凤头蜂鹰速度极快,反应也是灵敏,知晓吴老爷子气力惊人,当即是冒出来阵阵森严幽气护住自己,又是侧飞出自己的翅膀,挡住了那连发五箭。

五支三寸长的羽箭插在了这头凤头蜂鹰的翅膀上,其飞行的速度得到了明显的减缓。

先是与那凤头蜂鹰长枪交手数十回合,后来又是连发五箭,气力早已经是耗尽了大半,那头凤头蜂鹰虽说是翅膀中了五支羽箭,但终归是盘旋在天上,仍旧是窥伺着地上的人群。

忽然听到这凤头蜂鹰一声尖锐的鹰啸声,就是见到了天际四周飞着的尖喙利爪的鸟禽聚集到了一起,遮天蔽日,连苏府都是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在凤头蜂鹰的音啸声传向四周之后,居然是一股脑的朝着地面上的人群俯冲下来。

“剑盾手,前去支援武僧金刚阵……”

“弓弩手,射击天上扑下来的凶禽!”

“其余人等,拿好你们的武器抵御住兽潮进犯!”

……

几名千人将在规模宏大的兽潮前面临阵指挥起来各自所领的兵卒,虽然是稍显慌乱,不过终归是控制在有序的范围内。

“唉……”

见到那些猛兽飞禽皆是不要命似的冲上来,张县丞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县丞虽然是文官,但却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文人。

手中攥着的县丞大印因为县府中县令的压制,又是身处城郊,所能够调动的护卫官气少的可怜。

只能够在身边护卫张钦等亲信的护卫下,焦急的看着战况焦灼的战场。

苏潮、周子铭、吴栩等甲营什长也是身处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战场中央处。

周围有些如同潮水一般涌起来的狼群,在兽潮之中,山林中“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被压制到了极致。

周围都是其他种族受伤的兽类,但无论是豺狼虎豹,还是长虫大蛇,亦或者是其他的山林野兽,居然是没有一种野物朝着兽潮中的同盟种族张开血盆大口,吞食入腹!

它们或是幽绿,或是猩红的各色眸子,眼中盯着的都是那些能够直立行走、使剑弄枪的人类!

长蛇盘绕在豺狼的腰腹上,或是为着豺狼挡住人类剑枪的刺击,或是趁着豺狼咬住了人类四肢之后,再猛地出手,用着自己的毒牙咬破人类的肌肤,将那些见血封喉的毒液灌输到肌肤下的血脉中。

各种妖兽之间的精诚合作已经是达到了极致,苏府周围的防线也是在不断地退缩着。

那从南乡上空移动过来的妖云越是逼近,让人感到压抑的妖气就越是浓烈。

“嗷呜!”

就是在厮杀的最为激烈的时候,一声浑厚且是渺远的狼嚎声从极远处传过来。

苏潮也是心神一惊,这狼嚎声他也是无比的熟悉,当日在沙湖山破庙营地驻扎的期间,好几次夜里都是听到了这可怖的狼嚎声。

如今再听闻到的时候,猛然发现这狼嚎声的震慑力又是增加了几分!

“该不会是真像爷爷他们说的,山里的那头白雪银狼已经是修炼到了绝世凶妖的境界了!”

苏潮看见在狼嚎声传来之后,刚才那些像是潮水般涌上来的妖潮也是暂时的停滞了。

其中以数量最多的狼群的态度最为诚挚,它们匍匐在地上,狼首也是抵在地面上,发出“呜呜”的应和声,似乎是迎接着他们狼王的到来。

在那天际头,妖云有数里之长,遮住了一方晨曦光芒,阴影之中,一头毛色雪白的银狼缓缓地走出来。

饶是那同为一方妖首的华南虎妖、赤练王蛇和凤头蜂鹰皆是停止了与人类的交手,抬着目光看向出现在兽潮后面的白雪银狼。

那白雪银狼有着森然幽气,混身妖气弥漫,一双灯笼大的眸子在妖云之下泛着猩红色的光芒,摄人魂魄。

“人类……都该死!”

这头白雪银狼居然是口吐人言,声音嘶哑且是嘲哳,只能够听清楚模糊的音节。

这头白雪银狼撤回了目光,仰着头看着妖云遮住的晨光,数息之后,白雪银狼仰天长嚎极为悠长的一声。

“嗷呜!”

白雪银狼七八丈之高的庞大身躯着实骇人,长长的一声狼嚎之后,白雪银狼低下了狼首,凝视着苏府方向,三四息过后又是用着嘈杂的声音说道:“进攻,太阳的热光到来之前撕碎所有的人类!”

“嗷呜!嗷呜……嗷呜!”

所有的狼群都是沸腾了起来,抖擞了身子再度焕发了生猛的戾气,率先其余兽类向着那些人类再度撕咬去。

“吼!”

“啁啾!”

“嘶!”

华南虎妖张开了血盆大口,再度运起来数丈高如同小山丘一样的身躯,朝着那实际禅师尽力扑去,天空盘旋着的凤头蜂鹰也是用着利嘴咬断了射中在骨翼之上的三尺羽箭,恢复了些许气力之后又是双翅一扇,猛地朝着地面上的吴老爷子而去。

至于那十数丈之长的赤练王蛇和忘尘道长的交手声势最令人瞩目,赤练王蛇抬着蛇首,吐出来五彩斑斓的毒液,一旦是沾染到了人的身上,都是腐蚀掉了一层皮肤,脓血滚滚外流。

但忘尘道长有护身道法演化出来的一层光圈能够抵御住这赤练王蛇的毒液,再用着道家御剑之术不断的攻击这头赤练王蛇的粗长身躯,彼来我往,局势陷入胶着之中。

当然最有威胁的还是那头兽潮后方的白雪银狼,它的眸子一直未从苏府挪开,转动着狭长的瞳仁,似乎是寻找着什么,最终是发现了目标,当即是一跃数十丈之高,径直是随着庞大的兽潮蹦向那兽潮前列。

他盯着与凤头蜂鹰拼斗的那道苍老身影,正是吴家的老爷子,白雪银狼的狼眸子里面涌现出来浓浓的狠厉与恨意。

低吼着声音道:“当年,就是你杀了黑狼吧!”

第五十三章 兽潮围攻

白雪银狼低沉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目光凝视尽头的吴老爷子也是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被如此凛冽的杀气笼罩住,吴老爷子稍一分神,就是被那凤头蜂鹰的一双利爪抓住了精铁长枪,又是趁机尖爪一扫。

就是撕穿了吴老爷子的明光铠,从中泌出来了丝丝血流,看向里面的时候,已经是多出来几道血痕。

凤头蜂鹰已经是咬住了吴老爷子的精铁长枪远飞遁走,周围攒射过来的箭矢明显是没有阻拦下这头鹰妖的作用,只能够是任其飞走。

汹涌澎湃冲上来的兽潮中,白雪银狼七八丈高的身躯无疑是最惹眼的。

它一步跨出,就是几十丈的距离,然而目光却是始终未从离开吴家老爷子的身上。

“你这副躯体老了……”

白雪银狼亮出来了凶狠的獠牙,看着吴老爷子,狼眸里闪动着痛苦之色,旋即就是朝着吴老爷子张开了狼嘴,嗷呜叫了一声。

顿时,周围的兽潮听到了狼王的号令,皆是冲着吴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像一支离弦之箭奔涌而去。

“哼,当年知道你这条漏网之鱼会晾成今日这般惨祸,拼了命都该斩杀掉你!”

吴老爷子纵然是负了重伤,然而却是英烈不减当年,见着兽群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又是提了一杆寻常长枪准备力战兽潮。

“咳咳咳……”

然后吴老爷子提起来长枪的刹那却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嘴角却是泌出了一道血迹。

不过吴老爷子握住的那杆长枪却是始终未曾松懈半分,忍着胸口传过来如同火烧一般的灼痛,吴老爷子也是再度横立起来了长枪。

“爹!”

“爷爷……”

一众吴家的后辈见到吴老爷子这般,皆是面色大动,吴老爷子纵然是武道修为高,但对付那只鹰妖已经是大费精力,更何况是那头妖力更为旺盛肆掠着的白雪银狼!

当即见到兽潮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奔着吴家老爷子而去,一众吴家后辈也是面露担忧之色,一一提着长枪短剑,挡在了兽潮的前进之路上。

苏府当中,苏繁犹豫着,亦是脚步欲要挪动,却是被身后的父亲苏螟拦住了,“你且站住,这等规模的兽潮你上去只算是自己送上去找死罢了!”

苏繁皱着自己的眉头,又是看着周围狂涌而至的兽群,撕咬着、狂啸着……苏繁终是心生畏怯,抬起来的右脚又是缓缓地收了回去。

就是苏繁撤回脚步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在苏府之中的死对头苏潮居然是加入了吴家护卫吴老爷子的行伍之中,枪法娴熟,出手之间声势竟然是十分骇人,隐隐中居然是透露出来了一股后天淬体第四重锻肌境的境界!

苏繁的瞳孔猛然一缩,当即是喃喃道:“苏潮……苏潮他怎么会是锻肌境!”

苏螟听见了儿子的十分震惊的喃喃声,又是循着苏繁的惊讶目光看过去,发现了那苏潮居然是随着一众新军甲营将士抵挡在兽潮的前面,比起来苏繁这位吴老爷子的亲外孙,倒是属于外人的苏潮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挡在兽潮之前。

苏螟稍有触动,一方面是察觉到了苏潮锻肌境实力的震惊,另一方面看此事的岳丈吴老爷子似乎已经是成了强弩之末……

前方的激烈战况容不得半分多想,苏螟闭上了眼睛,终是按住了苏繁,道:“你且在这里站住,若是见到兽潮难以抵御住,就随着你大伯他们后撤!”

说着苏螟就是握紧了手中许久未曾动过的长剑了,连出鞘的声音都是有一丝滞音,显然这柄长剑许久未曾动用,已经是年久生锈。

苏繁作为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让其以身犯险的,但吴老爷子若是不救的话,自己恐怕就是要受他人冷眼了,尤其是苏府商队的大半好手多是依附在自己周围,苏府的家仆多是听自己的命令。

苏螟一步跨出,正欲召集起来身边的好手加入到抵御兽潮的前列之中,却是未曾料到被身后的儿子苏繁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苏螟回过头,见着苏繁指着吴老爷子的方向,弱弱的道:“爹,爷爷去了外公的身边。”

苏螟望去的时候,果然是见到了苏老爷子不知何时居然是走到了吴家老爷子的身边,伸出手按住了后者的肩上,示意其不要随便暂且歇下,勿要轻举妄动伤了自己的身体。

不知为何,苏螟见到今日的苏老爷子似乎是和往日大不一样,苏老爷子并未修炼武道,但却是身在已然成为兽潮众矢之的的吴老爷子身边,却是未见到半点惊慌失措之色。

“你先去后面处理一下伤口。”苏老爷子淡然的声音响在了吴家老爷子的耳畔。

后者仍然是想说自己有后力可战,但是胸膛传来的灼痛却是让其不得不皱眉连连称道:“老了老了……终归是老了啊。”

服老之后,吴老爷子也是说道:“看来苏翁也是打算出手了啊……”

“再不出手的话,这偌大的苏府就快要被这兽潮夷为平地了……”苏老爷子将吴老爷子缓缓地扶了坐下来,随即面色淡然平缓地转回身,居然是迎着疯狂涌过来的兽群走了过去。

“爷爷!”苏潮见到苏老爷子居然是走到了自己的旁边,也是挡在了苏老爷子的前面。

苏老爷子点了点头,用着手抚摸着苏潮的面庞,也是为其捋了捋额前的乱发,缓缓说道:“潮儿,你已经是极为不错了,比起你爹,也是丝毫不逊色,你退到我的身后……”

说着,苏老爷子就是将苏潮揽到了自己的身后,又是转过身子,用着一双深邃沧桑的眸子扫着那周围的肆掠兽潮,良久之后,方才是向前迈去。

苏潮知晓苏老爷子并非是似吴家老爷子那般修炼过武道,虽然爷爷看上去是极有把握的模样,但苏潮仍旧是不怎么放心,提着一杆长枪,运转着十二成元气,护在苏老爷子的身后。

苏老爷子已经是到达了抵御兽潮的前列,一只牛犊般的灰狼已经是突破了诸多防线,直接朝着苏老爷子撕咬了过来。

苏潮正欲出手,却是猛地精神一震,当即苏潮是以一副极为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苏老爷子的项背。

因为苏潮在苏老爷子的身上察觉到了极为熟悉的波动,那是……

文道气息!

第五十四章 《大风歌》

距离苏老爷子最近的苏潮,似乎是听到了一阵吟唱之音……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苏潮脸色变得极为古怪起来,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

刹那间,风云变色!

苏老爷子周身瞬间产生了一股极大的气场,似乎是能够和天地自然相呼应,立即狂风大作。

苏老爷子迎面一道带着无比强劲的烈风就是向前用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吹过去,那头扑上来牛犊般的豺狼瞬间就是被吹着倒飞了出去。

这道从苏老爷子身上席卷出来的烈风并非停止,似乎是后续之力十足,朝着那兽潮所在方向居然是愈演愈烈的迅猛吹去。

那道烈风刚开始的时候,不过只有方圆数丈范围内,但延展出去数十丈之后,这道烈风居然是隐隐形成了一道飙风,风力是极其猛烈。

数以十万计的兽群,因为这道飙风就像是毫无重量的落花一般,皆是被吹到了半空中,实际禅师座下的八百武僧,南乡新军数千士卒,还有近万的南乡青壮,皆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即偏过头皆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目光尽头的那名老者的身影。

孰能够想到,眼前这偌大的动静,居然只是这名看上去弱不经风的老者弄出来的。

忘尘道长御着飞剑,见到大风歌造成的动静之后,他曾经是建邺城中的铁面判官,比起来曾经是外放地方的东海军将领,忘尘道长更了解当年苏府盛极而衰的前后始末,也是知晓苏老爷子的手段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了解当年苏府一场冤案的背后诸多限制,见到苏老爷子出手,忘尘道长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是心神一动,便是驾驭着飞剑在那文道飙风到来之前,将实际禅师带上飞剑,逃离了兽潮之中。

“这……”

张县丞见到苏老爷子这铺天盖地威势的飙风,也是万分没有想到,往昔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的苏老爷子居然是一位……文宗大儒!

那可是文宗大儒啊!

张县丞为官一方,且是出身于张氏一族这等顶级的门第,穷极这一生所能够见到的文宗大儒也不过只有之数而已。

似张县丞的族兄,庐州府牧就是一位文道上的文宗大儒,推此及广,是文宗大儒的有意在吴国谋求一官半职的,不是建邺城中的朝堂显贵,就是外放地方的封疆大吏。

比起来张县丞的震惊,那同是出身于上品门第的周子铭或许是挨得苏老爷子并不远,一开始就是察觉到了文道气息的波动,到现在已经是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看着苏老爷子的模样也是琢磨了起来。

“嗷呜!”

见到剧烈的飙风吹来,那妖云之下的白雪银狼也是察觉到了浓烈的威胁之意,又是一跃跳到了那飙风的风口,张开了巨大的狼口,从中吐出来一道黑色的浓雾,迎着那偌大声势的飙风径直吹了过去。

白雪银狼头顶上的巨大妖云也是暴动了起来,有着阵阵轰鸣雷声传了过来,顿时,自狼王身边也有这强烈的风力追随着那浓浓黑雾,森然之气弥漫。

“轰!”

两道延展数里之长的飙风碰撞到一起,发出来了呜呜一声狂啸声,然后就是席卷起来了一阵龙卷风,那周围原本苏府挖掘出来抵御兽群的火坑亦是被席卷了起来,风势借助火势,眨眼间就是成了一道极为猛烈的火龙卷!

火龙卷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旋即又是异象陡生,火龙卷之中似乎是人影显现,白雪银狼瞳孔猛然一缩,在那火龙卷之中他察觉到了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

果然,高达数百丈的火龙卷被一道枪影挑碎了,旋即火龙卷的声势也是逐渐消弭,不断是有着被龙卷风吸附过来的兽群也是像落雨一般掉落在地,皆是成了一滩焦尸。

待火龙卷完全消散,里面的那道身影方才是倒映在了白雪银狼的狼眸子里面,这道身影高达十丈,乃是一位汉代将军的装束,其内似乎是沸腾着雄浑的武道元气,全身上下金光大振,带着不可描述的威严气势。

“犯我大汉者……诛!”

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挑衅的强硬语气盯着四下作乱的兽群厉喝道,话音还未传至远方,就是一杆长矛出手,化作一道雷霆般的金芒,斜刺向最靠近的兽群。

金光长矛锋锐无比,十数丈之长的枪身倾尽全力赐下之后,兽群当中的百余头凶猛兽物就是被当场击杀,枪头上还挑起来了已经称为妖的豺狼。

“这……”

苏潮见到这高达十丈,浑身冒着金光的汉代战将大展神威,心中也是难以平静,惊讶的无以复加,再看向那枪头挑起来牛犊般大小的狼妖时候,又是觉得无比的熟悉。

一直见到了这头狼妖的右眼有着一道巨大的新伤口,再细看的时候,这只狼妖的右眼已经是不见了,当即想起来了这只狼妖正是当日在小白洞穴追杀自己的那头灰毛巨狼!

“原本在周子铭那里习得的《青丘子》中的诗文才是文道战斗所用的诗文,今日却是意外得知那古华夏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演化出来的诗文威力居然是如此不俗!”

从苏老爷子的身后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苏潮又喜又惊,喜的是爷爷有着这般手段,增加了苏府能够成功抵御住兽潮的把握,惊的又是那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都是能够演化出来如此威力不俗的威能,那么自己记忆中那些古华夏的诗文战力又当是如何的恐怖!

就是在苏潮走神之际,那道金光身影动作并无有任何的迟缓,十丈的身躯在兽潮之中招式大开大合,一枪出手,就是击杀数百头妖兽,周围元气罡元流转猛烈,寻常兽物根本就是难以近身。

那些疯狂扑咬上来的豺狼虎豹和长虫大蛇一旦是触及这十丈身影的金光,皆是被震得七荤八素倒飞出去。

那头白雪银狼见到这一幕,低沉阴狠的目光盯着十丈高的金光虚影,当即是跨出狼蹄朝着苏府亮出来了自己凶厉的獠牙,口吐人言道:“人类虽然是并未天赋血脉传承,但你们的后天灵体的确是令众妖忌惮,道术、武道……还有这文道!”

这白雪银狼已经是觉醒了隐藏在自身上古遗种血脉的天赋传承,这种天赋传承只要是妖力足够,几乎是毫无门槛的条件继承狼族的传承,似如今的白雪银狼,就是隐隐知晓了上古时代的一些密事,所以知晓人族的一些传承也是不足奇怪了。

“王境雷劫本王虽然是并未完全渡过,不过只差最后一步的淬雷化成灵体罢了……半步王境足以觉醒本王狼族传承,你这文道虽然是极其厉害,但并非是没办法破你这文道幻象!”

第五十五章 妖族献祭

王境妖兽就是人族口中的绝世凶妖。

似华南虎妖、赤练王蛇和凤头蜂鹰等顶级妖兽虽然是各自族群的王者,但未经历过王境雷劫,只能够算作将境妖兽。

妖族和作为后天灵体的人族不同,人族的传承主要是依附于书简纸张之上的载体之中,是需要人族不断的修炼学习方才是能够掌握的。

但是妖族却是不然,他们的传承隐藏于自身的血脉当中,一般血脉越是尊崇悠久的妖兽修炼优势就越大,白雪银狼作为上古遗种,突破到了王境妖兽之后,自然就是觉醒了传承,比起来山野时候的狼王,如今的白雪银狼已经是得到了妖族一些真正的秘术。

对人族的了解,也是更为深彻了一些,这就是妖族比起人族更有优势的地方,只要族群还在,它们的传承就是不会断绝,也不会似人族这般敝帚自珍,有门户之见。

“人类的文道虽然是厉害,但终究是起源于道术易学……而道术最先却是起源于妖族!”

白雪银狼轰隆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它的一双猩红色的浪眸子居然是转动了起来,瞳孔里面倒映出来各种光怪陆离的动态画面,兀的有一股来自远古的洪荒气息传来。

“这……”已经是预见飞回苏府的忘尘道长瞳孔是猛地一缩,因为他察觉到了这白雪银狼的妖术之中居然是和道家法术异曲同工的相似性。

白雪银狼的眸子似乎是暗藏了一个世界,这等绝世凶妖能够将人族的先天淬元高手玩弄在股掌之间,轻易地取其生死,自是有着常人想不到的神奇之处。

果然,白雪银狼的巨大眸子释放出来黑色幽芒,黑色幽芒照耀在地上,凭空变出来几头妖兽的遗骸。

苏潮远远的看清这白雪银狼的狼眸释放出来的妖兽遗骸居然是当日在吴家妖藏中见到的赤尻马猴、灵明黑豹、云顶苍鹰、赤练王蛇……以及黑铁玄狼!

五头偌大的妖兽遗骸出现在兽潮之中,着实令人意料不到,连苏老爷子《大风歌》演化出来的金光汉将也是稍稍止住了凌厉无比的攻势,留了几分气力防备白雪银狼这诡异手段。

盯着出现在地上的五头妖兽遗骸,白雪银狼良久之后亦是说道:“拿出你们最后的残念,为自己报仇吧!”

顿时,白雪银狼头顶上的妖云瞬间暴动,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剧烈的翻滚着,雷霆像是一道接着一道的锁链劈在了五头妖兽的遗骸上,不断催发出来各种森然妖气,片刻之后居然是凝实了五头妖兽的灵魂体。

“兽群,献祭!”

白雪银狼当即是狼嚎道,言语传到的地方,狼群没有丝毫的犹豫,都是向着那五头妖兽遗骸上喷涌出来的幽芒妖气,这幽芒妖气就像是一处无底洞,不过只有方圆十丈的大小,但前后已经是陆续跳进来数百头的豺狼,却是不见有堆积满的趋势。

见到这一幕,那华南虎妖、凤头蜂鹰和赤练王蛇前后稍稍犹豫,皆是向着自己的族群发出了自己的命令,顿时兽潮的移动方向又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那些豺狼虎豹和长虫大蛇皆是朝着五头妖兽的遗骸所在冲过去。

其中那些在兽潮受伤失去行动能力的兽物就是冲着五头妖兽遗骸的幽芒黑气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这是……献祭!”忘尘道长当即是向着众人解释道。

“妖族献祭……”实际禅师虽然是目视不见,但听闻忘尘道长这般一说,当即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等妖族献祭就是用尽生灵的血气助长那妖兽遗骸的残存怨念,助长怨气,这等至阴至邪的手段实在是有伤天和!”

实际禅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方才和华南虎妖的交手胜负之势不过是在五五之分,实际禅师一身横练功夫已经是走到了先天淬元的巅峰,但真正的手段还是佛门神通,只不过被那平日里完全不设防的华南虎妖用着妖族秘术和毒草让府门修为被压制住,故而方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够依仗着一身佛家横练功夫和众妖纠缠。

忘尘道长和实际禅师见到的是天和,但在为兽潮一事心急如焚的张县丞看来,则是那苏老爷子的大风歌究竟能否抵御住这看上去极为诡异的妖族祭炼。

另一边苏潮也是捏紧了拳头,似苏老爷子和白雪银狼之间的交手,已经是超过了苏潮认知的层次,尤其是那白雪银狼唤醒了五头妖骸的残存怨念之后,苏潮更是察觉到了胸口那铜壶剧烈的颤动……

“铜壶对那妖骸残念似乎就像是兽物闻见了血味一般……”

但是瞧着这妖骸残念乃是那白雪银狼召唤出来的手段,其中必定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所踏足的,一旦靠近在那妖骸残念旁边,说不得就是像那些献祭的狼群那般被妖骸残念吞噬吸食。

那五头妖骸的残念,在兽群献祭之后,冒腾出来了森森幽冥之气,连带着周围的气温都是瞬间降低了两三度。

幽冥妖魂聚敛成形之后,直接是看向了那金光汉将的身影上面,冒腾着幽冥森然之气,附在了五头妖骸身上,径直是朝着金光汉将扑了上去。

赤练王蛇八九丈之长的蛇骨,削铁如泥,锋利无比,灵明黑豹的焦骨上面居然是燃烧着森然鬼火,云顶苍鹰的骨翼虽然是难以支撑起来直冲九天,但还是能够擦着地面想那金光汉将冲去,赤尻马猴的手中拖着一根刚刚拔出来的野杉树。

最恐怖的还是那头黑铁玄狼的尸骸身上,原本一双已经是灰暗无光的眸子再度恢复了碧绿色,瞳孔里面有着千万头豺狼的跳跃身姿,身体中向着外面散发出千万头狼群的哀嚎声,震慑人的心神。

五头被唤醒残存怨念的妖骸,向着那金光汉将径直冲去,后者也是扫清周围的兽潮威胁之后,亮出了长枪,不过却是被赤尻马猴四五丈之长的野杉树挡住了。

金光长枪将野杉树击成齑粉,散落一地,不过却也是让赤尻马猴的尸骸撞在了枪尖上,随后灵明黑豹、云顶苍鹰和赤尻马猴顺着被赤尻马猴拖住的长枪,将金光汉将的身影包裹在了重重妖骸当中。

双拳难敌四手,这金光汉将虽然是体型庞大,但仍旧是被那五头怨念极强的妖骸把控住身形不得动弹。

苏老爷子也是皱起眉头,因为他似乎是察觉到了白雪银狼唤醒妖骸残念的真正的用意,并非是击溃金光汉将,而是……

果然,苏老爷子还未曾确定心中所想的时候,就见到拖住金光汉将的五头妖骸眨眼间就是化成了齑粉,灰飞烟灭,似乎并未造成伤害。

旋即,逃出包裹的金光汉将再度提起金光长枪,准备再度一战兽潮的时候,那唤处大风歌的苏老爷子却是喷出一口浓血,其面色也是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印堂也是萦绕着一股黑色印记。

“这是……”

见到苏老爷子向后仰倒下去,苏潮连忙是扶住了前者。

周子铭也是来到了苏老爷子的旁边,面色颇为凝重道:“苏老爷子这是中了怨念诅咒之术!”

第五十六章 兽潮暂退

那金光汉将方才还是在战场上大展神威,却是未曾料到待妖族献祭之后的五头妖骸化成齑粉之后,这金光汉将的十丈身躯也是随之化为粉末消散于虚空之中。

且是唤出大风歌中金光汉将的苏老爷子也是一病如山倒的模样,面色苍白,印堂发黑,虽说是还能够睁着眼说这话,但精神状态已经是大不如前。

忘尘道长再度御剑飞行,飞到苏老爷子的身边,一记雷火法术被念诵掐诀唤出来,阻拦住兽潮围攻上来之后,从苏潮手中将苏老爷子带回去了苏府。

似乎就是在一瞬间,整片天地突然是变得光明了起来,已经是彻底浮出东山之上的太阳释放出来的阳光已经是透过了那妖云的缝隙,照耀到在兽潮对面的苏府众人身上。

白雪银狼头顶上的那朵妖云已经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

人族的作息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崇敬于太阳的光明和温暖,但是妖族却是截然相反,它们多是在夜间活动,亲近柔和阴冷的太阴。

“阳光出来了,这些兽群多是避光之兽,破坏力一定是被削弱了!”熟悉兽物习性的人这般说道。

果然,见到了太阳之后,兽群就是消寂了不少,连带着华南虎妖、凤头蜂鹰、赤练王蛇甚至是那头白雪银狼都是抬起头看着那东山之上的太阳。

许久之后,又见到那白雪银狼仰着头长嚎了一声,其它的兽王也是应和着各自发出来的自己的悠长叫声。

嚎叫声传到苏府之后,就见到那些兽群向着后方的山林退去,像是退朝一般。

“兽潮退了……兽潮退了……兽潮退了!”有人见到了这一幕,当即是欢呼雀跃道。

但是显然那白雪狼王并未打算留给苏府的人类任何希望,一双猩红色的浪眸子盯着苏府的众多人群,再次口吐人言道:“日暮黑夜再次来临之际,兽群将会再度归来,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人类都将是成为兽群食物的血肉!”

见到白雪银狼扬长而去,方才是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当即也是再度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现在刚刚日出,距离黄昏日落仅仅只有五六个时辰。

苏府这边的吴老爷子身负重伤,苏老爷子也是几近于不省人事,反观兽潮那边的顶级妖兽几乎未伤,还有那最令人忌惮的半步妖王白雪银狼,当真是像是一座大山压在肩上让人喘息不过来!

不过,终于是得到了眼下的喘息之机,张县丞亲自带着随从到达苏府周围清点伤亡,激励士气。

伤亡不可不为惨重,千余人葬身于兽潮之中,尸骨无存,可想而知是被那兽潮撕碎做了兽群的食物,其余在前列抵御过兽潮的士卒民夫皆是人人带伤挂彩,其中重伤者更是占据了三四成,战力大打折扣。

张县丞一面令人将重伤者和其它失去战斗能力的人送往北乡那边,另一面又是派人清理苏府周围的壕沟暗渠,重新换上柴薪,装置火坑,如此一一嘱咐之后,一脸疲惫的张县丞才是返回到苏府之中。

苏府后院,苏潮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床榻上握着的苏老爷子,眼中尽是关切之意。

目视不见的实际禅师用着手摸住了苏老爷子的经脉,片刻之后,只听实际禅师叹息了一口气说道:“那白雪银狼的妖术实在是厉害,苏施主的魂魄已经是被至阴至邪之气沾染,三魂七魄皆是受到了损伤!”

实际禅师叹息了一口气,且是说道:“若是老衲一身佛力尚在的时候,还可用佛门神通为苏施主驱逐这些至阴至邪之气,不过眼下……”

言语未尽之处自然是不可明说,让苏陌、苏烈这些子辈皆是看着几乎是不省人事的苏老爷子不知所措,苏烈直率,当即是抓住了实际禅师的衣袖连忙是问道:“大师,不知道家父还能不能够有救?”

实际禅师略作思虑,片刻之后方才是回道:“倒是有一个办法。”

闻言,苏陌也是提醒五弟苏烈道:“五弟,还不快放开实际大师!”

听闻大哥苏陌这般说,苏烈当即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是方才是实际禅师的衣袖,当即告罪道:“还请大师宽恕苏烈不敬,不知家父有何救治的办法?”

只听实际禅师娓娓道来:“这妖族血祭乃是用生灵血气助长妖邪之力,但终归是阴阳调和,邪不压正,苏施主被阴邪之气伤了魂魄,就需要至阳至刚的力量为苏施主驱逐那至阴至邪之气。”

“武道乃是至阳至刚之道,所以需要一位武道有成者为苏施主驱逐妖邪之气。”

“武道有成者……”苏陌和苏烈当即是撤回了目光暗暗思索,如今这苏府之中武道修为最高者不过只有吴家老爷子和实际禅师,但是前者已经是身负重伤,恐怕难以运行元气……

当即苏陌连忙是向着实际禅师拱手作揖道:“还请大师能够出手救治家父!”

实际禅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若是老衲能够救治苏老施主,何必需要说出来让你们来求,老衲虽说是修炼外家功夫,但武道修为还不足以为苏老施主驱逐至阴至邪之气。”

如此一说,倒是让一旁关心则切的苏潮心中一紧,实际禅师佛法精妙,神通参玄,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已经是走到了武道先天淬元的巅峰,这般都是不能够为苏老爷子驱逐至阴至邪之气,岂不是说……

苏潮心中一紧,瞧着床榻上的苏老爷子,眼中更是悲切:“岂不是说,能够救治爷爷的只能够是那武道修为超越先天淬元境界的武道绝世高手!”

超远先天淬元境界的武道绝世高手……放眼整个中原都是赫赫有名的国之柱石,这等人物又岂是眼下的苏府能够接触到的!

就是在这个时候,县府却是来了一位周师爷,带着周县令和蒋县尉的文书前来打探消息的,态度甚是倨傲,言语神态之中不难是看出来,周县令和蒋县尉两人对于南郊苏府抵御兽潮一事不仅是继续打算作壁上观,甚至是还是乐得其见、落井下石!

张县丞见到这一幕,当即是拍案怒道:“为官一方,不恤百姓生民之力,南乡数千户人家身陷兽潮,如今却是坚守城池不出,坐视数万百姓身处危难中却是不管其生死,真是枉为地方父母官!”

张县丞虽然是并未点名道姓,不过意有所指众人皆知也。

“兽潮溃退之后,本官必定是要上书庐州府禀明此事!”

那县府来的周师爷丝毫不惧张县丞的这句话,甚至是连张县丞都是未从放在眼中,对着张县丞露出来了冷笑……

“还希望张大人能够安然击溃这次的兽潮再说其它事吧……”

第五十七章 兽潮再至

县府里的周师爷前来表露出来的态度,对眼下的苏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

果然,周师爷到了苏府不久之后,从兽潮中惊魂未定的众多南乡人就是私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所言无非是料定县府不会出兵,生了退缩之心。

南乡新军士卒有着军纪约束,那些寺中武僧也是心怀慈悲,倒是征发的徭役民夫以及临时征召起来了南乡青壮,在经过了半日的私语发酵之后,终于是生出了成规模的溃逃。

新军的中一名千人将亲自拿回来了十几人的溃逃民夫,移交上来给张县丞定夺。

见到面前跪着的十数人南乡青壮,其中有两三人已经是在兽潮中被野兽撕咬去了手臂,只得用简易的粗布衣衫包扎住了。

不过因为方才遭受到了新军千人将的追击,在激烈逃窜中心血涌涨,现在还在不断的渗血当中。

张县丞见到这一幕,当即也是挥了挥手,令左右亲卫将这些人扶了起来,且是对那名千人将道:“既然他们想要逃难,就放他们走吧,且是通告下去,若是其他人想要逃走,尽管去吧……”

言语过后,张县丞悲叹一声,终是拂了拂袖子,道不尽心中无限的悲凉之意。

苏潮从苏老爷子的内院走了出来,魂魄受到了至阴至邪力量的沾染,在没有确定的方法能够治疗之前,只能够静养为主,故而苏潮的大伯也是屏退了前来探望的众人。

听闻到苏府周围的南乡青壮小规模的逃逸之后,且是张县丞下令勿要阻拦,苏潮也是颇为惊讶。

兽潮的厉害之处苏潮也是见到了,饶是自己锻肌境的实力在这次兽潮之中都是险象环生,更何况那些乡中没有练武的青壮民夫。

“堵不如疏,若是把这些溃逃的民夫青壮强行留在南郊,恐怕兽潮没来之前,就是自乱阵脚了!”苏潮这般认为道。

已经不只是青壮民夫坐不住了,连苏府之内的一些南乡士绅都是建议暂且放弃苏府,迁移到北乡,将兽潮引到庐江南城交给县府的守备军抵御。

但似吴家这些将南乡视为先祖埋寝之地的门户岂会是白白的坐视南乡不管,更为关键的是,若是兽潮之后不积极组织起来地方上的守戍,日后官府问罪,将会削去中品门第,贬为平民黔首,连祖上留下的田亩房屋都是会一律充入官府。

这也是庐江县府中周县令和蒋县尉两人坚持作壁上观,拒不出兵的底气所在。

苏老爷子不省人事,吴老爷子身负重伤,眼下能够撑住场面的只剩下实际禅师和忘尘道长,而兽潮那边除却凤头蜂鹰受了不轻不重的几支羽箭伤势,其余顶级妖兽依旧是精力旺盛,保持着最强盛的战斗力。

“最棘手的还是那只白雪银狼啊……”苏潮皱着眉头也是为白雪银狼的强大实力而感到头痛。

……

冬季白日终归是短暂,似乎只饱食牛饮了一顿后不过小憩了一阵,就是已经日影西斜,昏沉沉的暮色本该是让人嗜睡,但苏府周围的人群一直是紧绷着神经,未曾松懈过半分。

篝火渐渐的燃起来了,紧张无措的士卒只得是一遍接着一遍的检查着火坑中堆积着的柴薪,又是浇上了桐油,准备兽潮到来之际就燃烧起来阻挡兽潮。

“嗷呜……”

夕阳已经是抵在了西山的峰峦上边,一道极为渺远的狼嚎声准时的响了起来,四周又是传过来各种各样的野兽嚎叫的声音,一道道在山林荒野之中窜的飞快的影子向着苏府围聚了过来。

这一次那白雪银狼当先,身边还有华南虎妖、赤练王蛇等一众妖兽,半空中那只凤头蜂鹰似乎也是恢复了元气,带着乌泱泱的凶禽飞鸟掠过昏黄的霞光,铺天盖地而来。

张县丞已经是一日一夜未曾合上眼,原本有些疲惫的倦容在听闻兽潮再度涌来的时候,再度睁圆了眼睛,蛛网般细密的血丝从眼眶四周聚拢到了瞳仁上,目光聚焦在那应着暮色涌上来的兽潮,终是叹息了一声。

随后朝着身边的一佛一道两道身影拱手作揖道:“眼下这状况只能够是请大师和道长再度出手了……”

实际禅师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张施主,老衲和忘尘道长都和这南乡百姓有一份香火之情,自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一旁的忘尘道长也是嘱咐道:“不过这一次兽潮实在是过于凶猛了,若是张大人见到形势不妙,还请尽快下令全员后撤。”

“这是自然。”张县丞点了点头应道。

忘尘道长再度驾驭起来飞剑,而实际禅师则是步生莲花,一步跨出,便是奔着那兽潮而去。

周围操鼓的力士也是敲出来了“咚咚咚”猛烈的连串声音,张县丞耗尽心血征辟过来的先天淬元高手带着各自治下的士卒朝着兽潮冲了过去。

“这一夜的鏖战恐怕是免不了了……”

瞧着那席卷过来如同涨潮一般的兽群,不只是张县丞,苏潮也是如此认为道。

苏潮长枪在手,并无花俏的枪法,所使出来的都是招招朝着兽物要害之处的基础招式,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四周都是随时可扑上来的兽群,但苏潮仍旧是保持着最平静的心态,击杀那些扑过来的野兽。

白雪银狼和华南虎妖这两头兽潮之中的王者还未动,赤练王蛇凭借着十几丈之长的巨大蛇身子,游到了人群当中,碾压着人类士卒,又是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吞下去数个壮汉。

“好硬的蛇皮!”

一枪扎在了赤练王蛇的蛇身子上来,居然连一个小伤口都是未曾出现,苏潮只觉得这赤练王蛇的蛇皮能够赶得上山中磐石那般坚硬!

“不好,被这赤练王蛇盯上了!”

苏潮心头狂跳,因为他注意到了赤练王蛇一双阴冷的蛇眸子已经是盯到了自己的身上,身形暴退之际,这赤练王蛇已经是发出来了雷霆一击,蛇首张开了毒牙朝着苏潮咬了过来,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

“砰!”

一柄泛着蓝色光芒的飞剑终是抵住了蛇头,让苏潮顺利逃过一劫,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忘尘道长再次出手,压制这赤练王蛇。

“嗷呜……”

那一直未动的白雪银狼也是莫名的仰头嚎叫了一声,那东山之上已经是钻出来了太阴月光。

在半空中盘旋着的凤头蜂鹰立即是扑了下来,朝着忘尘道长伸出去的利爪,另一边,华南虎妖再度和兽潮之中大展佛门外加功夫神威的实际禅师伸出了一双钢铁般的虎爪!

而那在忘尘道长手中腾出来的赤练王蛇居然是将一双阴冷的蛇眸子再度盯在了苏潮的身上,不断的吞吐着蛇信子,浓浓的妖气也是向着苏潮所在的方向裹挟而去。

被那赤练王蛇释放出来的幽黑之气沾染到的士卒,皆是立即倒地不起,七窍流血!

“快走,这条赤练王蛇已经是盯上你了!”周子铭朝着苏潮面色凝重的提醒道。

“盯上我了?”苏潮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区区后天淬体锻肌境而已,这苏府周围如今聚集的先天淬元高手就是已经达到了两手之数,赤练王蛇怎么会盯上毫不出众的自己?

旋即,周子铭便是为苏潮解开了疑惑:“因为这条蛇王的天赋是在得天独厚,它在你的身上觉察到了当年斩杀它蛇后的血脉……”

周子铭如此一说,倒是让苏潮豁然明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在吴家妖藏内见到的那条赤练王蛇尸骸,就是自己的父亲苏厉在十数年前斗山的时候,闯过一线峡谷到达沙湖山深处中斩杀回来的!

第五十八章 绝命逃亡

“嘶!”

被一条媲美人族先天淬元境界高手的绝世凶妖盯上,苏潮突然就有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才是发觉后背已经是被汗浸湿一大片衣衫。

“嘶……”

这赤练王蛇又是张开了锋锐毒牙的大嘴,朝着苏潮的所在喷射了一股浓黑泛绿的毒液。

迎面而来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这等顶级妖兽,现如今的苏潮还远不是对手,自是不敢怠慢,见到毒液射来,当即是鹤翼势施展开来,身形暴退。

“嘶嘶嘶……”

那赤练王蛇的毒液落在了地上,顿时腐蚀了一丈见方的土地,泛着浓黑的泡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显然这毒液的毒性极大,苏潮距离那毒液所落之地有着七八丈之远,但闻见那毒液腥臭气味,仍旧是觉得一阵头疼眩晕之感。

那赤练王蛇见一击未中,也是没有丝毫的迟缓,又是几道灯笼大的毒液团朝着苏潮激射而来。

这几道毒液团是赤练王蛇算准了苏潮所有的撤退路线,苏潮见到如此,也是脸色巨变,这赤练王蛇不愧是顶级妖兽,灵智已经是不输于人类。

苏潮暗暗心惊,当下那毒液团已经是眨眼即至,来不及思索,苏潮当即是打算硬抗那毒液。

“噗嗤!”

苏潮正聚精会神的凝足了十二分元气抵御这毒液的侵袭时候,一道一丈见方的巨大盾牌就是挡在了苏潮的前上方。

苏潮一惊,回过头去,正发现自己的身后居然是竖起来了一道行军高牙大纛。

不远处,即是周子铭。

“退下吧,这赤练王蛇不是现如今的你能够抵抗着的……”周子铭面色凝重,一双英气的眸子盯着那赤练王蛇,继续说道:“这一次,倒是还了你一个人情了。”

说着,周子铭调动文道之气,一个呼吸间就是在身前形成了一副丈长的强劲弓弩,一支箭矢在不断的凝实当中……

强劲弓弩弓弦全张,那支箭矢就是朝着赤练王蛇巨大的蛇口当中暴射而去。

那支箭矢应声射入巨大的赤练王蛇巨大的蛇嘴当中,显然是这弓力十足,且是射中了赤练王蛇的软弱之处,这赤练王蛇吃痛,当即是闭上了蛇嘴,一条巨大的蛇尾就是劈了过来。

“唰!”

蛇尾在地面上砸出来了一道长坑,不过周子铭和苏潮已经是躲闪开了。

周子铭放开了抓住苏潮后撤的衣带,方才苏潮的身形移动灵敏的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对比于赤练王蛇的速度终归是有些迟缓了。

“你先离开这里!”周子铭转过头来对苏潮道。

苏潮明显能够察觉到了周子铭言语之中有着将自己视为拖累的意思,而事实的确是如此,稍一想通,苏潮也不再犹豫,转身就是离开了此处危险之地。

周子铭出身于上品门第,其父太保周玄清更是吴国军方的镇国柱石,故而传承于家学武道渊源,周子铭虽然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则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先天淬元境界的武道高手。

见苏潮安然离开之后,周子铭也是朝着那赤练王蛇看了过去,方才那一支力道极为强劲的利箭已经是让这条赤练王蛇的仇恨里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先下手为强,周子铭没有丝毫的耽搁,一个箭步就是冲上了赤练王蛇巨大的蛇身子上面,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柄利剑,十分锐利,只见周子铭稍一用力,这柄利剑就是刺破了赤练王蛇如同磐石一般坚硬的皮鳞。

“嘶!”

赤练王蛇受到了剧痛,当即是抬起头仰对着天空发出了痛哭的蛇嘶声,旋即就是朝着站在自己半身处的周子铭张口狠狠地咬了过去。

周子铭速度极快,尤其是手中的那柄利剑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居然是生生的在赤练王蛇巨大的蛇嘴里面斩断了一截粉红色的蛇信子下来,又是趁着赤练王蛇吃痛,跳到了赤练王蛇巨大的头颅上面。

赤练王蛇剧烈的翻滚着,巨大的蛇身子碾压过正在胶着厮杀的人群和兽群,但周子铭的身影就像是脚底在蛇头上生了根一般,居然是从始至终都保持了稳定的身形。

“嗷呜!”

兽群后方的白雪银狼见到剧烈翻滚着的赤练王蛇,也是察觉到了威胁,狼身子上面的毫毛都是刺立了起来,坚硬的像是钢针一般。

向前一跃,落地之时张开巨大的狼嘴,就是将一名人群中的先天淬元高手吞咽入口中,不待有所咀嚼就是将这名先天淬元的高手吞入了腹内,还能够模糊听见其喉咙里传出来的挣扎嘶喊声。

“狼王出手了……白狼出手了……白狼王冲过来了!”

任谁都是能够瞧得出来这头体型巨大像是小山丘一般的白雪银狼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凶妖,一名先天淬元的高手居然是连挣扎反抗的手段都是没有,就是被这白雪银狼杀死,更何况这场下的后天淬体武者以及未曾修炼过武道的寻常乡间青壮民夫!

果然,慑于白雪银狼的巨大威势,方才还能够在兽潮之中拼死抵抗的人群都是产生了溃逃的现象,即便是新军之中和那些寺中武僧,都是在节节败退!

白雪银狼的身影像是飓风闪电一般穿行在兽潮之中,每踏出一步,都是奠定了兽潮前进的绝对优势,至于那抵御凤头蜂鹰忘尘道长和华南虎妖缠斗的实际禅师都不是这白雪银狼一招之敌!

忘尘道长被这白雪银狼的一道黝黑色妖罡生生的斩断了心神祭炼的道门灵剑,至于实际禅师则是被白雪银狼一爪子狠狠地拍飞了,只不过那华南虎妖顾惜几十年相伴的旧日情谊,终归是没有让白雪银狼将这实际禅师生生吞下。

那赤练王蛇也是将整个身子卷住了自己的头颅,想要将周子铭活活地缠死在里面,却终是让周子铭逃脱。

也是因为白雪银狼的突然出手,让那赤练王蛇头颅上的周子铭也是心神稍稍分散,一个不慎就是被蛇尾巴扫飞出去。

“蛇王,去寻你的仇人吧……”

赤练王蛇终于是挣脱了周子铭如跗骨之蛆的纠缠,本能的想要张嘴将倒飞出去的周子铭吞入腹中饱食一顿,却是听闻那白雪银狼这般说,当即盯着那周子铭落地的身影,也是转过头来看着苏府。

“嘶嘶嘶……”

赤练王蛇游动着巨大的蛇身子,顺着兽潮向着苏府袭击而去,那连夜挖掘出来的火坑燃烧的熊熊火焰被赤练王蛇卷起来蛇身子扫过一阵尘土就是淹没了,至于苏府的高墙阔院在这赤练王蛇十几丈之长的身躯面前不堪一击,摧枯拉朽一般被推到。

兽潮终是攻破了苏府的防线!

“不好,这头赤练王蛇是追着我来的!”

苏潮直觉灵敏,感觉到了那赤练王蛇的注意力已经是锁死了自己,彼此几乎是天壤之别的实力差距,让苏潮心中慌乱不已。

这赤练王蛇的动作也是极为利索,直奔着苏潮游动了过来,两者之间就只有几道对赤练王蛇来说如同纸糊的院墙罢了。

近的苏潮都是闻见了那赤练王蛇的身上独有的腥臭味,苏潮心一下子就是沉到了谷底!

情势万分危急!

第五十九章 绝地反击

“不好,那头赤练王蛇似乎是追着……潮儿去的!”

张县丞的身边,眼尖的南城门史苏陌当即是盯着兽潮最前且是动静最大的赤练王蛇看去,果然那赤练王蛇游动的目的地显而易见,正是奔着苏潮去的。

苏潮已经是被逼到了一处墙角处,前无进路,后又凶妖,苏潮顿时心如死灰。

赤练王蛇一吞下去双灰暗阴冷的扁长眸子盯到了苏潮的身上,吐着蛇信子,不断抬高着头颅,看来是打算将苏潮一口。

“咿咿咿!”

就是在苏潮慌乱的汗如雨滴的时候,一道极为矫健的影子就是顺着院落的翠竹爬上了苏潮背后的院墙,来到了苏潮的身后。

“咿咿咿……”

“小白!”苏潮回过头看过去,才是惊喜的发现是小白,一想到自己已经是被那头赤练王蛇盯上了,苏潮也是不忍拖上小白,当即是提醒道:“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这赤练王蛇抬起来了蛇首从打算出击到咬中猎物几乎是在眨眼间完成,电花火石之间,赤练王蛇已经是朝着苏潮出手了,一张腥气至极的血盆大口像是雷霆暴至一般吞向了苏潮。

“这!”在赤练王蛇身后众人,只能够见到这赤练王蛇的蛇嘴已经是将苏潮吞入了下去,似苏陌、苏烈一众苏府之人皆是面生悲戚。

“这可如何向四弟交代啊!”苏陌身为苏潮的大伯,见到这一幕也只能够悲戚叹息。

“拼了这条命斩杀了这头蛇妖,或许还能够从它的肚子里面将潮儿挖出来!”苏烈看着那赤练王蛇突然是变得狠厉了起来,攥紧了些许手中滑不可握的长剑,准备冲上去和这蛇妖拼斗。

就是在此时,异象突生!

那赤练王蛇从地上抬起来的蛇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剧痛一般,难耐之下只能够是张开了大嘴。

蛇嘴里面金光大振,就是见到了一道身影从赤练王蛇的嘴里露出来了,正是苏潮!

只见苏潮抱住了赤练王蛇的毒牙,身上所穿的也并非是平日的紫褐色外衫,全身上下涣散深金色的光芒,正是那深金色的光芒,就是让那赤练王蛇晒得灼痛难忍。

已经是来到了赤练王蛇不远处的苏烈也是面色一变,因为他似乎是在苏潮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缕极其强大的气息,旋即就见到了原本横冲直撞未有半点收敛的赤练王蛇居然是畏怯苏潮身上的深色金光,扭转了蛇身子当即是想逃离出去。

“现在想逃……晚了!”

似乎是适应了突然而来的力量,苏潮注意到了赤练王蛇居然是想要离开,也是嘴角扬起来了一抹讥嘲之色,便是伸出了手,抓住了赤练王蛇还未远遁的蛇尾。

这赤练王蛇的身躯足足是有着十几丈之长,在深山老林之中也不知晓修炼了多少的岁月,见其身形周身之力恐怕也是有着上万斤。

察觉到了一处极为致命的威胁,这赤练王蛇未有着半分保留,使尽了气力想要逃走,但却是发现自己的蛇尾已经是被苏潮抓住了,任凭自己如何挣扎,那蛇尾就像是定死在了原地一样,半点不能够脱身。

“这……”

众人看上去,只觉得无比的诧异,赤练王蛇粗长的身躯和苏潮的身影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众人的目光尽头,居然是苏潮拎着赤练王蛇粗大的蛇尾巴,拖着向苏府之外的见到了血腥味而更加疯狂的兽潮方向走去。

那成千上万只兽群随着赤练王蛇横冲直撞倒下了高墙,闯进了内院当中,苏潮拎着赤练王蛇的庞大身躯就是朝着胡兽潮胡乱抡了起来,万千斤的赤练王蛇躯体在苏潮的手中就像是玩物一般,一下子就是砸死了一大片的兽群。

也不知是否是被拎着赤练王蛇巨大躯体的苏潮极为凶猛的攻势弄得畏怯了,还是其他的原因,那些原本狂涌而至的兽群皆是四散而逃。

终于是在兽潮之下暂时保全了众多南乡百姓的性命。

那赤练王蛇在苏潮的手中,就像是一条巨长且粗大的鞭子,数十下的抡起再甩下,这条赤练王蛇已经是摔得七荤八素意识模糊了,连蛇身子都不像之前的柔韧,逐渐是变得僵硬了以来。

“啁啾!”

苏府之外,那天空中盘旋着的凤头蜂鹰也是展开着数丈长的双翼,朝着苏潮扑了过来。

却是没有想到,苏潮再度抡起赤练王蛇朝着凤头蜂鹰狠狠地砸了过去,简单粗暴,直接是在半空中将凤头蜂鹰砸落在地上,凿出来一个大坑洞,眼见着这凤头蜂鹰还在挣扎着扑腾着翅膀,苏潮没有丝毫的犹豫,又是有着赤练王蛇的蛇身子狠狠地鞭打起来那凤头蜂鹰。

那凤头蜂鹰也是被蛇身子砸的翼骨断了好几根,原本还能够扑腾着尝试着再飞起来,孰能够想到那赤练王蛇上万斤的身子不断的鞭笞过来,凤头蜂鹰原本浑身坚固如铁的鳞羽,都是被鞭打的散落一地。

见到这血腥暴力的一幕,从抵御兽潮的前线溃逃进苏府的众人当真是震惊不已,逐渐是恢复了勇气回到了苏府外围抵御兽潮筑起来的高台之上。

原本被亲卫张钦护拥着准备撤往庐江城中的张县丞也是站在了苏府的高武台上面,周围除了苏陌、苏烈和苏螟一众苏府众人,还有那实际禅师和忘尘道长。

众人亲眼见着苏潮从赤练王蛇的嘴里钻出来,然后就像是大力魔神附体一样,居然是将十来丈之长的蛇身子当作长鞭武器一样,几近于以一人之力,驱散了狂涌而至的兽潮。

“实际大师,忘尘道长,孰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县丞不明其故,只觉其中根本难以用常理来揣测,只能够将心头的疑惑问到了佛道两家的高人身上。

忘尘道长想了想,终是摇了摇手:“山中清修多年,这等事情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实际禅师自是看不见,也是没有所以口出妄语,当即是摇了摇头,倒是实际禅师座下的大弟子慧能见到苏潮这副样子,当即是说道:“师父,苏小施主似乎是被妖灵附体……”

“妖灵附体……”

慧能方丈这四个字当真是让众人面色一变,虽然不知晓这妖灵附体具体是怎么样,但顾名思义和妖蛮精怪、鬼灵魂魄牵扯到的东西岂能够让人安心到哪里去!

第六十章 激战白狼

“妖灵附体……”

慧能方丈也是为其他人解释道:“有佛经记载,妖兽的灵魂修炼到强横处,就能够夺舍人族躯体,凭借着强横的精神力,徐徐并化宿主的灵魂,从而占领整个躯体的意识……”

而一旁的实际禅师也是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的确是有可能是妖灵附体,但奇怪的是老衲虽然是目视不见,但其余四识皆是没有在苏小施主的身上发现半点有妖灵有关的气息……”

实际禅师佛法玄妙,其实言语未到的地方,还向着众人隐瞒了一处事实,方才的确是未曾感觉到寻常妖灵的妖气,但若是那些洪荒妖种的话就另说了,不过那些洪荒妖种怎么会出现在庐江县府的地界内。

故而,实际禅师觉得此事说出来的也是无益,且是听左右的动静,似乎如今的苏小施主短短时间内就是将那赤练王蛇和凤头蜂鹰两头顶级妖兽降俘,还成功逼退了兽潮,暂时看来,这些皆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倒是不像那吞噬人体意识控制人身的邪灵附体。

张县丞也是反应过来了,当即是对身边的苏烈嘱咐道:“快,组织兵卒趁势反击逼溃兽潮。”

“喏!”苏烈一声应道,正是乌云寒风的冬夜,当即是以火把为号,召集了方才溃退的士卒,反击兽潮。

再看那兽潮之中,苏潮手中的抓住的赤练王蛇已经是不似先前那般的柔韧,僵硬的像是一杆十数丈长的粗大钢杵,不过模样倒是万分的凄惨,身上的蛇鳞已经是被土木巨石刮掉了大半,不断地渗出血来。

再说那蛇嘴里居然是吐出来不少的野兽骸骨,多是只剩下来了一副骨架,粘附了残存未被消化的血肉,可知是这赤练王蛇前几日吞食入腹的食物。

那凤头蜂鹰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原本看上去极为雄健有力的翼羽也是被抽打这掉落了大半,且还是被苏潮手持的赤练王蛇鞭打的翼骨断掉大半,陷入到了地坑当中,又是几块大石头将凤头蜂鹰完全压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方才被赤练王蛇一尾巴甩飞掉落兽群包围之中的周子铭回过头来见到苏潮一路杀来,当即面色也是稍稍惊讶。

见到周子铭这般模样,苏潮也是极为受用,当即道:“你在这里碍着我大发神威了,快些退回去!”

“这家伙!”

周子铭闻言也是攥紧了拳头,气的牙痒痒,知晓苏潮是有意点出先前对自己视他为累赘的不瞒。

不过拼杀至此,周子铭已经是力竭,当即是一剑刺入了赤练王蛇的蛇身子上面,似乎是报复方才甩尾羞辱之仇,然后便是朝着苏府跨步离去。

“吼!”

那华南虎妖也是注意到了手持赤练王蛇的苏潮,当即是张开了虎口,准备朝着苏潮扑过去。

却是被身边的白雪银狼拦住了,苏潮这般动作已经是让白雪银狼意识到了,未入王境的华南虎妖并非是那突然变强的人类对手。

“这个人类有古怪,虎王你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听到了白雪银狼这句提醒,华南虎妖盯着苏潮,虎眸子里的狠厉之气也是渐渐消散。

虽然和赤练王蛇与凤头蜂鹰同为顶级妖兽,但华南虎妖却是身负一丝上古遗种剑齿虎的血脉,且是在佛门之中修行多年,前两者皆非是华南虎妖的对手。

但华南虎妖也是肯定自己定然也是无法像苏潮这般干净利落击败赤练王蛇和凤头蜂鹰两头顶级妖兽的!

虽说是佛门之中修行多年,华南虎妖一身戾气犹存,但或多或少受佛门思想影响,对于明知自己的确不是那人类的对手,倒是不会像其它妖兽那般硬要往前扑上去。

白雪银狼盯着那拎着赤练王蛇的愈发僵硬躯体的苏潮,一双狼眸也是转动了起来,光华放出,似乎是有着看穿虚空的能力。

数息之后,方才是见到了这白雪银狼的气息突然是加快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苏潮抡着赤练王蛇对兽群暴击的身影,像是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

华南虎妖发出了低吼声:“狼王,怎么了?”

“是瑞兽!”白雪银狼低下了狼首:“瑞兽怎么会帮助那个人类小子!”

“本王想起来了,几日前本王的一头小狼就说过,瑞兽和一位人类走得很近,蛊惑了瑞兽的莫不是这个小子!”

如是想通之后,白雪银狼和华南虎妖当即是对视了一眼,皆是在眼中见到了一丝为难之色,瑞兽的存在,对于整个沙湖山深处的妖族来说都是至关重要。

沙湖山深处的兽群能够壮大到今时今日这种程度,瑞兽功不可没!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连白雪银狼这踏入了王境的妖兽,都不会想对瑞兽动手!

旋即,就是见到了白雪银狼一步跨出,伸出长长的脖子,对着苏潮怒吼了一声。

在他人听来,这不过是白雪银狼想要出手之前的示警而已,但在苏潮却是实打实听出来了狼王在说什么,是在质疑附在自己身上的小白。

神态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瑞兽,为何要助人类!”

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似乎只有斥责。

果然,见到了白雪银狼亲自出面,苏潮能够察觉到和自己如今共同一体的小白在稍稍抖动,似乎是有些畏怯,不过说来奇怪的是,小白提供给自己的力量却是不见有着丝毫的衰落,反而是提升了不少。

苏潮感受到体内能量的灼热,似乎是快要沸腾了起来,苏潮当即是明白了,小白应该是畏惧于那白雪银狼的强横实力。

如此一来,倒是让苏潮对小白又是多了几分感激,能够在察觉到浓浓的威胁还能够给予自己力量,当真是患难见真情。

“哼!白狼,你这一身白狼皮倒是能够值上不少银钱!”苏潮故意出言激怒白雪银狼。

果然,听闻苏潮说起这话,白雪银狼的一双眸子立即是变得阴冷了起来,看着苏潮又是狼嚎了长长的一声:“人类,本王不知道你怎么蛊惑了瑞兽,不过即便是瑞兽铁了心护着你,本王都是要将你撕碎!”

白雪银狼的狼嚎声停了下来,那冬夜中遮住太阴月华的乌云也是随着白雪银狼的狼嚎声传至而立即消散,银白色的月光顿时倾泻了下来。

太阴月华照到了白雪银狼的身子上,整片大地都是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是那白雪银狼散发出来的妖气压抑了方圆数里之地,连空气的流动都是受到了压制。

“唰!”

白雪银狼的身形暴动,速度比一支离弦之箭还要快,在月华之下,居然是留下了一行残影,狼尾还未彻底消散,狼首就是冲到了苏潮的面前,整个身形就化成了一道凌厉无比的妖元罡气就是朝着苏潮暴射而去。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潮的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数十丈开外重重落地,月华下扬起来了灰尘。

“嗷呜!”

白雪银狼见到了一击中的,也是仰着头颅凝视着太阴月亮,又是长长的狼嚎了一声,又是聚拢了不少的太阴月华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白雪银狼不愧是踏入半步王境的妖兽,这气力……”苏潮摸了摸传来剧痛的胸口,又是抬起头,“方才因为力量的暴涨,倒是没有试一试武技的运用。”

“狼王的确是厉害,但是山林之中的百兽之王还是虎,那就……”

苏潮打定主意,一声怒喝“虎步势”!

“吼!”

一道仿佛是百兽之王的低吼声从苏潮的体内发出来,连苏潮都是意外,自己不过是想动用武技而已,却是没有想到除却丹田之外,那泥丸宫内和胸口贴身放着的铜壶都是震颤了起来,像是相互配合着发出了这道的虎吼声。

虎声生威,四周的兽潮都是停滞了狂乱,兽群皆是朝着苏潮的方位当即是匍匐了下来。

“吼……”又是一道虎吼声传来,是那头华南虎妖传过来的,不过对比苏潮的那一声,无疑是显得逊色的多,再看华南虎妖的时候,其四肢虎爪居然是颤抖了起来。

被苏潮一吼而灵魂一颤的白雪银狼回过头来,看着华南虎妖问道:“虎王,这是怎么一回事?”

华南虎妖看着苏潮的方位,终是回道:“似乎是血脉压制,逼迫着本王不得不匍匐跪下……”

见着华南虎妖不似作假的模样,白雪银狼也是不敢有着丝毫的懈怠,也怕多拖无益,当即是冲着苏潮冲了过去,丝毫没有留力的打算,倾尽全力对着苏潮使出来的杀招。

苏潮没有丝毫的畏惧,心神一动,居然是在身体四周变化出来了一道虚幻有实的虎形法相,和扑过来的白雪银狼拼斗了起来。

“这是……”

苏府之中,慧能方丈也是看着苏潮演化出来的虎形法相,当即是对实际禅师道:“师父,苏小施主如今施展出来的拳脚似乎是师父创出来的伏虎拳法,且是已经能够唤处护身法相。”

实际禅师点了点头,又是双手合十道:“伏虎拳法乃是为师观虎兽灵动,结合武道他家的虎系象形拳法创造出来的,象形拳法多是差别于招式,而本质类似,苏小施主修习了其它的虎系象形拳法也说不得,”

“不过,能够施展出来护身法相,的确是了不得了……”实际禅师抬起了头,通过遮住了眼睛的布帛迎着月光向着太阴月亮看过去,道:“若是感应到的没错,那头白狼应该是身怀上古遗种拜月银狼的血脉……”

“而这漫天太阴月华,已经是足以让这头白狼暂时媲美真正的王境妖兽!”

第六十一章 白狼杀招

果然,月光下的白雪银狼灵敏力和爆发力,都是远超过寻常。

一道接着一道的罡元匹练从这白雪银狼身上暴射而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向着苏潮暴射而去。

苏潮那边,凝结在身上的虎步势法相的确是玄妙无穷。

白雪银狼的罡元匹练虽然是凌厉无比,大青石都是能够被击碎成齑粉。

但虎步势法相似乎是对这那罡元匹练有着过滤力道的能力,苏潮能够感受到的力道虽然强劲,但还是在承受范围之内。

“看来以前应该是修为境界限制了,这五禽戏的潜力远非是一门寻常武技!”

苏潮这般想道,步伐和拳脚也是没有丝毫的怠慢。

那白雪银狼的速度极快,浑身血脉的毛发似乎是能够吸纳漫天星月的光辉,化为腾腾妖力,其后续之力也似乎是绵绵而不绝。

“不好!绝不能够拖延了,否则力竭的话,这白雪银狼的一爪子就是能够拍碎我!”

那胸口的铜壶似乎是心领神会,一阵嗡鸣之后,苏潮的身外的虎形法相居然是变化的只比白雪银狼小上一号而已。

这虎形法相起先还是卧虎的姿态,不过苏潮身形暴动之际,那虎形法相也是站起来了,向着白雪银狼猛然扑去。

“吼……”

那一直在强大威吓下挣扎着、站着的的华南虎妖硕大的体型猛然是乡下一坠,四只粗如铜柱一般的虎腿一下子就是伏倒在了地上。

就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华南虎妖感觉到了有着万钧之力压在了自己的身上,控制自己体内的血液向下匍匐。

虽然已经是趴下的姿态,但这头华南虎妖仍旧是高昂着虎头,向着苏潮所在低沉而暴怒的吼着。

“咚!”

带着虎形法相的苏潮和那白雪银狼猛然撞到了一起,顿时掀起来一阵强劲的罡风,让四周扬起尘土,最近的一棵碗口粗西的树木都是被震断!

白雪银狼的一只锋利爪子透过了虎形法相,在苏潮的胸前落下了一道半尺上的伤口,并未伤及要害。

但苏潮给白雪银狼造成的伤口则是要显目的多,原本纯白如雪的毛皮居然是多出来了几道狭长的伤口。

伤痕从狼首一支延伸到了狼尻上,经过了白雪银狼的脖颈和腹下。

苏潮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阵阵灼痛,在这冬夜的寒风之中着实像是刀割着那般疼痛感。

苏潮的视线从自己胸膛前面的伤口转到了对面的白雪银狼身上,当即是道:“看来比起你身上的上好皮毛,真正值钱的应该还是你狼爪!”

“人类小子……”

白雪银狼低着头颅看着苏潮,一双狼眸里面不难看出来愤怒已经是快要溢出来了,只听白雪银狼对苏潮说道:“原本是忌惮失手伤了瑞兽,但你已经是激怒本王了,即便是瑞兽护着你,本王也是要将你撕碎吃了!”

低吼声刚刚落下,苏潮就见白雪银狼抬起头凝视着那月亮,张开了狼嘴,对着月亮发出了极为悠长的一声狼嚎。

“嗷呜……”

苏潮只觉得这声音之中蕴含着奥秘难解的咒语一般,料定这白雪银狼不会无的放矢,苏潮严阵以待。

果然,伴随着悠长深厚的狼嚎声,周围的月色光华似乎是受到了白雪银狼的呼唤一样,凝聚出来了星星点点,又是凝结成了丝丝缕缕的长线……

这些月色光华形成的长线最终是聚拢在了白雪银狼的狼嘴之中,形成了不断增大的光团,越来越大且是越亮。

王境妖兽可是媲美与人族超越先天淬元境界强者的绝世凶妖,这等妖物施展出来的妖力威能已经足以开山劈地,焚山煮海。

见到那月色光华落入狼嘴中,且是在不断的凝聚着,苏潮已经是察觉到了极其严重的威胁!

在白雪银狼这等威能无比的妖法之前,苏潮已经是感受到了小白的颤抖,似乎是连能量的输出都是受到了削弱。

苏潮不敢怠慢,当即是收回了虎形法相,脚步一挪,再度走到了那赤练王蛇所在的地方,这头妖物喘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暗淡下去的蛇眸子也是恢复了几许生气,再度变得阴冷了起来。

察觉到了苏潮正在靠近自己,方才被这魔神像是手中一节钢鞭似的耍的七荤八素的恐惧感还在,当即赤练王蛇就是扭动着长达十数丈的躯体,想要逃走。

不过终归是没有比得上苏潮的手速,再度抓住了赤练王蛇的尾巴,将整个蛇身子拎了起来,朝着正在聚拢月色光华的白雪银狼狠狠地抽打过去。

“嘶!”

这条赤练王蛇当即是张开了大嘴,似乎是在喉咙深处发出来痛苦的嘶鸣声。

抓住蛇尾的苏潮听见了赤练王蛇这般的叫声,又似乎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粗长的蛇身子忽而变得僵硬忽而变得柔韧了起来。

苏潮听见了赤练王蛇嘶鸣声传出来的意思:“白狼王,不要杀……我。”

当即苏潮心中一沉,透过整个蛇身子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白狼王的眸子似乎是失去了瞳孔,原本一双泛着猩红色的狼眸变成了苍白色,中间似乎是有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赤练蛇王,你的族群本王会照顾好的……”

苍白的眸子看不出来丝毫的感情色彩,但白雪银狼的行为已经是暴露了其真正的想法。

狼嘴之中朝着赤练王蛇吐出来那道巨大的月华光团,赤练王蛇的蛇头接触到那光团,一道剧烈的嘶鸣声还未完全交出来,整个蛇头就是被月华光团包裹……

刹那间,那白的晃人眼睛的光团令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光团在蛇头的位置停滞了眨眼的瞬间,就是顺着粗长的蛇身子向着蛇尾暴射过去!

那里……正是抓着蛇尾的苏潮!

光团直径约莫一丈,像是穿线的珠子一般,只不过穿过的蛇身子血肉皆是不见,就像是带着极大的腐蚀性一般,只留下一副蛇骨。

光团眨眼即至,几乎是刹那间,铜壶率先苏潮反应过来,唤出来一层护身法相,不过这一次并非是虎形法相,而是猿猴法相!

“猿步势!”

……

那光团包裹着苏潮的身影,连一丝影子都是看不见,转即就是雷霆轰鸣一声……炸开了!

苏潮身上的衣衫已经是炸成了布条,内面还渗透着血迹,整个身影倒飞了出去,其身上光影抖动,就见一只雪白色的小兽钻了出来,压住了苏潮的衣衫,贴在苏潮的胸膛上面。

苏府之中的忘尘道长出手,一柄飞剑射出,将倒飞的苏潮接纳回来。

“咳咳咳……”

苏潮身形突然停了下来,血气上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嘴角也是溢出了一道血迹。

“咿咿咿……”

胸膛上趴着的小白似乎是自责,又似乎是力竭,有气无力的叫唤了两声又是闭上了涣散无光的眼睛,昏睡了过去。

苏潮也是累乏至极,不过一想到那白雪银狼,倒是让苏潮不得不强撑着继续睁着眼睛。

“完了完了……白狼王杀过来了!”

“阿弥陀佛……”

听到了这些惊叫声,苏潮也是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但隐隐的苏潮似乎是听见了一阵声响,从极远处传来,像是马蹄声,疾驰而来。

实际禅师听觉灵敏,接下来的一番话倒是让苏潮确定了自己并非是幻听:“似乎是有着马队赶过来……其中有一匹马不是寻常马,其声可以听出那是一头顶级妖兽!”

众人一听,当即是心思一沉,眼下这处境再来一头顶级妖兽无疑是雪上加霜!

那马队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是听到了明显的马蹄声,让白雪银狼都是察觉到了,抬着狼眸子盯着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远处,的确是有着马队疾驰而来,约莫八九道身影,那马匹皆是百里挑一的高头大马,马腿修长,脚力强健,速度极快。

尤其是为首的一匹黑棕色马匹,足足是有着九尺之高,比起来寻常马匹高出来一个头来,异常令人瞩目!

最重要的是,这些马匹上皆是有着披坚执锐的锐士,明显这些马匹都是被驯服的坐骑。

张县丞看清楚了马背上人影的铠甲制式,当即是面色狂喜道:“是庐阳军!府牧大人派了庐阳军过来了!”

“庐阳军……”

众人听到这一句话,当即是心头一松,随即面容上总算是流露出来劫后余生的幸存面色。

庐阳军那可是庐州最为骁勇善战的雄军,不仅是庐州,放眼整个江淮之地,庐阳军都是声名在外,震慑宵小之徒!

那八九道身影转眼即至苏府正门,其中为首的一人看着在兽潮之下的残破的苏府,面色也是极为复杂。

强打精神的苏潮见着那人,当即也是面色一振,虽然已经是数年未见,但那副面容苏潮从未忘记……

“爹!”

第六十三章 妖王集聚

白雪银狼天性谨慎,见着苏厉到来,亦是意识到了这将一匹顶级妖兽作为坐骑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

没有的丝毫的留手打算,白雪银狼又是聚拢了一道太阴月华的光团,比先前对付苏潮的还要亮上三分,毫不犹豫的向着苏厉暴射而去。

这道月华光团,威力大的足以将大半苏府夷为平地!

但是正面迎接着这道月华光团的苏厉却是面色淡然,哪怕这道光团的主人乃是一头半步王境的妖兽!

苏厉轻轻的从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剑刃滑出剑鞘的声音清脆而悠长。

苏厉目光如炬,那道暴射而来月华光团眨眼即至,苏厉只不过斜剑一斩,这剑锋十分的锋锐,剑气使出,这道月华光团便是被斩成两半,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很快消散于虚无!

见到这一幕,那白雪银狼的狼眸也是突然一缩,断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作为杀招的太阴月华居然是被眼前这人如此轻易的破去!

旋即,白雪狼王就是意识到了摆在眼前的事实,自己半步王境妖兽的实力恐怕还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果然,刚冒出来这个想法,白雪银狼就狼顾望向那华南虎妖的方向,那里有着一道方才此人的随从,全身杀伐之气弥漫,居然是生生压制了虎王出手。

还有不远处,依旧是有着眼前这人带来的随从,他们解释用这一人之力,在方圆十数丈方位内,把握着兽潮无法寸进半步,且是让兽群损伤严重!

而面前这人,刚才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剑,就是将自己的太阴月华杀招破去,实力恐怖至极!

苏厉看着白雪银狼,也是面色淡然开口:“半步王境,看来这些年你在沙湖山深处也是有一番奇遇啊,当年蛇群的附庸,现在居然是将赤练王蛇杀死了。”

闻言,白雪银狼忽然是想起来了,难怪眼前这人的身影是极其的熟悉,原来是当年斩杀赤练王蛇的蛇后那人!

彼时的狼群因为是失去了狼王黑铁玄狼,经历了十几年的一蹶不振,山林兽群一向是弱肉强食,白雪银狼彼时不过是一头寻常妖兽罢了,不得不屈服于修炼数百年的赤练王蛇,换取族群的苟延残喘。

而就是此人突破了狼群的领地,斩杀了赤练王蛇的蛇后,最后还拎着赤练王蛇蛇后的尸骸扬长而去。

白雪银狼当时慑于此人当时的威势,由着苏厉斩杀了几只雄狼,潇洒离去。

今时今日又是见到了这记忆中尘封已久的身影,白雪银狼一双狼眸也是稍有变幻,眼前这人的模样倒是不像当初那般满是锐气,锋芒毕露,倒是变得极其内敛,一双眸子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稳重,蓄起来了长须,不怒而威!

“人类要攻进山里,本王才是不得不带着山中的兽族反击!”

白雪银狼的声音带着愠怒、也夹杂着一丝妥协的意味,看来是忌惮苏厉未从展现出来的实力。

苏厉看着白雪银狼,当即道:“你这是打算求和了么?”

白雪银狼看了看四下伤亡惨重的兽群,人类的反击比白雪银狼的预料还要凶猛的多,此时的兽群已经是比出山的时候折损了将近一半。

白雪银狼低下了高贵的狼首,看着苏厉,终是妥协道:“本王愿意带着兽群返回山里,不过人类也不能够进山!”

苏厉盯着白雪银狼,目光如炬:“这般说来,这周围战死的人就是白死了?”

白雪银狼扬起来了头,怒吼道:“本王的族群也是伤了不少!”

苏厉横剑,明显是没有和白雪银狼继续争辩下去的打算,当即是道:“丛林法则就是弱肉强食,若是今时今日我没有前来,这苏府定然是要被你夷为平地,无数南乡百姓尽遭你等妖兽屠戮!”

“反之……亦然!”苏厉目光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我人族,何曾放过你们这些妖兽,让你们祸害一方百姓!”

苏厉一步跨出,手中长剑猛然朝着白雪银狼划过去,一道金黄色的剑气就是朝着白雪银狼斩了过去。

速度快如闪电,让白雪银狼都是躲避不及,眼看着这道剑气就是从自己的左前肢划了过去。

“嗷呜!”

白雪银狼发出了一道凄厉至极的狼嚎声,身形也是忍不住抖动了一下,那左前肢与整个狼身分离开来,在白雪银狼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倒下在了地上。

“这一剑是为你伤了我儿斩的!”

苏厉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气朝着白雪银狼的右前肢劈去,这一次切口极为整齐,从狼腿的骨头直接切断。

白雪银狼两只前肢都是被斩断,整个身子一下子就是扑倒在了地上,身下压着的还是方才连在自己身上的两条两腿!

狼嚎声停止,白雪银狼死死地盯着苏厉,一双狼眸子里面冒出来丝丝怒火,似乎是要把苏厉撕碎!

“这一剑是为了你伤了我爹斩的!”

苏厉又是举起来了宝剑,又道:“接下来这一剑是为了死伤在这一次兽潮之中的南乡百姓而斩你剩下的两肢!”

“嗷呜!”

白雪银狼眸子里冒出来暴怒之色,十分不甘的朝着那太阴月亮又是狼嚎一声,准备用自爆兽体换取苏厉的重伤!

“苏厉,持强凌弱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忽然,那天际就是响起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隔着十数里顺着风声向着苏厉传来。

苏厉面色一滞,这声音能够叫出来他的名字,自然是十分熟悉,不过苏厉却是有些诧异这声音的主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月黑风高中,一道黑影迎着月光疾驰而来,似乎是能够缩地成寸,十数里的距离眨眼即至。

这是一头展翼极长的大鹰,直冲苏厉而来,一道罡风便是向着苏厉猛然刮去。

不过明显是没打算这道罡风能够伤到苏厉,这道大鹰的身形骤然停止在半空中,居然是变作了一道人影,观其面容,十分俊美,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人是鹰钩鼻。

身化人形,这分明是一头跨足王境妖兽的绝世凶妖!

一见到居然是出现了这般实力的一头凶妖,四周的众人又是面色一变,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这等变故,眼前的这头鹰妖,能够幻化出来人形,实力明显是超过那白雪银狼一大截!

苏厉见到这鹰妖显化出来面容,也是说道:“天鹰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天鹰王扫了一眼白雪银狼,又是在白雪银狼露出獠牙的警告下,丝毫不在意的抓起来了其压住的前肢,打量了起来:“你的庐阳军主要就是防备我大别山的妖族,前日却是突然换防,本王岂会是不派小妖打探……”

“嗷呜!”

白雪银狼也见到了这所谓的天鹰王,不确定是友是敌,不过后者却是抓住了自己断掉的前肢,这对白雪银狼来说是极大的挑衅,当即是朝着后者张开了大嘴。

却是没有想到,那天鹰王根本就是没有转回身,将自己手中的狼腿轻轻向后一掷,就是准确无误的堵住了白雪银狼的狼嘴。

“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给本王安分一点!”

天鹰王用手抚顺了白雪银狼有些凌乱的皮毛,看似和蔼亲切,实际上力道极沉,明显是警告白雪银狼不要有所妄动。

转即就见到天鹰王转过身子,看着苏厉笑吟吟着说道:“怎么,我妖族与那庐州府牧定下的十年休战条约还未到期,苏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来战祸么!”

“这一次可是这白雪银狼率先暴动的。”苏厉不知道是忌惮这头鹰妖的实力,还是顾忌那所谓的十年休战条约,态度有所保留,不过却仍旧是不卑不亢着说道:“再者说了,这沙湖山妖兽何时和大别山妖族挂上钩了!”

“苏厉,你有何必拿这套说辞出来,这沙湖山也算是大别山的余脉,算作大别山妖族不过分吧?”天鹰王露出来一丝讥嘲的笑容盯着苏厉道:“本王不妨和你明说,这白狼,本王是一定要带走的!”

“天鹰王,你觉得我会让你将这头半步王境的凶妖带走么!”苏厉也是回道,同时亮起来了宝剑,并不打算让这天鹰王带走白雪银狼。

“哈哈,凭你恐怕还留不住本王!”

天鹰王一笑,那极远处便是传来了一声虎啸声,隔着很远,但威能十足。

苏厉也是敏锐的感觉到了那又是一头绝世凶妖:“猛虎王居然是来了……”

见到苏厉这副面色,天鹰王明显是十分痛快的,当即笑道:“猛虎王那家伙的脾性你也是清楚了,十年休战条约还在约束着,眼下只有本王一个妖王出面,此事还有磋商的余地,若是猛虎王出面了,恐怕这庐州南部的县城就是要被付之一炬了……”

即便是有着两头王境妖兽窥伺此地,但苏厉还是毫不畏惧道:“凭借这你们一番话,就是要我对这次兽潮既往不咎的话,我庐州兵马威名何存!!”

那天鹰王见到了苏厉硬的不吃,此次兽潮的确是有些过了,想那苏厉的脾性即便是有着猛虎王在侧,也是不会有多畏怯的。

再者那十年停战条约眼下是万万不能够破的,有这层顾虑,天鹰王一开始就是没有打算将猛虎王放出来。

想一想,天鹰王终是语气软了半分:“这样如何,本王做主了,将整个沙湖山让给你人族,怎么样?”

第六十四章 兽潮退后

兽潮终是因为两头王境凶妖的强势介入,且是那天鹰王答应让出沙湖乡而终止了。

残破的苏府前,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其中有人类,也有山中的豺狼虎豹和长虫大蛇等兽物,连空气中都是弥漫着一股极浓的血腥气。

实际禅师说的没错,苏老爷子被那白雪银狼用着至阴至邪的妖族献祭之术伤到了神魂,需要一位武道极强者用着至阳至刚的罡元为其驱逐体内的邪气。

而显然,身为庐阳军上将军的苏厉是有着这个能力的。

与老父阔别将近二十年,纵然这些年苏厉在外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道有多少,但终归是怀揣着惶恐不安的情绪迈进了苏老爷子的屋子内。

苏老爷子神魂被邪气沾染,需要静养,其他人并没有跟上来。

里面还是有着吴老爷子,见到苏厉归来,前者也是盯着床榻上闭眸昏迷中的苏老爷子说道:“苏翁的骨子里还是太倔了啊……”

苏厉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些年我的不孝……”

吴老爷子悻悻脸色,这些年和苏老爷子的相交莫逆中,何尝不知晓这对父子之间的相互愧疚呢,只不过始终拗不过一层薄纱似的面子,谁都没有认输。

苏厉看着床榻上的苏老爷子,只觉得比当初离家的时候,苍老了许多,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老父的手,试探着用着探索着,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是舒展开来,睁开眼道:“驱逐这股邪气并非是多难的事情。”

说着,苏厉从怀中取出来两支小玉瓶,递给了吴老爷子:“这是庐阳军中的养气丹和金疮药,外敷内服,师父的伤一夜就是恢复如初。”

一声“师父”,让吴老爷子的面色触动,当年这苏厉还是年幼之时,就在吴家学武,吴老爷子手把手的将苏厉引上了武道上。

苏厉也是极有天赋,眼下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吴老爷子也是极为欣慰。

当年吴老爷子就知晓苏厉必成大器,那眼中生于忧患的坚毅和谨慎,是吴老爷子在苏吴蔡三家任何子弟身上都未曾发现过的。

“好好好……”吴老爷子一连三个好字应下,接过了苏厉奉上来的养气丹和金疮药。

随后,苏厉回过头来,再度轻抚着老父的手腕经脉,闭目运气,刹那间一旁的吴老爷子就是感觉到了这屋内的温度就像是燃烧了炭炉一般迅速升高。

这温度赫然是那苏厉发出来了,在其手下按住经脉的苏老爷子,面色似乎是受到了热量而涨红了起来,逐渐恢复了血色。

……

苏府之外,慧文住持也是清点了此番寺中的伤亡,死伤将近二百武僧,余者人人身上挂彩,损失极为惨重,这些死伤的武僧也是会被同门接回山中,焚烧后葬入佛塔之中。

兽潮退去后,张县丞为了恩谢此番实际禅师率领佛门武僧出手,答应事了之后将会和南乡为死难在此次兽潮中的佛门森人捐出一座葬骨佛塔。

实际禅师的旁边还有着忘尘道长,后者看着那苏府内院,目光的尽头,是一团旺盛的血光之气,竟然是笼罩着大半个苏府:“好强的血光之气!”

实际禅师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若是苏施主没有这般的血气,恐怕还镇压不住那大别山之中的妖王!”

“是啊……”忘尘道长修行在大蜀山,这大蜀山就是庐州府和大别山妖族的分界岭,听闻实际禅师说到了此处,不免是皱起来了眉头说道:“虽然庐州府牧和那大别山妖族签订了十年休战条约,但不知为何,家师清微真人总是觉得那些妖王似乎是在筹谋着什么……”

实际禅师回道:“清微真人道法高深,镇守在大蜀山,必定能够震慑大别山妖族。”

忘尘道长点了点头,师尊清微真人的确是道法通玄,若非是吴国皇室抵触道门,信重佛门,整个吴国官府对道门都是打压的态度,大蜀山的道门必定是庐州府第一道场。

只不过清微真人不在乎这些俗世功利,再者就是佛道两家的修行法门又是大不一样,佛门讲究旺盛香火,集聚愿力,而道门却是清心寡欲,追寻真我。

这些念头在忘尘道长的脑海中不过一闪而过,连细想都是没有就是抛诸于脑后,随后又是对实际禅师道:“大师眼下一身佛力折损殆尽,是否需要随贫道返回大蜀山中,寻家师为大师诊治?”

实际禅师双手合十,婉拒道:“阿弥陀佛,多谢忘尘道长好意,老衲虽然是身中邪术,不过只是疥癣之疾罢了,不碍事的,回到寺中修养一阵便好。”

已而不知不觉,又是见到了晨曦出于东山之上,忘尘道长见此当即是告辞道:“实际大师,贫道告辞了!”

实际禅师点了点头道:“改日老衲必定是前往贵道场与清微真人拜会。”

忘尘道长点了点头,便是点了点头,那身后早已经是有着蔡家的后辈等候着,忘尘道长回过头来,从怀中取出来了几道道门符箓,递给了蔡家的族长道:“若是再遇到此番兽潮,捏碎这符箓,或许可挽救族人。”

族长蔡颉挽留忘尘道长道:“爹,难道就不打算会族内去看看么?”

忘尘道长摇了摇头,对着蔡颉道:“贫道俗缘已断,再入凡尘当中,徒惹他人伤感罢了。”

见到长子蔡颉神色逐渐暗淡下来,忘尘道长又是多加嘱咐了一句:“贫道是看穿了世俗之事的人,不过还是要嘱咐尔等一句,功名利禄实在是虚妄之事,尔等想要保全富贵,勿要牵扯到功名利禄当中,好生在这南乡经营田亩,教导族中子弟修文习武,与邻和睦,灾年广施恩义,或许可保全一族百年之兴旺。”

言语完毕,忘尘道长也是不再多言,驾驭起来飞剑,在众多蔡氏族人的眼中便是化为一道长虹离去。

……

围聚在苏府周围的南乡豪绅百姓虽然是折损不少,但剩下的人数还是不少,如今兽潮已经是退去,自然是想要回到族中清算一下损失是有着多少。

不过想那铺天盖地散去的兽群,大多数人还是梗了梗脖子,打算在苏府待到天明早食过后才是离去。

苏老爷子的伤势终是化解了,不过伤及了神魂,眼下还在沉迷中,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苏厉从苏老爷子的院子里走出来,院门外是大哥苏陌等人,苏厉也不在多言,当年苏老爷子将其驱逐出族籍的旧事在记忆犹新。

“四弟(哥)!”苏陌和苏烈等兄弟叫住了苏厉。

苏厉按着腰间的宝剑,挺直了腰背,说道:“今日庐阳军的骑卒就会赶来,我再看一眼潮儿之后就要赶回军中,奉府牧大人之命协助张县丞驱逐沙湖山深处的妖兽……”

众人张了张嘴,看着苏厉一如当年离开苏府的坚毅面色,终归是没有多说什么。

第六十五章 苏潮醒来

“唔……”

苏潮一觉醒来,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天已经是大明,也不知晓昏睡过去了多久,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让苏潮听见了兽潮已经是退去了。

屋子内,有五婶和苏恺在,除此之外,居然是有着两三个家仆和婢女在收拾着屋子内,比起来先前,眼下这屋子里收拾的特别精细,一应设置,皆是能够感到格外的用心。

见到苏潮醒来,那五婶也是连忙走了过来,道:“潮儿你总算是醒了!”

“五婶,我爹呢?”

苏潮连忙是问道,闭上眼睛的最后记忆中就是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五婶苏安氏面色也是犹豫了一阵,不过旋即还是说出来了实话:“你昏迷的时候,你爹过来看过你了,军情紧急,又是赶回了军中去了,眼下应该是进山去了……”

闻言,苏潮的眼中不免是掠过一丝失望之色,还是苏恺走过来扶住了苏潮道:“潮哥儿别想太多了,现在苏府当中,你可是兽潮中保全南乡族人的大英雄,要不然三婶他们也不会送过来这些服侍的家仆婢女……”

苏恺如是一说,倒是让苏潮回过神来,当下环视了屋内一周,又是瞧着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当即是开口问道:“小白呢?就是那只毛色纯白毛绒绒的小兽……”

瞧着苏潮十分紧张的神色,五婶也是让人拎过来一个篮子,里面睡着的正是小白。

不过让苏潮的诧异的是,如今的小白,不仅仅是形体缩小到了巴掌大,似乎是连毛色都是斑驳混杂的起来,目光也是不似先前那般有什么。

似乎是见到有人打扰酣睡,小白也是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看了看众人目色有些惶恐,不过最终是将视线落到了苏潮的身上,才是镇静下来,有气无力的“咿咿”叫了两声,又是昏昏闭上了眼睛。

“应该是当日附身在我的体内,对付那些顶级妖兽和白雪银狼透支了力量,才是生的这般变故!”

对于小白前后的变化,苏潮又是如此猜测道,当即是准备等众人离开后,一定是拿着铜壶里面的丹丸喂饱小白,这一次倒真的是欠下了这家伙一个救命的恩情!

一旁的苏恺说道:“潮哥儿,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这只灵兽?”

“灵兽?”

苏潮有些奇怪,当日小白在赤练王蛇的毒牙下冲进了自己的体内,让自己的力量暴涨到一步不可思议的境界,不过按照眼下这种情况,苏府众人似乎是坦然接受了小白的存在。

见到苏潮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苏恺也是笑着解释道:“是四伯,知道了当日的具体情况之后,四伯对这灵兽也是十分在意,看你的时候也是留意了这……小白,不过四伯也是没看出来小白究竟是妖种,见它与你亲昵,且是在兽潮之中救你于危难之中,故而也是放这小白跟在你的身边。”

“原来如此……”苏潮先是一副接受的面色,但是旋即又是瞧着那篮子中的小白,不免是冒出来了几分疑惑。

连武道修为高深莫测的父亲都是认不出来小白究竟是什么妖种,而似白雪银狼那等半步王境的妖兽居然是称呼小白为“瑞兽”,再者就是小白居然是能够拥有让人实力暴涨的能力,还有那铜壶也是小白带来的……

这一切就像是巨大的蚕茧包裹了苏潮的思虑,让其看不懂厚实蚕茧之后究竟是什么真相。

但旋即苏潮就是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要是没有小白,自己必定是葬身于兽潮之中,命都是小白给的,那些想不明白的的又算得了是什么!

苏潮让人将小白睡着的篮子放了下来,告诫诸人不要打搅小白的休息,方才是将此事安心下来。

五婶苏安氏见着这情景,苏府在这一次兽潮之中也是残破严重,各处都是需要人手打理和收拾,见到苏潮醒来,倒也是安下心来了,故而说道:“恺儿,你在这里照顾好你潮哥儿,为娘去看看你三婶那边可有帮忙的地方。”

苏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

见到五婶离开后,苏潮又是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苏恺又是点头示意苏潮放心,道:“昨晚四伯回来之后,就是为爷爷驱逐了白狼王那妖族献祭的至阴至邪之气,眼下还在静养着,还有着吴家爷爷,也是被治好了,早上见到的时候生龙活虎的,胸膛前那伤及肋骨的伤势也是好了,真是稀奇!”

“对了,知晓四伯带着庐阳军回来,那周县令和蒋县尉也是带着城中的守备军来到了南乡,这一次他们见死不救,如今南乡乡绅百姓民怨沸腾,张县丞已经是写好了书信给庐州府牧,问罪于他二人。”

“还有,这一次抵御兽潮,苏府功不可没,张县丞准备上禀庐州府此事,再加上有四伯是庐阳军的上将军,我听大伯和我爹的意思,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将苏府推向上品门第!”

……

苏恺的嘴就像是连珠炮一样,将这一日苏潮昏迷不知晓的事情,不管是不是有待考证的,皆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苏恺正说的兴起的时候,才有着婢女前来禀告,说是外面有一位周氏的公子要进来。

苏潮知道应该是周子铭,眼下兽潮已经是退去,庐江县城也是大开城门,撤去的宵禁,苏潮没有想到周子铭居然还没有离开苏府。

苏恺也道:“他虽然是周家子弟,但这次兽潮出力不少,这几日待在苏府里,也是看在潮哥儿的面子上,好吃好喝的供着……”

“少说这些话,”苏潮止住了苏恺继续说下去,又是让人将那周子铭带进来。

院子并不大,那婢女出去数息后,周子铭就是进了苏潮的屋子,见到苏潮躺在了屋子里,一旁还有苏恺,欲言又止。

苏潮见状,知晓周子铭要说些不欲他人知晓的事情,故而也是临时支走了苏恺。

苏恺岂会是不知晓苏潮的意思,当下有些愤愤不满,剐了那周子铭一眼,认为后者离间了他原本和潮哥儿的关系,也是离去了。

待苏恺离开之后,周子铭才是开口道:“周玄清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就是让苏潮意识到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当即问道:“是为了这次兽潮?”

“是,也不是。”周子铭回道:“周玄清毕竟是吴国太保,东海水族作乱的动乱都是经历过,岂会是在意这小小的一次南乡兽潮。”

旋即,只见周子铭道出实情:“他在意的是这次兽潮之后关于庐州权柄的明争暗斗罢了!”

苏潮低下头,周玄清位列朝堂三公,能够让其视为对手的,恐怕只有那位庐州府牧了。

不过,这些明显不是周子铭关心的真正所在,只见他反问苏潮道:“你可知晓,为何我明知这一次的庐江新军一事会因为周玄清的强势介入而付之东流,还会前来这新军当中?”

苏潮仔细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解。

周子铭道:“是王家,懂得占星术的王家为我占卜,在这新军之中必有着我宿命之中最为锋锐的一柄剑出现,所以我来了……”

“我认为你就是那柄剑……”周子铭的言语之中带着一股无法言明的傲气。

不知为何,周子铭突然是说道:“这庐江是周府祖地,当然更为关键的是,吴国皇室不想庐州之内一座听话的县府换了门庭,易了旗帜……”

“你好自为之,毕竟周玄清如那宋无极一般无二,将你苏府视为仇寇……”

第六十六章 苏厉归府

果然,周子铭在苏潮醒来之后,嘱咐了一些“机密之事”,就是离开了苏府。

而另一边,庐阳军的全军出动,以及天鹰王的许诺,百余里沙湖山不费吹灰之力就是被占据了。

苏老爷子醒来并且接见众人是在三日之后,不过兴致却是不大,情绪稍显低落。

长子苏陌正在说着张县丞打算弛山泽之利,将沙湖山之中的十年经营下放给南乡诸多乡绅士卒和黔首百姓,以弥补这一次的兽潮给南乡造成的损失。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在这一次抵御兽潮功不可没的苏府就是要担下其中最大的利益了!

没有顾及长子苏陌的眉飞色舞,苏老爷子也是缓缓开口问道:“苏厉……回来了?”

闻言,苏陌一怔,想起来了当年四弟离家出走入赘他族时候,老父大发雷霆的模样,终归是梗了梗脖子,迟疑了一阵,方才是回道:“嗯,四……苏厉到过府上。”

“听说他现在已经是坐上了庐阳军的上将军?这一次的兽潮也是他亲自带兵回来击溃的,还有老夫这一把伤也是他治好的?”苏老爷子只是问着,古井无波的面色看不出来对这些事究竟有没有震怒。

苏陌不敢欺骗老父,当即是点了点头承认道:“嗯。”

点头应下之后,苏陌大气也是不敢喘一声,当日老爹对付兽潮时候的大风歌威力还历历在目,让苏陌也是知晓苏老爷子虽然是年迈,但威势犹存,只不过这些年的蛰伏,倒是让众人忽视了苏老爷子曾经在建邺城中的叱咤风云旧事。

苏老爷子良久不言,越是如此,苏陌越是感到了十分压抑,连气息都是喘不匀称。

许久之后,才见着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怒容道:“哼!既然回来了苏府上,怎么不多停留几日,难不成老夫要是死在了这几日,他都是打算不留下看看!”

苏陌刚听到苏老爷子发火,也是不敢说什么,不过越是听到最后,越是感到了诧异,待回味过来的时候,方才是发现老爷子的态度似乎是率先软了下来。

这让苏陌万分窃喜道:“岂会这般,苏厉……四弟亲自为爹诊断过经脉,且是耗费了大半夜的功夫用着真火罡元为爹驱逐至阴至邪之气,确定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是因为军情紧急而离去了!”

苏老爷子并不打算接下这个理由:“即便如此,那潮儿呢,这么多年他把潮儿丢在这苏府之中不管不顾,老夫倒是没有什么,就是苦了潮儿!”

一说到此,苏老爷子就是想起来了昨日和吴老爷子的谈话,知晓了这一次苏府能够在兽潮之中坚持到了庐阳军到来,那苏潮功不可没,越是如此,苏老爷子就越是为这些年对苏潮的刻意忽视而心生愧疚。

“潮儿已经是恢复过来了,这几日在休养中,四弟也是看过了。”苏陌知晓自家老爷子的口气十分强硬,故而也是卖了一个台阶说道:“若是爹允许,我这就差人去知会四弟回来一趟苏府。”

果然,苏老爷子也是否定,也没有明确的答应:“若是他有心,自然是回来的,难不成还要老夫让人八抬大轿去请他回来不成!”

一听闻苏老爷子这幅态度,苏陌也是摇了摇头,果然,老父还是一如既往的要面子啊。

……

不久之后,苏潮在苏恺的口中得闻了这件事,是万分欣喜,这么多年在苏府之中的努力,不就是让爷爷同意父亲回来么!

眼下爷爷的态度虽然是模棱两可,但在苏潮看来,这个口子已经是被撕开了,而显然苏潮是有着绝对的信心,随着时间的延长,这道口子必定是被撕的越来越大……一直到可以容纳爹回到苏府恢复族籍那般大。

虽然是心中窃喜,苏潮仍旧是没有得意忘形,今时今日的苏府当中,苏潮可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是用着苏府月例的无奈少年。

苏潮已经是拿出来了一部分的丹丸通过周子铭的渠道去贩卖,所得利数目十分可观。

在新军当中,连败两头顶级妖兽,若是按照正常的战功升迁,在这次抵御兽潮中的斩获,足以让苏潮的将位升到五百人将,只不过唯一比较掣肘的就是苏潮如今的实力不过是武道四重锻肌境。

而吴国军中却是有着十分严厉的要求,即在军中担任百夫长以上的将吏,武道修为最起码是踏足先天淬元境界!

想那一直看着苏潮十分不悦的苏府当家人三婶苏吴氏,这一次出奇的是给了苏潮两名家仆两名婢女服侍,可并不仅仅是因为苏潮庐阳军上将军的老爹回来了,而是只凭借苏潮此番在抵御兽潮中的表现,已经是足以获得苏府这般重视!

果然,老爹苏厉的速度比苏潮预料的还要急迫,刚在苏恺那里听到消息不足一个时辰,苏厉就是再次站到了苏府的大门口。

这还是苏厉胯下的那头坐骑黑棕色马王的脚力十分惊人,十里之地居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是赶了回来。

苏厉在苏府的门口站立良久,当年负气出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既然是苏老爷子松了口,但此时的苏厉却是连踏入苏府家门的勇气都是提不起来。

还是苏潮迎了出来,见到伫立在门口久久不动的爹,苏潮也是道:“爹,进家门了,要是让内院准备好的家宴等的太久了,爷爷可是会发怒的!”

苏厉木讷的点了点头,在苏潮扶着下进了家门,苏府这些年的变化着实不小,前几日回来的时候苏潮还来不及时间细细打量,今日一看的时候,只觉得府中处处设置皆是比当年自己离去的时候,显得精心多了。

苏老爷子并不想在苏厉面前失了面子,尤其是现在苏厉还是庐阳军上将军的前提下,特意嘱咐苏陌等人休要出门迎接苏厉。

内院之中,苏老爷子在主位上正襟危坐,旁边是受邀留在苏府的吴老爷子,苏府一应上下亲属子弟皆是在各自的席位上,桌子上已经是摆满了珍馐美食,只不过苏老爷子还未动筷,其他人也不会开吃。

似乎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果然,那内院的扇门中出现了两道身影,眉目间是极其的相似,不过那道蓄起长须的中年身影目光踌躇,见到了内院中桌子旁的众人,逡巡不前。

还是族长苏陌站了出来,走到了扇门前,一把拉住了苏厉的衣袖,道:“都到家了,还这般拘谨做什么,莫不是这些年将军做的这般讲通报的规矩了!”

说着,不待苏厉辩解,苏陌就是将前者拉入了饭桌旁,对着的,正是苏老爷子。

眼前有一个空位子,放置的酒盏中已经是斟满了酒,座次也是在三兄苏螟和五弟苏烈中间,很明显,这个位子是给苏厉留下的。

苏厉解开了匆忙赶来未脱下的盔甲,拿起来了那酒盏,对着苏老爷子道:“爹,这些年是苏厉不孝了!”

说着,苏厉就是将手中的一盏酒一饮而尽……

第六十七章 父子谈心

苏府因为苏厉归来的这场家宴,也终是落幕。

宴席上,苏老爷子虽然是面色冷淡,一言不发,不过却也是应了苏厉的一杯“敬孝酒”。

眼下沙湖山已经是被占据,剩下来的交接之事苏厉交给了与张县丞同族的副将处理,自己则是留宿在了苏府当中。

苏厉以前的宅子是距离苏老爷子所住内院最近的独门独院,这些年虽然大门从来没打开过,也没有人进来刻意的收拾,倒是让这里和苏厉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未待歇下,就是有着腰剑和盔甲摩擦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苏厉正在和苏潮说着一些话,听到了这熟悉的声响,苏厉料定是庐阳军中的传令兵,当即是皱起来了眉头。

无他,自己在离开军营的时候,就嘱咐过张副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后者可全权做主。

如今却是来了人,莫不是军中出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就是在苏厉的皱眉间,那传令卒已经是进了院门,在屋外禀报道:“苏将军,刚刚是接到了庐州府那边的消息,太保周玄清大人巡视南边三州归来,眼下受天子之命巡查庐州军情!”

果然,苏厉之前就是有了这预测,但却是没有想到,那太保周玄清居然是来的如此之快。

略想了想,苏厉就是道:“周玄清素来就是和府牧大人不和,眼下兽潮前后原因极为复杂,说不得周玄清就是要借这一次小小的兽潮之事向庐州府发难!”

那传令卒显然是苏厉的心腹,又是说道:“将军,府牧大人嘱咐说,太保大人可能避开庐州府,直接前来这庐江县府,希望将军做好准备。”

苏厉点了点头,道:“你快马一趟回去告知府牧大人,即便是周玄清想要借此罗织罪名责难庐州,苏厉必定是不会屈服的!”

“有苏将军在庐江,府牧大人定然是放心的,不过……”传令卒犹豫了一阵,又是说道:“那周玄清毕竟是吴国太保,受吴帝之命执掌镇国兵权,一身武道修为高深莫测,还请苏将军小心谨慎处之!”

苏厉笑了笑,回道:“庐州兵马向来就是听调不听宣,自成藩镇,那周玄清执掌镇国兵权依旧是管不到庐阳军的头上来,再者,即便是他是镇国柱石,我庐阳军号称庐州铁壁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在一旁的苏潮,见到这简短的一番对话,往昔只不过是听到了些许风声而已,现在见父亲和庐阳军传令卒的谈话,再迟钝,也是获悉了吴国建邺朝堂的确是和庐州方面有着极大的不和,甚至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待那传令卒奉命离开之后,苏厉的目光沉吟一阵,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儿子苏潮已经是站在旁边许久未动了。

苏厉道:“周玄清亲自返回庐州,看来南海水族的战事已经是歇下了啊。”

苏潮知晓这一点,吴国境内虽然是多山多水,那各州各县的深山密林之中不知啸聚了多少的妖族,但这些对于国力处在鼎盛时期的吴国来说,只不过是是疥癣之疾罢了。

而吴国真正的忧患,还是东海、南海的两大水族,东海还好说,吴国耗费数十年两代人的努力终于是和东海签订了盟约休战。

但与吴国交州接壤的南海则是水族时常侵犯,只不过那交州距离吴国建邺实在是远,故而吴国朝堂对于南海水族的战事不如对付东海那般尽心尽力。

苏厉虽然是知晓周玄清的地位和手段,却也是知晓自己背负着的利害,不过这些是暂时还难以说明,见到苏潮在前,苏厉也是说道:“潮儿,你可知晓苏府在建邺之中的过往?”

苏潮点了点头,道:“知晓一些,就知晓苏府当年是起家于徽州,在建邺城中显赫一时的门庭。”

“这还不是全部,”苏厉点了点头,又是说道:“你可知晓当年苏府究竟是因何而败落的?”

“似乎是因为朝堂党争?”苏厉猜测着回道。

“嗯,当年建邺城中,苏府中直系数百,旁系上千,附庸于苏府的奴仆婢女,庸耕佃户多达上万人,建邺城外,徽州府内,有着万顷良田,”提及这些往事,苏厉的拳头捏到更深了一些,愤然道:“但就是因为那些卑劣之人,偌大的苏府一夜成空,沦落到今时今日……”

苏厉言语之中尽是愤慨,显然这些年在外从未忘却过这些苏府往事,甚至愈加痛恨。

“而那周玄清,就是我苏府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当年苏族当中手无寸铁的族人性命!”

苏潮虽然并未亲身经历当年旧事,不过听父亲这般说,苏潮愤慨之余不免是有所疑惑:“那为何这些年爷爷却是对此事从不提起来?”

苏厉面色上浮现一丝苦笑:“那是因为一个周玄清就压迫的苏府抬不起头来,更何况除了那周玄清之外,当年针对苏族的还有其他人,比如说当今的吴国丞相宋无极……”

“而你爷爷之所以选择对这些过往之事闭口不提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年来苏府的安宁,是你二爷爷换来的。”

“二爷爷?”苏潮从来就不知晓自己居然还有一个二爷爷。

“嗯,”苏厉再度点了点头道:“他的名讳在吴国已然是成了禁忌,为父也只知道当年周玄清率兵围攻苏府的时候,是你二爷爷选择自缚枷锁,保全了苏府全族人的性命。”

苏厉言语过后,才意识到了自己讲这些苏府的陈年过往对苏潮说出来,又是道:“爹对你说这些事,是让你记住,苏府的敌人很强,也很多,甚至那周玄清不需要亲自出手,那些底下官吏都会是为了讨好其而让苏府多出来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爹当年就选择了前往庐州府从军?”

“嗯,”苏厉点了点头道:“但也有为了你娘。”

“娘?”

苏潮皱起眉头,年少记事起,就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死于难产中。

苏厉面色有所异动,见到苏潮这般模样,也是摆了摆手道:“天色已晚,你我父子就同榻而睡吧。”

见苏潮还在纠结方才所说,苏厉也是宽慰前者道:“那周玄清的确是有些棘手,但这庐州终归不是他金陵党人的老巢,还由不得他作威作福……”

第六十八章 禁足之地

苏厉只在苏府当中留宿了一晚,就是回到了军中。

苏潮也是身挂军职,如今养好了伤自然也是要回到新军当中,甲营号称是新军三千将士最为精锐之营,在这一次兽潮当中也是损伤了两三成。

还有周子铭,在当日离开苏府之后,就是自行削去了将吏之位。

庐阳军占地沙湖山百余里山林之地后,就是撤往了庐江县府和舒城县府交界之处驻扎,这沙湖山后续之事则是交给了南乡新军这边。

八字岭、一线峡原本乃是南乡百姓进入沙湖山的最深处的,但是如今,在那沙湖山最深处的旖旎风光,总算是展露在了南乡百姓的面前。

苏潮方才还特意经过当初小白的洞穴,因为那里周子铭断言是一处元石矿脉,但洞口已经是被破碎的山石封闭,还有着杂草覆盖,像是山体滑坡,纵然看上去十分自然,但苏潮却是认为这恐怕是那周子铭的有意为之。

小白见到它的老巢已经是回不去了,虽然当日助苏潮暴打赤练王蛇和凤头蜂鹰时候,小白威猛的简直是不能够用言语描述出来,但现在这家伙就是连一块小小的山石都是没办法。

也是让苏潮猜测,小白若是想要使出他展现的力量,就必须是要借助一些媒介,比如说……自己就是。

“咿咿咿……”

小白的一阵叫声,打断了苏潮的走神,当即是抬起头,之间迎面是两道高耸的山峰,就像是两道山神壮体在守卫着两道高耸山峰之后的世界。

“这就是那禁足之地?”

苏潮身后的吴栩开口问道,这处地方极为荒僻,若非是有着熟悉山中野径的小白引路,众人显然是不会走到这个地方,中间有着太多难走或者需要笔直攀登的山道。

“见小白这个样子,应该是了!”

苏潮点了点头应道,自从上次小白在兽潮中展露了自己的本事之后,似乎是连之前畏怯人迹都是没有了。

而其他人,也就是将小白当作了苏潮圈养的灵兽,毕竟似一些世族大家的子弟,都有着圈养灵兽的习惯,甚至是那些从军的军侯武职世家的子弟,入军的时候都是携带着像良马、獒犬一类被驯化的猛兽。

而似小白,似犬非犬,似狐非狐,十分亲善,总比那些凶猛慑人的獒犬灵兽让人容易接受。

两道高耸山峰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苏潮颇为警戒的扫了一眼,当即是止住了松懈了一口气的众人:“小心一些,这里面似乎残留着一些兽物。”

“咿咿咿……”一听到苏潮这般说,那小白也是跳到了苏潮的肩上,瞅着那羊肠小道。

果然,空旷的山野中只要仔细听,就是能够听到很远的动静,那羊肠小道里立即是冲出来了两三道庞大的豺狼身影,皆是高达丈许的灰毛巨狼。

果然,见到冲出来这三头巨狼,苏潮和吴栩身后的寻常士卒也是面色一变,多有恐慌之意。

吴栩也是一声怒喝:“慌什么,又不是妖兽!”

如此一说,倒是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一一打起精神来用着手中的长枪宝剑和弓弩箭矢对着三头巨狼。

苏潮盯着那三头巨狼,身上的确是没有涌散出那些妖兽独有的森然妖气,苏潮扭过头看着吴栩,问道:“一人一头?”

“正有此意!”

吴栩点了点头,不待半分迟疑,便是陡然出手,一杆长枪在手,就是朝着其中一头巨狼出手了!

苏潮见状,也是凝神聚气,一支半尺长的箭矢就是凝结在了面前,暴射出去,超过了吴栩的身形移动苏府,率先击中了一头狼身。

这头巨狼本来是吴栩看重的,三头饿狼当中最为凶狼的一只,刹那之间,吴栩就是见到了苏潮凝化出来了那支箭矢已经是刺入了凶狼的脖颈处。

“嗷呜!”

这凶狼一阵吃痛的惨叫,便是被吴栩趁机握枪使尽了十二分气力,直刺进了凶狼的头骨中,整个枪头没入了狼头当中。

这头凶狼当即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如此轻而易举就是解决了一头凶狼,着实是让吴栩有些意外。

不过旋即才是发现方才明明在眼前射中凶狼的箭矢却是不见了踪迹,再见后面的苏潮手中也并无弓弩,着实是让吴栩十分奇怪。

“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不成……”

就是在吴栩陷入到自己猜测当中,那后头的其余两只巨狼见到来者人数众多,气势汹汹,也是互相看了一眼退后了几步,方才是仰着狼头对着山中高声嚎了起来。

“嗷呜……”

声音极为悠长,空谷传响。

不过,这两头巨狼明显是失望了,两道长长的狼啸声传来的回响越来越小之后,那两头巨狼并没有听到山谷中同类的回应,当即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对面的人类又是张弓搭箭,一阵小规模的箭雨就是落了过来,不过力道显然是没有先前苏潮那般劲道,即便是射中了狼身,不过是堪堪扎进去了一些皮毛里去罢了。

稍稍吃痛的两头巨狼没有迟疑,调转了狼身子径直朝着那两道高耸山峰的来时方向钻了进去,速度极快,生怕走的迟了,就像先前那头凶狼一样死在这群人类的手中。

吴栩见到这一幕,当即是道:“估计是苏厉族叔带着庐阳军驱逐那些狼群的时候,这里十分偏僻,人迹罕至,所以就将这几头看守着禁足之地的凶狼忘记了带走!”

苏潮点了点头,又是嘱咐众人道:“这几头凶狼不得不防,大家进去的时候,务必是要小心一些,勿要畏惧。”

见到了先前那头凶狼就那么死在了面前,众人倒是克制住了对巨狼身形的畏惧,由着苏潮和吴栩打头,就是沿着两道山峰之间的羊肠小道向更深处走去。

这羊肠小道极为难走,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四周踏足触摸到的地面石壁都是生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滑不可握,行走艰难。

不过百十来丈长的羊肠小道居然是走了一刻钟,方才是见到这两道山峰之后的真面目。

四周是连绵的山峦围成一个方圆十数里许的盆地,中间极为平坦,有着不知来源的溪流蜿蜒在其中,又是向着西南一处凹口流出去。

最重要的是,此处钟敏灵秀,居然是生长了遍地的花草,其中各色山中灵药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靠近入口的一大片地方草木都是折了伏在了地上,被人践踏过,采摘过。

苏潮看了一眼,就知晓当日在小白巢穴中见到的那些灵药,多半是在此地被那些狼群发掘的。

这段时间,苏潮倒是为了辩解铜壶里面的丹丸究竟是何种类别,倒是认认真真的将周子铭给予的《百草鉴》好好的看了几遍,才发现这眼前的灵药方才是沙湖山不可多得的宝地。

甚至是除了那处暂未可知是否元石矿脉之外,最为珍贵的宝地!

苏潮略微扫了一眼,知晓这些都是精益气血的灵药,当即是心中大喜,当即是吩咐左右将那正在周围搜索的苏恺、蔡烨和吴栩等苏吴蔡三家子弟寻过来。

隙间,苏潮和吴栩带着两什人马就是闯进了这块禁足之地,那两头先前逃走的豺狼又是被逐一击杀。

击杀两头巨狼之后,那苏恺等人也是走了进来,不过见其面色也是没有因为这一处遍地灵药而有所欣喜,而是面色颇为凝重的说道:“潮哥儿,刚接到张县丞的传令,三日之内,令县府治下所有军马悉数回归庐江驻军大营!”

“怎么了?”

沙湖山好不容易落在了手中,未待发掘其中的灵药珍宝,苏潮有些不解为何这个偏偏要退出此地,回归庐江驻军大营。

苏恺回道:“是国都建邺来的巡抚前使,奉周太保之命,召集县府治下兵马,三日后周太保要亲自巡查县府武事!”

闻言,苏潮低下了眸子,扫视着一眼这周围大量的灵药,眼神中也是颇为复杂:“风雨欲来啊……”

第六十九章 问罪阵前

三日之后,庐江驻军大营。

庐江县府治下,无论是县尉蒋铸掌管的守备军,还是张县丞新组建的南乡新军,真正的旗号只有三个字,即【庐江军】。

这支曾经是在周家先祖、彼时的吴国大都督周公瑾手中所向披靡的旗号在百余年后的今日算是没落了。

苏潮是昨日到达的驻军大营,这座大营乃是在庐江城的东面,连绵十数里,依山旁水,紧邻着黄陂湖。

那面刻画着“庐江军”三个大字的旗帜龙飞凤舞,连旗帜本身的绸缎都是用着蜀锦作底的,看上去华丽无比,却是比起来庐阳军的军旗少了几分威严的震慑。

苏潮是南乡新军最后一批到来的,那沙湖山的灵药众多,不过只有苏吴蔡三家的核心子弟知晓,倒是不用担心流散出去,故而苏潮在收取了一部分灵药之后,就是和吴栩几人封住了入口,不欲被他人所知晓。

庐江县府乃是庐州重镇,足足是有着两三万户,这庐江军鼎盛时期有着两万五千余人,作为百年前吴国和北方强雄魏国交战的重要节点。

如今庐江军,即便是带上新扩建的南乡新军,也不过只有一万多人而已,军营是足够住,只不过那些守备军的正规士卒将最残破的营地让给了南乡新军而已。

于他们而言,庐江军乃是周府的嫡系军队,而南乡新军背后则是周府的对手庐州府牧那边的,这一次周太保回乡,不管怎么说,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的容忍庐州府牧这作为挑衅的南乡新军的存在。

除了新军之外,县府境内的诸多乡绅之户皆是来到了军营四周,甚至是沿途的必经之路都是搭建了棚子,里面张灯结彩,还放置了精心准备的瓜果糕点等东西。

毫无意外,这些都是为那今日回过故土的太保周玄清准备的,虽说那周玄清官至太保,见过多少奇珍异宝,定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但只要是为官吏的,何尝不看重民心二字?

果然,在那县尉蒋铸召集起来了士卒兵马之后演练成军阵之后,那县令周源、县丞张壑县府官吏也是在军营之前与那些乡绅一同等候着。

“这周玄清不愧是军中出身的太保,回了故土连自家门庭都是未入,直接进了驻军大营……”

新军阵形在整个军阵的边缘,故而苏潮看的也是更真切了一些,这般猜测道。

没过多久,就是见到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的行过来,见其所悬挂的车驾礼仪物件,可知正是那太保周玄清的车从。

前后约莫有着百余人,其中半数以上皆是身着铁甲,手持陌刀的好手,这些人气息内敛,面容肃穆,虽然是未动生气,却也是知晓这些人的武道境界皆是达到了先天淬元境界,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

周玄清的车驾是驷马拉动,古礼有“天子驾六,诸侯及卿驾四”一说,可见这周玄清在朝堂之上的尊崇地位。

苏潮见到这驷马车驾驶过眼前,也是有些震撼,这驷马可并非是寻常马匹,皆是身高九尺的高头大马,皆是能够媲美苏潮当日见过父亲苏厉的那匹黑棕色马王。

想来周玄清的地位,单单那前面御车的马夫全身气血翻涌,已经是足以压制住那四匹顶级妖兽的良马!

“下臣等见过太保大人……”

周玄清有着天子之令在身,巡视庐州武事,庐江县府内的一应官吏,还有境内的乡绅皆是朝着周玄清行礼。

车驾帷幕之中的周玄清正襟危坐,未见有理睬这些官吏乡绅的意思,这车驾直接是驶入了军营当中,营中万余将士屹然不动。

跪拜之礼在文人身上是常见之力,但在军中则是不然,军中最重的礼节也就是单膝跪地,而最为常用的仍旧是抱拳之礼。

这或许是武人重视血气方刚的原因。

待周玄清下了马车,走到了主将位置上,才是见到了县尉蒋铸抱拳道:“末将见过太保大人。”

“嗯。”周玄清应了一声,不怒自威,不多时又见到那县令周源、县丞张壑等县府官吏皆是小趋进来,周玄清扫过一眼,方才是坐了下来。

“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巡视庐州武事,未曾料到,未至庐州境内,故地便是爆发了一场兽潮之难迎接本官!”

周玄清的言语之中能够听得出来有着丝丝愠怒,那蒋县尉见此,也是心中一喜,当即是站了出来对周玄清道:“太保大人,前段时间末将和县令大人接到了庐州府调令,前往巢湖清剿水妖,这县府之事悉数交给了张县丞处置。”

“哦?”周玄清的视线落到了县丞张壑的身上,让后者就感觉到了千钧之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石阶下的苏潮,见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紧,张县丞如今和苏府是一荣皆荣一辱皆辱,若是张县丞被周玄清针对而遭到了诘难,那么下一步恐怕苏府的处境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隐隐的,苏潮好像是听见了那守备军中得意忘然的嬉笑声。

周玄清耳目灵敏,当即是狠狠朝着那守备军中的某个方向一瞪,目光如炬,道:“带出来!”

周玄清身边的那些陌刀卫立即出手,将方才军阵中发出嬉笑声的几名士卒皆是带了出来,见到如此阵仗,那几名士卒吓得双腿已经是抖成筛糠。

“为何发笑?”周玄清的一双虎目让人觉得十分沉重。

那几名士卒岂敢随意回答,在周玄清的威势之下,口吃不清,也不知晓在辩解着什么。

周玄清见此,当即是站了起来,怒道:“治军之事当以严谨,今日本官奉陛下之命巡视武事尚且如此,可知平日里,这庐江军中又是何等的放肆!”

说着,周玄清就是令那陌刀卫道:“带下去,重打四十军棍,逐出军营!”

“喏!”那陌刀卫点头应道,便是伸出手揪住了那不断求饶的守备军士卒,力大惊人,直接是拖了下去。

数息后,方才是见到周玄清转过身来,视线在县丞张壑身上划过,又落到了蒋铸的身上,厉声问道:“蒋铸,你可知罪?!”

蒋铸还连忙应道:“末将知罪,还请太保大人宽恕末将治军不严之罪!”

“治军不严……不过只是你的不忠之罪罢了!”

周玄清冷哼了一声,便是看着蒋铸怒言道:“你何止是治军不言之罪,身为县尉,掌管一县武事,兽潮之事更是关闭城门,断绝治下百姓生路,此乃是你不仁之罪!”

“身负罪责却是要推在同僚身上,此乃是你不义之罪!”

“本官代陛下巡视庐州武事,查责的就是你这等不忠不仁不义的官吏!”说着,周玄清就是令左右拿住了蒋铸道:“扒了他的这身将军装束,流放交州!”

“这……”

蒋铸万万没有想到,周太保回来后第一个拿来立威的居然是自己,当即是想要辩解什么,却是没有想到那周玄清拿住自己的两人力大无比,控制着蒋铸死死地,半点挣脱不得。

见蒋铸又欲开口,那两名陌刀卫也是不着痕迹的伸出手,捏碎了蒋铸的喉咙,让其痛疼无比,却是丝毫说不出话来。

见到周玄清下手如此狠厉果断,倒是让县令周源和县丞张壑愈发紧张了起来,出了蒋铸这般事,谁都是摸不准这太保大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连苏潮都是没有看懂这一幕,但是旋即那军营之中的人潮中见到蒋铸一事而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叫好声之后,苏潮方才是如梦初醒。

显然,周玄清是知晓这一次县府中周氏一系的官吏在抵御兽潮中的消极表现已经是引起来了极大的民怨,只是在官威之下敢怒不敢言罢了。

如今周太保将蒋铸作为罪魁祸首当着众人的面问罪,流放千里之外的交州,当真是令人解气!

“这位周太保不愧是浸淫朝堂权谋手段的大吏,这一出手,就是让这蒋铸替下了县府周氏一派在此番兽潮中所有污点!”

第七十章 太保施威

蒋铸被周玄清的陌刀卫几乎拖着下去的,这一番使出的手段,恩威并施,已经是牢牢地把握了民心所向,倒是让周玄清立于了不败之地。

就是在苏潮震惊于周玄清这番手段不愧是位列太保官位的权臣,尔后就是见到了周玄清的再一雷霆手段。

“庐江军的赫赫威名乃是周家先祖带领县中子弟兵打出来的,今时今日见到当年叱咤江淮的精锐之师沦落到这等地步,蒋铸罪该万死!”

说着,周玄清就是点出来了身边的一道脸庞上有一道三四寸长伤疤的身影:“程季,你追随本官多年,深谙兵法之道,立功无数,今日本官将庐江军交给你统领,你可有把握重新将这支兵马练成一支铁甲雄军!”

周玄清的言语之中并无多少询问的意思,而那程季抖动了宽阔的肩膀,单膝跪在地上应下了周玄清的任命:“末将定然不负太保大人的重托!”

周玄清点了点头,就是将从蒋铸身上扒下来的兵符交给了程季。

程季接过兵符,不过是扫视了一眼,就觉得这兵符黯淡无光,心想难怪太保大人会将那蒋铸弃之如敝履,敢情这蒋铸真是一个废物,白白的将这凝聚万人兵卒士气的兵符白白的蒙尘多年。

兵符从庐江土绅出身的蒋铸被周玄清移交了心腹亲卫程季的手中,反倒是让这庐江军握在周府手中更紧了。

周玄清见程季接下兵符之后,又是环视了周围一圈,这才是缓缓地坐了下来,倒是并无着急开口。

这种情况下,周玄清有意晾着这庐江县府的其余官吏,纵然他周玄清在外征战多年,在这庐江境内仍然是九鼎一言!

良久之后,方才是听到周玄清道:“周源,你乃庐江县令,主政一方,这一次的兽潮伤亡颇大,虽说你乃文官,但亦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可认下?”

方才蒋铸的惨状在还在眼前,周源当即是跪伏在了地上告罪道:“下官认罪……”

周玄清挥了挥手道:“既然认罪,就罚去半年的俸禄,赈济此次兽潮中的受灾难民!”

只不过是半年的俸禄,周源呼出了一大口气,逐渐是安下来了心,终是应下了。

周玄清又是顺着目光看向了周源身后的张壑,前两者皆是周氏一系,皆是被伐,而张壑作为县丞,兽潮的起因又是和其息息相关,按理来说应当是重罚的。

但周玄清却是对张壑道:“张县丞,张卫庐能够将你派来庐江做县丞,看来你果然是有本事的,这一番兽潮县府三司当中,唯独只有你所作所为可圈可点……”

张壑闻言,当即是谦逊道:“太保大人谬赞下臣了。”

“你担得起……”周玄清冷冷地说了一声,此番在兽潮之中作为县府三司当中,只有这位张壑一直在抵御兽潮的最前线。

周玄清在庐江的耳目甚多,知晓如今的南乡百姓对这位张县丞的信重远远大过了那县令周源。

而在不远处,见着这一幕的苏潮,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似乎这周玄清格外的重视民心所向,对自身一系的蒋铸和周源都是处罚了,唯独张县丞……

苏潮已经是远远觉察到了不妙……

果然,周玄清在数息之后图穷匕见:“恰好,本官在南海战事之中就发现交州少你这样的能吏,倒不如把你调往交州主政一方如何?”

一听这话,那张县丞汗如雨下,那交州乃是在中原最南,雨林沼泽多不胜数,其中遍布蛇虫鼠蚁等剧毒兽物,更有着南海水族时常侵犯,一般调到了交州的官吏都是贬谪左迁。

周玄清许诺张县丞可以主政一方,最少也是一县之令,但真若是调到了那交州的话,就是明升暗降了。

权衡一番之后,就见张县丞硬着头皮对周玄清不卑不亢道:“太保大人,庐州官吏升降任用自有法度用之,下臣不敢逾越。”

“哦?”周玄清一双冷冷的眸子射过来两道刺骨之寒的视线:“如此说来,本官受陛下天命巡视庐州,得升贬三品以下官职的大权,在庐州就是行不通了么?”

张壑见状,心中一颤,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认了这句话,这周玄清身边的陌刀卫将会是以凌厉手段让自己不得不屈服……甚至是想那蒋铸一般不用说话。

“哒哒哒……”

就是在张县丞一头虚汗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周玄清没有一皱,扭过头来,看着那马蹄声响起来的方向,居然是有着火烧云一样的异景袭来。

不多时,就是听闻那亲卫回禀道:“大人,是庐阳军上将军苏厉求见!”

周玄清转过头来,看着张壑,似乎是觉察到了那苏厉正是受到了张壑的私信而来的。

“爹过来了!”

苏潮听见了动静,当即是转过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苏厉根本没有在乎那周玄清身边的陌刀卫,甚至是连马匹都是没有下来,策马奔腾,直接是闯进来了庐江军的驻军大营。

苏潮不知为何,今日见到的父亲和前几日见到了似乎是大不一样,是威严,还有森然蒸蔚的杀气。

见到苏厉勒住了马头,那周玄清当即是呵斥道:“策马直接闯到本官的面前,难道庐州的兵马在他张卫庐的治下,都是这般没规矩么!”

苏厉下马,当即是不卑不亢的回道:“听闻周太保未与府牧大人商议,便是更替了庐江县尉,更是将原县尉蒋铸流放交州,如此把持社稷神器,滥用私刑,这才是不合规矩吧。”

“放肆!”周玄清尽释威严之怒,道:“本官有天子巡视之命在身,凡是吴国境内三品以下官吏,皆是可任免升贬,有何不合规矩!”

“周太保莫不是忘了,吴帝许诺庐州世代听调不听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不是这庐州府牧意图谋逆!”

“太保这随意指责他人谋逆的习惯多年之前不就是有了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府牧大人之心天地可鉴,可由不得周太保构陷……”

“放肆!”周玄清怒拍而起,愤然而起的掌力将身前的桌案拍成了齑粉。

周玄清从军多年的嗜血杀气向着那苏厉席卷而去,身边的陌刀卫也是握紧了手中的锋锐陌刀,脚步轻移,大有周玄清一声令下,这些陌刀卫将会是毫不犹豫的斩向苏厉。

苏潮见状,也是心急如焚,这周玄清的武道修为高深莫测,更是吴国的镇国柱石,一旦对上,父亲必有危机!

但苏厉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连面色上都是平淡无比,似乎是有着极大的底气。

果然,那周玄清似乎是忌惮着什么,虽然是怒不可遏,但终归是没有随意的出手。

就在此时,那极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浑厚而悠远:“周玄清,既然来我庐州,理当是客随主便才是,如此喧宾夺主,恐怕有着好事者还认为我庐州要叛离出吴国呢!”

闻言,周玄清面色一变,这声音他是无比的熟悉。

除了那让周玄清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张卫庐,还能够有何人!

“张卫庐……庐州府牧!”

第七十一章 忽生营啸

那远处的走来一道骑马的身影,所穿并非是官服,只不过一身寻常锦衣,谈不上豪奢,但一路走来,只觉得此人是天生的枭雄之辈。

苏潮的目光看过去,有着暗自惊诧这来人的不凡气度:“这就是庐州府牧……周玄清口中的张卫庐么?”

听闻张卫庐先前所说,苏潮隐隐有些错觉,只觉得若是建邺朝堂逼迫的太过,这为庐州府牧真有可能让庐州叛离出吴国!

“卫庐卫庐……护卫庐州么?”

苏潮暗自猜测着,这满营的庐江军将士形成的万人军阵士气,居然是生生的被这庐州府牧一人压了下去,即便是周旋身边那些陌刀卫,也是面色极为凝重!

张卫庐正值壮年,双鬓却已经是微微苍白,不过气一双眼睛却是透露着一股如同鹰隼般的傲气。

阔步踏入庐江军营,目光停留在了那年崭新无染的军旗之上,张卫庐也是直言不讳道:“这些年,在周氏的庇护之下,这庐江实在是过于安逸了,连一方重镇的军旗都是没有浸染上半点血性,谈何治军从严!”

周玄清一身武道修为高深莫测,更是执掌吴国大半兵马调动的太保,但对张卫庐,却是显然没有先前对苏厉那般嚣张跋扈。

见张卫庐如此,周玄清也是令人拿出来一方玉匣子,令人打开,当即周玄清从玉匣子里拿出来一块虎符,不过一掌可握的大小,却是让周围的空气格外一沉。

察觉到异样的苏潮,当即是开启了明眸,当即是错愕住了,这在外人看起来还是风和日丽的天高云淡,在苏潮的眼中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庐州府牧和父亲虽然只有两人,但其身后却是涌动着大片的火烧云,然而周玄清手中的那虎符却是像汪洋大海之中的定海神珠一般,释放出摄人光芒,气冲牛斗!

依照苏潮的粗浅境界,暂时还看不出来双方究竟是谁占据了上风。

周玄清拿出来了那虎符之后,亮在张卫庐的面前,道:“张卫庐,你可识得此物!”

果然,张卫庐见到这虎符,也是心中稍稍诧异,不过似他的城府,早已经是喜怒不形于色,当即看着这枚虎符道:“看来现在我应该是称呼你为……周太尉了。”

但是旋即张卫庐又是说道:“宋丞相、周太尉,吴国社稷一文一武两大朝堂至尊臣位皆是被你金陵党人把控,朝堂之上十之七八皆是你金陵学宫一系,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们金陵学宫究竟会不会行悖逆之举……”

“张卫庐,你也用不着如此诛心之论……”周玄清手持镇国虎符,似是有着千万兵卒在其身后,只要一声令下,即将冲锋陷阵:“金陵学宫乃是理学圣地,凡我金陵学宫出身士族,皆重视品性纲常,只会是社稷功臣,倒是你……张卫庐!”

周玄清露出来一丝冷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吴国镇守庐州之地却是不尊王命,想你张氏一族当年立身庐州之初枝叶繁盛,但如今却是人丁不兴,未尝不是报应之举,恐怕你之身后,这庐州就再也不是张氏私囊了!”

周玄清这话说的毫不避讳,果然是让张卫庐面色一冷,当即是道:“周玄清,你莫不是认为有镇国虎符在,我不敢动你!”

“你敢!”

周玄清已经是拿出来了镇国虎符,由此可知那吴国皇室和金陵党人对此番周玄清奉令巡查庐州之事的态度和准备。

当即周玄清便是对程季等人道:“来人啊,拿下这叛逆之臣张卫庐,押回建邺交由陛下发落!”

闻言,苏潮等人面色急变,庐江军之中,在听闻周玄清这句话之后,南乡新军面色犹豫,迟迟未动。

而那守备军却是毫不犹豫,其中以千人将百夫长为中枢的军阵,皆是朝着张卫庐所在的方向亮出来了明晃晃的剑枪。

“府牧大人,杀出去请调庐阳军前来镇压?”张卫庐身边一旁的苏厉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提醒道。

孰知张卫庐却是摇了摇头,示意苏厉稍安勿躁,旋即转过头来看着周玄清,一双冷冷的眸子里未见有半点温和:“看来是我庐州温和的太久了,以至于你才是这等放肆!”

“拿下!”周玄清当机立断,今日张卫庐未带兵马随身,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果然,周玄清下令之后,庐江守备军和周玄清的陌刀卫皆是朝着张卫庐冲了过来,寒芒即可杀人的陌刀,明晃晃的剑枪,未见得有半点留手之力。

“哼!”

张卫庐挥了挥手,就在袖间吹出一阵大风,当即是将冲上来的诸多士卒击飞,即便是那些实力强横的陌刀卫也是难以立于强横烈风之中!

旋即,居然又是凭空变出来了许多汉将光影,披坚执锐守在张卫庐四周,但凡是冲突之敌,皆是手起刀落,连人带刀一同砍成两段!

“这是……大风歌!”

苏潮无比熟悉府牧大人弄出来的动静,当日苏老爷子对付兽潮的时候,就是唤出了大风歌,只不过府牧大人的这大风歌,威力不知比苏老爷子厉害了多少!

那远处又是有着马蹄声想起来,看过去,是庐州兵马,约莫是千人左右。

苏潮盯着那明显是受府牧大人所传的庐州兵马,虽然只有不足千人的数量,但军容士气极为内敛,倒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苏潮惊诧于这支庐州兵马的震慑力,似乎彻底爆发开来,足以撼动山岳!

果然,见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庐州兵马,那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的周玄清也是面色一变,攥紧了拳头,终是挥了挥手,令营中冲杀张卫庐的将士住了手,旋即才是看向了张卫庐。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庐州居然还有那……陷阵营!”

陷阵营,当世中原十大强兵之中的佼佼者,最辉煌的战绩莫过于当年魏国名将张文远率领八百陷阵营将士与庐州逍遥津大败吴国十万大军,更是让彼时吴帝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是的,陷阵营只有八百将士,却可抵十万兵马!

难怪乎周玄清见到这支兵马出现在面前,即便是有着镇国虎符在手,周玄清也是那忌讳莫深,不得不下令止住了众人。

“那就是陷阵营么,果然是威力不俗!”

苏潮松开了原本握的紧紧的兵刃,这周玄清早有预谋的营中兵啸总算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陷阵营而被迫中止了,关于陷阵营的名声,苏潮也是早有耳闻。

那是曾经创造了庐州境内甚至是整个江淮之地最广为人知的旷世之战的当世强兵。

八百将士……

可抵十万雄兵!

第七十二章 博弈落幕

庐州府牧张卫庐出动曾经震慑整个吴国的强兵陷阵营的时候,周玄清就是知晓,这场博弈当中,他已经是毫无胜算,但未必已经是败了……

陌刀营是周玄清一手组建起来的强兵,作为亲卫营追随在周玄清的身边,这些年来南征北战,建立战功无数,但即便是如此,面对张卫庐的陷阵营,周玄清提不出来任何的勇气。

若是彼时的为将者,周玄清身负方刚血性,必定是殊死一搏,但如今周玄清乃是为帅者,却是不得不权衡其中利弊。

只见庐州府牧阔步向前,对周玄清手中那镇国虎符并无半点畏怯之意,直接道:“周太尉,东皇会盟之时就有约定,若是我张氏,认庐州归属吴国则庐州就是归属吴国,若是不认,也就不是了!”

周玄清目光灼灼,暗暗用着怒火涌动,但却是深知那陷阵营在侧,自己这边的陌刀卫和庐江军在手中,恐怕还压不住张卫庐半分。

“这副动静,看来张卫庐你也是打算并吞庐江县府了?”周玄清目光沉稳,对此谈不上怒。

庐州府牧自然不会是因为周玄清面无表情,就认为他妥协了,当即是摇了摇头,将周玄清的佩剑的按了回去,道:“这庐江是你周府祖地,虽是和并属于庐州府,但当年你我先祖在这里以铁器舟船为器,不知战死了多少的士卒……”

“庐江可以仍然是周氏的禁脔,但亦是庐州府的治下……”庐州府牧目光扫过那庐江军的军旗,道:“这些年在你周氏的庇护……或者说是纵容下,对庐州府之令违抗不从,如你所见,这对庐江县府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张卫庐的目光扫过一行一列的庐江军阵形,略带一丝追忆之色道:“想当年,庐江军金戈铁马,雄兵过万,周氏因此辅佐孙吴称霸江东,但如今……这一兵一卒身上何曾见过当年周家子弟兵的半点风度!”

周玄清有些默然,虽然是不愿意承认,但周玄清却是知晓,张卫庐说的乃是事实。

说来也是极为讽刺,前半柱香之前,周玄清还是打算接着强兵之势拿住张卫庐,但如今却是被张卫庐的言语说动。

张卫庐道:“如同吴帝希望一个听话的庐州一样,我庐州府也希望治下有一个能够听话的庐江县府,这些年来,庐州府从未越过雷池半步,同样也希望吴国朝堂和你周氏一族也要有所克制……”

张卫庐和周玄清的这番对话,虽然是在剑拔弩张的处境中完成的,但是两者镇定自若的风度倒是让外人看起来并未意识到其中的险恶和危机。

就见庐州府牧走下了台阶,到了苏厉的身边,才回过头看着周玄清,居然是显得颇为和善的拱了拱手作揖道:“周太尉,恐怕你这一次巡视庐州武事只得是在这庐江县府内耗费精力了……”

言语过后,庐州府牧也是不再言其它,当即是道:“苏将军,张县丞,恰好本官也要核查一下这庐江县府的民风诉讼之事,你二人随本官同行吧。”

说着,苏厉自是紧随庐州府牧身后,那县丞张壑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周玄清,一想到前不久蒋牍那凄惨狭下场,当即是不再犹豫,连忙是小趋追随上了庐州府牧。

三人身影在这庐江军万人阵形之前,走进了陷阵营的阵形当中,最终离去。

那庐江县令周源见到这一幕,也是面色一滞,良久之后,方才是看回了周玄清道:“太保……太尉大人,眼下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若是在私下场合,周玄清必定是一脚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周源踹得老远,但眼下众目睽睽,周玄清不得不克制一些,这周源不是那可以弃之如敝履的蒋铸,其虽能力有限,但其对周玄清来说,可以说的是忠心耿耿。

“张卫庐的意思还看不出来么,他可以妥协周氏在庐江的超然地位,但周氏也得许诺出来日后庐江县府也是要奉庐州府的政令和兵马调动的部署。”

“这……”周源心中暗叹一口气,道这是什么事啊,不过料想现如今旁边的太尉大人心中定然也是怒不可遏,这周源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周玄清看了看左右,那面崭新的毫无血性的庐江军旗帜实在是碍眼,当即道:“陛下和丞相是不会放弃庐州的,如今吴国国运昌盛,那张氏一族占据庐州行悖逆之举,如此大逆不道,难怪其张氏一族人丁衰落!”

张卫庐只有一女,当年东皇会盟之时吴国皇室就许诺庐州世代由张氏一族的有能贤良治理,如今,张氏连人都是没有了,谈何继承大业。

若非是这张卫庐就像一条恶犬一般牢牢地看住了庐州,吴国朝堂岂会是容忍庐州听调不听宣这等畸形的存在。

“不过……”周玄清的目光抬了起来,扫了一眼,道:“不过那张卫庐有一点倒是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来,在我周府的疏忽之下,这庐江已然是从当年并肩与庐州府的军事重镇衰落成了今日这般不堪之地。”

说到这里,周玄清点出来了方才新任命的庐江县尉程季道:“周氏能够在庐江地位超然,就是将这庐江军的兵权牢牢把握在手中,程季,你可知晓你肩上的重任?”

程季单膝跪地,这是以往其拜见周玄清的的家将礼节:“程季肝脑涂地,定然不会辜负太尉大人的重托!”

“好!”周玄清点了点头,道:“只要兵权在手,这庐江县府就是能够得以保全,只是那蒋铸实在是无能的一个废物,程季,我且问你,你当如何率领庐江军?”

“自是效仿太尉大人在交州练兵旧事……”程季回道,但是旋即亦是扫了一眼那庐江军的军阵,当即是有些迟疑,似乎是顾忌着那县令周源,不过终是硬着头皮说道:“不过,请太尉大人恕末将直言,如今这军阵之中的老、弱、病、残实在是太多,未免有损军心士气和战力!”

闻言,周玄清不仅是没有责怪程季,当即是点头赞许着说道:“你能够看出来此事,且是直言不讳,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当即周玄清一双眼睛冷冷的落在了周源的身上:“若是再借用军中之事大发私财,或者结交各地乡绅,就和那蒋铸一同流放到交州去吧!”

周源心中一凛,当即是知晓虽然这位太尉大人久不在庐江,但自己和蒋铸的那些勾当却是没有隐瞒住,虽说周源的确是有着为自己拉拢地方乡绅的意思,但何尝不是为了周氏一族谋划,只不过其中顺手发了一笔私财罢了。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周源也不敢辩驳,当即是应道:“下臣不敢!下臣不敢……下臣必当是配合程县尉整顿好军务!”

周玄清这才是作罢对周源的追究,又是看回了程季嘱咐道:“一应军备粮草筹措之时,周源会配合你的,除此之外,我还调拨五十名陌刀卫给你,无论如何,这庐江军的将吏必定是不能够假手于其他人!”

程季点头道:“末将知晓轻重利害的!”

见到程季深得己心,周玄清也是点了点头,旋即撤回了目光,显然这一次奉天命巡视庐州,看来也是如同先前张卫庐所说……

只能够止步于庐江县府了!

第七十三章 府牧临府

庐州府牧拿出核查庐江县府的刑狱诉讼之事只是借口罢了,真正地目的还想是试探这一次的周玄清的态度罢了。

而结果显然,周玄清如庐州府牧所料,牢牢地把握住了庐江军的兵权之后,选择了适当的妥协。

得知此事之后,略微起了兴致翻了翻县府里的存放的状条旧例之后,庐州府牧也就是走出来了县府,如他对周玄清言外之意的许诺一样,一切……止步于庐江县府。

“下臣亲自送府牧返回庐州府?”县丞张壑当即是俯身请道。

张卫庐转过头来,看着张壑,问道:“我何时说过要回庐州府了?”

张壑语塞,不过这张卫庐是他的族兄,平日里也极为平易近人,倒是让张县丞没有那么拘谨,转即就是回道:“府牧大人日理万机,如今庐江县府这边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府牧大人不是要返回庐州府么?”

张卫庐摇了摇头,当即是道:“眼下还有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需要着手去办。”

见到府牧大人如此说,这张县丞也是颇为疑惑,此番府牧大人亲自前来庐江县府,难道不是专门为了那周玄清而来的?

还不待张壑细想,就是听见了那外面有人通报,说是庐阳军上将军苏厉请见。

张卫庐一副正主来了的表情,不过并没有让人将苏厉请进来,而是自己带着张壑出去迎接张壑。

见到府牧大人出来,苏厉也是抱拳道:“不知府牧大人召见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的确是有些唐突了,不过眼下恐怕是没有比苏将军代为引见更好的人选了,”张卫庐道,旋即又是揭开了谜底:“我也是前不久才是得到了讯息,苏将军,真是没有想到先朝吏部尚书就是令尊。”

张壑闻言,亦是大惊,那苏老爷子在兽潮中出手就是让张壑察觉到了不凡之处,但断然是没有想到这苏老爷子居然是先朝的吏部尚书。

那吏部尚书可是掌管吴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封勋等事务,为朝堂六部尚书之首,可谓是地位尊崇!

这些过往,因为吴国皇室和那当朝显贵的刻意打压,苏府这些年来是闭口不提的,甚至是苏府三代中的小辈中知晓这些事的少之又少,苏厉不知府牧大人究竟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不过却也是如实回道:“家父当年的确是在建邺为官吏,至于是不是府牧大人口中的先朝吏部尚书就是不得而知了。”

庐州府牧又是问道:“令尊名讳是?”

“家父单名一个嵩字。”苏厉回道。

“这就是对了,”庐州府牧确认之后,当即是高声朗笑了两声,如此说来:“令族就是当年建邺城中盛极一时的苏府了!”

张卫庐见到苏厉一副不解的模样,似乎还有着一些顾虑,当即也是道:“苏将军不必担忧,我和那金陵党人什么状况想来你再清楚不过的,当然之所以这般问,倒是为了一桩当年旧日情谊罢了。”

说着,张卫庐收敛起来了脸上的笑意,眼中涌现出一丝庄严肃穆道:“当年东吴学宫,卫庐不才,被太傅大人收为亲传弟子,修习文道!”

如此一说,苏厉豁然开朗,这太傅显然不可能是当朝太傅宋无极,而是先朝的苏太傅,自己的二叔。

只听张卫庐道:“苏将军,此番还请你代为引见令尊,我也是有多年未见令尊了。”

有着旧年的深厚情谊在,苏厉自是不会疑虑,当即是将庐州府牧带入了苏府当中。

苏老爷子退出朝堂多年,当年苏府盛极一时的时候,吴国九州的太守刺史投入苏府名刺请见的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彼时建邺城中有着“宁为苏府门外汉,不为皇城员外郎”的谚语,可见彼时苏府的尊崇。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苏府衰落之后,就连那张县丞上门之时,苏老爷子就是亲自迎见,更何况这一次来的还是那吴国声名赫赫的人物,庐州府牧张卫庐了。

“为何那庐州府牧会来苏府?”

苏潮也是在百般疑惑,那庐州府牧前来苏府,倒是让苏府之内忙了一个上下,时近年关,还好备下的东西都已经是齐全,倒是没有忙的慌了手脚。

不多时,就是见到了几道骑马的身影过来,其中有着苏潮的父亲苏厉,再看身边的那一位,不正是前日庐江驻军大营中见到的庐州府牧张卫庐么!

苏老爷子视力极好,远远的见到了那庐州府牧,似乎是追忆起来往事,喃喃道:“原来是他……”

果然,庐州府牧来到苏府正门之后,下了马连忙是拜见苏老爷子道:“卫庐何德何能,居然是让苏翁正门等候!”

苏老爷子见到庐州府牧还是这般顾全礼节,当即也是扶住了张卫庐的手袖,道:“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当年你出身庐州,又是天资过人,出身富贵,除了那庐州的张氏一族,又有那等门第能够出了你这等子弟!”

张卫庐道:“当年张氏和建邺关系玄妙,卫庐不得不小心潜藏一些,不过彼时以皓月为名,倒并非是假名……这还要多谢恩师和苏翁不弃,数年来悉心教导。”

“这也是你的造化……”苏老爷子见到了老者是当年旧人,倒是没有了拘谨,让人将张卫庐迎进了苏府当中。

似苏陌、苏烈等人,皆是从两人的言语中逐渐是明白了,又是见到了庐州府牧态度居然是如此虔诚,顾惜旧日情谊,不免是有一些泛起喜意。

而此时的苏潮的心头疑惑也是全部解开,不过看着这庐州府牧,苏潮总是隐隐中觉察到了后者似乎是有目的而来的。

果然,这庐州府牧和苏老爷子寒暄旧事不久之后,就是突然问了一句:“苏翁可知晓,那周国的随国公,已经是要被诸子百家封为圣人了!”

苏老爷子初听之时,露出来了一丝诧异,张卫庐见状,当即是笑着解释道:“这也难怪,庐江毕竟是偏僻了一些,我也是得到了这消息不久,苏翁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再正常不过。”

苏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不,随国公能够封圣我并不奇怪,单单就冒天下之大不韪首创科举制,足以问道圣人!”

“是啊,”张卫庐点了点头道:“想那周国彼时是何等的孱弱,随国公以科举制作为选拔官吏的标准之后,十年就是大治,这几年,恐怕周国就是要问鼎中原列国之首了!”

“倒是那周玄清和宋无极却是愈发隐隐不安起来了……”张卫庐笑了笑:“在她们看来,周国国力问鼎中原列国固然是因为文道昌盛,但那随国公却是周国的权臣,以臣压君,彻底抵触了金陵学宫的三纲五常……”

说到这里,张卫庐也是露出来了一丝对某人的不满道:“想当年恩师在东吴学宫就是说过,唯才是举,破除门第之见方才是兴国之道,就在前不久,随国公也是点出来了这句话,且是惋惜恨恩师不生周国,现在想来建邺皇城中的那位吴帝必定也是心生悔意了吧!”

苏老爷子闻言,只见叹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第七十四章 府牧安排

张卫庐闻言,知晓当年建邺城中偌大的苏族一夜成空,也是苏老爷子心中的一根刺,但是方才前来苏府的路上,张卫庐就是询问过苏厉,恩师的去向。

苏厉的回答是否定的,当年建邺城中的那一场血雨腥风虽然是震惊中原,但终归是被吴国皇室和朝堂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镇压了下去了后续的风声。

而恩师苏太傅去向甚多,有人说是被金陵党人矫诏处死,也有人说是被流放到了中原边境,众多纷纭,一时难以确信。

见苏老爷子从追忆神色中回来,张卫庐方才是开门见山道:“苏翁待在这区区的庐江南郊,隐世不出,难道不觉得太过屈才了么!”

苏老爷子抬起了头,似乎是猜测到了张卫庐如此言语之后的打算是什么,摇了摇头。

未待苏老爷子开口,张卫庐又是说道:“当年东吴学宫内,苏翁就讲习过我辈子弟应当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卫庐一日未敢忘记……”

就见张卫庐站了起来,对着苏老爷子抱拳作揖道:“卫庐今日就想请苏翁出山,执教……庐州学宫!”

庐州学宫,那可是庐州的顶级学府,单单是其中修习的子弟就由着一个特别硬性的条件,即出身世家大族的士族子弟,似如今的苏府,虽说是擦到了其中的条件边缘,但终归不是家道显赫的时候了。

没有想到,张卫庐居然是欲要请苏老爷子执教那庐州学宫!

又听张卫庐道:“苏翁,那随国公已然是被追封为圣人,中原十大学宫已经是有着六七家的山长前往周国,诸子百家更是奉随国公为文道之首,可以显而易见,恩师希望的文道盛世……指日可待!”

苏老爷子看着张卫庐的灼灼目光,当年在建邺的时候,眼前这位庐州府牧还是以为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荏苒数十年过去,苏翁感叹着,迟迟未应。

良久之后,只见苏翁挪开了视线,看向了苏府之外灰蒙蒙的冬日天空,似乎是有着寒意从窗棂门户里透露进来,苏老爷子缓缓开口道:“下雪了……”

“下雪……”张卫庐还未明白这是何意,当即扭过头去看的时候,就是见到满天的鹅毛大雪飘落了下来,张卫庐这才是笑着道:“瑞雪兆丰年,明年这庐江地界看来是个好收成!”

张卫庐却是不知,为何苏老爷子见到这满天飞雪的心思,当年建邺之中,也是一场暴雪突至,比这还打,一夜之间将建邺刷成了苍白色,不知掩藏了多少的血腥和阴谋。

……

张卫庐终是离去,算作乘兴而来,但未必是算败兴而归。

他回过头来,看着苏府的门第,从门口的石狮子到最正门上悬挂着的牌匾,心中感叹着难怪苏老爷子心灰意冷,这么多年的消寂,恐怕再怎么热的心都是会冷却下来吧。

“府牧大人……”县丞张壑欲言又止,十分不理解为何族兄这般抬举那苏老爷子,后者却是认定了死理坚决不肯出山。

连同苏厉都是请罪道:“还请府牧大人勿要怪罪,家父……”

张卫庐抬了头,阻止了苏厉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道:“当年苏翁是我景行行止的文道丰碑,即便是如今,我也不会是对苏翁有任何不敬,更何况是怪罪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说刚才张卫庐还未反应过来,那么眼下再想不通就是愧对他作为庐州府牧的城府了:“当年文道之争,已经是让苏府近乎于家破人亡,如今乃是激烈变革的文道盛世,并非是苏翁不敢出山一搏,而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份心结恐怕除了恩师无人能够再解开……”

见到庐州府牧十分谅解,苏厉这才是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许久之后,才见着张卫庐骑上了马匹,苏厉和张壑皆是跟了上去,疾驰离开了苏府。

未入庐江南城门,就见张卫庐勒住了马头,回过头来,对着苏厉道:“苏将军,这庐阳军的上将军不做如何?”

苏厉不解其意,旋即就见张卫庐抛出来了橄榄枝:“我政事繁忙,那陷阵营又是万万不可能松懈的,故而,我想将这陷阵营交给你,至于庐阳军,副将张茗、李纬两位将军皆是有资历也有能力统率。”

“这……”苏厉知晓陷阵营的不俗之处,中原十大强兵之一的偌大名声足以让世间任何武将统率心动。

虽然陷阵营只有八百精锐,但足以抵十万雄兵!

如此强横的兵营统率在自己的麾下,对自己的武道修为精益必定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只不过,苏厉稍显犹豫,正是因为陷阵营的可贵之处,历代陷阵营的统率之权都是掌握在张氏一族的手中,大部分时间更是历代庐州府牧亲自掌控这支强兵,如今府牧大人却是将其丢给了自己……

见到苏厉这般反应,张卫庐也是说道:“不妨对苏将军说一句实话,之前对苏将军,统率之能我并无忧心,只不过庐州情势复杂,各种势力盘踞窥伺权柄,我不得不仔细谨慎一些,庐阳军虽然重要,但终归是乐老将军的旧属,即便我心存疑虑,乐老将军力荐你为上将军,我也不得不同意……”

“但是眼下,得知你是当年建邺苏府之后,我再无半点疑虑,这陷阵营交给你,我足以放心……”说到这里,张卫庐又是笑着问道:“乐老将军可知晓亲家乃是苏府?”

苏厉摇了摇头道:“苏府对过往之事忌讳莫深,岳丈只知晓我出身于苏府,不过并不知晓苏府前身是在建邺……”

张卫庐朗笑道:“这也难怪,要不饶乐老将军知晓亲家乃是建邺苏府的话,早就是和家父说过了,那能够等到今日才让我知晓……”

雪虽然是下的大,但终归是初至,雪天里张卫庐和苏厉这般推心置腹的聊着,一旁的县丞张壑却是接到了府吏从县府里急忙跑出来的消息。

略看了一眼,神色之中果然是涌现出一丝慌张。

张卫庐见状,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张壑回道:“是周玄清那边,似乎是趁着年关将近发军饷之际,欲要对庐江军全营出手!”

显然,张卫庐是预料到了,周氏是断然不可能放弃庐江军的兵权的,故而,张卫庐也是并不奇怪:“周玄清武将出身,见到庐江军今时今日这番不堪一击的现状,有所整顿再正常不过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将那蒋铸流放交州杀鸡儆猴了……”

“此事就是由着他弄吧,无非就是在整顿庐江军的时候清除异己,安插亲信罢了……”张卫庐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庐江军的实力能够增强一分,于庐州终归是有着一些益处的。”

旋即张卫庐也是不再关注此事,又是对另一边的苏厉问道:“听闻苏将军两位兄长的子嗣追随苏翁修习文道?”

苏厉点了点头,不过终是说道:“两侄名字分别是苏钊和苏铮,多年追随在家父身边,不过似乎是和庐州学宫之内的那些士子大不一样。”

“这是自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卫庐抬着头,像是苏老爷子那般看着这漫天飞雪道:“世家大族把持文道,寻常读书人岂有出头之日,那随国公已经是为这天下寒门在世家大族的手中撕开口子了,随国公封圣,就足以表明眼下这道口子是不可能再被堵住了……”

张卫庐撤回了目光,又是对苏厉道:“和苏翁说,将这两位子弟送入庐州学宫吧,我暂且收其为入室弟子,亲自教导。”

苏厉点了点头应下了,这庐州府牧文武双全,苏府子弟能够被其收为弟子,就是预示着一场天大的机遇!

已而是到了庐江南城门,又是听到了张卫庐回过头再次问道:“令子也是快要成年了吧?”

苏厉回道:“嗯,还有几年就要行及冠之礼了,不过和我一样,修习的是武道,眼下是后天淬体第四重锻肌境的实力。”

张卫庐点了点头,这份实力若是在中品门第中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了,但若是放在上品门第当中,只能够是泛泛而可了,但张卫庐道:“乐老将军的孙子可就是由不得我调教了,一同送入庐州学宫吧,就入止戈殿吧,其余武殿,多有那些亲近建邺朝堂的上品门第子弟,若是进入其内,未必是一个好地方……”

第七十五章 暴露文道

苏府后院,苏潮刚刚踏进苏老爷子的内院,倒是看见到了平日里两位没有见过多少次面的堂兄,苏钊和苏铮。

不多时,就是见到大伯苏陌从苏老爷子的屋子里退了出来,对着三人说道:“你们进去吧。”

苏潮随着两位堂兄的身后进了苏老爷子的内屋,虽说是亲堂兄,不过苏潮却是知晓,这两位堂兄一直是随着爷爷修习文道,一想到爷爷那威力不俗的大风歌,也不知晓这两位堂兄文道究竟是什么水平。

反正苏潮倒是没有从两位堂兄的身上察觉到半点元气的波动,看来这么多年这两位堂兄的确是没有向府中其它子弟一样修习武道。

屋子内,似乎是因为今日见到了故人,睹物思人,未免是想起来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暗自伤神当中,瞧着几位孙儿已经是走了进来,方才是恢复了一丝神采。

只听苏老爷子直接道:“钊儿,铮儿,眼下庐州府牧想要将你二人带入庐州学宫内,收为入室弟子,你们有何想法?”

苏钊是苏潮大伯苏陌的长子,听闻苏老爷子这般一问,当即是略为一想,便是回道:“爷爷,我兄弟二人与那庐州府牧并未谋面,不过想他尊崇的身份能够将我兄弟两人收为入室弟子,必定是有着其它的原因。”

见到苏钊在听到庐州府牧要将其收为入室弟子仍旧是保持着最为冷静的分析,苏老爷子显然是满意的,当即是出言宽慰两人道:“你二人也不必多虑,这庐州府牧当年和我苏府有些渊源,故而此番也是回报而已。”

苏钊猜测着问道:“听说,此番那庐州府牧特意入府请爷爷出山前往庐州学宫执教……”

“嗯,”苏老爷子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并未答应下来。”

如此一说,苏钊又是想了想,当即是抱拳作揖道:“爷爷,孙儿愿意前往庐州学宫,此番苏府受兽潮灾难,也是让孙儿明白,固守在苏府这一隅之地,若是强敌来犯,恐怕无力抵抗!”

果然,在那苏钊之后,一边的苏铮也是言道:“孙儿也愿意如大哥所说,拜庐州府牧为师。”

见到这一幕,苏老爷子点了点头,面色上涌现出来一丝欣慰之色,旋即,苏老爷子也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潮身上,道:“潮儿,此番前往庐州学宫也有你的一个名额,不过和你两位兄长不一样,庐州府牧并未将你收入门下,你可愿意去。”

闻言,苏潮认为那庐州学宫或许是如同爷爷一般的文道高手,而自己却是从未暴露过修炼文道的事实,故而并未被那庐州府牧看中。

不过,眼下苏潮已经是得到了讯息,那周玄清留在庐江境内就是为了狠抓县府兵权,若是继续留在新军当中,要么前往荒山野地里守戍,要么就是在县城守备军中惨遭打压,倒不如前往庐州学宫去见见世面。

似乎是那周子铭就是庐州学宫内某位大儒的弟子,苏潮当即是点了点头道:“孙儿愿意。”

苏老爷子再次点了点头,且是对三位孙辈告诫道:“此番虽然是有着庐州府牧的举荐,但你们在庐州学宫内也务必是要小心谨慎,学宫内皆是出身上品门第的子弟,其中不乏朝堂权臣、封疆大吏或者军侯世家的子弟!”

见到三位孙儿都并非是持宠而骄的人,苏老爷子这一句话就是多为嘱咐一句而已:“武道修炼未必是勇武匹夫,而文道修炼也并非是百无一用,两者从某些方面来说有着契合的地方,善加利用可相辅相成!”

“当然两者虽然是同归,但亦是殊途,武道修炼讲究循序渐进,而文道修炼则是讲究厚积薄发!”苏老爷子言语之中倒是不像以往那般掩藏,而是挥了挥手道:“今日我为你们三人文道启蒙,世道艰险,也好让你们日后在外也有着保命的底牌。”

苏潮闻言,当即是意识到了原来这么多年,两位堂兄虽然是跟在爷爷身边读书识字,居然还没有进行文道启蒙。

但是旋即就是意识到了不妙之处,因为自己已经是文道启蒙了,一旦这一点是被爷爷发现,又该是如何解释。

所幸,苏老爷子文道启蒙是有着长幼顺序的,倒是给了苏潮想好怎么解释的缓冲时间。

与苏潮的文道启蒙不同,苏老爷子并未使用启蒙丹这种灵药,而是让苏钊和苏铮二人静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然后就是伸出来了手指,指尖似乎是有着淡淡的蔚蓝色钻了出来,在靠近两位堂兄的额头上,就是钻入了脑海之中。

如此,片刻之后苏老爷子才是让苏钊和苏铮两人在一旁歇下,而是招手让苏潮过来,苏潮先是没有什么反应,待苏老爷子如对两位兄长一般伸出手指之后,方才是惊咦一声。

随后才是看着苏潮,面色有些低沉,语气诧异的问道:“潮儿,你是何时进行过文道启蒙的?”

显然苏老爷子对这预料之外的事情,并不高兴。

听闻苏老爷子这般询问,那苏钊和苏铮两人也是睁开了眼睛,皆是不约而同落在了苏潮的身上,这位堂弟的经历他们可是听说过的,作为苏府不受重视的“赘婿之子”身份,居然是成了苏府一众小辈之中武道修为最高的一人,且是在那兽潮最后,更是力挽狂澜,挽救苏府等到了四叔归来。

方才苏潮也是想好了回答,周子铭的身份实在是敏感,不过眼下苏潮只能够是将他和盘托出,还有疑似元石矿脉一些事。

这也是周子铭给苏潮造成的敏感,认为文道有着神秘莫测的手段察觉到那些事,苏潮也不敢对苏老爷子天方夜谭的编造一个借口,只能够是七成真话的说出来了缘由。

果然,在苏潮一番事后,苏老爷子的注意力就是从苏潮为何已经文道启蒙,而转移到了那元石矿脉身上,对此又是细问了几句方才是作罢。

见到周子铭和爷爷皆是对那疑似元石矿脉极有兴趣,苏潮也是逐渐意识到了其的重视性,不过眼下还是勿要让爷爷生气要紧,自是言无不尽皆是说了出来。

“那周子铭既然是周玄清的子嗣,眼界倒是有的,这沙湖山埋藏着元石矿脉倒是有可能,元石矿脉也的确是极为珍贵!”

不过旋即苏老爷子又是告诫苏潮道:“即便是如你所说,那周子铭和周玄清关系并不好,但终归是父子,岂能够轻易相信,日后在外休要再犯!”

苏老爷子虽然是说的十分严厉,但言语之中满是关切之心,苏潮点了点头应下了。

苏老爷子又是检查了苏潮的泥丸宫,并无察觉到了异议之后,方才是点了点头道:“文道基础并不扎实,看来也只能够到达庐州学宫之后,自己勤加注意了。”

“孙儿知晓了!”

苏老爷子点了点头:“既然是庐州府牧的盛情,苏府也不可怠慢了礼数,你们几人准备好了出行包袱就是尽早出发吧……钊儿、铮儿,你二人若是在文道初期有什么疑惑,倒是可以去问潮儿。”

“是!”

那苏钊和苏铮身为兄长,眼下和苏潮相比,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着实令人尴尬,不过还是应下了苏老爷子这番嘱咐。

第七十六章 赶赴庐州

庐江城西北二十余里开外,此处名为金牛镇,一家牛车正在沿着长长的古道缓缓地驶向北边的庐州府。

车上有着三位少年,似乎是被牛车外的山景吸引住了,在说着些什么。

前面驾车的车夫看似粗布短衫,但其执着缰绳的双手却是极其有力,两边太阳穴也是鼓了起来,身上稍一用力,就是健肌横起,一看就是武道强者。

听着车上三名少年的议论,那车夫也是笑道:“昔有金牛从此山出,奔江,人逐之,故其处有渚,谓之金牛渚,也就是眼前的金牛镇。”

随后车夫也是指着西北面一座高耸突兀的山峰,道:“那就是金牛山。”

循着车夫的所指,苏潮的目光看过去,这庐江境内多山多水,山清水秀倒是有着不少处,不过能够成为秀丽者却是少之又少,那实际禅寺占据的冶父山就是庐江最富盛名的山水俱佳之地。

再看这金牛山,就是觉得稀松平常了,甚至是和沙湖山的连绵山峦和层林松涛看起来,这金牛山似乎是多年前遭遇过山火,光秃秃的,山上林木甚是稀少。

车夫见到后面几位少年的不感兴趣的目光,也是悻悻脸色,这金牛山的确是谈不上风水俱佳,但在其眼中看来,此处的地势则是极为重要了,处在庐州府和庐江城的中间,百年前古魏国和古吴国交战最为激烈的前线战场。

战死在这里的精锐之卒不知有多少,连年的烽火已经是将此山化成了焦土,近百年都是未曾恢复过来。

这车夫又是催促了前面慢吞吞的牛,随后又是说道:“这金牛镇的孙氏家主可是我当年的袍泽,若非是将军还在庐州城等着,今晚倒是可以借宿在孙家……”

那车上的苏潮三人,也是不理解,苏府明明是有着马车在,为何这人偏偏要了一驾十分缓慢的牛车。

不过好在,这牛车都是十分的平稳,苏钊和苏铮两位堂兄是十分的安静,闭眸假寐,苏潮知晓这是因为苏老爷子为他两人进行了文道启蒙,这是在内视泥丸宫罢了。

苏潮因为读过《青丘子》和《诸子百家》,倒是比两位堂兄知晓文道修炼的相关细节要多,这两位堂兄也是没有在意兄长的架子,有什么疑惑直接是向苏潮询问。

苏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周子铭所说和书简上得到的讯息尽是告知于两位堂兄,如文壁、文火,如何凝聚文道之气,如何演化战斗所用的诗文歌赋等等。

随后,见两位堂兄陷入到了闭眸自视当中,苏潮也是自知无趣,也是闭眸自视了起来。

这文道修炼极为的无趣,倒是不像武道修炼那般可以感触得到,似苏潮现如今的文道境界除了能够凝化出来一支箭镞出来,几乎是别无它用。

没过多久,苏潮就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似乎周身的气流居然是突然之间窜动了起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苏潮的明眸方才是发现在堂兄苏钊的身上,居然是吞吐起来了大量的人文之气。

那等吞吐量,比起来苏潮不只是大了多少倍,颇让苏潮惊骇。

数息后,就是见到了苏钊睁开了眼睛,见到苏潮盯着自己,倒是自己主动说了出来:“潮弟,我似乎是点燃文火了……”

苏潮想起来了《诸子百家》当中介绍有一篇秘术,可是借此窥伺他人泥丸宫,前提是被窥伺的人并不反抗,这苏钊是自己的堂兄,当苏潮说明之后,苏钊也是没有丝毫的顾虑,按照苏潮所说,极其配合起来了苏潮。

苏潮的意识进入苏钊的泥丸宫中之后,这才是发现,这文道启蒙不过是两三天的苏钊堂兄,其文火的蓝色程度居然是赶上来了自己,在见其文壁,也是和自己一般大,其上还有着一篇诗词歌赋。

苏潮看过去,为首是《过秦论·上篇》几个大字,其后才是正文,自“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至“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洋洋洒洒数百字,刻画在文壁之上,不像苏潮文壁上的浅浅印子,堂兄苏钊的文壁之上,字字皆是入壁三分,且是字迹笔墨横姿,气韵生动,透露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描绘出来的灵气。

苏潮当下心中明了,难怪乎苏老爷子说文道修炼不像武道修炼那般循序渐进,而是厚积薄发。

也难怪那随国公在周国掀起来了一场以科举制为核心的文道变革会功成于世,那些寒门士子若是修习文道像是武道那般急需大量的天地灵药资源,岂会是能够赶超上出身世家大族的子弟!

旋即苏潮心中已经是悟透了这个道理,也就是从苏钊的泥丸宫内撤回来了意识,睁开眼睛才是发现堂兄苏钊的面色隐隐透露出来一股痛苦之色,这也是让苏潮知道了窥伺他人泥丸宫的确是有痛楚。

不一会儿,又见到了苏铮的身上也是有着和苏钊极为类似的波动,苏潮也未再探查一遍了,待苏铮睁开眼睛之后,方才是道:“难怪爷爷说过,文道修炼是厚积薄发的,两位兄长追随在爷爷身边钻研经史子集多年,估计入了府牧大人的门中,得到了才气灌输,必定是能够突破至文师境!”

果然,那苏钊和苏铮听闻这话过后,也是极为的兴奋,总算是明白了这些年苏老爷子将其二人留在身边悉心指导的良苦用心!

不知不觉大半日的时间过去,暮色四合的时候,才听见了前面驱赶牛的车夫道:“总算是到了庐州城了!”

苏潮等人抬头望去,那是一座连绵数十里的高阔城墙伸展向无尽的荒野之中,与山峦延展到了一起,皓月出于东山之上,淡淡月光倾泄了下来,洒在古老而又坚固的庐州古城墙上,柔和而不失光辉。

这是一座在战火中接受洗礼百余年的军事重城,曾经是在古魏国和古吴国数十万兵马的博弈下始终屹立不倒的坚城!

它见证了曾经世间的群雄荟萃,旌旗蔽日下的黄土又埋葬了多少远征男儿的尸骨,使人坚信纵然隔着千百年的过去,这座坚城亦将是铭记着那些雄姿英发的彼时人杰!

从这高阔的城墙极目望去,苏潮的视线最终是落在了庐州城上空的那轮皎洁皓月上。

“这,就是庐州城么!”

第七十七章 抵达庐州

庐州城内除了官属车驾马匹,一概禁骑,违例者轻则鞭笞四十,重者可流放千里外。

在庐州城的南城门,苏厉的亲卫副将赵淙将牛车寄放在专门的车马行中,随后方才是带着苏潮以及苏钊、苏铮三人进了庐州城。

庐州城是军事重镇,更是千年古城,早在姬周王朝初建立的时候,这里就有分封的诸侯庐国,征发了彼时的东夷奴隶在这里修建了城池,及至如今,就更是人气蒸蔚,非是寻常城池可能够相比的。

果然,苏潮一进庐州府,只觉得是高楼广厦,鳞次栉比,城中道路更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一应车马人流皆是井然有序,不愧是作为庐州的首府。

城墙的修建是依照着山势水流的地利之势修建的,城内有着活水,其中似乎也有着舟船往来,不过数量极少,似乎是向着那东南方向的巢湖流淌而去,借此可通达长江,最终汇达东海!

如此气象万千之景,也是让苏潮感叹难怪当年古魏国凭借庐州城这一座坚城阻挡了古吴国北上数十年的步伐!

赵淙到了城内,又是另寻了一驾马车,缓缓地向着西北驶去,约莫是走了十多里路,才是到了目的地,一座古朴的宅子。

赵淙方才是道:“今晚你们暂且在这里歇下,明日一早苏将军应该是会亲自来。”

众人应下,这座宅子虽然是简朴,不过床铺被褥倒是齐全,平日里也有着人打理,十分整洁。

虽说是车马劳顿了一日,不过那牛车倒是十分的平稳,众人赶路的时候就是睡过了,眼下没有多少困意,这苏钊和苏铮两位堂兄虽然谈不上性格内敛,但终归也不是健谈的人,寻好的床铺之后,就是闭眸养神,去探索泥丸宫之中的文道去了。

一夜无言,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是日出破晓了,众人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睁开眼睛的,就见赵淙拉开了门闩,门外立着的正是苏潮的父亲,苏厉。

“爹(四叔)。”

苏厉应了一声之后,又是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是对赵淙道:“赵淙,你将钊儿和铮儿两人送到府牧大人的府中,就说府牧大人已经是打过招呼了。”

“是!”

赵淙点头应道,当即粗粗梳洗了一番之后,便是带着苏钊和苏铮两人又是出门了一番。

待苏钊和苏铮离开之后,苏厉方才是回过头看着儿子苏潮,开口问道:“怎么,没有被府牧大人收为入室弟子,有些失望了么?”

苏潮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每个人要走的路终归是不一样的,府牧大人入室弟子的这一条路未必适合我。”

苏厉闻言,笑了笑,旋即解开了衣甲,眼下调到了陷阵营作主将,倒是让苏厉比想象中的要闲散了一些,今日特地是休沐过来的。

苏厉一身素衣坐了下来,隙间有人送过来了食盒,里面摆放着庐州城内一些比较有名的糕点和清粥,十分精细。

父子两人似这般随意坐在一起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这一次前往庐州学宫,是一次机会,池中鱼虾可是见不到江海的壮阔汪洋……”苏厉缓缓开口道。

苏潮点了点头,道:“这些我这几日听过了,那庐州学宫毕竟是吴国排得上名次的学宫,甚至是这庐州境内七八成官吏都是在庐州学宫修习过,称之为庐州官吏的摇篮也不为过!”

“嗯。”苏厉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庐州学宫内的士子皆是出身庐州境内的上品门第,其中牵扯到门户之见,家道之争,故而即便是各家族的子弟,其中牵扯到的事情,也是极为复杂。”

苏潮点了点头:“爹是要我不要卷入其中么?”

苏厉点了点头道:“是,不过要另外嘱咐一句的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莫要暴露出来你我的父子关系,庐州学宫可是有着半数亲近吴国朝堂的世家大族子弟,在那里,你是我苏厉之子的身份不仅不是庇护,还是一种麻烦知道么?”

“我记下了。”见到爹这般郑重其事的告诫,苏潮也是不敢有着丝毫的大意,当即是将这一点铭记于心。

见到苏潮记下了,苏厉也是摆了摆手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委屈自己,这庐州终归还是独行其事的庐州,该担当的事情就担当下,有什么麻烦,我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苏潮反倒是回道:“若真的是那样,受欺负了就找爹的话,恐怕我都是瞧不起自己了!”

“哈哈……”苏厉朗笑了两声。

吃过了早食之后,苏厉也是道:“今日虽然我休沐了,不过新调到了其它地方,倒是不可懈怠,这庐州城中倒是有着不少的好地方,神兵利器和丹药都有出售的,若是怕店铺胡乱出价或者东西良莠不齐的话,倒是可以去这院子笔直向东六七里开外的多宝阁,那是庐州最大的商行。”

说着,苏厉就是在怀中摸出来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苏潮道:“这里面有一千两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距离那庐州学宫开山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那赵淙会照顾你的,不过想你也发现了,那赵淙可并非是一个会照顾好人的人,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量自己动手解决吧,至于武道上有什么疑惑的,倒是可以询问赵淙。”

苏厉一一嘱咐之后,已经是到了正午时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是骑着马匹离去了。

赵淙送苏钊和苏铮前往城主府还未过来,苏潮想到了先前苏厉所说的多宝阁,决定去看一看,老爹给了一千两银子,着实不算少了。

不过如今苏潮的腰包里可是有着和周子铭合作售卖丹药的大量银票,这些东西放在身上也不会增值,倒不如去那多宝阁里看看,究竟是有没有能够增强自身实力的东西。

“倒是可以尝试着和那周子铭的叔叔联系一阵,上次似乎是听过如今那金牙掌柜已经是将生意做到了庐州府来了……”

第七十八章 多宝阁中

“那就是多宝阁了吧……”

按照父亲苏厉所指的方向,半个时辰之后,苏潮目光里数里开外出现的一座巨大的建筑。

原先看时还不觉得什么,但苏潮走到了近时,这才是发觉震撼之处,原本觉得似庐江城内那百草居广厦就是极为豪奢的商行建筑了,但今日见到这题名着多宝阁的建筑,岂是用一座广厦能够形容的,简直就是一座庐州城内的堡垒。

从苏潮所站着的地方看过去,这多宝阁几乎是占据着整整一条街道,外围修建了深长且是高耸的围墙,几乎是能够与庐州府的城墙比肩,不过少了一分源于战争烽火的坚韧,却是雕梁画栋、精雕细琢、处处可见匠心独具。

“难怪乎爹说这多宝阁是庐州最大的商行,单单是见这外墙的气度,就是让寻常人连跨进去的底气都是没有……”

苏潮这样想着,就是见到了有一道身影靠近身边,当即是心生警觉,这庐州府的确是富庶,这百宝阁附近更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未免是有一些蟊贼小盗。

不过这人靠近了苏潮,直接是说道:“阁下是庐州学宫的士子?”

苏潮撇过头来,看着这人,虽说对面不是富贵之人,但见其面容气度倒不像行事龌龊之人,不过让苏潮比较好奇的是自己未曾言语半句,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是庐州学宫的士子?

那人见着苏潮这般谨慎,也是微笑着回道:“眼下年关已过,距离那庐州学宫开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各路士子皆是群集于这庐州府内,做小人这行的最善的就是察言观色,今日见到公子盯着那百宝阁,又是气度不凡,自然是那庐州学宫的士子无疑了!”

说着,这人又是自我介绍道:“小人名叫柯北,世代都是这庐州府人士,公子既然来这百宝阁,神色之间又是颇为陌生,料想应该是初来乍到,小人可为公子的向导,至于费用么……若是公子在百宝阁花销百两银子以上的话,就是十两佣金,否则一两即可。”

十两银子……已经是着实不少了,不过对于百宝阁这等销金窟来说,就是算不得什么了。

这柯北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潮面容上的犹疑之色,当即也是道:“公子休要小觑了这百宝阁,这外围占地就是极大,实则内有洞天,若是想要全部逛上一遍的话,没有一个三天三夜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的是实话,苏潮也是想与其钻进这百宝阁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好不如花上十两银子买一个方便呢,当即苏潮也就是同意了这柯北作为向导的请求。

如是,柯北就是将苏潮带到了百宝阁的正门处,笑着解释道:“这百宝阁东南西北有四处正门,就是富丽堂皇,其它各处都是有着偏门,小门,进入其内又是有着各种明道、暗道和渠道相互纵横交错,十分复杂。”

柯北回过头来,又是看着苏潮问道:“还不知晓公子是什么修为?”

“后天淬体第四重,锻肌境。”苏潮回道。

柯北回过头去,即便是不露痕迹,但苏潮还是觉察到了,前者似乎是有些诧异,又听柯北说道:“能够进入庐州学宫的,皆是人中龙凤,公子武道修为这般,莫不是也是修炼了文道?”

“嗯。”对此,苏潮倒是没有隐瞒什么。

显然,这小厮柯北的消息也是极为灵通,当即是道:“眼下诸子百家正汇聚于周国之内与随国公共商文道大局,公子不妨在这百宝阁内购买一些文道之物,说不得能够在这场变革当中抓住时机!”

如此一说,倒是让苏潮高看了这小厮柯北一眼,诸子百家这等格局的大事都是知晓,能够在这百宝阁周围寻活计的,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够做的。

苏潮在柯北的带领下,进了这百宝阁,其内果然是气度不凡,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多宝阁内主要贩卖的就是各类丹药,神兵利器,还有一座拍卖行,不过最近一次的拍卖会是在庐州学宫开山之后,那个时候公子不妨再来看看……”

苏潮点了点头,丹药和丹丸是截然不同的,丹丸是单纯利用灵药进行提纯出来的,而丹药就是要复杂得多,多种丹药的药性相互融合,考虑到药理之间的冲突和中和,总之种种细节的确是让人望而生畏。

苏潮贴身放置的铜壶当中就是有着不少的丹丸,但似三灵丹那种东西,拿出来一部分给周子铭售卖了,又是赠予了苏吴蔡三家的子弟不少,眼下身上只有寥寥数枚而已。

苏潮已经是确定了铜壶可以炼制丹药,而且在沙湖山那处禁足之地内,苏潮倒是发现了不少可供炼丹的灵药,不过……这炼丹倒是不像做菜那般简单的,那些炼丹术士炼制一炉丹药的时候,是小心又谨慎,生怕火候稍大一点,就是一炉灵药皆是被烧毁了。

当然,拥有铜壶的苏潮倒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只不过关键的是,苏潮连炼制丹药的药方都是没有!

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道理的苏潮也是对柯北问道:“这百宝阁之内可有丹方出售?”

柯北有些诧异,当即是问道:“公子要买丹方?”

得到了苏潮的点首回应之后,这柯北也是道:“炼丹之事极为复杂,除了那侵淫其中数十年的炼丹术士,恐怕外人也只能够看个门道,即便是有了丹方,恐怕也是想要钻研透了炼制出来丹药,也是耗费数年时间。”

“还有,这丹方是那些炼丹术士的看家东西,轻易的也不会公之于众,不过这百宝阁内的确是有着售卖,不过……”

说到这里,柯北也是靠近了苏潮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私下出售丹方是违反了药王谷的禁令,我虽然是知晓这百宝阁有一处出售的暗市,但那价格也是奇贵无比,最寻常的丹方至少是万两银子上下。”

苏潮暗自啧叹,难怪那些炼丹术士每次都是要价不菲。

苏潮想了想,身上并没有那般多的银两,不过……极品的三灵丹倒是有几枚,可以典当出价。

苏潮最终是道:“带我去吧。”

第七十九章 周氏坊主

柯北将苏潮待到的地方,是百宝阁内出手丹丸丹药的一处坊市。

坊市的掌柜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见到柯北带人过来,又是在耳边交代了一些话之后,这矮胖掌柜扫了苏潮一眼。

似乎是因为苏潮看上去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模样,倒是并没有生出多少疑心来,不过却也是对柯北说道:“这段时间药王谷派来了圣女过来巡察,风声紧,这几日你休要再引人过来了!”

柯北习惯式的赔笑着,这矮胖掌柜的责怪意思并没有赤须多久,就是将目光落到了苏潮的身上,见到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似你这等年纪,可不像是买丹方的人呐……”

“家师是在深山中潜修的方仙道,此番也是受家师之命为他求购丹方来了。”

“哦……原来如此。”这矮胖的坊市掌柜似乎是觉察到了苏潮言语之中的破绽,言语有些迟疑,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做成这笔买卖。

“掌柜的,掌柜的……”那远处的柜台上又是有着一位小厮跑过来,当即是道:“掌柜的,是周氏的坊主来了!”

一听是周氏的坊主,这矮胖的丹坊掌柜的也是来了精神,神色中有一丝振奋,似乎这周氏的坊主来了就是能够达成一笔大的交易。

如是,这矮胖的丹坊掌柜也是让坊内的小厮照顾着苏潮和柯北二人,自己则是去坊前应付那位周氏坊主。

听闻这周氏坊主,苏潮倒是心中一动,又是听那小厮柯北颇为尴尬着解释道:“这周氏坊主可是近来百宝阁中的红人啊,前段时间出手了不少的极品丹药,现在都说这位周氏坊主的背后有一位炼丹宗师呢。”

如此一说,苏潮倒是十有八九的确定了,这周氏坊主似乎是极有可能就是周子铭口中的金叔。

那丹坊内的小厮显然是和柯北是熟络的,笑着寒暄了两三句之后,就是将苏潮两人带到了坊内前的茶厅里面,这里有着几道橱窗,与坊市前的柜台隔断着,能够相互看见,隔着薄纱苏潮能够听见那丹坊掌柜和周氏坊主的熟络交谈声音。

“金坊主,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哈哈,没有好货岂敢跨过蓝掌柜的坊市门槛……”

“如此说来,金坊主这一次又是带来了极品丹药了?”

“极品丹药,这倒是没有……不过倒是有几枚尚可看得过去的提纯丹丸罢了。”

……

如是,从语气口音和隔着帷幕薄纱见到的身影,苏潮已经是有着十分的确定了,这位金坊主正是那日苏潮在庐江县府内周氏典铺的铺主金门牙掌柜,也是周子铭口中主持售卖丹药的金叔。

这个时候,这金叔似乎是注意到了丹坊蓝掌柜的泛泛无趣反应,也是知晓这背倚着药王谷的百宝阁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丹丸一类的物品,也是颇为尴尬着转移了话题:“听闻贵坊打杂的说,刚才蓝掌柜似乎是再谈一笔大生意?”

“多嘴的家伙。”这蓝掌柜也是不满自己坊内的小厮随意暴露出去有关于自己的消息,不过瞧着这金坊主,蓝掌柜倒也保持了面容上的客气:“算是吧。”

这个时候,苏潮已经是从茶厅的帷幕屏风后面站起身来,未待柯北和坊内的小厮劝阻,就是已经转过了屏风,走到了蓝掌柜和金坊主的对面。

似蓝掌柜和金坊主这等做生意的人,耳目自是灵聪,蓝掌柜见到了苏潮走出来,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不过未待出言,就是见苏潮开口对着身边的金坊主道:“金叔,子铭说我来庐州府投奔你,这还没有打听到消息,却是在这里碰面了。”

苏潮和这金坊主不过只有当时周氏典铺的一面之缘,这段时间的交易多是周子铭为中枢的,金门牙的确是对苏潮的模样生疏了一些,不过幸而这苏潮三言两语之间,倒是让金门牙想起来这位的确就是周子铭平日所说的那位苏府少年。

金门牙扫了一眼苏潮,又是看了蓝掌柜,又是想到了方才这坊内小厮所说的大交易,当下是心里一个咯噔,有些忧心这苏潮会不会是和百宝阁直接达成了丹药交易。

不过,金门牙倒是反应够快,未待确定之前,倒是不会在蓝掌柜这条老狐狸之前露出尾巴来的,见苏潮称呼自己为金叔,倒是顾惜着一丝情谊,这金门牙倒是挺直了腰背,与蓝掌柜一般的矮胖身姿居然是有了那么一丝长辈似的威严。

“你来庐州城,子铭已经是和我说过了,料想着本该过几日再去寻你,怎么今日你会在这百宝阁中?”

苏潮瞧出来了这金门牙掌柜似乎是有意在丹坊掌柜前面虚张声势,似乎是想出来了什么关键,权衡一阵直接是说道:“金叔,家师需要我出山买些潜修之物带回去,所以……”

未待苏潮说完,已经是完全反应过来的金门牙掌柜也是一副长辈呵斥的口吻道:“你来庐州府应该是先来寻我才是,这买卖交易的事情水深着呢,万一你吃亏了多花了银子,你师父虽然是不在意,但终归是多了一些麻烦不是!”

瞧着这金掌柜与这少年口中家师颇为熟悉的样子,这丹坊内的蓝掌柜也是摸了摸胡须,暗自思忖着,这少年是为了丹方来的,莫不是那金掌柜身后的炼丹宗师就是这少年郎的师父!

如此想通之后,那蓝掌柜也是干笑着说道:“百宝阁之内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金坊主这句话就是有一些诛心了啊……”

闻言,金门牙掌柜也是赔笑着致歉道:“这倒是金某人的言语疏忽了,不过还希望蓝掌柜理解,毕竟是自家子侄在外,有所关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蓝掌柜又是干笑了两声,算是揭过了此事。

随后金门牙掌柜来到了苏潮的身边,避开了众人特意压低了声音询问了几句之后,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才是见到了金门牙一脸得意满满的走回了丹坊蓝掌柜的身边。

“真是没有想到啊,那药王谷明令禁止私下交易丹方,听说这段时间药王谷还派来人到庐州了,蓝掌柜这胆子……啧啧,倒的确是大啊!”

如是,倒是那蓝掌柜倒是面色拘谨起来了,道:“我等商贾行事,利字当先,若是有利可寻的话,想来金坊主也是不会畏怯触犯吴国律法的……不是么!”

金坊主露出来了不可置否的小声,也是回笑着:“理解……理解,蓝掌柜就请放心吧,金某人知道什么该看见,什么又是不该看见的,只是小侄这丹方一事,还请蓝掌柜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蓝掌柜连连答应道,又道:“想来这次的丹方交易于你我两家都是有着益处的。”

“正是……正是!”金门牙也是露出来了两颗金色的大门牙笑着。

苏潮瞧着面前这两只似老狐狸一般的笑里藏刀,也是背后一寒,心道这浸淫在商贾之中几十年的老姜的确是够辣的,不过看来这丹方一事倒是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第八十章 暗室丹方

随后,那蓝掌柜倒是提先将金门牙的丹丸入手了,似乎是有些惊诧于这一次丹丸提纯的丹丸成色,原先略有些僵硬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不过,丹坊的蓝掌柜还是说道:“金坊主,下次来的时候尽量还是带一些丹药吧,丹丸虽好,但药王谷在头顶上压着,利润倒是着实不高。”

“一定,一定……”金门牙连连答应道。

见此,彼此都是内行的人,蓝掌柜的确是给了一个合适的价钱,随即又是将坊柜前台的事情交给了小厮,自己也是带着金坊主和苏潮入了坊内,连引进门的柯北都是留在了外面。

七转八弯之后,到了一处书房的位置,蓝掌柜关了门,走到了靠墙的书架前,用手握住了书架前一尊铜器,稍一用力扭动……

“咔嚓……”

似乎是有着齿轮转动与铁链拉动得声音,应声之后,就见对面书墙居然是缓缓地洞开了。

苏潮见状,也是觉得这丹坊的蓝掌柜是万分谨慎,由此可见那丹方的难得之处。

苏潮和金掌柜进了书墙后的暗道之后,只听随后的蓝掌柜待暗门闭合之后,方才是说道:“这丹方呢根据丹药等级,有天地玄黄四品之分。”

苏潮闻言,也是顺口问道:“哦?难道这里有那最高的天品丹方?”

闻言,蓝掌柜回过头来,隔着昏暗的光线也是露出来了对苏潮无知的讥讽之色:“休要说天品丹方么,就是地品的丹方,恐怕只有那药王谷才有,我这里最好的也就是几种玄品丹方而已,大多数还是最为常见的黄品丹方。”

言语完毕,苏潮已经是走到了暗道的尽头,那蓝掌柜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火折子,将墙壁上的两处灯盏亮了起来。

如是,四周方才是看的真切起来了。

苏潮扫了过去,原本想着这暗室中的丹方不说琳琅满目,最起码也是过眼尽是,但眼前的丹方仅仅是只在一方丈长宽的书架上摆放着。

蓝掌柜开口问道:“令师需要何等品级的丹方?”

苏潮想了想,方才是回道:“有益于武道修为精进的丹方。”

“这可是俏手货……”蓝掌柜笑了笑,心想这少年身后的老师能够炼制出来极品三灵丹,想来也是一位炼丹宗师,蓝掌柜倒是没有疑虑,将几门玄品丹方拿了出来。

皆是用着锦囊包裹着,从漏出来的一段看上去,这丹方应该是玉简一样的材质。

连蓝掌柜的意思,似乎是有可以让自己打开来看看。

苏潮开口确认道:“这可以给我打开看看?”

蓝掌柜点了点头。

“难道就不怕泄露丹方么?”

这句话一问出来,倒是连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金门牙也是猛地一拍额头,似乎是谴责苏潮的无知:“让你平时跟着你师父多学学,这点基本的难道都不知道?!”

果然,见到金门牙如此,那蓝掌柜心头的疑惑方才是稍稍止住。

又听苏潮解释说:“师父说我根骨适合练武,所以炼丹求道的事一概没教过我。”

如是,那蓝掌柜才会是心头疑虑尽解,笑着宽慰金门牙道:“高人自然是有高人的谋算,金坊主莫要责怪小辈了……”

随后,蓝掌柜又是看回了苏潮说道:“这锦囊里的文字记载的不过是所需灵药和药效,真正记录炼丹过程的奥秘还是在玉简当中,只能够用神识查看,用着禁制锁着,旁人窥伺不得。”

如此一说,苏潮丝毫没有气馁受挫的心态,反而似乎是升起来了一丝喜意……

自己拥有铜壶炼制丹药,只在乎这丹方中的所需灵药资料,至于那所谓的最珍贵的炼丹过程记录,对铜壶这等傻瓜式炼丹的利器来说,根本无用!

这般想法在苏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即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首先拿起来最边上的一道锦囊。

这道锦囊里面记录的是先天淬元境界所用的武道丹药,名为“纯元丹”,所用的丹药大部分苏潮倒还认识,不过其中有几种倒是十分难得。

苏潮将其中灵药份量一一记下来,又是换来了其他几道锦囊。

那蓝掌柜见苏潮看的十分用心,虽说是没有动用神识,却也是嫌弃耗费时间,当即是催促道:“到底要哪一副丹方?”

金门牙在一旁察觉到了,也是笑着道:“他师父常年闭山不出,得看仔细一些,若是丹方上的灵药太过稀缺难得,倒也无用。”

蓝掌柜听了之后,虽说是有道理,但终归是道:“那也扫过一眼即可。”

隙间,苏潮又是将另外两道锦囊里的“阴煞丹”和“阳罡丹”的丹方所需灵药成分默记了下来。

见到那蓝掌柜耐心尽失,苏潮也是察觉到不宜再拖延过久了,将桌案上锦囊悉数装好又是回过头来说道:“家师所要炼制的丹药,都是为了小子修炼武道境界所用的,这些丹方虽然是极其珍贵,不过小子现在的境界还用不着。”

“早说么……真是一个好运的小子!”那蓝掌柜似乎是感叹苏潮背后那位师父的视徒如子,当即是将为数不多的玄品丹方再次收了起来,指着那方书架上,道:“黄品丹方皆是在书架上,自己去看吧。”

闻言,苏潮十分听话的走了过去,与锦囊包裹着的玄品丹方有着很大的差距,这些黄品丹方并非是用能够负载神识刻画的玉简作为载体,皆是用着各类纸张,装在竹筒子里面。

苏潮靠近书架,目光一扫,只觉得看到的文字标记十分熟悉,有着“三灵丹”、“八珍丸”、“养气丹”等等。

苏潮喃喃道:“原来三灵丹的丹方只是黄品等级……”

听见苏潮这句话,那蓝掌柜也是道:“丹方固然是有着优劣之分,但若是真正的炼丹宗师手中,即便是黄品丹方,也是能够炼制出来玄品丹药,即外行人口中所说的绝品丹药。”

说着,蓝掌柜也是瞥了一眼旁边的金门牙,道:“似金坊主上次拿出来的绝品三灵丹就如是……”

金坊主面色一滞,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蓝掌柜言语之中的试探之意,当即也是呵呵笑道:“蓝掌柜何必拐弯抹角这般试探,金某人也是说一句实话,那绝品三灵丹的确是这小子的师父炼制出来的,不过那位道长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来了兴致才会是主动联系我叔侄二人,否则毫无办法。”

这金门牙看似坦诚,实则是滴水不漏,虽然是印证了蓝掌柜心中的些许猜测,但除了多了几分自己对这金门牙的高看,别无他用。

苏潮在已经是匆匆扫过了这些黄品丹方一眼,目光最终是聚集在了“聚元丹”、“活血健骨丹”两处丹方之上。

“有点眼光,这聚元丹和活血健骨丹是我手里最好的黄品丹方了,炼制出来的丹药是后天淬体境界难得一见的丹药。”

说着,蓝掌柜扫了一眼旁边的金门牙道:“看在金坊主的面子上,着两门丹方我就给你五万两银子,如何?”

五万两银子!

苏潮当即是心中凉了大半,就是连那金门牙也是瞧出来了苏潮囊中羞涩的窘迫,倒也是出言道:“若是暂时缺少银钱的话,我这里倒是挪用给你。”

蓝掌柜闻言,倒是看着金门牙不说话了,这金门牙可是一个比猴还精明的人物,即便是金门牙和苏潮装的再怎么亲切,蓝掌柜都是能够瞧出来二人之间佯装熟悉的陌生感。

这丹方的确是价值五万两银子,这金坊主的家当蓝掌柜是了解的,虽然是打着“周氏”的旗号,终归家底薄弱,五万两银子几乎是其全部家当,若非是顾及那绝品三灵丹的来源,蓝掌柜岂会是和其称兄道弟。

眼下见金坊主居然是拿出来了全部家当借给这个小子,商人图利而生,未必是没有这金门牙看中的东西,这般一想,倒愈发是让蓝掌柜顾忌起来了眼前小子的师父。

另一边苏潮心中暗自摇了摇头,五万两银子买两副丹方或许对他人还值得,不过对拥有铜壶的苏潮来说,就是不值得了。

苏潮询问道:“炼制所需的丹药难不难得?”

蓝掌柜倒是说了实话:“寻常黄品丹方只要万两银子即可,这两副丹方卖的贵自然是有卖的贵的道理,炼制出来的主药皆是十数种,名目太多,你自己看吧。”

此言正中苏潮下怀,当即是打算趁此将这两副丹药的所需灵药阅览一遍,不过却是被蓝掌柜拦了下来:“还是丑话说在前头,买卖都是做到了这一步,若是达不成交易的话,恐怕即便是金坊主的面子在,在下这坊内,你们也是出不去……”

金门牙见到蓝掌柜的这般认真的神色,当即也是笑着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如是,蓝掌柜才是撤开了手,苏潮又是扫了一遍,这两副丹方主药皆是在十数种,比起来玄品丹方动辄数十近百的灵药种类无疑是少了很多。

苏潮花了些许时间记下来之后,方才是道:“其中有几株灵药的确是难得之物。”

那蓝掌柜似乎是瞧出来了苏潮言外之意,当即是道:“你尽管放心,我多宝阁在中原各国各地都设有分行,店大货多,更是和药王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两副丹方里面所需的灵药,我百宝阁应有尽有。”

苏潮目光一沉,知晓蓝掌柜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耐心渐失,若是达不成交易,这蓝掌柜既然敢违反那药王谷私下交易丹方的禁忌,自然也可能是不在意自己和所谓的金坊主面子了。

心中飞快着盘算着,目光不由得向他外瞟去,数息之后,就见苏潮惊咦一声……

“咦,那是什么?”

苏潮目光的尽头,赫然是这方暗室的角落里摆放着的箩筐,上面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和掉落的蛛网,显然是许久无人注意到这了。

第八十一章 子铭重伤

循着苏潮的目光看过去,那丹坊的蓝掌柜扫了一眼之后,就是漫不经心的解释道:“那也是丹方,不过只能够算作一个半成品。”

“半成品……”

苏潮走到了那角落箩筐旁边,从里面拿出来盖满了灰尘的书卷,是皮卷,轴首上盖着邹无畏字样的私印。

“邹无畏……”

蓝掌柜见到了苏潮起了兴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是道:“这邹无畏乃是庐州学宫兼合殿的殿师,毕生钻研炼丹和药理,这些丹方都是出自他之手。”

如是,金门牙也是问道:“就是那位改编地元丹丹方的奇人?”

“嗯,”蓝掌柜点了点头,又回道:“地元丹乃是玄品丹方,这邹无畏改编出来的地元丹却是顶级黄品丹方,其中地元丹炼制丹方所需的珍惜灵药都是替换成了非常常见的灵药,且是药效最高能够达到地元丹的七成上下!”

见这蓝掌柜有意吹嘘那邹无畏,获悉一些内情的金门牙也是笑着道:“可是那位邹无畏终其一生,不过也就是成功改出了一副地元丹的丹方而已。”

“嘿嘿……”蓝掌柜干笑了两声,又是道:“所以这箩筐里面的那位邹师的改出来的丹方只能够是被称之为半成品。”

苏潮反问道:“半成品?那能够炼制出来丹药么?”

蓝掌柜见精明的金门牙在一侧,也是坦诚地摇了摇头回道:“并不能……那邹师讲这些半成品的丹方放在这里寄卖,一来是想换些银钱继续研究炼丹药理,二来么……就是希望能够有同道中人继续自己的研究。”

苏潮拿起来其中一卷,字迹有一些潦草,不过其上所需要的炼丹灵药都是标注清楚了,看来应该是寻常炼丹术士最受重视的过程记录残缺不全……

当即,苏潮心中一动,开口问道:“这些半成品的黄品丹方又是如何卖?”

这些半成品的丹方放在百宝阁里已经是有数年之久了,放在角落里蒙尘也没有清理,即便如此,蓝掌柜也是开出了价钱:“五千两银子一副。”

苏潮皱起眉头,也是认为这个出价过高了,当即是回道:“说是一个半成品,实则药效不清,药理混乱,或许见炼丹过程记录都是有着大量的出错……”

听着苏潮这般说,那金门牙也是附和道:“的确,蓝掌柜这番出价的确是过高了!”

“如果你们看上,三副这邹无畏的半成品丹方就要价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五副,”这一次,苏潮的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强硬,“若非是家师也喜欢研究药理的话,其他炼丹术士恐怕也不会像小子这般胡闹出手的。”

蓝掌柜倒是没有认为苏潮压价狠了,反而是问道:“令师有把握完善这些半成品的丹方?”

苏潮摇了摇头,道:“我对炼丹之术丝毫不精通,并不能确定。”

闻言,蓝掌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旋即也是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就依你的意思,五副半成品丹方只要你万两银子。”

……

片刻之后,百宝阁之外,苏潮递给了小厮柯北十两银子的酬劳之后,就随着那金门牙转到了后者的落脚处,一处距离百宝阁并不远的两进院子。

似乎是觉察到了后面有人紧随着,金门牙关了门户拉起来了门闩,方才是回过头来对苏潮道:“子铭正在后院养伤。”

“养伤?他怎么会受伤?”苏潮也是赶忙问道。

金门牙的脸上倒是不见了往常作为商贾的市侩气息,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力的愠怒道:“是周玄清……太尉大人,年关回到庐江,对子铭动用了家法。”

“家法?”

苏潮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周氏父子之间关系倒是极为复杂,往常苏潮只见到了周子铭的“子不孝”,现如今又是获悉了周玄清的“父不慈”。

“还真是一对恩怨纠葛的父子!”

苏潮暗自感叹着,才是在金门牙的带领下到了后院,见到了趴在床榻上的周子铭。

一身素衣,但却是在其背部不臀后,居然是有着丝丝血痕泌出来,已经是养伤了几日,仍旧是如此,可见那周玄清下手的狠重。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一直闭眸的周子铭也是睁开了眼睛,因为背部的伤势倒是没有立即回过头来,而是开口问道:“金叔?”

“哎……子铭,你看谁来了!”金门牙应了一声,又是将苏潮引进了内屋。

“苏潮…,居然是你来了……嘶!”似乎是动作过大,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势,剧烈的阵痛让周子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子内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连苏潮都是没有想到周子铭居然是伤的这般重,当即苏潮也是扶住了周子铭道:“可敷了药?”

金门牙在一旁道:“外敷的金创药,内服的血气丹丸都用过了,当日伤势实在太重,血肉模糊,叼着一口气……太尉大人下手!”

“金叔!”周子铭不欲苏潮继续说下去,当即是制止道。

金门牙闭了嘴,又是道:“你们在这里说着,我出去看看……”

待金门牙离开之后,苏潮从怀中取出来一支玉瓶,道:“这是数百年火候的血纹何首乌丹丸,对恢复气血极为有益。”

周子铭伸出手接过了玉瓶,握紧在了拳头里,数息后只听周子铭道:“你我之间就不谢了……”

周子铭将盛着血纹何首乌丹丸的玉瓶放在了枕头下面。

而苏潮又是注意到周子铭的背后已经是伤痕又是加重了一些,血痕又重了几道。

似乎是听了周子铭的喘息声加重,端着茶盘的金叔也是连忙走过来,看了看周子铭背后的伤势,叹息道:“还是这金创药太次了一些,若是在周府之中的金疮药,必定是能够止住这伤口的流血。”

周子铭自嘲道:“那周玄清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岂会是给我用那等金创药。”

“唉!”金门牙长长的叹气了一声终是无可奈何。

倒是苏潮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当即是在周子铭道:“你且好生养伤,明日我再来看你。”

周子铭点了点头,当即又是让金叔为自己送苏潮出府。

金门牙似乎是有些奇怪为何苏潮这般着急走,但最终还是送苏潮出去。

走到中堂的时候,苏潮方才是止住了脚步,对金门牙道:“金叔,借你的三千两银子估计得过段时间才能够还了……”

方才购买丹方是金门牙垫付的,苏潮的身上只有七千两银子。

“无事,”金门牙似乎是知晓一些内情道:“子铭极为看重你,虽然是不知道为什么,但子铭认准了的东西,我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助他。”

如是一说,苏潮方才是理解为何刚才在百宝阁中会愿意拿出来五万两银子给自己。

随后苏潮道:“子铭的伤势太重了,方才在百宝阁里面买的丹方中有一副是凝血止伤……”

随后,苏潮就是找出来了那副丹方,递给了金门牙道:“就是这逢春丹,这丹方仅仅是黄品丹方,所需的灵药并不多,但想要逢春丹药性好,不可避免需要年份高的灵药。”

“的确都是寻常可见的灵药,即便是要年份高一点的,那百宝阁没也有……”金门牙接过了丹方扫了一眼,如是道,不过旋即又是抬起头看着苏潮皱起眉头道:“不过那蓝老狐狸也是说了,这些丹方不过是那庐州学宫内邹无畏的半成品,恐怕……”

“总得试一试才是……”苏潮已经是想好了托词道:“这段时间我师父也是在庐州城内,这丹方拿给他看看说不得会有办法。”

一见苏潮这般说,金门牙顾及周子铭的伤势,也是当机立断道:“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再跑一趟百宝阁,把这炼制逢春丹的灵药买回来!”

第八十二章 炼逢春丹

是夜,年关过后,月黑风高,百宝阁内。

丹坊的蓝掌柜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在他的对面是一道瘦高显得十分干练的身影,正在用着极为谦恭的姿态在蓝掌柜的面前说着什么。

言语完毕,只见蓝掌柜摸了摸寸许长的两撇小胡子,道:“你是说,跟着那金胖子再次折返回来了百宝阁买了一些凝血治伤的灵药,并未被发觉?”

“嗯……”

就是在这人应下的时候,只见蓝掌柜端起来了一盏滚烫的茶水,朝着这人劈脸砸了过去,当即是让这人嗷嗷直叫疼痛起来。

蓝掌柜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而是怒骂道:“没用的东西,做事还留下了尾巴,还好意思给我应下,实话告诉你,在你回来之前,金胖子就是来了这坊内了,话里话外都是关于你这废物的事!”

说着,蓝掌柜只觉得眼前这小厮实在是愚蠢,摆了摆手道:“做事不机灵,以后滚到淝水码头搬货去!”

言语落下,就见蓝掌柜身边两道孔武有力的汉子应声抓住了这小厮的手臂,就像是拎皮球一样带了出去,又是有着婢女上来将方才蓝掌柜的摔碎的茶盏收拾干净。

一切恢复如初之后,蓝掌柜方才气愤的心情方才是平复了下来,四下无人,蓝掌柜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细缝,在盘算着什么:“熊土鳖、胆南星、血竭、没药、马钱子、龙骨、南红花、川羌、螃蟹骨、当归、静乳香、口防风、白芷、升麻、菖蒲、川穹……”

这蓝掌柜不愧是做账起家,只在小厮那里听过一遍金门牙所购买的灵药,就是全数记了下来,这些都是最为寻常的药物,但是排列在一起,让蓝掌柜有着十分熟悉的感觉。

仔细一回想,当即是让蓝掌柜一拍大腿,惊道:“这不就是炼制那逢春丹所需的灵药么!”

蓝掌柜目光低沉下来,那庐州学宫兼合殿的邹无畏研发出来的几种丹方,实则蓝掌柜也是在意过一阵,甚至是百宝阁内的镇阁炼丹师都是悦目过,但这几种丹方看似药理搭配毫无问题,实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位镇阁炼丹师也是断言这丹方必定是无法炼制出来丹药,若是钻研了数十年,或许倒是可以一试,不过数十年苦功啊,一般人哪里有这个耐心。

更何况百宝阁又是争利的商行,背后还站着药王谷,就更没有理由在这狗屁不通的半成品丹方之上花功夫了!

不过听闻到那金胖子居然是为了这半成品的丹方居然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不少成品上上等的灵药回去。

见其是铁了心打算是赔在这半成品的丹药上面了但蓝掌柜却是升不起来半点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据他所了解的这位金胖子,论起来精明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平日里和自己打交道也是滴水不露的,怎么看金胖子,蓝掌柜都是认为他不像一个座折本买卖的人!

但那丹方一事……

片刻之后,这蓝掌柜终是摇了摇头,放弃了继续想下去,最终是归于一点:“看来金胖子已经是抱到了一位了不得的炼丹师大腿!”

就是蓝掌柜如此说完不再去细想此时之后,苏潮已经是回到了苏厉为他准备的院子里面,那赵淙已经是从庐州府牧的府上回来了,见到了苏潮拎回来满满一大包袱裹着的东西,倒是没有在意,说了两句话之后苏潮就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赵淙乃是自己老爹的亲卫,倒是可以相信,不过以防万一,苏潮还是将被褥铺在了桌子上,自己则是执着灯盏钻到了桌子底下,用被褥将烛光遮住,也避免了其他人窥伺。

“十六种灵药,大部分都是百年份的,即便其他年份最低的,也是七八十年份的!”

掀开了那包裹着各种药材的包袱,各色药香味扑鼻而来,苏潮扫过一眼,金门牙掌柜购买回来的灵药果然不是寻常之物,显然是花了不少的银两。

“第一次见到那金门牙掌柜,只觉得精明无比算的无比透彻,但今日见到他如此真心对待周子铭,也难怪周子铭那等心高气傲的人会甘心称呼他一声金叔!”

苏潮又是从怀中拿出来那逢春丹的丹方,心中攥紧了手掌,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不过比起来金门牙相信苏潮身后有一位炼丹宗师而来的底气,苏潮则是要心虚的多。

稍一犹豫之后,苏潮也是将那逢春丹展开:“不管了,若是这逢春丹无用,大不了就是向爹或者赵淙开口,上一次兽潮时候给吴家爷爷所用的外伤药应该是能够能够治好周子铭的外伤。”

“再者说了,若是那庐州学宫内邹无畏拿出来售卖的丹方真的无可用之处,我倒是怀疑庐州学宫的水准了,不去也罢!”

“咿咿咿……”

就是在苏潮心中决断之后,那小白似乎是嗅到了浓浓的药香味,当即就是钻进来了遮住整个桌子的被褥里面,整个身子扑在了那些百年份的灵药上面。

“这可不能乱吃!”苏潮连忙是拽住了小白的尾巴,将其拖到了自己的怀中,连忙是取出来铜壶,倒出来了数十枚丹丸在手心里,递到了小白的嘴前。

小白见状,苏潮手中的丹丸对其的吸引力明显是超过了那些硬邦邦的灵药,小白伸出了脑袋,两支前爪也是趴在了苏潮的手掌上,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就是卷食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将将苏潮手中的数十枚丹丸食入腹中,一副满足的神色又是四仰八叉的躺了下来,姿态是显得十分满足。

眼见着自己手中的数十枚丹丸没了,苏潮也是叹了一声道:“你最近的胃口太大了一些,这么吃下去我快要养不起你来了!”

闻言,小白又是咿咿的叫着,似乎是要表达自己可以去寻来灵药。

这让苏潮连忙是打消了小白这个念头,且是告诫道:“你寻灵药,不是抢就是偷,这庐州府可不是山里,你要是被捉住了,小心他们拿你炖汤!”

果然,在苏潮的连哄带骗之下,这小白也是安分下来了,趴在一旁看着苏潮,一动不动,只不过眼睛还盯着那些灵药滴溜溜的在转……

苏潮摸了摸小白的头,刚才虽然那般说,但心底里倒是丝毫不嫌弃小白的大胃口,又是接着喃喃道:“你是我的福将,说不得你在我身边,这次试探用这铜壶炼制丹药可以成功!”

“咿咿咿……”小白也是欢快的应和着。

说干就干,苏潮取出来一份灵药,那金门牙生怕半成品的丹方有着不小的炼丹失败率,故而每样灵药也是有着三四份

苏潮握紧了手中的铜壶,心神一动就是将拿出来的一份逢春丹的灵药吸纳进去了铜壶内,心中也是忐忑了起来,旋即苏潮摇了摇头,将那些心思甩出脑子里面,专心致志的向着从自己的丹田里向着那铜壶里面输送着大量的元气。

这铜壶炼制丹药,的确是傻瓜式操作,只要输送元气保持供应就行了,只不过今日第一次丹药,苏潮的确是察觉到了异样之处,比起来往昔提炼丹丸,自己心神感受到了铜壶震动要剧烈的多,对元气的消耗量也是更大。

但除了调转元气之外,苏潮也是不需要做其他的

片刻之后,苏潮终于是察觉到了铜壶停止下来继续吞纳苏潮输送过来的元气,察觉到这一点的苏潮也是收住了,当即是睁开了眼睛,略带一丝紧张盯着手中的铜壶。

“可别让我失望啊!”苏潮喃喃道。

“咿咿咿……”这个时候小白也是站了起来,眼睛盯着那铜壶口,也是在期待着这一次铜壶里面出现什么东西。

苏潮压住了心头的激动,连握住铜壶的力道也是小了一些,又是心念一动,就是要从铜壶来运出来刚刚炼制出来的丹药。

“咳咳咳……”

刹那间,苏潮就是被一阵铜壶碰出来的灰尘呛着了,就是连小白雪白的毛发上都是覆了一层黑灰,待苏潮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地上多出来了一滩灰烬。

“这是……失败了么?”

苏潮见状,心头也是升起来了一丝失望之感,这灰烬看上去明显就是将丹药炼废的渣滓,不由得苏潮低下了头……

数息后,又是见苏潮抬起头来,盯着那滩灰烬,喃喃道:“不对!那么多的灵药,即便是炼废了成了灰烬,怎么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滩!”

苏潮又是握紧了手中的铜壶,果然,用着心神探查之下的确是感觉到了铜壶内还有东西,没有多想,苏潮就是将铜壶里面的东西再次放了出来。

这一次,仅仅是铜壶首先释放出来的丹药香气就是让苏潮精神一振,旋即就是见到了铜壶口冒出来的红褐色的丹丸就像是一道激射出来的水流一般。

捻起来地上的一枚红褐色的丹丸,苏潮放在了鼻子下面嗅了嗅,并无察觉到异样。

“是药三分毒,这丹药是不是那邹无畏想要得到的逢春丹,看来也只能够明天让周子铭做一下试验了。”

苏潮如是道,又是将掉落地上的逢春丹收拾好,又是再拿出来了一份灵药,准备再度炼制。

“那邹无畏毕竟是改编了地元丹这玄品丹方的奇人,再者说了铜壶炼制出来,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第八十三章 枯木逢春

翌日,一大早,苏潮就是又背着一个包袱出了院门,折了两三个长巷之后,就是径直朝着金门牙的院子奔去。

金门牙没有想到苏潮居然是来的如此之快,待将苏潮迎进来,金门牙再次对外看了一眼,方才是关上门拉住了门闩,道:“进去说吧。”

苏潮随着金门牙走进了周子铭趴着的屋子里面。

金门牙在苏潮的身后,又是见到苏潮背着昨日的包袱回来了,似乎是比走的时候小了一些,当即是心思一沉,认为苏潮的师父应该也是对这丹方束手无策,还炼废了一些灵药,所以分量才少了一些,也才这么快就来了……

金门牙终究是见过世面的,知晓炼丹一事极为耗费精力,那些炼丹术士从准备炼丹所需的灵药到最终炼制出来丹药,往往是需要一年半载的功夫。

就是这般想着,金门牙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是缓滞了一些。

周子铭这几日显然是在床榻上趴着睡够了,苏潮一进来,周子铭就是睁开了眼睛。

随后进来的金门牙也是扶住了周子铭,示意其休要有大动作,以免让背部的伤势再次严重,转而是回过头来,看着苏潮问道:“令师有没有治疗之法?”

苏潮点了点头:“逢春丹已经是炼出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尽可以说……”金门牙也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金叔,休要催促了……”在床榻上趴着的周子铭也是稍稍抬起头,示意金门牙稍安勿躁。

苏潮这才是得以接着说道:“只不过家师看过这丹方,药理之间并无明显的冲突,只不过是药三分毒,尤其是炼制出来的丹药,其中但凡有一点差错,恐怕丹药就是有着毒性了,这一点时间仓促,家师也是并未仔细钻研。”

金门牙看了看苏潮,当即是沉思道:“无非就是要人试药了……不知令师究竟是炼制出来了几枚逢春丹?”

“几枚?”苏潮显得有些错愕。

金门牙目色一沉,猜测着说道:“难道只有一枚逢春丹?”

闻言,苏潮知晓金门牙是误会了,连忙是摇了摇头,觉得解释再多,也不如让金门牙以及周子铭眼见为实,故而也是解开了背后的包袱,打了开来,将其平展的扑在了桌案上,里面露出来的居然是瓷瓶。

没有错,金门牙见多识广,这包袱里面的赫然是一只尺半长,口径三四寸的细口宽腹瓷瓶,寻常人家就有,多半是用来插花的。

见到了金门牙和周子铭一副惊讶的面色,苏潮也是摸了摸后脑勺,颇为尴尬的解释着说:“嘿嘿……一时匆忙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

说着,苏潮就是将瓷瓶里面装着的逢春丹尽数倒在了桌案上的包袱上,似乎里面装满了水液一般,顿时尽是倾洒了出来,待苏潮放下瓷瓶,桌案上的逢春丹就是堆起来了将近一尺高的圆锥堆。

“这……”见到如此之多的逢春丹,金门牙和周子铭也是惊诧的无以复加。

金门牙站了起来,走到逢春丹的前面,细细端详了起来,自己昨日备下的逢春丹只有三四份,但眼前这些逢春丹的数量怕已经是有了千余枚。

“寻常炼丹术士一炉丹药至多近百枚……怎么会有这么多,我明明也只是准备了三四份灵药!”

昨夜周子铭背后伤势加重,前来照顾的金门牙已经是将苏潮逢春丹一事尽数告知了周子铭,只不过眼下见到这堆得实在像是虚幻的逢春丹,周子铭也是不敢轻易相信,倒并非是怀疑苏潮有心害自己,只不过这丹药的数量未免是太多了一些吧。

金门牙的这番疑问,倒的确是让将苏潮问住了,炼制丹药这东西苏潮也是第一次接触,铜壶炼制丹药的容易和超乎常人想象,倒是让苏潮司空见惯了,只不过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其他人的面前,恐怕就是令人不可思议了!

还是床榻上面的周子铭出言道:“有可能,当年舒城闹瘟疫的时候,大蜀山上的清微真人就是开炉炼药,出药量也是超过寻常炼丹师将近两倍……”

“清微真人……”

一听到这个名字,金门牙也是面色严肃了起来,牵扯到了清微道长这等层次的人物,恐怕就是那庐州府牧也是不得不正色以待。

听闻周子铭将苏潮的师父和那清微真人相提并论,金门牙再次看重了苏潮几分。

但床榻上的周子铭低下了目光,方才没有说出来的是,即便是那清微道长炼制的丹药出量也是未必能够赶上苏潮那位师父,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只会是让自己和苏潮心生疑虑,埋在心里也好。

果然,金门牙见数量有如此之多的逢春丹,也是从屋内的抽屉里面寻出来了一把匕首,道:“眼下要做的无非就是要以人试药罢了,这逢春丹实在是机密之事,绝不可假手于人,就由我来试药吧。”

金门牙说着,就是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出来一道口子,顿时血液就是冒了出来,不断向下滴落着。

苏潮见到这一幕,感受到了金门牙对周子铭的真情实意。

金门牙并未握紧手掌止血,而是放下了匕首,又是伸手拿住了一枚逢春丹塞入了口中,一口吞入腹中。

这逢春丹药效十分惊人,进门吞药入腹数息之后,就是见到了原先掌心不断冒出来的血液刹那间止住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十数息之后,只见了金门牙手心里多出来一道寸半长的灰褐色血痂灰渍和先前流出来的血。

金门牙伸展了一下手指,有些激动道:“并无疼痛。”

随后金门牙又是从怀中取出来了手帕,抹干净了手边上的血液,一不小心径直是将那血痂擦掉了,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再次流血,而是里面已经是长出来了新肉!

“这……”金门牙见状,又是捏了捏手掌,将那些血痂尽数擦掉了,而留下的新肉伤痕颜色也是在渐渐地变深着,很快就是和手掌心其他处的肉色变成一样,金门牙惊道:“连伤痕都是不见了……”

见到这一幕,苏潮终于是安下了心,当即是从怀中取出来一支玉瓶道:“这是庐阳军中的金创药,眼下是看来用不着了……”

一边的金门牙顾不得苏潮这话了,一见到这药效是在惊人,金门牙也是不再疑虑,当即是再拿起来一枚准备让周子铭吃下。

苏潮见状,提醒道:“将子铭身上的衣物剪了,要不然这逢春丹的药效发挥作用后,可以让他的血肉和衣物粘在一起。”

“正是正是……”金门牙连连点头,又是寻来了剪刀:“情急之下,我倒是疏忽了这一点……”

金门牙将周子铭身上的衣物剪开之后,才是扶着后者将这枚逢春丹吃了。

周子铭背后的伤势实在是荆人,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地方,苏潮见到之后也是难以想象这周子铭究竟是触犯了那周玄清多大的逆鳞方才是遭到了如此严苛的家法对待。

周子铭吃下逢春丹之后,果然数息之后立马见效,背后原本不断泌出来的血液也是止住了,但这伤势明显是不可能与金门牙自划掌心一刀相比,血是止住了,皮开肉绽的背后也是在渐渐的结痂之中,偶尔隆起破开的伤口,十分可怖!

又是数十息的时间,周子铭的后背就像是一截焦化的树干一样,血痂如同干裂的树皮。

只见周子铭睁开了眼睛,道:“这逢春丹的确不是寻常药品,已经是感受不到痛楚了……”

“休要急着动身子,伤还没好,再等等……”金门牙关心则切的提醒道。

“不用了,已经是好了!”

言语过后,就是见到了周子铭缓缓的站起身来,那背后的伤痂就像是粘附在后背泥垢一般,顿时不断的掉落了下来,露出来了里面长出来的新肉。

周子铭扯了床头衣架上的一件外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才是看着金门牙道:“金叔,烧一些热水吧,这小半个月都是未动身子了……”

“好!好……好!”一见到周子铭伤势尽好,恢复如初,金门牙也是笑着一口答应道。

第八十四章 再议商事

周子铭热汤沐浴之后,动作虽然是利索,但也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半个时辰之后,周子铭和金门牙两道身影也是回到了房屋内,瞧着周子铭气色大好,苏潮也就是放下心来了,兽潮之中多有照顾,苏潮与并非是忘恩负义的人。

再者说了,苏潮隐隐是觉得这一次那周玄清对周子铭动用极为严苛的家法,十有八九是与自己有关……准确的说是周子铭的身影出现在了抵御兽潮的新军当中了。

这些事,周子铭自是不会说出来,苏潮也是心领神会的没有追问下去确定事实。

“那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也是不愿意见我这等闲人,苏潮你就替我多谢令师吧……”周子铭一脸谢意的说道。

苏潮回道:“此事对家师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你也不必记在心上!”

周子铭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又是将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千余枚的逢春丹之上,刚才就是其中一枚丹药就是将自己伤及经骨的伤势医治的完好如初,这份药效真的是堪比那周玄清珍藏的最优等金创药。

只不过,身为周家人的周子铭却是知晓那最优等金创药的珍贵之处,恐怕周玄清手中的积藏都不如眼前一半多吧。

“苏潮,我已经是在我娘坟前发誓,脱离周族,那周玄清已经是对你苏族起了忌惮,回到建邺之后必定是将苏府的现状禀报于吴帝以及那宋无极,恕我说一句实话,即便是有着张卫庐护着,苏府恐怕也是难以保全……”

苏潮看着周子铭,知道后者也是另有深意,径直是点破道:“子铭,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妨是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闻言,周子铭也是反问道:“想来你已经是知晓了百宝阁,那药王谷呢?”

苏潮点了点头:“嗯,这几天倒是在那百宝阁内听到了不少的消息,这药王谷应该是百宝阁丹药的提供方……”

“不止如此……”周子铭又是补充道:“这药王谷和百宝阁相辅相成,天下列国都城之内皆是有着百宝阁的招牌,药王谷的丹药,正是因为两者的富可敌国,那药王谷中的药圣、百宝阁的阁主就是见到了列国君主,都是不必行礼……”

如是,只听周子铭又是道:“当然那药王谷和百宝阁经营了数百年,倒并非是寻常人可弥补上的,我的意思还是指我想要独立门户,你要保全苏府,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积蓄起来庞大的财力……”

“你的意思是说……售卖丹药?”苏潮试着问道。

周子铭点了点头,又是将目光看回了那桌案上的逢春丹,道:“这逢春丹的药效,依我看来,足以比肩那些玄品顶级丹药,又是治疗外伤的不二神药,比起来吴国军中现行的金创药,我听金叔说,所需灵药十分常见……最重要的是,这药效似乎是比起来最优等的金创药都是好上不少!”

一旁的金门牙也是提醒道:“似这亲眼所见药效的逢春丹,想来军中、镖行、武行这些最容易受到外伤的地方必定是稀缺不已,而吴国内府和百宝阁里的最优等金创药,不仅是售价极贵,更是有价无市。”

周子铭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出身,得到金门牙的提醒之后,当即是心中生出来了计谋,对着苏潮道:“正是如此,倒是可以借商行一事拉拢住庐州军方的联系。”

听闻到庐州军方,苏潮就是想起来了自己的父亲,庐州境内并不太平,东有巢湖水妖兴风作浪,南面濒临长江,西面是大别山妖族啸聚山林,北部也是淮水……

这么多年庐州军队的南征北战,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平息妖祸,方才是保全了庐州境内大部分民众的安乐生活。

但若是这样的话,苏潮倒是有些担心铜壶的暴露了,稍稍权衡之后,苏潮就是朝着周子铭点了点头:“此计可行……我可以说服师父在庐州城多停留一阵,炼制出来大量的丹药,但只是我师父终年潜修,恐怕这炼丹所需的灵药一事上就是捉襟见肘了!”

“此时又有何难……”

这一次回话的是金门牙,只见他摆了摆手道:“眼下所要做的就是要图谋好大事罢了,至于所需银钱,我变卖家产,砸锅卖铁也是能够凑出来数万两银子……”

苏潮略想了想,也是说道:“这样的话,就率先全部购进炼制逢春丹的所需灵药,我让师父这几日炼制出来,至于销路么,我倒是可以去找我爹一趟。”

闻言,金门牙也是开口问道:“不知令尊是?”

回的是周子铭:“也是庐江苏府中人,不过早年离家,现如今是庐州庐阳军的苏厉上将军!”

“原来是苏厉上将军,真是失敬了……”金门牙连连称失敬,旋即又是对周子铭回道:“你年关之后就养伤在身,所以消息不甚灵通,现如今苏厉将军已经是被庐州府牧征辟为陷阵营主将了……”

“陷阵营主将!”周子铭也是知晓这个身份的份量,当即是面露一些诧异之色。

倒是金门牙思虑了一番,劝道:“如此的话,倒是不便让苏潮你出面了,一旦这丹药的生意铺展开了,必定是要抢了百宝阁的饭碗,他们要是有心追查下来,恐怕庐州府都是能够翻一个底朝天,于你不好。”

金门牙道:“不若你书信一封交给我,作为拜访苏厉将军的名刺,我这一番前往,必定也是说服苏厉将军促成这两相皆好的交易!”

苏潮想了想也是道:“这样也好,我爹还不知道我有一位道家的师父呢,倒是省去了这桩解释的麻烦,还有和庐州军方的交易,我也希望能够价钱压下一点。”

“这是自然,有你和苏厉将军的这情分上,再加上若是避免那百宝阁店大欺行,我们也的确是要在售价之上作出一些让步,好拉拢住庐州军方的支持。”

见到苏潮点了点头,周子铭也是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眼下有这些逢春丹在倒是可以先行动手了,庐州学宫开山在即,彼时必定是顾不得这些事情,分头行动吧,我和金叔负责收购灵药和联系庐州军方促成交易,苏潮你尽量说服令师炼制丹药吧。”

“至于利润分成……此时说未免太过早了,日后再议,你也放心,我周子铭也立誓必不负你!”

第八十五章 军方交易

百宝阁中,耳目众多的蓝掌柜再一次接到了消息,言明那金坊主正在变卖一些治产。

就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蓝掌柜又是接到了百宝阁灵药坊那边的消息,说是今日接了一笔五万两银子的大单子,顾客正是那金胖子。

握着传来消息的木牍,五万两银子的订单在丹方这边算不得什么,过不了几天就是能够在那些世家大族的手中就是能够做成一单,但是在灵药坊那边,就是了不得了。

蓝掌柜又是仔细一看,这木牍上传过来的订单灵药正是前不久自己刚刚确定炼制逢春丹所需的灵药。

算了算时间,前后不过一日,这蓝掌柜也是笑着乐呵呵的道:“如此之短的时间,想来金胖子昨天买的灵药应该是炼废了,但却是又不死心,所以才是打算抵上所有的家产再拼上一回么……”

蓝掌柜这般猜测着,目光也是在深思着,过了一阵后,算是想透彻的蓝掌柜也是笑着道:“还真是一个输红了眼睛的赌徒……不过,也是那些底层行脚商,不拼上一把也是难成气候……只不过十赌九输,金胖子你这一次恐怕也是难逃一输了!”

说着,蓝掌柜又是叫过来一名平时用的得心应手的小厮道,吩咐其将金胖子正在变卖的一些家产收到手中。

金胖子还是有一些眼光的,当年治下的一些屋产,略作修缮等到了今日,已经是升了五成,现如今金胖子是赌红了眼睛,蓝掌柜也是不介意趁火打劫了一些。

而在另一边的金胖子已经是将炼制逢春丹的灵药已经是悉数从百宝阁的行柜中提回来到了苏潮的手中,现在正拿着苏潮的书信来到了庐阳军的驻军大营。

庐阳军驻军大营在庐州府治北三四里,如此之近的位置,可见庐州府牧是真正的将庐阳军视为了嫡系之军,而拱卫庐州府治的除了一些军中老卒之外,真正的核心力量正是震慑世人的陷阵营!

“在下金大直,想要拜见苏厉将军!”

金门牙亮出两颗硕大金子镶金子的门牙,让那守门的卫卒看上去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好人。

“将军军务繁忙,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那守门的卫卒仔细打量了金门牙一眼,数息后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道。

瞧着这守门卫卒看上去实在是太耿直了,金门牙也是笑而不语,转即是从怀中取出来了一份书信交到了这卫卒的手中,说道:“你只须将这封书信交到苏将军的手中,他自然是会让你带我进去的。”

说着,这金门牙又是挺直了腰背,总算是积累起来一丝威严道:“若是耽误了苏将军的大事,小心问你的大罪!”

果然,这年轻的守门卫卒在老奸巨猾的金门牙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三两句连哄带骗一下,这卫卒就是带着金门牙拿出来的书信带了进去,果然不久后,就是见到了这卫卒就是出来,让进门跟着自己进去。

这里是驻军大营,纵横的直道直来直去,苏厉所在的营帐正是在最中央处,里面有这一副巨大的沙盘,长宽皆是有着三四丈,上面以庐州城为中心,再加上方圆百里的地势走向,无比逼真。

中帐左右两边各是一排兵器架子,金门牙的目光并不聚集在这里,见到了沙盘另一面的一道将军身影,扫了一眼,其眉目之间倒是和苏潮的确是有一些相似,当即心中已经是有了肯定,连忙拜道:“在下金大直,拜见苏将军!”

苏厉摆了摆手,让那卫卒离开,这偌大的中帐之中也就是留下了苏厉和金门牙两人,苏厉方才是说道:“说吧,潮儿既然是愿意为你写出来这封引荐信,我也希望你进来本将军不会后悔!”

“任凭在下说的是天花乱坠,恐怕没有见到事实,苏将军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金门牙说着,就是在怀中摸出来了一支精美的玉瓶,奉给了苏厉道:“还请苏将军将此丹药给受外伤严重的将士吃下,就一切可见分晓了,用不着在下多说什么,苏将军也都会明白了。”

苏厉接过金门牙递过来的玉瓶,仔细打量了一眼,又是低下头扫了一眼儿子苏潮送过来的书信,终是握紧了手中的玉瓶,对金门牙十分严肃的道:“本将军的麾下都是为庐州安危活里来死里去的壮士,若是你这药有什么问题的话,本将军一定是公示公办,拿了你的这颗项上人头祭旗!”

“一定一定……”金门牙也是应道。

如是,苏厉就是一声吩咐,叫进来一名亲卫,将手中的玉瓶递给了亲卫道:“带给庐阳军伤卒营中,让李禾将军服用下……”

“喏!”

见亲卫应下之后,并未和金门牙多言语什么,苏厉的目光如同往常一样落在了眼前的这一副沙盘之上。

倒是金门牙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颇为自来熟的说道:“苏将军英明神武,处事果断,是金某人难得一见的将帅,难怪府牧大人会将赫赫威名的陷阵营交到苏将军的手中……”

苏厉伸出来了手掌制止道:“这番话你就不必说了。”

见着苏厉这般严肃,金门牙也是悻悻脸色,不再言语,反正那逢春丹的药效,自己是亲眼见过的,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反而现在金门牙还是在十分的期待这苏厉将军如今不近人情的面容在得知了药效之后,又该是怎么样的神色!

如是,在无言的肃静当中,等待了半个时辰,苏厉才是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待许久的苏厉连忙是走到了中帐的门口,那方才离去的亲卫也是进了来,道:“将军,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如何?李禾怎么了!”苏厉也是连忙问道。

“无事,不对是有事!”这亲卫也是难以描述,当即是转回身看着营帐外对苏厉道:“将军,稍等,还是让李禾将军亲自和你说吧!”

“李禾……”

就当苏厉不解的时候,营帐外的又是走进来几道身影,为首的一人蓬头垢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血气的腥味,已经是失去了左臂半截。

苏厉见到了此人的身影,也是面色大喜道:“李禾,你居然是能够站起来了!”

李禾点了点头,当即是纳首对苏厉拜道:“多谢将军送来的灵丹妙药,昨日军医已经是断言末将伤口已经是溃烂,眼下气温低寒,故而并未生蛆,若是在夏日的话,恐怕都是挺不到今日……”

“好了就行,好了就行,既然是日后不能够再行征战,亦是能够转到庐州府治下任文职和地方守戍……”

闻言,李禾点了点头回道:“将军,这几日躺在伤卒营生不如死不能动的日子里,末将已经是想开了,哪怕是断了一条胳膊,只要是活着就好,只是……”

李禾欲言又止,看着苏厉终是道:“只是,末将这条命这一次是救回来了,但此番伤亡在淮水中的弟兄们可不在少数啊,张芒、乐难他们几个……”

在一旁听到这里的金门牙也是咧开嘴,恰当其时的说道:“在下可未说过李将军服用的逢春丹只有一枚……”

苏厉见状,当即是朝着金门牙道:“金掌柜,方才是本将军失敬了,这逢春丹你哪里还有多少,不管多么昂贵,本将军也要了!”

见状,金门牙笑着摇了摇头。

苏厉面色一冷道:“难道金掌柜是怀疑本将军出不起这个价钱么?”

金门牙连忙是摆了摆手道:“苏将军,金某人可不是这个意思,这逢春丹相比于吴国内府和市面上的最优等金创药相比,不但是不贵,相反是十分的便宜。”

苏厉身在军中,自然是知晓那最优等金创药的价钱几何,至少要上千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上一次苏厉返回苏府给吴老爷子服用的就是这等金创药,只不过,饶是苏厉,手中那等金创药也不过只有那一副罢了,由此可见其珍贵稀缺之处。

眼下这所谓的逢春丹似乎是与那等金创药的药效不相上下,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是价钱至少是相等。

“多少银钱?”苏厉问道。

“一千两银子……”金门牙回道。

苏厉皱起眉头,但是旋即舒展开来,这份价钱的确是算不得便宜,但也绝对是不算贵。

“好,我要十枚了……”

“将军,先不要开口,在下的话可还没说完呢!”金门牙笑着道。

见到苏厉皱起眉头,有些不悦自己似乎是要坐地起价,当即金门牙也是连忙道:“苏将军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深感庐州军马守卫庐州不易,这军中将士的伤亡换来的何尝不是庐州之下百姓商贾的安稳,故而这一千两银子的定价只是那市面上对金创药的定价罢了……”

“而我行逢春丹的售价只要是五百两,不过若是苏将军麾下的庐阳军采购的话,一百两银子一枚如何?”

“一百两……”

见到金门牙提出来了这个数字,苏厉也是皱起来么眉头,并非是不满意这斩到了一成的价格,正是这出乎意外的廉价倒是让苏厉不得不怀疑起来这金门牙背后的打算……

第八十六章 子铭又至

与庐州军方的这笔交易甚至是比预料之中的更为顺利。

金门牙刻意放低了售价之后,上将军就是立即将书信送到了两三里开外的庐州府治里面,乃是加急文书,立即得到了庐州府牧的回书和一匣子的银票,其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百两银子一枚的逢春丹,药效比起来吴国内府所产的特等金创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庐州是太平日子尚且军中就有人数不小的伤亡,若是等到那群妖作乱宵小犯境的时候,这逢春丹应该是多多益善才是。

拿了十万两的银票,金门牙倒是没有含糊,将那第一批炼制出来的千余枚逢春丹就是移交给了庐州军方。

另一边,总算是有了一些炼丹常识的苏潮知晓了那些炼丹术士炼制丹药绝非是铜壶炼制丹药那般快速,故而,这一次金门牙交给自己价值数万两纹银的灵药自己炼制起来也是刻意放缓了一些。

“周子铭虽然待我并不算虚情假意,但我始终在意他的那一句我是他的剑……”

年前在苏府的时候,周子铭说的这句话,就像是苏潮心目之中挥散不去的烙印,周子铭既然视他为剑,那么意欲何为,所要斩杀的又是何人?

苏潮十分在意这件事情,不过眼下那庐州学宫开山在即,这些事都是来不及细想,苏潮又是将目光亦向旁边的两份灵药,那是炼制“聚元丹”、“活血健骨丹”所需的灵药。

这两份丹方能够卖出来五万银两的天价,自然是有着五万银两的价值。

这聚元丹是疏通经脉、聚灵凝元之用,而活血健骨丹则是进益气血、强健骨骼之用,这聚元丹和活血健骨丹相辅相成,是后天淬体境界后期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

那逢春丹根据一副半成品的丹方配置灵药都是能够炼制的出来,更何况苏潮背下来的聚元丹、活血健骨丹却是来自正版的药方,自然无甚大错。

故而炼制出来聚元丹和活血健骨丹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片刻之后,苏潮的面前就是多出来了数百枚两色丹药,一蔚蓝色,一血红色。

“眼下我是锻肌境,应该是这活血健骨丹最为适合……”

苏潮这般想着,就是用手捻起来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即是活血健骨丹,饮下之后,与其他当初食下丹药的显著成效不同,这活血健骨丹似乎是药效缓慢,片刻之后,苏潮才是发觉血液和骨髓方才是发热了起来。

苏潮收好了散落的聚元丹和活血健骨丹,方才是出了院落里,准备练些拳脚功夫,好消化腹内的药力。

当日小白附身之后实力大涨的时候,就是发觉五禽戏并非是寻常拳脚,实则待到实力高涨的时候,苏潮自会察觉到五禽戏的奥秘所在。

“猿步势!”

苏潮左步跨出,右手提猿姿态,纵身跃动,显得极其灵活多变的猿步势就是如此展开,拳脚之间尽显猿步势的灵敏姿态。

猿步势之后,虎戏、鹤戏、鹿戏和熊戏接连上手,一套拳罢,苏潮只觉得血液和骨髓之中的热意才是稍得缓解,一身热汗浸湿了内衫。

苏潮绷紧了臂膀,只觉得一股肩膀下到肘关节的肌肉正在绷实着,倒是和苏潮平日刻意锻炼出来的肌肉有所不同的是,元气正在是汇入那些肌肉中。

“现在我这双臂膀应该是能够开两石的强弓,提起来三百斤的石锁!”

苏潮心中一喜,身上滚烫的热汗也是传来一种莫名的舒适感,既是这般想着,苏潮就是走到了院落里面的一块大石头前。

这院子内并无拜访任何兵刃器械,连比拼气力的石锁都是没有,苏潮看重的这块石头,估摸着重量应该是在三百斤上下。

摸住了其中一左一右两块棱角,苏潮稍一运气提力,这块巨石就是松动了些许,往上抬了半分。

“这巨石的确是有着三百斤之重,不过却是陷在了泥土当中,牵扯之下未免是过重了一些,不过……”

苏潮察觉到了巨石的重量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不过却是并未打算轻易放手,而是利用了巧劲,将手中的巨石先是左右挪动了几回,方才是彻底发力,将这块巨石彻底抬了起来。

“将近四百斤的气力,似你这锻肌境的实力能够达成这般气力的确是实属难得了!”

“轰!”

苏潮丢下了手头上的这块巨石,回过头去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那周子铭。

“你居然是绕过了院内赵淙的看护?”苏潮有一些意外。

周子铭摇了摇头,道:“这赵淙应该是原先院子里面的军中高手吧,我并非是他的对手,不过此时的他可不在这前院当中,而是出门了。”

苏潮心中稍稍警惕,这周子铭既然是等到了赵淙出门,看来这几日周子铭并不没有少暗自窥伺这里,至于用心是什么,苏潮心中已经是隐隐有了答案。

周子铭倒是出人意料的坦诚:“你并没有想多,我的确是有心看一眼我的恩人,也就是你的那位师父究竟是何方高人,但却是少算了一步……”

“一位炼丹一术上不属于大蜀山清微道长的师父,想来也是未卜先知,能掐会算,我这没有道缘的人,有事能够能够见到令师不欲显现人前的真面目呢?”

见到周子铭这副模样,苏潮心中的警惕并未丝毫松懈,不过也是回道:“的确,家师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与我联系,也是以飞禽作为往来,灵药的运输也是不外如是,只是周子铭你这番不请自来,的确是令我生厌了。”

周子铭一副不可置否的神色,却是显得丝毫不在意道:“我来也只是为了告诉你,金叔已经是和庐州军方达成了交易,那千余枚逢春丹以十万两纹银的价格被苏将军收入囊中。”

“再者就是提醒你,七日之后,就是庐州学宫的开山之日,”周子铭的目光与苏潮对视,开口:“你难道就是对那庐州学宫不好奇么?”

“你这后天淬体第四重锻肌境的实力,可是没有自保之力,若是自报家门的话,或许更容易遭到针对……”

苏潮回道:“你该不会还是没有放弃招揽我为追随的心思吧?”

“或许吧……”周子铭并没有否认,旋即又道:“不过,比起来这个,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在庐州学宫内保全自己,当然选择一上品门第作为门人亦可如此,比如我就是不二人选……”

“这绝无可能!”苏潮直接是拒绝道。

“我知晓你不能,所以才是来提醒你一句,无论是你身为庐州上将军的爹,亦或者还是上品门第的我,都不能保全你自己,甚至还为你寻来麻烦,能够在各个派系当中安然的,唯独只有你自己……”

第八十七章 庐州学宫

正月十六,庐州城西偏北二十里外。

正是元宵节过后,自年关涌起的节日红色以及爆竹声响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退着。

赵淙并未将苏潮送到庐州学宫的山门下,毕竟前者的军中营将身份实在是敏感,再者苏潮也是不想有着太多的麻烦,所以也是免了这一桩潜在的麻烦了。

破晓的时候,苏潮就是带了必备之物早早地出门,径直奔着庐州学宫的山门离去。

庐州学宫,作为庐州的最高学府,庐州境内的中上层官吏将近九成都是出自庐州学宫,由此可见这庐州学宫的超然地位。

当然因为都是各个世家大族培养子弟的地方,就是不可避免的多出来一些派系之争。

自庐州城的西城门出来,约莫是走了一个半时辰,苏潮就是见到了那远处的山峦上有着一排群建筑沿着山峦的起伏地势铺展开,山脊以上有着薄薄的雾霭笼罩着,让苏潮见到这庐州学宫颇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朦胧感。

“这就是庐州学宫么……果然是气度不凡!”

苏潮迎面是一道宽达十丈的青石板道路,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磨洗,有着深青色的岁月沉淀。

这条青石板大道一直延伸到山中,苏潮循着大道看过去,看到的果然是一道壮阔无比的道场山门,是一座牌楼,上面写着“庐州学宫”四个篆体大字,笔迹矫若惊龙、铁画银钩。

“兄台,兄台……等等我!”

就是苏潮准备迈进庐州学宫的山门时候,一道身影就是从苏潮的身后急促的跑过来,拍住了苏潮的肩膀叫住道。

苏潮回过头,来者并不认识,约莫年岁是二十上下,体态十分臃肿,看上去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物,生的是皮肤白皙有光泽,苏潮疑惑着问道:“你是?”

“忘记做自我介绍了……”这小胖子重重的喘息了两声,就是对着苏潮拱手作揖道:“在下淮南人士佰什一,也是这庐州学宫之内的士子,看着兄台甚是面生,难道是今年才入学宫的士子新人?”

“嗯,我的确是才入庐州学宫的。”苏潮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面生……”这佰什一见到了苏潮点头应下之后,当即心中就是有了主意,对着苏潮笑着道:“嘿嘿,不知兄台是哪一家的子弟?”

见到这小胖子一副颇为自来熟的模样,苏潮也是边走边回道:“也是这庐州府之下的庐江县府,苏氏。”

“苏氏……”小胖子皱起来了眉头,似乎是绞尽了脑汁也是没有想到这庐江苏氏究竟是出自何门何派,当即是笑着耸了耸肩说道:“庐江我倒是知道,不过我只知晓庐江的周氏、王氏和何氏,却是没有听到过一个苏氏,不知晓……”

苏潮见状,果然未至庐州学宫内,这遇见了这门户之见,故而苏潮也是稍稍冷着语气回道:“那周王何三家皆是上品门第,而苏氏只是中品门第。”

“中品门第?”佰什一皱起来了眉头,看着苏潮细细打量了一番,实在是不理解这中品门第是如何进的庐州学宫,难道也像自己一样?

但是旋即,佰什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露出来惊喜道:“那么兄台……不对,贤弟也是被分到了止戈、兼合、初鸣三殿之一了?”

“止戈殿。”

佰什一一拍大腿道:“贤弟,兄长我是初鸣殿的,挨在一起的!”

佰什一见到了苏潮的脚步没有停缓半步,又是小跑了一阵追上才是道:“贤弟,今天能不能够开山门都是未知,你现在赶上去,只能够是在山门外的道场上人挤人,什么意思都没有!”

如是,苏潮倒是停住了继续迈进的脚步,回过头看着佰什一道:“为何?往常惯例不都是正月十六日出之时就鸣钟开启山门么?”

“那是往年……”佰什一一下子坐在了路边的大青石上面,两只手臂支在腿上,气喘吁吁的道:“贤弟既然是止戈殿的,就必定是武者了,没有关注到这件事也是在正常不过的。”

“那四大国公之首……周国的随国公,你是知晓的吧?”佰什一反过来问道。

见到苏潮点了点头,这佰什一又是道:“自年前开始,随国公被封为圣人之后,诸子百家和天下士族便是有大半赶赴到周国境内,观仰圣道,但是实际上却是要变革如今的文道局面,而且三天之前,一切争议就是结束了,今日乃是诸子百家和随国公最后的定局了。”

“吴国自持国力鼎盛,举国上下以九品中正制作为治国之本,金陵学宫的理学作为治国之策,所以对这一次随国公变法大局并未参加,但庐州学宫则是不然,今日山门迟迟不开,是在等着随国公那场定局的宣告天下。”

“庐州府牧以及这庐州学宫的山长要在这庐州率先行那随国公文道变法……”

“原来如此……”苏潮点了点头,原来学宫山门迟迟未开,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佰什一也是道:“要不然的话,那些顶级门第的豪门子弟岂会是放过进山门这个比拼财力物力的机会!”

说着,佰什一也是恢复了过来了,不似之前的喘息声了,当即也是道:“贤弟,既然相逢便是缘分,为兄呢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在那里看进山门的场景是最好的,一般人还不知道。”

说着,佰什一就是站了起来,不待苏潮答应下来,就是拽起苏潮的手腕,避开了直通学宫山门道场的青石板大道,而是在在不远处的一条两边是荆棘丛中的小径七拐八拐上去。

这佰什一虽然是看起来十分体态臃肿,是一个四肢不勤的惫懒家伙,但实则却是十分灵敏,哪怕是野径陡峭,稍稍用了一些巧劲,就是爬上去了。

“倒是忽视了,这佰什一也是修炼了武道……”苏潮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

佰什一在前,在攀上一块大青石的时候,这佰什一也是拍了拍手掌抖落了沾附在手上的灰尘之后,也是笑着回头道:“累死我了,可算是到了!”

紧随佰什一之后,苏潮也是攀上了大青石,果然是见到了不远处就是有着一座非常残破的亭子,在这里举目望去,能够见到远在二十里外的庐州西城墙,视野无比开阔。

苏潮回过头看回庐州学宫,比先前看的更为真切了一些,只不过笼罩在庐州学宫庞大建筑群外的迷雾,苏潮总觉得与寻常时候见到的山中薄雾有所不同。

似乎像是绸缎,像是匹练……确切的说,似乎是像一道枷锁,桎梏着庐州学宫的开山。

第八十八章 石亭青年

“贤弟,怎么样?兄长没有诓骗你吧……”一旁的佰什一将沾了泥土的手掌在苏潮的身上拍了拍,笑嘻嘻的说道。

苏潮点了点头,此处视野极其开阔,极目望去,自庐州学宫至天际头的庐州西城墙,气象万千,人影络绎不绝。

“前面石亭子里面看风景最好,开山门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佰什一说着,就是在前面走着,准备进入石亭。

这石亭内是四座一人抱的石柱子撑起来的,外面刷的红漆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已经是失去了原先的光泽,一副暗锈色,眼中的地方已经是掉落了外皮,露出来里面的白灰,连遮挡风雨亭顶瓦片也是掉下来了几片在四周,可知这石亭已经是年久失修了。

“奇怪,怎么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

佰什一胖墩墩的身形已经是走进石亭十丈之内,这才是发现那石亭子里面似乎是坐着一道人影,方才是被粗大石柱子的遮挡,倒是让佰什一和苏潮并未看到此人。

苏潮抬起头,也是看到了这道身影,不过并未奇怪什么,山林之中能够修建这样的一座石亭,想来前人都是注意到了此处的视野极好,多出来一两人又岂会是觉得奇怪。

石亭中的那道身影也是注意到了有人靠近,稍稍侧过首,就是用着余光扫了一眼苏潮和佰什一。

这是一个模样算是清秀的中青年面容,若是硬是说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此人的鼻形看上去与寻常人不一样,鼻梁的上端有凸起,形似驼峰或结节状,鼻尖有点下勾,是鹰钩鼻。

尤其是苏潮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此人的鼻子形状的确是十分突兀!

旁边的佰什一见到这人的大半面容,也是面色一滞。

偏偏那人感知力又是十分的敏锐,彻底回过头来目光盯在了佰什一的身上,缓缓开口问道:“你似乎是有一些紧张啊……”

苏潮和佰什一仅隔着尺半之远,察觉到了石亭内那道身影的目光注视过来,如同一柄锐利无比的寒冰刃一般直刺过来,令人不敢直视。

佰什一短暂的失神之后,当即是回道:“前辈……哦,不对,兄长,我就是在好奇这个地方其他人都不知晓,隐秘至极,也不知道兄长究竟是怎么寻来这里的……”

“哦?原来如此……”鹰钩鼻青年撤回了目光,这一下子让佰什一以及旁边的苏潮觉得气息都是顺畅了一些,旋即又是听石亭内鹰钩鼻青年道:“常人自是寻不到这里,不过与我而言,找到这里并不奇怪。”

佰什一见状道:“既然兄长已经是占据这里了,那小弟两人就离开了,告辞……”

说着,佰什一就是拉住苏潮的衣袖,准备转头就走,却是未曾料到石亭内那道身影言语悠悠传来:“这石亭又不是只能够挤一个人,想来你们两个上来也是为了观览庐州学宫进山门的胜景,过来吧。”

言语虽然是说的十分缓和,实则不容佰什一和苏潮拒绝。

果然,苏潮能够察觉到了佰什一听闻到这句话之后也是身形一滞,犹豫了一两息之后,方才是扭过头来笑嘻嘻的回道:“兄长既然如此热情,那我兄弟二人也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是,佰什一拉着苏潮进了石亭子。

苏潮看着佰什一,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似乎是觉得这佰什一有些畏怯眼前石亭中的青年身影,更关键的是两人之间的言语明显看上去是从未谋面。

入了石亭内,佰什一更是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个距离这青年身影较远的地方坐着,苏潮倒是没有察觉到奇怪的,随便寻来了一处位置,刚好就是和那青年隔着一个石凳子。

这才是发现,这青年的面前多出来一道火坑,里面燃着篝火,这鹰钩鼻青年的手中那拿着一杆末端穿插这一只兔子在炙烤着。

自来熟的佰什一也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兄长还真是好兴致,只不过在这庐州学宫周围燃火可是违反学宫禁例的,要是被师长知晓的话,兄长可是要被扭送官府大狱的。”

这青年却是毫不紧张的道:“哈哈哈……如你先前所言,此处隐秘至极,若是我不说你不说的话,又岂会是被学宫内那些老家伙们知晓……”

说着,这鹰钩鼻青年就是将手中炙烤着兔肉的木杆提到了佰什一的面前,斜指着,三成熟的兔肉味道着实算不得好闻,但佰什一却是不觉得这青年无礼,反而是赔笑着。

只听鹰钩鼻青年也是笑着,不见有丝毫被庐州学宫内师长知晓的担忧之意,反而是盯着佰什一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道:“难不成这只死了的兔子说出来么?”

佰什一干笑了两声:“兄长说笑了,说笑了……这死了快要被烤熟透了的兔子岂会是说话,我们也不说,我们也不说……”

见到佰什一如此识相,这鹰钩鼻青年又是扫了一眼旁边的苏潮,察觉到后者并不知晓内情之后,也是撤回了那烤炙着兔肉的长杆,放在了火坑上继续炙烤着。

“有古怪!”

即便苏潮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是察觉到了这佰什一和鹰钩鼻青年言语之中的诡异之处,只不过见这佰什一一副拘谨的模样,也是让苏潮一时摸不著,还不如保持着眼下的和宁局面。

这青年似乎是在等着看庐州开山门的胜景,手上烤炙的兔肉正在弥散着火烧的油腻香气,不过目光却是盯着那远在数里开外的庐州学宫山门前的道场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庐州城方向的传来了些许动静,这鹰钩鼻青年也是缓缓笑道:“看来也快开山门了……”

苏潮循着这鹰钩鼻青年的目光看向了庐州城,果然,那极远处似乎是有着一团黑点在朝着庐州学宫所在的方位快速的移动着,脚力飞快,不过是一会儿,就见这团黑点愈发清晰。

佰什一扫了一眼,就是道:“那是霍邱张家,是庐州张氏的霍邱分家,以贩马发家,如今霍邱张氏主管庐州马政,见这动静应该是张家的子弟,每次进山门比拼财力物力的时候,那张执为首的张氏子弟就是拿出来良马出风头……”

说着佰什一也是看着庐州学宫的山门道:“霍邱张家都是出动了,他们消息比较灵通,应该是快要开山门了……”

那鹰钩鼻青年回过头来,打量着佰什一,突然道:“我倒是看走眼了,你是出自庐州何家何地?”

佰什一被这一句话吓得一抖,下意识看了一眼苏潮,当即眼睛一转就是道:“我姓苏,对,苏氏,庐江苏氏!”

“这佰什一……”

苏潮暗自估量着,也不知道这佰什一为何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这句话,畏怯这名鹰钩鼻青年方才是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么?

“哦?”这鹰钩鼻青年似乎是来了兴致,仔细打量了一眼佰什一,方才是目光笑吟吟的问道:“那苏厉和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苏潮也是向着这鹰钩鼻青年看了过去,后者虽然是笑吟吟的面容,目光里却是泛出来一股冷意,似乎是对自己老爹有着莫大的仇恨一般。

倒是鹰钩鼻青年目光盯着的佰什一,缓缓开口喃喃道:“苏厉……这么名字好生熟悉啊!”

第八十九章 进山门(上)

虽说是想了半晌都是没有想到那听起来极为熟悉的苏厉究竟是何方人物,但鹰钩鼻青年的目光一直凝视在自己的身上,和被鹰隼盯着作为猎物的目光一般无二,让佰什一感觉如芒在背。

这佰什一反应也算是十分快捷,数息之后,摸准了鹰钩鼻青年的一些潜藏情绪,也是一拍大腿道:“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苏厉不正是我的远方族叔呢!”

这回答让苏潮也是一阵暴汗,当即是看回了那佰什一,第一次见到这家伙胖墩厚实的模样,还以为是一个老实人呢,现在看来是看走眼了,这绝对是一个说谎话都是不打草稿的人。

“远方族叔……”

听见佰什一的回答,这鹰钩鼻青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旋即撤回了目光,继续盯在了那已经是疾驰而至庐州学宫山门的霍邱张家子弟。

苏潮见状,顿时敏锐的觉察到了方才隐隐之中感受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戾气顿时消散地荡然无存,苏潮也是顺势循着这鹰钩鼻青年的目光看过去。

视线的尽头,约莫十数名子弟,皆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且不说胯下皆是百里挑一的良马,就是一应马具都是十分的精细豪奢,清脆的马蹄声中速度极快,即便是上坡的脚力也是大大超过了寻常马匹。

不一会儿就是冲上了庐州学宫山门道场上,胯下马匹也是极通人性,仰蹄长嘶鸣了一声,方才是勒住了继续奔进,那些霍邱张氏的子弟就是纵身下马,目光扫着这山门道场上的其他人,带着出乎常人的桀骜。

而周围的那些子弟似乎也是畏怯这霍邱张氏的偌大名声,让出来了一处方圆十数丈的范围给这些张氏子弟停放马匹和下马休息。

这霍邱张氏骑马的一群子弟就像是拉开了进山门的序幕一般,那远处也是有着成规模的行伍朝着庐州学宫山门这些地方移动过来,或快或慢。

人数也是有多又少,多达百余人,少则也有十数人,不乏是有着随行极为豪奢铺张的排面。

大多数行伍中最为瞩目的多是驷马车驾,前面拉着的马匹自是不凡,那身后的车驾就更是描金绘凤,镀银漆金,车轼有着昂贵之物如珍珠、玛瑙、玉石等物点缀着,就连遮挡的车帘帷幕都是用着苏锦为面蜀锦为里,其中穿插的针织线法极为精湛,巧夺天工。

这佰什一显然是有眼力了,瞧着那一行行的来势汹汹的阵仗,也是如数家珍,报出了其它子弟的家门。

“这是庐州李氏家的子弟,祖上就是古魏国的愍侯、破虏将军李典!”

“那青蓝色的驷马车驾是舒城乔氏,这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传说中百年前古魏国的武帝掀起赤壁之战就是为了这乔家的二女,这百年来乔氏也是多有与吴国皇室有着姻亲,这一代就出了一个乔贵妃!”

“山脚下那金色顶棚的车驾是居巢杨氏,这倒是一户极为低调的家族,并无声名赫赫的先祖,这百年来也是无族人在朝中身居要职,可却是货真价实的上品门第!”

……

听着这佰什一连着说了一大堆,所指的皆是进入庐州学宫山门之中的显赫队伍,且是似乎是摸透了这些家族的老底,娓娓道来,尽数抖落了出来。

那鹰钩鼻青年目光一一掠过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亦是扬起来了嘴角笑着讥讽道:“呵呵,还真是会争奇斗艳啊,也不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上了战场上,又有着几分战力?”

佰什一见状,也是连连附和着说道:“说的正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躺在了祖宗的功劳簿上受着祖上的蒙阴罢了,岂会是大别……别说是上战场有几分战力,说不得见到那些激战的场面就是腿都的不行!”

鹰钩鼻青年闻言,回过头来又是看了一眼佰什一,数息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他们腿抖不抖我不知道,不过你紧张什么?”

苏潮也是朝着佰什一看过去,这佰什一不只是额头上钻出来了虚汗,一双腿也是抖成了筛糠。

只听佰什一按住了自己的双腿,却还是抖得不行,只见其抬起头来故作轻松笑嘻嘻的回道:“这冬天风大,还是在山上,腿冻的不行,得抖抖……”

说着佰什一眼尖,又是发现了什么,当即是指着庐州城那边的西淝水河道道:“重头戏来了,那是淮南侯家的船队,可是泉州打造出来的铁甲楼船,平日里难得一见!”

果然,佰什一这番话又是让鹰钩鼻青年和苏潮看了回去,见状,佰什一松了一口气。

夏水暴涨,施合于肥,西淝水穿庐州城而过,是天造地设的庐州护城河,寻常无战事的时候,这西淝水也是通航,经过庐州学宫的山门并不远的码头。

“铁甲楼船……”

苏潮看着那铁甲楼船,足足是有着三层,吃水极深,见其规模能够容纳数百人丝毫不成问题,只不过西淝水实在是并非是大江大河,这铁甲楼船航行其上,总觉得是大材小用了。

佰什一站了起来,又是为鹰钩鼻青年和苏潮解释道:“这铁甲楼船分为三层,在江上是凭借风帆驱动,最底下的一层也有二百力士,驱动划船,上面还有三百精兵士卒,披坚执锐,船上更是架设着强弓劲弩,寻常艨艟舟船,若是被这铁甲楼船迎面撞上,必定是尸骨无存!”

“因为这铁甲楼船不仅船身九成都是由铁皮打造,那楼船龙骨更是用着九成九的精铁铸成!”

听闻这铁甲楼船居然如此耗费钢铁,苏潮也是点了点头道:“难怪吃水如此之深,在这西淝水之中居然是需要千余纤夫在两岸拉着船驱动前行。”

说到这里,佰什一也是点了点头道:“是啊,这可是当年淮南侯镇压淮水妖族的不二重器啊,如今淮南侯死后居然是被族中子弟拿来作为比拼财力物力的炫耀所用,真是浪费!”

苏潮闻言,也是觉得这淮南侯世家实在是过于浪费了,就是前不久苏潮才是听到过淮水妖族引发兽潮的消息,引起来了流离失所的难民不知有着多少。

这淮南侯世家既然是有着铁甲楼船这等诛杀妖族利器,却是放之后辈充门面所用,而不是用在镇压清剿淮水妖族的为百姓定安危谋福祉的大事上面,如此的世家大族,还真的是……

“呵呵……”

就是在苏潮有所愤慨的时候,那烤炙着兔肉的鹰钩鼻青年也是十分讥讽的一笑,不过却是不似苏潮以及佰什一的愤然不满,似乎还是乐得其见那淮南侯世家子弟阵仗如此之大的出行排面……

“难道……”

联想到佰什一从始至终掩饰不住的紧张,又是瞧着鹰钩鼻青年这般神色,苏潮似乎是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心中暗暗生了几分警惕。

第九十章 进山门(下)

“啁啾!”

就是在苏潮对鹰钩鼻青年暗暗有所戒备的时候,那天际就是传来了一道鹰雕的激鸣声音。

循声望去,就是见到了一双展翼可达三四丈的云顶苍鹰疾驰而来,浑身上下毛色纯白,其背后似乎还站着一道身姿挺拔的修长身影。

“那是……顶级妖兽!”

苏潮看清楚了之后,瞳孔猛然一缩,这顶级妖兽他也是见过的,不过多是在那山野荒僻之地,这庐州城武事防备鼎盛,武道高手更是层出不穷,即便是顶级妖兽也是不会轻易敢造次。

苏潮惊呼过后,就是觉得周围兀的变得寒冷,似是有着杀气翻涌,让苏潮背后汗毛竖了起来。

四下看去,居然是发现这凛冽杀气的来源居然是手中炙烤着兔肉的鹰钩鼻青年,如是,苏潮心中的那丝猜测又是再度肯定了三分。

佰什一见状,也是当机立断地祸水东引道:“那是庐州周氏子弟周子礼,其父乃是庐州别驾周玄明,常年驱使一头云顶苍鹰作为代步的坐骑,据说对那头云顶苍鹰还是十分不好,时常打骂屈辱!”

“周子礼……庐州别驾周玄明,按照辈分看,应该是和那周玄清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苏潮这般想着,又是见鹰钩鼻青年目光盯着那天际疾驰而来的云顶苍鹰,隐隐待发,不过身处庐州学宫周围,倒是让其心生顾忌,迟迟未动。

数十息之后,这鹰钩鼻青年方才是松开了手掌,眼中涌起来的杀气也终是消散开来。

见状,佰什一这才肯定鹰钩鼻青年虽然是来历凶残,且是实力强横,但毕竟是在庐州学宫周围,能够达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蠢人,断然是不会轻易出手暴露行踪好让学宫内那些实力强横的宫师联手绞杀在此。

如是,佰什一长长的呼出来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双腿也不再颤抖了,站了起来径直坐在了鹰钩鼻青年的身边,笑着道:“兄台,你这兔肉再不翻的话就是要烤糊了啊!”

闻言,鹰钩鼻青年方才是撤回了目光,手一抖,未看使力,就是见到那已经是稍稍烧糊了一些的兔肉皮摔落,这份气力倒是使得恰到好处。

旋即又是有着几队人马从这海陆空三个方向前往庐州学宫的山门道场赶来,这一次佰什一介绍的倒是十分随和缓慢。

“那队人马中央骑乘造型别致的车驾是蜀汉的武侯车,乃是庐州诸葛氏,此诸葛氏倒并非是百年前先贤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的后裔,不过也是同出一脉,皆是出自琅琊诸葛氏,先祖诸葛瑾乃是古吴国的开国功臣,官拜大将军!”

“那一艘顶层载着圆球一样东西的是浑天仪,乃是庐江王氏的舟船,这庐江王氏乃是名列北极星宫中的家族,这舟船虽然是没有淮南侯世家的铁甲楼船的凌厉杀伤力,不过造价却是极为不菲,王家常年用此舟游行吴国境内,测量天体星相!”

“还有还有,那以扬子江土龙为坐骑的可是居巢陈氏中的子弟,祖上乃是古吴国的偏将军,被称为江东之虎臣的陈武,陈氏掌管着庐州的居巢军,居巢军之中常有大鳄为骑的士卒,啧啧啧……陈氏的扬子大鳄可是要比霍邱张氏的良马厉害多了,那张血盆大口一咬合,就是钢铁都是能够咬碎!”

……

这佰什一显然记忆力极好,对着那些只看了一眼的出行队伍就是将其家族背景底蕴悉数说了出来,头头是道。

不过苏潮抬起头,又是见到了那远处亦是有着一只凶禽紧随周子礼而来,是一支红褐色羽翼的池鹭,论起来体型、气势皆是不如先前那周子铭脚下的那只云顶苍鹰。

正是因为如此,这池鹭也是有些畏怯嘴喙爪牙尖锐的云顶苍鹰,始终是保持着一些距离。

苏潮比较好奇,当即是问道:“那也是周家的子弟?”

佰什一闻言,循着苏潮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那只池鹭,笑着说道:“那倒不是周家的子弟,而是庐州乐氏中子弟,名为乐琅,不过他是乐氏的旁支罢了,祖上倒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将,古魏国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

“庐州乐氏……”

苏潮猛地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当即目光是盯着这道骑乘着池鹭的身影,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将自己父亲招为赘婿的家族,即自己母亲的家族就是那庐州乐氏!

但为何那庐州乐氏出身的乐琅会和那周子礼在一起?

要知晓,周子礼父亲乃是庐州别驾,这明显是吴国朝堂限制庐州府牧所设置的,而乐氏又是支持庐州府牧张氏的大族,按理来说,这乐琅应该是和周子铭水火不能够相容才是。

但眼下见到的两人,却是截然相反的十分亲近?

但是旋即佰什一就是为苏潮解了惑:“乐氏族内比较复杂,归根究底,还是主脉人丁不兴,旁系根叶繁盛的缘故,乐氏当年乃是统领庐阳军的大族,但这一代的庐阳军统率却并非是乐氏众人,而是……”

说到这里,佰什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拍大腿,不过有时扫了一眼那鹰钩鼻青年,生怕是露出马脚,故而立即收敛起来了自己面容和体态上的惊讶之色,而是挺直了胸脯说道:“这一代的庐江军统率正是我那远房族叔!”

“然后呢?”苏潮实在是看不过这佰什一的情景入戏,当即是催促道。

佰什一这才是又说道:“这所以就造成了乐氏族内的一些人极为不满啊,一些实力强横的旁支已经是分家了,也不再听乐氏人丁衰落的主脉吩咐,而是径直投奔了庐州城内代表着吴国朝堂的周玄明周氏一族了。”

“原来如此……”

苏潮眼下并未和母亲的家族乐氏碰过面,不过瞧起来终究是高门深院纠葛怨恨是非多,这趟浑水不搀和也罢,省的沾染了自己一身腥味。

只见各路人马皆是到达了庐州学宫山门前的道场上,那些出身于顶级世家大族的子弟所带随从、坐骑、车驾招摇过市,直接是带到了道场之上。

这山门前的道场显然是极大的,容纳上万人丝毫不成问题,但是那些顶级世家大族的态度也是极为的嚣张跋扈,所带人马车驾占地大,驱赶了大量的寻常家族子弟到拐角里去。

这就是造成了道场上将近六七成的地方是被那些不到一成的世家子弟占据着,而剩下的九成以上的寻常家户子弟只能够挤在犄角旮旯里,稍稍挪移脚步就踩到了身边人的鞋子,连后脑勺都是能够感受到后面人的呼吸热气。

“行事还真是霸道啊……”见到了这一幕,苏潮也是发出了如是感叹。

佰什一笑着拍了拍苏潮的肩膀说道:“贤弟,所以说为兄带你来这里是一桩大恩情,别的我也不说了,学宫内食坊请为兄好好的吃上一顿就行了!”

一旁,那鹰钩鼻青年显然是视力极好,隔着十里之远看的清清楚楚,当即是指着方向开口问道:“那里,又是何地何族的人马?”

佰什一也不敢放肆,当即是循着鹰钩鼻青年所指看过去,十里开外,的确是有着黑点移动,不紧不慢的,让佰什一也是看不清切,只好是道:“太远了,看不清楚。”

鹰钩鼻青年道:“约莫百余人,周围不乏似有着先天境界的高手,护卫着的中央处车驾上面有着青鸾印记,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吧……”

佰什一丝毫不奇怪这鹰钩鼻青年为何会看的这般远,一听到车架上有着青鸾印记,当即也是一拍脑袋笑着说道:“那应该是庐陵王的车驾。”

“庐陵王?”鹰钩鼻青年目色淡然的问道。

“嗯,”佰什一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庐陵王乃是当今吴帝第六子,母妃【合嫔】出自庐州张氏,与庐州府牧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也就说是庐州府牧是庐陵王的母舅,估计也是这一层关系,才被封为了庐陵王……”

第九十一章 真正身份

“庐陵王……”

见着那车驾不急不慢的行进着,在苏潮的眼中也是愈发清切了一些,果然皇室出身的庐陵王气度看起来的确是雍容从华,所选用的饰物都是极为收敛的,与那些进山门中讲究排面的世家大族子弟有着根本的不同!

见到庐陵王到来,且是随行的车驾随从有着不少,那山门前的道场本来就是人挤人的人群中,又是使出来了吃奶的气力,总算是挤出来了一处空地。

但是这庐陵王却是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不同,将那些随行车马尽数留在了山脚下,自己则是在两名带刀护卫的追随下,下车亲自走上了庐州山门前的道场上。

苏潮见状,也是道:“这庐陵王倒是看上去十分和气……”

佰什一却是一眼看穿道:“不过是皇室子弟惯用的拉拢人手段罢了,这庐陵王说来是吴帝皇子,但说到底身份还是颇为尴尬的。”

“这又是为何?”问话的并非是苏潮,而是另一边的鹰钩鼻青年。

佰什一当即是将自己知晓的事情说了出来:“这还是关乎于吴国皇室和庐州张氏一族的世仇啊,当年为了攻伐庐州城,古吴国不知战死了多少良帅猛将,别的不说,当年逍遥津一战,那张氏先祖张文远就是带着八百陷阵营将士硬生生地冲垮了吴国的十万兵马,还差点活捉了当时的吴国君主,这份陈年旧怨,又岂是轻易可洗刷的。”

“说到底,吴国皇室以及朝堂权贵这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将庐州本土的古魏遗留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吴帝将庐州府牧的胞妹纳入宫中,也是缓和这层矛盾罢了,省的庐州彻底脱离吴国自治啊。”

“庐陵王如今不过只是一介郡王罢了,其母也不过是一个【嫔】而已,可见吴帝是如何不重视这位庐陵王的……”佰什一似乎是嗅见了那鹰钩鼻青年手中烤炙兔肉的香味,咽了一口口水方才是再次说道:“只不过这庐陵王毕竟是吴帝作为联系庐州不可或缺的纽扣罢了,这才是早早地放入庐州。”

说着,佰什一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据传言,吴帝可是希望这位庐陵王能够将庐州的军政大权劝服奉上入吴国皇室的手中,不过这也是传言罢了,且不说这庐陵王是庐州府牧的外甥,就是亲儿子也未见的能够达成这般心愿。”

“原来如此……”

那鹰钩鼻青年闻言之后,倒是点了点头,苏潮却是捕捉到了前者嘴角的一丝微笑之意,不过心中已经是早早的有了些许猜测,只得装作并未留心罢了。

就是见到鹰钩鼻青年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面色一滞,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去盯着庐州学宫的建筑群,死死的没有挪移开视线的打算。

“那是……”

苏潮和佰什一也是回过头去看着庐州学宫的方位,并无任何声响和动静传过来,山中的雾霭依旧像是锁链一般封锁着庐州学宫庞大的建筑群,似乎是要将其淹没在浓雾之中。

但苏潮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浓浓雾霭之中的庐州学宫似乎正是在积蓄着能量,准备冲破薄雾的封锁。

“咚!”

一声学宫开山钟声的响起,让学宫外的诸多士子皆是摒住了呼吸,刹那间似乎是天地自然只能够听见些许风吹草动的声音。

佰什一情绪激动的说道:“这是开山钟,开山钟一响,看来是周国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苏潮回过头,那鹰钩鼻青年的目光实在是看上去极为犀利,即便是目光没有聚集到自己的身上,苏潮都是能够在其眸子中察觉到了千钧之重的杀戾之气,格外凝重。

鹰钩鼻青年也不复刚才听佰什一说的吴国皇室和庐州张氏内斗消息时候的笑意盈盈,而是泛出来了一丝忧愁。

良久之后,才是听鹰钩鼻青年道:“看来庐州是打算走周国的那一条路了……”

尽管苏潮察觉到了这鹰钩鼻青年的内心焦灼之意,但旋即后者也是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吴国一向是信奉那金陵学宫的理学,庐州这番做法倒是恶心了吴国朝堂,福祸之论还为未可知。”

手中烤炙的兔肉已经是熟透了,冷风中弥散着的肉糜香味实在是让佰什一难以抵御住,也是大着胆子向鹰钩鼻青年道:“我说了这么久,兄长见我唇干舌燥腹中空空的,倒不如把这只烤熟了兔子让我吃一口如何?”

闻言,鹰钩鼻青年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手中的烤兔扔到了佰什一的手中,道:“你说的这些消息,的确是能够价值我手中的这一块兔肉。”

“只不过……”这鹰钩鼻青年目光却是猛然变得凛冽起来,又是说道:“只不过若是走漏了半点消息的话,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追杀到你!”

佰什一打了一个寒颤,当即是点着头应道:“绝对不说,绝对不说……我要是说了,天打五雷轰!”

见状鹰钩鼻青年又是扫了一眼苏潮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是迈开了步子向着亭外阔步而去,看来是打算离开此地了。

盯着鹰钩鼻青年的背影最终是消失在冬日的荆棘丛中,苏潮也是撤回了目光,那佰什一也是如释重负重重地喘息了几大口气。

而后似乎是揭过了此事,看着手中的兔肉道:“我早已经是看出来了,这块兔肉可并不是寻常野兔,而是吃灵药长大的兔子,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啊……”

说着,佰什一就是将有些脏的手在自己的锦衣上蹭干净了,方才是用力撕下了一块兔腿,递给了苏潮道:“这可是意外之财,见者有份,不过贤弟见为兄这身形,这大半兔肉就却之不恭了,给贤弟这块兔腿!”

苏潮本来是对鹰钩鼻青年烤炙的兔肉实在不敢有兴趣,只不过见佰什一这副样子,尤其是撕开了兔肉之后,更是有着一阵肉香味扑鼻而来,听佰什一说这可是灵药吃大的兔子,果然是不俗。

苏潮接过的兔子腿,就见到佰什一立即大快朵颐了起来,那兔肉径直被其咬下来,在口中不待咀嚼就是吞入了腹中。

佰什一满嘴塞着兔肉,还一边说道:“贤弟,你可知晓方才这人是谁?”

“妖族?”苏潮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又是补充道:“能够化成人形在庐州学宫周围游荡的妖族,恐怕即便是在绝世凶妖里面都是顶尖的层次。”

闻言,佰什一面色冒出来一丝诧异之色,看着苏潮,将满嘴的兔肉咽着入腹打了一个嗝才说道:“你猜的没有错,这人的确是一头绝世凶妖,且是在绝世凶妖当中也是凶名赫赫……”

苏潮只听佰什一面色郑重的点出了那人的身份:“这头绝世凶妖正是那大别山之中十大妖王之一的天鹰王!”

第九十二章 淮南佰家

“这头绝世凶妖正是那大别山之中十大妖王之一的天鹰王!”

佰什一言语声音刚刚落地,聚拢着阴云显得阴蒙蒙的天空就是一道雷霆如同蛛网般撕开天穹,随后雷鸣声就是远远的传过来,震耳发聩!

吓得佰什一哆嗦了一下,差点连手中还剩下一半的兔肉都是没有抓稳,毕竟先前佰什一可是对那天鹰王立过誓言的,要是泄露其行踪就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眼下,见到天鹰王已经离开之后,佰什一显然是没有打算遵守这誓言,最起码是打算对苏潮合盘托出的。

佰什一回过神来,盯着那雷霆声传来的天空看过去,虽说是乌云密布,但那穿过云隙间的阳光也是愈发浓烈了起来,似乎是驱散着那些密布乌云……

对苏潮来说,刮风打雷都是自然现象,倒是并没有什么稀奇多疑的地方,眼下身处在半山腰上,头上还有山脊的密林高木引着雷霆,若是这般都是被劈中了,那可真的是踩了狗屎运。

刚刚听到天鹰王的时候,苏潮还有一些诧异,年前南乡闹兽潮的时候,苏潮昏迷醒来之后也是听说过,兽潮之退似乎是和那天鹰王有着莫大的干系。

只不过彼时的苏潮在昏迷当中,故而也是未见过这位与苏厉对阵的大别山十大妖王之一天鹰王的真面目。

不过旋即,苏潮也是好奇为何佰什一为何在刚靠近石亭外的第一时间就是认出来那天鹰王:“你以前见过那天鹰王?”

佰什一十分聪慧,知晓苏潮是什么意思:“当然没有见过,除了在这庐州学宫周围让那天鹰王忌惮不敢出手之外,要是在其它地方见到了他,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是不剩下。”

“能够识得天鹰王的模样,这都是要从我爹说了了……”

闻言,苏潮也是再次问道:“你似乎是有意对那天鹰王隐瞒自己的身份,莫不是你爹也和那天鹰王有着陈年旧怨?”

“这倒不是……不对,什么叫做也?”佰什一反应过来了,但是旋即又是回归到了自己的话题上:“哈哈哈,难道你没听说过淮南佰家?”

“淮南佰家?”

淮南之地看似属于庐州,实则相隔甚远,苏潮自小在庐江长大,倒是对着这些地方上的大家大族倒是并不清楚,所以对着佰什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唉!”

佰什一见苏潮连淮南佰家的偌大名声都是没有听说过,显然是有些不满,两道粗黑的眉毛皱到了一起说道:“贤弟,为兄可是无意炫耀家世,就当是为你涨涨见识吧,淮南佰家何时富甲一方的淮商巨贾,家父正是佰仟万!”

“佰什一……佰仟万,你们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苏潮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不是重点,这不是重点!”

佰什一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当即是双手叉腰道:“重点是我爹乃是富甲一方的淮商巨贾佰仟万,偌大的名声在外,这天鹰王要是绑了我向我爹索要赎金怎么办?”

“不给就撕票,给了就是通妖重罪,前面的话死我一个,后面的话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我这才是借用了贤弟的家世门第,”

说着,佰什一也是反过头看着苏潮问道:“就是不知晓那天鹰王为何在听闻了庐江苏氏之后,却是提及了那将军苏厉?”

佰什一大胆猜测道:“只听说那苏厉将军是入赘了庐州乐府才是发家的,倒是不知其自身家族在何处,莫不就是那庐江苏氏?!”

苏潮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应该只是宗家关系,不过你还没有细说为何你会一眼认出来天鹰王?”

“这就是说来话长了,还是和我爹有关……”佰什一润了润喉咙,打算说起来长篇大论的模样。

苏潮白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还是长话短说吧!”

佰什一泄了一口气,又是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兔子肉,才是道:“长话短说就是当年我爹行商的时候,又一次路过庐州和滁州交界的边际,半夜里在荒山野岭遇到了有一人请求随着商队通行,我爹见他是一个书生模样,衣衫褴褛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在山中迷路的读书人,心慈之下就是将他收留在了商队之中。”

苏潮顿时暴汗:“这和那天鹰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书生就是天鹰王?”

“这当然不是!”佰什一回道:“那夜在山野之中自是看不清楚,后来到了庐州定远县府城中客栈的时候,我爹白日里见到了那书生的真切面容之后,先是不动神色,随后通知了定远衙门的捕头过来了,因为这书生正是庐州通缉榜上悬赏金排名九十八位的索命书生。”

“当时我爹不过是商队一个领队,正是拿了这索命书生的悬赏金两千两纹银,这才是独立了门户一路发家成了现如今的淮商巨贾!”

“我爹常说,那索命书生是佰家的恩人,只不过那索命书生手中的命案是在太多,判了秋后问斩,事后还是我爹为其收尸的,算是报了他给予佰家的发家之恩啊……”

说到这里,佰什一叹了一声,又是说道:“不过打这以后,我爹就是要我认清楚庐州通缉榜上的人物画像,死死地记在脑子里。”

“刚才我一眼就是认出来了天鹰王,毕竟他的那鹰钩鼻实在是和常人迥异了一些,嘿嘿……其实我刚才在天鹰王的身边,也有着这天鹰王在庐州通缉榜的悬赏金可是百万两纹银的缘故!”

见到佰什一将前因后果说完,苏潮也是点了点头,这佰什一不愧是商贾之家出身,方才面对天鹰王那等杀人不眨眼的凶妖居然还能够想到悬赏金,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就是这般想着,背后一阵山中的凉风吹来,佰什一畏寒,当即是打了一个哆嗦,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道:“庐州学宫外的雾散开了!”

苏潮去看的时候,果然见那山间的郎朗清风徐徐吹散那方才如同锁链的迷雾,而聚拢在庐州上空的乌云也是被强烈的日光晒得逐渐消散……

“这……”看上去景象十分和煦,但苏潮却是觉得其中暗下的涌动十分激烈,当即是开了明眸去看。

这一看,果然是生了变故,整个庐州学宫皆是被蔚蓝色包裹着,就像是一处极大的泉眼,向着四周喷涌着大量的文道之气,正是这样方才是带动了山中的清风,撕开了雾霭桎梏,掰断了乌云枷锁……

“该进山门了!”

佰什一将手中最后一块兔肉吞咽下去,这才是极为不舍看了手中的一副兔子骨架一眼:“啧啧啧……这兔子是吃灵药长大的,肉质好,但这骨头也是极为不错,拿回去煲汤才算是不暴殄天物。”

说着,这佰什一居然是拿出来一块手帕将这剩下来的兔子骨头包裹起来,准备带回学宫内,作煲汤之用。

苏潮见到这一幕也是颇为无语,这佰什一说自己是什么淮商巨贾世家,但是这行事作风还真是……

就是当苏潮对佰什一这副行径嗤之以鼻的时候,面色却是忽然一滞。

一旁收拾好了的佰什一也是回过头看着苏潮,注意到了其面庞上的异色,问道:“怎么了?”

苏潮抬起头,看着佰什一,面色上也是露出来一丝颇为尴尬的无奈笑容……

“我似乎是明白了你为何要将那副兔骨头带回去煲汤了……”

第九十三章 中殿聚集

“没道理啊,简直是没有天理!”

庐州学宫外的长长山道上,手中拿着一副完整兔骨的佰什一也是一脸败兴而归的神色,盯着苏潮道:“一块兔子腿就是让你突破了,按理来说,我吃了大半的兔肉,应该也是有所突破才是!”

就是刚才,在石亭里面,佰什一的面前,吃了一块兔腿肉的苏潮就是感受到了这只兔子不愧是吃着灵药长大的,烤炙的鲜美肉质当中蕴含着丰富的药力。

苏潮就是听说过,那些世家大族,就是圈养大量的兽物,用着灵药作为投喂的食物,这样长大的兽物宰杀之后就是难得的美味和营养,只不过用灵药喂养,恐怕其中耗费也是断然不小的,也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方才是能够有着底蕴负担得起。

至于佰什一为何吃了大半只兔子,武道修为却是没有什么进展,苏潮无法解释,但佰什一胖墩的体型看上去着实不像是能够将兔肉里面蕴含着的药力完全吸收。

如是,佰什一就是领着苏潮上了庐州学宫山门前的道场,那开山钟每隔一刻钟就会响一次,浑厚深远的响声悠扬传向远方,似乎是带着某些神秘的力量。

佰什一瞧着洞开的学宫山门,道:“这一次开山门的文气好浓烈啊!”

随后,佰什一也是没有多想,就是带着苏潮跨进了山门之内,两边有着身着庐州学宫服饰的人提醒道:“无论新老士子,快些赶往中殿集合,动作利索一些!”

“中殿……那可是祭拜历代先贤的地方,看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说着,佰什一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拉着苏潮的衣袖,随着拥挤的人流就是想那中殿挤过去。

这庐州学宫占地极大,山门之后豁然开朗,比起外面雾霭锁着,眼下倒是看得更为清切一些,这庐州学宫是修建在山中的,依靠着山峦升落地势修炼了大量的建筑群,中间又是有着不同的直道、甬道和廊道相连着。

随处可见珍贵的花草树木,其下似乎是有着暗渠灌溉着,不只是这庐州学宫有着特殊的手段,还是地处山中,眼下正是年关过后的正月,却是见大半植被上面居然是开着花朵。

如是进了山门,随着佰什一约莫是沿着笔直的道路走了四五里路,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庐州学宫的中殿!

佰什一介绍道:“这中殿可是庐州学宫的中枢之地,不仅那些宫师殿师居住在在这里,也供奉着历史上的诸多先贤,学宫内所有的大事都是会在这中殿举行。”

说着,苏潮就是进了那中殿,这是一处庞大的露天建筑,四周的门户也没设门板窗棂,里面的确是供奉着诸多历史上的人物,苏潮能够辨认清楚其中的几道雕塑画像是史上那位先贤。

并无佛门的檀香喧闹的供奉佛像之景,这中殿不见丝毫的香火祭拜,却是有着安神清醒的檀香弥散着,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

中央是一处极大的广场,广场的四周有着坐席垫着,在广场的中央,显然是庐州学宫之中的大人物,足足是有着数百道身影,其中有一道苏潮还认识。

居然是那庐州府牧!

佰什一也是注意到了庐州府牧的所在,当即是有些错愕,不过旋即也是笑着说道:“哈哈,看来周国随国公定下的文道变革已经是有了定局了!”

正说着,就是又有一道悠长的钟声传来,不过与开山钟不同,这阵钟声显然是要响得多,其中也是带着丝丝威慑镇服之力。

佰什一拉着苏潮道:“这是肃静钟,三响罢就是不能够再言语,赶紧寻处位置坐下来,要不然被执法队那些人逮到了,少不得一顿呵斥!”

如是,佰什一就是带着苏潮寻了周围一处地方坐了下来,位置是相当的靠后,一看越是靠近广场中央位置的越是衣着显贵,非富即贵,至于进山门之中大放光彩的诸多世家大族子弟,更是在最前列坐着。

苏潮当即是明了,看来这庐州学宫内也是有着极为森严的世家门第之见。

“肃静!肃静!”

果然,不久之后,就是有着学宫内身着黑衣,手执黑棍的人影在万余士子当中一边走动巡视着,一边大声的提醒道。

三声钟响声落下之后,这广场之上的士子人数虽然是超过万人之多,却是鸦雀无声,十分寂静,哪怕是那些最中央的宫师殿师,都是未开口言语,而是翘首以待……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片刻寂静之后,就是见到一团极大的影子映在了中殿的广场之上,苏潮原先还是以为云朵将阳光遮住了,下意识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这团映在地上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云,而是一艘飞在天空上的船只!

“以往时候在书简上见到那鲁班造出的木鸢能够飞上三天三夜,眼下看来或许是真的!”

苏潮这般心想着的时候,就见那船只缓缓地下坠,朝着中殿之外落下来,这一艘飞船并不大,船头船尾至多只有三丈之长而已,有些像是吴国的乌篷船制式。

见到这船只,那广场中央以庐州府牧为首的人也是站起身来,朝着那飞船落下来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甚是凝重。

旋即那飞船稳稳的落地之后,就是有着一道声音传来,“哈哈,归来庐州未见阴雨连绵,却是晴空万里,着实是令人高兴啊……”

飞舟之上,只有一名老者,身后还有两名童子追随着,见到这老者从飞舟上下来之后,三响肃静钟地威慑也是不复,广场上响起来了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佰什一也是附在苏潮的耳边低声说道:“那老者乃是庐州学宫的山长,可是一位紫衣大儒!”

“肃静!肃静……肃静!”

果然,见到了学宫广场上又是响起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些黑衣执法队也是开始了告诫。

只见那位庐州学宫的山长,走入了广场中央,朝着众位宫师殿师作揖一拜之后,最后看着庐州府牧缓缓开口说道:“张府牧,幸不辱命,得随国公亲自召见,且是已经是答应自此之后,我庐州学宫亦是受诸子百家庇护之学宫!”

饶是庐州府牧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面对这老者如此殷切回应,也是面色动容,当即是扶住了庐州学宫的山长,随后又是后退了几步,对后者极为恭敬的一拜。

“为庐州后百年大计,请穆师受卫庐一拜!”

第九十四章 落脚北殿

中殿聚集之后,那紫衣大儒的山长自然是要和庐州府牧把话细谈这一次前往周国商谈文道变局的重要之事,但显然这场关于庐州文道变局的风波并未就此消沉,而是愈演愈烈,就像是燃烧着了干柴一般,日后必将燎烧到整个吴国!

“我的确是没有想到,庐州府牧居然是有着如此之大的魄力,冒着吴国之大不韪的风险力主庐州要行那周国随国公的文道新法……”

显然,佰什一是十分钦佩庐州府牧这种魄力,于他而言,说是淮商巨贾世家,但是其族发家不过只有一二十年,无论是文道底蕴还是武道底蕴,都是不如那些立世百年的世家大族。

正是这般说着,从中殿出来向北又是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终是见到了前面有着三座庞大的楼阁建筑,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初鸣”、“止戈”、“兼合”这些字。

苏潮见到,料想这应该就是庐州学宫内北三殿之中的初鸣殿、止戈殿和兼合殿了。

从庐江出发至眼下一路走来,苏潮陆续听说过北三殿在庐州学宫内十殿当中都是属于末流层次,但眼下却是见这三座学宫殿堂皆是高楼广厦,哪里有败落的景象。

佰什一道:“这北三殿在庐州学宫之中的确是算不得显眼,不过当初修建学宫的时候,十大殿都是无上下前后的,所以看上去都是差不多。”

说着,佰什一又是瞧着苏潮背着包袱,实在是显眼,当即又是道:“为兄我与贤弟一见如故,贤弟既然是信任士子,眼下正是入学宫拥挤的时候,贤弟就随着我去为兄的落脚之地吧!”

苏潮想了想,眼下才入庐州学宫,什么事都是并不清楚,倒不如随着这看上去可以信任的佰什一走一趟,先落脚再说其他的。

见到苏潮应允,佰什一也是笑道:“贤弟,为兄租住着的是学宫内单门独户的一处院落,地方不大,但绝对能够住两个人的,这样吧,为兄也不要你的房费,只要每个月请我去食坊吃上十顿怎么样?”

即便是苏潮觉得这佰什一精的和猴一样,料想那食坊的十顿饭必定不会是少于那所需的房费,不过即便是苏潮隐隐有了猜测,却是并未点破,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佰什一可是自己入庐州学宫见到的第一位同窗,也是比较合眼缘的。

没有过多久,佰什一就是将苏潮带到了自己的院落里,果然是如前者说的那样,这院子并不大,四合样式,除了院门这一面,其他三面有两面是房间露厅,靠着东侧的一面是庖厨之地和柴房。

不过显然是有着数月没有打理,庭院里种植着一棵梧桐树,满地的枯黄色的梧桐叶经过了几场冬雪的覆盖掩埋,已经是腐烂快要融进泥壤里面了。

佰什一见到这般模样,也是用着吃兔肉后有些油腻的手指抓了抓后脑勺,笑着说道:“忘记通知人过来收拾了,眼下学宫内人手不够用,暂且凑合这几天我再找人清理。”

说着,佰什一也是指着左侧的一户房屋,对苏潮说道:“你就住那间房子吧,里面有一年多没有住过人,积灰不少,你暂且收拾出来我再带你去换士子的身份玉牌。”

说着,佰什一也是没有管顾苏潮,而是朝着一间房屋推开门走过去,显然这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收拾自己的房屋了。

“这佰什一……看上去倒是不想一个淮商巨贾出身的子弟。”

苏潮看着佰什一的背影,如是想到,这佰什一要说是淮商巨贾出身的子弟,肯定是不缺钱,但这一路走来,却是未见佰什一有着一位随从,甚至是车马都是没有见到。

只不过苏潮虽然是心存着疑惑,却是没有点出来去问,毕竟他和佰什一见面的时间还没有两三个时辰,这般就盘根问底,实在是不合适。

见到佰什一进了自己的屋子,苏潮也是朝着前者刚刚所指着的屋子走过去,门闩并没有拉上,也没有上锁,轻轻地一推,那门栓就是转动发出嘲哳的声音,门也是应声而开。

“咳咳咳……”

一股推开房门扬起来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让苏潮不禁咳嗽了几声,这味道实在是呛鼻的很。

苏潮再向里面看去的时候,床榻桌椅书架等一应物件虽然是齐齐整整摆在那里,但其上却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还有着指甲盖大的蜘蛛在蛛网上爬行着。

推开屋子的门,让阳光透了进来,苏潮才发现惊扰了桌子底下的一窝蟑螂,各个都像是甲壳虫那么大,一听到声响和见到阳光,皆是被惊扰四下窜到了另外的阴暗角落里面。

“既来之则安之吧……”

见到这副场景,苏潮也是认识到了收拾干净这间屋子必定是一桩极大的工程,不过却是没有丝毫的迟缓,直接是放下的包袱就是动起手来了。

苏潮的铜壶之中有着一株“香艾草”炼制出来的丹丸,这香艾草有着清香提神的功效,只不过蛇虫鼠蚁十分不喜香艾草的味道,故而这种香艾草也是常常被用来驱逐一些家中虫物。

苏潮一瞥就是瞧到了书桌上的香薰炉,里面还有着一些残存的黑炭,将里面的灰烬倒了出来,苏潮就是将香艾草捏碎放入其中,然后就是关闭门窗,减少通风,只留下了一道小口子。

院子内有水井,苏潮打算提满一缸水,准备待驱赶完虫子之后,就是好好的洗刷一边里面的床榻书架和桌椅板凳。

正是做着事情的时候,却是听到了外面响起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看来人数还不少,随后就是听到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其中还有着踹门的声响。

苏潮皱起眉头,这个踹门的举动足以说明来者非善!

屋子内的佰什一也是出了来,朝着苏潮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外面的人听见说道:“唉,还没安稳下来,就冲上门来,真是晦气!”

“怎么一回事?”苏潮皱起眉头,当即问道。

又听着佰什一叹息了一声,道:“讨债鬼上门,麻烦得很!你就别管了……”

说着,佰什一就是连忙去开了门,再不开的话,这门板就要被院外的那些踹开了。

佰什一也是不复之前的愁眉苦脸,而是笑着说道:“是郑哥啊,我还说这等会儿去找你呢,没有想到屋子还没有收拾干净,你们倒是先过来了!”

那被佰什一称为郑哥的人,丝毫没有因为佰什一这副笑脸模样面色有所缓和,僵硬着脸径直说道:“废话少说,先把这个月的例钱交上来,乔哥发话了,今年例钱涨了,一个人一个月十二两银子,你这独门独户的院子还是老规矩,算作十个人的,总共一百二十两银子,快些拿来!”

言语不容丝毫通融的意味,让佰什一身后的苏潮也是皱起来了眉头,这郑哥口中的月例应该就是一个月的保护费。

但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未免有些太过多了吧!

第九十五章 辛酸过往

“居然一下子涨了二十两银子!”

连佰什一都是觉得今年的月例,就是保护费的涨幅实在是太高了。

那郑哥看着佰什一的目光极为不屑,无异于看着一头待宰的肥硕胖猪,当即是冷哼着说道:“哼,乔大哥今年境界又是有所突破,所以花费自然是多了一些,这样的话你要是被欺负了,我们乔家帮不是更能够帮得上你是吧!”

说到这里,这郑哥显然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当即是皱着眉头催促道:“佰胖子,快些拿钱过来,找削是吧!”

“好好好……”佰什一听见这郑哥的催促,显然是有些害怕的,想来以前也没少受到这郑哥的毒打,当即是伸过手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钱袋子。

“等等……”那郑哥看见了佰什一身后的苏潮,当即是厉声问道:“他又是谁?”

见到这郑哥,居然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苏潮虽然是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大为不悦。

佰什一见到这一幕,那钱袋子里面应该不止一百二十两银子,也没有细数,直接是丢到了那郑哥的手里,笑着迎合道:“郑哥,那是我远房亲戚,今年才入学宫的,家道也不富裕,我这钱袋子里面有着一百五十两银子,除了上交帮里的,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就孝敬您了,你看我这远房兄弟这事能不能……”

那郑哥接过了钱袋子,掂了掂重量,觉得心满意足才是又扫了一眼苏潮,随后又是盯着佰什一说道:“佰胖子啊,你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看在这三十两的面子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嘛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可就是……”

“懂,绝不会让郑哥为难的!”佰什一也是颇有眼力见的应道。

这郑哥向内一瞥,似乎是看见了苏潮住在那间屋子内,也是颇有意味的对佰什一说道:“嘿嘿,看来佰胖子你是将我原来住着的那间屋子给了这个新人住啊,难道就不怕又多了一个向你索要月例?”

挑拨离间!

饶是苏潮与那郑哥隔着一位佰什一,也是觉察到了这郑哥言语之中的挑拨意味。

不过佰什一倒是不笨,连头也没回就是笑着点头哈腰说道:“这不是让我这远方兄弟沾一粘郑哥英勇神武的光彩么!”

见到佰什一这般“懂事”,即便是郑哥想要挑刺也是无从下手,更何况又有着三十两银子的情面上,这位郑哥也是并未过度为难佰什一,又说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就是带着身后四五道身影离开了!

佰什一笑面送走了郑哥一行人,关上了门板,拉上了门闩,转过身子靠在了门板上,当即是低着声音怒骂道:“一百二十两银子,他娘的!怎么不去占山为王啊,哼!就当是老子给儿子了!”

正发泄心中的怨怒之际,一只甲壳虫那般大小的蟑螂就是就是从院门的门沿上掉了下来,正好是掉在了白氏的手背上。

见状,佰什一赶紧将这只蟑螂抖了下来,伸脚踩了几脚,看上去那蟑螂是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苏潮见状,也是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们是故意要你要高价么?”

“哪能够没有看出来,今年已经是我待在庐州学宫里面第三年了……”说着,佰什一就是一副极为懊恼的神色:“要怪,就怪我当年入学宫进山门时候太过招摇过市了,这才是被人盯上了当一头大肥猪来宰!”

当即苏潮也是明了,看来这佰什一进山门选择步行,原来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佰什一是一副追忆往昔光荣岁月的神色,道:“想当年,刚进山门的时候,我也是拿了我爹的出行车驾过来的,将近百人的家仆奴婢,住在北三殿风景绝佳的栖霞山庄里面。”

不过苏潮也是好奇,一百二十两银子对寻常人家的确算是巨款了,但对淮南佰家这等淮商巨贾来说,应该是算不得什么了,当即也是问道:“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你而言应该不算多吧?”

“拜托,我爹虽然是淮商巨贾,但也是苦水里长大的好不好,我一个月也只有千两银子……”随后佰什一也是想到了关键,说道:“你就当北殿当中就只有乔家帮一家收保护费啊?有着六七家呢!”

“以往的时候,交了每个月的保护费,再买几颗修炼用的丹丸,就没剩下几个钱了,所以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说着,佰什一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苏潮说道:“所以我才是让你请我在食坊里吃上几顿啊……”

苏潮见到这一幕,也是说道:“你也是活的不容易,这样吧,你以后在食坊里的饭钱就是交给我了!”

“那可是不便宜!”连佰什一都是没有想到苏潮居然是这般大方。

实际上自从发现铜壶能够提炼丹丸、炼制丹药的功能之后,苏潮的身上就是没有缺过银子,不过瞧着佰什一如今的惨状处境,也是让苏潮深刻认识到了财不露白的正确性。

“君子一言……”

还未待苏潮说完,那佰什一就是一个箭步,差点撞了苏潮一个满怀,随后抓着苏潮的手腕感激涕零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驷马难追!难怪进山门的时候,我就发现贤弟你和我投缘,看来你是拯救为兄于水火之中的啊!”

苏潮闻言,也是推开了佰什一,笑着说道:“这句话,看来你也是对那郑哥说过吧?”

“唉!”

闻言,佰什一叹了一口气,才是缓缓说道:“其实他们压榨我,我也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他妈的我数十号家仆都不是他们几个随从的对手,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爹从商队里面招过来两个先天境界的高手,没过三天就是被打废了,我能怎么办?”

“那郑大友,就是郑哥,当年也是在进山门中遇见的,我待他就像是亲兄弟一般,吃的喝的从来就是没有吝啬过,就指望着他加入一个学宫帮派,庇护我一阵的,真是没有想到,他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加入了乔家帮之后回过头来第一个就是反咬了我一口!”

“还真是一头白眼狼啊……”苏潮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句,随后又是问道:“不过加入学宫内的帮派还需要条件?”

“这不是废话么?那些顶级门第出身的子弟眼界都高着呢!再者说了要是谁都能够加入帮派,向谁要月例去?”说着,佰什一就是为苏潮解释道:“那些帮派要人,要么是武道达到了先天淬元境界的,要么就是文道获得文师文位的。”

“我文武兼修,可他妈的丹药没有少吃,可是这武道修为就是一直停留在罡元境……也经历了文道启蒙,是一名文生,眼下只能够寄托着能够得到文师文位了,不过也是希望渺茫!”

闻言,苏潮也是扫了这佰什一一眼,罡元境、文生,这在学宫之外应该算是十分不错的后生晚辈了,但是在这庐州学宫内就算是乏善可陈了,尤其还是对佰什一这样的一位入学宫第三年的士子来说。

“难怪那周子铭说,这庐州学宫之内的年轻俊杰比比皆是,饶是他都是算不得顶尖……”

第九十六章 初窥北殿

果然,那些北殿之中的帮派就像是嗅见了蛋缝腥气的苍蝇一般,对着佰什一住着的院子蜂拥而至。

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是月例,前前后后六七个帮派,皆是说今年涨了月例银两,苏潮看着这佰什一陪颜欢笑之下实则极为肉痛的交出去了将近千两银子。

终于是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候,佰什一送走了最后一个北殿帮派,终于是呼出来了一口气,这每个月该死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

不过说来也真的是奇怪,眼下正是正月中旬,外面天寒地冻的,但佰什一却是见到了不少的蜘蛛蟑螂钻在庭院当中乱窜,甚至有时候自己不注意还会踩死几个。

说着,佰什一就是朝着苏潮正在收拾的屋子里走去,刚进门,就是嗅见了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香味,让佰什一精神一震,当即是道:“好香啊!”

在向内扫去视线的时候,当即是长大了嘴巴,朝着将床榻上收拾着的苏潮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做到收拾这么干净的!”

苏潮已经算是看明白了,这佰什一绝不是一个精细的人,方才自己一瞥他的房内,东西杂七杂八的放置着,虽然是一直有人住着,但却是极为的凌乱不堪。

苏潮原本只打算丢一个香艾草的丹丸给他,但想了想最终是丢了三颗,告知后者如何使用。

佰什一如蒙大恩,当即是感激涕零抱着苏潮道:“自从家里带过来的仆人走之后,我的屋子他妈的就成了虫子窝了,苏兄弟,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苏潮赶紧试推开了这佰什一,拍了拍手道:“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这个时辰外面人应该是不多了,你快些带我去办理入学宫的手续吧。”

佰什一一口应道,随即在屋内用着香薰炉点燃了那香艾草丹丸之后,就是带着苏潮出了院门,又是朝着原先折道绕过的北三殿方向走去。

佰什一直接是将苏潮带到了止戈殿,这止戈殿较之北三殿的其余两殿,的确是多了一些武道的粗犷刚猛气息,就是连殿外最多的摆设也是各种各样的石锁与兵器架子。

“北三殿之中,止戈殿主武,争鸣殿主文,兼合殿主杂学……”佰什一解释道,随即带着苏潮进了止戈殿的大门。

其内极大,看着一排排的坐垫和横桌,以及最北略高于平地的台子,苏潮是知晓,看来止戈殿之内的平日里讲学就是在此处。

办理入学宫的手续并不复杂,苏潮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荐书】和自证门第出身的验传之后,那木栏栅后面一位麻衣老者就是递给了苏潮一块玉印,是一块长印,下面写着苏潮的名字。

那麻衣老者也是提醒道:“止戈殿下一旬各位殿师的讲学安排皆是在休沐两日公布在殿外告示板上,勿要忽视了。”

苏潮应了一声,那麻衣老者才是撤回了目光,不欲多言,显然这一日的接待已经是让其心神疲惫,苏潮见状,也是知趣的没有再询问什么。

佰什一是初鸣殿的士子,但是显然也是对止戈殿内的走道轻车熟路,佰什一解释着说:“北三殿实则一家,之所以有所划分,只不过便于管理罢了,似我虽然是初鸣殿的,但也可在止戈殿之中修习武道,你看这止戈殿内的讲堂,坐下三千人都不成问题,而现在的北殿士子拢共才两千人出头。”

苏潮闻言,当即是问道:“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可以前往初鸣殿的讲堂了?”

“这是当然!”佰什一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又是看着苏潮开口问道:“莫不是苏兄弟你也想修习文道?”

苏潮知晓日后和这佰什一必定是相处挺久的,也没有隐瞒,而是说道:“其实我也受过文道启蒙。”

佰什一点了点头,文道启蒙虽然对寻常人家有些罕见,但实则出身中品世家,只要有心如此其实并不难。

旋即佰什一就是带着苏潮走出了止戈殿,佰什一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还不算太晚,苏兄弟,我带你在这北三殿中好好的逛一逛,看看殿内,然后嘛……”

只听佰什一嘿嘿笑了两声道:“然后嘛,我们就去北殿食坊好好的吃上一顿!”

苏潮应下了,这一日进山门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气力,不过除了那天鹰王给的一只烤兔肉以外,真的是没有吃过其它的东西。

这北三殿之中除了最为显眼的止戈殿、初鸣殿和兼合殿三座学殿以外,还有着其它的建筑,有着比武所用的武台,有着文道士子们考核文道经典所用的考房。

如是约莫是半个时辰之后,佰什一的步伐终于是在靠近中殿的方位停住了,迎面的是一座散发着浓浓香味的建筑,其上门匾写着“北殿食坊”四个大字。

佰什一见到了北殿食坊,一扫这一整天被收月例的心中阴霾情绪,当即是大笑着说道:“哈哈哈,这可是在我心目中北殿当中唯一不输于庐州学宫其他各殿的地方了,我一定要大肆吃喝一顿!”

言语刚刚落下,这佰什一就是迫不及待的拽着苏潮阔步跨进了这北殿食坊的门槛,正是学宫内用餐的高峰节点,不过佰什一显然是一根老油条,带着苏潮七转八弯之后,就是占了一处角落里的一副桌椅。

先前佰什一说的虽然像是和饕鬄一般狼吞虎咽吃上一顿,但是眼下却是十分吝啬,即便苏潮已经是答应了保证佰什一这段时间的饭钱,但后者所点的也不过是两道家常小菜,以及几大碗米饭和几个馒头罢了。

“这佰什一虽然是商贾世家出身,却是不见到丝毫市侩算计占便宜的商贾恶习,倒是一个实在人……”

苏潮如是心道,也没有刻意让佰什一再加上几道菜,想要补偿佰什一的话,不动神色的给予他一些适合修炼的丹药丹丸就是了。

这北殿食坊内部是极大的,佰什一狼吞虎咽了几大口饭食稍稍饱腹之后又是对着苏潮说道:“这食坊比起来庐州城内最红火的酒楼都是丝毫不差的,往来传菜的小厮就有着百余位。”

苏潮抬起了头,问道:“似乎这二楼也是有人?”

“一共有三层楼,不过越往上所卖的饭食就是越贵,那三楼上面随随便便一道菜食就是数十两银子,其中有些庐州名菜吴山贡鹅、红烧果子狸这些菜更是买到了数百两银子!”

佰什一啧啧嘴巴,道:“第一年来的时候,我倒是没少上去过,但后来嘛……就一直在这一楼厮混了,口腹之欲算是没指望了,只求管饱了!”

说着,佰什一明显是觉得苏潮吃饭的速度太慢了,当即催促道:“你快些吃,趁着还有时间,我带着你去中殿那里再看一看你没到过的好地方!”

第九十七章 入天道殿

从北殿食坊出来,已经是暮色四合,末冬的庐州日昼虽然是越来越长,但终归是保持着那很早就天黑的冬日节令特征。

庐州学宫内已经是亮起来了灯火,与苏府之中的灯笼、树枝状灯盏有所不同的是,这庐州学宫内的路径上都是有着六面灯龛。

这六面灯龛每一面都有约莫一尺长八寸宽的绢布,上面或是描绘着花鸟虫鱼、青山秀水一类的图画,就是刻写着篇幅较短的诗词歌赋。

虽说是绢布,但是其中却是难透风劲,那灯龛里面发光的也并非是燃烧着的蜡烛,具体是什么也就是不得而知了,不过一盏灯龛却是能够让方圆十数丈以内在暮色中清晰可见,对苏潮来说也算是稀奇。

佰什一在前面引着路,不一会儿就是将苏潮带到了目的地,眼下虽然是天色已黑,不过聚拢在这中殿当中的人影却是不少。

苏潮十分疑惑:“不是说中殿并无学殿么,怎么挤在这里的人影怎么会这么多?!”

“人多自然是有着人多的道理,暂时也是说不清楚,你随我进去看看就是了。”说着佰什一就是指着正午时分见到的那处中殿会场说道:“中殿所在是庐州学宫的中枢之处,以后可是少不得要跑这里来,也只有在这里,你才会是体验到庐州学宫内东南西北各大学殿的差别之处。”

正说着,佰什一就是将苏潮带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建筑内,苏潮抬起头,只见这处建筑的正门上方端端正正地写着“天道殿”,笔迹棱角分明,字骨刚直。

“天道殿……”

佰什一道:“这个名字取自于【天道酬勤】这一经典,这可是庐州学宫内士子们最常光顾的地方。”

说着佰什一就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说道:“以往被勒索的没银钱的时候,也就来到这里接一些任务。”

说着,苏潮就是跨进了这天道殿内,四周在金色灯火的映耀下,十分璀璨,其中身着庐州学宫的士子服身影在殿中也似人头攒动。

四下张目望去,似乎四周的墙壁都是设置着机关,隐隐传来齿轮转动和铁链拉动的声音,那些璧上的木板都是变动着,或是新的木板显现出来,或者是旧的木板被遮藏进入壁内。

“庐州境内的设置悬赏性质的榜单只有庐州军方、庐州商会,还有就是这庐州学宫了,三处发布的任务都是互通有无的,也就是说在这天道殿之中,你也可以接到庐州军方和庐州商会作为来源发布的任务。”

“只不过可能各处交割任务所能够得来的悬赏就是有差异了,庐州军方那里会有战功,可得军爵。”

“庐州商会那里就是最实际了,除了钱财就是钱财。”

“至于这庐州学宫内么,钱财倒是小数,最重要的还是庐州学宫之内的学勋。”

“学勋?”苏潮也是注意到了这个新名词。

佰什一解释着说道:“庐州学宫内自成体系,毕竟集聚在庐州学宫内的万余士子可是庐州境内最为顶尖的门第出身,日后也必将是庐州地方各处权柄的直接继承人,连那庐州商会都是在学宫内,也就是中殿东南那里设置了分部。”

“而在庐州学宫内用来交易可并不是银钱,而是学勋!”佰什一解释道:“而这天道殿,就是整个庐州学宫内散发学勋的最大来源地!”

听闻佰什一这样一说,苏潮就是对学勋有了一些大概的认识。

说着,佰什一似乎是瞅见了什么在意的东西,当即是三步并作两步,从怀中取出来自己在学宫内的士子印,朝着墙壁上的一处刻写着灰白色字体的戳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未待佰什一收起来自己的大印,就是见到那木板有所松动,转即是变成了刻写着灰白色字体的板面朝上,沿着壁面上的一道开出来的缝隙再度被收了回去。

苏潮看出来了这发布任务的木板应该是被墙壁之后的机关术收回去了。

“嘿嘿,真是好运气!苏兄弟,我就说了你是我的福将!”见到了木板被墙壁收回去,那佰什一也是当即得意满满的大笑道。

说着,佰什一就是带着苏潮穿过了天道殿中熙熙攘攘的士子人群,到达了靠近中央的一处,这里有着类似于店铺的账房所在,是一处圆柱设置,底下腰间高的地方是实木,其上有着四五尺之高的木质栏栅,每隔大半丈远,就是有着一处窗口。

佰什一从怀中取出来一块约莫鸽子蛋大小的金子,形状不规则,其上还有着不少的凹凸,苏潮认出来了这是一块狗头金。

佰什一将这块鸽子蛋大小的狗头金交到了窗口里面,里面接手的老者仔细的端详了数息长的时间,就是点了点头道:“可!”

随即受了佰什一的玉印,一阵过后又是将玉印归还了过来,苏潮发现前后那玉印的品质有所变化。

再看自己的士子玉印品色近乎是白,但佰什一的玉印却是其中夹杂着一丝莹绿色,想来这其中的变化应该就是那所谓的学勋了吧。

佰什一将自己的士子印又是受到了怀中,觉着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又是移步他处,方才是说道:“那狗头金是在我老爹那里得来的,虽然不大,但胜在品质精纯自然,可是学宫内难得的俏手货。”

“这样品质的狗头金,修武之人可以拿来装饰剑柄兵刃,而文道士子可以将其磨成细粉搀和在墨中,这样写出来的字有着特殊的光泽,更添几分才韵……还有那些炼丹术士,也希望用着这品质的狗头金来炼制丹药。”

“只不过,今天我遇见的这块悬赏狗头金要的人,应该是十分着急,所发出来的悬赏可是不菲,足足是有着三十学勋,苏兄弟,你可知晓这相当于多少银钱?”

见苏潮摇了摇头,佰什一也是迫不及待的说道:“那可是价值三百两银子啊,当然这学勋也是能够用着银钱来换的,只不过这不值得,想要换三十学勋,可能要需要五百两银子!”

苏潮瞧着佰什一这般脸色,也是一阵无语,毕竟这家伙今天交给北殿各大帮派的保护费就是将近千两银子。

不过显然苏潮也不会是故意触痛佰什一的伤疤,他因为这件事高兴着就是由着他高兴去吧。

尔后,苏潮的目光就是盯着那些壁面上盯着机关不断显现或者隐没发布任务的木板,一眼看过去,大多数都是灰白色三色杂合的字体,不过也有着彩色的字体。

苏潮对此有些疑惑,而随后佰什一也是提醒道:“我们境界比较有限,那些彩字任务根本没有希望,就看黑白灰三色字体的任务木板吧,其中论起难度,白字最低,黑字最高,颜色越深,任务难度就越高,当然能够得到的学勋也更多一些。”

“原来如此……”

苏潮点了点头,随即又是朝着那些彩色字体的人物木板不自觉的看过去。

目光最终落在的一块木板上的是青色的字体,苏潮扫了一眼,当即是砸了咂舌,这其上的人物居然是要猎杀一头顶级妖兽,大别山中的果子狸!

庐州境内的山中果子狸十分常见,大多数性格温和,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大别山中的果子狸……还是一头顶级妖兽级别的果子狸,修炼到了这种境界,已经是觉醒了自身血脉中的传承,像苏潮现如今的实力,恐怕顶级妖兽一爪子就可以拍死了!

当然,当日苏府抵御兽潮时候,苏潮的大展神威,完全是小白的庇护,事后苏潮瞧着小白的身形虚弱和削瘦,也是知晓小白那种能力对自身的损耗极大。

如是,苏潮也就不再盯着那些彩字任务木板了,然后却是发现,即便是那些黑白灰三色的任务木板当中,也是有着许多都苏潮眼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比如猎杀妖兽来说,能够用着黑色字体写着的任务,无一不是猎杀一头相当于人族先天淬元境界高手的妖兽。

苏潮对此也是咋舌不已,难怪佰什一接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不错的白灰色字体的任务就是高兴到了那种地步,眼下算是看明白了。

而后,苏潮又是在佰什一的口中,陆陆续续地得知了,那学勋不仅仅是相当于庐州学宫内所使用的银钱,甚至是贯彻到了衣食住行当中,就是想要得到那些宫师殿师的亲自单独指导,都是需要一笔不菲的学勋花费。

“看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啊,没有实力挣那些学勋就是落后其他人一大截,这样的话在庐州学宫内得到的进身机会也必定是不及他人,这样的话,就会陷入到了一处恶性的死循环当中!”

如此感悟之后的苏潮,不知不觉已经是穿过了整个天道殿,抬起头刚好是见到了一些景物,目色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那又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秀榜单

“那又是什么?”

苏潮的视线末端,是一处巨大的壁面,其铸就的材质似金似玉,由着水墨勾勒出来的壁画作为装饰,而壁面上则是有着数百字,两三字一行的排序顺下去。

苏潮的言语声刚刚落下,佰什一的身子皆是越过了苏潮,抬起头看了一眼之后方才是对着苏潮说道:“这是天道殿最令人瞩目的皓月榜,乃是当年府牧大人亲自设置的。”

“皓月榜……”苏潮似乎是听说过,那庐州府牧原先的名讳就是皓月二字,而并非是现在广为人知的张卫庐,苏潮盯着那皓月榜,上面有着约莫百来个名字,也是问道:“这皓月榜是做什么的。”

佰什一道:“能够名列皓月榜之中,皆是庐州学宫之中的佼佼者,你就得想一想庐州学宫万余士子当中,只有百来个人能够名列皓月榜当中,必定是百里挑一的人中俊杰。”

“原来如此……”

苏潮点了点头,这皓月榜上面的名字就是庐州学宫万余士子的中流砥柱啊,这般想着,苏潮目光一一扫过那皓月榜其上的名单,终于是在靠前的位置停留下来了。

“周子铭……没有想到,周子铭那等实力居然仅仅是止步前十以内,排序在第十一名!”

苏潮在皓月榜上面,见到了周子铭的排序,是第十一名,按照那佰什一所说的标准,周子民是先天淬元境界的高手,文位也是达到了文师,这般实力却是排在了第十一名,看来这皓月榜前十名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啊。

果然,苏潮粗粗扫了一眼,那前十名的士子当中,几乎是见到了他们的姓氏,苏潮就猜测出来了他们乃是庐州境内那些世家大族中的子弟。

旋即,苏潮的目光就是停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那个名字就是在前不久他还听说过,是周子礼,庐州别驾周玄明之子,当朝太尉周玄清之侄。

“那么第一名会是谁呢?”

苏潮原先还猜测着第一名应该是拱卫庐州本土势力的世家大族子弟,但却是失算了,这皓月榜的第一名正是如今吴国皇室的六皇子,庐州府牧张卫庐的外甥,庐陵王孙乾。

“庐陵王,周子礼……一眼看去,这皓月榜前十当中居然十之六七都是亲近于吴国朝堂的一系世家子弟,当真是……”苏潮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想到最后,也是理解了为何那庐州府牧会如此迫不及待的选择在庐州境内推行周国的文道变革之法。

那是因为背倚着吴国皇室和把持着吴国朝堂的金陵党人的布局当中,即便是有着张卫庐这等旷世奇才在镇守着庐州,但张卫庐百年之后呢?

从这皓月榜上就是看得出来,是庐州从这本土一系的世家小一辈子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一些!

或许在庐州府牧看来,只有让庐州出身的寒门士子抬起头来,方才是能够增加一份保全庐州的可能性。

正在神思间的时候,那一旁的佰什一也是啧啧嘴说道:“不过说起来,能够躺在这皓月榜上的,每年的学勋可不少拿。”

“哦?”苏潮侧过头来问道:“进入那皓月榜上每年有多少学勋?”

“说有你就有?”佰什一白了苏潮一眼,就是指着那皓月榜上的最后一名,一名叫做方简的士子,道:“那方简乃是一名先天淬元高手之中的地煞境高手,像是郑大友那种先天淬元的,一手打十个不成丝毫问题,就别说皓月榜上排名更前的了!”

佰什一比较务实的规劝苏潮道:“苏兄弟,这皓月榜两年之内是登不上去了,不过那新秀榜可以努力一下。”

“新秀榜?”

见到苏潮来了兴致,佰什一指着另一处方向示意道:“就是那里,那可是新入门的士子所争抢排位的榜单,话说你只要入了这新秀榜,估计那些北殿帮派也不敢轻易有所造次了。”

“这是为何?”

“新秀新秀……最令人忌惮的就是其潜力,假以时日实力必将是有所突飞猛进,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学宫帮派不但是不会招惹新秀榜上的人,还会是提前出一份银资交好新秀。”

“原来是这样……”

苏潮点了点头,就是走到了佰什一指着的新秀榜前面,这里也是一处石壁,与那皓月榜的风格即便是有所差距,但也同属一类,不过不同的是,那皓月榜的榜单只有一副,但这新秀榜的榜单却是有这五副。

苏潮细看了一眼,原来这一上四下的新秀榜榜单上面的那一副是庐州学宫三千新人士子当中的总榜排序,而下面的四副榜单则是要对应东南西北四大学殿的新人士子。

苏潮当即是盯住了北三殿新秀榜看了一眼,才发现魁首乃是一名叫做邱籍的士子,且是这位士子并非是止戈殿出身,而是初鸣殿主修文道的士子,再在庐州学宫新秀榜总榜上寻邱籍的名字时候,才发现是居然是排序在第七十六位!

又是细看了一遍,能够名列新秀榜总榜的北三殿士子,居然只有寥寥可数的两三人左右!

佰什一见到苏潮这副面色,也是提醒道:“你眼前的是上一届的新秀排名,再过一个月,就是你们这届的学宫新秀比试大会了,届时你的名字能不能够留在这新秀榜上,就尚未可知了。”

苏潮问道:“这能够位列这新秀榜上的是什么实力?”

佰什一不假思索的就回道:“你上次吃了我一只兔腿突破的后天淬体招式境,应该是有希望进入北三殿的新秀榜的。”

苏潮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是指北三殿的新秀榜,而是整个庐州学宫的新秀总榜!”

闻言,佰什一稍稍张开了嘴巴,一直到能够撑下去一个鸡蛋方才是伸出手探了探苏潮的额前,觉得并无高烧的迹象才是撤回了手,当即道:“苏兄弟,你没发烧说什么胡话呢!”

转即佰什一的目光就是从紧盯着的北三殿新秀榜上挪移到了整座庐州学宫的新秀总榜上面,道:“苏兄弟,我和你有缘分才是劝你不要好高骛远,往年那新秀总榜上大半都是跨入了先天淬元境界的士子争夺,即便再次,也是需要后天淬体大圆满的武者实力,似苏兄弟你……”

佰什一摇了摇头道:“如你所见,去年北三殿新秀榜魁首邱籍在那新秀总榜上也不过是一个第七十六的中下名次……”

第九十九 文道变故

自天道殿中出来,虽然佰什一并不认为苏潮能够名列庐州学宫新秀总榜,却也没有出言阻拦或者讽刺什么。

天色已晚,苏潮自然是回了住处,一夜尽是在梦中睡去。

翌日一大早,苏潮刚刚练完一套五禽戏拳法,就是见到了佰什一推开院门进来。

苏潮这才是发现佰什一原来起得比自己早。

“苏兄弟,又有消息了!”

或许是佰什一出自淮南商贾之家,对打听消息有着特殊的热衷,只听佰什一说道:“那天道殿中又多出来了许多彩字任务!”

苏潮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疑惑神色,彩字任务动辄就是猎杀顶级妖兽,就是连佰什一这种待了三年的老油条也是在昨日对那彩字任务表现出来了避恐不及的态度,怎么这个时候却是如此兴奋。

佰什一见苏潮这副脸色,也是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猎杀那些顶级妖兽的要命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学勋和文道宝物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苏潮白了他一眼,当即是道:“如果真的是这么容易的话,学勋真的就是不值钱了。”

佰什一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后道:“当然,那也不可能是让你白拿学勋的不是?”

苏潮直接是催促道:“说吧,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方才是让你如此在意的?”

“如今诸子百家大部皆奉随国公为首,在随国公的倡导下,天下文道之气将不再被世家大族所把持,而是散之于天下,凭各己之力所掠夺!”

“哈哈……”佰什一笑了笑,又道:“难道你没发现今日的学宫内,文道之才格外的浓郁么?”

这般一说,苏潮暗自开启了文道明眸,扫了扫周围,最后闭眸又是内视起来了泥丸宫中,发现了文火愈发蔚蓝明亮,居然是照亮了方长三丈的文壁。

“果然是有异样!”苏潮喃喃道。

不过佰什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算什么,诸子百家这一次放出的文道才气如同黄河长江倾泻之水那般多,而随国公所在的周国因为先发制人,独占其中八成才气!啧啧啧……”

佰什一说着就是啧啧赞叹了几声,不无羡慕的说道:“如此一来,这三个月之内周国必定是集聚起来前十年的底蕴,一举成为当今列国之首的强国!”

“这又是为何?”苏潮问道。

“为何?”佰什一笑了笑,道:“周国洛阳城内的太学,可是有着万余文师,三百大儒,这些人若是彻底投入到周国的官位之中,周国国力必定会是水涨船高,越来越强!”

苏潮摸了摸下巴,还是不解道:“即便随国公如今乃是诸子百家之首,但恐怕凭借这个还是难以说服其他列国安然坐视周国士子独占天下八成文道才气吧?”

“这个当然是不能的了!”佰什一摊开双手承认道,不过旋即又是说道:“我可没说过随国公是凭借着自己的威望独占这天下八成文道才气的。”

“那又是凭借的什么?”

“自然是周国经营十年的文道底蕴了!”佰什一答道,随后又说道:“如今天下士子皆是可凭借自身的文道天赋掠夺才气,诗词歌赋、著书立说皆是可成掠夺文道才气的手段。”

“今天天道殿中多出来的彩字任务,大多是重金求购原创的诗词歌赋,就是要在这场文道变革当中截取最大的才气。”

“居然会是这个!”苏潮暗暗心惊,不过转即又是因为心头的些许猜测而涌现心底一丝窃喜之意。

诗词歌赋、著书立说。

在苏潮的那些前世记忆当中,不知有多少古华夏文人骚客的传世之作。

往常的时候,苏潮也曾尝试过讲那些古华夏的传世诗词镌刻在泥丸宫文壁上,不过只留下了一些浅不可见的印子吸引微薄得可怜的才气之外,就别无他用!

现在,听佰什一的意思,似乎是事情有了一些转机了。

佰什一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从中提出来了自己的书箱,是用竹篾编制的,轻巧而又结实,里面有着笔墨纸砚等文人必用之物。

又听佰什一说道:“苏兄弟,你既然也是用过文道启蒙,就随我赶去初鸣殿吧,今日讲课的可是黑衣文师单师,估计讲的就是关于这一次文道变革的事情,我说的也是只言片语的,不及单师说的仔细完备。”

苏潮想了想,今日并无止戈殿的讲课,前去初鸣殿看看,尤其是关系到当世文道变革的要事上面,多听一些是总归没错的。

佰什一虽然体态臃肿,不过行动起来倒是十分利索,说做就做,不一会儿就是带着苏潮赶到了初鸣殿外。

天才蒙蒙亮,初鸣殿大门的转枢刚发出嘲哳一声,抱着书箱的佰什一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钻入了殿门当中。

苏潮颇为无奈,眼下瞧着初鸣殿外人挤人的阵仗,看来那位单师应该是初鸣殿中颇有威望的一位殿师。

苏潮跨进了初鸣殿的门槛,就见到佰什一坐在前席当中朝着自己连连招手:“这里,看这里,来这!”

见到苏潮来到自己的身边,佰什一也是招呼前者赶紧坐下来,生怕是被别人占了其他位置去。

等苏潮安然的坐了下来之后,佰什一又是说道:“刚刚听到的消息,建邺那边已经是连下三天三夜的暴雨,江水都快要倒灌到建邺城的城墙脚下了!”

“这是为什么?”苏潮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佰什一笑着哼了哼,又是猜测着说道:“不过庐州学宫内那些宫师殿师似乎是对这件事乐得其见啊。”

如此一说,苏潮想起来了昨日那学宫山长从飞舟上下来所说的未见庐州大雨当真是令人开怀一类的言语。

恐怕是天人感应的缘故,这昭昭天意已经是不喜建邺城内金陵理学的固步自封了,故而连下几天暴雨示警而已。

听着初鸣殿中的走动的脚步声、言语的喧闹声越来越嘈杂的时候,苏潮忽然是觉得冥冥中似乎是有了一根线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像是锁链,又像是攥在手里的希望……总之,难以用言语描绘出来。

当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苏潮抬起头,是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白须老者,一双眸子透露着明智之色,脚步也是格外的沉稳。

苏潮见他缓步走向了讲习的台子上,见到今日初鸣殿中居然是坐下了如此众多的人影,也是颇感欣慰。

目光缓慢的扫了一眼初鸣殿四下,转而只听这白须老者道:“诸位后生士子,文道昌隆丝毫不逊色于武道的日子已经到了!”

第一百章 豁然开朗

这名殿师名为单芜,黑衣文师,年过六旬。

方才的言语之中有些颤颤巍巍,似乎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作为庐州学宫内的殿师,单芜得到的消息要是比学子们得到的消息更为迅速和准确一些。

初鸣殿内众多士子翘首以待,却是无一人唐突的出声询问。

只听单芜语气激动地说道:“刚刚北极星宫传过来的消息,前日,即天下文道变局伊始的第一日,那文曲星投放入山海界内的文道才气就是达到了平日的两至三倍!”

不是两三成,而是两至三倍!

苏潮当即是心中明了,难怪乎单芜显得如此激动。

那文曲星是文道才气的来源,身处在浩瀚无垠的宇宙当中,每日投入中原所在的山海界的文道才气不知是有多少,说是如同浩浩汤汤的黄河长江之水也是丝毫不为过!

如今陡增两三倍的规模,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为如今烈火烹油的文道变局再添上了一把熊熊火焰。

只听单芜又道:“如此这番,倒是让随国公愈发坐稳了百家诸子之首的圣人之位,恐怕即便是孔孟老庄再世,也难以撼动随国公的圣人之道了!”

听闻这句话,初鸣殿内也是有喜有愁,虽说是面露喜色的是大多数,但那些衣着富贵的人影就是喜忧参半了。

文道变局实际上就是从世家大族的手中为那些寒门士子撕开了一道口子。

自此,官位任免不再单单依靠着出身门第,也不用再拼着性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寒门黔首出身的士子亦是能够凭借着自身的才学出人头地。

这般一来,倒是让自古以来就享受习惯了特权对待的世家大族子弟如何高兴的起来。

苏潮的身边,佰什一瞧了瞧身边各处任性的各色表情,也是幸灾乐祸的笑了两声。

佰什一脑袋侧过来对着苏潮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这是好事,你看看那些世族子弟作威作福的,我看不惯他们好久了!”

苏潮点了点头,显然心思不在佰什一这言语上,而是将视线继续盯在那殿师单芜的身上。

眼下他最为好奇的就是如何将那些脑海里的诗词歌赋、著书立说变化成为撷取文道才气的手段。

果然,不久之后,单芜就是说到了苏潮所关心的重点之上。

“昨日,周国太学中八位大儒所编篡的《随国公书》,笔辞优美,文采斐然,皆晋升至紫衣大儒!”

“紫衣大儒!”

这等品级的文位就是相当于顶级的镇国武将了,恐怕吴国眼下所有的紫衣大儒数量也不过是两手之数。

而周国却是在一日之内多出来八位紫衣大儒,难怪乎有传言笃定这一次文道变局之中,周国将一举奠定列国国力鼎首的位置。

“果然,只要是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够飞得起来……”

苏潮心中如此嘀咕道,能够晋升为紫衣大儒意味着周国那八位大儒的资质并不差,但亦是不能够否认,所谓的《随国公书》乃是应时而作,能够晋升也是顺势而为。

随后,这殿师单芜也是高谈阔论,将这两日所听到的诸多关于文道变局的消息也是一一道来,颇让人听的热血沸腾。

佰什一正听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无意中一瞥苏潮的脸色,当即也是低声问道:“苏兄弟,怎么了?”

苏潮摇了摇头,然后才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单师只说那些文宗大儒是凭借着著书立说晋升文位的,却不知著书立说如何能够才能够晋升文位。”

佰什一显得不可思议的面容看着苏潮,方才是说道:“苏兄弟这都不知道?”

“你知道?”苏潮反问道。

佰什一笑了笑,回道:“恐怕不止我,这初鸣殿内苏兄弟随意再找一个人也是知晓此事的。”

苏潮一阵暴汗,想了想才是道:“我文道启蒙前后还不过数月而已,并未拜师,再加上主修的是武道,故而是文道基础有些不扎实。”

“这也难怪……”佰什一点了点头,当即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但凡是写出来诗词歌赋或者著书立说的话,功成之时,就能够引起来文曲星的才气灌输,然后得到了诸子百家的认证。”

“这就可以了?”苏潮反问道,自己在文壁上也曾尝试过镌刻一些古华夏的诗词,但总觉得晦涩得难以完整写完。

佰什一当即是回问道:“怎么,苏兄弟有诗词歌赋一类的?”

苏潮也是不敢随意答应,只得说道:“总想是试一试。”

佰什一点了点头,那著书立说就不说了,单单是那些较为简单的诗词歌赋看着简单,实则要考虑到的格律结构或者赋比兴要比那武技复杂的多。

就拿佰什一自己来说,也不是没有附庸风雅写出那么几首诗词过,只不过那一团狗屁不通的东西就不说是难登大雅之堂了,就是连拿给其他人佰什一都是羞愧难当!

所以佰什一也没有在意为何苏潮询问这些,只当是后者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于是佰什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刚才说的无误。

苏潮想了想,终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那为何我在文壁上面想要刻写一些诗词歌赋,却是觉得十分晦涩难以下笔?”

佰什一皱起眉头,看着苏潮,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要在文壁上瞎写一些话吧!”

“瞎写?”

“对啊,”佰什一点了点头又道:“文壁可不是随意涂抹更改的草稿纸,能够镌刻其上的诗词歌赋与各家学说都是得到了文曲星和诸子百家的双重认定!”

“原来如此!”苏潮疑惑在这一刹那全部解开了,一切豁然开朗。

原来文壁并非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

而自己脑海中那些古华夏记忆中如同群星璀璨的诗词歌赋,都需要在现实中用着笔墨纸砚写出来。

然后方才是能够得到文曲星和诸子百家的双重认定。

最后才是镌刻在泥丸宫内的文壁上面,吞吐文道才气化为己用。

初鸣殿内,殿师单芜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尽管不是说有关于文道修炼的事情,但旁征博引近日来连连发生的文道变局大事,也是让台下的诸多士子听的津津有味。

而苏潮也是从怀中取出来周子铭曾经给自己的《诸子百家》玉简,其上记录繁多,文字浩如烟海。

以往的时候,苏潮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还看的不知详细,但如今得到了佰什一的一些提点之后,让苏潮觉得豁然开朗,对玉简中以往一些不能理解的话也是水到渠成的知晓了。

“原来如此……”

半晌以后,苏潮再度睁开眼,眼中再添了几分兴奋之色。

不过这个时候,那殿师单芜的讲课已经是结束了,集聚在初鸣殿内的士子也是一一散走。

佰什一趴在横桌上呼呼大睡,嘴角溢出来的津液滴到了桌面上的白纸上。

苏潮看了看日影,才知道方才自己翻阅诸子百家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第一百零一章 文房四宝

“苏兄弟,你可算是醒过神来了!”

被苏潮推醒,佰什一用着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是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如是说道。

苏潮摸了摸后脑勺,有着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佰兄,不好意思,刚才想着事情不知不觉有些着迷了。”

“无事,”佰什一显然是不在意这些事情,当即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苏潮的肩膀上面颇为豪迈的回道:“只要你带着我去北殿食坊好好地搓上一顿,嘿嘿嘿……一切都好说!”

正是日影立中的时候,早上赶来初鸣殿比较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食,不要说佰什一,苏潮自己都是感觉饥肠辘辘了。

正巧,苏潮又想去那中殿东南的坊市看一看。

修习文道可并非是闭门造车,《论语》中就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文道更为讲究的是现实中的积累。

别看苏潮的两位堂兄苏钊和苏铮进行文道启蒙比苏潮晚,但后二人自小是追随苏老爷子修读文道经典,这般一来文道启蒙后的逐渐速度必定是一日千里。

笔墨纸砚是文人修炼的四大必备之物,而琴棋书画则是文人进益己身的必经之路了。

北殿食坊中匆匆吃完之后,佰什一也要购买一些文具,也是随着苏潮过了来。

这坊市可能是比起来庐州城内那如同堡垒一般的多宝阁稍显不如,却是因此少了几分庸俗的烟火气息,不过里面的货物是应有尽有。

这方面,佰什一显然是有经验的,当即是道:“苏兄弟看来也是初窥文道门径,倒也不必铺张浪费,寻常文具先用用即可!”

说着,佰什一就是将苏潮带到了一处铺面,显然是这处坊铺的几年老主顾了,与那柜台前的掌柜也是寒暄着说了几句。

随后,佰什一方才是回过头来对苏潮道:“吴国境内的文房四宝以徽州最为有名,其中分别是徽州宣城所产的宣笔、宣砚、宣纸和绩溪所出的徽墨了。”

说着,佰什一就是对那坊铺掌柜吩咐道,拿出两套徽州出产的文房四宝。

那掌柜点了点头,这坊铺内也并无其他的小厮,看来也是铺小人少。

佰什一也是来了兴致为苏潮解释道:“这宣笔可是秦将蒙恬率军南征伐楚,行至中山地区(即宣城境内)的时候,发现中山兔肥毛长,质地最佳,于是以竹管为笔杆,兔毛为笔头制作毛笔,别名为紫毫笔。”

“而宣城石砚则是黑亮如漆、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在中原列国的士林当中都是闻名遐迩。”

“宣纸则是不必多说,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润墨性极强,天下皆知。”

“而徽墨嘛……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奉肌腻理,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

这些苏潮往昔就粗略知晓一些,毕竟苏府当年可是徽州起家的大族,哪怕是现在,苏府采购的一些文房四宝也是走徽州这条路子。

吴国诗书礼仪之乡首推徽州,而徽州更是中原声名远播的文化之乡,可比拟齐国鲁州。

等佰什一滔滔不绝的说完,又是想起来一件事,对苏潮提醒道:“对了,方才单师的课上你走神了,十日之后,庐州学宫各大殿可是有着一场顶级的盛事哟。”

“何事?”苏潮开口问道。

佰什一说道:“惊蛰诗会!”

“惊蛰诗会?”苏潮并不知晓佰什一为何会在乎这个。

佰什一一想到苏潮先前对文道修炼的一窍不知,也就不奇怪为何眼下的苏潮这般的懵懂了。

“看来苏兄弟你以前可真的是没接触过文道啊。”佰什一叹息道:“如今中原列国盛行的诸多制度都是百年前曹魏古国制定的,如九品中正制,再比如诗会制度。”

“曹魏父子三人不仅是手握制衡天下的权柄,本身更是文道难得的英雄人物,但其中文道成就最高的却并非是武帝和文帝两位帝王,而是临淄王曹植,这诗会制度就是曹植参与邺城诗会时候定下的。”

“即一场诗会若有一石才气,其中诗会魁首者独占八斗,次者再得一斗,参与诗会的众人再共分最后一斗。”

苏潮心道,这不就是才高八斗么!

佰什一解释完,就是乐呵呵的说道:“每得一次诗会的才气灌输,文壁就是扩大几分,理论上说,只要参与的诗会够多,迟早是能够突破文生文位的!”

“这一次庐州学宫的惊蛰文会时间不偏不倚,正是天下大行随国公文道新法时机,说不得庐州府牧和山长都是关注着这次诗会,单师也是隐隐透露这一次的惊蛰诗会的彩头可是着实不小啊!”

佰什一这般说着,似乎是惊蛰诗会的那些彩头近在眼前一般,眼睛都是眯成了一条弧线,十足的财迷模样。

不过旋即,佰什一也是被苏潮的一声咳嗽惊醒过来,这才是笑着掩饰尴尬道:“嘿嘿,即便是那些惊蛰诗会彩头和八斗才气拼着不要,最不济也是要把最后众人瓜分那最后一斗才气拿到手吧。”

正在佰什一说着的时候,苏潮就是简单了坊铺的掌柜提了两个书箱放在了柜台上,里面各一套徽州所出的文房四宝。

有着一支紫毫笔、一副宣城石砚、一千张宣纸,一块徽州石墨。

都是难得的佳品,一套徽州所产的文房四宝要价两学勋,算是极为中肯的价钱。

佰什一知晓眼下苏潮的士子印洁白无瑕,一贫如洗,当即是没有多说什么,那块狗头金换来的三十学勋还经得起挥霍,当即是交了自己的士子印。

果然,坊铺掌柜接过士子印划在了自己的印鉴之上,苏潮就是见到那佰什一士子印上的一丝翠绿就是转移到了坊铺掌柜的印鉴上。

然后,坊铺掌柜又是将士子印归还给了苏潮,算作完成了交易。

苏潮和佰什一提了两个书箱出了坊铺,这学宫坊市极大,中间的道路笔直延向天际,一眼看不到尽头,其上的人影也是熙熙攘攘。

苏潮知晓这里热闹,不过眼下自己还没有学勋,这倒是一桩极为尴尬的事情。

佰什一的士子印当中还剩余着不少狗头金换来的学勋,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换来自己手中书箱内文房四宝的两个学勋,苏潮也是没有打算白白拿下,日后的还的。

“看来还得挣点学勋啊!”

苏潮如是心中决断道,不过转即又是察觉到了手中书箱略有些沉甸甸的重量,也是喃喃道:“眼下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文道有所精进了,否则的话,在这庐州学宫里面还没有一点自保之力啊!”

就是当苏潮和佰什一打道回府之际,那身后却是传过来极为不逊的声音。

“喂!佰胖子,还有那小子,给小爷站住!”

第一百零二章 淫威少年

这是一道公鸭嗓传过来的声音。

苏潮回过头去,发现自己和佰什一被几道人影盯住了,为首的一人约莫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有着雀斑和痘印。

这少年一脸淫威的模样,似乎是将盯着的苏潮和佰什一两人当成了随手拿捏的猎物一般。

苏潮开口对身旁的佰什一问道:“他是何人?”

佰什一低沉着语气回道:“舒城黄家的小霸王。”

“舒城黄家……”苏潮想了想,黄氏的确是人口众多的大族,但论起来真正的顶尖门第,庐州境内似乎并没有。

苏潮瞧着这矮胖的少年,一脸横肉,但是除此之外,倒是并没有见其武道修为有多出彩,至于其身后两人,倒是有一些武道底子,不过见其模样,应该是唯这一脸骄横的小胖子马首是瞻。

见到苏潮和佰什一停下了脚步,那小胖子也是带着身后两个为虎作伥的随从上了来,扫了扫苏潮,最终是将视线落到了佰什一的头上,径直是说道:“佰胖子啊,我手里正缺着一副顺手的兵器,今天正好是瞧见了多宝阁里的朱椆镔银枪,也不贵,只要十个学勋,我生日也快到了,你看是不是……”

闻言,佰什一笑着脸回道:“黄家小少爷,你看巧也不巧,昨天刚给北殿各大帮派上缴了年例钱,身上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

佰什一正说着,就是见到了这小胖子身后的随从模样人影打断道:“佰胖子,休要诓骗我家少爷,我刚才分明见到了你在坊铺里面拿出来的士子印至少是有着二三十学勋!”

苏潮见到这副模样,当即是心中明了,看来这是盯上了佰什一的士子印啊。

果然,那黄家的小少爷听到手底下人这般言语后,当即是消磨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抬起脚就是对着佰什一的厚实屁股踢了一脚,当即是恶狠狠地说道:“哼!佰胖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非是要讨一顿好打才是乖乖的交出来学勋是吧!”

“这……”佰什一语塞,平日里的伶牙俐嘴到了此时此刻居然是无法说出来什么话,不过十学勋,眼下的佰什一显然是不肯轻易地交出去的。

果然,那黄家的小少爷瞧着佰什一这副模样,当即也是不再犹豫,对着身旁两人说道:“抓住他,带到巷子里面,好好的教训一顿,再让他把士子印里面的学勋全部吐出来!”

听见主子吩咐,这两道为虎作伥的随从身影就是大步迈出,看来是打算直接是将苏潮和佰什一两人带到一旁的幽深巷子里面,好好的教训一顿再明抢那些学勋了。

“黄少爷,黄少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最不济也要把我这位苏兄弟给放了啊,此事和他无关,你抓他做什么。”

面对这黄家主仆的淫威,佰什一明明是后天淬体第六重罡元境的实力,却是没有半点想要还击的心思。

“嗯?”

另一边,准备揪着苏潮衣领子的黄家随从也是眉头一皱,因为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用尽了七八分气力居然是没有拉动这位少年,当即是咬牙运气,用了十二分气力,总算是拉动了。

不过其要是细心就会是发现,压根就不是他拉动了苏潮,而是后者选择了跟他们一起走罢了。

黄家主仆将佰什一和苏潮丢进了幽深巷子里的一处死胡同,主仆三人堵住了出口,两个仆人也是摩拳擦掌,那黄家小少爷也是一脸得意的笑着看着佰什一。

佰什一见到讨好不行,也是连忙说道:“黄少爷,我可是寻求了六七个北殿帮派的庇护,你要是动了我,难道就不怕……”

“少说这些屁话!”黄家小少爷一口唾沫吐在了佰什一的脚底,当即是面露讥嘲之色嘲讽道:“嘿嘿,佰胖子,你是什么货色小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除了家里经商有点银钱外,屁都不是,谁敢为了你寻我的麻烦!”

这一席话顿时将佰什一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佰什一却是知晓这是事实,吴国九品中正制作为治国之本,本质上还是遵循了士农工商那一套的阶级分化,是故佰什一倚为骄傲的淮商巨贾世家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连苏潮都是觉察到了佰什一眼中的落寞之色,甚至是能够看得出来其身形散发出来的颓废,那是一种失去了自己最后骄傲的失望。

果然,紧接着苏潮就是看见了佰什一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胸怀里,那里是存放着士子印的位置,见其模样,是打算屈服在黄家主仆三人的淫威之下,选择息事宁人了。

苏潮叹息了一口气,当即是将手搭在了佰什一的肩膀上面,佰什一感受到了这只手的力量,当即是回过头来,看着苏潮。

只见后者摇着头笑道:“这个时候,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北殿帮派那般针对你了……”

说着,苏潮就是抬起头来,看着那黄家主仆三人,点了出来:“因为,那些人只会是柿子拣软的捏!”

“哟!”黄家小少爷见到了苏潮居然是站了起来,当即是讥嘲着扫了一眼,且是说道:“还真有一个不怕挨打的呢,你们两个,给我往死里揍他!”

得到了主人吩咐,两位黄家随从也是阔步向前,显然是练家子,拳脚功夫并不弱,一人出拳,一人踢脚,就是径直奔着苏潮出手。

见到这状况,苏潮丝毫没有畏怯,就是在方才他已经是试探过这黄家两位随从的实力了,不过是淬体五重罢了。

“鹿步势!”

苏潮亦是选择了出脚应对,淬体五重招式境已经是觉醒了阴跷脉、阳跷脉。

跷,有轻健跷捷之意。有濡养眼目、司眼睑开合和下肢运动的效用,突破至招式境之后,身体的反应速度以及力量就会加快,修炼的武技也会是有质的进步。

是故,这一招鹿步势,就见苏潮的双腿腾跃而起,如同山涧嶙峋怪石上矫健跳跃的山鹿一般。

紧接着,就是见到了黄家两名随从的身影落在了地上,苏潮的这一脚力度并不算小,且是下手的时候并没有留手,径直是朝着要害之处击去的。

这两名黄家随从一人捂着胸口,一人护着阴部,皆是在哀嚎着。

“你居然是敢还手!”那黄家小少爷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是以懦弱胆小出名的佰什一身边居然是有着如此棘手的硬茬子!

“恐怕还不止这些。”

说着,苏潮笑着身形移动到这黄家小少爷的身后,堵住了其想要逃跑的退路,伸出手掐住了这黄家小少爷的肩胛骨。

苏潮在吴栩那里学过,被人拿捏住了这处要害,疼痛是必须的,一般人难以坚持多久。

“疼疼疼……快些松手!”黄家小少爷哀嚎道。

那边的佰什一还未从苏潮的突然出手当中反应过来,就是见到了苏潮拿捏住了黄家的小少爷,当即是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对苏潮道:“苏兄弟,你快些放开他,要不然……”

“要不然麻烦就找上门来了是么?”苏潮显然是不在乎这些,当初想着在庐州学宫内要息事宁人,但是眼下看着佰什一的处境,苏潮也是明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尤其是这庐州学宫之内,更是不会因为忍气吞声而风平浪静。

闻言,佰什一算是知晓了苏潮明白如此做的后果,不过佰什一倒是犹豫起来了。

这眼下被拿捏住的黄家主仆三人自然是不可怕,佰什一畏怯的是他们身后的势力……乔家帮!

第一百零三章 禁制避难

“我去,这感觉实在是太难说出来了!”

从长巷出来,见着苏潮从一处坊铺走回来,佰什一就是对着苏潮一脸惊魂未定的说道:“苏兄弟,你可知道那黄家小霸王黄兴霸是和背景?”

还不待苏潮回答,这佰什一就是自顾自答道:“他大哥黄高主可是北殿乔家帮的副帮主,深得家家帮帮主乔安的心中,这是因为乔家和黄家本就是舒城世交,依照两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啊……啧啧啧,大麻烦来了!”

苏潮稍稍皱起眉头,再一次告诫道:“你若是担心报复,尽管这个时候离去就是,现在没有发现还来得及!”

闻言,佰什一当即是拍了拍胸脯,挺直了腰背道:“我佰什一什么人!怎么能够做出这等弃兄弟于不顾的不义之举!”

说着,佰什一的怡然风度还没有保持数息,就是见到了其嘿嘿一笑,对着苏潮颇为猥琐的说道:“嘿嘿……苏兄弟,你可是带着我做了平日里只敢想却是不敢做的事情,反抢了那黄兴霸的学勋,啧啧啧……抢到手的可不只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们不狗急跳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有什么应付的好办法?”苏潮如是回过头来问道。

“跑路吧,到了淮南我爹那里,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佰什一双手一摊,如是说道,旋即一股落寞之色涌现出来,居然是带着一丝悲切的语气说道:“唉……我要是有什么好办法的话,也不会在这庐州学宫待着的前两年被他们吃得死死的!”

苏潮回过头来,没有丝毫的落差,这佰什一果然是这般回答。

又是走了一阵,苏潮才是回过头确认道:“当日在皓月榜上,我似乎是见到了乔家帮的帮主,那乔安似乎是第七的位置?”

“嗯!”佰什一点了点头。

但凡是能够登上皓月榜上皆是庐州学宫内万千士子当中的翘楚,更何况那乔安名列皓月榜第七,双方实力、背景的差距足以说明苏潮对此毫无还手之力。

“最关键的是那乔安是文道长于武道,可是货真价实的灰衣文师!”

“原来如此……”文位能够排序到灰衣文师,凭借乔家的上品门第和皇亲国戚的身份,混上一县之令的位置是轻而易举,如今看来,的确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旋即,就是回到了住处,那佰什一也是不敢久待,毕竟即便是方才将黄兴霸主仆三人打蒙了,但是眼下恐怕是醒过来了,说不得乔家帮的人已经是获悉了此事,正往这里杀来!

苏潮将佰什一收拾行囊,开口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跑路啊,你也快些收拾,要不然等乔家帮的人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苏潮又是问道:“你不是交了好几个帮派的年例钱么,怎么这个时候不管用了?”

佰什一回道:“我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交那些年例钱,可不是给我自己寻一个庇护的,只能够是图他们不要找我麻烦而已,他娘的,老子要是有一日发达了,一定要他们十倍……不对,是一百倍还回来!”

佰什一正信誓旦旦的说着,估摸着也是担心自己的声音太大,又是颇为心虚的瞧了瞧院墙外面,听着没有动静,方才是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不过眼下,还是算了,跑路要紧!”

苏潮见他这副样子,也是说道:“你就是休要再想跑路的事情了,那乔家帮的人知道这件事后,必定是派人看守在学宫山门中,你现在要出去,说不得能被他们逮个正着!”

苏潮说完,佰什一就是瘫坐在了自己刚拿回来的书箱上面,也是这书箱编制材质质地不错,才是没有被佰什一这臃肿的体型一下子压垮。

只听佰什一忧心忡忡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怕什么……”苏潮略想了想,就是说道:“反正这乔家帮又不是庐州学宫内的唯一帮派。”

佰什一闻言,回过头来看着苏潮说道:“乔家帮的确不是庐州学宫内唯一的帮派,但是其余的帮派也是不可能为了我们平白得罪乔家帮啊!”

“那可未必,”苏潮摆了摆手,当即是说道,从怀中取出来一件东西,这是方才抢了那黄家主仆三人学勋之后在学宫坊市内买回来的一件名为“定波珠”道家法器。

这是一道能够护住方圆十丈范围内的防护性禁制,用着极为复杂特殊的手法铭刻在定波珠的法器之内,一旦释放开来其中的壁障,足以抵御住先天淬元境界武者的攻击。

当然,也并非是长效的,一旦是面临着数位先天淬元高手或者是长时间的攻击,这道壁障也是会破碎开来的,定波珠的法阵也将会随之化为无用。

不过这定波珠其中有一道功效苏潮是极为看重的,只要心神一动,这定波珠形成的法阵就会是瞬间爆裂开来,那等威力足以是将法阵外围的先天淬元高手震成重伤!

如是威力的话,即便是那乔家帮的帮主乔安亲临,恐怕也是不得不掂量掂量这定波珠的威力了,这定波珠要真的是爆炸开来,那等震伤先天淬元高手的威力必定是会被学宫内的高层所知晓,彼时即便是乔安也是难逃被追究的后果。

“原来你方才在那坊铺内买的是这个!”佰什一见到了苏潮拿出来了定波珠,也是如是道,旋即又有了一些失望之色,再道:“不过这定波珠功用只有十天半月的,十天之后恐怕还是逃脱不了乔家帮的一顿毒打!”

“到时候再说其他的话吧……”

苏潮岂会是不知这定波珠的弊端,所幸苏潮一开始就只打算利用这定波珠的拖延功效治标不治本而已,能够治本的还是只有自己的实力。

“还是尝试先前所猜测的那样吧,若是可行的话,那么惊蛰文会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说着,苏潮就是精神侵入定波珠内,顿时那定波珠就是放出了光华,变幻成了一颗越来越大的圆球屏障,将整座院子都是罩住了。

这定波珠都是那些先天淬元高手突破境界时候,生怕其他人打扰布置的道家禁制,除了价格昂贵之外,还真的是颇为好用的。

见到定波珠放出来了禁制,苏潮和佰什一皆是松了一口气,这十日之内,恐怕只能够是闭门苦修了。

第一百零四章 报复将至

定波珠的屏障结界布置开来之后,佰什一就是长叹了一口气,将方才提到了嗓子眼的忧心终于是安放了回去。

倒是苏潮回过头来,看着佰什一开口问道:“你明明是后天淬体第六重罡元境的实力,那黄兴霸身边也不过只有两个招式境的随从,怎么连还手都不敢?”

“这个……”佰什一挠了挠后脑勺,这才是道:“第一个嘛,自然是不想找麻烦,至于第二个……即便是动手,我也不见得能够打得过他们。”

“这是为何?”苏潮问道。

佰什一叹息了一口气,方才是一吐为快:“我爹托人将我送进庐州学宫来,无非想着就是结交一些权贵,在学些读书认字罢了,至于拳脚上面,我家又不是要打打杀杀的,故而不甚重视,苏兄弟,实不相瞒,我这罡元境的实力也是我爹寻来了不少的丹药喂养出来了,中看不中用啊!”

“这一点我看出来了。”

苏潮回道,打量了佰什一臃肿的体型一眼,寻常人家的确是养不出来佰什一这等体型,旋即苏潮又道:“我看你最大的掣肘之处应该就是武技了。”

闻言,佰什一当即是睁圆了眼睛看着苏潮,径直道:“是啊,我家虽然是淮商巨贾,但我爹发家至今不过二十年而已,那些好的武技都被那些世家大族藏得死死的,一个个都对我爹狮子大开口般的要价,谁能受得住那股气!”

说着,佰什一眼中就是闪过了一丝精明的神采,盯着苏潮说道:“就是在方才,苏兄弟你居然是在眨眼间击败了那黄兴霸身边两只狗腿子,想必所修习的武技必定是不俗吧!”

苏潮点了点头,道:“我所学的淬体武技名为五禽戏,算是一门比较不错的武技了!”

“五禽戏?”佰什一当即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抓住了苏潮的衣袖,问道:“难道是平阳侯朱家的镇族武学?”

平阳侯,吴国一等一的军侯世家,平阳侯本是苏州某县府内的刀笔之吏,却是习练了五禽戏,投笔从戎加入了吴国的东海军当中,尔后的二十余年中一路建功立业,终是被封为一品军侯,为吴国镇守东境。

往昔在苏府的时候,苏潮就是获悉了平阳侯朱家的存在,只不过自己的五禽戏来历甚是复杂,必定是和那朱家的镇族武学是有所不同的,故而苏潮对佰什一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但也有一些相似处。”

佰什一却是说道:“即便不是朱家的镇族武学,苏兄弟你的这五禽戏也是必定不俗了!”

“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给你。”苏潮对此倒是毫不吝啬,这五禽戏虽然是一门了不得的武技,但苏潮却是知晓,它的尽头远不止眼下的威力,倒是不用吝啬什么。

“我可以么?”即便是佰什一对那五禽戏也是好奇的要紧,却也是知晓一门优秀武技的重要性,故而才是惶惶不安的试探着问道。

苏潮打量了一眼佰什一,才是说道:“我还是先教你猿戏吧,猿戏动作灵活,对似你这等体型的,体力消耗极大,说不得你学了猿戏之后,整个人都是能够瘦下来一大圈!”

听到苏潮这句话,佰什一似乎是有为其中的艰苦略生一些退堂鼓,不过旋即又是想到了这几年所受到的屈辱,当即是咬了咬牙应道:“不管有多苦,我都学!”

如是,苏潮就是将猿戏的基本招式手把手的传给了佰什一。

这才是让苏潮发现了,佰什一虽然是后天淬体第六重罡元境的实力,但气力上却是没有苏潮一半大,连抬起来百来斤的石锁都是无比的费劲。

难怪佰什一自己都说自己是中看不中用。

另一边,那黄兴霸也是从长巷中昏迷醒来,连忙是跑回了北殿的栖霞山庄,这是大哥黄兴安住处,也是乔家帮北殿分部的所在。

瞧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黄兴霸,黄兴安也是皱起来了眉头,黄兴霸并未似武职世家舒城黄氏的其它子弟一样修炼武道,而是主修文道,这也是黄兴安和黄兴霸这么多年来兄弟关系十分和睦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修炼武道的话,黄兴霸注定是不能够继承黄家的军职爵位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黄兴安的语气有些愠怒,不过还是在压制着,毕竟也是知晓自己这位弟弟的脾性,说不得是在庐州学宫内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黄兴霸哭咽着说道:“大哥,是那佰胖子,带着人在学宫坊市那头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还抢走了前几天你刚给我的学勋!”

“佰胖子……”黄心安看了看黄兴霸的伤势,脸上有着一大片淤青,当即是扭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郑大友,确认道:“佰胖子最近是找到了什么靠山,居然是敢对我弟弟动手!”

作为北殿之中最大的冤大头,黄兴安也是知晓佰什一的名声的,不过往昔的时候在黄兴安的眼中,只当佰什一是一头虽是挨宰的肥猪罢了。

郑大友想了想,才摇了摇头回道:“老大,不应该啊,当初北殿几个帮派都是约定过,谁敢出尔反尔!”

黄兴霸这个时候又道:“不只是佰胖子,还有一个年岁不大的人,就是他,撺掇着佰胖子动的手,哎呦,揍得我脸上可疼了!”

这倒是提醒了郑大友,一拍脑袋说道:“前几天佰胖子那屋子里面的确是多出来一个人住着,他说是他远房亲戚,当时顾着收取年例,就没理睬这件事。”

黄兴安当即是怒拍桌案起身道:“既然不是其他帮派插得手,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最近正在冲刺一下那皓月榜,不得分心,郑大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若是办不好的话,仔细你的皮!”

闻言,郑大友心中也是叫苦不迭,却是不敢丝毫的表露在明面上,再瞧了一眼那黄家小霸王,一脸骄横的模样,郑大友更是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郑大友嘴上却是应道:“好!我这就去教训那佰胖子一顿,好让他知晓太岁头上动土的后果!”

第一百零五章 暂时安稳

郑大友心中是抗拒和黄兴霸这位舒城黄氏的小霸王为伍的。

庐州学宫之内并不森严,但若是想搏一个出头之机,就不可避免的争夺有一些排名,新人士子有着新秀榜,那些学宫的顶尖士子有着不遗余力的争夺皓月榜的排名。

似郑大友自然也是有着一些心思的,显然,那乔家帮北殿分部的副帮主黄兴安将郑大友原本的安排打消了,也是让郑大友窝着一肚子火。

不过郑大友这隐隐待发的怒火却是不敢朝着黄兴霸兄弟俩有任何表露的心思,只得全将矛头指在了佰什一那个死胖子的身上。

“若是没有佰胖子吃了狗胆犯下这些事,我又何必跑这一趟,待会儿见到了那死胖子,一定得狠狠地出口气!”

郑大友就是这般想着,片刻之后,就是走到了那佰什一的住处,去岁一年,他也是在这里住着的,自然是能够察觉到了些许不同,仔细打量了一眼之后,方才是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番。

似乎是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这郑大友也是赶忙缩回来了手,当即是面色变幻着对身后趾高气昂的黄兴霸以及其他的几名帮众士子说道:“是定波珠,我见过!”

“居然会是定波珠!”听闻到这个名字,周围的几人也是面色一阵变化。

这定波珠功效他们未必清楚,但作为一件颇受先天淬元境界高手重视的道家法器他们自然是有所耳闻,其中大多听见的就是这定波珠的售价,五十学勋。

五十学勋,这可至少相当于五百两银子啊,寻常士族门第出身的子弟谁能够拿得出来这等价钱的道家法器戏弄?!

一听是定波珠这等法器,那黄兴霸也是捏紧了拳头,当即是道:“一定是他们抢了我的学勋之后,才是有银钱买了这定波珠!”

确定是定波珠之后,除了黄兴霸怒不可遏之外,其余人等皆是心中犯怵,毕竟定波珠能够售卖五十学勋就必然是有着五十学勋的价值,这东西不仅是难得一见的道家防护法器,更是受器主意念操控。

只需要念头一动,这定波珠就会完全爆开,那等威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靠近的先天淬元境界武者震成重伤!

万一是要被震成重伤的话,至少是一年就得全顾着养伤,那等治疗伤势的丹药也别想了,毕竟只是寻常帮众,这也就是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庐州学宫一年内,毫无竞争力!

“有这定波珠在,恐怕一时半会儿……”

未待郑大友说完,那黄兴霸就是怒火中烧道:“怕什么,这定波珠又不是铜墙铁壁,破了就是,大不了伤几个人就是!”

听着黄兴霸这自私自利的言语,郑大友心中也是一阵反感,眉头也是稍稍皱了起来,不过却是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而是说道:“恐怕眼下我们的人手还不能够伤,定波珠爆开的声响不弱,必定是会惊动那些宫师殿师,现在的学宫局势可并不明朗,谁要是出了乱子,说不得就是是被杀鸡儆猴了。”

黄兴霸虽然是骄横,但并非是没有脑子,略想一想就知晓郑大友说的很对,如是狠狠地剐了一眼这定波珠护住的院子里面,道:“哼!定波珠顶多能够护他们十天半个月的,就在这里耗着,等什么时候定波珠没有用了,就冲进去抓住他们,狠狠地揍上一顿!”

又是等了一会儿,那黄兴霸见着这定波珠隔绝屏障内的声音,听不见其内丝毫的声响,黄兴霸越想越气,却是毫无办法,临末,只得是跺了跺脚,让郑大友几个留在这里看着,就是回去了。

另一边的院子里,那佰什一已经是在苏潮的手把手指导下,几乎掌握了猿戏的全部招式,一柱香的时间内,连打了好几套猿戏,大汗淋漓,汗流浃背。

苏潮见到了佰什一的衣衫湿了之后,方才是道:“看来你也是平日里活动的少,要不然不过是几套拳法而已,怎么会流这么多的汗。”

佰什一似乎是渐入佳境,即便是汗流浃背,身上的汗液已经是将衣衫粘附着皮肤,十分难受,不过正是末冬节令,一场大汗却是让佰什一只觉得神清气爽。

“嘿嘿嘿,我爹可是对我说了,流汗吃苦不怕,所以从小可没少操练我……”顶着圆滚滚的大腹,佰什一也是丝毫不害臊的回道,旋即稍作歇息就又是说道:“嘿嘿嘿,单单是习练了这猿戏,就是让我觉得你的这套五禽戏即便是不是出自平阳侯朱家,也是比其镇族武学丝毫不差!”

说着,佰什一就是解开了一件衣裳,果然原先因为身形肥硕而颤抖的皮肉,此时此刻居然是显得有些结实起来了。

苏潮见状,当即是道:“看来你这后天淬体境界的确是堆积了不少的丹药啊,药效囤积在血脉骨髓之中,难怪你说自己缺一门说得过去的武技!”

苏潮是开启了明眸,这才是注意到了因为习练猿戏而汗气蒸腾的佰什一浑身周围似乎是有着一丝灵药之气环绕,那是汗液从体内顺着毛孔带出来的,由此可见佰什一之前究竟是吃了多少的灵药丹丸。

“嘿嘿嘿……”佰什一闻言,笑了两声,道:“猿戏练习的是我爹商队里郝武师的长青拳,郝武师虽然是先天淬元高手,不过并非是名门出身,长青拳也只能够算作一般的拳脚武技!”

“可是苏兄弟你这五禽戏就是不同了,我才练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神清气爽,动作都是变得利索了不少,假以时日,我必定是能够有所突破!”

说着,佰什一也是不顾汗液的双手,就是拍向苏潮的肩膀道:“苏兄弟,大恩不言谢,你放心,一旦我要是突破到了先天淬元境界,这庐州学宫内,我罩着你横着走!”

苏潮躲开了佰什一的汗手,对于方才这句话,也是没有太过在意,这庐州学宫内齐集着庐州境内九成九的年轻俊杰,其中先天淬元的武者数量不知凡几,佰什一即便是能够突破到先天淬元境界,恐怕也还是得想眼下这般夹着尾巴做人方才是上上之策。

只不过这些话苏潮并未明说,而是道:“贪多嚼不烂,五禽戏中的其它四戏我这几日陆续交给你,有这定波珠在,你就放心的练吧,我还有一点自己的事情要做。”

“去吧去吧,我自己再练会儿。”

得到了五禽戏这等绝品武技,佰什一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尤其是这几日看透了庐州学宫内那些帮派对自己的真正态度,佰什一就更是不愿意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了。

第一百零六章 入壁三分

对于五禽戏武技,佰什一的如获重宝,自是爱不释手。

苏潮也是自觉地没有过多打扰其兴致,便是进了自己的屋子,眼下已经是暮色四合,定波珠隔绝外界的声响动静,月亮和启明星皎洁无瑕的星辰月光倾泻下来,透过窗台落在了窗前。

苏潮燃起来了灯盏,将白日里买回来的文房四宝摆在了书桌上,笔墨纸砚皆是良品,苏潮虽然是主修武道,但终归是苏府子弟,自小耳濡目染,

“文道修炼果然是和武道修炼方式迥异,后者凭借吸纳天地元气锻炼己身壮大实力,而前者却是讲究学以致用,文壁不似丹田,倒像是一个虚幻的投影之类的。”

苏潮这般猜测着,就是磨开了墨,吴国本就是文风鼎盛,而徽州更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圣地,所产的文房四宝一向是中原列国的俏手货物。

墨遇水而化,轻轻的研磨之下就是粘稠光泽,隐隐有着墨香传开。

苏潮见研磨得到了火候之后,方才是提起来了毛笔,轻轻地蘸上了一些墨汁。

“传闻之中,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有着金粉融入墨中,似乎是文房四宝的品级越高,所能够沾染吸引过来的才气就是越重。”

苏潮想着,就是已经提笔到了铺在桌案上纸张的右上角,手力稍有不慎,紫毫笔的笔尖一端就是滴下了一滴墨汁到了光洁的宣纸之上。

苏潮面色稍稍有些难看,虽然如今能够提起来三百余斤的重物不在话下,不过纸上做文章可不是气力大就安好无事的,那些文宗大儒写出来的字迹或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或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哪一个不是苦练多年的。

“按照佰什一所说,这纸上做的文章也会是投入文壁之上,看来文壁之上的字体多半是纸上的文字了。”

想着,苏潮就是落笔写下了几个大字,观军装十咏·箭。

这是周子铭教授给苏潮的第一首战诗,乃是周子铭的恩师大儒青丘子所作,能够凝化出来箭矢,威力不俗。

这首诗已经是刻画在苏潮的文壁之上了,不过短短的二十字,苏潮早已经是背熟吃透。

“流星逐飞羽,镞利能穿札,三发定边归,箙中休满插。”

喃喃声中,苏潮就是一首青丘子所作的《观军装十咏·箭》书写完毕,宣纸之上的字迹虽然是能够很清晰的辨认出来,但却是谈不上美观,只能够算作中人之字,略显稚嫩了。

苏潮搁下紫毫笔,就是闭上眼睛,内视泥丸宫内,果然,和佰什一所说的并不差,那文壁之上果然是有着变化。

苏潮聚精会神凑近了看,终是确定了原先《观军装十咏·箭》在文壁之上的字迹,不过只是两行浅浅的印子罢了,但是眼下,这首诗文在文壁之上字迹却是变得清晰了起来,就是连原先用着意识神念刻画出来的有些歪歪扭扭的文字,现在也是类似于宣纸上所作的略显齐整了起来。

“果然如此!”

早就知晓佰什一绝无可能在此事之上诓骗自己,但此时此刻亲眼见到且是印证这一幕,倒是让苏潮难以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之意。

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苏潮就是再一次提起来了紫毫笔,蘸墨又是欲要运笔,略停滞了一阵,就是撤去了原先写《观军装十咏·箭》的那张宣纸,再用一张崭新的宣纸铺上。

苏潮略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摸索着记忆里,犹豫了一会儿,目光偏移向了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似乎是有了决断,当即是落笔行书,行首只有三个字,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行笔完毕,苏潮又是搁下了手中的紫毫笔,又是扫了一眼纸张,当即是默念道:“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是苏潮的前世记忆之中无比熟悉的一首的五言古诗,文辞之间也甚是浅显易懂。

苏潮再次闭上了眼睛,再度内视起来文壁之上。

果然,泥丸宫之内异变陡生,就像是刮起来了一场劲风,让那照亮文壁的中央处蔚蓝色的文火在摇曳着,连苏潮都是觉得盯着那文壁都是无比的费劲。

文火摇曳之间,那文壁之上,果然是出现了苏潮方才写在纸上的那首《静夜思》,与苏潮方才书写在宣纸上的速度一般无二,约莫十息左右的时间,一首完整的《静夜思》二十余字的五言古诗就是刻画在了文壁之上。

“原来是这样!”

苏潮心中窃喜之际,那泥丸宫中的劲风却是并未停止,细看文壁之上那首新出现的《静夜思》与先前的《观军装十咏·箭》有着很大的不同!

《静夜思》的字迹居然是达到了入壁三分!

文壁之上,《静夜思》诗成之际,苏潮就是明显的觉察到了,泥丸宫吞吐的文道才气速度快了不少。

若是说先前吸纳文道才气没有丝毫的明显感觉的话,那么这一刻,这静夜思诗成之际,苏潮就是察觉到了那天地之间的才气汇聚到了一起,如同一滴水陆续地滴入泥丸宫之中,不断的壮大着那文火。

刹那间,苏潮泥丸宫文壁之上的《静夜思》诗词光华闪现,有着文曲星光的荡漾才气,有着像是月色的太阴光华,还有大量的人文之气,色彩绚烂。

连苏潮都是被这动静吸引住了,久久难以挪移开视线。

……

庐州学宫中殿之中,庐州府牧张卫庐一向是重视文治武功的,自从将陷阵营的兵权交给苏厉之后,倒是暂且可以可以将主要精力挪移到庐州学宫一事上来。

文道变革乃是人族的千年大计,其中更是关切庐州日后百年的兴盛衰落,张卫庐身为庐州府牧,自然是倾心倾力。

眼下张卫庐更是与庐州学宫的山长,紫衣大儒穆宗仁商议着庐州学宫甚至是整个庐州如何在这一场文道变革之中撷取最大的利益。

忽然,穆宗仁的面色一滞,旋即是眉目舒展开,方才是对着张卫庐笑着说道:“看来庐州学宫又有一首玄品的诗词歌赋出世了……”

闻言,张卫庐闭眼片刻,方才是睁开了眼睛了:“这算是一首不错的玄品诗词歌赋,看来底下的这些小子为了那还是子虚乌有的惊蛰文会彩头还真是一个个铆足了气力啊!”

“哈哈哈……”穆宗仁朗笑了几声之后又是道:“休要说正值庐州风云际会之时了,单单是凭着学宫士子的这份热情,看来这一次惊蛰文会拿出来的彩头断然是不可能轻了。”

“本该如此。”

张卫庐点了点头,应和穆宗仁道,身为庐州府牧,自然是不可能吝啬几件文会彩头的,张卫庐忧心的是更深层次的一道忧虑。

庐州本土一系的士族子弟这一代未免是太不争气了一些,以至于让张卫庐都是认为无论是拿出来这次惊蛰文会的多少彩头,恐怕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抱歉了,各位书友

抱歉了,各位书友。

我原本以为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了,但事实告诉我,还不够,作为一名想成为名副其实作家的好作者,我还是不愿意这么将就地写下去,让山海潮纪成为一本烂书。

我准备推翻之前的大纲,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丰润山海的故事架构,这个期限我不想定的太死,短野一个月,多则一个季度,我会回来的,一定。

一切都需要时间,所以不可避免的选择暂时停更。现文也将会在不久后一一删除,为重写准备着,我会加油的,还请各位书友能够给我一个机会,等我重新回来。

归来的时候仍旧是锋芒无比锐利的剑士!

第一章 苏府少年

时为七月,正值季夏。

庐州,地处江淮之间,为吴国北部重镇,州治庐阳,下辖合肥、庐江、居巢、舒城、无为、含山、六安、乌江等九县十七城,濒临巢湖而连接长江,至吴国都城建邺,顺江而下数日可达。

吴国坐拥中原东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当代吴帝励精图治,重用贤能而使国力鼎盛,天下列国莫不朝吴!

在庐州城南郊,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府邸,宅院沿地势修建,尽得堪舆地利,有清澈山溪流入府中,明道暗渠,勾连府中各处别院门户,又有花团锦簇、参差林木掩映画壁檐角。

这座宅邸正门,门口一对汉白玉石狮子左雄右雌,雕刻的极为精美,威武雄健,看上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正门之上,有着“苏府”二字的门匾,这苏府的老爷子正是吴国先朝礼部尚书苏逝,为当今吴国天子所不喜,罢免官位,即便如此,苏府亦是百年望族,虽遭贬黜,然底蕴犹在,自祖地徽州迁至庐州城之后,苏族中人聚敛生息,门第依旧是位列上品。

……

“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理在先,气在后,有是理便有是气,但理是本,故而当存天理,灭人欲。”

正是一天之计在于晨的时候,苏府角落里的别院当中,四下通风开着的门窗让苏潮觉得神清气爽。

虽说是七月流火,但这节气到了晌午的时候,仍旧是暑气蒸人,苏潮在苏府当中并不受待见与重视,自是没有窖藏的冰块避暑气,只得在早晚时候多多读书。

苏潮手中捧着的书正是去岁刚刚朝廷恩许雕版印刷出来的《论理》,也是吴国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的文试当中必考经典。

自吴国太师、当朝丞相宋无极创建金陵学宫、推崇理学以来,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便是让金陵理学成为了当世显学之一。

吴国以金陵理学为治国之本,又以九品中正为治国之策,互为表里,世家大族把持官职权位。吴国承平日久,自是出现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

苏潮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论理》书籍,眉头稍稍皱了起来,方才所读的这句话乃是金陵理学的总纲,但凡是金陵党人所著书立说的理学经典,皆是用这一句总纲为书序。

如今那些以金陵党人为首的理学家们更是将这一句理学总纲衍生到了解释天下黑白是非等一切争议的地步,是故有着“非理即为妖邪之说”的激进说法。

这《论理》之中则更是偏颇,居然是用着理学角度去粉饰上古时期为数不多的史料记载,企图妄造出一个礼乐同理、天下大同的上古时代。

要知晓,上古之民愚昧不堪,披发纹身,茹毛饮血,不同部族方国之间更是连连征战,烽火不止,根本就没有后世的礼仪之说。

但是这《论理》当中居然是用着“禅让”、“三纲五常”等理学思维强行解释上古时代的诸多事项,以求证明理学与生俱来,乃是不变之天理。

“上古圣皇大帝为了所属部族方国的生亡兴衰,战争、暗杀、政变、夺权、囚禁……无所不用其极,岂会是这《论理》中所说的禅让、三纲五常等后世臆想!”

“理学之论原本严谨无比,但这《论理》当中却是透露出金陵党人的野心!”

苏潮极为聪慧,自然是能够看得出来这《论理》之后金陵党人的野心,即想要用着理学来概论天下诸子百家的学问,即达到思想上的大一统,使理学能够执文道之牛耳!

“难怪乎近些年来,那些诸子百家的文宗宿儒连连发声金陵理学行径作风太过霸道,居然是想着用罢黜百家独尊理学来替代眼下诸子百家争鸣盛世的局面。”

转即,苏潮再一次捧起了手中的《论理》,方才皱起来的眉头也是舒展开,“不过也难怪金陵党人这么有恃无恐,列国自然是不必说,理学已经是占据了吴国的文道正统,想来以吴国的鼎盛国力,假以时日,这理学必定是能够彻底步入到中原文道正统地位。”

“只不过,这些事与我目前干系并不怎么大……”

苏潮的神思收了回来,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论理》之上,泛出一丝坚毅之色,握紧了拳头决心道:“不管怎么说,凭借苏府上品门第的出身,中正试当中我都会是在上品之阶,至于能不能够拿到上上评状则是要看我自己的表现了!”

吴国选官制度采用九品中正制,首重家世,苏府虽然衰落,但朝廷备案当中仍属是上品门第,这就是代表着苏潮在内的苏府直系子弟在中正试当中至少是上品之阶,不过上品之阶中也有着上下、上中和上上三个品级。

看似只相差一级,实则干系甚大,上上评状的士族子弟可为官一方,作为县令执掌一县之地的行政大权,若是有着升迁的机会,也是会着重考虑上上评状的士族子弟。

相比之下,上中评状的士族子弟只能够充作地方县丞,辅佐县令行事,备受掣肘,再者也得履行三年一次的考核审评,没有耀眼的重要功绩,不允许破格擢用。

“只要能够在明岁冬日的中正试当中脱颖而出,再经历几年为官一方的捶打洗礼,就有可能像爷爷那般位列朝堂,到时候即便大伯大娘他们再怎么刁难,我那个便宜老爹也能够重返苏族中的族谱当中了吧。”

苏潮的父亲,苏厉,是苏府老爷子的次子,不过早年的时候,就是入赘了他族作为赘婿,被苏潮的大伯苏闵联合诸多族中长老驱逐出族籍,永不允其再入家门。

苏潮就是苏厉日后送回苏府当中希翼能够替自己回报家门的。

这么多年,作为赘婿之子,倒是没少受其他族人的白眼,不过苏潮却没有多大对于这位亲生父亲的怨恨。

“便宜老爹,这也算是我报了你的生育之恩了……”

是的,苏潮心中有一个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的秘密,他的灵魂并非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而是来自一个叫做华夏的世界,其中光怪陆离的曲折过程自是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楚,到苏潮后知后觉接受了不可思议的事实方才是理清楚了思绪,他穿越了!

原先苏潮还一直认为自己所穿越到的时代是华夏古代的某一朝代,但随着年长阅历的增长,苏潮才是明白,这里并不是华夏古国,而是另外一个与华夏古国文明契合度非常高的陌生异界。

当今之世,中原群雄并起,有着吴、荆、炎、凉、云、幽、齐、卫、周等割据一方的大国,也有着星罗棋布的蕞尔小国,除此之外把控地方的世家大族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苏潮家族所在的吴国地处中原东南,尽收渔盐之利,乃是中原一等一的强盛之国。

天下地域辽阔,中原之外,万族林立,广大的汪洋海域当中生活着无数的海族,南疆有着会巫蛊的蛮人部族,西边无穷无尽的蛮荒密林生活着无数的绝世凶兽,还有西北的西域诸国,北部的匈胡帝国,东北的燕然、长白异族,至于更远尚且无人探寻的地方,虽说是尚未可知,但也不难想到那里还生活着其他的族群……

“既来之则安之……”

苏潮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逐渐适应了当前的生活,好好的利用九品中正试这个机会,为自己的便宜老爹赢得一个重返家门的机会。

因此,这《论理》所言,依照苏潮自己看来是满纸荒唐言,不过眼下既然是推崇理学的金陵党人把持朝政,这九品中正试的试题势必也和金陵理学息息相关,让苏潮不得不沉下心来在这《论理》的钻研当中。

正是日晒三杆的时候,苏潮所住的这别院位置与布局实在不好,夏燥冬寒,烈日的阳光已经是直直地晒在了屋子里,燥热的强光暑气蒸得苏潮皮肤发烫,不一会儿就是满头大汗。

苏潮站起身来,想从一旁的铜盆当中取出毛巾擦汗,这才是发现早上从深井里面打上来的水都是变得灼烫了起来。

“这日头实在是晒得热人,只是我在苏府当中不比其他子弟,能够享用得起窖藏的冰块,一块碎冰都要二百钱,我一个月的月例拢共才一两银子……”

擦干了汗的苏潮,也熄灭了心中想要买一块冰驱逐暑热的心思。

如今管家苏府的正是大伯大娘一房,和自己那便宜老爹极为不对付,苏府趋炎附势的下人们自然是不可能对苏潮有什么好脸色,因此夏日窖冰与冬日炭火都并非是苏潮随意可用的奢侈物件。

“咚!咚咚……”

正是苏潮放下了书籍,想要找一个阴凉地方避避暑气的时候,那平日里无人问津紧闭着的院门却是响了起来……

第二章 蝌蚪经文

“苏潮小少爷,这青天大白日的,你锁什么门啊,让我们这些人可在外面一阵好等!”

盯着烈日的阳关,苏潮将门闩拉下,打开了院门,院门外有着四五道身影,为首的是一位年岁四五十的妇人,见着苏潮将门打开,语气也是颇为不快的埋怨道。

苏潮认得这妇人,正是苏府大房苏吴氏的陪嫁老鬟蔡氏妈子,虽说是苏吴氏带进苏府之中的,但如今正是大房当家的情势,水涨船高,这蔡氏妈子在府中的位置着实不低,主要是因为其协助苏吴氏掌管着月例银钱、米粮绸缎和火炭窖冰等物件的分发。

见着这蔡氏妈子趾高气昂的言语态度,苏潮稍稍皱起眉头,并未呵斥,直接是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自己这院子又是偏僻的很,苏潮笃定这蔡老妈子势利的心思,断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哟,这个偏僻屋子平日里就是八抬大轿请,咱也是不打眼瞧的。”蔡老妈子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便是带着身后三四个小厮进了门。

见着苏潮的书案上正摆着书籍,这蔡氏妈子也是眉头一皱,或许是因为这燥热的烈日暑气实在是难熬,这蔡老妈子直接是开门见山道:“大夫人这几日正在府中做一场水陆法会,今早才发现少了几篇晚上烧祭用的经文,故遣咱到你这里来抄写几篇经文。”

说完,这蔡老妈子就是不由分说,让随行而来的小厮将一应物件摆在了苏潮的桌案上,有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还有着一篇羊皮卷,应该就是前者所说要抄写的烧祭经文了。

见着小厮摆放完毕,蔡老妈子且是嘱咐道:“这一次的水陆法会,请的可是冶父山实际禅寺中的高僧主场,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徽州买来的稀罕货,连墨里都是掺了一两金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从你下个月的月例份钱中扣了!”

“若是做得好的话,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大夫人说了,一篇经文一百钱。”

这蔡氏妈子不愧是跟在苏吴氏身边管家多年的心腹,做起事来恩威并施倒是学会了上位者的几分气度。

只不过蔡氏妈子以府中仆人的身份对苏潮这般颐指气使,倒是让苏潮皱起眉头来,当即是说到:“抱歉,我抄写不了!”

一篇经文就是一百钱,这份价钱着实不低了,苏潮打量了那羊皮卷一眼,其上至多数百字而已,依照平常的笔书速度,至多一个时辰,就是能够赚取寻常一个月的例钱。

那么问题来了!

这等好事,蔡老妈子为何不找其他人?

要知晓苏府乃是书香门第,府中藏书无数,连带着府中的上下人等皆是沾染了几分书香气,识得几个大字,按理来说,能够抄写经文的人不在少数。

苏潮因为上代旧怨缘故,招大房苏吴氏所忌恨,这蔡老妈子是知根知底的,平日里不寻苏潮的麻烦就是不错了,岂会是将抄写经文这等好事交给苏潮。

事出无常必有妖!

所以苏潮在稍稍权衡其中利弊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谁知晓这是不是蔡老妈子设计克扣自己月例钱的理由呢,这苏府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算计,苏潮可是打小就没少见过。

见到苏潮态度显得十分坚毅的拒绝,若是平时,这蔡老妈子必定是指着苏潮的鼻子破口大骂其“赘婿之子”“白眼狼”了,但是今日这经文实在是要紧,蔡老妈子又是有着不得不找苏潮的缘由,故而先天上态度就是软了几分。

数息后,蔡老妈子也是从充满褶皱的油腻脸上挤出一丝皮笑,似乎是想透了苏潮心中的顾忌之处,笑着道:“好好好,潮少爷你尽管抄写即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也不会寻你麻烦的。”

见到苏潮有着稍稍意动的表现,这蔡老妈子优势决定下一剂猛药,道:“这样吧,只要你抄出来一篇经文,大夫人再给你添上一百钱银子,如何?”

蔡老妈子越是如此好说话的神态,越是让苏潮不得不细究其中隐藏住的算计,只不过蔡氏妈子不愧是人老成精,三言两语就是抛出来了诱惑苏潮不能够拒绝的条件。

苏潮抬起头,看着晒得面上漏油的蔡氏妈子,也是试探着开口问道:“如你所见,我这屋子里实在是热得很,坐着不动一时三刻后也会被晒得满头大汗,湿透衣衫,恐怕汗水若是滴在了抄写的经文之上……”

“这好说,这好说……”蔡氏妈子当即是明白苏潮要说什么,当即是对身边的两个小厮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冰窖里抬出来一块石重老冰,运到潮少爷的屋子里来,还有你们几个,去井里打些水来,咱看潮少爷这院子里的花草都快晒焉了……”

……

蔡氏妈子这副百般讨好的态度,自然是让苏潮没办法拒绝,半个时辰之后,在蔡老妈子的指挥下,苏潮这小院就被整理的十分整齐干净,院子里原本被烈日晒枯死的树枝也是被剪去。

至于原本闷热干燥的屋子里,也是因为运来了一块石重老冰,片刻后整个屋子就是凉快了下来,干爽怡人。

临末,苏潮还是用着“抄写经文时候应凝神静气”为由,将蔡氏妈子等人驱赶了出去。

蔡氏妈子虽然是气愤不过,但一想到经文要紧,当即只好是稍稍厉声嘱咐道:“潮少爷可得谨慎着此事,要是耽搁了,想来大夫人的脾气,咱不说潮少爷也该明白的。”

苏吴氏出自将门世家,其父更是曾经在吴国精锐东海军中的一员骁将,称其为将门虎女丝毫不为过,这么多年当家苏府,雷厉风行。行事泼辣的形象早已经声名远播。

享受了蔡老妈子安排的这些事,苏潮自然不会懈怠抄写经文这件事,他也在好奇,究竟是抄写什么样的经文居然是会让素日趾高气昂的蔡老妈子似方才那般低声下气。

坐在了椅子上,苏潮解开羊皮卷的红绸,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潮定睛一眼扫去,待看清楚这羊皮卷上约莫百来个个字迹的时候,当即是明白了为何那蔡氏妈子居然是许出如此高价!

“这羊皮卷上的经文居然会是……蝌蚪文字!”

苏潮目光尽头羊皮卷上的字体,笔画起止皆以尖锋来书写,头粗尾细,形似蝌蚪。

对于蝌蚪文字,苏潮是有着些许了解的,这是传承自上古时代的文字,不过随着历朝历代推行的“书同文”制度逐渐消失,大多数读书人一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形,难以窥伺见蝌蚪文字的真正奥秘。

“恐怕现如今也只有装神弄鬼的佛门道宗才会是弄出来这些东西了吧,也看不出来真伪……”

即便是鉴别不清楚其中真伪,苏潮也没有存其它的心思,铺开蔡老妈子带来的笔墨纸砚,毛笔尖端沾染了一些墨水之后,目光再一次凝神在这羊皮卷上的蝌蚪文字之上。

反正是“只要其形不得其神”的临摹,对苏潮来说并不难,这些年来不只是否因为穿越的而过目不忘的他早已经是将前世记忆中的众多书法大家的笔迹学了一个七七八八,临摹一篇不知真伪的蝌蚪经文,沉下心来并非难事。

苏潮也是识货的,吴国境内的文房四宝以徽州最为有名,其中分别是徽州宣城所产的宣笔、宣砚、宣纸和绩溪所出的徽墨了。

这手中的毛笔乃是古代先贤发现徽州中山兔肥毛长,质地最佳,于是以竹管为笔杆,兔毛为笔头制作毛笔,别名为紫毫笔。”

而宣城石砚则是黑亮如漆、涩不留笔、滑不拒墨,在中原列国的士林当中都是闻名遐迩。

宣纸则是不必多说,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搓折无损、润墨性极强,天下皆知。

而徽墨嘛,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浓郁,奉肌腻理,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

苏潮本就是精通书法,有了这等优质的文宝,临摹起来蝌蚪经文自然是行云流水,酣畅流离,待墨迹晾干,其中金粉映耀,熠熠生辉!

不一会儿,一篇蝌蚪经文表示表示临摹完毕,百十来个字似乎是照着羊皮卷上的字迹刻印在了纸上,若非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细究找茬,也寻不出来其中的差异。

“这徽州所产的文房四宝享誉中原士林,价值更是不菲,只不过这等物件却是用在了不问苍生问鬼神之事上,恐怕也让先贤们心寒啊。”

如是感叹之后,苏潮又要抄写第二篇,却是觉得眼皮稍有些乏重,袭来一阵困意。

苏潮也没有在意,只当是一大早起来读书有些夏日午乏犯困了而已。

摇了摇脑袋,便是再次沉下心来,继续临摹蝌蚪经文。

……

日影西斜,暑气渐退,屋子里因为有一块窖冰,气温很低。

苏潮裹了一件外衫,也打了一个寒颤,最后一字收笔完毕,苏潮搁下了笔。

或许是这蝌蚪经文笔迹复杂,比其他文章抄写起来要耗费精力,临摹完了二十余篇蝌蚪经文的苏潮只觉得困乏至极,昏昏欲睡。

大夫人水陆法会那边看来也到了烧祭的时候,连忙差人来取经文。

小厮见到苏潮一副困乏至极的模样,也是早有预料的模样,没有过多打扰,大夫人那边催得紧,也没来得及细看,打了声招呼后便是直接取走了桌案上苏潮抄写完毕的经文就回去了。

第三章 阴邪之物

苏府深院,大房所住着的院子里正中央设有着水陆法事供奉着的佛像,下置供桌,罗列香花、灯烛、果品等供物。

四周梵音袅袅,手持着铜磬、斗鼓、铙钹、手铃及仪轨等诸多佛门法器的僧人正在盘坐着颂念着经文。

子不语,怪力乱神。

苏府乃是诗书礼仪传承的世家,即便如今是苏吴氏管家,这些水陆法事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操办,只得在自己所住着的内院当中施行。

屋子内,那位苏吴氏依旧是精美的头饰、华丽的锦衫,不过其神态之中不难看出有着一丝恍惚疲倦。

若是懂得堪舆相面的术士在此,必定是能够看出来这位苏吴氏印堂发黑,周身萦绕着黑煞之气,显然是招惹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心神难安。

蔡氏妈子作为苏吴氏的心腹,是知晓其中利害的,见到后者睁开眼睛,眉目紧锁着,似乎是对外面低声喃喃的佛门梵音十分反感。

苏吴氏正欲呵斥,却是听蔡氏妈子连忙宽慰道:“大夫人,这是冶父山上实际禅寺请来的佛僧,想来对付那些阴灵邪物最是有效的!”

不说此话还好,一听这话,苏吴氏当即是一拍桌案,厉声呵斥道:“哼,若真是有用的话,这场水陆法事都是操办了六天,却是不见半点作用,夜里三更过后,还是能够见到那小浪蹄子围绕着!”

“这……”蔡老妈子点了点头,又是令人奉上来一盏安神茶,见到苏吴氏眉目稍稍缓和几分,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夫人不还请了青云观中的道长么,这可是吴家请过来的人,有几分本事的,乡里传过来神乎其神的!”

“若真是有那等本事,青云观的香火怎么会败落成眼下的样子……”

苏吴氏显然是有着自己看法的,不过听到既然是吴家那边推荐过来的,终究是带了几分信任的说道:“试试也无妨,不过这青云观中的道长既不设坛作法,也不念经颂文,身边带着的不过一个憨汉一个道童,怎么看都是像江湖神棍……”

说到这里,苏吴氏只觉得听了几日的佛门梵音实在是刺耳,转头问道:“那道长如今身在何处。”

蔡老妈子回道:“在偏院拐角榕树木一排的厢房那边,说是那里安静。”

一听是这个地方,苏吴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喃喃道:“他倒是会找地方……索性眼下我待在这里也觉得难熬,就去他那里看看吧。”

旋即,苏吴氏想起来了什么,又是问道:“那道长要的经文可抄写好了?”

蔡老妈子点了点头,应道:“抄好了抄好了……”

苏吴氏见到物件都已经备好了,也没有细问其它,便是在蔡老妈子几人的陪同下,绕过了那水陆法事的道场,前往了偏院之中。

偏院里,四下皆是并排的厢房,唯独西北角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古木榕树,树冠几乎是可以遮挡住整座偏院的上空,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榕树多引蚊蝇,只是萦绕在这株古木榕树的蚊蝇虫蚁数量偏多。

榕树下,一道身姿修长穿着道袍的身影正在盯着这榕树看了几眼。

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埋怨的声音:“想来是下人们懈怠了,这偏院里虽然不常有人来,但雄黄石灰这些驱虫的药粉还是需要多多撒些,我一进门,迎面来的就是几只又黑又粗的蚊子,这还了得!”

言语声中,苏吴氏已经是走到了那道袍身影的身边,笑着问道:“道长在这偏院之中待了一日了,也不见出门,可有什么下人招待不周的地方?”

苏吴氏这才打量了一眼这道袍身影,是在是年轻得很,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看上去面色苍白,一副难得人寿的模样。

道袍身影摇了摇头说道:“此处蚊蝇虫蚁过多并非是因为贵府下人懈怠了,而是此处阴气太重了!”

“阴气重?”苏吴氏面色看上去虽然只是停滞了数息,但心中却是一凛,笑着说道:“道长这话从何说起。”

“天机不可泄露。”

这道袍身影自是知晓高宅深院之中是非多,即便是自己看穿了,也不可能点出来,当即说了一句托辞之后,便是说道:“不过贫道已经是在这里布置下了一处法阵,待太阴月出东山,便可一见分晓。”

说着,道人又是问道:“不知让夫人备下的经文可有抄好……”

苏吴氏点了点头,便是让身边的蔡氏妈子令小厮抬着铜盆等物一并交给了道人,蔡氏妈子亲自将手中的经文原本羊皮卷交到了道人的手上。

“咦……”

道长接过羊皮卷之后稍稍诧异,又是伸手看着铜盆里面的临摹经文扫了一眼,当即是摇了摇头。

苏吴氏见到道人姿态露出诧异,也是问道:“道长,难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只听道人笑着应道:“想来是劣徒玩心太重,居然是误拿了这篇经文。”

苏吴氏当即是涌现出一丝紧张之色,连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无事,这些临摹的经文有则有无则无,并不碍事的,只不过……”道人顿了顿,数息之后接着说道:“看来贵府之中也有着能人,劣徒误拿的这份经文乃是上古蝌蚪文,晦涩难懂,寻常人看上一眼就是头晕目眩,更不用说是抄写十数遍了。”

听闻道人这话,蔡氏妈子也是应道:“咱说难怪呢,找遍了府中读书认字的,见到了这片经文的,几乎没有不晕的。”

苏吴氏回过头,有心无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是找了何人抄写经文的?”

蔡老妈子神色一滞,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是苏潮……小少爷。”

道人听闻是苏府之中的少爷,这苏府又是诗书礼仪传家的门户,略想一想,便是释然了心中的几分诧异,当即是说道:“看来贵府之中的这位小少爷日后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中龙凤啊……”

道人只是顺嘴提出的一句,倒是让这位苏吴氏面容顿时阴寒了几分下来,也不再言语其它。

不多时,暮色四合,淡淡的月光穿过了乌云,蔡老妈子本想叫人点燃灯笼,却是被道人制止住了。

道人说:“但凡阴邪之物,惧阳气、惧火、惧声,尔等之中男丁退下,留下的人也当禁声。”

如是安排之后,苏吴氏在蔡老妈子几个人的护拥下,看着前面的道人也不诵经,也不施法,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是片刻过去,苏吴氏只觉得一阵阴风吹面而来,盛夏的晚夜居然是打了一个寒颤,让苏吴氏心中一紧。

正要出口询问的时候,只见前面的道长一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便是一道火光从其手袖间激射而出,原先应该是埋了符文的,火光一窜,居然是亮起来了七八个火星点,不规则地燃烧着。

道人又是嘴中念念有词一阵,方才是施法结束,对身后的苏吴氏等人道:“阴邪之物已经被贫道拿下了,无事了。”

蔡老妈子连忙叫人打起灯笼来。

苏吴氏毕竟是将门世家出身,对于佛道之事也是有些了解的,江湖神棍常常是用着磷粉、硫磺、火炭之物使障眼法,苏吴氏猜测这名道人未必不是如此。

正院中实际禅寺的佛僧多半也是如此,只不过一场水陆法会好歹也摆出了七日七夜的功夫,这道人白日里闲逛了一天,方才这一阵虚张声势的念词掐诀,就说收了阴邪之物。

说到底,苏吴氏断然是不肯轻易相信如此简单就是祛除了阴邪之物的。

待四下的府中家丁聚集,又是有人就能够四周走廊的灯笼点亮了,苏吴氏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也是各拎着一盏灯笼。

亮光方才是让苏吴氏看清楚榕树下的情形,那符篆燃烧的灰烬处,赫然是一条长达三四尺的黑蛇!

这黑蛇也不知晓在那里窜出来的,似乎是受了鞭打一般,有气无力地在地上翻滚着,甚是骇人!

“好大的一条黑蛇啊,见这模样,被咬中怕是会死人的!”

有家仆的窃窃私语声传开,当即四下众人双腿不由自主的向后撤了几步,不敢靠近这条黑蛇。

“但凡阴灵邪物,失去了躯壳,必定是要找寄生之躯的,方才是能够不受阳气罡风驱散,蛇乃阴邪之虫,尤其黑蛇,正好是被阴灵用来夺舍寄托……”

苏吴氏虽然是不惧蛇,但瞧着这黑蛇的一双阴狠的蛇眸子,不由得一阵心慌,这道人说的是玄乎其神,让苏吴氏一时也摸不准。

道人从腰上取出来一个布袋,就是将这条毒性极重的黑蛇装了进去,旋即回过头来对苏吴氏说道:“贵府之中的阴邪已经去尽,只不过夫人若想是不被冤孽缠绕,还得去一处地方了却后事。”

“何处?”苏吴氏问道。

“南郊……乱葬岗。”

道人说的言简意赅,甚至是让其他人不明其故,但是在苏吴氏和蔡氏妈子等一众心腹听来,就是不得不令人细思极恐了。

苏吴氏惊魂已定之后,方才是对蔡氏妈子吩咐道:“去房里取出来二十两银子,来答谢道长……”

“不用了,该得的银钱,贫道已经是拿到手了。”

这道人婉拒了苏吴氏的赏赐,不过还是退一步说道:“若是夫人有心,就遣人前往青云观一趟祭些香火便好……”

第四章 妇人心计

“唔……”

昏睡中醒来,惺忪着眼睛的苏潮就是一直打不起来精神,自从抄写了那蝌蚪经文之后,一直都是这模样。

一大早的时候,苏潮顶着一双黑眼圈,就被苏吴氏吩咐蔡氏妈子带到了别院当中,又是立了小半个时辰,迟迟不照见说是什么事情。

院子里弥散着一股檀香,火烧火燎的烟气还未彻底散去。

苏府是书香门第,忌讳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苏吴氏这场水陆法会摆了七天,一应工事皆是齐备,却是未在府中引起来多大的动静,似乎是并未让闲居后院的苏老爷子知晓,

又是一阵时间,苏潮看见庖房里的人端上来了食盒,才是见到了蔡氏妈子出来面色不咸不淡的让苏潮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苏吴氏的房中,周围有着十来个老妈子和丫鬟服侍着,却是未曾听见一人发出声音,落针可闻,气氛安静的让人倍感压抑。

苏潮瞧见苏吴氏,前几日略显苍白的病态面容倒是不见了,又是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眉眼中透露着一股英明的气度。

“看来这几天水陆法会的几百两银子没有白花……”

苏潮打量了一眼大娘的神态之后暗自心道,前几日府中缺少了大夫人的调度,险些乱了套,府中也有闲言碎语流传开来,说是大夫人犯了阴邪之物,倒在床榻上起不来身,今日一看,那些病症倒是不见了丝毫的踪迹。

桌案上,也摆开了各种早食中的茶水糕点,模样都是十分精巧,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大大小小将近二十多个碗碟。

苏吴氏抿了一口茶水,方才是抬起头来,用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稍显神态有些萎靡不振的苏潮,没来由的呵斥道:“读书人要明理正心,神态才会是饱满,再看看你这般模样,想来是今日不用心读书方才是这般,你若是不想读书,府中有的是杂物活计让你去做!”

苏吴氏这般找茬,这些年苏潮没听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当即态度颇为谦恭的回道:“回大娘的话,小侄最近用心读书,未曾懈怠。”

“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大夫人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居然还敢回嘴顶撞!”

当即便是有苏吴氏身边的妈子朝着苏潮恶狠狠地训斥道,说着似乎是有意叫进来小厮,掌嘴苏潮。

“如大娘所说,读书人自当是明理正心,直言不讳方才是读书人的本色……”苏潮一瞥这名牙尖嘴利的婆子,也是回道:“倒是你,大娘正在说教自家子侄,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家事,你这贱婢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妄议主家之事。”

“你……”这婆子见苏潮说出这番话,也是着急了,连忙是朝着苏吴氏道:“大夫人,老妇……老妇不是这个意思。”

见到这个样子,苏潮不着痕迹的暗笑,这婆子就是一介狗仗人势的小人,若是方才怯了,恐怕还让其蹬鼻子上脸的教训一番。

若这婆子是一个有眼力劲的,自知理亏退后几步不再言语,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苏潮也不可能自贬身份去寻一个婆子的麻烦。

不过眼下,打这婆子说出辩解的话语来,就是越描越黑了。

果然,见到这状况,苏吴氏也是冷哼了一声,对这婆子厉声道:“还不下去领罚!”

苏吴氏显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主,这婆子见到这言语,也不敢再回其他的话,剐了一眼苏潮之后,就是退出了屋子。

苏潮这番不卑不亢的表现,在苏吴氏看来就越是刺眼,忍着心中的不快,僵硬着面色道:“圣贤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也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依我看呐,你这番姿态,未必不是整日闷在屋子里读书的结果!”

那蔡老妈子也是笑着应和道:“是啊是啊,大夫人说的是呢,想那繁少爷自小就是游学在外,养出来的气度就是像苏府正门出来的。”

苏繁,正是苏吴氏的儿子。

果然,听到了这一句话之后,苏吴氏面色缓和了不少。

苏潮也没有拂前者的兴致,应和道:“大娘说的是,侄儿记下了。”

“府中上下数百口人,你大伯常年不在家,少不得你们这些子弟要多担待些,想来你也知晓,老爷子一辈子都不怎么乐意看见族中的子弟似一个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般的囊虫般活着……”

苏吴氏的话说的滴水不露,让苏潮不得不应道:“大娘说的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侄儿帮衬的,尽管吩咐就好。”

苏吴氏见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即是让蔡老妈子取出来五两银子,递给了苏潮。

“这是你这番抄写经文的润笔费,收下就退去吧。”

苏吴氏已经是捧起来了一碗粥,轻轻地对着勺子吹了几口,送入了口中,显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者留苏潮一同用早食的意思。

接过钱袋子,苏潮也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侄儿告退”,便是离去了。

这苏吴氏的屋子里实在是压抑,苏潮是脚下生风一般出了院子,掂了掂手中钱袋子,苏潮心道:“不过是五两银子而已,差人送过去便好,大娘却是让我亲自来取,又说了那些话,见其意思似乎是有将我外派出府的打算啊。”

旋即,苏潮就是摇了摇头,理清了思绪后就是道:“这不奇怪,反正大娘不待见我,出府避避也好,只是不知大娘给我安排的去处在那里……”

……

屋内,苏吴氏刚刚抿过几口的小米粥已经是放在桌子上凉了,那方才呵斥苏潮的婆子也是回来了,脸颊两边多出来了红印子,显然是经过了掌嘴的处罚。

苏吴氏扫了前者一眼,当即是冷声道:“这小崽子养了这么多年,总觉得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那受过掌嘴的老婆子也是应和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就是那副弃宗族于不顾的样子,他又能好到哪里啊,大夫人,不是老妇说闲话,若是让这小崽子得了势,恐怕这苏府又是要鸡犬不宁了!”

苏吴氏陷入了沉思当中,喃喃道:“这倒是不得不防……”

蔡氏妈子也在一旁道:“夫人,可还记得昨日那位道长说的话,咱算是看出来了,这苏潮小少爷的心思自小就隐藏的颇深,明岁冬日就是吴国的九品中正试,若是被这个小崽子抓住了机会,苏府可就真的是嫡庶难别了!”

“胡说,我儿苏繁聪慧过人,岂会是逊了这小崽子半分!”

苏吴氏下意识的回道,不过神色之间却是再度沉思起来,昨日那道长就说过苏潮这小崽子就是有人中龙凤的资质,当时苏吴氏并未当真,现在后知后觉这位道长未必是妄言。

这道长不过是抓去了一条不明底细的黑蛇,但昨晚一夜的安睡倒是真的,连苏吴氏前几日觉得鬼秽缠身的感觉也再无半分,如今看来那道长的的确确是有着几分本事的。

若这道长懂相面堪舆的本事,“人中龙凤”一语成谶的话,于苏吴氏而言,的确是莫大的后患!

就是在苏吴氏想着的时候,这蔡氏妈子又是说道:“夫人,你方才是说的没错,这读书人就是要明理正心,若是将这苏潮小少爷送到一处污秽之地,明不了理正不了心,这书自然就是读不成了,即便是去建邺城赴那九品中正试,也难有出头之日。”

苏吴氏心意一动,侧过头来看着蔡氏妈子说道:“你且细细说来。”

只听蔡氏妈子道:“我看今日的苏潮小少爷精气神远不如几日之前,细细想来,也只有昨日抄写了几篇经文的缘故了,常听那些读书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想来这些事对读书人的伤神颇大。”

“咱知道一处地方,荒郊野岭的,以前城中闹瘟疫的时候,那里就是烧葬的地方,阴气重的很,常常有着闹鬼的传言流传开,连带着当地往日香火颇旺的一处佛寺都是镇不住煞气,若是将苏潮小少爷……”

第五章 荒郊野岭

“小槐山!”

苏潮的眼前,有一道蜿蜒的山峦伸展向远处天际,很难见到参天古木,不过密林深草,看上去阴森森的。

前几日刚从大夫人苏吴氏那里拿了五两银子的润笔钱,领了一顿说教之后,苏潮就有预感大夫人那边必定是有所动作了,只是没有想到苏吴氏的手段居然是如此的……决绝!

苏潮年岁不大,却也知晓这小槐山当年因为庐州城中爆发的一场时疫,而成为一处烧葬的乱葬处,周围十数里不见人家,每至日落西山之后,就有着乌鸦悲鸣,山林之中更是有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幽荡传开,甚是骇人。

就是这样的地方,生产出来的木材就是用来架设房梁、打造棺椁都是忌讳不已,但苏吴氏却是大手一挥,数百两银子花出去,将此处方圆十数里的山林买下,为的就是给苏潮一个去处。

而苏潮也是明白苏吴氏为他选择这个去处的原因,并不难猜测。

“这鬼地方,若是心志不坚的人待过几夜之后,保不齐就会疯了……”

苏潮看着周围显得阴森可怖的密林,也是自嘲一笑:“为了损我读书之心,几百两银子说花出去就花出去了,看来大娘还真的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少爷……少爷,这个鬼地方就是晌午来时,都是阴森森的,觉得后脊骨发寒,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待的地方!”

“是啊是啊,潮少爷,这地方阴气重的很啊,我看……”

苏潮所乘坐的牛车前面,有两名随行的小厮,稍高的一人名为识路,较胖的一人名字是余庆。

这两人显然在苏府之中也是不得势的,要不然也不会随苏潮来到这荒郊野岭。

见到两人愈发心虚,腿都是抖成了筛糠一般,似乎前面有着豺狼虎豹挡道一般,苏潮也是警戒道:“你们两个都是签了卖身契进苏府的,若是丢下我走了,想来大夫人什么人你们也是清楚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别想着逃跑,官府要是缉拿你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流放数千里,有你们苦头吃的!”

苏潮知晓自家府中这些下人,若是不拿出来一个强硬的姿态,说不得这两人欺自己年少,就卷了东西跑路也尚未可知。

果然,在苏潮这般敲击之下,这两名家仆也是连连道声说是不敢,原先起的一些异样心思也是很快湮灭。

苏潮知晓对付这些下人,光施威是不行的,还得依靠了一些恩惠拉拢,当即是道:“不过你二人也不用太过紧张,依我看来,你们两人随我一同来这里,并非是件苦差事,相反还是一件绝好的差事!”

余庆挤出来一丝苦笑应道:“潮少爷真会说笑,若是有什么好差事,岂会是落在我们兄弟俩的头上。”

识路深以为然的附和道:“这林子里若是有什么鬼刹阴灵,说不得被人害了命也尚且不知!”

说着,这两人又是四下畏惧地瞅了起来,似乎那草木荆棘之后,就有着凶厉的阴灵鬼魂。

“鬼刹阴灵没找上门,你们倒是叫自己吓破了胆子!”苏潮故作镇静道,他明白这个时候要是自己露出来一丝慌张之态,这二人必定是不肯继续前行的,这样一来就是耽搁了行程。

苏潮扫了一眼说道:“活人你们不怕,倒是畏惧一个死去的阴灵,真是可笑!”

余庆问道:“潮少爷是读书人,难道就不信鬼刹阴灵害命的事?”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潮回过头来,用着余光瞥着识路和余庆二人,开口问道:“你们这般心虚,莫不是做了什么谋财害命的事情!”

“这怎么会。”识路和余庆二人皆是连忙摇头否认道。

也不知是否被苏潮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服了,还是识路先壮起来了胆子,抓起来脚边的牛绳,继续驱赶起来了牛车。

苏潮道:“你们两个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若是这段时间你们表现的好,回府的时候我就要过来你们的卖身契,到时候恢复你们的自由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这山林,我虽说是受了府中的吩咐前来看管,但无心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们二人打理了,卖出多少木材,除了上缴府中的,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了,日后恢复自由身之后,也可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识路装着胆子试问道:“潮少爷这不是在玩笑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是连对共患难的你二人都食言了,也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了!”

苏潮三言两语之间,就是将识路和余庆二人说动,果然,有了切身的利益驱使,这两人也是鼓足了胆气,连步子都是迈得大了些。

赶着牛车的识路又是说道:“少爷年岁不过十六七岁,这胆子倒是真的大!”

余庆一副讨好着的脸色附和道:“那是自然,依我看那,潮少爷可是府中最为杰出的少爷,就连大爷房中的苏繁少爷……”

“咳咳……”苏潮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告诫赶车的两人道:“慎言。”

“慎言慎言……”识路和余庆应下,后者岔开话题道:“明儿个若是得了空,我就去买两条大黑狗随身,府中上了年岁的人说,只要是那东西在,一般的鬼刹阴灵是近不得身的!”

这识路和余庆二人高声的议论着,苏潮也不嫌弃呱噪,二人的声音倒是惊起来了两边密林中栖息的鸟群,一下子全都飞起来了,嘈杂喧闹之声倒是驱逐了周围的几分阴森幽然之气。

苏潮倒是闭眸假寐,脑海中却是在回想着大夫人这番作为,毕竟隔了一辈,苏潮实在是不知晓,自己那便宜老爹究竟是做出来了什么事情才会是让这么多年大伯大娘这一房久久不能够释怀,到了今日居然还怀揣着这般险恶用心。

“只是……”

苏潮睁开眼睛,回过头看着庐州城苏府的方向,喃喃声低不可闻:“只是,凭借这点小手段就妄想挫败我的进取之心,未免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就像练武一样,一个练家子和寻常人,隔一天去看,也许不会发现任何区别,隔一个月看,可能还是差异甚微。

但若是隔着五年十年再看,他们的身体和精气神状态都会呈现巨大的区别。

读书也是相同的道理,读书人日积月累,精气神早已经是与寻常人有着天渊之别,又岂会是驱赶进荒山野岭受那鬼刹阴灵惊吓能够挫败的!

这些道理在苏潮心中存在许久,念头通达之后,苏潮也不再多想什么,只顾闭目养神,任由识路和余庆二人驱赶牛车。

这周围十数里荒无人烟,最近的人户是挤在山峦那头脚下的几户猎户樵夫,他们本就不喜来山这头捕猎砍柴,苏府买了这块山林之地后,又是派人告诫,就更无可能越过山峰到来这边的。

牛车缓慢的穿过密林深草之中,多年前这里还有一条古道遗存着,有些荒废了,好几处地方还需要识路和余庆二人拿出砍柴刀拨开荆棘杂草,方才能够通行。

牛车缓缓驶过某处,那一处茂密草丛之中,居然是有着一道身影静坐不动,如同禅坐的老僧一般,周围不难看见蚊蝇和蛇虫鼠蚁等物,却是无一能够靠近这道身影方丈以内。

这人缓缓睁开眼睛,观其面容,赫然是那日在苏府之中捉走黑蛇的道人,他的目光格外深邃与悠远,似乎是能够穿过茂密的草木见到苏潮的身影。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道人笑了笑,道:“此话倒是难得的透彻,不过与这少年似乎结了一份因果……”

似是冥冥之中的直觉,这道人又是屈指一算,数息之后,手印停止,“居然是他,呵呵,看来也是天意使然啊。”

这道人算出来了苏潮正是那日为自己抄写蝌蚪经文之人,也就是在那时起,自己与这苏府之中的少年已经是定下了冥冥之中的天数。

道人收回来了目光,又是看向了苏潮所乘牛车来时的方向,隔着数里之遥,有风吹草动的声音传入道人的耳中,除此之外,还有着人迹的脚步声以及……

道人释然一笑,喃喃说道:“看来这小子也是麻烦缠身啊,身后居然是尾随着怀揣杀意之人……”

第六章 灵魂出窍

苏潮主仆三人所落脚的地方是小槐山中的一处破落的庙宇。

虽说是荒废了不短的年岁,但还未至只余下断壁残垣的地步,庙宇供殿保全的还算完整。

毕竟多年不见人迹到来,屋檐瓦片之上随处可见青苔和蛛网等物,一些山中的野物也将此处作为了落脚之地。

识路捡了枯枝烂叶生起火来,这破刹之中还有着一处活井,牛车上带来的东西还算是齐全,用了雄黄和石灰粉等物洒在了墙角之后,又忙了大半日,总算是将这破庙收拾干净了一块落脚之地。

隔日的时候,识路又牵回来两条过膝高的黑狗,这山中夜里不太平静,各类野物哀嚎之声,让本就是忌讳此地阴气极重的识路和余庆二人难以入睡。

等将这处破落古刹收拾干净,墙角塌下的漏洞补全,夜里有着两条黑狗镇宅,又燃起来了几处火坑,总算是踏实的睡下来了。

到了后来几日,余庆居然是玩笑道:“嘿嘿,潮少爷说的还真没有错,想在府中这节气的时候,大通铺睡得是燥热难耐,哪里有着这山里凉快!”

识路也是点了点头,看到了屋内的苏潮,面容上泛出一丝担忧之色说道:“潮少爷,你这两日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好,是不是山里雾水重,沾了寒气?”

苏潮摆了摆手,道:“不碍事。”

见此,识路和余庆二人也不再言语其它,拎起来一旁的斧头就去外面砍柴去,山中枯燥乏味,似苏潮还能够读书解乏,像识路和余庆二人也只得去多砍些柴薪磨时间了。

耳旁是识路、余庆二人斧斤入山林砍伐的“梆梆”声音,苏潮搁下了手中的书籍,晃了晃脑袋,这两日入山之后,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一些什么,这书是一点看不进去。

苏潮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似乎是那一日为大娘抄写了几篇经文就是这样了,这两日愈发明显了起来,对了,还有这几日夜里似乎是梦见了抄写经文的事情……”

苏潮想到了梦魇一事,不过做梦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至多算上一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回想想了一个大概,也没回忆起来梦中的细节,只得作罢。

又是一日的黄昏之时,识路与余庆本就在破刹周围砍伐柴薪,今日稍早一些归来,是余庆砍柴的时候打到了一只狍子,天黑之后架火烤着吃了。

又是黑幕降临,月黑风高,浓稠的夜色笼罩着大地,这荒山野岭之中,又是冷峭了几分。

院中火坑的余光穿过窗户,闭着眼睛的苏潮看上去颇为正常,若非是眉宇之间的细微抖动,恐怕还瞧不出此时的苏潮正身处梦魇当中。

周围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没有丝毫的光亮,也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就是在苏潮稍稍有些惶恐的时候,一道光影袭来,最终包裹住那苏潮的身体,刹那间,苏潮再盯着四周看过去的时候,赫然是在苏府自己的屋子中,当日抄写经文的情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潮盯着面前正在抄写那蝌蚪经文的自己,觉得十分好奇,稍想一想,反应过来这是梦魇之中,心中不禁犯起来了嘀咕。

莫不是因为自己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连这梦境之中都是显得无比真实。

在苏潮诧异时,又见到了随着面前的自己一笔一划抄写着经文,那之上的墨字就是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字体跃然纸上,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些听起来极为古怪的音节,似乎是那些跳起来蝌蚪文的发音。

这些音节晦涩难懂,像是蝌蚪文字迹那般令人捉摸不透。

但在苏潮听来,却是领悟到了一层明澈的感悟,这意境说不清道不明,难以用言语清晰的描述出来,苏潮想了想,这些蝌蚪文上得来的感悟应该是“混沌初开”“鸿蒙太空”一类玄之又玄的意象。

待梦中的苏潮将那篇经文抄写完毕之后,面前的半空之中居然是浮现出一篇完整的经文,像是水波一样,有规律的颤动着。

颤动愈演愈烈,最终那些浮动的蝌蚪文字化为了一副金光大钟。

“咚!”

顿时有着一道洪钟大吕之音荡开,宛如雷霆之声,震耳发聩!

只此一声,苏潮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意识都是消沉大半,但是那洪钟大吕之音却是并未有着停止的意思,转即就是又有几道钟声接连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道洪钟大吕之音,接连而至!

或如虎啸山林,或如霹雳弦惊,又似锣鼓齐鸣,又似旱地春雷!

苏潮仅剩下最后一丝意识,但那洪钟大吕之声却是有停下的迹象,转即又是一道惊雷之声荡开,比先前八道声音加在一起都还要震动,似乎是要抹杀去苏潮的最后一丝固守本心的意识。

“咚!”

……

苏潮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四下望去,发现还是身处在破刹之中,当下心中是稍稍安定了下来。

“这梦做的是真实无比,怎么醒来的时候却是不见有丝毫的心慌,连汗都是没出?”

苏潮诧异着,正欲掀开被褥,低头望去,却又是被惊骇到了,因为床榻之上居然还有一个卧睡之中的自己!

吓得苏潮连忙是站起身来,只觉得今日自己这身子无比轻盈,在低过头去看的时候,自己的双脚却是并不贴着地面,居然是浮在了半空中!

这不正就是坊间人所说的魂魄阴灵么!

苏潮回味过来,不禁是吓了自己一大跳:“难道自己梦中惊悸而死,变成了魂魄!”

苏潮虽说是心中惊涛骇浪,但还是很快震惊了下来,看着床榻上卧睡的自己,满头大汗,显然是梦中惊吓流出来的,但除此之外,连颈边和手腕的脉搏、胸口的心跳……全然停止了!

“这怎么可能……”

见到脉搏和心跳都是停止了,苏潮终于是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死了,但转念一想,居然做梦给自己吓死了,还真的……憋屈!

苏潮静立片刻,总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即是心情复杂的飘了起来。

在破刹主殿之中的识路和余庆正在窃窃私语,但在苏潮听来却是像声音极大,刚想去主殿看一眼二人的时候,却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似乎那主殿中破落的佛像有着莫大的威能一般,抗拒着自己进入其内。

还有那火光,照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将自己放置在火上烤炙一般,疼痛难忍。

惶惶不安与患得患失中,苏潮也没有遇见传闻当中的牛头马面、牛鬼蛇神接引自己前往阴间,正当不知去处的时候,那院中养着的两条黑狗,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朝着苏潮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犬吠了一声。

“汪!”

化为魂魄之身的苏潮显然是畏惧这犬吠之声,如针刺耳!

苏潮连忙是钻入了墙壁之后,见那两条黑狗连忙扑了上来,在苏潮刚刚钻过去的墙壁脚下细细嗅着什么。

“这两条黑狗虽然是畜牲,但这浑身的血气却是超过了识路和余庆二人,看来坊间之言也不尽是妄言,黑犬是真的能够辟邪,令鬼刹阴灵等阴邪之物不得靠近。”

透过墙壁的细缝,苏潮瞧见了这两条黑狗,混黑的毛皮之外裹着一层红光,令自己产生畏惧之心。

以苏潮目前的状态,自然是不可能和这两只黑狗纠缠,当即是扭过头去,这才发现,慌忙之中自己已经是走到了庙宇之外。

这月黑风高之夜,破刹之外风力极大,似乎是有着吹散苏潮魂魄的倾向。

察觉威胁之后,两条黑狗守护在院子里,苏潮也不会迎面撞上去,当即是顺着破刹院子的墙角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钻进屋子里去,避避风口。

如是,就寻到了一个偏僻的地角落里,当即正准备钻进去墙壁的时候,却是察觉到了一道极为旺盛的血气暴射过来。

苏潮抬起头望去,在破刹角落外的一处岩石隐蔽处,赫然是有着一道身着夜行衣的人影,其腰间别着一把锋芒利刃,眼露凶光,盯着院子内的动静。

浑身血气并不惹眼,比不得那两条黑狗旺盛,甚至是比不上识路和余庆二人,但苏潮却是知晓,这身着夜行衣的人影是在内敛血气,若是全然放开的话,就是两天黑狗和识路余庆加起来,都不及这人的百分之一!

这黑衣人也是直觉敏锐,觉察到了苏潮所在之处有些异样,当即一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就是扫了过来,目光灼人。

这视线凝聚在苏潮周身的时候,就觉得针扎一般,不过幸好,这黑衣人虽说应该是一个武道高手,但明显是不能够看见苏潮的灵魂体,黑衣人很快就收回去了目光。

“等等!”

苏潮察觉到了黑衣人露出来的一丝杀意,心中一慌,感受到了肉体所在正有着莫大的威胁,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牵连,不由自主地穿进了墙壁,回到了自己的肉身所在之处,照着肉身的卧睡姿势躺了下去。

苏潮再度睁开眼睛,果然,察觉到了额头上虚汗和已经湿透了的后背,就知晓自己灵魂已经是归为肉身了,当即也来不及擦拭那些虚汗,便是朝着识路和余庆所睡的方位喊道。

“识路,余庆,有暴徒匪人潜在我们周围!”

第七章 黑山狼

“识路,余庆,有暴徒匪人潜在我们周围!”

苏潮的声音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雷声,迅速刺破了山野之中的安宁,让那埋伏在破刹周围岩石隐蔽处的黑衣人也是气息一抖。

“怎么可能!”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我已经是收敛气息了,连那院中的两条黑犬都未曾惊动,这小崽子怎么会察觉到的!”

黑衣人估摸着苏潮年岁不大,且是观其身形气息都绝非像是感知敏锐的武道之人。

就是在黑衣人疑惑不已的时候,那识路和余庆已经是被苏潮叫了起来,听闻暴徒匪人摸到了自己的身边,连忙是将防身的砍柴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二人来到了苏潮的身边,而苏潮也是打破了黑衣人心中残存的侥幸之意,准确无误地指出来了黑衣人的藏身之地。

识路见状问道:“莫不是潮少爷看错了,那里黑乎乎的,隐约能够看清楚是一块大石头,岂会是藏着人呢!”

识路的言语刚刚落下,那岩石底下的草丛就是一阵抖动,紧接着那两条黑犬就是朝着那里狠狠地犬吠了起来。

“真是没有想到,我黑山狼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今日居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寻到了破绽!”

那岩石底下的草丛里,站起来了一道七尺高的身影,身着黑衣,整个面颊也蒙上了一块黑布,只流露出来一双充斥着凶狠的眼睛,也能够隐约看见其右眼往外有一道疤痕,看上去就非是善类!

“黑山狼!”余庆哆嗦了嘴唇念叨了两声,见到这黑衣人慢步摸近,连握着砍柴刀的手都是抖了起来,“你就是前些年里在庐南道上犯下十数条人命官司的黑山狼!”

“嘿嘿……”听闻余庆这般说,这黑山狼也是笑了两声,随即道:“不愧是苏府养出来的家仆,居然还知道我黑山狼的名号!”

见到黑山狼承认自己的身份,余庆已经是吓得握不住手中护身的砍柴刀了,语气颤抖着对苏潮回道:“公子,这黑山狼……狼的身上背负了不少的人命官司,乃是吴国通缉的重犯,庐州城中的告示板上,他的赏金足足是达到了三百两银子!”

听闻余庆这般说,一旁的识路也是心中生了怯意大半,但凡是这等悬赏的通缉重犯,无一不是武道高深的江湖好手,以一敌数十都是等闲之事,怎么今日却偏偏给自己几人撞见了!

就是在识路和余庆欲哭无泪的时候,苏潮倒是保持了几分清醒,对着黑山狼说道:“你走你的阳关路,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可以自行离开,我们也绝不会报官!”

“嘿嘿……”听闻苏潮这般说,这黑山狼的脚步不退反进,道:“若是怕你们报官,难道还有什么比死人的嘴还要严实么!”

闻言,苏潮心中已经是明了,恐怕这黑山狼并非是被自己看破才起了杀意的,而是直接奔着自己来的,要不然不会潜在岩石底下的时候,就露出来了杀气。

就在这个时候,那两条黑犬就是朝着黑山狼狠狠地扑了过去,张开了凶恶的獠牙,径直咬向黑山狼的手臂。

这黑山狼对这咬人的黑犬没有丝毫的顾忌,连别在腰间的短刃都没有拔出来,仅仅是伸出手使出两计手刀,角度刁钻的劈中了两条黑狗的脖颈之处。

“嗷呜……”

这两条黑犬就是应声跌倒了地方,吃痛地叫着,连身子都是站不起来了。

见着两条凶猛的黑犬径直败在了黑山狼的手刀下,识路和余庆二人已经是腿直打颤,嘴中已经是喃喃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命?”黑山狼十分鄙夷的笑着,道:“倒是可以饶你们一命,不过为表诚意,你们两个是不是该把你们身后的小崽子杀了作一份投名状啊?”

“这……”

刚听着这黑山狼有松口饶命的意思,识路和余庆二人心中还稍稍升起来一丝惊喜,转即却是听见了黑山狼后半句话,倒是犯起来了愁。

杀苏潮小少爷以求苟活一命的心思?

识路和余庆二人断然是无法坦然接受的,若是犯了人命官司,尤其是苏府这等在庐州官府有声望的门第,必定是会遭到官府的通缉,他二人又没有黑山狼一身的本事,若是亡命天涯的话,用不了多久必定是会被官府所擒拿。

到那个时候,结局可想而知,轻则流放数千里,到那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受苦役之刑,重则直接斩首,剥皮实草,悬挂于城头暴晒。

“没有用的家奴!和你们说也是浪费唇舌!”

黑山狼见到这识路和余庆二人面露犹疑之色许久,根本没有半点的要动手的心思表露出来,黑山狼也是消耗掉了最后一丝耐心,当即阔步向前,准备亲自动手结果了苏潮主仆三人。

识路和余庆二人自小签了卖身契进了苏府为仆人的,也是受了苏府中礼义廉耻的熏陶和为家主尽忠的灌输,见到黑山狼毫无放过的心思,也是把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就是威胁道:“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们就砍死你!”

然而识路和余庆这有气无力的威胁,在黑山狼这等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看来,无疑是小猫三两只在叫唤而已。

黑山狼的脚步根本没有半点的停滞,径直向前,眼见着识路和余庆二人手中握着砍柴刀,就要很快劈来。

只不过识路和余庆二人的脚步在黑山狼看来实在是虚浮无比,破绽百出,不过两个侧身移位,黑山狼就是错过了识路和余庆两人最具威胁的劈刀。

黑山狼也没有给识路和余庆二人再出手的机会,一脚踢在了识路的左腹下,顿时整个识路的身子就是被踢飞了出去,压在了余庆的面门,两人直接是倒飞出来了三四丈之远,滚在了破刹的院墙根底下不省人事。

隔着数丈之远的苏潮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黑山狼的腿风扫来,暗自估摸着这黑山狼怕是有着三四百斤的气力。

顾不及识路和余庆二人的安恙与否了,苏潮料定今日是躲不过去这黑山狼所起的杀心了,不过因为方才的灵魂出窍倒是让苏潮窥破了一丝生死之间的玄机,这一刻面临着黑山狼,倒是十分坦然。

苏潮见着黑山狼捡起来了识路和余庆二人掉落的砍柴刀,又是看向了自己,显然是打算用这砍柴刀结果了自己。

“说吧,你应该受了某人的差遣来杀我的吧,”苏潮的声音有些淡然。

黑山狼见苏潮这般说,当即是狠笑着说道:“难怪那人要我宰了你,先是看破了我的身形,现在又说了这番话,还真不像是一个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啊!”

苏潮这么多年,大多是在苏府当中深居简出地读书,不曾与任何人结怨,苏潮隐隐觉得这差遣黑山狼的与苏府中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甚至那个名字已经是在苏潮脑海中呼之欲出了。

但苏潮还是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否了这个猜想。

“不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银钱?”苏潮反问道。

“哈哈,一百两银子。”黑山狼非常爽快的报出来了数字。

苏潮道:“放过我,然后说出来究竟是谁差遣你的,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黑山狼显然是没有被苏潮开出来的价钱诱惑住,甚至是连想都没想,就是伸出来那把砍柴刀,道:“别浪费口舌了,你的命今天是死定了,至于谁想杀你,与你说了也无用,毕竟那人……”

黑山狼在官府通缉围剿下仍旧是潇洒快活了多年,靠的就是胆大心细,只不过谈到了究竟是何人差遣这一件事上,却是出了奇的忌讳莫深,自知多言之后,立即不再多言。

“你就宽心吧,你死了之后,这两名家奴很快也会跟着你去的。”

“隔几日后,庐州府衙也会这么判你的这桩命案,两名家仆临时起了歹意,杀了少主之后亡命天涯,这桩案子也就会成了无头命案,毕竟那两名家仆已经是死在了深山老林里……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嘿嘿……”

黑山狼恶狠狠的笑着,将自己安排的一切都是说了出来,看来这黑山狼并非仅仅是一个只会动武的莽夫,否则的话,吴国官府中的高手如林,也不会多年都抓不住他。

“你还真是老谋深算!”苏潮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当即是探下身子,抓住了旁边火坑中一块烧了一半的木头,朝着黑山狼的面门砸去。

“不知死活!”

黑山狼恶狠狠地啐骂了一声,就是稍一用力,将手中的砍柴刀挥了出去,苏潮手中那截炭化的木头就被劈成了两段,粗糙的木头将苏潮手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这个时候,黑山狼也不再有着任何的犹豫,举起来手中的砍柴刀,就是要准备将苏潮乱刀砍死。

就在此刻,那被黑山狼方才砍断的木头却是异变突生,居然是自己活了过来,朝着黑山狼手中的砍柴刀撞了过去。

转即,黑山狼手中的砍柴刀就是陷进了木头里,似乎是定住了一般,想这黑山狼三四百斤的气力,却是挥不动这砍柴刀丝毫。

未待黑山狼反应过来,这木头里面的余烬就像是蠕动的火充一般,几乎是眨眼间,整块木头都是烧了起来,那块砍柴刀立即被融成了铁水。

黑山狼见这异景,连忙是将砍柴刀的刀柄丢下,那铁水和火焰变幻成了一条长达丈半的火龙,浮在半空之中,龙首盯着黑山狼。

他在江湖闯荡多年,见多识广,眼下反应过来了,连忙是向四周望去,道:“不知江湖上的那位道术高手和在下开的这般玩笑!”

苏潮见这情形,也是连退了好几步,与这黑山狼拉开距离,又是听到黑山狼说这句话,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阁下可真是挑了一个好时辰啊……”

那火龙上空,一道道袍身影飘扬而下,待快要落地的时候,那道火龙盘伏在地上的火坑旁边,席卷着腾腾热气,对着黑山狼蓄势待发。

黑山狼感受到了火龙炙热的温度,再者这凭空落下的身影实在是让他不敢有丝毫小觑的意思,只得说道:“阁下既然是道术高手,想来也不会随意参与世俗之事,今日这小子的命,阎罗王是收定了,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道人回头扫了一眼苏潮,转即回过头来对黑山狼回道:“贫道若是不允呢?”

黑山狼断定眼前这道袍身影绝对是一位道术高手,道术变化莫测,手段百出,黑山狼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黑山狼也不愿意以身犯险。

只听黑山狼说道:“阁下虽说是修炼有成的道术高手,但也知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在下不妨明说,要这小子命的人,阁下还招惹不起!”

“招惹不起就招惹不起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今日这事贫道已经是搀和进来,结了因果,可就不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了。”

道袍身影显然并未将黑山狼的威胁放在心上。

“既然阁下不识相的话,也别怪我黑山狼不讲江湖规矩了!”

说着,黑山狼就是拔出来一直别在了腰间的短刃,这柄短刃寒芒乍现,便是冒出森然杀气,端的不是寻常之物,厉害无比。

只见这黑山狼身形暴动,伸出脚踢出泥沙,欲要迷糊住道袍身影的眼睛,再行刺杀。

“道长小心!”苏潮连忙是提醒道。

只不过苏潮这话音刚刚落下,在道袍身影三尺开外,似乎是有一道无形屏障,将那些泥沙悉数挡了下来。

转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黑山狼居然是趁此时机,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形暴退,一个蜻蜓点水的步伐,借着院墙脚的花岗大石,就是跃出了古刹,窜入了山林之中,难觅其身形。

第八章 长生论道

“这两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那黑衣暴徒伤了筋骨,又击中了令人麻昏的穴位而已,在贫道这道观中歇下休养几日便可。”

道袍身影看了床榻上方才醒来睁着惺忪双眼的识路、余庆二人,对着苏潮如是说道。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识路和余庆二人醒过来已经是隔了整整一夜的次日上午了,在自家少爷的三言两语中知晓,昨晚那暴匪黑山狼欲要杀人灭口的行径中,就是眼前这位面色苍白显得病态的道长出手救下了自己主仆三人的性命。

“无事,”道人摆了摆手,且是嘱咐前二者说道:“你二人伤了筋骨,虽无大碍,但也要注意休养。”

识路点了点头应下,那余庆却是瞧了瞧这道人,当即是道:“我说瞧着道长眼熟呢,这才想起来当日府中大奶奶水陆法事的时候,道长也在府中。”

苏府之中水陆法事并不张扬,但似余庆这些外围做事的仆役也是接触了一些的,或许不知晓这道长在大奶奶偏院中捉住黑蛇的事情,却是有可能见过道长的面。

一听余庆这般说,识路也是抬起头,瞅了道长好几眼,也是连连应道:“正是,正是呐……”

苏潮听闻这般说,方才是想起来了,那日苏府之中水陆法事说是实际禅寺请来的僧人,但那实际禅寺的经文一般都是白话经文或者梵文,想来自己抄写的蝌蚪经文应该就是为这位道长抄写的了。

长生道长并未否认,转头就是对着门口后面趴着脑袋向里面看的一位道童说道:“茵儿,端一壶茶水过来。”

那被称作茵儿的小道童应了声之后,就是转过身去踏着台阶朝着屋后去了。

苏潮开口问道:“昨夜实在是匆忙,还未请教道长的道号?”

“白长生。”这道长回道。

“白长生……”苏潮点了点头,虽说是觉得这并不像一个道号,但眼下却也没有细问,当下又是作揖道:“不管怎么说,小子还是要多谢白道长的救命之恩了。”

“嗯,”长生道长应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你们暂且就是在贫道这观中住下,想那黑衣匪人也是不敢轻易来此造次的。”

说完,这长生道长就是面露一丝倦态,又道:“至于其他的,贫道也乏了,待到晚上再说吧。”

话音落下,长生道长就转身离开了屋内。

见到长生道长离开之后,那识路又看向苏潮,连忙是告罪道:“潮少爷,是我二人没本事,才是让那黑山狼……”

苏潮却是摇了摇头回道:“那黑山狼就是奔着我来的,你二人也是被牵连了进来,不怪你们,倒是你们能够不受诱惑奋而反击,这份情我记下了!”

“这是小人该做的,该做的……”

一旁的余庆又是瞧着周围,眼下的这处道观并不大,并无人声鼎沸,看来香火没有实际禅寺那般鼎盛,余庆问道:“潮少爷,我们这是到了何处?”

苏潮应道:“庐江城东南三十里,卧虎山青云观。”

“怎么可能是在庐江境内!”

余庆一下子叫了出来,要知晓昨夜黑山狼行刺的破刹所在的小槐山在庐州城外西南三十里,而庐江城则是位于庐州城南百二十里,这卧虎山青云观却是在庐州城外东南三十里外。

这岂不是说在自己昏迷的一夜中,居然是赶赴了百余里路!

见到余庆以及识路二人后知后觉的震惊,亲自经历其中过程的苏潮面容是显得十分淡然,但心中却是有着难以压抑的震惊。

因为昨夜赶赴的百二十里路程并非是乘坐车马舟船,而是那白长生道长御剑飞行将自己等人带入这道观中的。

若非是亲眼所见,苏潮断然是不肯相信的,相比之下,未曾见到实际情况的识路余庆二人,苏潮觉得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楚其中的奇异过程了。

余庆和识路二人见苏潮没有回答,也是没有继续询问,那黑山狼出手刁准狠厉,让二人也是一身疼痛,只得躺在床榻上休养。

一旁的苏潮也是经历了一夜的奔波,如今安稳歇下来,早已经是困意席卷,也是躺了下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又是想起来了昨晚灵魂出窍的诡异一幕,连同平日里回忆不起来的梦魇细节此时此刻都是记得十分清楚。

“是那蝌蚪经文的缘故!”

只不过苏潮方才已经是瞧见白长生一脸倦态,想来昨**退黑山狼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苏潮也没有立即当着众人的面去询问白长生其中缘由,只得打算带晚上得了空再去询问。

困乏至极,酣睡一白日过去。

待到傍晚的时候,苏潮睁开眼睛,一双显得懵懂怜人的稚气眼睛就是盯着自己。

“你醒呐?”

正是观中被唤作“茵儿”的道童。

这青云观中人并不多,除却那位道长白长生之外,只有眼前这一位小道童和观后劈柴的一位膀大粗圆的道人了。

这茵儿早上来的时候,还是怯生,一直躲在门外等到白长生吩咐才敢进门做些事的,如今却是敢进门盯着自己,想来这半日功夫已经是逗他许久的识路、余庆二人熟了。

见到苏潮睁开了眼睛,茵儿也道:“长生道长说,你醒了就去后观见他。”

说着,这茵儿就一下子跑开了。

青云观并不大,这也是吴国皇室不喜道门的缘故,任凭这长生道长真的是会道法的高人,官府也不会随意允许道场能够扩到冶父山实际禅寺那等香火圣地的。

苏潮出了所在偏房的门,走过两个长廊,就是到了那后观。

长生道长正坐在后观正中央蒲团上打坐,听到苏潮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挥了挥手,似乎是使出来了一则道法。

刹那间,苏潮就是听不见方才传入耳中细微的风声树叶声,寂静一片,回过头看向屋外,借着灯火仍是能够看见那摆动的树叶。

苏潮明了,长生道长应该是使出来了一门隔绝外界声音的道法。

“道长,”苏潮的诧异只在眼中闪过半息时间,旋即恢复正常,就是朝着白长生点了点头。

白长生伸出手示意苏潮在自己身旁丈许外的位置坐下,待苏潮坐下之后,才听白长生开口询问道:“你可还记得昨日你灵魂出窍一事?”

闻言,苏潮心中一“咚”,这件事就是白长生不问,自己也会说出来让白长生为自己解惑的。

苏潮点了点头道:“记得,只觉得像是一场梦魇,只不过真实的不像是一场梦,那个时候感受到的是惧怕犬吠、火光、风吹……”

苏潮抬起头来,看着白长生,也是径直说道:“道长,实不相瞒,这半日思前想后,这缘故恐怕和道长让我抄写的那篇蝌蚪经文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白长生倒也是坦然地承认了此事,当下道:“那日在贵府之中要抄写的经文其实是一篇寻常的驱鬼经文罢了,只不过阴差阳错的是,我那随身道童顽劣,误拿了《魂魄经》让你抄写,若是寻常人抄写也就是罢了,至多抄写一篇就得昏睡个四五日……”

苏潮闻言,也是颇为疑惑的问道:“那为何小子能够抄写二十多遍?”

白长生应道:“这是因为你先天之魂已经圆满。”

“先天之魂?”乍一听到这道术上的词汇,苏潮虽不理解,但转即一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两世为人的缘故。

白长生也并未详细解释何为先天之魂,直接道:“先天之魂圆满的体质可以说是万中无一,你所抄写的《魂魄经》就如同一则引子,将你的神魂凝聚一体,从而达到道门之中的夜游神境界,即可灵魂出窍。”

“原来如此……”听闻白长生说完这些话,苏潮算是彻底明白了:“子不语,怪力乱神,看来先贤所说的,未必都是对的。”

白长生闻言,却是说道:“这一点你说错了,真正有成的大儒文宗,心志坚定,在面对怪力乱神时也是泰然自若,临危不惧的。”

苏潮却是颇为自嘲的应道:“相比于修道和练武,读书人的确是……难怪有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一句话。”

“若是如你所说,吴国皇室和朝堂官府岂会是重文轻武,压制道门?”白长生反问了这样一句话,旋即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这天下,归根究底还是文人把持着江山社稷、从而领导人道主流。”

白长生三言两语间,就是让苏潮心中豁然开朗,原先因为见识众多道门秘术而有些影响的读书之心也是坚定如初,当即是站起身来,朝着白长生郑重作了一揖道:“多谢道长为小子解惑了。”

白长生十分坦然地受了苏潮这一礼,看着苏潮,白长生再道:“于道门因果论而言,传你《魂魄经》是结了因果之缘……”

“若是以读书人情理而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先是救你于暴徒手中,再为你解惑而明志也是不得不还的恩情。”

苏潮倒不认为这是长生道长在挟恩图报,故而也是抱拳应道:“若非道长,小子必定死在昨晚那暴匪黑山狼的手下了,若是有出头之日,必当涌泉相报道长的恩情。”

“何必要等到那日,贫道可传你护身和长生的道门秘术,只求你学成之后,了却我几桩身后事……”

“身后事?”苏潮盯着这长生道长的面色,果然是病态的苍白,当即是问道:“莫不是道长……”

白长生并未回答苏潮,而是闭上了眼睛,只听其缓缓开口。

“这第一桩事,就是贫道将你收为记名弟子……”

第九章 初窥道术

“道术……”

苏潮听闻那长生道长居然是生出了将自己收为记名弟子的心思,略想了想之后便是欣然同意了。

远的不说,就是那黑山狼对自己暴露出来的杀意就让苏潮知晓,没有长生道长的庇护,恐怕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难保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再者,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话虽然有些偏颇,但未必全无道理,若是学会了一些道术,难保日后未必无大用。

苏潮倒是不会担心学了道术反倒是荒废了读书的心志,君不见那些除却吴国境内的那些理学大儒,中原列国的文宗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佛道两家的背景。

“不过吴国既然限制民间修道,是万万不会任用修道人担任官职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够暴露出来学道的事实。”苏潮如此决断道。

自五百年前争鼎乱世的古吴国开始,吴国就是素来不喜道门,认为道门众人利用各种道术妖言惑众、迷乱人心,从而掀起动荡不安,数百年中,虽未对道门中人大开杀戒,但也是在全力压制着。

如今,吴国境内的佛刹愈发多了起来,甚至是有了“南朝四百八十寺”之说,但烧丹练汞的道观却是隐没于深山老林中,能够显现于人前的,大都是青云观这等占地不足百亩的道场了。

想透这些之后,苏潮也是深深的认同了长生道长说的那一句,这天下还是读书人把持的社稷江山,道术虽然是有着鬼神莫测只能,但终究只是“术”而已。

尽管这般想着,苏潮也并未小觑这些“术”,古圣贤也曾说过“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若是不能掌握这份机遇,那并非是君子所为,而是糊涂愚笨和不知变通了。

苏潮握紧了长生道长传给自己的《魂魄经》,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魂魄经》是数十张羊皮卷缝纫在一起的经书。。

苏潮上次抄写的蝌蚪经文,就是《魂魄经》中的起始第一篇章,名为“金钟出魂”,乃是在脑海之中观想出一尊金钟,发出洪钟大吕之音,凝聚神魂,从而完成神魂出窍。

这《魂魄经》中每一卷都是用着蝌蚪文编写的,这蝌蚪文与寻常文字不同的是,认知的过程全部是用着神识去感悟出其中的意象,玄之又玄,非是常人能够感悟出的,一般读书到一定境界后,能够自然而然地感悟出这《魂魄经》中的奥妙。

苏潮能够领悟这“金钟出魂篇”,暂且不论其读书的境界,白长生道长所说的“先天之魂”圆满就是占据了其中绝对的优势。

苏潮的一应文房用品都是丢在了小槐山的破刹之中,而这青云观中的笔墨纸砚也不是凡品,想想长生道长实打实的道术本事也难怪此事,毕竟那些大户人家能够舍得在墨中掺入金粉抄写经文。

苏潮眼下所用的虽不是金粉墨,却也是上上品级的徽墨。

听着自己研墨的声音,苏潮数息后就是凝神静气,拿起来了自己的毛笔,蘸墨就是在纸上抄写这“金钟出魂篇”。

苏潮的书法并非是临摹当世书法大家,而是前世记忆中名为赵孟頫的一位书法高人创造出来的“赵体”,其书风遒媚、秀逸、结构严整、笔法圆熟,乃是不可多得的行楷书法。

蝌蚪文极为讲究形意,这一次抄写的经文比苏潮为大夫人抄写的时候,无疑是用心许多,字里行间都是透露出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味。

待将最后一个蝌蚪字写完,苏潮的额前已经是泌出来了豆大的汗珠。

“我完成过一次神魂出窍,已经有了经验,再加上有长生师父的嘱咐,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这般想着,苏潮就是搁下了笔,再扫了一眼抄写的金钟出魂篇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出现的异象倒并非如同上次梦魇那般,一片黑暗,紧接着苏潮就是听不见任何声响、嗅不到任何气息,最后连面庞感觉到的冷暖都是没有了,如同混沌未开。

苏潮知晓,这是达到了神魂出窍前肉体闭绝五识的准备。

苏潮的识海之中,又是一道光影乍现,紧接着那些金光闪闪的蝌蚪文字全部抖现了出来,片刻后,百余个蝌蚪文字就是震颤着化为一道金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九道洪钟大吕之音,比起来上次似乎是能够把神魂震散的动静,这一次无疑是让苏潮好受一些。

九道金钟之声完毕,苏潮如同是悬崖边坠入底谷中。

苏潮再度睁开眼睛,果然,和上次一模一样,自己双脚是浮现在半空之中,底下就是自己盘坐在书桌前的肉身。

“这就是道门中的夜游神境界!”

比起来上次的患得患失,现在苏潮则是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神魂出窍的奥妙之处,浑身上下轻盈无比,似乎随时都能够离地飞升而去。

但苏潮却是知晓,自己需要压制一下这种冲动,夜游神境界的神魂,极为不稳定,受不得阳光、劲风、火光以及镇压神魂的器物。

一旦神魂被这些东西所伤,回归肉身之后,轻则浑浑噩噩,精神萎靡,重则神魂消散,殒身难救!

想想自己上一次在小槐山的破刹之中,初次神魂出窍就四处乱闯,也是无知者无畏,此时回想起来,难免是有一些后怕。

“现在就该看看这《魂魄经》接下来的法门了!”

苏潮是在屋中完成了神魂出窍,不受日晒雨淋风吹,倒是可以维持这种状态许久,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看向了那《魂魄经》的第二章羊皮卷,名为“神魂驱物”。

神魂驱物篇中介绍的道门秘术顾名思义,乃是利用神魂分化出来的念头依附在实物之上,从而完成对实物的操纵。

神魂驱物篇比起来金钟出魂篇要更为深奥一些,苏潮用神魂阅览,不一会儿就是觉得稍有些力乏,但还是耐着性子去看完这些蝌蚪文字。

半个时辰后,苏潮算是粗粗领悟神魂驱物篇之后,就是按照这上面的指引,缓缓地施展开神念。

神魂乃是由着神念汇聚而成的,真正的道术高手分化出来的一道神念就要比眼下苏潮整具神魂都要强悍出无数倍。

苏潮能够看见自己这神魂中钻出来一缕神念,朝着那书桌上的毛笔钻去。

这缕神念很快就缠绕在毛笔之上,细如毛发,但在此时此刻的苏潮触感当中,这毛笔就像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一般。

苏潮聚精会神地控制着这缕依附在毛笔之上的神念,想要操纵着这笔毛笔在纸上抄写着驱物篇。

但很快,苏潮就是发现到高估了自己目前的神魂力量,缠绕在毛笔之上那道神念的力量就像是一只蚂蚁,若非是苏潮注意力集中,那支毛笔的细微移动根本就看不出来。

苏潮面色凝重,他并非是性格懦弱的人,眼下这个时候,苏潮更没有理由放弃继续修炼。

“既然一道神念不行,那就再增加一些!”

稳住心神,苏潮就是从自己的神魂之中,再次分化出来九道神念,朝着那毛笔依附而去。

整整十道神念,几乎是占据了苏潮十分之一的神魂力量。

这十道神念被分化出去之后,苏潮顿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神魂体削弱了小半。

随着十道神念依附的增加,苏潮的神魂双眼也是紧盯着那被神念包裹住的毛笔。

“唰!”

几乎是在刹那间,这支毛笔就是立了起来,甩出几滴墨汁落在了洁白的纸张上面。

“用的力稍稍大了一些……”

毕竟是初次驱动实物,力度掌握不好也是在常理之中,只不过立起来这毛笔容易,想要挪动这毛笔写字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并非是眼下依附在毛笔上的十道念头能够完成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苏潮没有过多犹豫,又是约莫二十余道神念向着毛笔依附过去。

将近三分之一的神魂力量依附在毛笔之上,这支毛笔终于是可以让苏潮随心所欲的挪动了,不过此时的苏潮神魂还是太过弱小,这在现实中不过随手拿起的毛笔却似有着百斤之中,挥洒起来,极为凝涩。

每运起一笔,笔迹缓慢,落笔之处的墨迹也是或粗或细,毫无书法可言,犹如三岁婴孩写出来的字迹无二。

十数息的时间,苏潮也不过写出来了驱物篇中的第一个字而已,歪歪斜斜。

“还真是耗费精力啊……”

一字写完,苏潮已经是精疲力尽,连同着虚幻的神魂体都是颤动了起来,一阵不安陡自心中升了起来,果然,那依附在毛笔上的神念也是迅速萎缩。

“呲!”

刹那间,分化于外的神念悉数消散于虚无之中,让毛笔失去了神魂的控制,最终哗啦一下,倒在了白纸上,溅出去数滴墨汁。

苏潮恍然无措之际,不知何方打过来一道极为精纯的神念,钻入了苏潮的神魂之中,就像是给了饥饿的乞丐一块馒头,瞬间便是恢复了苏潮的神魂稳定。

“呼……”

神魂归窍的苏潮双目彻底睁开,方才的过度消耗神魂力量实在是凶险无比,一着不慎极有可能将神魂重伤。

回过神来,苏潮又是朝着后观的方向看过去,毫无疑问,方才挽回自己的那道精纯神念是那长生师父传过来的,这道精纯神念除了帮助自己稳定了神魂之外,还有着长生师父的一丝告诫的言语。

“休要过度消耗神魂,归窍之后,前来后观。”

苏潮站起身来,准备起身应长生师父的召唤,不过却是在恍惚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之处,眼前闪过几阵昏暗,夹杂着一丝零碎的画面,还有声音。

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带着怨恨、不甘、愤怒……

苏潮闭上眼睛,仔细地守住心神,半柱香之后,方才是彻底清醒的睁开眼睛。

“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似乎是沈姨娘……”

苏潮所说的沈姨娘,正是苏府中大伯苏陌前些年外出建邺行商带回来的小妾,据说是秦淮河上的清倌,去岁的时候又被扶了平妻的名分,可在几个月前染了风疾,没过几天就去世了。

对此苏潮也是知之甚少,不过方才闪现出来的几幅画面却是让苏潮皱起来了眉头。

“似乎沈姨娘的死另有缘由啊……”

第十章 宝塔镇魂

青云后观。

白长生面前的笼子里,一条黑蛇盘绕在笼子里,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苏潮推门进入后观内,阳光照在了这黑蛇身上,让其连忙卷缩成一团,用着黑溜溜的蛇身子卷住了自己的蛇首,十分畏怯阳光。

苏潮本就是十分厌恶长虫蛇类,尤其眼前这蛇,浑身上下尽是黝黑色,十分诡异,一眼看去就知晓并非是寻常之物,进了后观,见这黑蛇畏怯阳光,也就关了门,不过并未上前靠近这黑蛇。

此时,苏潮也十分好奇,白长生为何在此圈养一条看上去是邪物的黑蛇,莫不是在修炼什么邪术?

“你虽是修道奇才,但也该知晓欲速则不达,方才你耗用神魂,十分凶险,再多错一步,可能有亡命的危险。”

看着苏潮,白长生如是告诫道。

苏潮连忙是作揖回道:“多谢师父刚才出手相救。”

谁知白长生却是摇了摇头,看着笼中的那条黑蛇道:“救你的并非是我,而是它……”

“它?”

苏潮盯着这条黑蛇,关了门窗掩盖住了阳光之后,这天属性偏向阴暗潮湿的黑蛇又是恢复了些许生机,苏潮细细打量之下,才觉得这黑蛇虽然看上去诡异,但不知怎的,一双蛇眸涣散无光。

果然,不久后苏潮就是察觉到了这条黑蛇带给自己阴森诡秘感觉的原因所在,这条黑蛇中浑身居然是泛着幽森黑气,细如细短的蛛丝,钻出在黑蛇的鳞甲边上。

这个时候,白长生也就将这条黑蛇的来龙去脉悉数和苏潮说了,最后再道:“这条黑蛇乃是阴邪之物,追本溯源,其应该是在生于庐州城南郊乱葬岗一带,啖食坟冢中尸肉枯骨而生。”

如是听闻,苏潮心道:“对了,当时沈姨娘出殡的时候,府中上下都说是需要按照平妻的礼仪操办,但最后却是说平妻名分未定,不被祠堂祖宗承认,最后沈姨娘连苏氏族陵都未葬埋进去,应该是草草的葬在了南郊乱葬岗那里。”

“沈姨娘毕竟是在秦淮河上见过世面的人,未必不会一二道术,若是冤死惨死的话,必定是怨气极重,恰似遇见这黑蛇触犯尸身,一气之下寄舍在黑蛇身上,然后再摸入苏府之中,伺机报复……”

苏潮这般想着,心中十分通透,这般猜测居然是将得来七七八八的讯息都有了一个落处。

只是这等猜测,实在是荒诞无稽,也太过市井之谈,若非是苏潮接触了道术,必定不会这般异想天开。

“看来你也是猜到了依附在这条黑蛇身上的怨念就是贵府中人了。”

白长生见到苏潮的面容逐渐放松,如是说道。

闻言,苏潮抬起头看着白长生,又点了点头应道:“嗯,应该是苏府中的沈姨娘,我大伯的平妻。”

白长生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对此事不甚在意,修道之人本就不应该像那医者一般怀揣着一颗仁慈之心悬壶济世,相反,还十分忌讳沾染上世俗因果,不得脱身。

片刻之后,方才是听闻长生道长缓缓开口说道:“方才你已经是到了关键处,这道怨念为师还未炼化就被打入你的神魂当中,其中还有一些残存怨念,你倒是可以将这份神念分化出来,封入纸张当中,于其上抄写《魂魄经》炼魂三篇中的宝塔镇魂篇,也可超度这道怨念,使其早入轮回当中。”

苏潮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虽然在苏府之中,苏潮和这沈姨娘只见过寥寥数面而已,不过终归算作熟人,子侄辈做一些身后事倒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这条黑蛇……”白长生再度睁开了眼睛,扫视着那条窜动着的黑蛇,徐徐说道:“终究是阴邪之物,若是将其放生于山林,少不得再寻那些阴灵鬼祟聚集之地,若是日后修炼成邪灵,也会为祸一方。”

似这啖食尸骨的蛇类,最是令人畏惧,浑身上下沾染着尸毒,闯入人宅当中也是令人忌讳莫深,再者这黑蛇本就是剧毒之物,有修炼成妖的可能。

略一思忖,白长生就是一挥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就施展道法,将这黑蛇送入极密之地,也算是赠予它一场造化,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天命了。”

说着,苏潮就看见长生道长挥了挥衣袖,在其掌心处,延伸出一道口子,似乎是撕裂了空间一般,里面似乎是有着亘古星河在流动。

就是这样一道半尺长的口子,仅仅一瞥,就是让苏潮感觉到了来自远古的洪荒气息。

“那绝对是一处大凶之地!”

苏潮诧异中,就是见着一阵罡风吹起那黑蛇,送入了空间隙缝,也不知道那亘古星河究竟是通向何方。

“咳咳咳……”

关闭空间裂痕之后,白长生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面色也更为惨白,看来这撕裂空间的手段极为耗费精力,并非是苏潮这等初窥道术的新人能够理解的。

“这观中是不养闲人的,”待恢复过来,白长生如是说道,又说道:“你的两位家仆这几日也跟着江蛮儿砍柴劈薪的,你也别闲着了,陪着茵儿去写些字吧。”

江蛮儿就是青云观中平日里砍柴生火的那位铁塔道人,生的是膀圆腰粗,虎背熊腰,天生勇力,不过却是智力逊色于常人,平日里听着这长生道长的话,照应着青云观中诸项杂事,也不偷懒。

那茵儿就是前些日子照顾自己等人的道童,年岁只有七八岁。

两人是近来长生道长下山传道作法事时候带回来的,都是在今年夏雨洪涝中受灾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从后观中出来,苏潮就是按照白长生所说,前往茵儿所在的观中走去,这几日苏潮也是大概知晓了,这青云观去岁还是破落的道场,今年长生道场外出作法赚了一些银子,这才修缮翻新了大半,像是一处道门了。

那名为茵儿的道童虽然只有五六岁,却是有着自己独住的一间屋子,里面还摆放着一些儒学经典、经史子集一类的,至于真正的道门古书却是并没有放在显眼处。

“苏哥哥……”

见到苏潮来了,这茵儿完全是没有了前几日的怯生,满脸欢喜的朝着苏潮小跑了过来,抓住了苏潮的衣衫一角。

“是师兄!”

这茵儿虽然是五六岁,但却也是被长生道长一眼相中,收为了记名弟子,按理来说,入门比苏潮早,应该是苏潮的师姐,但五六岁的师姐……这让十七八岁的苏潮如何能够认下。

因此,在茵儿还未懂事的时候,将这师兄妹之间的名分趁早定下为好。

“是是是……师兄!”茵儿毕竟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且是不懂人情世故,哪里会懂苏潮的这些心思。

再者,平日里青云观中也甚是无聊,长生道长多是在盘坐修道,江蛮儿也只知道干活,这让本就玩心甚重的茵儿如何能够见到苏潮不欣喜亲近。

“师父来让我看看你写字怎么样了!”苏潮虽是板着脸,但还是让茵儿抓住自己的衣角。

一听写字,茵儿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不情愿的带着苏潮到了自己的书桌前,苏潮向着桌案上的纸张看过去,乃是黄褐色的牛皮纸,其上更是用着朱红色的墨水,字迹也是那玄奥的蝌蚪文字。

苏潮先前还以为长生师父是要自己教导茵儿读书识字,那曾料到眼下居然是写这些字,要知晓蝌蚪文字苏潮也是个半吊子,再者白纸黑字才是文道正统,黄褐色的纸张朱红色的字迹,明显就是道门中用法。

这若是出现在了吴国的官府公告之上,必定是会被“亵渎社稷神器”的重罪判罚的。

“师兄,茵儿没偷懒,今天已经是写了十几遍了,可还是没有写完……”

“十几遍?”苏潮四下看去,这桌案之上只有一张牛皮纸,旁边也无其他有字纸张,“你抄写的其它纸张呢?”

茵儿摸了摸后脑勺,指着黄褐色的牛皮纸解释道:“就这一张啊,每次抄写一篇完整的经文后,这些红字都会消失,这纸也会变白一点,前天昨天抄了七遍以后这纸就干净了,但今天抄了十几遍了,还是黄色的。”

童言无忌,苏潮并没有认为茵儿在说谎,尤其是眼下在青云观中,所以也是对茵儿说道:“你再抄写最后一遍,今天就可以歇下了。”

闻言,茵儿也是十分开心的笑了,沉下心来准备将最后半篇抄写完毕。

苏潮只觉得茵儿抄写的经文有些眼熟,此时静下心再看的时候,恍然记了起来,茵儿所写的不正是长生道长要自己炼化怨念的《魂魄经》中宝塔镇魂篇么!

这茵儿抄写的最后一遍宝塔镇魂篇最后一字写完之后,当即是甩开了毛笔,笑着说道:“苏哥哥,我写完了!”

苏潮见着茵儿写完的宝塔镇魂篇,也一直没有挪移开视线,毕竟他也想看看茵儿所说的那等异象。

果然,在茵儿写完宝塔镇魂篇不久,那牛皮纸上的朱红字迹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居然是在牛皮纸上活动了起来,动静越加激烈。

约莫数息过后,就见这百十来个字汇集到了牛皮纸的中央处,凝聚成了豆粒大小的一红点,中间演变出来一座九层宝塔的模样,塔身四周像是火焰般燃烧着。

不多时,红色的九层宝塔逐渐消退,最终消散,而这牛皮纸的确是白净了一分!

“宝塔镇魂篇明明是炼化怨念的,如此看来,这牛皮纸中莫不是封印着怨念?”

第十一章 炼化怨念

既然已经是答应了茵儿,苏潮自是不会食言,便是放出茵儿出门玩耍。

苏潮的目光却是缓缓地沉落在了这黄褐色的纸张上,这绝非是简单的牛皮纸,如果自己没有自己猜错的话,这牛皮纸应该是一件道门法器。

“具体的功用应该是收纳封印灵魂……”

苏潮一点就透,又是将怀中记载着《魂魄经》的羊皮经卷拿了出来,铺在了桌案上。

朱砂墨早已经是磨好,苏潮换来一支比茵儿所用稍粗一些的毛笔便是抄写了起来。

宝塔镇魂篇比金钟出魂篇更加晦涩难懂,但苏潮却是再也没有一点初次抄写蝌蚪经文的眩晕感。

宝塔镇魂篇的篇幅倒是不长,甚至是比出魂篇还要少上十数个蝌蚪文字,苏潮挥洒笔墨,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在是羊皮卷上抄写完毕一篇宝塔镇魂篇。

“抄写的时候,这牛皮纸虽然是没动,但总感觉一股念头阻挡着自己下笔……”

苏潮察觉到这异样过后,盯着这牛皮纸上看了变天,始终并未看透其中奥秘:“看来还是我自己修为不够,道术千变万化,高深莫测,并非是读书人的思维能够理解的,只不过,若是有类似读书中《说解文字》这类的注释典籍阅览也可增长见识。”

苏潮这般想着,牛皮纸上抄写的那篇宝塔镇魂篇经文也是似茵儿所写的那般发生异象,只不过苏潮瞧着这异象,始终觉得自己所抄写的经文还不如茵儿所抄写的经文。

果然,待最终朱砂墨字汇聚形成的宝塔式样印证了苏潮的这番感觉。

“居然只是三层宝塔!”

苏潮记得,方才茵儿抄写的宝塔镇魂篇形成的可是九层宝塔啊!

随后见到连牛皮纸变白的程度都是不及茵儿所写蝌蚪经文的效果明显。

苏潮虽然心生一股挫败感,但并未就此恼怒,反而是再次提笔蘸了朱砂墨,聚精会神、凝神静气地再次抄写了起来。

又是一篇写罢,自己比之先前的还要精致三分,然而却是让苏潮再次失望了,最终形成的还是三层宝塔的式样。

“看来,还真不应该放茵儿走……”

看着这牛皮纸变色的浅淡,苏潮也是心生悔意,恐怕自己抄写十篇宝塔镇魂篇的经文都不及茵儿抄写一篇,虽然是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苏潮只得将其归于不得法门的缘故。

瞧着事倍功半的效果,苏潮也是不愿浪费精力再抄写这宝塔镇魂篇,搁下笔的瞬间,又是一阵不安袭来。

“等等!似乎刚才,长生师父是让自己陪着茵儿写字,而不是替她写!”

苏潮想起来了至关重要的这一点,又是敏锐的察觉到那丝不安正是刚才长生师父融入自己神魂中还未炼化的沈姨娘怨念。

“看来若是不继续抄写这经文,沈姨娘的怨念恐怕一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了。”

想到这里,苏潮站起身来,又是在靠墙边的一排书架上翻寻出来一些纸张。

“沈姨娘的残存怨念还并未被炼化纯澈。”

苏潮闭上眼睛,尝试着最浅显的法门,自己的神魂能够出窍,成就夜游神的境界,就弱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明显能够感受到沈姨娘那丝怨念的排斥。

“长生师父从来就不用笔墨纸砚使出道术,看来抄写经文只是道术中的下下之策,方才那三层宝塔尽管弱小无比,但似乎是依靠着神魂力量凝聚而成的!”

苏潮又想起来了金钟出魂篇,似乎已经是在脑海中形成了烙印,根本不需要再抄写经文,只需意念一动,就能够完成神魂出窍!

“看来的试一试用神魂观想这篇宝塔镇魂!”

苏潮心中作出决断,就是闭上眼睛盘坐着,脑海中回想着方才所抄写的宝塔镇魂篇。

果然,在苏潮凝神静气之后,那脑海之中就是逐渐勾勒出来宝塔镇魂篇的蝌蚪文字,虽然缓慢无比,但比起来手抄临摹,更给人一种领悟透彻的感觉。

神魂念头成形的蝌蚪文字,显得十分的黯淡和扭曲,不过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生长着。

“咚!”

苏潮精神一震,识海中神魂已经是临摹完了宝塔镇魂篇的最后一字,黯淡扭曲的蝌蚪文字也逐渐变得明亮正楷了起来。

就当那整篇宝塔镇魂篇在识海中形成之际,苏潮能够感受到整具神魂的震颤,并非是苏潮自己的神魂,而是始终对自己神魂产生着充斥之力的沈姨娘怨念。

“唔……”

苏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内视识海的尽头,那整篇宝塔镇魂篇的蝌蚪文字已经是在熊熊神魂之火中化作了一座宝塔式样。

这一次并非是牛皮纸上的三层宝塔,而是五层宝塔!

宝塔周身泛着熊熊火焰,就像是一座囚笼,将苏潮的整具神魂笼罩进去。

苏潮的神魂从五层宝塔之中逃逸出去,沈姨娘的怨念却是被死死地压在宝塔之下,苏潮能够听见其中的怨念咆哮声。

“我不甘呐!!!”

“自始至终,我待她真心诚意,未曾有半点逾越之处,没有想那毒妇包藏祸心,居然拿了砒霜的汤羹给我吃下……”

“呜呜呜……可怜我腹中的胎儿,还未出生就死在她这个毒妇的手中!”

“我就是化为厉鬼,也要找她索命!”

……

苏潮的目光一直盯在五层宝塔外的神魂之火中,那里投射出这道残魂怨念的残留影像。

“没有想到,居然是大娘让人毒死了沈姨娘,这还是明知道沈姨娘怀了大伯的骨肉的情况下……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阅览过沈姨娘的残存怨念,苏潮也是接纳了这个事实,原本还以为沈姨娘是在过往接触过一些道术,没有想到居然是心揣着如此剧烈的怨念形成了作祟的厉鬼。

“这也难怪,毕竟沈姨娘腹中有了胎儿,一个娘亲护子的意念的确是十分坚定,尤其是含冤而死……”

苏潮盯着那五层宝塔中沈姨娘残存怨念的张扬咆哮之态,沉吟许久,说到底,这已经是犯了人命官司,还是在苏府之中。

但其中的干系却是由不得苏潮胡乱而为。

说到底,眼下吴国还是人治的大局,即便是大娘真的是用砒霜毒死了沈姨娘,苏潮若真的是选择大义灭亲像官府报案的话,百害而无一利。

以子侄身份告官族中伯母,为不孝不悌之罪,宗族可行族罚惩戒。

官府律法中有亲亲相隐,违反者有杖责、流放之刑。

吴国重“三纲五常”,背上了这等告亲的名声之后,不仅不会有大义灭亲的美誉,甚至在仕途上都会遭受影响,难以出仕。

“唉……”

苏潮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看着那五层宝塔中的残存怨念,传言道:“你若是放下怨念之心,我会好好料理你的身后之事,将你尸骨迁葬一处风水宝地,时常让人香火拜祭。”

果然,听到这些话之后,那五层宝塔下的沈姨娘怨念也是有着颤动,不过旋即回馈过来一道意念声音:“可那害死我儿的毒妇岂不是会继续逍遥阳世!”

察觉到沈姨娘对大娘苏吴氏的滔天恨意,苏潮也是冷声道:“无论如何你是报不了这个仇的,不若放下,自行归去,我也答应你,若有机会,必定是为你母子二人寻来说法,将你们迁入族陵当中。”

“你也是一个明白人,是耗尽阴灵魂消魄散难得善终,还是了却怨念自行归去得一个善果,你自己选吧。”

如此之后,苏潮也不再言语,放了这沈姨娘的残存怨念为祸苏府是不可能的,如今所要做的只有等待了。

等待沈姨娘是选择困兽之斗,还是坦然接受一份承诺。

片刻之后,苏潮就是感觉到了五层宝塔内的颤动,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塔内的戾气已经是消散大半,苏潮已经是明白沈姨娘是如何选择的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份承诺我记下了!”

苏潮言语道,当五层宝塔内的怨念戾气尽数消散之后,余下的是无比纯澈的神魂念头,这些念头只需要被吞纳壮大己身神魂便可。

片刻之后,果然,吸纳炼化纯澈的念头之后,苏潮先前因为过度耗用神魂的失神弊端症状方才是彻底消失不见,也没有了沈姨娘残存怨念继续闪现在眼前耳畔边。

苏潮的目光再次沉吟在了那张法器牛皮纸上,随后就是用着自己的神念探查进这牛皮纸之内。

半晌过后,苏潮睁开眼睛,盯着这牛皮纸喃喃道:“没有想到,这牛皮纸之内封印着的居然是十多年前庐州城瘟疫乱葬在小槐山中的亡魂。”

“毕竟是死于天灾中,没有没有多少怨念,只不过千百人的念头聚集在了一起,难怪当日进小槐山的时候就觉得阴森阵阵……”

苏潮的神魂搜查中,已经是知晓了这萦绕在小槐山十数年之久的瘟疫亡灵正是自己进小槐山那几日,长生道长摄取的,因为亡灵众多,阴气凝重,方才是用着牛皮纸造就的法器封印着。

长生师父传给自己的道术只有《魂魄经》,别看只有十几张羊皮卷,内容却是十分格外的晦涩难懂,饶是近来苏潮的全部精力沉浸于此,所能够堪堪掌握的也不过只有“金钟出魂”“神魂驱物”“宝塔镇魂”等几卷而已。

牛皮纸法器中封印着的千百亡灵并非是苏潮能够炼化的。

“我看茵儿似乎并没有修习过道术,怎么能够抄写《魂魄篇》,宝塔镇魂一篇中还能够凝化出来九层宝塔的式样?”

冒出来这个念头,苏潮就决定暂且不用心在牛皮纸上了,虽然不解其故,但这件事交给茵儿去处理远比自己有成效。

山中道观无岁月,夏去秋来,这日,苏潮正在青云观中已是待了数月有余。

或是研读文道经典,或是逐渐那些羊皮经卷上的道门秘术。

卧虎山十分偏僻,青云观也不是似实际禅寺那般的佛门圣地,平日里很少见到有人上门烧香拜祭,长生道长也不在乎这些,自从将苏潮接纳在青云观中之后,常常接连几日足不出户,只在后观之中打坐。

只是苏潮每隔几日见一次的长生道长,面色更加不好,甚至是一双眼眸之中都是难以看出精芒。

这一日,已是入秋,那观外的“求道钟”却是悄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密集且是急促的钟声让偏观中闭目养神的苏潮也是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青云观山门的方向。

青云观里平日少有人来,或是受过长生道长的施惠前来答谢添些香火钱外,别无他人。

而叩响这“求道钟”的,自是有着迫在眉睫的事情来青云观中相求。

第十二章 惊现妖孽

卧虎山西十余里路,是沙湖乡,因为有庐南道穿过乡内,交通便利商旅往来,这沙湖乡也是颇为繁荣。

青云观里,长生道长、苏潮、茵儿和江蛮儿四人在沙湖乡中乡民阿牛的带领下,顺着乡间小路,日中时分走到了沙湖乡外,约莫数百户人家沿着乡内街道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乡外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沙湖乡”三个大字。

“这沙湖乡似乎就是大娘母族所在之地……”

苏潮看着这块立着的沙湖乡石碑,想起来了苏府大夫人的娘家吴氏一族就是在这庐江县治下的沙湖乡之内,只不过那吴氏一族颇有战功,在庐江城内治了不少的房契地产,族中直系子弟鲜有留在这庐南道上的乡邑。

沙湖乡是一个古镇,正是正午时分,应该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但在这乡外一路走来,却是并未见到人迹,连乡外田亩中熟透了的稻子都没有人前去收割。

乡中人在各个交通要道都是设了路障,堆积了柴薪,旁边还摆放着油火等物。

入了乡中古街,才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少许人声,前面带路的乡中人阿牛指着前面一块偏角处道:“几位道长,乡长就和亭长就在前面。”

白长生面色苍白,血气虚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带着贫道去吧。”

阿牛点了点头,就是带着青云观中的一行人等穿过了百步长街,转过拿出院子的偏角,是一处极大的铺石场子,想来往常的时候乡中人是将此处作为晒谷场的。

眼下正是收获的日子,这晒谷场上却是无半点稻谷,而是挤满了沙湖乡中男女老少大大小小几百号人。

晒谷场正中央有着一处高尺半的台子,上面有着几道人影,或是苍颜白发的老者,或是魁拔有力的壮士,应该是阿牛所说的沙湖乡的乡长和亭长等有名望的人了。

只见那台子上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台下的数百号乡人说道:“各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还是说一下这几日祸害乡中的妖孽之事,前几日老朽将这件事派人传给了县城吴族的族长,吴族长十分重视乡邻们被妖孽威胁的忧患,所以先后请来了周壮士和冶父山实际禅寺的高僧,但那妖孽凶残,今日一早,蔡亭长带人就是在野猪林外发现了周壮士和实际禅寺慧能高僧的尸身……”

“这……”

乡长老迈的声音传开,当即是让沙湖乡的居民面面相觑,皆是能够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来心底的惶恐,对那妖孽凶残的窃窃私语声也是响了起来。

“没有想到周壮士也死了,那可是混迹江湖的好手啊,当日乡里人都是亲眼见到周壮士使出的铁棒将乡外一人高的大石头劈成两半,这等好气力居然是死在了那妖孽的爪下……”

“还有那实际禅寺的慧能大师,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高僧啊,居然也被那妖孽所害!”

“唉……那妖孽凶狠,可是苦了我等沙湖乡中升斗小民啊!”

……

那台上的乡长听着台下议论纷纷,不禁皱起眉头,用着手中的拄拐敲了敲地面,又是高声道:“乡亲们安静一些,妖孽为祸乡里,乡邻当齐心协力,听从蔡亭长的吩咐,保卫乡中百姓啊!”

老者说完,身后孔武有力的身影就是站了出来,想来就是那蔡亭长了,只听蔡亭长一声“安静”暴喝,这晒谷场上的几百号人当即是肃静了下来。

又听蔡亭长接着说道:“从今日开始,乡中的青壮都得召集起来,五人一伍,十人一什,无论白昼黑夜,乡中都得有人巡视,巡视的青壮口粮,由乡中补给。”

“那我们乡外田亩熟了的庄稼怎么办?”

“是啊,没有粮食,如何熬过这个冬天!”

听着乡人们如此申诉,这蔡亭长也是暴喝道:“若是不怕那怪物,尽管去收割地里庄稼便是!”

蔡亭长的口气十分强硬,容不得其它的乡中人质疑,就是这般宣告之后,这稻谷场上的乡人们也逐渐散了。

在一旁等候着的阿牛趁此时机也是爬上台去,对着那乡长几人说道:“乡长,青云观的道长我请来了。”

闻言,乡长忧心忡忡的浑浊眸子里终于是亮起来了一丝精芒,连忙让阿牛带自己去见那青云观中的道长。

在偏角处,乡长也是见到了自己视为救命稻草的青云观道长,让乡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是仙风道骨的道人居然会是眼前这面色苍白的青年,面色稚嫩的少年,还有一名稚子幼童,最后才是让乡长稍稍稳住神色的铁塔道人,不过观其模样,粗鲁笨拙的倒也不像是一名会施法除妖的道人。

乡长一把扶在了阿牛的手臂上,连忙是确认道:“可曾请错?”

阿牛摇了摇头确认道:“不曾,卧虎山上只有这一处道观,我敲了求道钟,才见到了观中的道长。”

闻言,乡长才是继续看了回去,打量再三,确认一行人中的主事之人是白长生之后,方才是开口说道:“阁下就是吴族长所说道法通玄的卧虎山青云观中的道长?”

白长生面色苍白,点了点头道:“贫道的道场的确是卧虎山青云观,至于吴族长,实不相瞒,贫道也的确为他做过几场法事。”

听闻这话,沙湖乡长也是压下了这道长为何如此年轻的疑惑,伸手作了一揖道:“既是吴族长所举荐,老朽不该多说什么了,想来道长方才也是听说了,吴族长请过来的周壮士和慧能高僧就是死在了那妖孽爪下!”

“贫道知晓……”白长生点了点头,又是请求道:“可否让贫道见一见那周壮士和慧能高僧的尸身,确认那妖物有何手段?”

“好。”沙湖乡长看了白长生一眼,叹了一口气才应下了,旋即又是对身旁的阿牛吩咐道:“你去对义庄的夏仵作提前知会一声。”

阿牛接到吩咐,自是应了一声就是小跑着前往乡里另一端的义庄。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乡长就是将青云观一行人带到了沙湖乡北边一里开外的义庄,阿牛提前知会了管理义庄的夏仵作,往日无论白昼黑夜都关闭着的门稍稍开了一道缝。

乡长敲了门,想来这个年纪对义庄有些忌讳莫深,但乡中现在正面临着凶残妖孽的威胁,终是犹豫一阵,就是将青云观一行人带入了义庄之内。

苏潮盯着这沙湖义庄,原本是用来乡中用来赡济族人之用的,但后来因为乡人后事处理需要暂厝棺椁的处所,这义庄久而久之就成了停放尸体的所在。

苏潮打量了一眼这沙湖义庄之后就收回来了目光,方才一路走来,这沙湖乡长就介绍说,夏仵作曾经供职在庐江府衙,年老回乡后接管了这义庄,平日里生性孤僻,也不曾与外人交往,但确确实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义庄后面的大堂,停放着周壮士和慧能高僧的尸身,还有着在一旁验尸的夏仵作,乡长叹息了一口气道:“唉……这周壮士和慧能高僧的死,老朽已经是派人前去禀报了吴族长,想来也就是明后日,就会派人过来领走尸身吧。”

此话说完,沙湖乡长就是再无挪步的意思,显然不打算进入停放尸身的内堂,白长生道:“你们就停在这外面吧,为师进去看看……”

苏潮也连忙道:“我也进去看看,就让茵儿跟着江蛮儿。”

“这也好。”

白长生点了点头就同意了,旋即一步跨出,迈进了内堂中,苏潮紧跟其后。

那夏仵作听见有人来,也是放下来了手中的验尸器物,看了白长生和苏潮一眼,也是点了点头道:“这一次倒是请来了一位像样的人物……”

说着,夏仵作也没有和进门的白长生、苏潮寒暄,径直说道:“道长,这几人送过来时,就是这般模样,尸身发黑腐烂,要害之处中了致命伤口,蹊跷之处在这二人死去时间并不长,但全身血液已经是变成了黑色。”

夏仵作掀开了挡住周壮士和实际禅寺慧能高僧以及两名小沙弥的白布,露出来了里面的赤裸尸身,道:“还有一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实际禅寺的僧人死在了妖物的爪牙下应该是没错,但周壮士的致命伤口是在胸口处,却是一处刀伤。”

白长生盯着白布之下的尸身,也不知在打量着什么。

倒是苏潮瞧出来了其中不妥,连忙说道:“这几人伤口或许不一致,但却是有一处共同点,即神魂已经是被抽取竭尽了!”

苏潮接触道术之后才知晓,人死之后,神魂在周身盘留七日,非正常死亡之人时间还会更长一些,但这周壮士和实际禅寺的僧人尸身上,苏潮并未察觉到半点神魂波动,甚至是不见一丝怨念!

那夏仵作也是懂得一点“望气”道术,当即是点了点头道:“的确,看来作乱的应该不是妖孽,而是能摄人魂魄的妖道!”

白长生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转回身走了出去,那沙湖乡长也是连忙迎了上来,道:“道长,如何?”

白长生点了点头道:“你可知晓那妖物所在何处?”

沙湖乡长连忙应道:“沙湖乡东北五里外的野猪林附近。”

第十三章 掘墓道人

沙湖乡野猪林。

黄昏已至,暮色四合,幽黑的夜色覆盖下来,依稀可见的荆棘林木中传来阵阵风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发臭。

苏潮扫视着前面的野猪林,阴森可怖,今日下午在乡中的时候,那些乡民们明显是畏惧这林中掩藏着的妖物,说来晚上降妖除魔,居然没有一人鼓起勇气跟随来,包括那位乡中白日里趾高气昂的蔡亭长。

白长生盯着野猪林里的某一处方向,过了好一阵回过神来,转回头对苏潮道:“今夜对付的妖物有些棘手,也算是对你近来修炼道术的一则考验。”

苏潮点了点头,看着长生师父的侧脸,苏潮知晓这是一位隐藏着很多秘密的人,苏潮能够确定,长生师父恐怕不久于人世,如此说来,通过今晚的考验,长生师父自然会让自己知道更多的事情。

见苏潮应下,白长生也是让身后的江蛮儿拿好铁棒,护住茵儿,便是朝着野猪林的深处走了过去。

野猪林距离沙湖乡不过只有五里路,可因为地势坑洼,其内常有野猪群穴出没,周围没有人家,连耕种的田亩都是极少,一路走来,入眼的只有大大小小已经荒废长满了枯草的坟茔。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见到前面领路的白长生停住了脚步,盯着左前方幽深某处,小声提醒道:“到了。”

见状,苏潮循着白长生的目光看去,视野的尽头是一片幽黑的林子,凭着淡淡的月光,苏潮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动,还屑屑索索发出来某种声音。

空气的血腥味也是掩饰不住了,顺着风吹到了苏潮的面门,几近于令人作呕!

“那是什么!”

苏潮瞧见了有一片黑黑的影子正在动,入鼻的血气就是在那里传过来的,隐约中还能够听见野物的哀嚎声。

“尸魃。”

白长生盯着那里,目光没有挪移开来,道出来了那黑影的身份。

“尸魃!”

听到这个名字,苏潮也是身躯一震,传奇志异类的书籍他并非没有接触过,故而是知晓这尸魃的某些讯息,正是因为如此,才是让苏潮百思不得其解:“庐州境内虽然略有灾情,但并不算厉害,怎么会出现那等邪物?”

尸魃这种邪物,史书上也有记载,不过尸魃出现的地方应该都是在天灾人祸的大凶之年,如今这太平盛世,没有理由会出现这等妖邪之物。

那尸魃感知力极其敏锐,已经是注意到了周围有来人,当即是回过头来,一双碧绿中透露出猩红色的眸子扫了过去。

尸魃身下是一只被咬断了脖颈的野猪,正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着。

那尸魃注意到了苏潮等人,当即是站了起来,手脚并用朝着苏潮的方向爬来,动作十分迅速,眨眼间便是爬出来了十数丈。

“不好,这尸魃动作还挺快的!”

苏潮一阵警觉,自己倒也并非是数月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即掐诀念印,神魂驱物,就是将身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了过去。

“砰!”

那尸魃体肤极其坚硬,石头落在身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没有丝毫影响到这尸魃的速度。

两个呼吸间,那尸魃就是对着苏潮狠狠地扑了过去,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咬断苏潮的脖子。

苏潮一个躲闪,就是将躲开了尸魃扑食一击。

苏潮的身后,手执铁棒的江蛮儿向前连跨几步,将茵儿护在身后,就是使尽了全身气力,挥动着铁棒朝着那尸魃全力扫了过去。

“铿锵”一声,天生勇力又是被长生道长传授武艺的江蛮儿出手端的是不俗,一根铁棒抡过去,刹那间就是积蓄了数百斤的气力,砸在了那尸魃身上,将其砸飞了十来丈之远。

“嗷嗷嗷……”

这尸魃口中冒出来一阵模糊的声音。

似这等尸魃,早已经是失去了知觉,不知疼痛,但眼见着自己并没有扑中猎物,反而还吃了一个大亏,自然是格外恼怒。

“那个不长眼的蠢货,居然敢伤本座金魃!”

黑夜中,兀的是传来这阵声音,似乎是对苏潮一行人伤了尸魃极其不满!

苏潮循着声音望过去,就是见到野猪林深处,一道影子踏着林间小路疾驰而来,待到近处,苏潮又是瞧见了这身影四周居然是围绕着团团莹绿色的鬼火,十分诡异。

这人瞧见了所来是一行四个人,又是扫了一眼动作有些迟缓的尸魃,当即是道:“呀呀呀……本座炼制这金魃不知耗费了多少气运和精力,今日居然在你们手上吃了如此大的亏,本座一定杀了你们,为金魃补充血气!”

“南疆巫宗的金魃炼制之术,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

白长生扫了一眼这金魃,一眼就是瞧出来了这金魃的炼制手法出自南疆巫宗。

听白长生说出来南疆巫宗的名号,那尸魃主人也是眼神一阵抖索,下意识地问道:“你居然知道南疆巫宗?!”

南疆距离庐州有数千里之遥,且是吴国境内对道术都是打压姿态,岂会是允许比道术还要诡异邪恶三分的巫术流通,一旦和巫术搭上名号,就必定是邪门歪道了!

见白长生没有回话,这尸魃主人也是捉摸不透来人的底细,毕竟前两日那沙湖乡请来的武道高手和佛门高僧已经是让他对付起来捉襟见肘。

一时间,金魃主人稍稍犹豫之后,就是朝着身后呼道:“黑山狼,难道你坐视本座被围攻么!”

“黑山狼!”

苏潮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缩,当日在小槐山破刹之中,若非是长生道长所救,恐怕自己已经是死在了那中山狼的手中了,如此想要自己性命的大仇人,苏潮岂会有半点忘记!

“嘿嘿……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野猪林深处一棵树木上,又是一道黑影子跳了下来,走到了尸魃主人的身边。

“你这话……”尸魃主人听见黑山狼先前出场的言语,又是回过头来看着白长生和苏潮,打量了几眼,最后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潮的身上,道:“他就是那位点名要命的小崽子?”

黑山狼笑着点了点头,道:“当日老子在小槐山本该得手的时候,就是这贼道人拦下了,要不然岂会是让掘墓道长随我寻他们多日!”

黑山狼的狠厉目光扫到了苏潮的身上,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道:“好小子,可真够能跑的,当日老子在小槐山周围搜了几天几夜,没有找到你离开的半点踪迹,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到了庐江境内!”

黑山狼又是看向了白长生,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厉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夜就是老子要你们命的时候!”

“掘墓道人,出手!”

黑山狼暴喝一声,就是抽出了别在腰后的黑色短刃,要那金魃主人一同出手。

金魃主人知晓来人身份之后,也是一口应道:“既然是那位要杀的人,自是没有理由放过,不过……本座那金魃受了伤,需要血气滋补,正需要这几个人来充数!”

那黑山狼身形暴动,连跨几步,速度极快,从腰间拔出尺半长的黑色短刃,径直朝着苏潮面门芝劈过来,

这黑山狼显然是武道高手,即便是苏潮现在粗懂一些道术,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击,也只能够躲闪避开。

苏潮掌握的那些粗浅神魂道术根本就奈何不了黑山狼这等血气旺盛的武道高手!

那江蛮儿反应虽然迟钝,但见到黑山狼已经是拔刀相向,自是没有坐视不管,一手挑出铁棒,对着黑山狼的腰腹就是狠狠一棒抡去!

“唰!”

黑山狼依靠着混迹江湖多年的精湛步法躲过了江蛮儿这极其力大的一击,但后者的棒头还是擦着黑山狼背后的皮肉抡了过去。

“好重的气力!”

黑山狼心底极为诧异对面铁塔道人的气力,察觉到背后被抡来棒头刮出的一道血痕,有些吃痛,甚至是能够感觉到背后已经是绽开了一道血口伤痕。

黑山狼步伐精湛,尤其是手中执着的那把尺半长的黑色短刃更是凌厉无比,对付江蛮儿的铁棒,已经是硬生生地刮出来了几道刀痕,若非是顾忌江蛮儿的天生勇力,黑山狼必定是占据上风。

反观江蛮儿,长生道长传授给其的棒法又是大开大合,配合江蛮儿的天生勇力,更是相得益彰,任凭那黑山狼步伐微妙,却是架不住江蛮儿的手中铁棒一寸长一寸强。

见到江蛮儿和黑山狼的交手僵持下来,长生道长的目光也是看向了一边的掘墓道人,对苏潮道:“我出手可以压制这掘墓邪道,其控制尸魃也只有一道日游神念头,你可以尝试着压制尸魃运行!”

“好!”苏潮也没多想,当即一口应了下来。

倒是那掘墓道人听闻长生道长这般说,也是极为嘲弄的笑道:“哼,估摸着你也是日游神境界,还想压制本座,真是大言不惭!实话告诉你,死在本座手中的日游神也不止一位了,今日就剥了你的神魂,用幽冥鬼火炼化,说不得能够让本座的修为更进一步!”

说着,这掘墓道人就是反手一变,凭空拿出一道两尺长的鬼幡,通体泛着幽黑阵芒,有着森然鬼气冒出,一看就是一件不凡的邪道法器!

第十四章 激烈交手

苏潮顾不得掘墓道人祭炼出来的两尺鬼幡的莫大威能,那受了伤的尸魃也是恢复了过来,朝着青云观众人再次扑了过来。

这尸魃乃是南疆巫宗秘制的“金魃”,浑身体肤皆是被金铁等物炼制,坚硬无比,控制金魃进攻的乃是那掘墓道人的一道日游神念头。

若是说夜游神境界是初窥道术,那么日游神境界就是道术大成了。

日游神顾名思义,不仅能够神魂驱物,还不受夜游神境界神魂的诸多限制,太阳火光巨声皆是对日游神损害微乎不计,且是日游神能够借助神魂之力衍化出烈火寒冰之类的诸多神通。

“嗷!”

这金魃四肢极为灵活,浑身沾染了血污,如同一头嗜血的猎豹。

“宝塔镇魂!”

几乎是刹那,苏潮的一缕神魂就是化为了一座泛着火光的五层宝塔,直接朝着金魃的额头砸去。

五层宝塔钻入金魃的额头,那行动迅捷的金魃当即是停止动作,匍匐在地上摇晃着身形,在其头颅里,两道神魂已经是缠斗在一起。

“不愧是日游神念头,我已经是用出了半数神魂,接触到这道日游神念头,就像是探入沸水一样!”

苏潮接触金魃体内那掘墓道人的一缕日游神念头,苏潮只觉得无比炙热。

一接触就分辨出高下,自知不敌之后,苏潮连忙是催动念头游离于日游神念头的周围,不与其正面交缠!

那道日游神念头见到苏潮念头化作的宝塔四处闪避,接连扑腾追逐过去几次不中之后,就不欲理睬这道念头,准备再次控制起这尸魃,发动袭击。

“这就不耐烦了。”

苏潮见这道日游神念头毫无耐心,也是会心一笑,当即就再次挥动五层宝塔狠狠地砸了过去。

“宝塔镇魂”绝对是一门不俗的道术,否则的话,那掘墓道人侵淫邪道多年,分化出来的一道日游神念头能够直接将初出茅庐的苏潮全部念头碾压成齑粉!

“呀呀呀……”

掘墓道人被苏潮这等无赖的袭击也是扰乱的心生怒火,挥动着手中的邪道法器“阴兵鬼幡”,唤出蝗虫般飞舞的阵阵黑云,趁此时机,就是要分化出几道神念到那金魃身上,准备一举轰碎苏潮的宝塔神魂。

却是没有想到,阴兵鬼幡的阵阵黑云看似威势巨大,却是在白长生的面前,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举手投足中,就是一道匹练撕裂了阴兵鬼幡的阵阵黑云,又是顺势击中了掘墓道人分化出去的几道神念。

见状,掘墓道人神色一变,手中的这杆阴兵鬼幡乃是自己得心应手的邪道法器,自己在江湖中就是依靠着掘墓发丘为生,这件阴兵鬼幡解决了那墓穴之中不知多少麻烦的事。

但对面的这年轻道长却是举手抬足间轻飘飘的就瓦解了阴兵鬼幡的偌大威力,还能够趁机灭掉自己分化体外的几道神魂!

“还真不能够小瞧了你,罢了,本座现将你神魂俱灭,再去把那臭小子扒皮抽筋!”

于是,掘墓道人也不在管顾金魃体内的那道念头,聚精会神,准备先解决掉对面这看起来更为棘手的长生道人。

再说那金魃体内,没有了掘墓道人的神魂遥控指挥,威能和动作都是变弱了下来。

那金魃恢复了一丝嗜血戾气,抬起头用着碧绿色的眸子盯着苏潮,缓慢地爬了过来。

苏潮知晓这个时候若是撤出全部念头,让这金魃受那掘墓道人日游神念头彻底掌控,自己眨眼间就要被这金魃扑上来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苏潮神念一动,顿时那镇魂宝塔就是燃起来了熊熊大火,也不畏怯那掘墓道人的日游神念头,就是拼尽全力的冲撞了过去!

“轰!”

那控制着金魃的日游神念头,被镇魂宝塔泰山压顶,如背负千斤之重,那金魃碧绿色的眸子迅速黯淡了下去,失去了行动能力!

金魃体内,被镇魂宝塔镇压住的日游神念头十分不甘,激烈的抵抗着。

见那镇压自己的五层宝塔十分结实,这道日游神念头居然是化作了一团幽绿色的鬼火,焚烧其上层的宝塔。

苏潮顿时察觉到了一股邪灵气息依附在宝塔之上,笃定那日游神念头使出来了一门邪道术法,这幽绿色的鬼火沾染久了,必定是玷污自己的神魂,当即是撤走了镇魂宝塔。

日游神念头有变作了一副骷髅头,反朝着苏潮镇压过来!

那骷髅头里,燃烧着方才令人惑乱的幽绿色鬼火,显得诡异无比。

“不能慌!这个时候要是越慌越乱!”

见那骷髅头飞过来,苏潮告诫自己要镇静,刹那间凝神静气后,苏潮决定冒险一试!

“只能够放手一搏了!”

苏潮意念一动,观想出一尊金钟,一连九响,神魂出窍!

没有丝毫的保留,神魂钻入那尸魃体内,融入那镇魂宝塔之内。

七层镇魂宝塔!

宝塔威能剧增,面对着那日游神念头化作的骷髅头,丝毫不畏惧,直接镇压过去!

……

正在控制着阴兵鬼幡的掘墓道人,神魂猛然一震,刹那间失神。

待稳定心神之后,连忙是朝着金魃所在方向看过去,就是在方才,他感觉到了自己与金魃体内的连接,突然断裂开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炼化金魃的那道日游神念头真的是被那小子破灭了!

“本座已经是探查过了,这小子不过只是堪堪入门的夜游神而已,怎么可能灭掉本座的一道念头……不对,这小子镇压神魂的宝塔道术有古怪!”

掘墓道人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察觉到了苏潮所用宝塔道术的利害,又是不禁回想起来,那宝塔道术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分心。”

白长生的目光透过阴兵鬼幡的阴森黑云,盯着掘墓道人的面色,淡淡开口说道。

闻言,掘墓道人回过神来,细细打量着白长生,手中挥动阴兵鬼幡的印诀并未停下,却是在暗自思索当中。

“这道人自始至终都是在用道术交战,却是未见他祭炼出来什么宝物!”

暂且不论那金魃,单单是掘墓道人自己手中的这杆阴兵鬼幡,几乎就是占据了掘墓道人五成的实力,反观白长生,自始至终,所用道术极为精湛,能够和掘墓道人交手成平局,但却是没有使用任何道器。

“掘墓道人,你他娘的这尸魃怎么过来打老子!”

另一边,黑山狼见那尸魃冲过来,并没有招呼挥舞着铁棒的铁塔道人,却是用着锋利的尸爪抓向自己,若非是自己眼疾手快,躲过金魃一击,估计整条左臂都被这金魃抓碎!

躲过金魃一击,摸不着头脑的黑山狼顿时火冒三丈,朝着那掘墓道人怒骂道。

“本座炼化这金魃的念头已经是被那臭小子击败了,现在控制金魃的是那个臭小子!”

听到掘墓道人的解释,黑山狼也朝着金魃吐了一口唾沫,啐骂道:“他娘的,没用的废物!”

但在黑山狼口中是没用废物的金魃,却是再次迅速朝着黑山狼抓了过去。

苏潮的神魂尚在金魃体内,就如同夺舍一般,使这金魃如臂指挥。

这和夺舍也有着本质的区别,金魃乃是炼制而成的傀儡体,没有神魂,平日里控制其运行动作的是掘墓道人分化出来的一道念头,现如今这道念头被苏潮七层镇魂宝塔碾压破灭,金魃自然就被鸠占鹊巢!

方才掘墓道人本身被长生道长牵制住,不得分心,金魃威力方才是没有爆发开来,如今苏潮全神贯注指挥这金魃攻击那黑山狼,自然是大展威力!

这金魃虽是肉体炼制,但其体肤皆是被金铁等物铸就,不知疼痛。

即便黑山狼刀法精湛,劈砍中了金魃身体,苏潮也是不知痛觉,尝试了一阵进攻觉得没有后顾之忧后,自然是舍了命的对付这黑山狼!

一下子遭遇到了金魃的全力袭击,这让方才虽然与江蛮儿战势持平却仍旧占据主动的黑山狼,很快陷入到被动与下风之中。

那掘墓道人瞥见这状况,自是心急如焚,对面这年轻道人出手又是滴水不露,让其难有机会支援黑山狼那边。

“你若是有什么宝贝,不用藏着掖着,尽管拿出来让本座瞧瞧!”

掘墓道人眼见着局面逐渐不稳,又是顾忌这对面年轻道人有什么道器藏着等待时机,出言激将道。

白长生语气淡淡的回道:“对付你这种跳梁小丑,还不用那些身外之物!”

“呀呀呀!”掘墓道人激将不成,反被激怒,看着对面白长生这等视自己为无物的面色,岂能够不怒,当即喝道:“本座今日不把你扒皮抽筋,以后也不在江湖上混了!”

说着,掘墓道人将手中的阴兵鬼幡抛到半空中,掐手念诀,那悬浮的阴兵鬼幡冒出来的森然黑气就像是洪水喷涌出一般,凝化出来无数冒着幽绿色鬼火的骷髅头,阴嚎阵阵,冲向白长生。

“就算你挡得住这些阴兵,本座的鬼将偶也是能够将你神魂吃的渣都不剩!”

掘墓道人咆哮着,又是祭出来一尊人偶,约莫半尺大小,像是兵俑的模样,身上穿戴着盔甲,这鬼将偶没有丝毫的停留,就钻进那重重雾气的阴兵鬼幡当中!

“吼!”

一声好似来自幽冥鬼蜮的怒吼声中,那掘墓道人祭炼出来的鬼将偶就是在阴兵鬼幡中变成一尊丈半之高的地狱魔王之身。

“都给本座去死吧!”

掘墓道人一声恶毒的怒喝,那鬼将偶身形暴动,森然魔气似乎是能够焚烧虚空,十分可怖,朝着白长生就是暴掠过来,欲要将后者撕碎吞噬。

第十五章 五行大封印

“总算是露出来獠牙了……”

面对如此可怖至极的攻击,白长生的面容上却是并无太大波动,相反还有一丝终于等到的欣慰。

就是见白长生双手结出古怪的印诀,口中还吟唱着复杂的口诀,在那鬼将偶暴掠至身前三尺时,白长生悍然出手!

“五行大封印!”

刹那间,白长生的衣袍内陡然鼓起,一股强大的神魂意念陡然爆发开来,将空间凝固。

那扑面袭来的鬼将偶似乎是夹在了空间隙缝之中,不得动弹,与其一并的还有掘墓道人的念头。

掘墓道人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坠冰窖,瞬间被冻住,限制己身神魂的乃是一股至刚、至专、至热、至柔和至实的力量混杂于一身,浑然天成,惶惶如泰山压顶,巨岩裹身。

“这是……”

掘墓道人瞳孔猛然一缩,这几乎是碾压自己神魂力量的绝世道术,唤醒了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

掘墓道人回过头来,视线凝视在白长生的面容上,惊疑道:“五行大封印,这是招摇宫的镇派绝学,绝无可能传到这吴国境内,你是如何偷学到的!”

白长生在掘墓道人的口中听到了“招摇宫”的名号,也是神色一动,抬起头看着掘墓道人,面色释然道:“能够知晓五行大封印,看来你的确是和南疆巫宗有点关系。”

白长生话音刚刚落下,那鬼将偶化作的丈半魔王就是萎缩成原本的半尺兵俑模样,居然是承受不住五行大封印力量的镇压,贯穿全身一道裂纹。

那如洪水般喷涌森然鬼气的阴兵鬼幡也是一下子掉落到了地上,邪性尽是涣散!

“本座想起来了!那臭小子驱逐本座金魃祭炼念头的宝塔分明是招摇宫的镇魂宝塔,镇魂宝塔,五行大封印……这分明就是招摇宫里的直系传承,绝无可能传到吴国境内的,绝无可能传到吴国境内的……”

掘墓道人神色骇然,十分不相信这远在天边的招摇宫镇派绝学居然是会出现在这里!

在五行大封印的莫大威能下,鬼将偶裂开一道缝隙,阴兵鬼幡失去邪性,但牵扯到了招摇宫那等庞然大物,掘墓道人根本就顾不得这些了!

忽然,掘墓道人盯着白长生的面容,格外在意其面色上的苍白,十分病态,道:“本座见你身形面相,绝无可能修习道术,但你却是有着招摇宫的镇派绝学在身,即便是在招摇宫内,非是天道高手,绝无可能修习五行大封印的!”

说到这里,掘墓道人想到了些许近事,方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没有想到吴国丞相颁发列国通缉令的白长生居然是夺舍在吴国境内!”

长生道长从来没有透露出来自己的身份,但这掘墓道人却是一下点出来长生道长的身份,应该是另有缘由。

“那邪道怎么会知晓师父的名号?”

那掘墓道人的咆哮声也是传到了苏潮的耳中,转动着金魃的头颅向那掘墓道人看过去,却发现那掘墓道人丝毫不见犹豫,脚底就和抹了油一般,直接是趁着夜色逃溃进野猪林深处,欲要逃之夭夭!

黑山狼感知敏锐,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那掘墓道人居然是一下子撇开了自己自己独自逃离,顿时破口大骂道:“掘墓贼道人,你么敢撇下老子就跑,难道就不怕那位追究你么!”

掘墓道人用着神魂传音道:“嘿嘿……黑山狼,白长生在此,就是十个你我加起来,都绝非是他的对手,不如本座先走一步,将白长生身在吴国境内的消息告知吴国丞相宋无极,那个时候岂会怕那位的追究!”

“你他娘的贼道人!”

黑山狼混迹江湖多年,生性谨慎,没有想到今日却是被掘墓道人摆了一道,不仅怒骂道,转即回过头来看着那逼走掘墓道人的年轻道人,实在是想不到江湖上还有着白长生这号人物。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山狼并没有小觑这面色苍白的年轻道人,毕竟掘墓道人就是这人逼走的。

想那掘墓道人是什么人,江湖上有名的发丘邪道,在死人堆里不知夺了多少宝贝,一出手就是金魃、阴兵鬼幡和鬼将偶这些价值不菲的邪道法器,掘墓道人在江湖上可有出了名的难对付。

但今日却是折在了这年轻道人的手中,丢下诸多至宝就要逃离,恐怕只要长了眼睛,都不会将他当作一位普通人!

黑山狼这些心思都是在刹那间闪过脑海,回过神来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被铁塔道人,金魃和年轻道人如同铁三角一般团团围住,知晓当日那般使诈离开是没有戏了。

但眼下这局面,如掘墓道人所说,有那不知底细的年轻道人在,就是十个自己恐怕只能够作困兽之斗了!

一想到这里,黑山狼也是收起来了自己手中的黑色短刃,看着四周的青云观众人赔笑道:“各位英雄,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可否相逢一笑泯恩仇,掀过此事好好商量?”

“好,那你就说说究竟是什么人派遣你们过来要我命的?”金魃中,苏潮也是神魂如此传音问道。

“这……”黑山狼眼珠滴溜一圈,稍稍弯着腰说道:“并不是在下不想说,而是在下的体内已经是被那位下了毒丸,若是说出了那位的名字,必定是被毒丸内的蛊虫噬咬五脏六腑而死!”

说着,黑山狼就要故技重施,想要趁着青云观众人稍稍放松之际,用脚扬起灰尘再逃之夭夭。

却是没有想到,一气呵成的动作却是被白长生打断,只见白长生伸出右手对着虚空一抓,那黑山狼的身躯在脚底踢起的灰尘中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白长生用道术将黑山狼的神魂抓出来的体外!

已经是化成了神魂体被禁锢住的黑山狼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岂能够不惊骇,待看清楚四周的清醒之后,方才是明白自己处在修道者所说的神魂出窍情景中。

黑山狼也是和掘墓道人这些邪道打过交道,知晓摄取神魂这种道术有许多限制,练武人的体魄是十分强大,血气旺盛,就像是护住神魂的铁盾一般。

掘墓道人这种修为,能够摄取神魂的至多是在凡夫俗子身上,想要摄取练武之人的魂魄那是格外困难,哪怕是意志坚定的文弱书生,掘墓道人都是没有办法,更何况黑山狼还是一位武道高手!

想到这一步,黑山狼惊骇不已,这岂不是说将自己神魂摄出体外的年轻道人道术修为远超掘墓道人不知多少倍!

若是自己的神魂还在肉身这块铁盾保护之下,黑山狼觉得自己或许可能选择鱼死网破。

如今神魂出窍,就完全成为了刀俎上的鱼肉了!

“道长……上仙,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

黑山狼已经是彻底认清楚了情势,神魂连忙是朝着白长生叩首恳求道。

白长生面色冷淡的看着这黑山狼:“你欲要致我传人于死地,我岂能饶过你!”

黑山狼闻言,又是恳求道:“那掘墓贼道人说要把你的行踪禀告给宋无极,对上仙定然是不利的,我可以把这贼道人的行踪告知给上仙,恳求饶过一命!”

白长生却是对黑山狼露出一丝讥嘲道:“若是在五行大封印之下,让那邪道逃脱了,还谈何我招摇宫内的镇派绝学?”

说着,白长生就是分化出一道神念,朝着掘墓道人逃窜的方向飞去,数息后就是见到那逃出数里开外的掘墓道人似乎是被捆缚住了,倒飞了回来。

待掘墓道人落地之时,白长生又是凭空摄取出了前者的神魂。

比起来黑山狼,白长生显然是对掘墓道人更为关心,径直问道:“说吧,你和南疆巫宗有何关系?”

掘墓道人亲身体验了五行大封印的威势,此时神魂被完全控制住,岂敢有这半点造次的心思,尤其还是知晓了白长生的身份,这掘墓道人连连叩首道:“白宫主,在下乃是南疆巫宗门下使徒,当年追随大护法前来吴国传道,这才到了吴国境内。”

白长生闻言,倒是有一丝诧异,继续问道:“巫宗大护法在吴国境内?”

掘墓道人老老实实的回道:“十多年前,大护法就失踪不知下落了,当年随大护法前来吴国境内的使徒也就逐渐散了,小人流落江湖,也无生计,只得依靠着发丘掘墓混迹江湖。”

和白长生预料的差不多,若是那巫宗大护法在此,岂会是容得掘墓道人这等小喽啰这般造次。

白长生看到这里,又是语气一冷地问道:“听你刚才说,似乎是要将我的行踪告知那位吴国丞相?”

掘墓道人神魂颤抖,当即是叩首道:“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的错……前些日子听闻道上说,吴国向中原列国发布了对白宫主的通缉令,说是能够拿到白宫主,赏千金,封万户侯,这才是被鬼迷了心窍。”

白长生的目光就像是一块玄冰那般冷峻,看着掘墓道人和黑山狼:“你二人冤孽缠身,做过多少有伤天和之事,恐怕你们也心中有数吧,既然大护法不在,我就好好的替巫宗清理门户!”

二人闻言,黑山狼的神魂匍匐在地上只顾低头求饶,倒是那掘墓道人听闻白长生杀伐果断的名声,心知今日想要白长生饶过自己一命是无可能了!

当即掘墓道人神魂暴喝道:“白长生,你在九天中了宋无极的埋伏,估计一身道法修为只余下日游神大成的境界了吧,休要逼我鱼死网破!”

“难道容你将我的行踪去给那宋无极换千金万户侯么!”白长生语气极冷,已经是把掘墓道人这话当成了死人之言。

谁知道掘墓道人闻言之后,居然是哈哈大笑,当即是道:“我就知道你白长生杀伐果断,是个狠心肠的人,岂能会变仁慈起来,今日我就是死,也要把你一同拖进巫鬼域!”

说着,掘墓道人心生死志,聚集神魂之力在刹那间就勾勒出复杂诡异的巫宗铭文,又听掘墓道人神魂一声怒喝。

“噬魂鬼蜮蛊!”

第十六章 白长生辛密

沙湖乡,义庄。

那位夏仵作和沙湖乡的草药郎中在看了白长生的尸体之后,皆是对着围绕在周围的乡邻们摇了摇头,低声道:“气息脉搏已经完全断绝,药石无灵了。”

“这……”

最前面的沙湖乡长听闻这话以后,也是一个踉跄,连拄拐都没有拿稳,悲痛着面色,小小的沙湖乡,不过出了一场妖祸,居然是接连弄出数条人命!

不过庆幸的是,那祸害乡里的罪魁祸首江湖大盗和邪术道人已经全部伏诛了!

沙湖乡长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另外一边随意丢弃的三具尸身,分别是黑山狼,掘墓道人还有金魃,转即又是朝着苏潮作揖道:“老朽代沙湖乡百姓谢过青云观道长义助之恩。”

“多谢活神仙啊!多谢活神仙……”

沙湖乡的乡亲们也纷纷追随着沙湖乡长向苏潮所在的青云观余下三人叩首作揖。

白长生已经是气绝,这青云观之中适合出面主事的也只余下苏潮了,苏潮将沙湖乡长扶了起来,道:“青云道长虽通道法,在捉拿大盗和邪道之时,不幸中了暗算,还没有走出野猪林,就已经气绝而亡,临死之前还嘱咐我将这几人的尸身带回乡内,交给乡邻们处置。”

一听这话,这沙湖乡众人又是觉得青云观中的道长高风亮节,是一位拯救苍生的侠道。

一想到这样的一位活神仙居然是死在了邪道的手中,再加上之前这邪道为祸乡里的诸多仇怨,沙湖乡众人皆是冲着随意倒在地上的掘墓道人和黑山狼、尸魃吐口水。

更是有着胆大的后生用着脚踩那尸魃的身子,还咒骂道:“就是这个妖孽!当天我在乡外耕种的时候,就是它冲了出来,咬死了铁柱他们几个人,尸骨无存啊!”

“还有我们家的牛,也是被它咬死的!”

有着义愤填膺的老人举起来自己手中的拐杖击打着尸魃,只是尸魃的身子刀枪不入,打上去即拐杖,只觉得手臂发麻。

见此,苏潮也是出言道:“此乃邪道炼制的尸魃,金铁铸就的体肤,长生道长临死之时就嘱咐过,这尸魃乃是大凶之物,需要用烈火焚尽其身躯,以免后患!”

听说这金魃乃是大凶之物,方才还耀武扬威大喊复仇的乡邻们就有些畏手畏脚了,还是沙湖乡长出面,组织一些人拾取过来柴薪,就要将这金魃火焚掉。

在神魂驱动这尸魃对付黑山狼的时候,苏潮虽然是觉得其是一件十分不错的利器,但这金魃炼制的过程中实在是太过血腥,有违天和,是十足的大凶之物。

想这掘墓道人神魂俱灭,日后还是被官府拿住,作为邪道挂在城头暴晒三日,然后尸身扔进荒山野岭喂豺狼,想一想这等酷烈下场,未尝不是炼制这金魃的报应。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这金魃就是被扔到了熊熊火焰之中,只是金魃浑身大半都是金铁,一些外表体肤被烧干之后,余下大半难以烧毁的金铁。

苏潮以这些金铁粘附了不少的怨念,需要带回青云观之中主持超度仪式。

沙湖乡中虽然不乏明眼人看出来这些金铁乃是不菲之物,但一旦想到是尸魃那等邪灵之身烧剩下来的,自是避讳莫及。

当然苏潮也是回报性的回道:“此番伏诛的大盗乃是前些年在庐南道上背负十数条人命的黑山狼,还有那邪道,也是臭名昭著的掘墓道人,都是官府通缉的朝廷要犯!”

“长生道长嘱咐过,黑山狼和掘墓道人在官府有着不菲的悬赏,得来的银两在修葺观中前,尽量弥补乡亲们在此番祸乱中的损失!”

闻言,那活了一大半年纪的沙湖乡长也是老泪纵横,抹了一把眼泪直接是跪地叩首道:“青云道长真是活神仙呐,老朽愿和乡亲们联名上书庐江县府,将青云道长降伏妖魔一事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请求官府为青云道长赐名,可让乡邻们时时供奉!”

吴国对民间供奉的道门有着极其严格的限制,一应道门都需要朝廷官府册封,如若不然就是“淫祀”,一旦发现淫祀,牵连进其中的人都是重罪。

苏潮点了点头同意了,这样能够为青云观增聚香火,也是长生师父的本意。

一应后事皆是有着乡中人打理,沙湖乡的那些乡邻们十分感激降妖伏魔的青云道长,自是尽心尽力。

临末在乡人的盛情难却下,苏潮带着茵儿,江蛮儿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饭食之后,方才是带着装有白长生尸身的牛车回卧虎山。

文说回来,在那掘墓道人的“噬魂鬼蜮蛊”乃是南疆巫宗的罕见巫术,乃是用自己全部神魂凝聚勾勒而成,用放弃投入轮回的代价换取受蛊人的神魂俱灭,阴毒至极!

若是在以前,白长生自然有万千法门避开这神魂鬼蜮蛊,但如今只余下日游神大成境界,毫无办法,只能够捱着噬魂鬼蜮蛊的毒害。

茵儿不知底细,看着闭着眼睛平躺在牛车上的白长生尸身,眼眶中已经是布满了泪液,一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连前面拉着牛车的江蛮儿虽然神色木讷,却是不难看出几分伤悲。

十余里的山路终于是走到了尽头,回到了卧虎山青云观的道场。

白日里看管青云观的是识路和余庆二人,见到牛车上的白长生毫无动静,定神看后确定毫无体温气息之后,面色大惊!

二人知晓长生道长是下山前去降妖伏魔去了,却是没有想到回来道观的居然只是白长生的尸身!

毕竟相处数月有余,识路和余庆岂能够不悲恸。

苏潮将沙湖乡和野猪林的经过长话短说完,二人皆是对着长生道长十分感动。

白长生的尸身停在观中,待烧祭一番仪式过后,方才是能够埋葬。

随着暮色四合,青云观中的动静也是渐渐停下了,在偏观里的苏潮面色却是没有半点因为白长生之死而难过。

四下无人,苏潮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锦囊似的物件,这是从掘墓道人身上搜刮出来的,是一件别有洞天的法器,名为乾坤布袋。

苏潮闭目养神,运用神魂之力从中取出来一块三寸长短的黑乎乎木头,这也是一件天材地宝,名为“养魂木”。

苏潮将其摆放在桌案上,呼唤了一声师父后,就见这养魂木一阵嗡鸣震动,从中就是钻出来一缕白烟,幻化出一道虚幻的神魂体。

正是那白长生的神魂。

“师父!”

苏潮呼唤了一声,眼前见到的情况出乎自己的意料,似乎在昨夜师父口中作为天材地宝的“养魂木”功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怎么你的神魂看上去,和我的相差不多?”

昨晚接触的掘墓道人的一道日游神念头,苏潮倾尽全力方才是惊险拿下,更不用日游神境界的神魂是何等强大,但眼下长生师父的神魂看上去却是不容乐观,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果然,白长生也是没有隐瞒,直接告知苏潮:“这道神魂已经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师父你会死?”

苏潮神色有些慌张,这些日子过来,白长生对他的确是真心实意,能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如师如父,这份感情对于从小没见过爹娘的苏潮来说,弥足珍贵。

“人,终有一死,哪怕是修道人的寿命也不过是比凡夫俗子绵长一些而已……”

白长生宽慰苏潮道,不过旋即又是解释说:“你也不用过于伤悲,为师已经修炼至天道境界,渡过雷劫,早已不入轮回当中!”

苏潮虽然是不理解渡过雷劫的天道境界,但也是宽下心来,又是听白长生问道:“苏潮,为师这一世时日无多了,所以接下来也交代你一些事情,替为师去办。”

“师父尽管说。”

“你也好奇为师究竟是何人,不是么?”白长生反问苏潮一句。

苏潮却是摇了摇头道:“原先是有些好奇的,只不过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我知道师父是师父就好,其余的,师父能够告诉我的终会告诉我的,不能够告诉我的,我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徒增师父烦恼罢了。”

白长生点了点头,有些欣慰苏潮的坦诚,数息后开口道:“今日,我也将你该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那掘墓道人没有猜错,白长生的确是为师的名字,为师的身份乃是炎国境内招摇宫的副宫主,至于为何流落到吴国境内眼下这等处境,是因为在九天遭遇到了吴国丞相宋无极的暗算埋伏,情不得已之下,只得神魂潜入吴国境内,夺舍了寄居在这青云观中的一位书生,就成了众人所知晓的青云道长。”

“宋无极……他已经贵为吴国丞相,师父怎么会和他结怨?”苏潮不解。

“此乃辛密,你若是现在知晓了,有害无益,”白长生回道,不欲揭开这则秘密,然后话锋一转解释道:“招摇宫是儒释道三家合流的门派,有些观点与理学相悖,你也可以理解为理念之争。”

苏潮算是明白了,读书人的理念之争的确是到了杀人不见血的地步,即便是圣贤辩论攻讦起来,也会有着诛心之论。

但回过头来一想,苏潮又是心存疑惑,开口继续问道:“既然师父已经夺舍,为何不立即返回炎国境内去?”

第十七章 后事

炎国,在中原西南,并不与吴国接境,中间还隔着沃土荒山各数千里的荆国。

白长生虽然是夺舍凡夫俗子之身,一身道法玄术却是并未消失,凭此返回炎国,应该不难。

白长生摇了摇头,回答苏潮道:“其一,且不说这中间千万里的路程随时可能出现危险,就是回到了炎国和招摇宫周围,恐怕也有暗自潜藏的强敌。”

“再者,虽是完成夺舍,可也正是因此结下了因果之缘,我夺舍的人身乃是寄居在破落青云观中的书生,原本定居在卧虎山下,一场大水失了家宅亲人,又受了惊悸,人寿无长,即便如此,我夺了他的肉身,为了寻求一个念头通达,也得去偿还一份人情,只能选择留在此地了。”

闻言,苏潮恍然大悟,回道:“难怪,师父重新修葺青云观,又是下山四处施法行善,集聚香火,原来是为了了结夺舍一事的因果。”

白长生点了点头,自知时日无多,又径直说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将你收为记名弟子的时候,让你答应做的几件事?”

苏潮点头应道:“自是记在心中。”

白长生点了点头道:“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我会将一道遗念留在这养魂木内,前往炎国境内的招摇宫,将其以及茵儿面送到招摇宫宫主雷擎天的面前。”

闻言,苏潮十分好奇:“将师父留下的神念送回那雷宫主手中,自是为了交代后事,可是为何还要将茵儿送过去?”

“她天赋异禀,极为合适一门传承,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夺舍在吴国境内会遇见她,前几日遇见那掘墓道人说二十年前巫宗的大护法前来吴国境内,想来就是测算到了她。”

“好!”略想了想,苏潮便是答应道:“待年后我可以向族中表明为准备九品中正试前往各处游学,彼时可以为师父专门前往炎国境内一趟。”

“嗯。”白长生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轻轻挥动,一道精华之光掠出到苏潮的面前,白长生道:“前往炎国境内,距离这庐州有数千里之遥,路上虽说皆是中原强盛之国,但也不乏聚拢妖灵的深山老林,这是我炼化纯澈的掘墓道人神魂,你可用于壮大自己的神魂。”

掘墓道人天性阴鸷暴虐恣睢,但经过白长生炼化的神魂力量却是无比的纯澈。

虽然这道神魂没有一丝杂质意识,但毕竟是修炼至日游神境界,十分强大,一口吃不下胖子,注定这道日游神境界的纯澈神魂只能够徐徐图之。

见到苏潮收下了炼化的掘墓道人神魂,白长生也是叹息了一声道:“唉,南疆巫宗的噬魂鬼蜮蛊比我想象的要利害,若是一名天道境界用这蛊术,说不得我当场就会陨落!”

话音未尽,白长生整具神魂飞到了苏潮的面前,伸出了右手食指点在了苏潮的额前,“今日,我传你招摇宫镇派绝学……五行大封印!”

一股神念从白长生的食指钻出,有进入了苏潮的天灵盖中,无比玄奥的意象衍化在苏潮的识海中,而白长生的神魂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着!

“这五行大封印的第一重乃是凝聚至金至刚之气,那炼制金魃体肤的皆是难得一见的金铁之物,你可用之。”

白长生的食指离开了苏潮的额前,陡然间接受了大量信息的苏潮也是睁开了惺忪了双眼,却是见到了神魂衰弱逐渐消散的白长生。

“师父!”

白长生摇了摇头,道:“我不入轮回,只是此世受人暗算,会不会胎中之迷就尚未可知了,但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还未散尽,冥冥中因果注定来世还会相识,你不必伤悲。”

“还有,当日我在炼化掘墓道人和黑山狼的神魂之时,也知晓了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所派遣的!”

“谁?”

“宋天渊!他也是……吴国丞相宋无极之子。”

“宋天渊?”听到这个名字,苏潮是万分诧异,原本以为黑山狼和掘墓道人是受府中人差遣,没有想到居然是宋天渊这个从来没有交集过的人。

而且,这个宋天渊居然还是吴国丞相宋无极之子!

“他为何要致我于死地?”苏潮十分疑惑,仔细回想,自己绝对没有和这个宋无极之子宋天渊有过任何的交集,更无可能结下索命的怨仇。

白长生摇了摇头:“此事就不得而知了,此事告知你也是让你知晓,若是那宋天渊有意致你于死地,即便是折了一个黑山狼和掘墓道人,恐怕还会另派其它的杀手,你须小心一些。”

“宋天渊……”从师父的口中得知这些真相,苏潮也是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要将其记在骨子里:“我记下了!”

诸事已经是交代完毕,白长生的神魂也从下而上消失只剩下脖颈和面容了,他转过头四下看了一眼这青云观,目色深远,只听其悠悠道:“青云观中的香火可再延续二十年,也算是了解了今世夺舍的这份因果,待天明之后,外面那尸身就焚毁了吧。”

交代这些事之后,白长生再无牵挂之事,目光凝视在苏潮的身上,终归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一缕淡光飞入养魂木之中,余下神魂风吹云散。

次日,在青云观中简易的焚香祭拜之后,就是将观中青云道长的尸身装入棺椁中,在观后的半山腰平地上埋葬了。

沙湖乡近来虽然是忙着耽搁下的庄稼收成,但听闻青云观中救苦救难的青云道长入葬一事,沙湖乡长亲自带着乡人前来拜祭。

这接连几月来,白长生借着青云道长的名号在卧虎山方圆百里做了不少降妖除魔的善事,积累了不小的口碑,尤其是在野猪林里接连捉拿两大臭名照顾的杀人逃犯,黑山狼和掘墓道人,更是声名远扬,听闻这位青云道长除妖中邪死去,皆是前来拜祭。

这小小的青云观,一时间倒是香火鼎盛了起来。

又是几日,那庐江县令也是将县府的官文送了过来,有着一千三百两银子,十三丈百两银子面值的银票,是黑山狼和掘墓道人的悬赏金,其中黑山狼只有三百两银子,而那掘墓道人的悬赏金却是高达一千两银子。

至于沙湖乡人联名上书的“赐名奉祀”一事,并非是县府能够做主的,其需要整理成公文再次向庐州府送过去,再上交国都建邺朝廷的礼部,待议定上达天听之后,方才算是一桩完整的过程。

甚是繁琐,却是有九成的可能在其中被任何一环打回或者留中不发,不了了之。

所幸,白长生和苏潮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十八章 下山归府

十一月,白露为霜。

自黑山狼死后,待在青云观中的识路和余庆二人就是回去了小槐山,看管林场。

这一日,余庆赶了将近百里的路来到了青云观,告知苏潮道:“小少爷,好消息,昨儿个庐州城的乐氏派人来到了小槐山,说是相中了那块风水宝地,准备买下,识路和我做不得主,想着在回告府中之前,还是先来告知小少爷一声。”

“哦?”

听闻小槐山被人看中,苏潮稍稍诧异,毕竟那块地方可是庐州城十多年前一场瘟疫的乱葬岗,十多年来阴气极重,方圆十多里的人家都是搬迁了出去,岂会是被“乐氏”看作了风水宝地。

随即,苏潮恍然大悟,想起来了黑山狼追踪在小槐山的那几日,师父白长生正在那里聚拢阴灵,封入了牛皮纸当中。

那“乐氏”乃是立足庐州城数百年的世家,似这等大族最为迷信,府中多养着烧丹炼汞、堪舆面相的术士供自己驱使,如是这般,未必不会发现小槐山的阴灵尽被驱散。

苏潮仔细回想起来,那小槐山的地势连绵起伏,郁郁葱葱,还真有几分风水宝地的态势。

“唉……”苏潮叹息了一声,心中暗道:“大夫人还真是好运气啊。”

小槐山林场乃是苏吴氏拿了苏府数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彼时的苏潮料定大娘是不喜自己,将这处不祥之地作为安置自己所在,却是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让大娘意外的发了一笔横财。

小槐山之前因为阴灵聚拢,人迹罕至,故而生长了数十年的树木在那深山老林中不知有着多少,眼下小槐山又是被那“乐氏”所看中,想要拿到这块风水宝地。

苏潮预测,若是谋划得当,苏府在这场交易中最少能够获得三倍的收益,而这些银钱讲究九成必定是被大夫人纳入囊中。

虽然和大夫人之间并不愉快,苏潮倒不会从中作梗,抬起头扫着这青云观中一眼,喃喃说道:“只是似眼下这逍遥自在的日子,怕又是没了……”

“小少爷在说什么?”余庆开口问道。

“没事。”苏潮摆了摆手,径直说道:“就将乐氏的话原原本本的告知府内,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他们自己商量吧。”

“好,小人这就赶回去。”余庆应道。

苏潮却是叫住了他,开口问道:“余庆,你和识路二人可有亲眷在世?”

余庆没有想到苏潮这般问,直接如实回答:“小人和识路因为小时候乡里水灾,家破人亡后这才被典当进了苏府为家仆,小人这边亲人都不在了,识路那边,以前还听说有一个姑母,只不过这么多年也不来往,愈发生疏了。”

苏潮点了点头说道:“趁着这几日有时间,你让识路去寻一下他这姑母,当初在小槐山我答应了你们赎身,眼下自然要办。”

“这……”似余庆这等签了卖身契的家仆岂敢要求主人家做什么,听闻苏潮这般说,余庆泣涕涟涟,对着苏潮重重叩首道:“小人有何福分,居然得到小少爷这般恩情!”

苏潮伸出手扶住了余庆道:“这是你和识路应该的。”

余庆又说了几句,方才是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余庆这边将小槐山的事情一说,苏潮倒是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一来这青云观中的香火照料一事,卧虎山下的庄子里倒是有着不少的老者,自是不成麻烦。

只是观中的人该是如何安置倒是成了苏潮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于是,苏潮就是将茵儿和江蛮儿叫到了后观之中。

虽然师父白长生已经是尸解转世让二人伤心一阵,不过好在苏潮想了一个说辞,言明白长生乃是道法通玄的活神仙,不会真的死去,只是暂时离去,这才是让二人恢复到了往日的神采。

二人到来,苏潮径直对着茵儿说道:“师父离开前,嘱咐我将你送到他的家乡,在炎国……就是隔着吴国数千里的地方。”

说到底,茵儿年岁才不过只有五六岁罢了,无法理解数千里是什么概念,她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随着白长生前往庐州城而已。

听闻是白长生的嘱咐,茵儿也是点了点头道:“好,茵儿去。”

闻言,苏潮点了点头,又是回过头来,看着穿着宽松道袍的铁塔身影江蛮儿,开口问道:“江蛮儿,你可愿意随我们一阵前去?”

江蛮儿神色木讷,看着苏潮和茵儿好一阵子,才是知晓二人说什么,回道:“你们……去……去哪里,俺……就去,去哪里。”

“好!”

如白长生所顾虑的那般,苏潮也知晓此番前往炎国,迢迢数千里的路程,其中定然是有着数不尽的麻烦事,而江蛮儿天生勇力,又有白长生传授的武艺在身,必定是一大助力。

见到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苏潮决定道:“好,我们年后出发,这几日我在山下找几位看管青云观的,然后我们就先搬去庐州城。”

茵儿和江蛮儿自是没有意见,答应之后也就退下了。

这青云观中要带走的东西并不算多,那日在掘墓道人身上搜寻出来的乾坤布袋,苏潮已经是用神识探查过了,里面约莫有着方丈大小的神秘空间,摆放着掘墓道人这些年发丘掘墓所得,甚至还有几件看上去阴邪的法器。

一想到掘墓道人的行道,尤其是这阴邪法器之上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说不得在地上陪伴尸体多少年的东西,苏潮自是避讳莫及。

所以将这些东西用着葛麻布缠裹住,又让茵儿抄写了几篇九层镇魂宝塔的符文镇压,撇在了乾坤布袋的角落里,待日后再来理会。

比起来当初出苏府时候的窘迫,现如今得到了掘墓道人乾坤布袋的苏潮真的可以算是身家颇丰。

“掘墓道人用了噬魂鬼蜮蛊之后的神魂力量被师父炼化之后十不足一,不过毕竟是日游神境界的神魂,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吸纳这些纯澈念头,神魂果然是壮大了不少。”

如今苏潮的神魂力量已经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了,休要说一支毛笔,就是一块百十来斤重的大石头,也能够凭借着神魂挪动一段短距离。

“前往招摇宫有数千里之遥,江湖路途险恶,沿途的那些高山密林之中谁知道有多少歹徒强盗和妖物阴邪,仔细想来还得多一些防备的手段才是!”

这般认识到之后,苏潮也决定在前往炎国之前,师父所传授的五行大封印必须得初窥门径。

五行大封印乃是招摇宫的镇派绝学,威力不俗,却也十分玄妙晦涩。

五行大封印的第一步就是要凝练庚金之气,这庚金之气蕴含于金铁之中,这也是当日白长生鏖战掘墓道人和黑山狼神魂即将陨落之际,嘱咐苏潮收下金魃和黑山狼那把黑刃的原因。

又是过了几日,苏潮果然接到了识路和余庆的消息,说是苏府答应了乐氏,将占地十里的小槐山以三千两银子卖了出去,乐氏派人来小槐山接管了一些事宜,而苏府也派人通知苏潮回府。

一切事宜已经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将青云观交给了山脚下的几位老者代为看管,苏潮就带着茵儿和江蛮儿下山。

待走到卧虎山山脚下的时候,苏潮回过头去看青云观,山中淡淡的云雾缭绕,将青云观掩没在群山苍翠之中,感叹不已。

“这半年,这一步,恍如隔世……”

第十九章 惊现神魂

今岁大雪来的特别早,十一月底,大雪就铺满了整座庐州城。

城郊的农户也早早地备下了柴薪,堆码在屋檐下,以备年关以及整个冬天所用。

秋收已过,官府的赋税也已经缴纳上去了,今岁庐州境内除了一二县邑夏季略有洪涝,其余地方均是大丰,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庐州城内年关的气息也比往年浓烈了一些。

苏府之中也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府中上下数百口人奔波着为年关一事准备着。

苏府是上品门第,外面多少双眼睛看着,一应布置安排自是要有着名门望族的气度。

苏府如今虽然算不上贵不可言之族,但胜在苏老爷子顶着先朝礼部尚书的名头在,府中大老爷苏陌为庐州行商,三老爷苏烈更是在庐州挂着武职,也算的是名门望族。

苏潮那日从卧虎山下来,先去的小槐山,和识路、余庆二人会合之后方才是归返的庐州城。

在距离苏府并不远的城角边上,苏潮也为茵儿和江蛮儿租了两间屋子,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个儿子皆是在外从军,为人倒也十分随和,格外好相处。

这苏府之中的热闹倒是和苏潮没有太大的关系,回来苏府之后,那位管家的大夫人苏吴氏也并未召见过苏潮,甚至是连一声问信都是没有。

苏潮也是乐得自在,眼下自己的手中可是有着不菲的银钱,自己的这间屋子虽然十分偏僻,到了冬日就会变得阴冷潮湿,今年却是炭火足够,变得十分宜人。

比起来其它地方的热火朝天,苏潮的这座小院在苏府之中到算是难得的清静场所。

冬天里,黑的特别早,不过是申时刚过,夜幕就是笼罩起来整片天地,苏府的主要廊道也亮起来了灯笼。

苏潮的屋子里也亮起来了灯火,按照原本的预算,过了年苏潮就要全力准备那九品中正试,谋个出身。

但师父白长生的嘱咐又是让苏潮不得不前往炎国一趟,如此一来,可专心用于读书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所幸这些年来,苏府中准备年关一事,除了除夕那日的家宴外,其余时候也不需要苏潮出面做什么,倒是可以安安静静的读会儿书。

“呼……”

似乎是一阵风穿过窗隙间,将烛花轻微摇动了一阵,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

盯着书卷的苏潮却是抬起头看着烛花,又是向着屋内某一处扫了一眼,似乎就是那里的窗隙漏了风,但仔细去看的时候,却是发现窗表上的纱窗纸完好无损,并无破裂。

苏潮认为自己多心了,察觉无异样之后,又是低下头继续看着书卷。

“不对……”

过了好一阵子,苏潮又是抬起头看着原先那处,明明看上去并无不妥,但始终他都觉得有些古怪之处,似乎刚才那里有什么人来过一般。

紧锁着眉头的肃查,因为修炼了一些道术之后,感知格外敏锐,“刚刚似乎是有神魂经过!”

这个念头掠过脑海的时候,连苏潮都是觉得自从接触道术之后,自己都变得有些怪力乱神了起来。

但这个想法在心中警觉着,始终挥散不去,苏潮却是不得不在意了。

“罢了罢了,反正眼下这书也是读不进去,不如神魂出窍查看一下究竟,也好安心!”

苏潮这般想着,就是运起“金钟出魂”,完成了神魂出窍。

如今苏潮已经是将那掘墓道人的神魂吞噬了小半,神魂已经是能够抵抗一定的劲风和火光了。

苏潮离开肉身,朝着原先察觉异样的地方走过去,扫了一眼之后方才是穿过紧闭的窗户、屋外的院墙。

果然,苏潮的神魂刚刚踏出院墙,就是见到了前面隔着十多丈之远的小道上,有着一道神魂在漂游着,很快就是向着苏府的另一角落走去。

“方才就是他到我屋内窥伺我的。”

苏潮确定方才进入自己屋中的就是这道神魂,见其神魂,应该是在能够在离开肉身之后穿行不短的距离,至少也是夜游神的神魂境界!

“且是看看他要做什么。”

暂且不论这道神魂先前的窥伺,在这苏府之中闯进了一道不知底细的神魂,就让苏潮决定跟着这神魂看看究竟。

于是苏潮小心翼翼地跟着这道神魂,与其隔着十多丈的距离,避免被其发觉。

苏府极大,其中长廊小径弯弯曲曲,只不过神魂能够穿过墙壁假山,偌大的苏府一个来回,恐怕也要不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神魂要去的地方似乎是大夫人的院子!”

秘密追随那神魂一大段距离,苏潮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走到了苏吴氏的宅子中。

只见那神魂停了下来,四周瞥了一眼,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秘密跟随的苏潮,随即就是朝着苏吴氏宅子某一处的偏厢房钻了进去。

苏潮跟了过去,神魂躲避在墙角下,四周还有着花草遮掩,即便是肉身躲藏在此,也是极难被发现。

苏潮侧耳去听,只听这屋内也是响起来了声音。

“可料理干净了?”

这声音极为熟悉,苏潮仔细一回想,不正是大夫人身边的贴身老妈子蔡氏么!

回应蔡氏妈子的示意道低沉的男声:“哪有那么快!那小子还未睡下,要动手看来也得等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再说了!”

闻言,蔡氏妈子果然是有一些不瞒的语气:“近来这几件事你做的愈发是讨大夫人所不喜了,沈氏那个小贱人你处理不干净也就算了,怎样眼下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对付不了了?”

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唉,沈氏那个小贱人已经是身怀六甲,那般死法必定是怨气极重,依照我这道行被沾染上了,轻则一年半载神智混乱,重则当场殒命,岂敢大意。”

“你这浑道人找的借口罢了,怎么卧虎山的青云道长来只抓了一条黑蛇就万事大吉了,还不是你的道行不够,要不然连那个赘婿子都对付不了!”

“这你就错了……”男人虽然是有着道行在身,不过言语之中却是对这蔡氏妈子十分敬畏,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读书人明理正心,意志坚定,最是难用鬼魂之术对付的,再者,实不相瞒,以我去看,那小子端的不是寻常文弱书生,方才我神魂夜游进他屋内,似乎就被他有所察觉了。”

“哼!”蔡氏妈子冷哼了一声,又道:“自那卧虎山青云道长也说了一句之后,大夫人就格外在意了,如今连你都是这般说,说不得明年冬日建邺城的九品中正试真的是让那小子翻了身。”

那低沉男声又是叹息了一句,道:“罢了罢了,待再晚一些那小子睡下,我再夜游神魂,设法让那小子在梦中受些惊悸,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反复几次,那小子必定是神智混乱,生活不能自理!”

“如此便是最好!”蔡氏妈子应了一声,又不忘告诫道:“若是此番再出什么幺蛾子,仔细大夫人让人砸了你的道观!”

屋外的苏潮将这蔡氏妈子和男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心中已经是掀起了稍稍怒意,引动了神魂一颤。

“等等,周围似乎是有人!”

那男人注意到了苏潮的神魂颤动,当即是告诫蔡氏妈子。

见状,苏潮连忙是向着墙角里钻进去,躲避过去。

果然,那男人神魂出窍,来到了苏潮方才的位置,四下打量着,一无所获之后方才是再穿入墙壁里去,回归肉身。

屋内蔡氏妈子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道:“这深宅大院的那里会有人乱闯,夜里都有近百双眼睛盯着呢,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闯进来,也就是告诉了你一条秘密小径,否则就算你神魂出窍,府中养的那些獒犬灵物也不是摆设。”

这男人悻悻语气回道:“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第二十章 春秋大梦

苏潮见那屋内的浑道人已有察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见四周恢复宁静,当即原路返回,神魂回归肉身。

“先是沈姨娘怀了骨肉都是被砒霜毒死,现在又要将我弄成痴呆,看来大夫人的心思还真的是狠毒啊!”

一路上苏潮早已经是将这些事的因果缘由想通了。

那蔡氏妈子平日里在苏府中颐气指使究竟凭仗着的是谁的势,恐怕除了大夫人还没第二个人选了。

那么这蔡氏妈子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丝毫见不得光的事情,即便不是大夫人主动授意,想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蔡氏妈子和浑道人的对话,也是让苏潮知晓了,眼下回到了苏府当中,若不仔细防备,恐怕还要比府外更要险恶三分!

既然已经是获悉此事,苏潮断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略想一阵,苏潮决定将计就计。

……

月儿渐渐地爬出了东山,苏府万籁俱寂,且说那大夫人宅院中的浑道人见时机已到,便神魂出窍,按照原先的路径,避开了感知敏锐的府中獒犬,径直奔着苏潮的屋子夜游了过去。

上次神魂出窍似乎是被苏潮瞧出来了一些端倪,这浑道人这番倒是谨慎不少,并未直接进屋,而是先瞧了一眼屋内灯火已经熄灭,甚至是能够听见些许鼾声,方才是进入屋内。

果然,屋中少年已经是睡下了,这让浑道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多少道貌岸然之辈在现实当中衣冠楚楚,却是在梦中做着奸淫掳掠的事情,现在就让我瞧一瞧你小子究竟是做着什么春秋大梦!”

见苏潮已经睡下,这浑道人也没多虑,整具神魂化作了一缕透明的烟气,钻入了苏潮的天灵盖之中。

人在入睡的时候,常常是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白日里的思虑、甚至是素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会通过做梦的方式显露出来,所以才有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

似浑道人这种懂得神魂道术的方术士,便是能够在梦中演化重重景象,给人营造某种心理暗示,从而达到令人神魂虚脱,萎靡不振的目的。

浑道人经常混迹在世家大族中,多年游走也是让这浑道人知道此类外表光鲜的豪宅大门内里实质里却是脏屋臭房,只是一般人窥伺不得其中的人心丑恶罢了。

这浑道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苏潮的识海之中,周围一片黑暗,并无做梦的情景。

这是苏潮酣睡中,并无梦境。

这浑道人没有丝毫的意外,盯着周围黑乎乎的情景,又扫了一圈,心道:“你读书不过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罢了,我就应了你这番心思,用那黄金屋颜如玉将你念头引出来,等你彻底沉浸其中后,到时候再变化出修罗地狱、红粉骷髅这些阴邪东西吓你个半死!”

说着,浑道人举手抬足间都是变化出了美轮美奂的高宅大院,富丽堂皇如同险境一般,这是浑道人仿照着庐江县府冶父山实际禅寺中的壁画所为。

见到情景已然布置完毕,浑道人嘿嘿一笑,又是变化出了十数名衣衫浅薄凌乱的妙龄女子,皆是庐州青楼馆中的妙龄女子。

“这般逍遥快活的梦,还怕你不上当么!”

浑道人心中一闪这念头,旋即幻化成为一位端着酒案的仆人模样,想要最近观察接下来的情景,然后就在一旁等待着苏潮的念头入这陷阱之梦中。

果然,这梦境之中,苏潮的念头闯了进来。

浑道人见到鱼儿已经在鱼饵周围,只是脸上的茫然之色,当即是变作一位黄衣官宦,手捧着文书,朝着苏潮迎面宣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庐州人士苏潮饱读诗书,礼仪孝廉,现封为一品大员,位极人臣。”

“我是一品大员了?”苏潮神色从起先的茫然,然后神态面容欣喜若狂道:“我是一品大员了!哈哈……不枉我这么多年来苦读诗书,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我要很多的黄金,我要很多的美人……”

浑道人瞧着苏潮这近乎疯癫的狂喜模样,也是见怪不怪,苏潮的处境他也在蔡氏妈子那里知晓一些,作为赘婿之子,这么多年在苏府当中更是无人在意,似这等一贯卑微了的人若是掌了权,必定是会出现对美女财物的极致追求。

若是在现实当中,各种利害关系还不得不收敛一些,但在这梦中,一应作为可就无法无天了!

浑道人见到苏潮这模样,当即又将早先备好的珍奇重宝和黄金每人尽数送到了苏潮的面前,粗粗一遍之后,苏潮的骄狂姿态更胜一筹!

“你就好好地享受吧,沉迷这梦境越久,等会梦醒后受到了的惊吓创伤就会越深!”

见到苏潮像一条饥饿的鱼儿疯狂的咬钩,浑道人就更有耐心了,用着在苏潮身边陪酒的绝色美女套出苏潮的诸多心愿,然后再全部满足苏潮。

其中各种珍奇重宝和绝色美人自是不必说,见那苏潮居然是想要打苏府大夫人的板子,这浑道人心中暗暗一笑,果然这赘婿子贼心不死,难怪苏府的大夫人防着他就像是防贼一样。

想到这里,浑道人又变作了一个师爷的模样,寻了一个官文由头,就是将那大夫人抓到了苏潮面前,任由苏潮处置。

苏潮见此,叫过人来重重地打大夫人的板子,几板子下去,大夫人鬼哭狼嚎,被打的皮开肉绽,不忍目睹。

但坐在上位的苏潮却是左拥右抱,各位美人争先抢后地将琼浆玉液、珍馐美味送入苏潮的口中。

“好酒!好肉!还有我的……好美人呐!”

苏潮就像是不知饥饱的饕餮一般,那些琼浆玉液、珍馐美味送入苏潮口中的几乎已经是堆砌的像酒池肉林一般,但苏潮仍在倾尽全力的吃着。

“你们都被本大老爷下去……耽误我和美人们吃酒……是吧,美人们?”

酒肉席间,苏潮觉得鞭笞大夫人的一应人等太过呱噪,就是呵斥着将他们要赶出去。

这些人的出现就是浑道人让苏潮沉迷梦境的,对于苏潮的要求,自然是无不答应,拖着被打开皮开肉绽的大夫人就下去了。

见到众人离开后,苏潮的视线又落到了浑道人化作的师爷身上,直接道:“还有你,师爷,难道要看我和我的美人们鱼水之欢么?”

“是是是,小人这就退下去。”

见苏潮趾高气昂的神态,浑道人应了一声之后就缓缓地退下了。

在这梦中,浑道人还打算由着苏潮继续享乐下去,等彻底沉迷了才发现这周围是一处修罗地狱,刚才吃下去的琼浆玉液、珍馐美味都是各类各样的毒物之后,就知晓利害了!

“奇怪,他怎么不吃酒了,居然一直在盯着老道?”

浑道人倒退着身子,却是发现苏潮的注意力并不在身边的美人食物上,而是在盯着自己退出去。

旋即浑道人稍稍一想便是恍然大悟,当即是心中阴笑着说道:“果然,看来是酒足饭饱思**啊,不过这小子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读书人,即便是在这梦中,骨子里那套礼法还在,眼下就老道一个男人还在,岂会不赶出去?”

当即想通之后,浑道人就是退着步子利索的离开了这堂内,关了门扉之后,就是透过门缝看着堂内。

“哈哈哈……”

见到浑道人离开之后,苏潮也是大笑着,姿态十分张扬。

身边的一位紫衫女子端着装满琼浆玉液的黄金酒爵送到了苏潮的嘴边,用着令人骨头都酥软的挑逗语气趴在苏潮的耳边说道:“大人,奴婢任由大人处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唉……这梦中温柔乡虽好,但终究是水中月空中阁,虚幻无真,该醒过来了。”

只见苏潮长叹一声,旋即放下了搭在左右美女肩上的双手就是放了下来,闭上了方才饮酒醉醺醺的双眼。

稳住心神片刻,待苏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先的眼中醉意已经是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清明的眼神。

周围的梦中情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高宅大屋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已经是变成了鲜血涌动的岩浆,那些绝色美人也风华成了一堆骷髅,各类的魑魅魍魉发出妖魔鬼怪的尖啸声,好不骇人!

连躲在门缝外偷窥其内的浑道人都是被这恍然大变的梦中情景吓了一大跳。

这阴森恐怖的修罗地狱虽然是自己架构的,可自己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就变化出来啊。

有些慌神的浑道人四下看去,眼前这扇门应该是一座墓碑的,可这扇门却迟迟没有变化,还是一扇门,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是身处一座塔内。

这是一座七层宝塔!

第二十一章 神魂破碎

浑道人眼前这七层宝塔古老而质朴,浑身透明,六面皆是可见,晶莹剔透。

身在塔内的浑道人感觉到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上,限制其丝毫不得动弹。

苏潮从一座石碑后站了起来,这石碑就是苏潮坐着的蒲垫,而摆满珍馐美味、琼浆玉液的桌案则是石碑后的坟茔。

缓步走向那镇魂宝塔镇压住的浑道人,待到近处,苏潮打量了一眼浑道人,缓缓说道:“凭借这一手造梦手段,难怪你会被大夫人找过来。”

闻言,浑道人方才是后知后觉:“你知道自己在做梦?”

见这浑道人不可思议的面色,苏潮也是面露讥嘲之色回道:“你造的梦实在是纰漏太多,且不论之前,就是最开始的那道皇帝诏书,就是让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真正的皇帝诏书礼仪用典极为复杂,岂会是一句戏文中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能够概括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见识浅薄粗鄙吧。”

听着苏潮拆穿自己的把戏,浑道人也是面红耳赤,羞愧地暴喝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懂什么。”

“恼羞成怒了么?”

苏潮喃喃反问道,看着浑道人又是开口说道:“既然你选择做大夫人手中的一把刀,也就要做好卷刃的准备,想来你也清楚,今天恐怕你是回不去了!”

“大言不惭!”

浑道人看着苏潮,眼下局面已经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浑道人知晓这些大族子弟读书明理正心,意志坚定比寻常人更难对付,但若是自己这就被吃定了,也枉对自己修炼了数十年的道术了。

“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很快就清楚了。”

苏潮的话音落下,就扫视了周围一圈,似乎是有些反感周围修罗地狱的场景,或是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相由心生,你能够营造出如此血腥的意象,看来之前也接触过不少阴暗之事吧,不过,想要凭借这些就像吓住我,还远远不够!”

苏潮一步跨出,整片血腥惨烈的修罗地狱情景就是恍然一变成了青山绿水的湖岸丘陵边,景色算不上华丽,却也十分怡人。

“这……”

见到这一幕变化的如此之快,那浑道人方才是恍然明白,看着苏潮更加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居然懂得克制道术……不对,难道你会道术?”

苏潮并未回话,念头一动,那座七层宝塔周身就是燃起来了熊熊火焰,要将浑道人炼化城虚无。

“啊!”

感受到镇魂宝塔的周身冒出火焰的炙热,浑道人的神魂也是发生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与颤抖。

这镇魂宝塔周身燃起来的熊熊火焰比起之前还要厉害三分,这是因为镇魂宝塔的火焰中掺杂了庚金之气,火焰之锋直接斩向浑道人的神魂。

浑道人被镇魂宝塔压制,又是被熊熊火焰锋芒炙烤着,当即顾不得多少,朝着塔外的苏潮恶狠狠地说道:“哼!之前是怕出手太重暴露了身份才对你有所有些耐性,没有想到你这大族子弟居然偷偷修炼道术,但眼下看来,就是拼着这件事暴露出去了,老道也要让你魂飞魄散!”

“大梦心经,山鬼法相!”

浑道人陡然出手,神魂观想出一道身高丈半、手持钢叉的山鬼,就朝着苏潮杀来。

这山鬼乃是浑道人的念头所化,浑身赤红,额前还长着两只尺半长的犄角,一双猩红色的眸子盯着苏潮,鼓着身子就是把那钢叉刺了过来。

苏潮早就知晓这浑道人乃是夜游神境界,未敢有半分大意。

只是神魂出窍在道术交手中本就是要万分小心谨慎,忌讳轻而易举闯入他人肉身之内,非是神魂能够彻底压制进行夺舍外,其余闯入肉身,必定是遭到宿主的极力反击。

这浑道人原先没有想到苏潮知晓道术,神魂出窍闯入苏潮识海之中,被镇魂宝塔镇压住神魂,一身修为发挥不出来十之八九。

见那浑道人念头化作的山鬼杀来,苏潮当即运起“金钟出魂”!

这金钟出魂出了能够完成神魂出窍之外,还能够镇守识海,保卫神魂。

“咚!”“咚!”“咚!”

一连三声金钟的洪钟大吕之音响了起来,震荡着那山鬼七荤八素,顿时变的虚幻了起来,连变化出山鬼法相的浑道人听到这金钟之音,也是头痛欲裂,神魂虚弱!

“咚!”“咚!”“咚!”

又是三声金钟之音传开,识海之中苏潮的意念凝聚越来越强大。

但那山鬼在第四声金钟之音的时候,就被震荡消散,而那浑道人神魂只剩下虚影,被那镇魂宝塔彻底镇压住。

剧烈的疼痛中,浑道人也是挣扎着说道:“放过老道,放过老道……老道愿意帮你去杀了那要害你的大夫人!”

面对这浑道人许出的条件,苏潮没有丝毫动摇,自己懂得道术的事情绝不能够泄露出去,既然这浑道人已经是知晓自己懂得道术的事实,自然就无可能放过了!

“大夫人说的好听是将门虎女的出身,说的难听一些不过是武职世家出身的妒妇罢了,我辈读书人明理正心,岂会是像她那般谋害亲族!”

话音落下,就见苏潮再不犹豫,又是一声金钟之音震荡开来。

“咚!”

第七声金钟之音中,注入了苏潮的大半念头,端的是厉害无比,直接是将浑道人的神魂震的四分五裂,若非有镇魂宝塔的压制,早就已经魂飞魄散!

见到浑道人的神魂散开,苏潮收回金钟,又是用镇魂宝塔的庚金火焰炼化那浑道人的念头。

“有仇不报非君子,眼下这浑道人已经是被我拿下,但背后的蔡氏妈子,还有那大夫人,我虽然不会害他,但终归是给他们找些麻烦!”

说着苏潮就是伸出手,提取出来一缕浑道人的神魂,念头一动,便是掺杂进去了一丝意识,便是将其打出自己的体外!

苏府的深宅大院能够掩盖住一个人的死,但要处理一个神魂破碎说胡话的疯道人显然是要费力的多。

现实中,苏潮睁开眼睛,虽说已经睡下数个时辰,但方才的交手是在自己的识海之中,极耗费精神,如今醒来只觉得十分疲劳。

浑道人的神魂已经是彻底破碎,又被镇魂宝塔炼化,自是不足为虑。

看了看纱窗外夜色正浓,估摸着也就是在三更时分,天时尚早,方才是安心再次睡下。

第二十二章 大梦心经

“唔……”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苏潮睁开惺忪的双眼,昨晚将计就计降伏那浑道人的神魂,动静虽然不小,但战场是在苏潮的肉身识海内,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昨晚放那浑道人的一缕念头回归肉身后,大夫人那边怎么样了,不过,好奇害死猫,说不得大夫人那边正在派人监视我一举一动,暂且我还是在这房中温书,以不变应万变。”

待洗漱清醒过来,苏潮方才意识到那一缕破碎神魂的念头回归肉身,浑道人必定是疯癫乱语,说不得那大夫人和蔡氏妈子会直接怀疑到自己的头上,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安静待着便是。

不过苏潮显然是想多了,确切的说,如今的大夫人和蔡氏妈子是自顾不暇!

瞧着眼前的浑道人衣衫褴褛,身上似乎是有着一股屎尿失禁的味道,苏吴氏也是皱起来了眉头,低声呵斥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一旁的蔡氏妈子盯着惺忪的双眼,昨晚一宿没睡,前半夜是守着这浑道人的肉身,后半夜却是被浑道人当作妖魔鬼怪嘴中念念有词地打了一个半死,这还是早晨面见大夫人的时候特地梳洗了一番,掩盖了伤痕。

“奴婢不知道啊!”蔡氏妈子连忙撇清关系,又道:“昨晚这浑道人醒来,就是疯言疯语的,嘴里吐不出来几句干净话,为防他惊扰夫人睡下,就下了一些蒙汗药,这才是眼下这样子。”

蔡氏妈子说谎了,的确是下了蒙汗药,不过是那是事后灌进去的,这浑道人真正昏迷的原因是蔡氏妈子让家仆用着棍棒打昏的,现在浑道人的身上还有着不少的伤痕。

这些话说完,就见蔡氏妈子贴近大夫人附耳说了几句,是将浑道人的疯言疯语说的是什么告知了大夫人。

待蔡氏妈子撤身之后,大夫人怒目圆睁,盯着面前这不知死活的浑道人,当即是怒斥道:“你们还看着做什么,今日大老爷和大少爷都会回来,难道你们打算把这肮脏龌龊的人放在大老爷和大少爷的面前么,还不赶紧给我抬下去!”

见到大夫人震怒,蔡氏妈子也是走出两步对着下人们吩咐道:“就将这疯道人送到柴山庄子去,仔细看管起来,若是放了出去,仔细着你们的皮肉!”

接到吩咐,周围的下人们也围拢在一起,一人提住这浑道人的一肢就是合伙抬了出去。

这浑道人身上余留的气味实在是难闻,蔡氏妈子又是吩咐一旁的婢女点上香薰,开窗通风。

良久之后,愠怒的大夫人面色才稍有缓和,细着声音对蔡氏妈子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显然,这大夫人知晓蔡氏妈子指使浑道人想要用道术谋害苏潮的事情。

只听蔡氏妈子如是回道:“这一夜都是被这疯道人折腾一宿,还并未派人前去打探,要不现在派人过去瞧一眼……”

“瞧他做什么!”大夫人苏吴氏喝断了蔡氏妈子的言语,旋即不耐烦的说道:“今日大老爷和大少爷都回来,你们准备着这些事才是真的,休要再去理会其他的。”

闻言,蔡氏妈子也是应道:“是,老太爷那边已经是派人过去说过了,一应接待也有安排下去了,咱这就去催促一下这些下人们。”

……

冬日白昼极短,苏潮发现自己手中的书卷还未翻过去多少页,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这一日小院特别安静,并未有人前来打扰。

瞧着夜色慢慢的聚拢起来,苏潮也是知晓大夫人那边是不可能派人过来打探了,这才稍稍松懈了持续一天的戒心。

苏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然后闭上了眼睛,内视识海。

浑道人的神魂已经是四分五裂,残缺不全,但其中的意识苏潮还并未抹除,一位夜游神境界的老道记忆,对眼下苏潮来说也算是重要。

尤其是那浑道人居然还掌握着一手架构梦境的道术,这也是让苏潮十分好奇。

“长生师父尸解转世太匆忙了一些,虽然是传了我《魂魄经》《五行大封印》这些强大的道术法门,但一些浅显的道门常识反倒是不曾涉及,这浑道人虽然只是夜游神境界,却对眼下的我来说无异于瞌睡来了有人送过来枕头!”

苏潮先天之魂圆满,原本就能够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如今又是修炼了《魂魄经》这等基础扎实的道经巩固神魂,念头强大,观览起来浑道人的记忆残留,自是如同走马观花。

“这个浑道人还真是混迹了不少了世家大族,明里暗里做过了多少的肮脏之事,数不胜数!”

粗粗阅览了一边这浑道人的记忆,苏潮发现这浑道人就是游走于庐州府内的各大世家大族中靠着一手道术暗中使坏,其中更是有着苏潮耳熟能详的庐州大族。

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阴暗,涉及到他人宗族暗斗,苏潮即便是知晓了也无益处,反倒是污染了心中的正直,故而也未理会,撇开了这些阴暗事迹后,苏潮径直朝着目的记忆搜索去。

“找到了!”

片刻之后,苏潮在浑道人的残留意识当中就是搜索到了自己想要的记忆,正是那卷《大梦心经》的法门。

原来这浑道人祖上是个相士,游走江湖依靠着为人看相解梦作为立身之本,这浑道人继承了祖业,修炼这《大梦心经》,浑浑噩噩的学了一些皮毛之后,多年前完成了神魂出窍,达成夜游神境界,不过资质有限,浑道人一直也就停在了夜游神境界中数十年。

苏潮的注意力尽数落在了那《大梦心经》之上,不断从浑道人的破碎神魂当中找寻着有关于《大梦心经》的记忆。

良久之后,才见苏潮睁开了眼睛,提起了搁置在桌案上的毛笔,就是在纸上抄写了起来,顷刻间,落笔成文章,一篇大梦心经的完整法门就是跃然纸上。

“原来夜游神境界通过各种冥想壮大神魂,追寻念头量的变化而达到神魂质的飞越,从而达到那能够抵抗风火阳光的……日游神境界!而这大梦心经居然是能够在梦中修炼,壮大神魂。”

认识到了这《大梦心经》的特点之后,苏潮也是欣喜若狂,那怕自己真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些圣贤经典却是要磨耗大量的时间去思虑其中先贤著书立说的用意,再加上又要修炼道术,还得前往那数千里之外的炎国……这一切事情都是让苏潮觉得时间不够用。

但如今得到了这《大梦心经》,除了最为粗浅的修炼法门外,最重要的是给苏潮挤出来了时间。

往后就可以利用这《大梦心经》,白昼里读书,夜晚在睡梦中修炼神魂,一举两得!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古圣诚不欺我!这浑道人见识粗鄙浅薄,却是能够在修道一事上给予我一些指引,也不枉我放他一缕神魂归位留了一条性命,不过这剩下的神魂念头我还是照单全收了!”

在浑道人的神魂中得来了《大梦心经》和其他的一些修道法门之后,苏潮也不再犹豫,再次用着镇魂宝塔彻底将浑道人的神魂炼化成毫无杂质的纯澈念头。

与那掘墓道人略显金黄色的日游神念头不一样,这浑道人的念头呈月华色,苏潮稍稍吸纳,神魂就为之一振!

“似乎这浑道人的夜游神念头比掘墓道人的日游神念头更好吸收一些……”

这种感觉就像是掘墓道人的日游神念头是一株无比滋补的人参灵芝,浑道人的夜游神念头就像一碗清粥,而如今的苏潮神魂尚还弱小,只能算作一个婴孩。

人参灵芝虽然滋补,但婴孩的牙口却更适合一碗清粥。

如是,苏潮见夜色又至,当即就运起了《大梦心经》的修行之法,进入梦境之中,将那浑道人的夜游神念头彻底吸纳。

第二十三章 赠来行头

接下来的数日中,白天里苏潮也不出门,在自己的房中研读经义,夜晚就是在睡梦中运行《大梦心经》修炼神魂。

将至年关,府中人等皆是在操劳着各种杂事,倒是足不出户的苏潮过的潇洒自在。

期间,识路和余庆二人趁着内院帮忙的空隙,来到了苏潮的院中,告知了后者已经让识路姑母为二人赎买了自由身一事。

自小槐山看管林场之事后,苏潮与他们二人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拿出银钱为他们二人赎身,也算是回报了当初黑山狼刀下毅然决然反抗的忠义。

“好,你们能够赎身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你们在苏府之中为仆多年,早被官府划去了户籍,来日可有去路?”

识路和余庆二人见苏潮不仅出钱给他们赎买人身,甚至还关切到了出路一事上,二人心中自是感动至极。

两人摇了摇头回道:“这倒是不曾着想到,不过眼下虽然已经是能够赎了身,年后才是自由身,倒也不急,潮少爷,也不妨直说,我们两个是打算继续跟着服侍您的。”

“跟着我?”

苏潮见他们心意如此,却是并未答应,这二人虽然是可以信用,却是身无长技,年后前往炎国,途中千里迢迢,凶险十分,带上他们二人无疑是个累赘。

“我也不瞒你们,年后我也要离开苏府了,游学四方,为来年冬岁的建邺中正试做准备,带上你们二人有诸多不便之处。”

苏潮的话并未说死,转即又是为他二人指出来了一条明路:“这样吧,你二人也无房契田产,那青云观托付给了山下老者还不如交给你们二人打理,我再给你们一些银钱,你们买些农具耕牛,开垦些农田,日后未必不会发家致富。”

识路和余庆闻言,相识了一眼之后,当即是对着苏潮叩首道:“潮少爷大恩大德,小人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苏潮扶起来了他们二人,道:“青云观是青云道长的心血,他对我们几人都有救命之恩,照顾好青云观,你们不止是为自己,也当是为我还了恩情。”

苏潮转回身,取了二十两银钱递到了识路和余庆二人的面前,两人先是推辞不受,可抵不过苏潮执意如此,就是收了下来。

又是多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内院那边的事还在手头上,耽搁不了太久的时间,便是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到,又原路返回了。

识路和余庆二人走后,苏潮刚坐下不久,又听到有人叩门的声音。

原先苏潮还以为是识路和余庆落了东西,只不过这敲门声急促而又力沉,唯恐天下人不知似的,必定不是他们二人。

苏潮皱着眉头将门打开了,来者是大夫人院子里的蔡氏妈子和丫鬟小厮一行人。

蔡氏妈子打量了苏潮几眼,才是带着几丝讥讽的语气怪声道:“呦!咱可是好一阵子都没见过苏潮小少爷的面了,亏你还是读书识礼的,一年里也未曾见到去给大夫人请安。”

听着这蔡氏妈子话里有话的针对意思,尤其是知晓了这蔡氏妈子心里藏着什么祸心之后,苏潮就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等小人虚与委蛇了。

苏潮径直回道:“想来蔡妈子是年老了记不住事不中用了,半年前我就被大夫人派到小槐山看管林场去了,前不久才刚回来的,就是我有时间去给大娘请安,大娘日理万机,也不一定有时间应我啊。”

“牙尖嘴利!”

蔡氏妈子没好气的说道了一句,眼下前来的确是有打量苏潮模样的意思,毕竟身边的人也是许久未曾见到苏潮的面了。

即便这小院处在苏府最为偏僻的角落里,但吃饭出恭都是要打交道的,左右一应人等却是多日没有见到苏潮,蔡氏妈子和大夫人那边难免生了疑心。

这不,蔡氏妈子今日就捡了一个由头,亲自来苏潮这小院仔细看看。

其实苏潮往日在苏府中就是不受待见,苏潮也不会自讨没趣四处乱逛,也就待在自己的屋内读书。

只是那浑道人疯癫的蹊跷,留在了大夫人苏吴氏和蔡氏妈子心中一个疙瘩,短些日子还好,毕竟忙着年关那些杂事,久而久之,难免生疑,蔡氏妈子这才是亲自过来看了看。

苏潮见蔡氏妈子如此打量自己的神色,也是径直问道:“不知蔡妈子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蔡氏妈子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婢女端上来一方长匣,道:“奉大夫人的命,给你送过来一身行头。”

那婢女打开了长匣子,里面果然有着一套衣衫,布料细腻,针线精美,外衫绣着的团团明纹暗纹错落有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蔡氏妈子见到苏潮脸上的诧异之色,也是心中耻笑没见过世面,当即道:“这也是老太爷的意思,说是明儿个庐州府牧大人应个冬景,举办了一场文会,庐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大族子弟都会去露个脸,博个文名,老太爷让府里的少爷们都过去。”

“文会……原来如此。”

苏潮恍然大悟,庐州府牧做东举办的文会,大夫人焉能够不在意。

士林当中尤重文名,地方教化又以文会之时最为凸显,更何况这场文会乃是由封疆大吏庐州府牧大人做东的。

若是在这等规格的文会上博得了一份不错的文名,对名声和仕途都是有着不错的裨益。

明岁冬日就是三年一次的中正试,这场文会对想要博取文名的大族子弟而言也是来的恰当其时。

蔡氏妈子又说道:“这般做也是老太爷不想厚此薄彼寒了某些人的心,不过大夫人那边的意思是让你露个脸安分一些最好,至于在文会上为苏府挣个颜面的事,自是有着苏繁大少爷出面。”

“这般博取文名的盛会,苏繁焉能不去……”

苏潮想通之后,想来这番文会对自己凭借九品中正试步入仕途的评状十分重要,又是老太爷的嘱咐,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也就接了大夫人准备的衣衫应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临巢楼文会

庐州府有八处景观闻名于世,分别是蜀山雪霁、淮浦春融、镇淮角韵、梵刹钟声、藏舟草色、教弩松荫、巢湖夜月、四顶朝霞。

临巢楼,坐落在庐州府东南金斗门十余里之外,古称“镇淮楼”,乃是争鼎时代所建,几次战乱中被焚毁,尔后又重建,庐州八景其中有四景并拢在此处附近,只是四时之景不同,非是久居之人,难以窥见全部罢了。

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庐州府牧张皓月就是在林朝楼设置文会之宴,邀请庐州境内的豪族名流前来此处聚会。

苏潮锦衣劲衫,这是大夫人为他准备的,毕竟是出席庐州府牧组织的文会之宴,即便苏潮再怎么为大夫人不喜,这出来了就是代表了苏府的脸面,若是穿得寒酸破烂,岂不是说大夫人持家无术?

苏府前后有着四副车驾,随从者将近百人,其中有苏潮的爷爷先朝礼部尚书苏老太爷苏嵩,大伯庐州盐运司经历苏陌及其长子苏繁,三叔庐州南城巡尉苏烈及其长子苏恺,最后才是苏潮独自一辆。

“潮哥儿!”

对着苏老太爷和大伯苏陌等人见礼之后,那三叔之子苏恺就是来到了苏潮的身边,十分热情的招呼道。

三叔早些年的时候就分户了出去,在庐州城里置办了宅子,因为父辈的亲近,苏恺也是和苏潮玩的十分亲近,只是近些年却是很少见过面,难免是有一些生疏。

苏恺年龄虽然小上半岁,但个子却是高出苏潮半个头,古铜色的肌肤,目光十分精炼,苏潮一眼就是辨别出这苏恺是练武之人,想来这些年作为武职的三叔也是没少操练这小子。

倒是一旁的苏繁昂着头,腰背也是挺着笔直,这些年在外随着各位文宗宿儒求学经典,其腰际便还别着一把精美华丽的佩剑,对着几位随行的长辈行过请见之礼后,就是再无动作,也无心思和苏潮、苏恺这些同族兄弟寒暄。

在这临巢楼之外,又有几大豪族的子弟到来,他们鲜衣怒马,恣意昂然,胯下的马匹高大雄俊,毛色纯正,一看就是难得的宝马良驹,价值不菲。

苏繁显然是与这些人熟识的,也没有面对苏潮和苏恺同族兄弟的冷漠,很快就和那些鲜衣怒马的翩翩公子年少打成一片。

“苏繁兄,建邺一别怕是有两三年未见了吧。”

“嗯,比不及李兄周游列国的潇洒,只得在恩师身边虚心求学。”

“哈哈,苏兄过谦了,想此番前来临巢楼,看来也有打算博取文名啊。”

“李兄你们几人过来不也正是如此么?”

这些大族子弟极有风度,谈笑风生之间就是进入了临巢楼之内。

苏老爷子作为先朝朝堂大员,自是被请入了临巢楼的核心之处,与庐州府牧张皓月、庐州刺史周玄明同席。

而似大伯、三叔这些在职官吏就是要逊色一些,至于苏潮这些大族子弟就是另外一个圈子了。

苏潮和苏恺进了临巢楼,苏潮有些愤愤不满暗自对着苏潮嘀咕道:“本以为那苏繁天性冷漠,不喜理人,现在看来,只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兄弟说话罢了!”

苏潮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且是宽慰着苏恺说道:“你也不必如此,苏繁常年在建邺求学,见识到的世面都是王都风光,自是和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苏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倒也是,这苏繁在建邺的授业恩师可是吴国著名的理学大儒南宫明,如今金陵理学把持吴国朝堂社稷,苏繁能够拜在南宫大儒的门下,必定是多多受益,将来更好做官。”

说完这些话之后,苏恺也不在管顾那苏繁究竟是什么模样,拉着苏潮的衣袖找到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和苏潮聊起来了其他的事情。

苏恺说道:“今日这临巢楼文会之宴虽然谈不上是鸿门宴,却也是宴无好宴。”

苏潮开口问道:“这是何故?”

苏恺低着声音回道:“潮哥儿,你不在庐州城内住着不知晓,你可知今日这临巢楼文会真正的主办之人是谁么?”

“不是说庐州府牧大人么?”

“这只是其一,却不是其二,临巢楼文会真正的主办之人乃是当朝四皇子……庐陵王!”

庐陵王,苏潮闻言,有些印象,似乎这庐陵王的母族出自庐州府牧所在的张氏一族,也就是说,如今的庐州府牧张皓月乃是当朝国舅,也不知道是担忧树大招风还是什么,这庐州府牧却是自始至终有意压制自己国舅的身份,从不张扬。

苏恺接着问道:“潮哥儿,你可知晓吴国皇室和庐州的恩怨前事?”

苏潮点了点头,吴国皇室和庐州本地豪族的关系并不融洽,这是源自于三百年前的争鼎乱世,彼时的庐州并不属于吴国,而是隶属于淮河以北的卫国,似如今庐州府本地的豪族张氏、乐氏、李氏等等都是当时卫国的守疆重臣。

持续百年的争鼎乱世中,古吴国和古卫国打的是血雨腥风,庐州所在的江淮一带连连征战,十室九空,民不聊生,这也是争鼎乱世中原列国相互征伐的缩影,消耗尽了中原的国力。

争鼎乱世末期,中原列国国力耗损,而在北方的匈胡部落趁势南下侵略中原,蛮荒中的众多妖族也是趁机出世祸害四方,这种乱象一共持续了百年,中原百姓苦不堪言。

及至东皇出世,合纵连横中原列国,共击北方匈胡和蛮荒众妖,方才是还了中原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而后东皇分封诸帝,庐州因为地域关系被划进了吴国的疆域,但争鼎乱世中相互征伐的血海深仇岂会是轻易可消弭的,彼时的东皇也默认下了庐州对吴国皇室听调不听宣的存在。

对吴国皇室而言,无论是争鼎乱世时代,还是当下,庐州的存在如鲠在喉,阻挡其北进中原的雄雄野心。

只听苏恺又道:“庐陵王的存在,就是为了弥合吴国皇室和庐州本土豪族的裂隙,只是这件事牵连万千,庐州府牧取字卫庐,何尝不是对吴国皇室联姻张氏一事的回应。”

说到最后,苏恺也是告诫道:“今日虽是名为临巢楼文会之宴,但实则却是以庐州府牧张卫庐为首的庐州本土派和庐州刺史周玄明为首的庐江亲帝系的梅雪之争。”

“梅雪之争……”

苏潮知晓这个典故,当年东皇分封诸帝时,彼时庐州府牧张武靖和吴国使臣周景玉在东皇面前议论庐州归属,正值梅林大雪,东皇以张武靖与周景玉二人的文采高低决定庐州归属,诗赋以眼前之景为题。

张武靖虽然文武双全,却是以武道治军见长。

那周景玉虽也领兵,却是儒将,家学渊源,尤善音律和诗词歌赋。

结果张武靖的《咏梅赋》输给了周景玉的《颂雪长歌》,至此,庐州归于吴国,听调而不听宣。

第二十五章 周子扬

“梅雪之争看似是文坛比试,实则却是干系到庐州和吴国朝堂的党争,我现在未有功名在身,更没有出仕,万万不能介入到党争之内。”

即便苏潮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旋即不由得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临巢楼文会,就是以诗词歌赋会友,想要博取一个好文名,在这场文会之中诗词做的出色才是至关重要。

原先苏潮倒是有把握做好诗词,但眼下考量到梅雪之争后的党争实质之后,就由不得苏潮不权衡出风头的利弊了。

旋即苏潮又想到了一点,向苏恺开口问道:“我苏府多有人出仕庐州地方,是算作梅党,还是算作雪党?”

苏恺摇了摇头道:“爷爷素来中庸,严禁族人涉入到党争之中,不过大伯和我爹都是在州府里面当官,即便是算不得梅党,那也肯定不是雪党。”

听完这番话,苏潮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正在此时,那临巢楼正门外响起来一阵骚动,引起来这大堂中的众多豪族的少年俊杰看了过去。

待看到来人的出行仪仗,苏恺道:“没有想到,泰和十六年国士【无双】,吴国四大才子之一的周子扬居然会来这场文会!”

周子扬。

苏潮并不熟悉这人,只是这苏恺所说的名头倒是让苏潮对这周子扬起了兴趣。

国士,乃是在吴国九品中正试脱颖而出的上上品评状的豪族子弟得到了朝廷封号出身,人数不定,但其中的前三甲却是再加了两字,第三名称之为【魁首】,第二名称之为【定邦】,第一名称之为【无双】。

这周子扬居然是前两年中九品中正制的第一名,倒是让苏潮也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去一览这人的风采。

那众目睽睽之下的周子扬果然是气度不凡,庐江周氏乃是儒将世家,族中历代不乏出现在吴国出将入相的天资人物,这周子扬已经是继承到了其历代先祖的卓越风姿。

果然,见到周子扬到来,周围的豪族子弟先是惊诧,随后的窃窃私语之声也是传到了苏潮的耳中,无非是将这周子扬比作明月,这临巢楼文会之中怕是无人能够与其争辉。

周子扬作为泰和十六年的国士【无双】,自是有着官职在身,先是出任交州龙川县县令,有功大治之后,升迁为交州宣抚使,前不久又回调到京城任职。

周子扬目光炯炯,眉目间英气逼人,一进入临巢楼,就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模样,与一些熟识进行简短的寒暄之后,径直是奔入了临巢楼的二楼,那里才是周子扬地位相当的位置。

“大丈夫,就该是这种姿态!”

周子扬眸目蕴电,其身姿风采也是让苏潮为之惊叹,心道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君子模样。

周子扬一路走来,引起来了骚动很快得到止歇,这临巢楼的一楼大堂里倒是有着字谜墙、投壶等游戏,觥筹交错之间,这些士大夫子弟很快就喧闹了起来。

那二楼之中,也是因为周子扬的到来,略显沉闷,庐州府牧张卫庐的目光凝视在周子扬的身上,也是心中一动,没有想到,这一次周玄明居然是将这位吴国年少有名的才子请了过来。

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无非就是想要在这次文会之上狠狠地给庐州府本土豪族一个响亮的巴掌。

连那眉宇间有皇家紫气的庐陵王赵乾也是眸色一动,看着周子扬的身影,庐陵王僵硬的面容上终于是有了一丝缓和,笑道:“子扬,也未曾听说过你到来庐州府的消息啊。”

那一旁的周玄明也是笑着为周子扬应道:“这倒不是老夫将他藏着掖着,而是周太尉军务繁忙,正好子扬侄儿赋闲在京,故而遣发了回来参与宗族年祭罢了。”

周子扬面色淡然且是带着一丝桀骜的扫了一眼正位之上的庐州府牧,旋即目光挪移开,“宗族年祭过后,本该赶回建邺的,只是听闻到庐州府牧在这临巢楼里举办文会,心中仰慕庐州府牧久矣,故来拜见,再赠诗一首,便赶回京城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子扬眸子里的桀骜不逊,好不容易凑成眼下局面的庐陵王也是赔笑着说道:“子扬你说笑了,在场谁人不知晓你这位泰和十六年无双国士的赫赫才名,何须要赠诗。”

周子扬并未答话,这庐陵王贵为皇胄,但周子扬还是越过了庐陵王,径直走到了一方书案面前,这里早已经是布置好了文房四宝等文具。

周子扬身后的庐陵王面色稍稍尴尬,周子扬方才是无视当中,连同着庐陵王想要提醒的一句“今日文会主题并非是歌梅诵雪”都是未曾说出口。

“既是文会,那我不才,就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话音落下,就见周子扬挥洒泼墨,在纸上写诗,片刻过去,就见这周子扬收笔。

这纸上的字迹乃是行书,苍然有力,未待众人看清写的是什么,就见周子扬回过身来告知众人:“在下公务繁忙,需要赶回建邺,诗文若是有斧正之处,还请传信告知。”

言语说完,就见周子扬转身就走,连众人的客套挽留都并未回应,比来时还要匆忙一些。

庐陵王没有想到这周子扬走的如此之快,待反应过来再看向这周子扬所写诗文,题目简短,只有“七律咏雪”四字。

见到这些字,庐陵王心中一沉,还未窥见全诗内容,庐陵王就已经知晓,自己费尽心机谋划十多年之事,似乎就是在周子扬这短短几字当中功亏一篑。

果然,只见雄才大略的庐州府牧视线从这《七律咏雪》诗文上挪开视线,阴沉着脸色,义正言辞道:“今日便是按照惯例,依旧行梅雪诗题。”

转即就见庐州府牧对身旁之人道:“既然是诗文之会,自是不能没有彩头,告知下去,若是有士子能够作出力压这七律咏雪的咏梅诗,赏白银千两!”

庐州府牧,果然动怒!

再说那楼下的一众豪族子弟,见到周子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在疑惑着的时候,却是听到了二楼的传音。

“庐江周府周子扬赋诗一首为七律咏雪。”

“断桥孤艳自萧条,梅开岁暮雪纷纷。”

“瑞雪丰年谙来景,楼中荐饮更逢君。”

“衣润冲寒临巢坐,微吟美雪事东君。”

“莫效孤芳争奈何,却是哀笛潋滟寒。”

第二十六章 跃跃欲试

“七律咏雪……断桥孤艳自萧条,梅开岁暮雪纷纷。瑞雪丰年谙来景,楼中荐饮更逢君。衣润冲寒临巢坐,微吟美雪事东君。莫效孤芳争奈何,却是哀笛潋滟寒。”

不消片刻功夫,这首由吴国四大才子之一、泰和十六年无双国士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雪》就让好事者临摹在纸上,交给众人传阅。

“这篇《七律咏雪》的文采当真是了不得,那周子扬不愧是泰和十六年的国士无双!”

“只是这篇七律咏雪的意象似乎是意有所指啊……”

这临巢楼的大厅之中,那些豪族子弟皆是接触诗书多年的英才,稍稍读这《七律咏雪》几遍之后,就是察觉到了这首诗文的意象锋芒毕露了。

《七律咏雪》的第一句十个字,大半是在描绘梅花,雪景之上不过只有“雪纷纷”寥寥三字而已,但形容梅花的意象“断桥”、“孤艳”、“萧条”、“岁暮”都绝非是好意境的词汇。

中间颔颈两句更是将诗文中“褒雪”用意渐入佳境,更是显现出此诗的作者周子扬第一视角的才情高意。

若是说这“褒雪贬梅”在前三句描写的还算是十分隐晦,那么在这首诗的尾联当中,这番用意就是显露无疑了!

“莫效孤芳争奈何,却是哀笛潋滟寒。”

不要效仿那孤芳自赏的梅花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争夺天意,否则结局必定是哀怨的笛声中只能用斟满金樽的寒酒聊以求醉罢了!

在梅雪之争的诗题之下,周子扬这般“褒雪贬梅”的用意不言而喻。

“好家伙!府牧大人看到这一句岂能有好脸色,这也难怪那周子扬离开如此匆忙,说不得迟了几步,震怒的府牧大人会强行扣留他打板子!”

苏恺见过诗文,略读了几遍如此惊道,旋即回过头来对着苏潮说道:“我在庐州城内可是听闻庐陵王有意弥合建邺朝堂和庐州的间隙,这才是举办了这次的临巢楼文会,只是周子扬这篇《七律咏雪》恐怕是拂了庐陵王的这番美意了,梅雪之好怕是还撼动不了梅雪之争!”

果然,苏恺惊叹声不久,那二楼中就有人唱声道:“庐州府牧传令,临巢楼中作出咏梅的上佳诗文辞赋,赏白银千两!”

话音落下不久,又有人唱声道:“庐陵王传令,临巢楼中作出咏梅的上佳诗文辞赋,赏白银千两!”

两道唱声落下,这临巢楼的一楼大厅彻底惊动,一篇诗文价值白银二千两,的确是价值不菲,只不过能够位列这临巢楼之中的都是世家大族子弟,二千两白银虽多,却仍旧吸引不了大部分的士大夫子弟。

但这二千两白银之后,却是封疆大吏庐州府牧张卫庐和当朝四皇子庐陵王赵乾的重视,可就由不得这些豪族子弟不去看重了!

尤其是那周子扬才名能够位列吴国四大才子之一,更是泰和十六年的无双国士。

不可否认,周子扬乃是在文采上的一道丰碑大山,但场中皆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血气少年,岂会是没有一点踩着周子扬这块文采上的丰碑大山去扬名立万的心思。

“二千两白银的润笔费,可真是不少呢!”

“钱财倒是其次,不过那周子扬才高八斗的确是不假,但这篇《七律咏雪》诗文当中却是锋芒毕露,隐隐有着他周子扬想要气压我庐阳一州士族的意思,可由不得不在意了。”

庐州分为南北两派,庐州府为北派,庐江县府为南派,同在一州之内,却是勾心斗角,城府算计未见停歇。

如今周子扬一篇《七律咏雪》有着气压北派庐阳士族的意思,岂容这些士大夫子弟不在意,当即皆是面露愤愤不满的面色跃跃欲试。

这也是这些出身豪门大族子弟玩弄的心术,只将作诗牵扯到庐州南北两派的文斗当中,避讳涉及到梅雪党争的政治角逐当中。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临巢楼中想要和周子扬一较高下的皆是北派的士族子弟,至于庐江一带的南派子弟自是不会自讨没趣上去触霉头。

倒是随后的庐州刺史周玄明似乎不欲落了排面,也是派人唱声,言明再作出咏雪诗文辞赋上佳者,赏千两白银。

至此,临巢楼中这场梅雪之争的文会已然是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苏繁兄,可欲一试文采?”

距离苏潮并不远的位置,那苏繁身边的李氏子弟也是开口询问道。

只听苏繁有意向着众人表现道:“那周子扬乃是泰和十六年的无双国士,文采不如他也不丢人,只是这篇《七律咏雪》中的确是有着周子扬凭借文采压我庐阳士族的心思,读书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此时不为更待何时?”

虽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但这般临巢楼文会的诗题早就能够在庐州的政局态势当中窥伺出来。

梅雪之争由来久之,这些跃跃欲试的士大夫子弟谁还没有准备腹稿在心胸之中。

见到苏繁如此做作,早有意见的苏恺低声道:“明明想要大出风头,还在这里装清高,还真是虚伪!”

旋即,苏恺转回头看着苏潮问道:“潮哥儿也打算出手?”

苏潮倒是坦诚,却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毕竟那二千两银子货真价实。”

闻言,苏恺“哈哈“一笑,又是自嘲道:“小弟我连经义都没有心思做好,岂会是在诗文一事上费工夫,这件事我就不上了!”

苏潮宽慰他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想来三叔不逼着你读书,也让你勤学武艺,走军功一路。”

“嘿嘿……”

被苏潮料中,这苏恺也不掩藏,笑着应道:“我现在可是精血境界的武者,只差一步就能够外放罡元了,到时候去了军中直接就是百夫长!”

说着,苏恺就是为苏潮取来了纸笔,苏潮虽然在文会之前并不知晓此番文题乃是梅雪之争,然而眼下却是下笔有神,手中的毛笔毫无凝滞,整篇诗文一气呵成。

比起来苏繁这些子弟的众目围观,苏潮的身边只有苏恺一人而已。

苏恺见到苏潮搁笔,扫了一眼诗文,却是发现苏潮所作的是七言诗体,一共八行,便是问道:“潮哥儿也是作的七言律诗?”

苏潮搁下了笔,摇了头回道:“是七言绝句,只不过方才想到那周子扬是七言律诗,心想着要胜过他,字数总不能少了,便是作了两篇绝句。”

“这也可以?”

苏恺闻言,总觉得这般做法有些不靠谱,却是见到苏潮见墨迹已干,卷了诗文上前去递给了那庐州府牧的行人。

见到这里,苏恺也不将苏潮先前的话当真了,毕竟那周子扬乃是泰和十六年的无双国士,名列吴国四大才子之中。

虽然自己这潮哥儿也自小聪慧,但要和周子扬那等家境优厚、天资卓越的文道妖孽相比,看着就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第二十七章 段老先生

临巢楼二楼,这里凭栏远望,六百里巢湖壮阔江景可尽收眼底,但是眼下,这四下的众人却是无心欣赏巢湖江景。

比起来庐州府牧张卫庐的郁郁之色,那庐州刺史周玄明无疑是显得十分坦然,甚至可以看出在窃喜中,侄儿周子扬的一首《七律咏雪》彻底是让梅党落入了下风。

“庐陵王想要弥合庐州与建邺朝堂的关系,借此获升亲王之位,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终究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庐州百年之局,又岂是他一介郡王能够说破就破的,其中的水还深着呢!”

周玄明的目光从张卫庐的身上扫过,很快又落在了庐陵王的身上,暗自心道。

而周玄明目光尽头的庐陵王赵乾,并未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就算注意到了周玄明,恐怕眼下已经是有了燃眉之急,顾不得这其中的深意了。

是的,没错,庐州才是庐陵王手中的最大筹码,从他获封庐陵王开始,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他降生在这个人世的时候,赵乾就似乎与庐州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唯有掌控这座横亘在吴国北上中原咽喉的庐州,赵乾方才是有可能更进一步!

且不说太子凭借嫡长身份获封东宫之位,如今吴国皇室之中,他二兄、三兄已经皆是亲王蟒袍加身,更有着足足小了他三岁的八皇弟也于不久前凭借东海战功获封“靖王”。

他赵乾,与这些兄弟比起来,已经是落后太多了!

“若非方才反应及时,随着舅父悬赏千两白银悬赏诗文,恐怕现在舅父也是对我寒心了吧,周子扬,你还真是好狠的手段啊!”

庐陵王显然是瞧出来了那周子扬《七律咏雪》的用意,这首诗文并非是无可挑剔,但摆在眼下这个局面,这个处境,他周子扬写出来的东西,四座宾客恐怕还真的无法压过去。

想到这里,庐陵王还是报着侥幸的心理向身旁的纪师爷压低声音问道:“可有士子写出来上好的咏梅诗文?”

纪师爷脸色僵硬,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并不曾,恐怕就是有了上佳的咏梅诗文,其用意、构思也未必能够比得上周子扬的这首《七律咏雪》,王爷这场文会的用意,已经是落空了。”

庐陵王无奈的点了一下头,庐州府自古就是中原咽喉、军事重镇,要这些庐州府的本土士族子弟舞刀弄枪、纵马谈兵自是不在话下,但要作那些风花雪月吟赏烟霞的诗文辞赋就是为难了。

尤其那周子扬更是吴国四大才子,泰和十六年的国士【无双】,盛名之下,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请求段老先生作一首咏梅诗文圆场面了,舅父若是在这场文会上太过难堪的话,那些庐州府豪族必定是对我心生间隙。”

一旁的纪师爷听闻庐陵王这般说之后,却是提醒道:“恐怕这一点殿下也是行不通,那段老先生自乞老还乡之后,早已经是不问政事,此番愿意答应殿下出席临巢楼文会评状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若是再让其作咏梅诗文涉入党争之中,恐怕会让段老先生……寒心。”

纪师爷的这番提醒,庐陵王岂会是不知,只不过两权相害取其轻,比起来控制庐州府的那些本土豪族,一个退避政事多年只余下清誉名声的段老先生,自然是庐陵王选择舍弃的。

“你去准备吧,若是迟迟没有变数,只能够如此了!”

纪师爷点了点头应下了,作为幕僚,他已经是将其中利害悉数告知了庐陵王,这是本职,至于如何取舍行事,纪师爷只能够应殿下庐陵王行事。

庐陵王所说的段老先生乃是先朝时中的一员朝廷重臣,全名为段元正,也曾是先朝中一名国士【魁首】,擅长诗文,因为早年的一份人情,此番被庐陵王请来临巢楼做文会的评状。

这个时候的段老先生则是在看着那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雪》,其诗文的构思,用笔和字迹皆是无可挑剔,让这位段老先生连连赞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段老先生年岁已达古稀,从不涉及党争一事,至于梅雪之争,虽说有过耳闻,却是并未放在心里去,如今在这临巢楼里作评状,眼中也只有诗文作的好不好,再无其他。

这也是在庐州府牧张卫庐的郁郁面色之下,段老先生能够始终处之泰然将这篇《七律咏雪》奉若珍宝鉴赏的原因。

“老师。”一名约莫三十岁的身影走近段老先生,手中捧着几卷诗文。

段老先生的虽是致仕归乡,不问政事,却也在乡中传授学术,开坛讲学,身边的这位青年名为卢博远,乃是段老先生收入门下十多年的亲传弟子。

段老先生毕竟已是古稀之年,精力有限,来这临巢楼文会做评状,自是不可能事事巨细,每篇士子的诗文都过目一遍,只得先是交给卢博远这些学业有成的亲传弟子审视一遍过后,择选出其中优作再送到段老先生的手中过目。

“这些都是选好的优作?”

庐陵王的纪师爷也来到了段老先生的身边,见卢博远点头,知晓这些都是选出来的上上之作。

“其中有一篇禾芫师弟也是看中了,只不过一时失误,溅了一些茶水在其上,烘干后就送过来。”

卢博远口中的禾芫师弟正是段老先生最为喜爱的关门弟子,听闻给诗卷溅了茶水,段老先生也没追究,神色却是看得出来对这位关门弟子的宠爱。

挑选上来的诗文并不多,不到十卷,见到纪师爷到来身边,这段老先生也是说道:“纪师爷也擅长诗词,不若留下来看看这些优作?”

“如此自是再好不过。”纪师爷过来就是打探状况的,听闻段老先生这般说,立即就是答应了下来。

正应着,纪师爷就是将卢博远递过来的几卷诗文打开来看看,一目十行,走马观花,看的飞快,一直到最后手抓了空,方才是问身后的卢博远道:“没了?”

“挑出来的都是这些了!”

纪师爷的面色稍稍难看,果然,在随后的段老先生再看,脸色也是变得严肃,完全是没有了针对周子扬那篇《七律咏雪》的重视。

临末,扫阅完了所有诗卷的段老先生也是给了中肯的评状:“这些诗文中大多咏梅,只余下两三篇咏雪,虽然有几篇作的不错,只不过无论是咏梅,亦或者咏雪,用词立意未免都有些落入千篇一律的俗套了。”

纪师爷不语,这些诗文他已经看过,知晓段老先生说的乃是事实,虽然其中几篇作的是不错,但比起来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梅》差的可是不知一点半点,简直是萤火和皓月之辉。

段老先生的目光从这些不得意的诗作上挪移开,再度看回了周子扬的《七律咏雪》,道:“看着这次的临巢楼文会八斗之作已知花落谁家了!”

“师父……师父!”

段老先生的声音刚落下,身后不远处就是跑过来一道年岁不到二十的少年,举着手中的诗卷,面色有些兴奋的喊道:“师父,这里还有一篇诗文呢!”

这人正是段老先生最为喜欢的关门弟子禾芫,段老先生也知晓这是那篇被这小弟子溅了茶水的诗卷。

纪师爷见禾芫年少,又能够看出来什么好诗文,并未当真,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和这位段老先生开口,拟作一篇咏梅诗文。

段老先生的态度却是和纪师爷截然相反,自己众多亲传弟子当中,就属这位禾芫天分最高,否则段老先生也不会在古稀之年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段老先生在小弟子禾芫的手中接过了那篇诗卷,言语十分和蔼的慈笑道:“好,就让为师看看禾芫看中了哪篇诗文。”

段老先生第一眼看过去,是一首七言诗体,字行数看上去似乎也是一首律诗,但旋即却是给否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这诗卷之上居然有两道诗题。

“居然是写了两篇绝句……”

段老先生稍稍意外,似乎是起了一丝兴致,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良久,正当一旁的纪师爷欲要开口之际,段老先生却是攥着手中诗卷的一角,神色之中又喜又惊道:“好字,好诗,好文采!”

第二十八章 苏氏才子

“好字,好诗,好文采!”

段老先生这欣喜若狂之声顿时引起来了楼阁里其他大人物的注意。

段老先生的震惊之色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哪怕是庐陵王赵乾、庐州府牧张卫庐和刺史周玄明皆是在好奇,这位年逾古稀之年的段老先生为何是这般赞叹。

按理来说,那周子扬的《七律咏雪》诗篇不是已经在这位文会评状手中时间许久了么,那么这位段老先生岂会是流露出来初窥间时候的震惊喜意,一连称赞出三个“好”字?

“莫不是有了变数?”

众人心中皆是流露出来如此疑惑。

而在段老先生身边的纪师爷也接过来了前者手中的那篇诗卷,仔细观摩起来了,许久之后,才见这纪师爷的视线从手中的诗卷上挪移开来,眼眸中多出来几丝如段老先生的震惊之色,赞叹说道:“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

见到诗卷上的内容,纪师爷如释重负,旋即注意到了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纪师爷也觉得稍稍失态,就是还了诗卷到段老先生的手中,在折身返回到了庐陵王赵乾的身边。

庐陵王见到纪师爷折身回来,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和段老先生都是那般反应?”

纪师爷回道:“殿下请宽些心,如今这咏梅诗文已经是出现了两篇上佳的绝句,其中两篇的立意、构思、文采即便是压制不了那周子扬的《七律咏雪》,也是丝毫不差!”

“哦?”庐陵王听来这意外之喜,当即也是面色缓释,略过数息,方才是开口问道:“究竟是哪两位贤才所作?”

听到这问话,纪师爷两道眉毛倒是皱了起来,神色有些尴尬的回道:“殿下,两篇绝句实则一人所作,只不过方才神思只沉浸在那诗文佳作中,惊觉时众人皆是看过来,一时之间倒是没仔细顾着看何人所作的诗篇,只是模糊记得似乎是姓……苏?”

“苏?”庐陵王也是陷入到沉思当中,并未从记忆中找出来庐州境内一位能够作出两篇上等佳作姓苏的才子。

倒是纪师爷想起来了提醒道:“殿下,今日能够聚集在这临巢楼的无一不是庐州境内的上品门第,寒门子弟恐怕削减了脑袋也难进来,如此说来,在下倒是想起来了一府门第。”

“何家?”庐陵王看了过来。

“庐阳苏府,原是徽州豪族,家中老太爷乃是先朝礼部尚书苏嵩,为当今陛下所不喜,登基之初革新朝堂时贬黜归乡,这才举族迁移来这庐州府。”

“至于这诗篇乃是从临巢楼大厅取上来的,想来也只是未出仕的年轻子弟,这般排除,在下心中已经是笃定了作出这两篇优等诗文的人选是谁了。”

“乃是苏府中嫡子,数年前被金陵学宫大儒南宫明收为门人弟子的苏繁!”

纪师爷将心中猜测的梗概理顺,悉数告知了庐陵王,果然在听到纪师爷这番解释之后,庐陵王略作思索,便是道:“南宫明此人华而不实,虽是文坛大儒,却是一位趋炎附势的半路理学大家罢了,想来那苏繁能够作出如此佳作,也不尽然是南宫明的教授。”

“那苏老太爷能够官至先朝礼部尚书,想来学问已经是做到了极致,倒是我忽视了庐州府境内居然有这一户门第。”

纪师爷听闻庐陵王这般说,也提醒道:“殿下,那苏老太爷以及一众府中出仕者皆是在这临巢楼之中,可要传见?”

庐陵王摇了摇头道:“我本比不上那些皇室兄弟,若是再不摆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姿态,恐怕再也难言大事了,既然是先朝礼部尚书,我亲自前去拜见,也不算是屈尊纡贵。”

说着,庐陵王就是带着纪师爷前往了那苏府中人所在的位置。

苏老太爷本就是淡薄了朝堂之志的人物,对于梅雪之争自是避讳莫及,自然就谈不上掺入其中了,却是没有想到一则传言流入到了苏老太爷的耳中,让其睁开了假寐许久的眼睛。

“父亲,有人用两篇咏梅诗破了那周子扬的《七律咏雪》,据说还是我苏府中的子弟!”

苏老太爷看着自己长子苏陌的喜形于色,也是诧异,他也见过那首《七律咏雪》,自是知晓眼下梅雪之争的局面下,这首诗已经是让雪党出尽了风头。。

纵然是梅党众人,也不能否认《七律咏雪》乃是难得一见的佳作,见多了大风大浪的苏老太爷也不得赞叹那位泰和十六年国士【无双】的周氏后生的确是名副其实。

苏老太爷只得淡淡道:“切记勿要擅自揣测!”

那苏陌悻悻脸色退下,只不过脸上的喜意却是溢于言表,苏府子弟进入这临巢楼的只有三位,苏繁、苏潮、苏恺,三位子侄之中,唯有自己的儿子文名最盛。

“老太爷,大老爷,三老爷,庐陵王殿下前来拜见。”

“庐陵王?”苏陌脸上出现意外之色,但旋即想到印证了那则刚传过来的传言,当即是大喜道:“庐陵王能够前来,想来那则传言必是真的了!”

苏老太爷倒是坦然说道:“即是庐陵王前来,理应苏府众人前去迎接,切不可失了礼数!”

“这是自然,”那苏陌赶忙应道,就是迎了出去。

那庐陵王隔着一扇屏风就是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只见苏陌作揖行礼道:“下官庐州盐运司经历苏陌见过庐陵王殿下。”

随后苏老太爷和苏烈皆是见礼,那庐陵王言辞之间十分平易近人,亲自将苏老太爷扶起来了,道:“老太爷乃先朝重臣,该是我早先拜见才是。”

随后,庐陵王就是让纪师爷将带来的贺礼奉上,价值不菲。

寒暄两句之后,就听庐陵王道:“不知贵府才子苏繁在何处?”

方才见苏陌那般神态,此番又听这庐陵王亲自过来打探苏繁名号,一切似乎了然于心。

只见苏陌更加惊喜道:“犬子苏繁尚无官身,只能够在大厅里与众多士子谈玄说道,若是殿下召见,下官亲自带他上来面见殿下。”

“贵公子风采惊人,若是能够相见,自是再好不过,就有劳苏经历了!”

继庐陵王之后,那庐州府牧和段老先生也是前来这小小偏厢之中。

那庐州府牧见到庐陵王在此,想来想说的话已经是说开了,径直道:“苏府乃是礼乐世家,也难怪能够出现文采上堪比周子扬的少年俊杰,本官也想看看这位庐阳才子是何等风采!”

一旁的段老先生也是说道:“原来是先朝礼部尚书之族,果然高门大户多才俊呐……”

第二十九章 乌龙之事

临巢楼大厅,围绕在苏繁身边的士大夫子弟有些众星捧月的意思,二楼上的场景他们之中消息灵通者早就是有了耳闻。

“一位苏氏才子所作诗文得到了段老先生的垂青。”

这是最为简短的消息,不乏有人自行猜测,且是将最终的目光落在了苏繁的身上,在场中稍有文名的苏氏才子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位而已,舍他其谁?

果然,那二楼上下来了人,正是苏繁的父亲,庐州盐运司经历苏陌。

只听苏陌步伐之中稍显急促,显然是没有了往日作为官商大鳄的风度,待走到苏繁面前,道:“快准备一些随爹上去,庐陵王殿下、府牧大人还有段老先生都想见见你!”

若是说之前的猜测还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那么眼下苏陌的这番话便是盖棺定论了!

若非苏繁作出那等锦绣文章,这苏府又不是庐州府境内真正顶尖的门第,岂会是受到庐陵王与庐州府牧这等大人物的召见?

连一旁与苏繁交往许久的李氏子弟也是拱了拱手道:“这就要恭喜苏繁兄了,想来是作出毫不逊色于那周子扬《七律咏雪》的诗文,如今看来,这场临巢楼文会的最大得益之主,就是苏繁兄了!”

苏繁显然是十分享受这种恭维,彼时还有一些惶恐不安,只不过见到自己爹下楼来了,倒是让苏繁十分坚定就是自己的文章作的十分出彩。

“也不枉我为梅雪之争为题苦思半月方才得来的心血啊……”

苏繁心中如此告慰道,不过对着四下众人仍旧是勉强保持着胸有成竹的态势拱了拱手谦逊道:“拙作能够获段老先生青睐,实在是晚辈的三生有幸,今日得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召见,不得耽搁,繁就在这里先行告辞了!”

“这是自然,苏兄请。”

那些士大夫子弟见这苏繁作出来了那等为庐州府豪族保全脸面的诗文,又是大族豪门出身的子弟,心胸宽阔,皆是拱手作揖请苏繁上楼自便。

再说那在二楼上等待一阵子的庐陵王和庐州府牧,见到那苏陌折身回来,带回来一位年岁不到二十的青少年,庐陵王想来这就是那苏繁了。

庐陵王颇具慧眼,观察到这这苏繁腰背直挺,步伐之间更是能够瞧出来其身怀武艺,如此看来,这位青年俊杰也能够算得上是文韬武略。

“庐州府人氏苏繁,见过庐陵王殿下,府牧大人,段老先生!”

方才在上楼走过来的隙间,苏繁就是尽力平复了心中的波涛汹涌,如今看上去只觉得面对庐陵王这等王公贵胄,居然是丝毫不胆怯,显得宠辱不惊。

“苏繁?”段老先生听苏繁自我介绍,心中暗自生疑。

不过庐陵王却是笑着亲自扶起来了苏繁,颇为热络的道:“苏才子文采斐然啊,当真是为我庐阳子弟好好的争了一口气啊!”

苏繁颇为自谦的回道:“拙作不堪,能入殿下的法眼也是苏繁的荣幸。”

见到苏繁如此自谦,庐陵王更加惊喜道:“宠辱不惊,苏老尚书可是有一个好孙子啊!来人啊,将备下的贺礼送到苏府之上,改日我定当亲自拜访!”

苏老太爷闻言,看了一眼这场面,虽是觉得不妥,但终究是应道:“殿下谬赞了。”

那一旁的庐州府牧张卫庐见到这一幕,也是道:“既然我庐阳才子已经是过来了,就请移步到正阁当中,也请段老先生评一评此番临巢楼文会的诗文究竟是谁更胜一筹吧。”

却是未曾料到段老先生直接是站了出来,道:“殿下,府牧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众人的目光又是聚集到了段老先生的身上,而后者却是走到了苏繁的面前,开口询问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繁闻言,心中陡生疑惑,不过这位段老先生却是吴国清誉极佳的文坛大儒,即便是比起来自己的授业恩师南宫明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这等泰山人物,苏繁自是不敢造次,向着段老先生作揖行礼颇为恭敬的回道:“在下庐州府人士,苏繁,师从金陵学宫南宫大儒。”

“苏繁……”段老先生念叨了两句,方才是回过头来对庐陵王和庐州府牧道:“殿下,府牧大人,人错了,作出那两篇绝句佳作的才子并非叫苏繁,而是名为苏潮!”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苏潮!”

庐陵王的面色极为尴尬,想着自己先前先入为主赞誉这苏繁,居然是闹出来了眼下这等乌龙局面。

倒是庐州府牧反应过来,拱了拱手对着苏老太爷问道:“苏老尚书,不知这苏潮是否为贵府子弟?”

目光尽头的苏老太爷反应稍显迟钝,而一旁的长子苏陌以及长孙苏繁,面色铁青,看着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些恼羞成怒!

“怎么会是那个赘婿子!”

苏繁脸色抖动,五指已经是紧紧地攥成了一团,心中在咆哮道。

即便是作为庐州盐运司经历的苏陌,面色也不甚是好看,就是在方才他还以为作出那等惊动庐陵王、庐州府牧这些大人物的锦绣文章的苏氏子弟除却自己儿子苏繁外,还能有谁,未曾料到居然会是名声不显的侄子苏潮!

苏府众人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当中,还是那一边很快接受事实的南城巡尉苏烈回道:“苏潮正是我二兄的长子。”

庐州府牧道:“那还请苏巡尉将这位才子苏潮请入这里,那周刺史想来已经是等急了,本官还需和庐陵王应付……”

苏烈应下之后,眼见着大兄苏陌毫无先前的热络,方才这变化估摸着让其落差极大,显然是不会随自己去请那侄儿了,见庐州府牧带着面色不自然的庐陵王以及段老先生离去之后,方才是下楼去了。

再说那苏恺见到苏繁被请上二楼为此腹诽不已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的老爹居然也下来了。

苏烈武人作风,十分粗狂的道:“苏潮,你随我上去去拜见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

苏恺却是问道:“爹,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烈瞧着四下人多,瞪了一眼苏恺之后,方才道:“你也随我上去吧,老实待着,休要胡说什么!”

苏恺悻悻脸色,他也在好奇这临巢楼二楼是什么风光,见老爹这般说,自然是厚着脸皮跟着潮哥儿的身后上了二楼。

那四下的众多豪族子弟见到这一幕,不乏有人说到:“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繁兄一篇锦绣文章,居然是让一族兄弟皆是幸以得庐陵王召见。”

……

且说那苏潮进入到了偏厢之中,见到了神色极为阴郁的苏繁以及大伯那不自然的面色之后,联系前前后后的传言,心思聪慧的他已经是猜了一个七七八八。

“那大夫人往日还能够对我容忍三分,不过要是知晓了今日大伯和苏繁在临巢楼里出了这等折辱面子的事情,定然不会好脸色相待,若不想好了退路,说不得真会步了沈姨娘的后尘……”

苏潮没有后悔这次临巢楼文会的出风头,明岁冬日建邺城中的中正试评状,文名也占据了极大的评状,若是此时再不脱颖而出,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大夫人拿捏在手中,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些念头在苏潮脑海中一闪而过,面色上却是未有太大波动,对着众位长辈一一行礼道:“爷爷,大伯,三叔,大兄……”

“嗯,”苏老太爷应了一声,这么多年随着次子赘婿他族,这位先朝的礼部尚书和几位孙辈的来往并不多,这些年来常常待在自己的后院中修补典籍。

在苏潮的面庞上他看出来了几分当年次子的影子,心中一触,开口问道:“此番文会之上,你作了什么?”

苏潮回道:“两篇绝句。”

“真的是他!”

苏繁看着苏潮的身影几乎是冒出来了几缕嫉妒的火焰。

只听苏老太爷点了点头赞许道:“看来你这两篇绝句作的不错,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皆是看重,要你去正阁当中,你去吧,但你要切记,苏府势微,绝不可轻易卷入到政事当中,你可明白?”

苏潮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爷爷提醒避讳的乃是梅雪之争。

见到苏潮随着一众苏府子辈离去,苏嵩也是身形一松,目光愈加浑浊,良久之后才是叹息道:“和厉儿真像啊,一样这样的不安分……”

第三十章 梅花绝句

“不才苏潮,见过庐陵王殿下,府牧大人,刺史大人以及各位大人。”

在众人的期待中,作出这两篇《梅花绝句》的作者苏潮,终于是姗姗来迟。

庐陵王已经是从方才认错人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不过却也是没有了开始的热络,道:“本想与苏才子促膝长谈,不过段老先生却是更为热切,君子不夺人所爱,就改日再行叨扰了。”

段老先生对那两篇《梅花绝句》爱不释手,如今见到正主,一番礼节过后,又是听闻到庐陵王这般说,当即是作揖叩谢道:“老夫多谢殿下成全!”

旋即,段老先生转过身来,看着苏潮开口问道:“不知苏小友师从何家?”

苏潮倒没有胡诹,如实回道:“并不曾在外从师,只在家中学过。”

“哦?”段老先生想起来了这苏潮的爷爷正是前朝礼部尚书,家学渊源如此,不在外从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此时,忽然是听到了临巢楼外疾驰送来的快传,“报!张大人,乐老将军送过来一封传信,说是作了一首咏梅诗。”

“哦?”庐州府牧张卫庐面色稍稍诧异。

另一边坐着的刺史周玄明也是面露讥嘲道:“那个拿了一辈子刀斧的乐老匹夫也会吟诗?”

传报卒应道:“是乐老将军白话,随后再由乐隐将军润色的。”

闻言,周玄明并没像之前那般讥讽着回话,这乐隐乃是如今庐州府本土豪族中的少壮派,文韬武略即便周玄明作为庐州南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乐隐将会是成为张卫庐之后,建邺朝堂的又一大心腹大患。

果然,听闻乐隐之名,这张卫庐面色恍然大笑道:“既然是乐老将军盛意,你就当着我庐州众吏的面读出来吧。”

“是!”

这传报卒应道之后,便是拆开了密封的信笺,声音十分洪亮:“冰天雪地终消融,看花岂可旧来狂。欲征破鞍八百壮,临巢楼里露寒芒!”

“冰天雪地终消融,看花岂可旧来狂。欲征破鞍八百壮,临巢楼里露寒芒!”

临巢楼中众人皆是在这首诗文中读出来了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饶是庐陵王在听到这篇诗文之后,也面色为之一抖。

那周玄明本就是心高气傲,听出这乐老将军诗文中的耀武扬威之意,当即是站了起来道:“乐老匹夫,莫真欺我庐江军刀剑不利乎?”

见这状况,苏潮方才是知晓,庐州境内的梅雪党争已经是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随时可能动武!

果然,那庐陵王对原先周氏一族的出尔反尔和搅局就极为不瞒,眼下又是见到周玄明如此震怒模样,也是面色严肃厉声道:“周刺史,今日本就是各显其才的文会,似你这般有些失态了吧!”

见此情势,那段老先生也是从中调和道:“今日乃是临巢楼文会,论文不动武,各位还暂且安坐下,用文采比试高下如何?”

“哼!”周玄明闻言,当即是冷哼了一声就坐下了。

庐陵王见状,也是道:“既然如此,便是由段老先生主持论诗才高低吧。”

段老先生点了点头接下来了这桩使命,对着四下众人道:“方才周宣抚(周子扬官称)的《七律咏雪》已经是让老朽震撼后生可畏,现如今又出了苏小友两篇上佳的《梅花绝句》毫不逊色,其中高下优劣,老朽一人实难断决。”

“暂且将胜负落下,众位先前已经是对《七律咏雪》评论多时,眼下就着重看苏小友这两篇《梅花绝句》如何?”

众人见此,也是纷纷应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

……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庐州。”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两首《梅花绝句》很快的在这正阁之中传阅开来,不过乃是段老先生嘱咐弟子禾芫抄写的临摹篇。

这是因为段老先生见到了这篇诗文之后,对小弟子禾芫茶水误溅这篇诗卷上极为不满,其中有一段楷字已经模糊,故而严惩这小弟子抄写《梅花绝句》二首给正阁众人传阅。

果然不久后,这正阁之中便是纷纷议论开来。

“真是两篇绝佳的咏梅诗文啊!在诗意之构想、托意等处不落窠臼,景与情浑融一体,意境之华美、含蓄,发人深省!”

有人捧着这《梅花绝句》爱不释手,如是赞叹道。

众人看过来,发现如此赞誉的人居然是庐州府同知王定昱,出自庐江王氏,地理上的南派“雪党”。

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率先对这两篇《梅花绝句》如此优评。

果然,继王定昱破例之后,场中的博学高士皆是对这两篇《梅花绝句》鉴赏起来。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这第一句中【坼晓风】一词,突出了梅花不畏严寒的傲然情态,第二句中则把梅花比喻成白雪,既写出了梅花洁白的特点,也表现了梅花漫山遍野的盛况,言辞鲜明,景象开阔。”

说这话的乃是庐州府主簿任良骥,“梅党”人士,国士出身。

“原来如此……”

听闻任良骥如此说,学问浅薄者方才是明白,这“雪堆遍满四山中”写的不是冬日大雪环境,而是指梅花盛开的繁盛之景。

只听任良骥又看向《梅花绝句》其一的三四两句,感叹道:“而这后两句方才是画龙点睛之笔,出人意表,高迈脱俗,愿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庐州……这句于我等喜梅人士看过来,另有深意啊。”

任良骥意有所指,似王定昱这些南派“雪党”也是心知肚明,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庐州……不正是针对梅雪之争么!

果然,见任良骥说到这里,正阁中的那些南派人士皆是默然不语,尤其是那周玄明,几乎是要将手中的酒杯捏出一道裂痕。

那王定昱神色略有异样,庐江王氏或许会被打上亲近朝堂的庐州南派标签,实则不然,这些年梅雪两党的争斗中,庐江王氏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立场。

故而,即便是知晓此时的刺史周玄明脸色并不好看,王定昱也佯装不知这《梅花绝句》中影射梅雪之争的偏向,而直接出于鉴赏诗文的心态将目光凝视到了那《梅花绝句》其二一篇上。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这篇诗文,恐怕在南派雪党中人有心去看的话,意味深长啊……”

王定昱看破不点破,暗自心道,却是发现梅雪之争的大格局下,又不得不去思索这首诗文背后的用意?

更北枝有双关之意,一个“北”字就让南派雪党眼受灼痛……此诗当中,并未直白的褒梅贬雪,心思别具一格,以“层冰积雪”来烘托梅花的“高标逸韵“,进一步突出了梅花不畏严寒、傲对霜雪的气节。

并未直白的褒梅贬雪,而是在意境上更胜一筹,用雪之酷寒衬托梅之气节!

“相比之下,那周子扬的《七律咏雪》倒是输了半筹……”

王定昱并不奇怪,周子扬名列吴国四大才子之一,文采还是值得肯定的,但其乃是官身,又是深陷庐州南派雪党的影响,所思所虑或多或少牵扯到梅雪之争上,却不料反倒是输在了局限之上。

“但,周子扬真的输了么?”

无人敢将这话说出来,他王定昱不行,任良骥更是不行,哪怕是此番临巢楼文会的评状段老先生恐怕也得言辞婉转瞻前顾后。

即便周子扬这篇诗文输了一筹,但其志却不在此,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庐州仍旧是泾渭分明的梅雪之争!

这是大局,也是大势!

第三十一章 孰高孰低!

眼见着当下场景中的议论纷纷,那庐陵王赵乾也是心中忐忑,皇室子弟自是要求文韬武略样样俱全,未出阁在皇宫内也是由名家宿儒教授,但眼下却是分辨不出来周子扬《七律咏雪》和苏潮两首《梅花绝句》的高下来。

故而,庐陵王也是向身边的纪师爷开口问道:“师爷,依你看来,这两人的诗作究竟是谁高谁下?”

纪师爷的两撇八字胡翘了起来,笑着应道:“殿下,武无第二文无第一,周子扬和苏潮两人作的诗文依照不同立场看来,各有出彩之处,但依我看来,还是苏才子的诗文立意更加出彩一些,这一点应该是不止在下认为,那王定昱、任良骥甚至是段老先生皆是如此认为的,只不过……这一点顾忌庐州地方的局势,谁都不好说罢了!”

闻言,庐陵王皱起眉头,若是先前,他只希望出现一首绝佳的咏梅诗抵制住周子扬的张狂之势罢了,但是眼下,见到苏潮作出的两篇《梅花绝句》,他认为若是不给周子扬一个回应,反倒是显得自己无所作为了!

哪怕只是平局,庐陵王都是不认可。

纪师爷与庐陵王主臣多年,自是从庐陵王的眉目之中揣摩到了后者的心思,便是笑道:“殿下若是想那苏潮胜出,又有何难,不过是借势而为略施小计罢了……”

闻言,庐陵王偏过头看着纪师爷,眼眸中露出来一丝喜悦道:“师爷有办法还不快快说来!”

如是,纪师爷便是朝着庐陵王附耳贴过去将心中的计谋说了出来,庐陵王听闻过后果然是面色大喜。

另一边的苏潮终于是知晓了临巢楼文会中作出两篇《梅花绝句》大出风头的后果,就是在方才的诗文议论之中,已经是有连续几道极为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是“雪党”人士将苏潮已然当成了梅党中人,暗自嘀咕着。

很快,当正阁众人将苏潮这两篇《梅花绝句》议论的七七八八之后,就是见那庐州刺史周玄明见到四下众人皆是对那两篇《梅花绝句》赞赏不已,当即是毫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就请段老先生高下立判吧!”

见此状况,那段老先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庐陵王得到后者的允肯之后,方才是对着四下众人笑着应道:“好,既然是文会,自然就是以文采最为主要,老朽目光短浅,只能够鉴赏出周宣抚的《七律咏雪》与苏才子的两篇《梅花绝句》为上佳之作,若是有其他候补文作,诸位尽可一一举荐而来。”

这也是段老先生的谦逊之语,作为先朝的国士【魁首】,尤擅诗文歌赋,能够被庐陵王从徽州千里迢迢的邀请过来作为临巢楼文会的拼装,自然是有其本事的。

果然,在段老先生的硕硕文名之下,四下众人皆是没有擅自举荐什么诗作,毕竟那《七律咏雪》和两篇《梅花绝句》作的是十分出色,寻常诗文若是在此时拿出来相提并论的话,简直是贻笑大方!

果然,等待数息时间,那段老先生瞧着四下并未有人站出来冒然举荐什么诗文,于是说道:“既然诸位并未有诗作举荐,那此番临巢楼文会的冠亚之作就是在周宣抚和苏才子之间角逐出来了。”

“理应如此……正是如此……”

段老先生能够在朝堂之上全身而退,不涉入到党争之中固然重要,但段老先生的确是精通政事中的精妙之处,即便不落居在这庐州之内,也不会沾染在这庐州梅雪党争的麻烦事中。

无论是点出来是《七律咏雪》力压群芳,还是两篇《梅花绝句》更胜一筹,对于段老先生来说,皆是一桩得罪人的事情。

周氏乃是吴国的显赫门第,族中子弟多在朝堂地方之上身居要位,而另一边的庐州府牧却是封疆大吏,身后的庐陵王更是贵为皇胄,段老先生清誉在野,对这等事情自是避讳莫急。

果然,只听段老先生说道:“当然不可否认周宣抚和苏小友两人诗作为上上佳作,不过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或者也是老朽学力有限,无法鉴别出来这两篇诗作的优劣高下,所以,老朽的评状便是周宣抚和苏小友两人诗作不分上下,并列第一如何?”

“呵呵……果然。”庐陵王听闻到这般定论,毫无意外,旋即又是将目光看到了那庐州府牧张卫庐和刺史周玄明的身上,这二人会认同这般中庸的结果么?

不可能的!

就是见周玄明立即是站了出来,道:“老夫侄儿周子扬乃是泰和十六年国士【无双】,文名当世者能有几人匹敌,岂会是庐州府一无名孺子能够比拟的,此等评状,简直是荒谬至极!”

“哼!”

庐州府牧倒是保持了一副处之泰然的态度,对着周玄明也是讥嘲道:“文章本天成,妙句偶得之,周子扬的确是颇具文名,但本府庐州俊采星驰,未尝一未出仕的儒生不能与之比拟,本府看来,这《梅花绝句》就是远超那《七律咏雪》百十倍!”

若是其他人,周玄明自然是以其无知狂论驳斥回去了,但张卫庐是何等人也,传承数百年的庐州世家,也曾是名震中原的文豪雄才,周玄明不得不承认,作为当年东皇面前文采争高低议论庐州归属的张周两大世族的传人,自己在文道上远不如张卫庐。

若是他二弟周玄清在此处的话,必定是以严谨的正统理学将眼前这周玄清判定为乱臣贼子之流!

见到这浓浓的火药味,那庐陵王也是站了起来,笑着对段老先生道:“不分高下并列第一自然很好,只不过本王有一事不得不说出来了。”

段老先生躬身道:“殿下请说。”

庐陵王笑着说道:“本王也酷爱收集各类名家之作,实不相瞒,周宣抚与苏才子两人之作于本王来说,千金易得,故而……”

果然,见到了庐陵王这般说,段老先生也是心中一紧,这文会上的优等文作,归属一般皆是由评状决断,默认就是被评状私人收藏下了。

段老先生本就是对这两篇诗作爱不释手,准备收藏在自己的手中,眼下听闻庐陵王这般说,心中也是一紧,自是舍不得这两篇可遇不可求的诗作。

但庐陵王已经是说出口来了,段老先生又不能够拒绝,一时之间为难起来。

庐陵王见段老先生这副模样,也是笑道:“莫不是段老先生不舍得?”

旋即庐陵王又是自问自答道:“倒是本王忽视了,段老先生速来酷爱诗文辞赋,眼下要段老先生同时割爱两篇可遇不可求的墨宝,倒是本王孟浪了,这样吧,就将这两篇诗作段老先生与本王一人一篇,如何?”

“这样……当然是最好了。”段老先生只能够使如此答应下来了。

庐陵王伸出手道:“段老先生既然是本次临巢楼文会的评状,就是由段老先生先选吧。”

闻言,段老先生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两篇诗文,倒是没有多大的犹豫,便是伸出手将那周子扬的《七律咏雪》拿了起来。

那周玄清以及大多庐州南派的雪党官僚见这状况,自是心中一喜。

两篇诗作究竟是孰高孰低,因为庐州的局势,段老先生自是不可能轻易说破点透,但如今的这番选择却是掩藏不住段老先生究竟是更加属意何人所作。

见段老先生没有太多犹豫就是拿起来了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雪》,无疑实在向众人表明,究竟是谁才是这场文会的魁首之作!

除了文名鼎盛的周子扬,还能有谁!

但周玄明却是并没有多大的得意,眼下这场明显对庐州府本土豪族极为不利的场面正是有着亲近庐州北派的庐陵王所为的,想那庐陵王的城府,岂会是坐视这等打脸张卫庐的局面发生。

果然,随后让周玄明预感不好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只见段老先生将手中拿起来的《七律咏雪》诗文递给了庐陵王的面前,道:“既然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宣抚文名鼎盛,文采斐然,即使如此,老朽便是将这篇《七律咏雪》佳作借花献佛,献给庐陵王殿下了!”

第三十二章 终见高下

“砰!”

一个皇窑里面烧出来的精美杯盏在庐州刺史周玄明的手中响起来了他人微不可闻的一声,化成了齑粉。

周玄明眼见着段老先生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七律咏雪》诗篇递到了庐陵王的面前,也是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其余的庐州南派雪党人士也是后知后觉段老先生此举中的意义,也多出来了一丝愠怒之意。。

居然将周子扬的《七律咏雪》送出去了,却是保留下来了苏潮的两篇《梅花绝句》,岂不是说在段老先生的眼中,更看重后者一些!

那段老先生一心放在这诗作的归属之上,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率真所为居然是引起来了场中四下众人的反应。

待有所发觉的时候,那庐陵王却是恰到时机地接过了段老先生手中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雪》,面色上表现出来一抹遗憾之色,言辞颇为恳切的对段老先生恳求道:“段老先生,本王愿用先朝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换取苏才子的这两篇《梅花绝句》,如何?”

在一旁的苏潮也是暗暗心惊,这庐陵王不愧是皇家子弟,出手端的是不凡。

先朝祖间海大儒乃是吴国故去的有名宿儒,设讲坛于皇宫内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今吴国朝堂上似丞相宋无极、太尉周玄清等权臣皆是这祖间海大儒的弟子。

想来可知,这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是如何不俗,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果然,听到了庐陵王拿出来了祖间海大儒的铭抄手端砚,四下众人面色皆是为之一变,正是知晓这祖间海大儒的地位和声誉,才显得庐陵王求才心切。

一位并无多少文名的庐州府才子所作的诗词,另外一位先朝宿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怎么看交换都是严重的不对等!

那段老先生这个时候岂会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步一步落入到了庐陵王看似无心设置的陷阱当中,但段老先生显然是没有被庐陵王许诺出来的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打动心意。

随后段老先生居然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是老朽不愿意成人之美,那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虽然珍惜,但老朽平生也收集了两方,相比之下,还是苏小友的这两篇诗词作的更是符合老朽的心意……”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拿这两篇诗词去换拿祖间海大儒的铭抄手徽砚。

“这……”

眼见着段老先生居然是如此喜爱拿两篇《梅花绝句》,居然是连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都不为所动,四下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诧异之色,旋即似乎是预测到了一个事实。

今日临巢楼文会之后,眼前这位名声不显的苏氏才子恐怕将要名扬吴国文坛了!

那周子扬乃是泰和十六年的国士【无双】,名列吴国四大才子之一,正是这样的文采斐然人物作出来的诗篇,却是在段老先生的眼中不如眼前这位苏氏才子。

而这位苏氏才子作出来的诗篇,居然是连庐陵王都愿意拿着祖间海大儒所用价值不菲的铭抄手徽砚都要求诗文,并且是被拒绝了!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不日将会传达吴国四方,周子扬的文名、甚至是祖间海大儒的文名都会是助长着这位庐州才子受到其他文人的瞩目!

庐陵王见到眼下这种局面,虽然面色上有着重金求诗文不得的遗憾之色,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纪师爷说的果然是没有错,拿着段老先生已经有了的东西去换苏潮的那两篇《梅花绝句》,果然是能够好好地掌掴那周子扬的脸面!”

庐陵王知晓,这段老先生平生酷爱文房众宝和诗文辞赋原篇,而后者最看重的或许是这两篇《梅花绝句》的文采,但其中仍有一点不可忽视。

那就是……字!

果然,段老先生人老成精,意识到了庐陵王这一番作为将其拽入了庐州南派雪党的仇视当中之后,也是故作释然的笑了笑说道:“老朽这等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已经是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珍奇重宝都看遍了,之所以看中苏小友的这两篇诗文,其文采自是不必说,另外一点就是苏小友所写的字迹,让老朽起了收揽的心思!”

“哼!”庐州刺史周玄明听见这话,当即是冷哼一说,目色冷冷地看着段老先生说道:“段老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周氏一族的书法比不上那无名孺子了!”

周玄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怒之气和肃杀之意,大有段老先生承认这一点便是当场翻脸的意思。

段老先生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周玄明的震怒,颇为和蔼地笑着应道:“周氏书法享誉中原,其笔迹如音律华美,令人读之而不禁翩翩起舞,老朽自是不敢小觑分毫。”

段老先生没有说错,“周书”传承数百年,乃是吴国士人争相临摹的书法,颇受列国士子推崇。

“但物依稀为贵,老朽的藏室之中还有周氏书法历代杰出之人的作品,甚至是周氏先祖匡威侯(周景玉)的亲书都有收藏,相比之下,苏小友的书法老朽从未见过,故而万分珍惜,这也是方才老朽婉拒庐陵王殿下所说的祖间海大儒所用的铭抄手徽砚原因所在。”

“原来如此……”

听闻段老先生如此解释道,众人方才是恍然大悟,不过旋即却又是好奇起来,究竟眼前这位苏氏才子写出来了什么样的好字,才是让段老先生这般在意!

先前苏潮所作的《梅花绝句》两篇皆是由段老先生小弟子禾芫抄写的,众人还不明觉厉。

但如今看来,那位苏氏才子亲手所写的《梅花绝句》才是大有文章呢!

“荒谬!”

周玄明怒拍桌案而起,径直朝着段老先生所在之处走了过去。

另一边的庐州府牧张卫庐正襟危坐,丝毫未动,似眼下这等局面于庐州府本土豪族来说,无疑是上上等的局面,周玄明眼下这等动作已经是有了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徒惹他人耻笑罢了!

周玄明走到段老先生的身边,怒目圆睁,却是并未发作,伸出手抓出了段老先生视若珍宝的《梅花绝句》原作,低下了愤怒的眼睛看了起来。

数息之后,周玄明依旧是怒目圆睁,不过体态周围的底气却是消散了大半,片刻过后,终于是将手中攥着的诗篇原作摔在了桌案上,被抓住的一角已经是皱了。

“哼!”

周玄明并未像其他人想象的一样雷霆震怒,而是冷哼了一声,便是带着一众南派雪党官吏扬长而去!

不知内情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是见到庐州刺史周玄明领着一派雪党官吏没打招呼就离去,不见原先丝毫的张扬气焰。

“莫不是……”

众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到了段老先生前的桌案上,那里是苏潮所书写的两篇《梅花绝句》手稿,似乎还沾染着周玄明方才掌心的热汗。

王定昱、任良骥等人皆是上前几步,隔着数尺之远,看着那手稿,其上的字迹看的是清清楚楚,是楷书,雄健开张,用笔圆劲浑厚。

比起那周氏一族传承数百年号称是“乐章”的周书,形意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一手好字啊!”

第三十三章 宋天渊

“落落松荫扫不开,乱蓬遗棘翳荒台,枭雄已死三分后,教弩何人更此来。”

庐州府和居巢县府交界之处,乃是庐阳八景之一的“教弩松荫”,乃是数百年前争鼎乱世中的古卫国武帝为抵御古吴国舟师来犯,筑教弩台,教练五百强弩手于其上。另植松林,以荫壮士。后岁月既久,柯化龙鳞,针成鹤翼,松荫密蔽,遂成庐阳一景,名曰“教弩松荫”,胜极一时。

争鼎乱世以后,庐州归于吴国统辖,不复征战,时移景迁,昔日松荫密蔽的教弩台,渐成为荒台,

那周子扬从临巢楼离开之后,没做停留,直接是朝着庐州府通往建邺城的直道策马离去,那张卫庐固然是当世雄才,但周子扬也是知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却是没有想到,还未离开庐州府境内,在这边境松荫亭外便是遇见了一位故人。

松荫亭中,石座的另一边坐着一位衣着锦衣,内敛精芒的青年,腹有诗书气自华。

周子扬开口问道:“天渊兄,近来不在你的扬州待着,来这庐州作甚?”

此人正是当今吴国丞相之子宋天渊,泰和十三年的国士【无双】,吴国四大才子之首。

宋天渊为周子扬斟了一盏酒,递到了后者的面前:“这天下之大,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只是,子扬你太过心急了,张卫庐所在的庐州,即便是你我两人之父联手,恐怕也是奈何不了的!”

“难道就由张卫庐这等乱臣贼子参与皇嫡党争,祸乱社稷么!”

周子扬反问了一句,就是讲宋天渊为其所斟的一盏酒一饮而尽,这酒乃是庐州本地所出的屠苏酒,十分滋补,并不醉人。

“当今之世,我吴国为当世鼎甲之国已成定事,纵然张卫庐身怀雄才,却是只可守成而不能进取,与其勾心斗角,倒不如一个【等】字,庐州本土豪族子弟人才凋零,张卫庐能够守得住庐州二十年……三十年,难道还能护住庐州几辈子么。”

见宋天渊这般说,周子扬笑了笑,道:“庐州于周氏而言,便是金陵学宫于宋氏而言,难道天渊兄当真是认为我不知道你前来庐州的真正原因么?”

宋天渊动作一滞,举起来的酒盏靠在了嘴唇上并未饮进口中,抬起眸子看向了周子扬。

“哒哒哒……”

就在此时,那急促的马蹄声就是疾驰过来,周子扬并未回过头,他对这马蹄声极为熟悉,乃是周氏一族专门圈养的马匹,脖子上挂有特制的铜铃,声音十分奇特。

“少主,少主……”

那马背上的身影一个侧身下马,便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周子扬的身边,低着声音说了一句。

待这人挺直腰背之后,周子扬的眼中已经是泛出来了浓浓不可置信的诧异之色。

对面而坐的宋天渊却是并无好奇,径直道:“看来子扬你已经是接到了临巢楼里的消息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我吴国泰和十六年的国士【无双】,四大才子之一的周子扬,居然会输给一个无名孺子……”

这周氏前来报信的传人乃是周玄明出临巢楼之后派人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但似乎一直在松荫亭中静待着的宋天渊居然是能够提早得到消息。

由此可见,宋天渊在庐州安插的人手丝毫不逊色于在此盘根数百年之久的周氏一族。

周子扬并不意外宋天渊为何比自己提前一步得知消息,反而是问道:“那苏潮究竟是什么人,连作两篇《梅花绝句》居然破我《七律咏雪》!不对……他也姓苏,莫不是……”

当周子扬的目光看向了宋天渊的面庞时,后者也是放下了酒盏,头都没抬,缓缓说道:“苏潮,明面上他是庐州城苏府中的二房独子,祖父乃是先朝礼部尚书苏嵩,其父入赘他族为婿,是一个不受家族长辈重视的庶房子弟罢了。”

周子扬听出来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那么实际上呢?”

闻言,宋天渊目光阴沉,面无表情带着一丝冷意道:“实际上,他爹并非是苏嵩所生,而是当年建邺宫廷政变中建邺苏宅的直系子弟,混乱中被苏嵩带出苏宅,视如己出抚养长大,这般说吧,他真正的祖父便是当年吴国朝堂的恶首权臣……那个人!”

说到这里,宋天渊用手指沾了一些酒液在指尖上,徐徐写道:“子扬,临巢楼文会,他能够做出两篇毫不逊色于你的咏梅绝句,实在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十数年未出府多远的孺子能够有这等才思,若是有心去看,这份城府着实是有一些令人忌惮啊……”

“但是,你输给他,却并不算冤……”

宋天渊言罢,周子扬就是见后者的指尖离开石桌,留下了两篇诗文,正是苏潮所作的两篇《梅花绝句》。

“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庐州。”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亲眼见着这两篇《梅花绝句》,周子扬自己的手也是紧紧地攥在了一起,许久未言,即便是他不愿因承认,这两篇咏梅诗文的确是作的无可挑剔,无论是立意、文采和构思,比起自己所作的那首《七律咏雪》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天渊在一旁继续道:“还有,那小子所写的字也是不俗,别具一派,见所未见,居然是能够让段元正那个老家伙摒弃祖间海大儒铭抄手徽砚……甚至是不顾得罪你伯父周玄明,都是要得到那篇手稿。”

“苏潮,苏氏……”周子扬念叨着,抬起头看着宋天渊,道:“果然,你宋氏一直将苏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那场宫廷剧变过去了二三十年,如今看来,这失去了那恶首权臣的苏氏,仍旧是不可不防。”

宋天渊并不否认自己心中对那苏氏的忌惮之意,又是道:“子扬,你我未来注定乃是吴国出将入相,征战四方的朝廷柱石,眼下局势并不明朗,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我两大家族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若是一着不慎,难免落得当年建邺苏宅那般树倒猢狲散的破落结局……”

闻言,周子扬沉默许久,终是没有回话。

第三十四章 精铁盒子

临巢楼文会,作为年关将近庐州府境内的一场盛事,自是受人瞩目。

很快,苏潮之名就是在徐徐传开,能够受到庐陵王、庐州府牧以及宿儒段元正的赏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苏氏才子的文名以雷霆乍惊般的速度传播开来。

毫无疑问,能够在临巢楼文会中作出比及周子扬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诗文,苏潮之名注定会变得炙手可热。

连同这往日里在庐阳城里并不算顶尖门第的苏府,一时之间众多宾客群涌而至,十分喧闹。

苏府正中央处,乃是大房苏陌的独院,作为苏府如今的当家人,苏潮也无父母在府中,苏陌以及其妻子苏吴氏自是收到了前来拜见宾客的一一请见。

平日里,苏陌作为庐州盐运司经历都巴结不了的人物,都是宾客盈门,让苏府变得门庭若市。

苏吴氏安排妥当,一应事务皆是安排妥当起来,并无失礼之处,俨然是一位持家有术、宽厚慈爱的大夫人形象。

及至暮色四合,白日里喧闹的苏府终于是归复往常的一丝宁静,下人们在收拾着宾客离开后的残羹剩宴,劳碌了一日的大夫人苏吴氏也靠在了软塌上,由着四五个机灵的丫鬟捏肩捶腿。

“庐州同治王定昱,主簿任良骥……这些可都是跺一跺脚庐州都会为之一震的人物,平日里怎么都巴结不上的,这两日却是上赶着前来府中,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本事的侄儿啊……”

苏吴氏说的是阴阳怪气,尖声细气中不难听出来心中的不悦之意。

另一边的苏陌脸上看上去也并不高兴,只能说当日临巢楼里闹出的乌龙之事让其前后落差有些大而已,所幸那苏潮还是本家侄儿,并无丢了苏府的体面。

在大夫人的不远处,用着屏风隔挡住的偏房中,苏繁正在其中。

这里是用来摆放这两日上门宾客的随礼之物,还有庐陵王、庐州府牧派人送过来的,并不乏珍奇重宝,罕见之物。

但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贺礼,苏繁的手中已经是捏紧成了拳头,藏在了衣袖之中。

“这些明明都应该是我的……岂能够被苏潮那个赘婿生的杂种夺了去!”

苏繁难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将一只皇窑里烧出来的绿枝缠腰团纹青花瓷瓶打翻在地。

“砰”的一声,让靠在软榻上的大夫人也是惊坐起来,和苏陌一同看向了偏房中,责骂道:“出了什么事?做事毛毛糙糙的!”

蔡氏妈子看了一眼偏房,道:“是大少爷,失手打翻了一只青花瓷瓶。”

听闻是苏繁,大夫人的脸上怒气渐渐消失了,旋即又是对着偏房的苏繁埋怨道:“你平日里在外求学读书,如何就是作不出来好诗文,是不是在外懈怠疲惫了?”

苏繁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强作镇定的回道:“哼,我随恩师修学的是金陵理学,如今吴国内理学才是显学,诗词终是小道,经义才是做学问的地方,那苏潮能够作出来诗词算得了什么,想要在中正试中脱颖而出,要靠的还是理学经义!”

苏吴氏闻言,站了起来,看向了那偏房中,方才打碎的绿枝缠腰团纹青花瓷瓶价值不菲,数百两银子,但相比于整个偏房中堆积的众多宝物,又是算不得什么了。

苏吴氏回过头看着苏陌问道:“你说,这些别人送上门的东西是咱们自己收下,还是给了你那争气的侄儿?”

闻言,苏陌站了起来,走到苏吴氏的身边,看着这琳琅满目的随礼之物,思虑一阵才回道:“这些东西,有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送过来的,便是将临巢楼文会中的彩头夹并一些东西给苏潮吧,至于其他的,苏潮并未出府,这些东西终归是要苏府去还礼的,便是收入府中库房。”

苏吴氏闻言,虽然是留下了其中大半东西,可是想着那苏潮平白无故得了数千两银子的财物,心中始终是不舒服,但苏陌已经是发话了,苏吴氏只好不情愿的应道:“倒是便宜了你那侄儿!”

闻言,苏繁也是走进来偏房之中,径直走到了某处,从这堆贺礼之中看中了一方盒子,约莫尺半长宽,里面也不知盛放着什么东西,使用精铁铸就的,外面雕刻着复杂精美的铭文,看上去重量极沉。

“这个东西归我了。”

苏繁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其伸出手将这尺半长的精铁盒子提了起来,力道不轻。

苏吴氏见状,想起来了这精铁盒子乃是庐陵王送过来了礼物之一,其他东西都是十分轻巧,唯独这看上去十分精美的铁盒子异常沉重,四个家仆抬进来的,约莫有着百斤之重。

就是这般百斤重的精铁盒子就被苏繁一人抬了起来,这百十斤的气力让武将世家出身的苏吴氏也是点了点头,自家儿子文武双全,体态和精神气倒是彻底压过了那苏潮一头。

“苏繁……”苏陌知晓这精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就算不知晓,这是庐陵王点名给苏潮的东西,苏繁怎么能够私自占有。

苏吴氏在府中显然是极有权威,见苏陌不允,当即是喝道:“这铁盒子说不得你那侄儿提都提不起来,我儿喜欢拿去就拿去了,大不了其他的物件上弥补一些,让他吃不得亏得!”

苏陌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若是被庐陵王知晓此事,祸及我苏氏满门!”

“你不说我不说,庐陵王怎么会知道!”苏吴氏转过头对着苏繁道:“既然繁儿看上了,喜欢就拿去,那苏潮说到底是一个赘婿子,我既然是长辈,这些事是能够做得了主的!”

苏陌见状,也是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精铁盒子里的东西,对于读书人来说可遇不可求,也只有庐陵王殿下这等皇胄方才是舍得这等珍稀之物做临巢楼文会的彩头。

苏陌的目光落在了儿子苏繁身上,沉默许久,终是点了点头许肯道:“罢了罢了,此物的确是对你有用,你便是拿去吧,至于苏潮那边,便将我从建邺带回来的那株幽国人参弥补给他……”

第三十五章 除夕当日

年关当日,苏府因为临巢楼文会得来的喧闹总算是得到了稍稍止歇。

“各色绸缎十匹、和田碧玉镶紫莲形吊坠、巧绘漆雕花梨木香炉、流光溢彩琉璃盏、镂空龙骨流苏折扇、徽州出产的珍品文房四宝,还有三千两银票,对了,这株幽国的老山参怕是有了数百年的火候,可遇而不可求……这一次大夫人可还真的舍得啊!”

因为这几日连连有宾客上门拜访,更是点名求见临巢楼文会大放异彩的苏氏才子苏潮,大夫人保全苏府和自己的体面,连夜派了数十个家仆将苏潮居住的小院布置的焕然一新,一应家具都是采用价值不菲的良品。

在除夕白日,大夫人苏吴氏又是令人将这几日府中收下的部分礼物给苏潮送过来,满满几大箱子,除了各地特产,还有不少的珍奇重宝,十分罕见。

虽然明明知晓眼前的这些东西不过是这几日苏府收下贺礼的十之二三而已,但大夫人能够顾及脸面将其送过来一些来,苏潮也是稍稍意外。

苏潮并未太过在意这些财物,毕竟夺了那掘墓道人的乾坤布袋,苏潮的腰包也是鼓实了不少。

但在苏潮原本看来,想那大夫人的脾性,必定是将这些东西收为己有。

但旋即也是想通了:“恐怕若是其中若是没有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的看重,大夫人定然是将这些东西自己收下的……看来还是权高位重令人敬服啊。”

既是这般想着,苏潮就是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其中大多东西十分精巧,可以收入那乾坤布袋中,只不过这几日府中人多眼杂的,身边若是突然少了这些东西,被有心人注意到定然是会生疑心的。

苏潮也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些礼物上面,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的确是不少,可随之而来的,也有大量的麻烦事过来了。

比如说,在临巢楼文会上露出的一手字迹,能够被见多识广的段老先生看中赏识,文会过后,便是有着大量上门邀见的宾客求字的。

其中有临巢楼文会上所作的两篇《梅花绝句》手稿,也有似段老先生要求抄写的独家文章的,前前后后,苏潮不想担上持才骄狂的非名,自是尽力的答应下来了。

年后就要踏上前往炎国的旅程,余下的日子倒是愈发紧了,苏潮只得是赶着时间将这些答应给人的手稿抄写出来。

“据说日游神境界能够一心两用,我若是达到了日游神境界,便是能够分化出来两束念头,操纵毛笔抄写这些手稿,想来也是省下了极多的时间!”

自从学了《大梦心经》的修行法门之后,这连月来,依靠吸纳那浑道人的夜游神纯澈念头,苏潮的神魂已经是壮大了不少。

往常对于掘墓道人的日游神念头,吸纳起来只能够算作囫囵吞枣,但如今再回过头来吞化掘墓道人的念头,却是能够从中窥伺到不少的玄妙之处,对道术的领悟能力也是更深了。

藏在乾坤布袋里的诸多金铁之物也是被苏潮凝练修成了庚金之气,作为五行大封印的第一步,苏潮已经算是略有小成,念头催动的庚金之气已经如同精铁铸就的宝剑一般锋利,可以轻易地斩断碗口大的木头,断口十分平整。

《大梦心经》里还介绍一些粗浅的冥想法门,将这庚金之气锻造成有形象体态的事物,只不过苏潮现如今接触到的道术实在是有限的紧,冥想出来的事物就是一团乌黑黑的影子,毫无体态可言。

“庚金之气乃是至刚至阳,听说冶父山实际禅寺铸造的佛像法相金身、庄严肃穆,若是将庚金之气冥想出来了那等外相,对于脆弱的神魂必定是有着极大的震慑作用。”

苏潮趁着闲歇下来的空隙,将这些事情想过一遍,决定年后离开苏府前往炎国,先是向南折道庐江县府内,那冶父山实际禅寺乃是吴国境内有名的佛刹宝地,对于修炼庚金之气有着极大的裨益。

这些事,苏潮作出决断之后,也就不再多想了,眼下这些答应他人的手稿得在这一两日完成,最是受不得胡思乱想,神绪万千,这样写出来的字,是形意上的大忌。

能够进来苏府求字的无一不是识货的,若是其中有懈怠之处,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文名还算是小事,若是被那些人物揪住了这些懈怠之处,还认为自己对他们有所轻视,得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是一日时间过去,苏潮用笔行云流水,总算是将那些他人所要的手稿抄写了大半。

正是有些手乏之时,那大夫人苏吴氏却是差遣蔡氏妈子到来这边,知会道:“潮少爷,老太爷那边的家宴已经是准备好了,三老爷也是带着家室赶回来了,大夫人知会你也去呢。”

看着蔡氏妈子的言语恭敬之态,苏潮也是颇为感慨,不久前这蔡氏妈子还要心无顾忌的对自己颐指气使,极为倨傲,今时今日却是眼下这等恭敬姿态,果然小人眼色啊。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苏潮自持身份,虽是知晓这蔡氏妈子指使那浑道人想要将自己害成痴呆的事情,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苏潮此时也不会明指出来。

毕竟是族中长辈所在的家宴,苏潮也没有过多耽搁,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之后,便是朝着苏老太爷住着的后院里来。

苏府虽然是上品门第,不过祖籍却是在徽州境内,因为多年前吴都建邺城中一场剧变,苏府举族迁移到庐州府境内,与徽州本族那边来往并不密切,人丁并不兴旺。

再加上苏潮的父亲早年被削除祖籍,这偌大的苏府中更显得人丁凋敝起来。

苏老太爷苏嵩的院子住在苏府的最后,这里依照小丘修建,其中假山、竹林、桑池等景象交相辉映,乃是苏府之中难得的清秀之处。

这位先朝的礼部尚书年逾古稀,远离朝政,但这些年却是并未闲歇下来,中年埋在五车之多的古籍藏书中著书立说,清心寡欲,寻常时候,苏府中很少有人来这里叨扰苏老爷子。

第三十六章 除夕家宴

除夕家宴,乃是苏府之中的头等要事,早在数月之前,所有要采办的东西都是月余前早早地开始准备了。

苏老太爷这住着的后院,也并未追寻俗气的大红大紫,各类年关布置都是点缀着恰到好处。

府中的庖厨和数十个妈子丫鬟以及家仆都在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天黑之后的除夕家宴。

苏潮进了苏老太爷的院子,就是被满面春风的大夫人苏吴氏迎了过来,其身后还有苏潮的三婶苏安氏,只听苏吴氏笑着说道:“我说这大冬天怎么听到喜鹊在叫呢,原来是我们府上的大才子过来了啊,快来让你三娘看看,在临巢楼里受到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重视的侄儿!”

恐怕不知晓其中内情的旁人还以为大夫人这番热络慈爱的模样是将苏潮视为己出了呢。

苏潮虽然知晓这大夫人苏吴氏乃是一位蛇蝎心肠的妒妇,不过眼下场合,苏潮还是顾全着府中的长幼尊卑,对着苏吴氏以及苏安氏作揖行礼。

“侄儿苏潮见过大娘、三娘。”

“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多礼,反倒是让人觉得生疏了……”

苏安氏说着,便是上前两步扶住了苏潮的手臂,打量了一番说道:“潮儿,三娘一年也见不到你几次面,今日看到你,倒是觉得你眉目愈发像你爹了。”

听闻这话,那大夫人苏吴氏也是气息一滞,似乎是对这话心存介意,不过因为掩藏得好,并未被身旁的苏安氏发现。

另一边,苏安氏就是从袖中取出来一方朱红色的锦包,递给了苏潮说道:“听你大娘说,临巢楼文会之后,你得了不少的润笔,这里都是些碎银子,就当是讨个吉利压祟。”

“休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了,老太爷还在里面等着呢。”苏吴氏见到这场景,也是笑着催促道。

苏安氏将手中的锦包塞给了苏潮,也是转过头来应道:“是呢是呢,只顾着和潮儿说话,倒是忘了正事儿,还是先进去吧。”

苏潮感受到了苏安氏塞过来的这锦包,先前三娘说的是十分谦逊,实际上这锦包里的银子重量怕是有二十两之多,相当于三叔作为庐州南城巡尉的月俸,着实不少了。

这并非是今年三婶看苏潮在临巢楼文会文名远扬之后想要恩惠拉拢苏潮的,实际上在往年的时候,皆是对苏潮这般,要不然指着苏府中那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单单是衣食住行的用度都是够呛。

“如今倒是不缺银子了,倒是三叔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很少从职任中捞出油水,这些年苏恺练武又是耗费了不少的银子,看来得寻个机会把这么多年的接济之恩还报回去了……”

感受到了三叔一家的真情实意,是苏族这个大宅子里面少有的人情温暖,苏潮在心中如是想道。

除夕家宴乃是苏府少有的盛事,每当这个时候,常年忙碌在外的大伯苏陌和三叔苏烈都会赶回来,苏府中的直系子弟也会在这个时候碰面,相互知会着近来的见闻和要事。

若是在往年,苏潮必定是极不受重视,被安排在最偏的位置坐着,然而今年似乎也是因为临巢楼文会的缘故,座位次序也是合理了不少,苏繁、苏潮和苏恺这三位苏府孙辈依着父辈坐在苏老太爷的左右两边。

而往常,苏潮坐着的是末席,有些旁支来的人都比苏潮的位序更前。

黄昏已至,暮色四合,整个苏府的重要位置都是点亮起来的灯火,红彤彤的灯笼让着周围亮如白昼,十分喜庆。

家宴的主桌首位,苏老太爷已经是睁开了闭目假寐许久的眼睛,正在和长子苏陌、三子苏烈交谈着。

只听苏陌说道:“三弟,在这里为兄倒是先要恭贺你了,可是听闻前日庐州主簿任大人召见了你,更是点名提拔你为庐州巡尉使,执掌庐州巡防营三千兵马。”

“哦?”苏老太爷虽然是逃脱政事多年,早已经是不问官场功利,但关乎到儿子的前途,便是在意了。

苏烈知晓,武职升迁最直接的就是依靠战功,自己作为庐州南城巡尉有些年头了,但庐州承平日久,在职期间抓获的那些蟊贼强盗,还远远达不到擢升为庐州巡尉使的标准。

“我听闻那庐江巡尉蒋铸乃是这夺得这庐州巡尉使的热门人物,前段时间更是抓获了掘墓道人、黑山狼这等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按照常理来说,庐州巡尉使本该是他才是,却是让任大人偏偏落到了我的头上。”

苏陌一针见血道:“那蒋铸乃是周氏拥趸,庐州府的这些大人物岂会是将庐州巡尉使这要害兵权托付给他……”

苏烈点头,看着苏老爷子说道:“庐州党争多年,根深蒂固,儿子接了任大人的受命,恐怕不得不进入了庐州的党争之中,还请父亲明示。”

苏老爷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些事你们自己拿捏好尺寸,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

苏烈点了点头应下了,又是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苏潮身上,道道:“恐怕升迁为庐州巡尉使这事离不开潮儿的作用啊……”

苏陌闻言,面色稍稍凝滞,却也很快收敛起来了脸上暴露出来了不自然的神色,道:“临巢楼文会潮儿作出来了两篇压过那周子扬的诗文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如今他的文名可是不小。”

说着,众人就是将视线皆是落到了苏潮的身上,毕竟这几日苏潮无论是在府中,还是府外,都是炙手可热的苏氏才子。

“潮儿……”听闻这些话,苏老太爷也是看向苏潮以及身边的苏繁、苏恺,开口问道:“距离下一次的九品中正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你们可有准备?”

苏繁首先回道:“孙儿这些时间日夜苦读,未曾荒废半点时光,过了元宵便赶回建邺去,听询南宫师的教导,为来年的九品中正试做好准备,争取脱颖而出。”

苏繁回应的是极有底气,如今这金陵理学乃是吴国显学,而自己的恩师南宫明又是金陵学宫的理学大儒,得到他的指点,准备起来九品中正试也会事半功倍。

见到苏繁这番气度,连苏烈也是笑着说道:“繁儿真是好气派,必定是能够在那中正试里大放光彩,光耀门楣,倒是我家苏恺那小子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对那理学典籍完全看不进去。”

苏陌笑着应下了三弟苏烈的这番恭维,也是道:“恺儿也是有福气的,如今你已经是庐州巡尉使,未尝不可将他放入军中,建功立业,来日说不得我苏族也会出一个将军呢!”

苏老太爷并未理会两个儿子的相互吹捧,而是看着无人问津的苏潮,主动问及。

“潮儿,你呢?”

第三十七章 请求游学

听见苏老太爷的问话,苏潮也是回道:“府中的藏书都在看着,这段时间也借阅了一些理学典籍。”

苏老太爷点了点头,又是对着四下的子孙辈语重心长的说道:“自古以外未见过一人的上品门第,但凡名门望族,族中子弟皆是相互帮扶,独木难支……”

苏老太爷又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潮的身上,道:“苏潮,临巢楼文会你能够作出两篇不逊色于周子扬的诗篇,得到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的看重,这是你的福分,但你也要知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苏潮点了点头回道:“孙儿谨记爷爷的吩咐,定当专心一志,勤学苦读。”

苏老太爷又是点了点头,心道这苏潮果然是一如当年次子苏历那般聪慧异常,稍稍点拨,就知晓自己言外之意指的是什么。

转即,苏老太爷也是看回了长子苏陌,道:“当今理学乃是吴国显学,繁儿、潮儿和恺儿都是可造之材,做学问一道若是没有人指点,极易罔殆,既然苏繁元宵过后前往建邺求学,便是将潮儿和恺儿一同带去吧,无非就是多两条束脩罢了……”

“这……”闻言,苏陌的脸上稍显犹豫之色,并未直接答应下来。

那一边的大夫人也是咳嗽了两声,笑着对苏老太爷回道:“爹,你说笑了,苏繁能够拜入那理学大儒南宫师的门下,束脩虽然不便宜,但终归是繁儿的天分占主要的,若是什么人都收入门下的话,那南宫师岂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南宫明……”苏老太爷的脸上露出来了一丝追忆之色,显然是想起来了当年在建邺城中的旧事。

十数息之后,才见苏老太爷从怀中取出来一块玉佩,递到了苏陌的面前:“那南宫明与我也算是旧识,凭借着这块玉佩作为信物,南宫明会将潮儿和繁儿也收入门下的。”

闻言,那大夫人苏吴氏的脸上也是极其不自然起来,苏繁见到这情景也是将衣袍下的手掌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与苏吴氏说的恰恰相反,苏繁能够拜入南宫明的门下,其中天资并非重要,最主要的是每年上交那南宫明一笔不菲的束脩,价格高的骇人!

见到苏老太爷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了这块能够说动南宫明的玉佩信物,这让苏吴氏觉得自己以前拿出来的那些白花花银子就和打了水漂一般,心中陡生一股不悦之意。

再加上先前老太爷的表现,苏吴氏最终是将饶有深意的目光稳稳地落在了苏潮的身上。

“就是这个赘婿子,出身低微,凭什么能够与我儿苏繁同进同出!”

苏潮如今神魂修炼小成,感知力十分敏锐,虽然并未看着苏吴氏,但当后者看向自己不留意之间暴露出来的那丝仇恨之意,就已经是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

“不好,大伯和我爹的间隙据说就是当年爷爷太过偏爱我爹的缘故,如今爷爷对当年建邺往事数十年如一日的避讳莫及,现如今却是为了我和苏恺,却是拿出来了旧日情谊的信物,必定是被大夫人嫉恨到我的身上。”

那苏陌见到老太爷出乎意料的拿出来了旧日信物,起先的时候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是接下了这块玉佩,应道:“好,儿年后便是带上潮儿和恺儿一同前往建邺。”

苏烈和苏安氏也在一旁答谢道:“那就有劳恺儿大伯了。”

苏陌拂了拂手回道:“都是自家人客气做甚!”

苏老太爷又是看着三位孙辈道:“距泰和十九年中正试,还有十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们要认真读书,明理正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出来,苏府也是尽力为你们筹备的。”

“苏府虽是上品门第,但那中正上品中也有这上中下之分,能不能搏一个国士出身,还得看自己自己的努力了。”

苏老太爷虽然是不问府中之事多年,却也是有着一言九鼎的威慑力,即便是苏吴氏心中非常不满,当着老太爷的面前也只能够默默地忍着。

这些堵心的事,再怎么不悦也得等到年后再说,苏吴氏自忖,任凭苏潮这穷白之身,在府中尚且要顾及豪族脸面一二,若是到了那潭水极深的建邺城中,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且还不会有任何污名落到自己的身上。

苏繁和苏恺都是直接应下了,却是未曾想到,往日里无人重视的苏潮此时此刻却是并没有如获良机的喜悦之情,面容上略显犹豫之色。

数息之后,苏潮开口:“爷爷。”

“嗯?”苏老太爷浑浊的年迈目光抬起来,看着苏潮。

苏潮径直说道:“孙儿想出外游学。”

苏潮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十分诧异,连平日里最关切苏潮的三叔苏烈也是开口道:“潮儿不可胡说,你可知晓外面不似府内,江湖人心险恶,匪人众多,你要去外游学必定是危险重重!”

苏老太爷倒是并未直接否决,而是看着苏潮开口问道:“为何?”

苏潮倒是很早就想好了托辞:“孙儿读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句,甚是感悟,又是知晓了先贤们的求学之道贵在学以致用,故而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苏老太爷格外在意这一句,喃喃几遍过后,方才是发现这一句韵律格外齐整,读到深处居然是感悟到了颇为深奥的禅理之性。

苏老太爷沉默一阵,又是问道:“如你三叔所说,你可知晓游学途中并不太平。”

苏潮点了点头回道:“孙儿获闻了一些,前些日子招募了一名天生勇力的壮士,可以随行护身,孙儿在外也只是想潜心求学之真,必当谨慎小心,绝不轻易涉入到江湖争斗当中。”

苏吴氏原先心中还是阴云阵阵,眼下听闻苏潮这般说,想那江湖险恶,苏潮要出外游学,正好是落了自己的心意,当下是笑着说道:“爹,我觉得苏潮自己有分寸,随他就是,苏繁似他这等年纪,吴国各州都去了一大半,甚至还到了齐国和荆国两地游历数载,也并无差错。”

苏吴氏并未夸大,只不过苏繁之所以那般肆意前往各地游历,乃是因为苏吴氏从其两家吴氏那边请来了数位武道高手,贴身保护苏繁在外的周全。

听闻苏吴氏说这一句,苏老太爷也是看着苏潮沉吟良久,终是开口说道:“先贤说过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确是没错,故而不读万卷书便行万里路,与驿使(传递公文、书信的人)无二。”

“你先前所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一句颇有禅理之性,且是韵律齐整,是一妙句,你若是十息之内,将其作为一句诗文,我便同意你出外游学。”

“十息之内补全一篇诗文!”

众人闻言,皆是认为老太爷这是不肯松口放苏潮出外游学,那怀揣着自己心思的苏吴氏都是为苏潮着急了,大有为苏潮出言的意思。

却是没有想到苏潮自己却是道:“孙儿不敢欺瞒爷爷,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正是孙儿用来警醒自己一篇诗文的后两句。”

苏老太爷并未因为苏潮的坦诚有所悔意,而是看着苏潮示意先前答应的仍旧是有用。

苏潮便是将全诗答了出来:“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句警醒自己勤勉读书的诗文浅显易懂,苏老太爷念叨了一边便是全然明白了,当即是道:“看来你那日临巢楼文会你能够作出来那两首梅花绝句,并非偶然。”

“罢了罢了,吾家雏鹰终是要离巢了……”

雏鹰……

苏陌和苏烈两人听闻到老太爷对苏潮这一句赞誉的称呼时,也是心中一动。

多年前,老太爷也曾经对另一个人这般赞称。

那个人的名字叫苏厉!

第三十八章 前往曾宅

除夕家宴中,苏老太爷对苏潮请求出外游学一事终是松了口。

随后的家宴正餐,虽然苏吴氏早早备下了各种山珍海味,但是苏府这等豪门大族,老太爷又是先朝礼部尚书,吃喝规矩十分繁琐,反倒是不如在小宅院里啃干粮来的自在。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菜食方才是撤下了案席,本该是围着火盆守岁的程序,那苏繁却是提出来了要去会见几名建邺同窗好友,一同去看庐州城今晚的烟火。

苏老太爷也甚是开朗,应允道:“年轻人多跑动一些也是应该的,不必随着老头子在这里待着,苏潮和苏恺也去吧。”

得到苏老太爷的首肯,苏繁行礼一番之后便是离开了,并未理会苏潮和苏恺,显然前者也并不打算带上后两人同行。

苏烈也看着苏恺拉着苏潮的衣袖准备出门之际,告诫道:“饮酒之后休要骑马,去看城中焰火乘坐马车去。”

闻言,苏恺吐了吐舌头,放在的家宴中倒是的确没少喝酒,故而也是回过头来应了一声:“知道啦!”

“这小子!”

苏烈也是被自己儿子这不在意的态度气到了,不过却也知晓苏恺看似活脱毫无拘束,实则毕竟是苏府这等礼乐世家出身的子弟,十分懂规矩。

再者,身边还有一个素来处事谨慎小心的苏潮,倒也并不大碍。

待出了府,苏恺果然是没有走向一边拴着的马匹,而是另一旁的马车,有着三叔回苏府时候的马夫在等着。

方才在家宴中,苏潮便是寻到了已经赎身年后就要出府的识路和余庆二人,给了他两人二两银子,到了后厨做了几道菜食,用着食盒装着。

苏恺见状,开口问道:“怎么,潮哥儿也觉得家宴上气氛压抑的厉害,没有吃饱这才又是备下了饭食?”

苏潮摆了摆手道:“前些日子为大娘去看小槐山林场的时候,结识了两人,并无亲人在世,我便是收留下了,安置在庐州城东南角上的一户人家中,现在我打算去看看他们。”

苏恺点了点头,主动提及道:“一起吧,反正家宴里酒倒是喝了不少,那些菜食倒是没动几筷子。”

“不耽误你去看烟火?”

苏恺回道:“今天一整个除夕夜庐州城内的庐市烟火都是放不停的,那些商铺楼馆也是彻夜不关门的,晚些时候去并不耽搁。”

苏潮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便是和苏恺同乘一驾马车,从余庆的手中接过来了食盒,让他们二人坐在车轼内,识路驾车,一同前往那茵儿和江蛮儿租住的地方。

苏府住在庐州城南郊,隔着三里便是庐州城南门,挂着苏府门第的马车也并未在进入南城门时候受到盘查,再拐入城中东南,又走了一里多地,便是茵儿和江蛮儿所租住的屋子了。

苏潮原本还以为茵儿和江蛮儿两人在这里十分冷清,到了这里才是发现自己想多了。

隔着并不高的院墙,苏潮就是听见了里面房东曾氏老夫妇的喧闹之音。

“老头子,你把这火烧的旺一些,反正今年也不缺柴火,茵儿身子骨弱着呢,守岁也让她暖和些。”

“老婆子,火够了,再大一些就要点房子了,茵儿生的皮肤白嫩的,别给这火给烤黑了!”

苏潮熟悉的茵儿声音也是随之响了起来,“曾婶,我可暖和了,一点都不觉得冷。”

“你不冷就行,你就在这儿坐着,婶这就去给你拿点心。”

就在这个时候,余庆已经是敲响了门扉,那曾婶听见了,也是催促道:“老头子,有人敲门呢,快去开开。”

曾氏老翁也是颇为好奇除夕夜有谁敲自家的门扉,要是平日必定还是小心谨慎的,只不过近来这院子里多了一位虎背熊腰的铁塔汉子,天生勇气,自是不怯一般的蟊贼。

开了门,曾氏老翁看清楚了来人,是认识苏潮的,当下拱了拱手,便是朝着屋内的曾婶道:“老婆子,是茵儿他们家的公子来了!”

“苏哥哥!”

那茵儿听见了苏潮的身份,当即是站了起来,连忙是小跑着到了院门,伸出脖子去看,果然是发现了一行人影中朝思暮想的苏哥哥。

苏潮亲自提着食盒,递给了茵儿道:“这是我在府中带出来的一些稀罕菜食,都是捡着你最爱吃的带过来的。”

“茵儿多谢苏哥哥……”

茵儿从苏潮的手中接过了那食盒,笑吟吟的答谢道,然后看着苏潮问道:“苏哥哥,曾婶做饭也可好吃了,我可以把这些东西分给曾伯曾婶一起吃么?”

“当然可以了。”苏潮点了点头应允道。

然后苏潮就是回过头来对着曾氏老伯拱了拱手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茵儿和江蛮儿在贵宅叨扰了,给您两位添麻烦了,需要填补的银两你们尽管告诉我。”

曾氏老伯却是摆了摆手道:“公子这话就是说的见外了,平日里老翁的两位儿子都在外从军,常年回不来家,茵儿和江蛮儿能够来这里住着,老翁夫妇两个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哪怕是不收租房的银钱都答应下来!”

曾氏老伯说着就是将苏潮一行人引入了院中,指着一排院墙下面,那里堆积着一排足足有着一人高的柴薪,笑着说道:“且不说茵儿陪着老夫妇两个整日说笑解闷,就是江蛮儿每日砍下的柴薪都是抵得上租房用的银钱了,江蛮儿可是一把干活的好把式,就是……哈哈,就是吃的多,干活多的自然吃的就多!”

那曾婶手里端着几种庐州城常见的糕点出来,见着苏潮到来,也是笑着迎接道:“原来是茵儿家的公子来了,快快坐下,莫要站着说话。”

这曾氏老夫妇在屋后耕种这半亩菜园子,平日里的生计乃是破竹为竹篾子编制灯笼、凉席竹垫之类的,因而这小小的院子里挂着的红彤彤灯笼看着似乎都要比苏府内的还要多一些。

苏潮径直说道:“今晚是除夕,我打算带着茵儿和江蛮儿去庐市看看烟火,好为年后带他们远行置办些东西。”

“年后远行……”

曾氏老夫妇听闻这话,当即是神色黯淡了下来。

平日里老夫妇两人就听茵儿说过,这位公子奉了师长的托付,要将其送往炎国境内。

曾氏老夫妇一生未出过远门,一打听炎国所在,隔着庐州数千里,如今听了苏潮说年后就要出发,曾氏老夫妇倒是有些舍不得相处了数个月的茵儿和江蛮儿了。

那一旁的茵儿听闻这话,也是十分懂事的对苏潮问道:“苏哥哥,我们可以在这里守过岁再去庐市看烟火么?”

听闻茵儿说这话,那曾婶也是笑着应道:“茵儿说得对,我们老夫妇两个睡得早,就在这里待着守过岁,也不耽搁去看那庐市烟火。”

苏潮见着这种情况,并未不近人情,反正距离那子时至多只有一个时辰了,暂且就是在曾氏老夫妇这宅子里面守过岁再去庐市也不耽搁。

见到苏潮坐了下来,曾氏老夫妇又是十分热情的招呼着苏恺以及识路、余庆等人坐了下来,端上来了热乎乎的汤水和各类农家的出产,准备着围炉守岁。

第三十九章 多宝阁

约莫到了子时左右,守岁完毕,曾氏老夫妇也没有过多挽留,将一封红布包裹住的“压祟”交给了茵儿和江蛮儿过后,便是熬不住这子夜,回屋去睡了。

苏潮便是带着茵儿和江蛮儿出了门,有苏恺领路,前往那庐市。

庐市在庐州城中央处,相距此地约莫六七里路,庐市乃是简称,全称是“庐阳市”,坐落在逍遥津,争鼎时代时候庐州境内最为著名的一场战役,“逍遥津之战”便是发生在这里。

逍遥津之战中,当年的张氏先祖以八百陷阵强兵大败古吴国十万精兵,连斩数名古吴国大将,甚至是差点活捉了彼时古吴国的君王。

因为东淝水和南淝水在夏水暴涨时,施(南淝河)合于肥(东淝河),故而庐阳市也被当地人称之为“合肥市”。

逍遥津作为当年庐州城的要害之地随着地理变迁以及庐州主城的拓展,早已经是失去了当年的战略地位,不过因为南淝水和东淝水交汇此地,水陆交通便利,逐渐衍变成了今日庐州境内最繁华的集市“庐市”。

苏潮一行人在这里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是走到了庐市南门,因为今夜庐市的游人如织,监管集市的官吏监督阻止车驾进入,以免马匹受惊,冲撞游人。

下了马车,苏恺熟悉此地,便是回过头来看着苏潮问道:“潮哥儿,你需要置办些什么。”

苏潮回道:“你不是要练武从军建功立业么,正好江蛮儿也觉得原先用的铁棒对他而言着实是轻了一些,你带我们去买些护身的趁手兵器吧。”

苏恺闻言,面色大喜:“潮哥儿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潮点了点头确认道:“正好临巢楼文会的时候,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以及庐州府的官吏送来了不少的礼银,大娘给了一些,足够你买一件看得过去的趁手兵器了!”

“嘿嘿……”苏恺知晓前几天临巢楼文会潮哥儿大放异彩作出了两篇诗文得了不少的礼银,也是笑着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若是论起来庐市中买东西最好的东西,非是多宝阁莫属了,当然那里的东西太过昂贵,平日里我都是不会打眼去瞧的!”

“只不过今日嘛……潮哥儿你都是这般说了,都是自家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着苏恺这般说,苏潮也是指着江蛮儿说道:“我这壮兄弟用的兵器可是不轻,若是你带去的店铺所卖的东西不够分量,那可就丢脸了!”

“放心吧,那多宝阁多大的招牌,中原列国各大城邑都设有分行,即便是这庐市内的多宝阁寻不到想要的,只要看中了型号,缴纳一些定银,再远都能给你调过来。”

说着,苏恺便是将苏潮带到了百宝阁的前面,指着前面庐市中不可忽视的高楼广厦道。

“那就是多宝阁了!”

按照苏恺所指的方向,苏潮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出现的一座巨大的建筑。

原先看时还不觉得什么,但苏潮走到了近时,这才是发觉震撼之处,今日见到这题名着多宝阁的建筑,岂是用一座广厦能够形容的,简直就是一座庐州城内的堡垒。

从苏潮所站着的地方看过去,这多宝阁几乎是占据着整整一条街道,外围修建了深长且是高耸的围墙,几乎是能够与庐州府的城墙比肩,不过少了一分源于战争烽火的坚韧,却是雕梁画栋、精雕细琢、处处可见匠心独具。

“难怪苏恺对这多宝阁多番赞誉,单单是见这外墙的气度,果然是让寻常人连跨进去的底气都是没有……”

苏潮不似苏恺自小离开苏府搬迁道庐州城内居住,苏府所在的南郊虽然距离庐州城也并不远,但大夫人却是对苏潮限制极为严格,出府的机会都是难以寻觅,更不用说来这庐州城内的繁华之地了。

苏恺看了几眼这多宝阁,终是确定的点了点头道:“多宝阁内兵器坊应该就是走这座门,对,就是这座门!”

苏潮见状,也是指着苏恺看着那座门上方的装饰的穗道:“你知道这穗是什么意思么?”

苏恺瞅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

“这是剑穗式样,寓意着这里面就是兵器坊,走吧,进去看看!”

苏潮说完,便是一步跨进了这座大门内。

苏恺也是跨了进来,一进门后,就是发现里面果然是兵器坊,四周的墙边都是放置着数丈长的兵器架子,上面摆放着各类兵器,式样应有尽有,数量不可胜数。

兵器坊内的小厮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到苏潮和苏恺虽然看着面生,却是身着上品门第子弟才能够穿着的锦衣,当即是弓着腰小趋了过来,笑着道:“几位公子是过来买兵器的?可有制式?”

苏潮回过头来看着苏恺问道:“吴国军中规定的兵刃一般只有三种制式,随身短刃,配身宝剑,对阵长枪,你便是都来一套吧。”

苏恺大喜,平日里他老爹俸禄不多,这多宝阁根本就不是他能够随便进来的,听闻潮哥儿为他配备军中三种制式的一套兵刃,心中虽是大喜,不过却也是迟疑着说到:“是不是有些过于耗费银子了……”

苏潮并未理会这句,相比起来,自己夺了掘墓道人的乾坤布袋,还有庐陵王、府牧大人以及各大豪族赠予的礼银,如今身上真的是不缺银两。

那小厮也是有心计,知晓苏潮乃是这行人的金主,当即是带着苏潮走到了兵器坊的某处,道:“这里皆是庐州多宝阁兵器坊在库的精品短刃、长剑和长枪了,庐州府军侯世家的贵公子们都是在这里采办入军的制式兵器。”

军侯世家的子弟虽然能够世袭爵位,但却是得削爵数级,若是想保住祖上的荣光,就需要依靠自己入军通过建立战功晋升爵位了,故而军侯世家子弟自小练武,为投军建功立业准备着。

苏潮对兵刃倒是没有理解,任由着苏恺自己去看。

但苏恺平日里用的,绝非是多宝阁内陈列的这些精良兵器,一时间见到了这么多的上佳兵刃,也是被晃闪了眼睛。

那小厮见状,打量了苏恺的体态,随后便是知趣的为苏恺指点了一件长枪,道:“看公子身段,小人便是为公子推荐这朱椆镔银枪。”

“做成枪杆的居然会是交州灌湘山之上的椆木,这椆木纹若飘鸿,质坚如铁,木质肌理细腻,是百里难得一见铸成枪杆的好材料!”

“不仅如此,这枪头可是用着姑逢山开采出来的镔铁经过数千次捶打造成出来的,若是力道足够,足以贯穿山中青石而不卷刃!”

“这柄朱椆镔银枪已经是足够武道先天高手所用的,公子若是看上了可以试一试力道。”

苏恺听闻这小厮如此介绍这朱椆镔银枪,早已经是眼中放光,又听能够一试,便是几步走上前,用手握住了这朱椆镔银枪的中端,稍稍用力。

“嗡!”

只见苏恺提住这兵刃仅仅是往上提升了三寸高度,又是落下原来的位置了。

“倒是小觑了这杆枪的力道!”

苏恺的眼中闪出一丝不服输的神色,便是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这杆朱椆镔银枪的枪杆,运了一口气,浑身使劲,便是暴喝一声,再度朝着这朱椆镔银枪使出了气力。

“哐……”

这柄看上去就是力道不轻的朱椆镔银枪便是被苏恺提了起来,还顺势舞了几道枪花,不过因为这朱椆镔银枪太过力沉,苏恺舞出来的枪花显得迟缓而笨拙。

“真是一柄好枪!怕是有四五十斤之重吧?”苏恺将枪尾端立在了地上,扶住枪身,目光十分喜爱的盯着这朱椆镔银枪,对那小厮问道。

“公子好眼力,这杆朱椆镔银枪制式便是四十六斤八两重,寻常人能够提起来的也绝拿不出手耍式样的,能够提起来舞出枪花的,想来公子的武道修为应该是到了精血境界了。”

苏恺点了点头,又是看着这杆朱椆镔银枪,颇为爱不释手的说道:“我现在虽然只是精血境界,但这几年必定能够再度突破武道境界,气力上将会有极大的增长,这柄朱椆镔银枪用着正合适!”

旋即,苏恺便是回过头来看着小厮开口问道:“这杆枪多少银子?”

小厮回道:“二百三十四两银子。”

“二百三十四两银子!”苏恺听到这个价格,咂舌不已,果然,这多宝阁内的东西绝不便宜。

要知晓自己老爹做南城巡尉时候,一个月的俸禄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这杆朱椆镔银枪都能够抵得上自己老爹的年俸了!

苏恺并未回过头看苏潮,准备直接是将这杆朱椆镔银枪放入兵器架子上,再去看看其他的货色。

却是没有想到,身后的苏潮径直对那小厮说道:“将这杆朱椆镔银枪包了。”

苏恺连忙是回过头来劝阻道:“潮哥儿,这太贵重了,我爹要是知道我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苏潮笑着回道:“那你就好好的练武,等你什么时候武道修为比三叔高了,你看三叔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哈哈!”闻言,苏恺也是被逗笑了,道:“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可是铆足了气力要我爹好看的!”

苏潮点了点头,也是打量了那朱椆镔银枪几眼,这杆朱椆镔银枪的确是不错,也是让苏潮知晓了这小厮能够在百宝阁里做事,眼色还是有几分的。

索性苏潮又是让他推荐了配身宝剑和随身短刃。

果然这小厮又是推荐了一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百锻龙泉剑,一把造型别致、十分锐利的苍狼刃。

如是苏恺的一套武备算是弄好了,苏潮又是看向了那小厮问道:“你们这边可有力道较沉的棍棒兵器?”

那小厮看了看苏潮,又是看了看苏恺,道:“有是有,就是不知晓谁用?”

苏潮避开了自己的身子,让那小厮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江蛮儿:“是他用。”

小厮看过去,视野的尽头,是一道体型壮硕、虎背熊腰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

瞧着这身高九尺的铁塔壮汉,小厮也是惊诧地吞了一大口津液。

第四十章 寻觅重兵

多宝阁小厮看着江蛮儿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是开口向后者问道:“不知壮士用多少斤气力的兵刃?”

看着江蛮儿的魁梧身姿,定然是比寻常人要气力大一些,若是有武道修为在身,恐怕即便是朱椆镔银枪重达四十斤在其手中也算是轻了。

江蛮儿并不懂多宝阁小厮的问话,还是苏潮想了想说道:“他气力着实不小,能够举动三四百斤的石锁。”

能够举动三四百斤的石锁,并不意味着所使用的兵器要这么重,毕竟武器若是达到了自己气力的上限,舞动起来就是十分吃力了,动作迟缓无比,对气力的消耗也是极大!

就拿苏恺而言,现在也能够提得起来百斤之重的石锁,但重达四十六斤八两的朱椆镔银枪对其而言作为使用的兵器就是有些偏重了。

毕竟武器力道要趁手没错,重量大的兵器耍起来固然是力沉无比,但若是失去了灵活,对阵的时候必定是十分吃亏!

江蛮儿能够举动三四百斤的石锁,那兵刃上至少要挑选六十斤以上的重量级兵器了。

苏潮见这多宝阁小厮面露犹疑之色,便是开口问道:“怎么,贵坊中难道是没有让他使用的趁手棍棒么?”

这小厮岂会是砸了自家坊铺应有尽有的名声,当即是委婉的说道:“公子说笑了,多宝阁兵器坊自是不缺棍棒型的兵器,不是吹捧自家的生意,就是冶父山实际禅寺里的武僧棍棒兵刃都是经过多宝坊的渠道采购的,只不过,这位壮士所用的棍棒未免是过于力沉了。”

苏潮知晓这小厮说的是事实,也不为难他,便是说道:“既然你家不缺棍棒,便是带我们去看看,总得试试手才知晓够不够分量才是吧。”

那小厮点了点头,便又是领着苏潮一行人转向另一处,那里摆放着的都是棍棒型兵刃。

小厮在一旁解释道:“这里摆放着乃是实际禅寺每年采办的禅意棍、佛篁棍、般若棍、弥尊棍、藏空棍,皆是兵器坊内的棍棒兵刃精品,所造材质各有不同,最轻的禅意棍只有十四斤重,最重的藏空棍重达四十四斤四两。”

循着兵器坊小厮的指引,苏潮目光一一朝着那伍中棍棒看过去,首先的禅意棍棍头雕佛前青莲,与寻常棍棒并无多大区别。

再者那佛篁棍乃是竹棍,想来重量能够在铁器铸造的禅意棍之上,应该是这青竹原本材质分量不轻,靠近时候还能够从这佛篁棍上嗅见一股淡淡的焚香气息。

还有那般若棍,应该掺入精铁打造的,较有弹性,只不过比起来禅意棍,其上铭刻着复杂的佛门梵文,若是打在人身上,说不定留下一道梵文印子。

弥尊棍乃是这五种棍子当中看上去最为奢华的品相了,并非是圆棍,而有五面,棍有多节,每节都镶刻这金玉点缀,一看就是佛门中所用的礼节典仪用具。

苏潮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入了那最重的藏空棍,这藏空棍重达四十四斤四两,却是比其它棍棒大不了多少,显然这藏空棍乃是用了十足十的纯精铁铸就而成的。

苏潮见状,便是让江蛮儿走上前来,拿住这藏空棍试试气力。

江蛮儿伸出了右手握住了这藏空棍的中段,稍稍一用力,几乎不费用什么气力便是将这藏空棍提了起来,似乎是知晓苏潮什么意思,江蛮儿也是摆了摆手,嘴里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轻了……”

那小厮见此情景,也是心中暗道:“这等大气力,就是比起军中的武道先天高手都是不遑多让吧。”

一旁的苏潮看着重达四十四斤的藏空棍在江蛮儿的手中就像一根竹木早就的材质,也是颇为无奈,旋即摆了摆手道:“这已经是最重的了,将就一些用吧,总比原先用的重不少。”

苏潮知晓这多宝阁中必定还有着其它制式的重型兵刃,只不过师父白长生传授给江蛮儿的乃是一门名为“龙象破阵棍”的武艺,若是换做了其他的兵器,这门武艺的威力就是大打折扣,说不得还会让大开大合的江蛮儿伤到了自己。

就是苏潮打算将这藏空棍买下交由江蛮儿将就用着之际,那兵器坊的小厮却是如此提醒道:“若是公子带的银子足够,不妨移步二楼看看,那里似乎是有着一件前些日子收上来的重型兵刃,足足将近七十斤之重。”

“是棍棒么?”苏潮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兵器坊小厮给出来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见苏潮一行人面露疑惑之色,这兵器坊小厮又是解释道:“那件兵刃乃是前几个月,庐州府渔人下了金斗河摸到的,四五个大汉方才是勉强弄上了岸边,送到多宝阁后,鉴定出来应该是争鼎时代遗落到东淝水里的上等兵刃。”

“只不过这兵刃原先应该是一杆枪矛类的兵器,也不知道是不是战乱,还是在河里泡着太久了,失去了原先的头部,只余下一杆棍身,饶是如此,也有将近七十斤重量!”

听闻小厮这般说,苏潮倒是没有立即心动,而是问道:“那又价值多少银钱?”

闻言,小厮却是摇了摇头道:“那棍身泡在了水里足足数百年的功夫,出水后擦拭去了铜绿,就和崭新铸造出来的一般,故而多宝阁也是打算趁着除夕夜的盛事,把这棍身价高者拍卖出去。”

“眼下已经是有了不少的大族子弟在二楼了,就是打算将这杆棍身买下回去融了再做成枪身一类的。”

听闻这兵器坊内的小厮这般说,苏潮一行人也是起了兴致,连那得了一套上等兵器的苏恺也在旁说道:“潮哥儿,这除夕夜丑时还未过去,时间长着呢,不如去二楼看看,说不得就买下了呢,即便抢不到手,再下来收了这藏空棍也不迟。”

连苏恺都是这般说了,苏潮也就是答应了,便是让那兵器坊小厮引着自己等人上那二楼。

这二楼就是和一楼大堂截然不同了,陈列在面前的兵刃屈指可数,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

在二楼的中央处,已经是围聚了不少衣着华冠锦服的青年人,言语神态之间似乎都是在等着那小厮所说的棍身显现眼前。

见到楼梯口处又是想起来了动静,众人皆是看了过去,也在好奇哪家的子弟消息如此不灵通,这般姗姗来迟。

“苏潮!”

见到上楼人的身影,这群围聚在一起的锦衣青年中,有一道身影叫出来了声音,观其面容,除了前来这庐市中会友看烟火的苏繁还有何人。

苏潮和苏恺也是瞧见了苏繁,后者跑上前来厉声斥问道:“你二人来这里做什么?”

见苏繁面容如此盛气凌人,苏恺也是面色大为不悦,依仗着自己的武道修为挡在苏潮的面前道:“怎么,这多宝阁是你开的不成,还不允许我们进来了!”

见此情景,原先和苏潮围聚在一起的大族子弟也是纷纷走了过来,询问道:“苏繁兄,这两位是……”

苏繁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却是拗不过众人的情面,低着声音回道:“这两人是我苏府中的族弟……”

苏繁言辞之间不难看出来闪避之色,也不将苏潮和苏恺的全名对众人说出来,似乎是掩饰着什么。

第四十一章 庐州乡党

“族弟……”

方才询问苏繁的便是一直与其交好的李氏子弟李仪,他瞧出来了苏繁面色上的端倪,毕竟是大族出身的子弟,城府心思皆是过人之辈,心中已经是有了些许猜测。

李仪看了苏潮和苏恺二人,稍稍思量,便是朝着苏潮拱了拱手颇为客气地作揖道:“请问阁下是否临巢楼文会中作出两篇《梅花绝句》的苏氏才子?”

果然,听闻到这话,苏繁也是面色一变,原先以为身边的这些友人并不知晓那日在临巢楼二楼正阁处的详细过程,再加上苏繁这几日的刻意经营,在眼下这个交涉圈子隐隐有着自己就是那苏氏才子的印象。

却是没有想到,这几日不露声色的李仪居然是知晓这件事的真相,岂不是说,其它人也极有可能知晓。

苏潮见那李仪气度非凡,颇有礼节,当即也是作揖回礼道:“不才拙作,能够被段老先生看中,实属意料之外。”

“那可不是拙作,文会过后我便仔细拜读苏才子的梅花绝句,毫无夸张地说,诗情才意远胜那周子扬所作的《七律咏雪》。”

李仪并未出仕,倒是没有官场上的那些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再者李仪等庐州城本土豪族对那日周子扬的倨傲态度也是颇为不满。

在人群中有几位贵公子见此情景,已经是面露疑惑之色,颇为不解的问道:“李兄说笑了吧,那两篇《梅花绝句》不是苏繁兄所作么,那日还得到了庐陵王殿下与府牧大人的点名召见……”

李仪闻言笑笑,并未回话。

见李仪不打算解惑,几位不知内情的贵公子又是将目光落到了苏繁的身上,希望从当事人身上能够得到答案:“苏繁兄?”

此时的苏繁早已经是面色铁青,眼眸中的压抑着的怒火几乎是要将视线尽头的苏潮焚烧成虚无。

苏繁并未回答那几位贵公子的问话,而是朝着苏潮厉声喝道:“赘婿子,还不快滚回去!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赘婿子……”

听闻苏繁如此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苏潮为“赘婿子”,四下皆是面色一变。

苏恺见到苏繁几步上前,手掌化权,脚步蓄力,隐隐有着对潮哥儿动手的趋势,苏恺知晓潮哥儿是没有修炼武道的,当即是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苏潮的面前,道:“苏繁,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凭你能够护住这个赘婿子么,还不滚开!”

苏繁见到苏恺挡在那苏潮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出手就是一道攻势凌厉的拳头,直击苏恺的胸口。

苏繁知晓苏恺乃是精血境界的武者,但自己的母族乃是武职世家吴氏,这些年武道上的锤炼并不逊色于做学问上的功力,想要扇开这苏恺,并不费力!

“呼……”

苏繁的拳头几乎都是有着破空声传过来,看来并未留手。

“砰!”

刹那间,这苏繁的拳头便是落到了实处,发出了拳肉交接的一声。

“这……”

众人的视线尽头,苏繁的拳头并未落在了苏恺的胸口,而是李仪出手,将苏繁那一拳接下了,紧紧地捉握在掌心中,丝毫不得动摇。

就是见李仪丝毫不在意的对苏繁以及众人似乎是玩笑着说道:“一言不合便动手似乎是我等军侯世家的子弟作风,怎么,堂堂苏府号称礼乐世家,怎么何时也这般直接了,哈哈……”

李仪的言语听着虽然是玩笑话,但却是咬重了“军侯世家”的字眼,又是拿“礼乐世家”约束起苏繁,手中握住苏繁拳头的力道却是并未有丝毫的放松,如同一把铁钳子,让苏潮丝毫不得动摇。

见到李仪有意止戈,且是武力在自己之上,苏繁心中的怒气只好再度被压下,收敛起来了面色上的怒容,对着李仪道:“李兄说得对,是繁孟浪了。”

闻言,李仪这才是放开了苏繁的拳头,又是对着众人道:“今日这事权当苏氏几位族兄弟玩笑罢了,大家休要当真……”

李仪显然是在这群贵公子中有着极高的威信,这般说后,便是有着人应道:“这是自然,比试角力与射箭投壶本就是庐州子弟最好的玩戏……”

苏潮瞧着李仪,李氏,又是能够让这群贵公子折服,毫无疑问,除了在庐州仅次于张氏的愍侯李氏,还能够有谁家?

“这李仪出身豪族,却是不骄不躁,也不盛气凌人,难怪这般受其他贵公子敬重,方才他拦下了苏繁的拳头,尔后却是告诫众人休要传播此事,顾足了苏繁的面子,苏繁想来也不会计较他出手拦截的事……虽然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足以见到此人城府心计着实不像一个军侯世家出身的子弟啊……”

苏潮虽然是这般想着,却也承了这李仪方才化解争斗的人情,认为此人无论家世,还是处事手段,皆是一个可交的人。

旋即,就是见李仪又看了过来问道:“苏才子可要参加泰和十九年的中正试?”

苏潮点了点头,道:“不才也有一颗出仕之心。”

李仪笑着扶住了苏潮的手臂,对着众人笑道:“这就好,看来苏才子与我等也是同道中人,这般算上的话,我等皆是同年,又是乡党,理应多多来往才是。”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见到李仪这般说,其它的贵公子也是连连应道。

毕竟苏潮的确是出身于上品门第,获得了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资格。

再者临巢楼文会中连作两篇《梅花绝句》,力压周子扬的倨傲姿态,受到了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的赞赏,单单看在这情面上,这些庐州府本土豪族子弟便会接纳苏潮进入他们的圈子。

哪怕,先前苏潮在其族嫡长兄苏繁的口中乃是“赘婿子”。

李仪口中的“同年”“乡党”皆是吴国官僚党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仅次于“亲族”“师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政治资源。

见李仪如此热络,苏潮自然不会是拂了他的面子,当即是对着众人抱拳道:“不才苏潮,就请各位乡党多多照顾了。”

“苏兄弟这话说的就妄自菲薄了,应该是相互照顾。”

李仪言语中将对苏潮的称谓从“苏才子”改称了“苏兄弟”,无疑对苏潮流露出来了拉拢之意。

李仪又是看着苏潮问道:“今晚这多宝阁兵器坊二楼拍卖一些神兵利器,颇为难得,想来苏兄弟上来也是为了这个,不知看上了哪件?”

李仪言外之意,乃是让苏潮先行说出来,大家也会卖他一个面子,在拍卖的时候不与其竞价,这也是对新加入这个圈子乡党的拉拢手段。

“为准备来年中正试,不日我便会开启游学,江湖险恶,故而招募了一名大力士,却是发现少了一件趁手的护身兵刃,下面的那些棍棒对我那力士太过轻了一些,所以才在小厮建议下上楼看看。”

“莫不是为了那无头铁杆兵?”

这些贵公子早已经是接到了二楼将要拍卖的兵器名录,并不多,这无头铁杆兵正是楼下小厮所说前几日从庐州古护城河金斗河中打捞上来的那间无头兵刃,因为重量高达七十斤,众人皆是有印象。

见到苏潮点了点头,又有一名贵公子说道:“我等看中那无头铁杆兵是听说其韧性极佳,打算融了之后再铸就成枪杆的,听苏兄弟这意思是打算直接使用?”

苏潮再度点了点头道:“若是合适便用了。”

李仪笑着问道:“七十斤重的兵刃,苏兄弟招募到的那名护身大力士莫不是一名武道周天高手?”

一听李仪这般问话,武道周天高手,若是在军中至少能够做到统率数千人马的将军了,沙场征战中能够以一敌百。

但听苏繁先前对苏潮蔑称为“赘婿子”,便可知晓后者显然是不可能招募到如此高手随身保护自己的。

即便是苏繁也看了过来,不知何时自己这赘婿子族弟居然是招募到了如此高手,莫不是苏潮现在与他那做赘婿的爹暗自有所私通?

第四十二章 无头铁杆兵

见着众人的好奇目光聚集了过来,苏潮倒是十分坦诚地摇了摇头,道:“他并非是周天境界,只不过生的身姿魁拔,天生勇力,故而用的兵刃也比常人重一些罢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副释然的模样,若是这苏潮真的有一名周天高手护身,众人倒是需要再高看他一眼了。

苏繁也是收回了目光,天生勇力……无非就是气力大一些罢了,这样的力士即便是能够用重量级兵器,恐怕也比不及武道高手有罡元之气支撑气息体力来的悠长,极易力竭。

就在这个时候,这多宝阁的兵器坊坊主也是从门阁后走了出来,朝着众位世族贵公子笑着行礼道:“让诸位公子久等了,下人们已经布置好了,诸位公子就进去赏眼吧,若是有看重的,尽管知会便是。”

李仪也是对那兵器坊坊主笑着说道:“等候了这么久,今晚若是相不中好东西,蓝坊主就不要怪我日后不领着兄弟们上门叨扰了。”

闻言,蓝坊主显得极有底气,对着李仪回道:“若是没点稀罕货,岂会是让诸位贵公子等候这么久,就是……物以稀为贵,恐怕后阁中的宝物满足不了这么多的公子。”

蓝掌柜的心思自然是瞒不住众人,李仪也是对着众人笑道:“那又如何,自然是价高者得之不是么?”

“正是……正是!”

蓝掌柜连忙应着,便是将这一行贵公子引入了后阁之中,那里才是今晚兵器坊最瞩目的地方。

果然,这蓝掌柜先前所言不假,这后阁之中陈列的兵器不过两手之数,比起来聚集在一起数十位的庐州豪族贵公子,的确是显得僧多粥少。

李仪见到这状况,也是看着蓝掌柜笑着道:“蓝掌柜今晚可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不过两手之数的神兵利器,应对着二十余位豪族贵公子,自然是卖方市场,自然是相互竞价,倒是落入了蓝掌柜的算计当中。

蓝掌柜笑了笑,回道:“如先前所言,物依稀为贵么,若是东西太过常见,岂能够配得上诸位贵公子的身份……”

李仪闻言倒是不可知否的点了点头,豪族子弟用的东西自然是要配得上身份。

这几件兵器中便是有一半是宝剑,剑鞘鎏金镶玉,看上去就觉得富贵逼人,剑锋还藏在剑鞘里,却是透露出来一股寒芒,若是显现于眼前,剑芒寒气必定是摄人心魄。

毫无疑问,这几柄宝剑今晚将会在这几位贵公子的手中竞争出一个高价。

宝剑良马和美人乃是士大夫子弟最喜爱之物。

苏潮扫了一眼这些兵器之后,便是心无旁骛的走到了最角落的一处兵器长匣子,那长达丈半的匣子里面便是先前所说的无头铁杆兵了。

这无头铁杆兵约莫丈长,三指之宽,若非是手大之人,绝对不能够全然握住这么粗的铁棒。

其一端有着崭新的钢铁印记,显然是多宝阁后来弥补上去的,那缺失的一部分便是这杆兵器最为凌厉的枪矛之头了。

“公子真是好眼光啊!”

那蓝掌柜见到苏潮上眼了这无头铁杆兵,也是说道:“这无头铁杆兵乃是从庐州古护城河打捞上来的,鉴定乃是争鼎时代的遗物,沉落在金斗河泥沙中足足有着数百年时光,重见天日后擦拭其污渍铜绿,就和新铸就成的一般。”

在蓝掌柜这般说之际,那李仪也是走近,看着这无头铁杆兵,伸出手用中指在其上弹了弹,听见清脆且是悠长的回音之后,方才是回道:“这无头铁杆兵乃是用纯铁打造,又是在水下不透空气的泥沙中,休要说二三百年了,就是再多一倍长的时间,恐怕也和新的一样。”

李仪出身军侯世家,对兵刃的眼光十分毒辣,当即便是点破了蓝掌柜言语中的夸大之词。

李仪转过头来对蓝掌柜道:“蓝掌柜,并不是我以势压人,而是这位苏兄弟乃是临巢楼文会中文采力压那周子扬的苏氏才子,深受庐陵王殿下和府牧大人看重,对他做生意还是诚意一些为好。”

“原来是临巢楼文会大放异彩的苏氏才子……”

那蓝掌柜原先觉得苏潮十分面生,此时听李小侯爷说起,当即是恍然大悟,拱了拱手又道:“既然是苏氏才子,倒是用不着来虚的了,这无头铁杆兵的确是纯铁制造,但重达七十斤的纯铁恐怕也是颇为难得,若是苏公子看中了,二千两纹银如何?”

见此,李仪点了点头,纯铁可是比精铁还颇为难得的东西,锻造十分复杂,一斤纯铁便是用数百斤的凡铁锤炼而成的,这杆无头铁杆兵重达七十斤,售价二千两纹银,并不算贵,甚至是蓝掌柜真看在了苏氏才子的文名之上。

“二千两纹银……”

在苏潮身后的苏恺听闻到这个价格则是咂舌不已,方才在一楼自己的朱椆镔银枪、百锻龙泉剑和苍狼刃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两银子。

苏潮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无头铁杆兵,尺寸重量皆是无比适合江蛮儿那铁塔魁梧的身形所用,比起来银票待在乾坤布袋里积攒着,苏潮倒是更愿意将它们化为实际可用的东西。

尤其这纯铁制造的将近七十斤无头铁杆兵,只要二千两纹银,价格真的不算贵,反而是捡到了便宜。

苏潮便是问道:“这件兵器能不能试试手?”

蓝掌柜闻言,面色稍稍有些诧异,这无头铁杆兵乃是重达七十斤的纯铁铸就之物,原本打算是融了重新铸就成其它制式的兵器,未曾料到居然是有人打算将其直接拿去作为兵器。

见苏潮点了点头,蓝掌柜打量了苏潮一眼,道:“公子乃是读书人,用这粗长的铁棒子且不说趁不趁手,就是看着也十分不雅!”

苏潮连忙是解释道:“并非我用,而是我随身的护卫用。”

“原来如此……”蓝掌柜点了点头,又是应允道:“试试也无妨。”

苏潮便是让一旁的苏恺下楼去叫江蛮儿上来,隙间,那李仪见这无头铁杆兵也是起了兴致,当即走上前去,握住了这无头铁杆兵。

或许是觉得这无头铁杆兵太粗了一些,李仪又是换做了双手提住,立稳马步,运气数息,便是将这铁杆提了起来,显得十分耗费气力,脖颈处的青筋都是鼓起来了。

三息过后,李仪便是将其放回去的远处,笑道:“果然是纯铁打造的,着实沉重。”

一边,苏恺已经是将江蛮儿带了上楼,江蛮儿身高九尺的魁梧身姿当即是让原先目光盯着各种宝剑重器的贵公子目光挪移过来,皆是好奇这个天生勇力的铁塔汉子力大到了何种地步。

只见江蛮儿在苏潮的指点下,便是伸出手将那无头铁杆兵提了起来,在手中转了一圈,又是回过头来对苏潮说道:“还是轻了……”

“还是轻了!”

众人的视线中,这江蛮儿自始至终提起耍弄无头铁杆兵仅仅是用了一只手而已,那三指粗的铁棒在其一只大手中就像是寻常打狗棍一般轻易把玩。

连李仪都是为江蛮儿这话面色为之一抖,一想起先前自己的费力姿态,也是尴尬着笑着道:“真乃壮士!”

“轻了也只能这个了!”

苏潮见江蛮儿还认为这无头铁杆兵轻了,也是颇为无奈,若是想要再重的,恐怕也只能够卸房梁了!

苏潮回过头来,正打算将这无头铁杆兵连同先前苏恺的一套武备的银票缴纳给蓝掌柜,却是发现后者也是震惊于江蛮儿的气力中还未反应过来。

数息之后,回过神的蓝掌柜也是回过头对苏潮笑道:“这位壮士本就力大无穷,如今又得了这无头铁杆兵,如虎添翼,恐怕公子在外,即便是盗匪强人,只要不是不长眼的,谁敢冒犯公子。”

苏潮笑着应下这句话,准备就是将银票悉数交给蓝掌柜。

“慢着!”

冷不丁地那些贵公子人群中突然是传出来这样一句,众人看过去,正是与苏潮同出一族的长兄苏繁。

只见苏繁走到蓝掌柜的面前,面色颇为和善的道:“蓝掌柜,既然这后阁中的诸多兵刃都在拍卖,理应是价高者得之才是。”

苏繁回过头来,目光瞥了一眼苏潮,又落在了江蛮儿手中的无头铁杆兵之上……

“这件无头铁杆兵,我出三千两银子买下了!”

第四十三章 竞价

苏繁的突然出手,让兵器坊的蓝坊主也是面色诧异,作为经营此地多年的商贾他也知晓庐州府不同于地方,本地豪族子弟十分团结对外。

这个时候冷不丁杀出来一位贵公子抬高了竞拍价,着实是出人意料。

“这似乎是苏氏一族的嫡长子弟苏繁……”

蓝掌柜对这些子弟都是十分熟悉了,当即是辨认出来了苏繁的身份,旋即又是想到了眼前的这位苏氏才子与其同姓,心中便是有了一些猜测。

同族之中,若是干弱于枝,就是难免有些内争了。

眼下这苏氏才子虽然是之前没有听闻过任何名声,但前不久临巢楼文会作出两篇梅花诗文力压吴国四大才子之一的周子扬,保全了庐州本土豪族的脸面,且是得到了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的重视,这便是了不得了。

对于苏繁的突然出价,蓝掌柜略微权衡,便是换做了一副商人的逐利笑容道:“小铺打开门做生意的,好东西自然是价高者得之。”

见到蓝掌柜这般应承,苏繁也是流露出来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自是知晓这杆无头铁杆兵乃是七十斤的纯铁打造,休要说二千两银子了,便是三千两纹银都算是占了便宜。

若是在豪门无数的建邺城中,这杆无头铁杆兵运作的好,或许能够售卖到三千五百两纹银的高价。

如是想通的之后,苏繁十分戏谑的目光便是落到了苏潮的身上。

“哼!你个赘婿子不过是凭借着好运气作出那两篇咏梅诗,得来的银两不过只有庐陵王和庐州府牧的两千余两纹银罢了,我出三千两白银,狠狠地压过你一头,看你知不知道耻辱!”

见到苏繁这突然出价,且是神色之中多有对同族兄弟的打压,众多贵公子也是目光闪避,顾左右而言其他,同族兄弟之间的事情倒的确不是他们能够搀和的。

哪怕是劝解,也是不符合规矩。

那李仪看着苏繁和苏潮,又是扫了一眼在一边愤愤不满的苏恺,终是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苏繁心胸终究是狭隘了一些!”

只见李仪笑着对众人说道:“今日这些宝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诸位若是看上了,囊中暂时羞涩,我这里倒也有一些,不过还是要学着蓝掌柜那般市侩一些,三分利银……”

听闻到李仪这般玩笑说话,苏繁以及那些贵公子也是面色一滞。

场中的豪族贵公子能够玩到一起,大都是族中极受重视的,干脆直接的就是豪族下一任的继承者们,身上自然是不缺银两的。

眼下众人应李仪的话,卖给苏潮一个情面,不与其在无头铁杆兵上竞价,只不过苏繁与苏潮乃是同族,看上去就有内斗,才出手竞价夺物罢了。

苏潮和苏繁虽然是同出一族,在身家上却是任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苏繁有着绝对的优势。

苏府并非地位显赫的顶尖豪族,但苏繁之父乃是庐州盐运司经历,依靠着官商背景,又是涉及到盐铁这等国税之事,其中缠携一些私物,既不违反吴国律法,还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相比之下,苏潮乃是“赘婿子”,定然是府中极不受重视的,身上的现有银两怕只是这段时间庐陵王和庐州府牧以及其它庐州官员的赠礼,终有穷尽的时候。

所以李仪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本意想要帮助的只有苏潮而已。

而苏繁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是不敢对李仪流露出来任何不满的面容。

李仪看似平易近人,骨子里却是豪族子弟的傲气,天资也不错,说不得日后李仪能够从族中人丁不旺的张氏手中接过庐州第一豪族的大旗。

苏繁瞧着苏潮,用着族长兄的口吻训诫道:“潮弟,府中可是有着族规,严禁族中子弟在外擅自贷借银两肆意挥霍,你若是囊中羞涩,便让为兄拿下这件无头铁杆兵,待回府之后你再来求我,说不得我也会将这让给你……”

苏潮岂会是相信苏繁的话,且看那大夫人的处事风格便可知晓这苏潮是什么心胸。

故而,苏潮也是道:“就不劳兄长烦心此事了,这件无头铁杆兵我暂时还有银钱买得起。”

言语之后,就见苏潮回过头对蓝掌柜说道:“这件无头铁杆兵,我出价三千五百两!”

三千五百两,正是这无头铁杆兵的市价。

蓝掌柜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满是逐利的笑容之色道:“看来这件无头铁杆兵也是深受诸位贵公子追捧啊,既然是竞拍,自然是需要最低加价的底线,我看两位竞价的公子都是缺银两的,便是五百两为一次竞价加银,如何?”

这便是意味着,若是再有人出价想要拿这无头铁杆兵,至少是出价四千两纹银!

李仪听闻蓝掌柜说这番话,面色上仍旧是商贾逐利的笑容,稍稍一想,便是笑着对蓝掌柜道:“蓝掌柜的可是好算计啊,我等豪族的银两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五百两的加价着实可不算少……”

另一边,苏繁反应并不迟钝,盯着蓝掌柜和李仪,心中已经是气血翻涌,随后狠狠地剐了一眼苏潮!

“这赘婿子怎么这般好运,这么多人都向着他!”

这无头铁杆兵市价最高便是三千五百两,若是苏繁为了强压苏潮一口气,或许加价三千六百两白银,但蓝掌柜这般一说,意味着下次出价至少是四千两白银!

如李仪所说,豪族的银钱绝不是大风刮来的,即便是苏繁拿出来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且不说会不会受到府中的训斥,也势必影响到来年在建邺城中为中正试的准备。

为了这杆无头铁杆兵,着实是有一些得不偿失!

苏繁心中快速的思索着,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到了苏潮的身上,不禁思量:“我娘给这赘婿子只不过三千两白银,即便是游学途中不吃不喝,银钱也是绝对不够的!”

苏繁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识破了苏潮想要诱引自己出价做一个折本买卖。

故而苏繁便是朝着苏潮讥讽一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拿出这么多的银钱!”

“这就不劳兄长操心了!”

苏潮不顾苏繁语气面色上的冷嘲热讽,便是对蓝掌柜说道:“楼下我还要了一杆朱椆镔银枪、一柄百锻龙泉剑和苍狼刃,还请蓝掌柜告知总价几何?”

蓝掌柜点了点头,直接是道:“抹去了其中的零头,苏公子给四千两白银便可。”

“四千两白银!”

苏繁看着苏潮的目光更加戏谑讥讽,他不相信苏潮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银两出来,只能够向李仪等人张口贷借了,只不过……若真是这般,恐怕明早回到府中之后,这苏潮少不得被一番族规处罚了!

但出乎苏繁的意料,苏潮并未向李仪等人出口贷借银两,而是径直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沓银票,直接是交到了蓝掌柜的手中。

蓝掌柜扫了一眼,便是将这四十张百两纹银面值的银票交给了身边的小厮归档,又是吩咐下人们道:“将这无头铁杆兵和那朱椆镔银枪,百锻龙泉剑,苍狼刃悉数给苏公子包好!”

“这……怎么可能!”

苏繁见这情景,面色惊骇,当即便是指着苏潮斥责道:“你这赘婿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我知道了……那些都是假银票,都是假银票,蓝掌柜你难道没看出来?!”

看着这苏繁有失风度的癫狂之语,蓝掌柜回道:“苏大公子,我经商数十年,经手的银票不可胜数,岂会是辨别不出来真假银票。”

这句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繁看着苏潮,认为后者让其在这些乡党面前失去了脸面,当即是指责道:“我知道了,你这个赘婿子果然是吃里扒外!吃穿用度皆是用着我苏府的,却是暗地里和你那做赘婿的爹私自往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不要脸!”

“苏繁兄,你孟浪了!”

出声的乃是李仪,他目光扫着不见丝毫贵公子出身风度的苏繁,轻声提醒道。

方才李仪对苏潮的偏袒,已经是让苏繁记在了心中,虽然是不敢明着追究,却见苏繁拂了拂袖子,冷哼了一声道:“此乃家事,就不由李兄以及诸位费心了!”

言语过后,就见苏繁转身欲要离开,走出几步,又见苏繁回过头来,看着苏潮厉声道……

“苏潮,明日若不将你家法处置,我苏族妄为尊卑分明的礼乐世家!”

第四十四章 又作诗文

众人的视线尽头,那平日里表现的修养极好的苏繁终是扬长而去。

李仪目光扫过这苏繁的背影,丝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眼底却是涌现出一丝鄙夷:“这苏繁亏得自称是礼乐世家的嫡长出身,为人处事这般没有气量手段,相比于这宠辱不惊的苏兄弟,的确不是更可交之人……”

其余的贵公子随后也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并未太过在意这事。

毕竟如苏繁先前所说,同族内争,他人冒然搀和进去算得了什么。

倒是苏恺被苏繁这番姿态弄得十分恼怒,随后又是为苏繁升起来了一丝担忧之意,开口问道:“潮哥儿,苏繁回去势必会将这些事告知大娘,到时候恐怕……”

苏潮摇了摇头打断了苏恺继续说下去,示意后者稍安勿躁:“这些事回去再说。”

苏潮知晓,苏繁虽然是苏府嫡长出身,但因为大伯常年在外出行官商,苏繁由其母苏吴氏带大的,心思却是没有学会吴氏武职世家的直爽豁达,为人处事的确是与那妒妇苏吴氏一脉相承。

一旁的李仪也是为了化解苏繁负气奔走的尴尬,朝着苏潮拱手作揖道:“临巢楼文会未曾亲自见到苏兄弟肆意泼墨的昂然之姿,心中向往久矣,改日不如撞日,苏兄弟得这无头铁杆兵,不如赋诗一首,如何?”

听闻李仪这般说,众多贵公子又是看了过来。

虽说是文章本天成,妙句偶得之,但还有着一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一说。

若是这苏潮学问真的是做到了一定境界,即便是做不到古代先贤的倚马可待、七步成诗,这长长的除夕之夜数个时辰还做不出来一篇好诗文么。

苏潮见到是李仪提出来了这请求,现在在苏繁的针锋相对下承了后者不轻的人情,苏潮并未直接拒绝,而是稍稍一想,先是豁然开朗,随后面色上又是流露出来了为难犹疑之色。

李仪见状,也是不欲为难苏潮为后者解围道:“若是苏兄弟为难的话,这诗文留到几天后再作亦可,反正我等元宵还有聚会。”

苏潮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胸中已经是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若是作出来诗文,恐怕是有着非议先朝国之重臣的嫌疑。”

“哦?”

李仪闻言,心中愈发好奇苏潮胸壑中究竟是藏着什么文章,略微一想,便是想出了两不为难的绝佳对策,对着众人笑道:“这般如何,我等各取笔墨,避开众人自写一些新春佳句,然后投入箱内,这样无论是写出来了什么诗文,都有可能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人写的。”

“李兄这个办法刚刚好!”

“就这么办。”

见李仪提出来了这般计策,虽说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但终究是将这些庐州本土的贵公子拉上了同一条黑船上,若是今日诗文有不妥之处传了出去,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这李仪虽然是豪门李氏出身,却是心思细腻,急人所难。”

连带着苏潮又是对着李仪高看了一眼,便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了。

见苏潮以及众人都是点头同意了,这李仪便是吩咐蓝掌柜取出来一些纸笔,给众人分发了下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些贵公子便是一一带着自己所作回来,将其投入了箱中。

李仪有些诧然,因为他注意到了苏潮乃是这些人中第一个将诗文投入到箱内的,前后不过数十息的时间,显然是作出那篇诗文是成竹在胸。

李仪乃是最后将自己所作投入了大箱中,看着众人笑道:“这既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诗会,就是随意一些吧,蓝掌柜你开箱验文吧。”

蓝掌柜闻言,也是笑着应道:“我和兵器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还是第一次为诸位贵公子验文呢,看来来年一定是好年成!”

说着,蓝掌柜便是开了箱子,取出来了里面卷着的诗文,因为是不署名,众人作的诗文皆是没有那么多的拘束,或是对联,或是打油诗。

然后居然是出现了一篇苏潮在临巢楼文会上所作的两篇《梅花绝句》。

便是有着直率的贵公子笑着打趣道:“谁这么糊弄,居然是拿这诗文充数!”

却是没有人承认。

倒是苏潮见着状况,不着痕迹扫了一眼李仪,场中之人心思能够细腻到这一步的,恐怕除了这李仪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然后便是有着后知后觉的贵公子反应过来了说到:“说不得是苏兄弟自己写的,倒也不算充数……”

众人也没将这话当真,便是继续看了下去,这一箱内都快见了底,却是迟迟未见到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诗文,很快,箱内便是剩下最底下的最后一篇手稿了。

那蓝坊主便是随手拿了起来,他也知道苏潮第一个投进去手稿的,这封手稿又是在最底下,谁写的,不言而喻。

就见蓝坊主将这手稿打开,扫了一眼里面的诗句,当即是面色一变,抬起头看着苏潮一眼,面色上有些兜不住了。

李仪见到蓝坊主这般脸色,也是笑道:“究竟是写出了什么样的诗文才是让蓝坊主这般脸色!”

李仪便是走上前几步,从蓝坊主的手中取过来了那篇手稿,浏览了一眼,数息之后,方才是大笑道:“好诗!真是好诗啊,写的真对,我都想把这首诗现在就送给那周子扬好好地瞧一瞧!”

众人见李仪这般说,心中更加好奇,连忙是催促道:“李兄就不要卖关子了,快给我等也瞧瞧。”

李仪便是将这手稿传给众人。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手稿上写的这首诗当即是被众人看在了眼中,一番读罢,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肺全开,有一种说不出头的舒畅感!

场中的贵公子都是庐州本土豪族,自然是知晓庐州境内梅雪党争盘根纵横的复杂性,这都是源于争鼎乱世时候的庐州割裂引发的相互征战。

当年古卫国占据了中原北部大半,挥师百万南下欲要攻取坐守东南的古吴国,一统天下,那个时候周氏一族的先祖借天时地利人和之势大败古卫国百万雄兵,名震中原!

古卫国失去了进攻的优势之后,便是在庐州构建了铁壁一般的防线,当是时周氏先祖天妒之才早早薨逝,古卫国名将,也就是张氏、李氏、乐氏的先祖就在庐州驻守,抵御吴国数十年,相互征战杀伐无数。

这首诗文显然是提到了这个大背景,却是在诗词之中抹去了周氏先祖的雄才将略,只将那场古卫国的惨败归咎于东风,更是用着读书人的臆想之笔将“二乔”写了进去。

这乔便是庐江乔氏,其上头衔无数,庐州雪党、皇亲国戚,“二乔”指的便是当年吴国皇室君王和周氏那位先祖的妻子,亦是传奇志异中描写的古卫国君主想要收入后宫的绝色女子。

眼见着众人讨论开来,李仪也是反应过来,看着脸色不太自然的蓝掌柜,一想到那诗上所写,当即是岔开了众人的话题道:“我原先就觉得那无头铁杆兵的尺寸怎么看都不像是枪矛,原来是戟!”

听闻李仪这般说,众人也是纷纷朝着那无头铁杆兵看过去,戟这种兵刃,因为造型别致,很难学精,故而吴国并不流行这种兵刃,很多时候都是作为仪仗的礼器所用的。

这无头铁杆兵想来蓝掌柜这等精明老手是看出来了,只不过考虑到了其出手的价格,故而隐瞒了下来。

便是有贵公子道:“羞煞我等军侯世家的子弟了!居然都是没认识出来这件兵器的原型,反倒是让一个诗书世家子弟……”

言语戛然而止,说话这人也是反应过来,先前便是约定这诗文作者说破不点破,若是自己这话说完,岂不是就是对众人说这篇诗文正是苏潮所写的。

一想到这诗文牵扯到人物势力的复杂,饶是庐州军侯世家豪族出身的自己,都是觉得不可轻易触及。

第四十五章 风雨欲来

这首名为“赤壁”的七言诗文,因为牵扯甚多,倒是为这些士大夫子弟“抛砖引玉”出了不少的谈资。

或是因戟谈到了诸多兵刃的使用诀窍,或是议论到了当年古卫国和古吴国的战事,甚至是借着这首《赤壁》里面的“铜雀春深锁二乔”让这些贵公子趁着酒意说出了平日里不敢明说的读书人臆想之论。

这一夜虽是没有按照原先预料的那般前往秦楼楚馆内寻欢作乐,却也是在这兵器坊的二楼后阁上拿来酒液高谈阔论,酣然过去。

天明之后,这些出身庐州府豪族的子弟自是一一告辞离开了,而那首《赤壁》的手稿也是被李仪收入了囊中。

苏潮见时辰也是差不多了,也向李仪辞行归府。

李仪见着众人离开的差不多了,便是对苏潮道:“无妨,今日我闲来无事,正好是送送苏兄弟。”

待出了百宝阁,李仪从怀中取出来一道红锦包裹住的物件递给了苏潮,低声道:“这是蓝坊主昨夜交给我的,里面是一千五百两银票,昨夜多收了苏兄弟的,便是换了一个由头,当做是开年的红利托我转交给苏兄弟了。”

苏潮见状,却是没有直接收下,而是拱了拱手推辞道:“昨日乃是竞拍所出,我再收回来怕是有一些不合适。”

李仪闻言当即是将其放在了苏潮的手上,道:“没有不合适的,说到底多宝阁的生意还是得我们这些庐州上品门第撑着,蓝掌柜也是想借此机会结识一下苏兄弟,若是不收,倒是拂了一番好意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李兄为我转告蓝掌柜一声谢意了。”

听闻李仪这般说,苏潮只好是将这红利收下了,虽说是夺了掘墓道人的乾坤布袋身价不菲,但还没到忽视一千五百两银票的阔绰地步,无论是前往炎国,还是到建邺应中正试,都是要花费一笔不菲的银子。

苏潮与李仪结识不过只有一夜时间,却是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李仪将苏潮送至庐州南城门,并未出城,告别之时又是想起来了昨晚苏繁一事,便是当着苏恺的面高声说道:“我和苏兄弟其实交往已久,只不过不显露于人前故而为他人所不知罢了。”

苏潮闻言,知晓李仪的用意,后者是认为若是苏繁有意为难自己的那么多银两的出处,便可借着二人相识已久一事言明这些银子是李仪借给自己的。

苏府虽然是有着族规严禁府中子弟贷借财物挥霍无度,但这等罪名的处罚总比苏繁口中的“吃里扒外”轻许多。

苏潮感受到了李仪的心意,当即是拱了拱手应道:“李兄不用担心什么,这些事我能够料理地清楚。”

“我自然是相信苏兄弟的……”

李仪点了点头,却是伸出手握住了苏潮的手腕道:“方才那一句也是向苏兄弟表露心迹,若是苏兄弟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管道来,庐州境内,我李氏还能说得上话的。”

随后,李仪又是说了几句,便是登上了自己的马车,车轼处对着苏潮拱了拱手,便是折道回府了。

苏潮看着李仪的马车逐渐是消失在庐州城的街道尽头,也是折回来身。

“这李仪不愧是大族子弟,我与他不过才认识一夜长短,言谈之间就似乎将我视为刎颈之交……这才是大族子弟拉拢人的手段和魄力,对比之下,他和苏繁的确是云泥之别!”

一旁的苏恺虽然多了朱椆镔银枪、百锻龙泉剑和苍狼刃这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绝佳兵器,但这一夜却是没有丝毫的兴奋表现,昨夜那些士大夫子弟推杯换盏,苏恺却是反常的滴酒未沾。

见到李仪离开,只剩下兄弟两个的时候,苏恺终于是说道:“潮哥儿,昨天苏繁回道府中必定是对大伯大娘……甚至是爷爷大肆泼染昨夜之事,添油加醋,今日回府恐怕不会安宁的。”

“你相信我么?”苏潮反问道。

苏恺闻言,怔了一下,昨夜自己还在百般想着潮哥儿那么多的银两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并非是怀疑潮哥儿的品性,而是想要为潮哥儿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单单是我相信又有什么用,若是在爷爷面前说不清楚那些银两的来历,大娘的性格我也是知晓的,为了找回苏繁昨夜失去的脸面,不会对你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我爹我娘说情都没用!”

苏潮见苏恺比自己还着急,当即是宽慰其道:“你相信我就行了,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苏恺见潮哥儿说完这话便是转回身上了马车,苏恺急的跺脚数下,终是叹了一口气,追上了苏潮说道:“潮哥儿,若是实在解释不清楚,什么事你一定拖上我,同罪同罚,大娘不可能不顾及我爹的面子的。”

苏潮并未回这话,而是对着识路道:“把茵儿和江蛮儿一同带回府上吧。”

苏恺不解,原本这个时候就是火烧眉毛了,再牵扯上两个外人,岂不是又添了一桩麻烦?!

见苏恺迟迟没有上车,苏潮掀开了车帘道:“你放心吧,我原本便是打算这几日离开府中去游学的,若是大娘非要追究,考取功名更为重要,爷爷也不会不管的。”

“哪有这么简单!大娘……”苏恺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苏潮知晓他的心思,道:“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不想走回去就上车吧。”

苏恺忧心忡忡,此时愈发不想回到那自小就觉得压抑的苏府,只不过实在放心不下潮哥儿一人回去,当即是登上了马车,准备自己先进府看看是何动静,好和自己爹娘知会一声。

却是未曾料到,那苏吴氏身边的蔡氏妈子早早地等在了苏府的正门口,身边还有七八个身形魁梧的家丁,见到苏潮的车驾回来,便是喝道:“来人啊,将这吃里扒外不知尊卑的赘婿子拿下带进去见老太爷!”

那些家丁手脚灵活,步伐稳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住手!”

苏恺见状,立即喝止道。

但这些人却是将苏恺的话当作空气,没有理睬,蔡氏妈子也看着苏恺道:“恺少爷,你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还多管闲事呢!把恺少爷也一并拿下,替三老爷好好管教管教了。”

苏恺闻言,已经是伸手握住了那杆朱椆镔银枪,准备在这些家丁的手下护住潮哥儿。

却是未曾料到,苏潮伸出手制止住了苏恺,轻微地摇了一下头示意其勿要冲动:“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恺神色急切,看着那七八家仆冲上了马车,就是要伸手拿捏住自己和潮哥儿。

一道乌黑色的铁棒突然是挡在了苏恺的面前,稍稍摆动,便是一股劲风吹起,直接就是将那冲上马车的苏府家丁悉数打落下车。

出手的正是手执无头铁杆兵的江蛮儿。

还在苏恺对着情景骇然惊诧之际,就听苏潮嘱咐道:“出手轻一些,别给人打死了,重伤便好。”

那江蛮儿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便是拿着无头铁杆兵再度出手,那些家丁虽然是身手强健的练家子,但江蛮儿天生勇力,重达七十斤的无头铁杆兵配合“龙象破阵棍”,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是将那七八个家丁悉数掀翻在地惨痛地哀嚎着。

苏恺见那江蛮儿出手甚是没有轻重,有府中的家丁甚至是被打断了腿骨和肋骨,也是回过头来看着苏潮,有些担心的提醒道:“潮哥儿?”

“若是不折了他们几根骨头,恐怕现在被折断骨头的就是我自己了。”

苏潮神魂感知敏锐,方才已经是留意了这些家仆出手力道并不小,苏恺还好说,自己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这般出手就是奔着自己下阴手来的。

苏恺看着苏潮,只觉得后者面色十分冷峻,似乎是不太像往日里那个谨小慎微的潮哥儿了。

旋即就是见到苏潮站起身来,下了马车。

正门台阶上的蔡氏妈子见自己这边七八个家丁眨眼间都倒下了,也是惊魂未定,见苏潮下了马车,当头便是还将其当作往日那位懦弱少年训斥道:“你这个赘婿子,居然敢违抗家法!”

就见苏潮回过头来看着那蔡氏妈子,面色冰寒……

“自小就在你口中听见那赘婿子不下数千遍,你不过是府中养着的老奴婢而已,谁给你的勇气非议主家私事的,往日大娘不管,今日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么?!”

蔡氏妈子十分惊骇,只不过一眼未见到这赘婿子,怎么变得戾气这么重,完全看不出来往日里那赘婿子的谨小慎微。

但见到护在苏潮身边像是一座铁塔的壮汉,蔡氏妈子也是怯了,再也提不起来丝毫的勇气训斥苏潮。

第四十六章 反击!

“爹,你瞧着这么多年我一向将苏潮视为己出,不曾让他劳碌半分,谁知晓居然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不仅当着众人的面折辱我儿苏繁,还和不清不楚的外人勾连着……”

苏府正堂中,苏老太爷往日并不来这里,但今日正是大年初一,又出了昨夜那么一档子事情,惊动苏老太爷也是来这正堂坐着,听着长子儿媳苏吴氏和长孙苏繁又气又怒地抱怨着。

“大嫂,这大过年的休要动怒了,等潮儿回来再问清楚,若是有什么过错,便是让潮儿给繁儿赔个错就是了,都是自家人。”

一旁的苏安氏出言劝慰苏吴氏。

却是没有想到,苏吴氏全然不接纳妯娌的这番好意,反而是对苏安氏怪里怪气的斥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都是自家人,昨晚当着那众人的面,你家苏恺也没将我儿苏繁当作兄长看,还让旁人以为我苏府是个长幼尊卑家教的。”

那苏烈皱了皱眉头,并未站起身来反驳什么,而是对着妻子苏安氏道:“你休要再说什么了,等苏潮和苏繁回来再议论此事。”

苏吴氏蹬鼻子上脸,指着苏烈的鼻子便是道:“三叔这意思,还是苏繁冤枉了两位堂弟不成?!”

苏老太爷见着这喧杂的场面,也是用手中的拐杖戳着地面警示道:“苏繁是识大体的,难道苏潮和苏恺就不是知书识礼的苏府子弟了么?!”

苏老太爷抬起头扫了一眼苏吴氏和苏繁,又是收回来了目光,道:“朝廷重犯尚且还需三堂会审,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苏繁见到的是一面,但也不可忽视了苏潮和苏恺的那一面,都安静一些……”

苏老太爷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那蔡氏妈子脚步匆忙的跑进了正堂内,对着苏吴氏道:“大夫人,大事不好了!那苏潮让人打伤了门口的家丁,还张口说要教训咱……”

闻言,苏吴氏泼辣劲起,便是当着堂中众人的面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还真是一头白眼狼,若再不管教,还不学着他爹那样毫无族法可言!”

“大娘这话就是有失偏颇了,我怎么就是一头白眼狼呢!”

正堂外的入门处,出现了苏潮的身影,身边还有苏恺和江蛮儿,茵儿,苏潮看着堂内的苏吴氏如是道。

说着,苏潮就是步入了正堂,宠辱不惊的朝着苏老太爷,大伯苏陌,三叔夫妇一一行礼,唯独是少了对苏吴氏的礼节。

三叔苏烈率先开口问道:“潮儿,听苏繁说昨晚在庐市多宝阁,你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出言讥讽,几番折辱,是也不是?”

“爹!这是苏繁恶人先告状!”

未待苏潮出言解释,便是见苏恺站了出来说道:“爹,爷爷,大伯,昨晚我们在多宝阁逛着,遇见苏繁……大哥!他不仅不欢迎我和潮哥儿,还当着众人的面骂潮哥儿是……是……”

苏恺知晓这是苏潮心中的一道上哼,终是没有说出口,又是一瞥见苏繁欲要反驳,苏恺连忙说道:“事情究竟是谁真谁假,除了我们几个,昨晚庐州府有头有脸的豪族子弟都在,一问便知,谁也不得狡辩!”

一直站在苏陌身后,腰背挺着笔直的苏繁听闻苏恺这么说,虽然这般想着,但仍旧是强硬着语气辩解道:“你胡说!作为长兄我那时训诫苏潮,你懂什么!”

然后苏繁便是看向了苏潮,开口道:“苏潮,昨晚你在多宝阁内花销了四千两银子,可真挥金如土啊,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苏潮点了点头,十分坦然的应道:“的确有这事。”

苏繁原先还认为苏潮会否认,这样正好是落入了苏繁寻来他人作证的算计当中,却是没有想到苏潮这般坦然的承认了,便是厉声说道:“苏潮,你可敢将这银子的来历的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苏潮回道:“乃是庐陵王殿下和庐州府牧大人以及庐州各官吏大员的所赠礼银。”

“胡说八道!”

苏繁当即便是朝着苏繁逼问道:“我爹娘担心你挥霍无度,再者也是需要回礼,只余给了你三千两银子,还由不得你那般挥霍,你想隐瞒那些银子怎么来的,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见到苏潮没有直接回应,苏繁的态度便是愈发笃定了苏潮这些银子来自他那入赘他族的爹,转过身便是对苏老太爷说道:“爷爷,我苏府乃是知书识礼的世家,若是府中出了这等吃里扒外,不知廉耻的子弟,简直是有辱门楣,孙儿恳请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苏吴氏也在一旁指责道:“苏潮啊苏潮……你说大娘这些年来,可曾亏待过你半分,吃穿用度未曾有半点克扣,你居然还这般不知廉耻,勾连外人来折辱门第!”

苏老太爷目光如炬,并未直接应下苏吴氏和苏繁的连番问责,而是看着苏潮开口问道:“苏潮,是你大娘和苏繁说的那样么,你这些银子来的不干净?”

苏潮回道:“孙儿可以保证身上的银子皆是干干净净的,不想说出原因只是不想徒惹爷爷和几位叔伯担心而已……”

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苏烈也是看着苏潮说道:“潮儿,你尽管说出来真相便可,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担不担心的。”

苏吴氏自忖这苏繁这么多年来在自己的监控下被监管的死死的,又不事生产,这么多的银子必定是不干净的,也在一旁道:“好啊,你就说说如何一个担心法。”

苏潮瞥了一眼苏吴氏,然后径直对着苏老太爷说道:“孙儿本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以免被有心人说是污蔑族中长辈,另让爷爷和几位叔伯担心,但眼下这情势倒是不得不说了。”

“半年前,大娘先买了小槐山方圆十里地,说是府中缺人手,将我派去看管半年的山林,可没到两三天,就是有着杀手半夜杀出来说是受人所托前来要了我的命。”

“胡说!”

苏吴氏当即是呵斥苏潮,没有想到苏潮居然是拿出了这件事作由头,小槐山林场那件事是真的,但买凶杀人这件事自己却是没有做过,显然是苏潮这是在攀咬故意搅乱这场景。

“这个时候,大嫂还是安静一些为好。”

苏烈站了起来,作为武道高手的他一站起来,便是有着严肃的凛冽之气弥散开来,让众人想起来了苏烈乃是苏府当中目前武艺最为高深的人。

见苏烈面色严肃起来,苏吴氏也是看着苏潮道:“好,我就要看看这白眼狼究竟是编排出来什么污言秽语,把脏水泼到我身上的。”

就听苏潮继续说道:“那杀手心思甚是缜密,欲要将我杀死,拿走财物,再将随行的家仆带入深谷中秘密杀死,作成家仆杀主的假象,所幸在其动手之际,庐江县府境内卧虎山青云观中的青云道长经过那处,出手救了我主仆三人的性命。”

“那杀手见一击不中,青云道长又是身手不俗,便心生怯意退下了,当时孙儿生怕这杀手潜伏周围伺机而动,便是前去了青云道长的道观中,住了数月有余。”

“那杀手贼心不死,不久后又是伙同另外一名贼人追杀我,青云道长心怀慈悲,为了救我,出手和那两名暴匪同归于尽了……”

见苏潮似乎是说完了,苏吴氏也是在一旁呵呵笑道:“你平日里读的书也不白读,编排这些事情来倒是张口就来,休要说这些不相关的,眼下问的是你那些银子是哪里来的!”

苏潮回道:“这银子便是官府对那两名暴匪的赏银,青云道长临死之前将青云观中的茵儿和江蛮儿托付给了我,这银子也就给我留下了。”

苏繁也道:“可真能够胡说八道的,哪家的暴匪能够悬赏上千两银子?!”

苏潮看着三叔苏烈道:“这一点,三叔可能就知道了……”

“我知道?”苏烈闻言也是颇为疑惑,仔细一想,数息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潮,迟疑的问道:“莫不是追杀你的那两名暴匪就是……”

苏潮点了点头应道:“嗯,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日子在庐江县府境内归案的……掘墓道人和黑山狼!”

旋即苏潮便是看着苏老太爷回道:“这件事并非是孙儿编排,我身后的这两人便是青云观中的茵儿和江蛮儿,府中的识路和余庆二家仆正是随我前往小槐山遭袭的随从,若这些人不可信的话,大娘母族的老家,庐江县府沙湖乡,那里的每一个乡亲们都知晓青云道长降伏黑山狼和掘墓道人的事情。”

“苏潮,你少泼脏水到我娘身上!”

苏繁目光如同两柄利剑,欲要立即杀了苏潮。

苏吴氏见到苏潮所说,也不似编排,更是说出来沙湖乡乡邻们能够作证,这般一想倒是自己先慌了神,已经是笃定觉得苏潮是指认自己买凶杀他。

苏潮并未再说什么,倒是苏恺站了出来,反驳苏繁道:“潮哥儿几时说过是大娘雇凶的?”

苏烈呵斥了苏恺休要乱说话,然后看了苏吴氏一眼,稍稍权衡便是问道:“若是我没记错,这些年大嫂对潮儿管教甚是严厉,都不曾出过多少门,这样的话,潮儿怎么会有和别人结怨……到了要雇凶杀人的仇恨啊?”

苏烈这一番话,几乎就是在明着说,雇那黑山狼与掘墓道人追杀苏潮的,就是苏吴氏了!

第四十七章 落幕

苏潮冷冷地看着苏吴氏,视野尽头的苏吴氏已经是失去了往日族中大母的风采,眼神慌乱,有意要辩解什么,却又是无从辩起。

“若非是长生师父告知我黑山狼和掘墓道人是受那宋天渊差遣,我也必定是认为大娘雇凶的……眼下只是将前后之事说了出来,并未直接说是大娘雇凶的,眼下这局面也并不算冤枉栽赃她,若是没有那等心思,此时岂会是这般做贼心虚……”

苏潮自己都不知晓,为何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宋天渊会差遣黑山狼和掘墓道人追杀自己,更何况是不知晓内情的苏府中人。

即便是往日里气焰嚣张的苏繁,此刻在三叔苏烈的义正言辞不容说情下,心中迟疑着,最终是选择没有轻易开口为苏吴氏辩解什么。

“爹,老爷,三弟……自始至终,我真的是不知晓黑山狼和掘墓道人刺杀苏潮的事情,真的不知道啊!”

听闻苏吴氏这般说,苏烈又是开口问道:“那黑山狼和掘墓道人已经是死无对证,再怎么说都是无用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疑惑,为何大嫂要将潮儿送到那小槐山?”

苏烈目光移到了苏老太爷和苏陌的身上,提醒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小槐山可是十多年前庐州城瘟疫时埋葬病尸的地方,方圆十多里荒无人迹,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且不说那里环境阴暗幽森,恐怕十几年人迹未至,山中吃人的豺狼虎豹繁衍地也不在少数了……”

一边的苏安氏听闻苏烈这般说,脸上泛起来一阵担忧之色,站了起来走到苏潮的身边,摸着后者的后脑勺安慰道:“潮儿又不似繁儿、恺儿那般练过武艺,怎能够去得那等地方!”

苏老太爷听闻苏烈夫妇的这番话,目光略有动摇,看了一眼苏潮,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等事情。

若是说连原先的黑山狼、掘墓道人一事尚且还有辩解余地的话,那么眼下这差遣苏潮前往小槐山一事,就是百口莫辩了。

苏吴氏一下子瘫坐了下来,抓住了一直默然不语的苏陌衣角,哀嚎道:“老爷,我原先就是想着让族中子弟多历练一些,并无其他的心思啊……”

苏潮看着苏吴氏,这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只不过眼下听来,却是格外的苍白无力!

苏繁看着这场景,心中也是懊恼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原先准备对苏潮的兴师问罪此刻居然是变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是,苏繁看着苏潮就是更加怒火了,将这些账统统记在了苏潮的头上。

“历练?大嫂这话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一些……将潮儿在府里几乎禁足了十多年,一历练就是放到了小槐山那等凶神恶煞之地,也幸而潮儿聪慧心定,若是心志不坚者恐怕早就疯癫了也说不定……”

苏烈作为武职,心思直爽,又是涉及到了自家子侄的事情,自然是心中有什么说什么,丝毫未顾及苏吴氏的面子。

这也和当年往事有关,当年苏府遭逢剧变,徽州苏族分崩离析,苏老太爷这一支便是迁移到了庐州府境内,原本苏陌、苏厉和苏烈本事兄弟齐心,却是因为这苏吴氏的挑拨搬弄,苏厉被除去族籍,苏烈见不惯苏吴氏的做派也是选择分户出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时间已经是冲淡了往日的旧怨,但苏烈没有想到,苏吴氏变本加厉,居然是对后辈子侄还这般耍弄心计!

“三弟……”

一直未开口的苏陌也终是语气十分复杂地让苏烈不要那般咄咄逼人,道:“这么多年过去潮儿终究是平安无事长大了,你大嫂终究是耗费过一些心力的……”

苏烈听闻苏陌这般说,又看了一眼苏吴氏,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上方的苏老太爷也是神情复杂,本以为这苏府乃是与当年建邺城中一般无二,乃是诗书传家的礼乐世族,但眼下看来,这骨子似乎是有些腐烂了。

苏老太爷将苏潮叫到了自己的面前,伸出手抚着苏潮的手臂,良久之后,才是问道:“实话告诉爷爷,你是否怨恨你大娘?”

苏潮沉默片刻方才是回道:“孙儿不敢欺瞒爷爷,在府中被下人们针对的时候怨恨过,被差遣去小槐山的时候怨恨过,被黑山狼和掘墓道人追杀的时候也怨恨过,昨晚在庐市多宝阁被叫赘婿子的时候也怨恨过,甚至今早归府之前……但这么多年吃穿用度在苏府里,受了大娘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苏老太爷点了点头,看着苏潮的眼睛,道:“潮儿,你是懂事明礼的,这么多年你的确是受委屈了,你可以去怨你大娘,甚至可以怨你爹,怨恨爷爷我……但先贤也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苏潮知晓,这是苏老太爷看似用着先贤之语再宽慰自己,然而话外之意却是在向苏潮透露不会严惩追究苏吴氏的,并非是苏老太爷爱惜羽毛,而是这些事若是传出风声去了,最终影响到的还是苏潮、苏繁和苏恺这些后辈子弟的。

苏潮点了点头应道:“孙儿明白爷爷的意思。”

苏老太爷抚摸着苏潮的头顶,道:“好,潮儿你是聪慧的。”

旋即苏老太爷便是回过头来看着苏陌,道:“你作为苏府嫡长也应当有着一族嫡长的责任,这些年你忙碌在外,缺少对族中子弟的管教,今日之事也让你知晓好将族中之事铭记于心。”

苏陌见苏老太爷并未有严惩追究的意思,当即是应道:“儿记下了,日后定当尽力管教族事。”

苏老太爷站起身来,看似风轻云淡,并无太多动容,但实则已经是为今日出的这档事伤了心神,拉着苏潮的手,并未放开,缓缓地向堂后走去。

当年的苏厉就是这样被壮年的苏老太爷携着手,亲自教导着各种学问知识,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爹。”

在身后的苏烈也是叫了一声。

苏老太爷回过身来,看着苏烈,问道:“何事啊?”

苏烈一刹那觉得这位往日腰杆挺直以保持君子仪态的爹老了,腰背一下子佝偻了,心中感触之余,终是开了口:“潮儿素来与我亲近,儿想将他带在身边抚养。”

闻言,苏老太爷低下头看着苏潮,许久未言。

伫立良久之后,苏老太爷方才是回过神对苏潮说道:“你带爷爷去你的住宅看看……”

第四十八章 游学开启

当日,苏老太爷在看了一趟苏潮所住的屋宅之后,终是应允了三子苏烈的代为抚养请求,应允苏潮前往庐州城内居住。

原先苏吴氏对苏潮的百般针对甚至是暗中算计都是没有上台面,这一次苏吴氏和苏繁的指责并未证实苏潮触犯族规,反而是苏吴氏的心思太过狭隘阴暗了一些,苏老太爷一下子就是变得心力交瘁了。

苏潮对于离开苏府并无太大遗憾,相反还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畅快心意。

今日的这场变故,已经是让苏潮和大夫人彻底撕开了那层表面亲情包裹下的人性阴暗,若是再待在这苏府中,自己和大夫人都是不得自在。

还不如搬出去,依照如今苏潮的文名学识和身家财力,安身立命并无太大的问题。

苏潮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庐陵王和府牧大人赏赐下来的那些宝物之外,就是谈不上金银细软了。

三叔苏烈在庐州城中的宅子比不及南郊苏府大,但府中除了三叔三娘和苏恺一家三口之外,就还有一个看门的老伯和两个洗衣做饭的丫鬟。

一进一出的宅院并未有独门别院一说,苏烈将苏潮安排在了苏恺旁边的东耳房住着。

所需的一应东西都让妻子苏安氏置办了,甚至是知晓了茵儿和江蛮儿的事情,也派人将两人接过来了,安排了厢房之中。

初五这日,苏烈正式交接了庐州南城巡尉一事,前往庐州府治所在领了庐州巡尉使一职,正式执掌庐州城防营。

当晚苏安氏特地备下了一桌酒菜,这里并没有苏府里面的那些规矩,似寨子里的看门老伯、丫鬟以及茵儿和江蛮儿都是上桌,如同一家人一般。

趁着苏烈高兴之余,苏潮也是顺带提出明日将要开始出外游学。

苏烈认为除夕家宴苏潮提出来的出外游学可能是因为逃避苏吴氏的针对,便是道:“潮儿,这里不比南郊苏府那般复杂,你就尽管宽些心待在这里,安心读书,好为冬岁的建邺中正试做准备!”

苏潮却是解释道:“三叔,那日和爷爷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非是假话,而是这些年并未出过远门,见识不多,若是再不出外游学,恐怕潮儿就真的变成井底之蛙了。”

苏烈见苏潮执意如此,面色严肃的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苏潮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官府的游学士子文书今日已经是拿到了手,这一路上有江蛮儿陪同,再小心翼翼一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闻言,苏烈嘱咐道:“这些事你自有把握便可,但叔父也多加叮咛你一句,出门在外并不似在家中,江湖人心复杂,切勿轻易相信他人,再者,你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你爹不在,叔父就是你的爹,不会刻意要求你什么的!”

苏潮感受到了三叔的情深意切,点了点头一一应下了这些嘱咐。

苏烈又是吩咐苏吴氏拿出来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了苏潮,由不得后者拒绝道:“听苏恺这小子说你不缺银两,但这银钱你得收下,这是叔父和你婶婶的心意。”

听闻三叔这般说,苏潮只好是接过了苏烈五十两纹银的银袋子,只觉得沉甸甸的。

初六一大早,苏潮就是领了茵儿和江蛮儿两人向三叔苏烈和三娘苏安氏辞行,因为苏烈新官上任,搁在手头上的诸事杂乱如麻,并不能亲自将苏潮送出城,只得吩咐苏恺去送。

除了宅门,便是转向了南城门,苏潮原本就是感觉到了道术修炼略微到了一个小瓶颈,那实际禅寺乃是香火鼎盛的佛门圣地,其内更是有着当代“画圣”游佛君的真迹,若是能够观览,想必对自己的道术修炼有着极大的裨益。

南城门外,那李仪也是携着一众家仆等候在此地多时,前几日他便是知晓苏潮会在初六出发离开庐州,但却是未料到,他会在此地等候着。

“苏兄弟,我在此特地为你饯行来的。”

苏潮知晓他盛意难却,也是抱拳作揖答谢道:“多谢李兄盛意了。”

李仪摆了摆手,便是问道:“听闻苏兄弟在庐州府换了抵达炎国境内的游学士子文书,莫不是要前往炎国境内?”

李仪这话一出,也是让苏潮旁边的苏恺面色诧异,显然是不知晓潮哥儿将要前往炎国。

苏潮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那炎国与庐州隔着数千里的路程,其中艰难险阻的复杂地势无数,苏潮并未对家中人明说,没有想到李仪倒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但苏潮转即想来李仪那等出身,若是有心打听,自己在官府申请的游士文书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李仪心思细腻,注意到了苏恺面色上的惊诧之色,当即是笑道:“看来苏兄弟并未对亲人言明此事,倒是在我这边露出了消息,是我孟浪了……”

“无事……”

苏潮知晓李仪也是无心之过,也没有怪罪于他的意思,便是摆摆手解释道:“我也知晓前往炎国路程遥远,故而不曾对族中长辈言明,徒惹其担心。”

李仪也道:“炎国距离庐州千里迢迢,中间还隔着一个荆国,两国国势复杂,并不似吴国境内这般太平,尤其是那炎国,靠近蛮荒之地,妖物邪灵十分常见,苏兄弟选择去那里游学,的确是出乎我所预料……”

李仪这般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向苏潮开口问道:“并非是我有意冒犯苏兄弟,但眼下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向苏兄弟打听了。”

苏潮见李仪突然说这话,也是伸出手示意李仪但说无妨。

李仪径直问道:“这几日我听闻,前些日子在庐江县府归案的掘墓道人是因苏兄弟而死?”

李仪之所以得到这事的消息,乃是因为当日出于担心苏潮归府之后的境况,便是刻意派人盯着苏府,无意间知晓这件事的。

苏潮闻言,好奇李仪为什么会问起来这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此事:“那日掘墓道人和黑山狼追杀我,所幸被卧虎山的青云道长以命相救了,两位盗匪强人也死在了青云道长的手中,被当地乡人举发归案了。”

李仪听闻苏潮这般说,又是进一步问道:“如此说来,掘墓道人死时苏兄弟便是在身边了,那苏兄弟可有见过掘墓道人身上可藏有一副丹书铁卷?”

苏潮看着李仪,仔细回想,那掘墓道人的乾坤布袋里的确是有似丹书铁卷的物件,只不过并不知晓李仪问及这话的用意,一时之间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李仪见到苏潮面色露出犹疑之色,也是解释道:“那丹书铁卷乃是出自庐江陆氏,乃是掘墓道人从其陆氏祖坟中发丘盗出的,陆氏嫡长陆殊与我素来交好,知他心忧此事已久,眼下获闻消息,故而冲突冒犯了苏兄弟有此一问。”

闻言,苏潮点了点头,心中倒是释然了,知晓李仪有君子之风,便是应道:“不瞒李兄,那掘墓道人的一应发丘盗墓所得,我皆是知晓下落,的确是有那丹书铁卷。”

闻言,李仪面色也是大喜,朝着苏潮拱手道:“苏兄弟既然是游学,不若随我前往庐江一趟,陆殊若是知晓这事,必定是将苏兄弟奉为上宾。”

“这……”苏潮面露为难之色。

李仪开口问道:“怎么,苏兄弟已经是有了其它的行程安排?”

苏潮摇了摇头道:“早就听闻庐江县府内冶父山实际禅师中有画圣游佛君的真迹,心中向往久矣,此行便是打算先前往庐江的,只是……掘墓道人这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陆氏乃是大族,因此将我奉为座上宾的话,反倒令我不自在了。”

李仪知晓苏潮心中所顾虑的,毕竟掘墓道人发丘盗墓的确是身家不菲,但那些终归是令人不耻的活计,若是传了出去,的确是有损苏潮的文名。

李仪并未因此认为苏潮是见利忘义,相反因为苏潮对其能够坦诚而十分高兴,故而大笑道:“听闻苏兄弟这般,倒是不得不见那陆殊一面了。”

苏潮不解:“为何?”

李仪笑着解释道:“想那画圣游佛君乃是何等人物,其真迹何其罕见,那实际禅寺中藏有的画圣真迹,恐怕就是我报出家门,寺里的和尚也未必能够答应让我见到。”

“而陆氏乃是庐江大族,丝毫不逊色于周氏,实际禅寺不得不卖其一个面子的,苏兄弟既然是想要见到那画圣真迹,恐怕是绕不开陆殊这条门路了……”

第四十九章 陆殊

庐州府城和庐江县城间隔百余里,其间多为丘陵山地,也不乏水流明渠。

数百年前的争鼎乱世中,古卫国的铁骑和古吴国的舟师围绕着此地不知展开了多少次杀伐征战。

庐南官道上,李仪的车驾随从以并不慢的速度行进,但坐在其上的苏潮却是并不觉得颠簸,显然,李仪的车驾必定是有着精心设计的减震机关。

约莫正午时分,李仪抬头望去,远处天际已经是出现了一座山势起伏连绵的山峦,冬日白雪覆盖住了整座大山。

“苏兄弟,前面便是冶父山了,我今早派人快马知会了陆殊,想必他已经是在冶父山下等候着了。”

苏潮闻言,便是从自己的身后行李当中摸出了一块约莫尺半长宽的铁书式样交给了李仪道:“这丹书铁卷还是李兄交给那陆氏少主最为合适。”

李仪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推辞道:“我与那陆殊相交莫逆,用不着以此多做什么,还是苏兄弟亲自转交给陆殊为好,正好你们二人认识一下。”

听闻李仪这般说,苏潮也是知晓李仪与陆殊的确不是刻意彼此拉拢的交情,如此一来先前李仪答应自己的保密此事倒是能够确信了。

不多时,李仪的车驾行进了冶父山境内。

李仪掀开了车帘,那人已经是得了李仪亲卫的允许,到达车驾跟前。

“李公子,我家少主已经是前面冶父山亭中等候多时了。”

李仪点了点头,笑着对苏潮说道:“看来陆殊也是急不可待啊,苏兄弟,前面便是颠簸的山路了,车马难行,此处既然是佛门圣地,倒不如虔诚一些,徒步会合陆殊上山如何?”

苏潮应道:“本应如此。”

于是李仪和苏潮下了马车,令其他人留在附近看管马车,只带了两名亲卫随身上山。

苏潮是将茵儿和江蛮儿都带上了,打算在实际禅寺烧几炷香,为前往炎国一行祈些福。

走了约莫半里地,便是见到了冶父山山脚下的一座石亭,乃是山中的实际禅寺为上山求佛烧香的香客们修建的。

石亭外,约莫有着十数人围绕着,坐在亭内的是一个礼仪风度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见到李仪和苏潮到来,也是连忙站起身来,出了石亭迎接。

那翩翩公子也不虚礼,见到李仪径直问道:“李兄,你差遣人来说是有我家丹书铁卷的下落,可是真的?”

“我都大老远的从庐州城跑过来的,岂会欺骗陆兄。”

李仪应道,便是挪移出一个身姿,将苏潮引荐给陆殊,道:“陆兄,这位便是寻来你家丹书铁卷下落的苏兄弟苏潮。”

那陆殊已经是从李仪差遣的下人处得到了些许消息,亲自见到苏潮,也是颇为热诚的拱手作揖道:“苏兄弟临巢楼文会力压周子扬的文名,我早有听闻。”

“虚名而已,苏潮见过陆兄。”

苏潮行礼过后,便是将江蛮儿拿着的丹书铁卷亲自交给了陆殊。

陆殊接过了丹书铁卷,仔细审视了一眼,方才是大喜道:“真是我家的丹书铁卷,其上记录的正是我家曾祖父的建国功勋!”

陆殊的曾祖父便是百年前和周氏先祖周景玉齐名的建国重臣匡威侯陆岩,当年在东皇反击妖族入侵中原时候,辅佐吴国皇室占据江东九州的开国重臣。

陆殊将这祖宗的荣誉之物失而复得,欣喜不已,将其在手中把握许久,才是令人拿来了红木宝盒,将其放入进去,令人放置好。

陆殊这才朝着苏潮以及李仪说道:“两年前祖坟被盗匪所发(掘墓),惊扰曾祖父尸骨,待发觉之时,盗匪已经是逃之夭夭,损失墓中金银财宝倒是其次,这丹书铁卷丢了着实是令我等陆氏子孙深感不孝。”

“陆氏倾尽全力,终于是拿住了参与盗墓的一名贼人,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是知晓这丹书铁卷是被那江湖山发丘盗墓而声名狼藉的掘墓道人拿走了。”

“那掘墓道人生性狡猾,修炼邪术又不与他人常来交往,我陆氏接连几次围捕都是扑了空,尤其是这一年来,那掘墓道人察觉到风声之后,就更是不显露踪迹了。”

“大概在年前十月中旬,我陆氏接到消息,说是庐江县尉蒋铸拿到掘墓道人归案,派人前去询问,那蒋铸支支吾吾,只说是掘墓道人拒捕被杀,并无随身之物。”

“原先以为他只是想索要些财物,便是以拿住掘墓道人为由头派人给了他两千两纹银,却是没有想到,这蒋铸却是到了今日也没松口。”

说到这里,陆殊回过头来,又是向苏潮问起来这为何会在掘墓道人的手中拿到陆氏的丹书铁卷。

此时李仪也未冒然说话,有意让苏潮和陆殊两人结交认识。

苏潮并未添油加醋,将其梗概粗略告知了陆殊。

陆殊听闻之后,当即又是对苏潮作揖告谢道:“没有想到居然是那蒋铸冒功,难怪到了今日还不松口,苏兄弟为我陆氏送回丹书铁卷,请受我一拜!”

苏潮连忙扶住了他:“陆兄不必如此,若非是青云道长,我也是死在了那掘墓道人的邪术之下。”

陆殊再次回道:“这丹书铁卷终归是苏兄弟送到我手中的,自然担得起这一拜谢,青云道长心怀慈悲,方才苏兄弟已经告知我那青云道长的道场是在卧虎山,这几日我必定是要派人前往答谢的。”

说着,陆殊又是道:“听闻李兄特意嘱咐说,苏兄弟想要亲眼观览这冶父山实际禅寺中的画圣游佛君真迹,我已经是派人知会了实际禅寺中的慧文住持和慧方监院,已经是在寺中准备好了,就等着我等上山了。”

苏潮闻言,又见陆殊对此事毫不在意,心中暗暗惊叹这些顶尖的豪门大族对地方的掌控力。

那实际禅寺受吴国皇室册封,画圣游佛君的真迹又是罕见至极。

恐怕就算是外地的几品大吏想要见到这画圣真迹,都是要苦费一番功夫,也未必能够见到。

就休要说苏潮这等只挂着上品门第公子出身的穷白之身了。

若非是这陆氏渠道,苏潮猜测恐怕自己到了这冶父山上的实际禅寺中,也只能够像其他的香客烧几炷香拜几尊佛便是能够下山了。

至于想要见到画圣真迹,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机会难得,苏潮也不推辞,对着陆殊也是回了一礼答谢道:“那就多谢陆兄盛意筹措了。”

第五十章 画圣真迹

这冶父山在庐江县府东郊,群峰耸拔,盘旋而上,远眺江光,俯视五湖林峦崤密,雄俊秀丽,甲江淮间诸山。

昨夜一场山谷小雨,雾气未散,此时晴空万里,盘旋山中台阶而上,上有浮云紫雾,下有群峦叠翠,蔚成“冶父晴岚”之景,乃是这冶父山上不可多得的时景之一。

千余年前的逐鹿战国时代,冶父山便是荆吴之地有名的铸剑圣地,至今冶父山中还留有当年吴地铸剑名师留下的铸剑池。

从冶父山山路拾级而上,经过百尺崖、响鼓岭等处约莫山中数里路,便是到达了实际禅寺的山门处。

实际禅寺内有八百佛众,以实际禅师为尊,又有“孝慈伏虎禅师”的敕封,除了这冶父山实际禅寺,还在庐江县城里有一座名为“金刚寺”的道场。

实际禅寺的山门处,早有沙弥在等候。

见到陆殊带着十数人到来,也是赶忙上前道:“陆施主,方丈和监院在大雄宝殿等候多时了,吩咐小僧见到陆施主,便引去大雄宝殿。”

陆殊点了点头,便是让这沙弥领路前往实际禅寺的大雄宝殿。

这实际禅寺左右不过传承百余年,也是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因为实际禅师佛法精玄,又旁通儒理之学,香火才是逐渐繁盛了起来。

时至今日,实际禅寺内有十余座佛殿,耳房厢房无数,依照着冶父山的山势修炼,连绵数里之地,石梯山径相互沟通。

苏潮毫不意外,他想起来了半年前大夫人苏吴氏便是请了实际禅寺内一行道行还未修炼到家的和尚做了一场七日七夜的水陆法事,便是花费了数百两银子,达官贵人对此佛门之事倒是热衷的很。

至于升斗小民,哪怕是在灾年中自己挨着饿,都会是将节省出来的米粮送到这佛前供奉,或是祈福,或是还愿。

而朝廷又是压制道门,褒扬佛门,对佛门圣地的赋税极低,几乎是可以微乎不计。

想到这里,苏潮也就释然心中疑惑了。

难怪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实际禅寺能够修建的这般雄伟壮阔。

大雄宝殿乃是实际禅寺中最为壮阔的的宝殿,其内供奉的乃是万佛之祖以及其它的重要佛位。

其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不必说,连佛像表层都是镀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

“方丈,住持,监院,陆施主来了。”

小沙弥进了大雄宝殿,向着佛坛前的三位袈裟僧人禀报道。

此乃实际禅寺的慧能方丈、慧文住持、慧方监院,见到陆殊领着众人到来,皆是睁开了眼睛。

“叨扰三位大师精修佛法了……”陆殊朝着三人拱了拱手言辞恳切的作揖道。

慧文住持负责接待外宾一事,见陆殊这般行礼,也是点了点头,道:“陆施主所求,老衲已经获悉,着人去山中伏虎寺去取游施主的画作,如今应该是在后殿布置好了。”

陆殊再次道谢:“有劳慧文住持了。”

慧文住持瞧了陆殊身后的众人,也是道:“陆施主,那游施主画作乃是当年与实际禅师的因缘善果,佛门有法,不可轻易入缠杂于因缘善果之中。”

陆殊知晓慧文住持这话意思,也是道:“慧文住持放心,此行只有三人前去观览那画圣真迹,皆是出身豪族的读书子弟,知晓分寸的。”

闻言,慧文住持点了点头,便是吩咐旁边盘坐着的一僧人道:“释安,便是有你携带三位施主前往后殿吧。”

“是,师父。”

那释安也是点了点头应下,让身边的师兄弟安排陆殊、李仪和苏潮的随行人员前往偏房歇下,准备斋饭,自己亲自带着苏潮三人前往后殿中。

这释安言辞甚是清晰,向着三人解释道:“当年游施主经过冶父山一带时候,天降暴雨,数日未停,游施主茕然一身,是师尊收留游施主避雨数日,为答谢收留之恩,数年后游施主便是作了一副《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差遣人送过来了。”

到了后殿门口,释安从守门的沙弥手中端着的案盘取出来三个香囊,递给了苏潮三人道:“这是实际禅寺内精心制成的去尘香囊,可助人凝神静气,三位施主请佩戴好。”

苏潮点了点头,自是照做了。

但凡是拜见名家大作,读书人都有着“净手”“焚香”“沐浴”等礼节一说,以示虔诚之心。

此行因为有着陆殊的面子,实际禅寺内并未拿着这些陈腐规矩要求众人,但是为了保护那画圣游佛君真迹不受污迹沾染,这去尘香囊自是少不了的。

果然,这去尘香囊将那袋口的丝绳拉开系在腰际处,便是溢出来一股清新怡人的檀香之气,令人神清气爽,精神一震。

“好东西!”

苏潮只觉得这去尘香囊不似胭脂俗粉那等俗气香味,料想应该是实际禅寺花费大气力作出的。

见苏潮等人佩戴好去尘香囊,释安便是让人打开了后殿紧闭住的大门,让众人进去。

后殿的中央,有一处长方桌案,其上搁置着一副还未打开的画卷,四周有着灯龛,隔着比较远,看来是不想那画卷附近有明火出现。

“这就是那画圣游佛君的真迹?”苏潮率先开口问道。

释安点了点头应下:“正是。”

随后释安便是将这画卷摆放周正,解开其上的丝绳,缓缓地铺展开,在其画首处,露出来一行小字。

正是“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十个小字。

就是在释安将这画圣真迹完全打开,苏潮、陆殊和李仪几人定睛看去之际,异变突生。

“吼!”

一声浑厚悠长的虎啸声似乎是从画卷中激荡响起,令众人心神为之一慌!

见到苏潮和陆殊的面色有异,李仪也是笑着问道:“怎么,陆兄和苏兄弟也听到了虎啸声?”

在一旁的释安也为众人解释道:“几位施主,游施主作画已经臻至化境,用笔炉火纯青,画出来的景象也是栩栩如生,故而观览画像时候,常有异象声响发生。”

听释安说的十分轻巧,苏潮却是不以为然。

那游佛君有画圣之称,岂能够用常人眼光看待。

苏潮就听闻这画圣游佛君乃是集儒释道三家精妙于一身的天资绝顶人物。

如是想来这副《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或许掺入了极为玄妙的道术法门加以修饰。

苏潮心中默默运起“金钟出魂”固守本心,再看向那《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这才是一瞥见了庐山真面目。

这副《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上所绘画的景物并不复杂,线条也十分简单,余下了大量的留白,以此营造出了大雨过后山中云雾缭绕的渺深之感,乃是作画用笔达到了绝处的高深表现。

画中的细节处表现在右下角,那里有一棵菩提树,树下盘坐着的,想来就是那位伏虎禅师了。

而这幅画的核心处便在距离伏虎禅师并不远的一头斑斓大虎,四爪立在一块高大的花岗石上,一双虎眸盯着画卷外,有蓄力扑食的意境。

而苏潮视线聚焦在这老虎身上,只觉得这一双咄咄逼人的虎眸正在盯着自己,隐而不发,令苏潮脊背隐隐发寒。

似乎,这老虎下一刻就要跳跃出画卷,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入腹中!

第五十一章 画中虎

虽然明知晓这仅仅是一副画作而已,但苏潮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三息,将凝视《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的目光收了回来。

“怎么了苏兄弟?”

一旁的李仪觉察到了苏潮的异态,询问道。

苏潮朝着李仪和陆殊二人看过去,他二人除了被最开始的那一声虎啸震惊,似乎对这画圣真迹并无太大不适之处。

“无事,只是觉得这副画圣真迹栩栩如生,绘笔过于生动,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老虎快要跳出画卷中一般……”

听闻苏潮这般说道,陆殊也是笑着说道:“我曾游历至周国洛阳和凉国长安,这两地的古刹名寺也藏有画圣游佛君所作的壁画真迹。”

“可谓六法俱全,万象必尽,神人假手,穷极造化也。所以气韵雄壮,几不容于缣素,笔迹磊落,遂恣意于墙壁,其细画又甚稠密,此神异也”

一旁的李仪也是言语羡慕道:“画圣游佛君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尤精于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创作,陆兄你能够亲眼见到画圣所作的壁画,当真是好福分啊!”

听闻李仪和陆殊二人谈笑风生,苏潮在此隙间已经是略有头绪了。

自己和李仪、陆殊二人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修炼了道法。

李仪出身将门世家,陆殊的祖上更是接连几代是出将入相的人物,两人天资又皆是人中翘楚,武道长进,体魄强大,受道法影响微乎不计。

故而,见这画圣真迹只当是审美之物对待,百无禁忌。

但苏潮就是不同了,修炼道法,吞纳浑道人的夜游神念头和那部分掘墓道人的日游神念头,已经是步入了夜游神大成的境界。

见这画圣真迹,便是有着“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意思了。

这就好比俗世中的升斗小民见到佛像等物并无不妥,但若是心术不正者见到佛像等物,难免心绪万千,胡思乱想。

佛像石木而铸,本无什么震慑宵小之徒的威慑力。

但经历过万千人的香火拜祭,其上依附了万千人纯澈的念头,方才是有着灵性。

这种集聚了众生宏愿的灵性对神魂震慑力极大,这也是阴灵冤魂之物从不敢踏入佛门圣地的原因所在。

画圣游佛君天资绝顶,集儒释道等百家精妙之学于一身的妖孽人物,其画作中必定是有着自己参透的佛道禅机之理。

苏潮觉得那只老虎方才是画圣游佛君的表达佛道禅机之理的核心所在。

苏潮想到这里,便是谨慎地揣摩着画圣游佛君作这《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的立意。

传闻那实际禅师出生时相貌奇丑、双目失明,被父母遗弃于山野之间,巧遇一只老虎路过,衔入洞中喂养大,并刨出泉水,治好了眼睛。

后来实际禅师佛法有成,老虎和他形影不离,随实际禅师建庙安身,传经修佛。

当然,但凡出名人物皆是有着假借违反自然天理的奇异经历装饰过往。

对此传闻,苏潮将信将疑,并未彻底信服。

忽然,苏潮想起了自己曾经读过的一些野闻杂志。

传闻佛门中的法门与道门迥异。

道术追求的是阴阳调和,刚柔并济。

但佛门却是追究至阳至刚。

佛门虽然是以武道见长,却也有着修炼神魂的法门。

与其外家功夫极为类似的是,佛门的神魂法门也追求至阳至刚,以契合佛门的修行之理,

然而,人身天性便是六根不净,身陷七情六欲中不可自拔,很难做到佛门中要求的无欲无求,无争无扰这等至高境界。

佛门又不似理学那般有着严谨的道德体系约束人性,故而便是创建了一门名为“明王”的修行法门。

“明王”在佛教中的梵文称谓就是佛的“忿化身”。

每个佛都有个对应的“忿化身”,佛门典籍中便是提及佛祖的“忿化身”是中央不动尊明王等。

接触道法之后,苏潮便能够理解所谓佛门的“明王”修行法门,应该是将人性的光明和阴暗一面分离开来。

这样本身便能够达到无欲无求、无争无扰,无悲无喜的佛门至深四大皆空境界。

而人性中阴暗面欲望的“明王”则是“喜、怒、忧、思、悲、恐、惊”,“眼、耳、鼻、舌、身、意”等七情六欲的化身。

“若是那明王之说不是伪论的话,这《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中的老虎实则应该是实际禅师的【忿化身】!”

想到这里,苏潮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再度稳定心神,向那画圣真迹中的老虎看过去。

果然,悟透这画作禅理之机的苏潮,再度看向那画圣真迹之后,便是再无先前被虎眸凝实的摄人魂魄之感。

苏潮的目光打量着这只老虎,数息之后,视线凝聚到了老虎的虎眸上面。

“吼!”

刹那间,一如刚开始的那声虎啸声从画卷中传至苏潮的耳中!

苏潮的视线里,那只老虎动了,张开血盆大口,跳出画卷,毫不犹豫的朝着苏潮扑了过来!

迎面而来是这老虎的一身戾气!

苏潮神魂一动,在察觉的时候,周围似乎是处在星光黯淡的混沌之中,后知后觉这是在自己的识海之内。

那头老虎已经是闯入了自己的识海之内,与自己的神魂正面对峙着!

看着面前这浑身透露着凶厉阴狠的老虎,苏潮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当即便是运起“金钟出魂”、“宝塔镇魂”两大神魂道术。

依仗苏潮如今夜游神大成的境界,在自己识海之中将这“金钟出魂”、“宝塔镇魂”两大神魂道术一同齐出,可以刹那间碎灭浑道人的夜游神。

甚至是掘墓道人有主意识的日游神念头,也能够生生磨灭!

但让苏潮失算了!

“金钟出魂”和“宝塔镇魂”两大神魂道术对那凶厉老虎没有半点震慑。

一声悠长呼啸,便是将七层镇魂宝塔轰碎,抵消了金钟之声。

“不愧是画圣真迹,对神魂震慑居然这般大,先前我真的大意了!”

苏潮心头冒出来这个念头,也无太多懊恼,恰如这般,正好是印证了苏潮先前的猜测是真的。

盯着识海中的这头老虎,虽然连番神魂道术对其无用,但苏潮却是并无多少畏怯。

苏潮笃定这是实际禅师的“忿化身”,若是苏潮因而震怒或是畏怯,反倒是着了这老虎的道。

“这老虎乃是游佛君集合佛道两家玄妙表现的,然而游佛君能够被称之为画圣,最根本的还是他对文道上的功力!”

苏潮如是想通之后,便是收敛起来了神魂道术,看着那老虎,传过去一道念头。

“小子苏潮虽然修炼道术,但本质还是读书人,读书人明理正心,知晓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拜读画圣真迹,仅为心中敬仰之情难以抑制,并无冒犯之心。”

那老虎先前便是对苏潮的道术不受影响,若非是察觉到了苏潮的镇压之意,也不会虎啸声轰碎那镇魂宝塔。

换而言之,这老虎并不排斥苏潮的神魂念头,相反还会主动吸纳。

苏潮的包裹着这道不卑不亢意念的神魂念头,不费吹灰之力地钻入了老虎的身内。

数息后,老虎原先不受“镇魂宝塔”“金钟出魂”丝毫震慑的暴戾气息居然在此刻渐渐的消释下去。

察觉到了这老虎逐渐衰弱的体态,苏潮也是心中一喜。

“果然是这般!”

第五十二章 参破玄机

“苏兄?苏兄……苏兄!”

李仪注意到苏潮失神片刻,用手推搡了苏潮的胳膊肘提醒道。

“呼……”

苏潮醒过身来,一探手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液,显然是被方才画中虎闯入到识海中震惊到的。

但苏潮的眼色中却是不见丝毫的惊慌之意,眼底涌动着一丝欣喜之色。

旋即苏潮也是注意到了李仪和陆殊以及那释安目光皆是看了过来,疑惑苏潮为何这般动静。

苏潮后知后觉,连忙是摆了摆手道:“方才是沉浸在这画圣真迹当中,不可自拔,倒是令李兄和陆兄见笑了。”

陆殊见状,也是好奇的向苏潮请教道:“不知苏兄弟沉浸于此化作之中何物,说来也让我和李兄涨涨见识。”

苏潮看着那副《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目光有些崇敬之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那是野闻杂志读多了移了性情,若是将其告知了陆兄和李兄,恐怕会贻笑大方。”

陆殊却是摆了摆手执意道:“此地并无外人,苏兄便是如实告知吧。”

见此,李仪也是在一旁劝道:“苏兄弟,你就说说对此画圣真迹有何高见。”

苏潮见状,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心中稍稍权衡,便是思虑周全了那些奇说怪谈如何理性地告知李仪和陆殊二人。

“画圣游佛君画人物,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数,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

李仪和陆殊闻言,点了点头,苏潮的这段评价极为中肯,或有出奇之处,但太过梗概描述,未到细腻处。

苏潮指着这画圣真迹上的老虎,如今已经是过了“看虎是虎”和“看虎不是虎”两重境界。

如今已是“看虎还是虎”。

这老虎并无隐隐蓄势待发冲出画卷的气态,在苏潮的眼中,与常人看到的并无区别。

“依我愚见,这只老虎才是这《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画作的心之所在。”

“心之所在?”

李仪和陆殊听闻苏潮说这句话,也是意识到了苏潮的理念可能是引到了儒学中除去理学的另一大显学分支,心学。

两人的目光便是朝着那老虎看过去,仔细审视良久,却仍是未能看出其中玄妙。

又一想到那心学太过虚无缥缈,所思所虑太过主观,恐怕即便是二人费尽心力看到的另有奥秘,也未必和苏潮想到的相符合。

苏潮看着那只老虎为二人解释道:“我曾在野闻杂志中读到佛门之中有秘术,如读书人读先贤所作做人道理的典籍一般,能够明理正心,将心中意念一分为二,如天地自然阴阳割昏晓一般。”

“这老虎便是实际禅师的阴暗一面,能够将其化身于外,固守本心之真善,便可见实际禅师乃是一位已经征得佛位正果的大师,想来这便是画圣游佛君作此画作的用意了。”

说到这里,苏潮撤回了继续去看那画圣真迹的目光,对李仪和陆殊二人道:“佛门之法十分玄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用白话浅析已经是大不敬,随后当向佛祖敬香告罪。”

陆殊也是笑笑说道:“哪有来佛门不烧香的说法,只怕待会儿我烧的香可是要比苏兄弟多一些。”

那位在旁一直静而不语的释安也是双手合十道:“苏小施主所言禅机之礼,小僧在师祖实际禅师处也曾听闻过,乃是博学高见,并无不敬之罪。”

闻言,苏潮先是作揖,觉得礼节稍有不妥,也是双手合十对着释安谢道:“今日能够观览到画圣真迹,深有触发,所获颇多,小生在这里多谢实际禅寺诸位佛门高僧。”

释安也是以佛礼回苏潮道:“阿弥陀佛,苏小施主多礼了,苏小施主能够在这画圣真迹中有所收获,也是和这宝物的缘分。”

观览此画圣真迹,前后拢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苏潮的目光再度扫了一眼这《冶父山孝慈伏虎禅师图》,并无多少留念之意。

陆殊和李仪瞧着这画圣真迹,或许是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一些,虽然是有着苏潮从旁点拨,但未接触道术,难以理解画圣游佛君在这幅画作中将儒释道三家玄妙集于一身的妙处。

见苏潮已经是阅览完毕,陆殊问道:“苏兄弟阅览完了?”

苏潮点点头,自己有过目不忘之能。

这副画圣真迹用笔并不复杂,自己参破了其中玄机之后,几眼便是将其烙印在了脑海之中。

陆殊以及李仪二人终是显得对这画圣真迹兴趣泛泛。

见苏潮应下,陆殊便是对着释安答谢道:“我等观览画圣真迹已经完毕,就劳烦释安师父收起来吧。”

释安点头应下,便是让收藏这《冶父山孝慈实际禅师图》的沙弥动手收拾好。

转即释安又是对众人道:“寺内已经是为诸位施主收拾了禅房,准备好了斋饭。”

陆殊回过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约莫在申时之中。

陆殊便是拱了拱手婉拒道:“山中虽然清静,但我等还有俗事缠身,就不叨扰贵寺中了。眼下天色尚早,这位苏兄弟乃是第一次来这实际禅寺,逛完寺中佛殿拜上香火,我等便下山去。”

释安点了点头,也不强留:“若是施主在寺中有疑惑之处,尽管差遣人呼唤小僧即可。”

释安知晓陆殊来这实际禅寺不知多少回,早已经是熟悉门路了,故而也没派遣寺中沙弥随行指引。

待出了这后殿,陆殊领着李仪和苏潮折回大雄宝殿,会合随行众人,沿着寺中的山径石阶逐一观览实际禅寺的众多佛殿。

苏潮也是逐一上香,前后约莫添了十两纹银的香火钱。

十两纹银足以是一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总和了,但在这实际禅寺中却显得并不多。

似陆殊和李仪二人皆是多达百两银子,却是十分坦然,丝毫不见心疼。

苏潮见此,也是心中暗自有感而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多时,又遇到一佛殿,其上匾额书写着“罗汉殿”。

苏潮知晓,其内供奉的应该就是佛门中的十八罗汉。

传闻当中,千余年前佛祖差遣十六罗汉前来中原传授佛法。

彼时中原有两位武道至强者受教于十六罗汉,十数年间便集佛门武学于大成,武道修为远超十六罗汉。

于是这两人进补为十八罗汉的最后两位,是为“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

入殿之后,苏潮发现佛殿内供奉的果然是十八罗汉,左右两班十六罗汉各自罗列,姿态各异,长相也有奇异之处。

而佛殿正上方供奉着的正是那“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

苏潮想起来了浑道人神魂和《魂魄篇》中记载着的道术观想法门。

于是苏潮四下扫了一眼,最终是将目光稳稳地落在了那手执金刚杵、座下为猛虎的伏虎罗汉身上。

第五十三章 长亭送别

翌日清晨,庐江县府西郊长亭。

自昨晚从冶父山实际禅寺下山,陆殊又是在庐江城内的酒馆准备了宴席为苏潮饯行。

至今日一早,苏潮正式向着李仪和陆殊二人提出了告辞,

陆殊颇为亲切的拉着苏潮的手臂说道:“我与苏兄弟一见如故,知晓苏兄弟博闻强识,又极为好学。”

“我家社稷书屋中收藏百万本图书典籍,其中不乏民间罕见的孤本,若是苏兄弟有兴趣,不妨前往我陆府之中,社稷书屋所藏尽可由苏兄弟观览,如何?”

听闻陆殊这般说,苏潮也是心动不已,但略微一想,便是婉拒道:“陆氏社稷书屋乃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不已的藏书圣地,能够前往,应当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只是前往炎国实在是另有要事,再加上冬岁建邺中正试临期在即,恐怕只能够心领了陆兄的这番美意了。”

听闻苏潮这般说,陆殊也是心中毫无芥蒂,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昨晚族中长辈听闻苏兄弟将曾祖的丹书铁卷归还族中,想要亲面见一次苏兄弟罢了,既然苏兄弟不便,此事也不要紧的,苏兄弟不必介怀。”

说着,陆殊又是令护身亲卫拿来的一柄宝剑,递到了苏潮的面前。

“听闻苏兄弟要前往炎国那等混乱之地,我也无其它好壮行的,唯独这柄不成器的护身之剑能够拿得出手,便是赠予苏兄弟了。”

“这……”

苏潮面色稍有犹豫,他扫了一眼陆殊手中递过来的宝剑。

剑鞘乃是用着沉香木铸就的,镀了几层珍贵的金银铜漆,其上更是有着装饰的铭文,似乎是有意遮掩这剑鞘内剑锋的寒芒。

在其剑柄之处,还刻着“炎阳”二古字。

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好剑,绝非是陆殊所说不成器的护身之剑。

见到苏潮面露推辞之色,一旁的李仪也是说道:“既然是陆兄的一番好意,苏兄弟还是收下吧,正好是用来护身。”

苏潮知晓似陆殊这等顶尖豪族出身的子弟最不喜欠下他人人情。

赠出这炎阳宝剑,未尝不是想要抵消掉苏潮的将曾祖父的丹书铁卷送归陆氏一族的人情。

想通之后,苏潮也不想挟恩要挟住陆氏一族,恭敬不如从命,便是将这柄炎阳剑十分坦然的收下了。

“那就多谢陆兄了。”

见到苏潮收下宝剑,陆殊也是笑着说道:“苏兄弟,你若是日后得了空,尽可来我陆族当中,陆府大门始终为苏兄弟你开着。”

苏潮再次拱手作揖谢道:“多谢陆兄盛意。”

在旁的李仪也道:“宝剑赠英雄,苏兄弟既然是要远行炎国,没有好脚力的车骑也是不行,我这副车驾便也是赠给苏兄弟壮行了。”

若是说陆殊的炎阳宝剑因为送归丹书铁卷的原因不能够推辞的话,那李仪的这副车驾便是无功不受禄了。

苏潮只好笑道:“李兄此非是为我壮行,而是害我罢!”

李仪面露不解,知晓此乃苏潮的玩笑话,但还是问道:“苏兄弟此话何意?”

“李兄这车驾描金绘凤,富丽堂皇,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在吴国境内尚且好说,但那荆国和炎国境内吏治混乱,盗匪横行,若是被看上了,我身边仅有江蛮儿一人护身,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反倒是麻烦。”

听闻苏潮这般说,李仪当即是笑着赔罪道:“此事,的确是思虑浅薄了,还是苏兄弟想的长远。”

苏潮回道:“我已经是租好了车驾,往来县治之间再行腾换,倒也方便,李兄与陆兄勿要担心了!”

苏潮再度拱起手作揖道:“能够结识李兄和陆兄,实乃幸事,恨不得秉烛夜谈,把酒言欢,但此行匆忙,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兄和陆兄就在此与我别过吧,告辞了。”

李仪和陆殊也是作揖应苏潮辞行:“苏兄弟好走。”

李仪再道:“我与陆兄不日将会赶赴建邺,准备中正试,若是苏兄弟从炎国归来,可至建邺城寻我与陆兄。”

“好。”

苏潮已经是登上了租用的马车,扶着车轼,向着李仪和陆殊二人告别。

不多时,苏潮的马车便是缓缓走远。

在李仪和陆殊二人的视线中逐渐消失在远处青山的掩映中。

见苏潮已经走远,李仪也是收回视线看着陆殊。

“陆兄,你可觉得昨晚见到那画圣游佛君真迹后,苏兄弟似乎是有很大的不同。”

陆殊笑了笑,应道:“若是不知晓的话,陆氏收藏的宝剑那般多,我何必单单赠给苏兄弟一柄炎阳古剑呢。”

李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陆兄也是察觉到了苏兄弟暗中修炼了道术……”

只见陆殊悠悠叹道:“苏兄弟天资聪慧,若是用心于读书,日后做学问上的功力必定是不俗,可偏偏修炼了道术……”

“道术变化无穷,神鬼莫测,常人能够抵御住那等诱惑,苏兄弟所在家族并不似你我这等望族,已然衰弱,且苏兄弟在族中似乎并不受重视,只是可惜了苏兄弟……”

听李仪如此哀叹,陆殊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苏兄弟在学问一道上,功力未必浅薄,或许今年冬岁的中正试会大放异彩也尚未可知。”

“怎么会?”

李仪摇了摇头,否认道:“苏兄弟的确是博彩多学,涉猎广泛,但陆兄你明明是清楚的,如今吴国乃是理学当家……”

李仪后知后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当即是回过头来看着陆殊,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莫不是陆兄你得来了什么消息?!”

陆殊对李仪并无隐瞒,径直说道:“我也是在家父那里偶尔听来的消息,李兄只当听听便可,不必当真。”

“如今吴国看似君臣和睦,上下同心,乃是明君忠臣之盛世治景。”

“实则不然,建邺皇城中的那位已经是察觉到危机了,归根究底,现如今朝廷已经是金陵党人的朝廷了,虽然那位明知宋无极、周玄清乃是忠直之臣,然则其下却是不乏蠢蠢欲动的党锢之臣。”

“这便是意味着,泰和十九年的中正试,变数甚多!”

第五十四章 赶路

庐州府。

年关前后赶往建邺的庐陵王赵乾于初八这日归来庐州城。

按照往常惯例,庐陵王赵乾为拉拢庐州本土豪族,本将建邺城中带来的特产悉数派遣人送给那些豪族府宅上便可。

但今年庐陵王似乎是觉察到了建邺城中的局势愈发紧张,更是亲自带着贺礼拜访诸多庐州豪族。

元月十二,庐陵王前来的是南郊苏府。

庐陵王是早一日派人送过来的刺帖,故而也为让苏府因为庐陵王的亲自登门略显仓促失礼之处。

苏吴氏知闻是庐陵王亲自上门拜访,乃是苏府之中十数年未见的盛事,更是事无巨细,亲自安排。

不过是为了庐陵王到来的这半日功夫,苏府前后便是花费了上千两银子。

苏府虽然礼节未有半点不妥之处,然而事后告辞出府的庐陵王赵乾却是有一些意兴阑珊的模样。

待登了自己的车驾,四周的皇室宗卫维护下不容其他人靠近的时候。

庐陵王方才是掀开了车帘,对车旁的纪师爷开口问道:“庐州城里打听的如何了?”

纪师爷躬身回道:“殿下,苏巡尉使的宅子也是派人去打听过了,早在正月初六,那苏潮便是出了家门到外游学去了。”

庐陵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临巢楼文会后便可以拜访这苏府,只觉得那苏潮正是盛名之时,前去照会,便是有些市侩了,没有想到今日再上门的时候,他已经是走了。”

“殿下,我还打听到一则消息,说是那苏潮原先住着的是在这苏府当中,初一那日搬去的苏巡尉使宅中……”

闻言,庐陵王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纪师爷提及这件事的用意。

稍稍思虑之后,庐陵王便是道:“此乃苏氏家事,我与那苏潮还并未熟识,不必过问这些。”

说到这里,庐陵王又是想起来了苏潮的游学一事,便是嘱咐纪师爷道:“你派人打听一下那苏潮前往何处游学,若是方便,知会当地的豪族照拂一二,也算是结交了他一份人情。”

纪师爷点了点头,那苏潮往昔并无什么出彩经历,可单单是临巢楼文会上表现出来的诗情才意,就值得庐陵王殿下亲自跑一趟了。

庐陵王又是吩咐道:“启程吧,今日乐隐将军休沐,此时去倒是正好能够看见乐老将军与他。”

纪师爷点了点头,便是准备要催促前面的马夫赶车前往庐州城内的乐氏府宅。

但车内的庐陵王又是突然说道:“今日我观那苏府嫡长苏繁风度翩翩,体魄精炼,比上次在临巢楼中见到的光景,更添了几分精神,回到了建邺之后打听一二,若是此子天资不错,也可进行拉拢。”

纪师爷点头应下。

庐陵王的车驾这才缓缓地行进,离开苏府。

……

而此时的苏潮并不知晓庐陵王赵乾亲自上门苏府拜访自己主要是为了自己。

即便是知晓,比起来眼下要前往炎国这一要事,恐怕也是顾不得了。

此时,苏潮正身处在徽州府岳西县府一带。

在边境官道的驿站处递交了游学士子的通关文书之后,便是大别山的境内。

苏潮的预想是打算穿过大别山境内,走大别山东南山麓的官道,再至十多年前吴国从荆国手中的夺来的汉州江城,在沿着大江逆流而上,前往炎国境内。

因为茵儿年岁尚小,体力跟不上,苏潮在岳西县府买了一匹驽马,驮赴着茵儿和那些随身行李,自己则是和江蛮儿步行。

大别山南麓这一代,人烟稀少,有时候走上十多里路,都见不到一户人家。

原因便是此地乃是大别山周围,那深山老林之中,枝繁叶茂,野草丛生,枝繁叶茂,围聚了不少的盗匪强人和山精野怪。

一路走来,倒是出奇的平坦,并未有不长眼的盗匪强人上前劫财。

约莫未时与申时交接之际,这条年久失修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块界碑。

上面写着“服山”二字。

苏潮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势。

“这就是服山了,按照这地图上的指引,服山西南近五十里外便是吴国的太湖县府,但这官道却是折向了徽州望江县府,平白无故多出来了四倍的路程。”

按照眼下的众人脚力,这一百里路至少要多走上两天,还要经过江匪灾患极为严重的望江一带。

苏潮这般意识到之后,心中已经是有了决断。

便是直接横穿服山和区吴山到达太湖县府,这样路程便是缩短了三倍。

即便是山路崎岖,最迟明日傍晚也能够抵达太湖县府。

“再者……”

苏潮又是低下头瞥了一眼地图,确定其上有一条多年未曾走过的山中小径。

卖地图的商贩也曾特意向苏潮告知,这条路乃是争鼎乱世古吴国和古炎国争夺荆国归属的运兵秘径。

只不过战事止歇之后,这条运兵秘径便是逐渐的荒废下来了。

春夏秋时令,因为山中野兽出没,很少有人敢走。

只不过眼下正是冬日,大雪封山,百兽大半陷入冬眠之中,若是赶路匆忙走过去,倒也可行。

想到这里,苏潮便是不再犹豫,终是踏上了这条山中秘径。

茵儿和江蛮儿两人自然是毫无意见。

苏潮也道:“今晚应该是能够翻过这服山,那买地图的商贩也是嘱咐过,服山和区吴山中间还有几户人家,到时候花些银钱去借宿,明早再翻过区吴山,中午便能够歇在太湖县府了。”

坐在马上的茵儿也是点了点头应道:“茵儿听苏哥哥的。”

江蛮儿则是更为直接,扛着那无头铁杆兵,牵着那匹驽马,便是跟在了苏潮的身后。

服山一带除了荆棘灌木之外,最为常见的应该是山楂树了。

这也是苏潮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等到金秋时节到来,这漫山遍野的野山楂长势十分喜人,一路数十里随手可摘,充饥解渴都可。

只不过眼下,那些野生的山楂树已经是掉光了叶子,露出来了干瘪的枝干。

赶了数个时辰的崎岖山路,苏潮的视线里终于又是见到了一块界碑。

上面写着的赫然就是地图上服山之西十余里的“区吴山”了。

第五十五章 突来变故

“区吴山……”

苏潮瞧着是界碑一眼,又是低下头扫了手中的地图。

原来已经是横穿过了服山,到达了区吴山境内。

只不过眼下四周并无人居,倒是有几座荒废的茅草屋院子,年久失修,破落不堪。

苏潮抬头见着月明星稀,暮色已深,这区吴山又比服山险峭的多,恐怕这夜中只能够是歇在这深山中了。

于是苏潮寻了一座尚且看得过去的茅草屋,让江蛮儿拾取了一些薪柴,用着火折子生了火。

随后便是取出来了行李中的干粮,就着烧沸的热汤吃了起来。

苏潮看着费力咬着干粮的茵儿说道:“今日就这条件了,待明日到了太湖县府,再带着你们吃顿好的。”

茵儿却是懂事的摇了摇头道:“不,苏哥哥,这烧饼干粮可好吃了,茵儿喜欢吃……”

苏潮见茵儿十分懂事,便是扫了这破落的茅草屋一眼,嘱咐茵儿和江蛮儿道:“这山间寒气重,带着布毯并不厚,便是靠着火坑凑合一眼吧。”

区吴山比服山地势更为险峭。

正是因为如此,往昔的那条运兵秘径也被荆棘野草掩盖住了,难以摸清山路。

这区吴山中的山精野怪似乎也是多一些。

夜色降临之后,便是有着各种魑魅魍魉的声音悠然而起,十分骇人。

正是苏潮等人快要入睡的时候,耳边似乎是传过来一阵脚步声。

苏潮率先警觉,让那江蛮儿捉住了一旁的无头铁杆兵,侧护茵儿。

“咚咚咚……”

破落的茅草屋院门居然是响起来了敲门声。

“江蛮儿,你小心一些保护茵儿……”

苏潮对江蛮儿嘱咐一句,便是站起身来,手拿起来那陆殊赠予的炎阳古剑,朝着院门口走去。

“吱呀……”

随着院门的打开,这门外居然是多出来了一道青烟色长裙的女子身影。

见苏潮打开了院门,也是欠身款款一拜道:“小女子乃是区吴山南麓人士,因为进山采药,耽搁了时辰出山,见到了这院子当中有火光,便是冒昧前来,还望公子能够收留。”

苏潮见这女子彬彬有礼,背后的确是背着装满山药的药篓。

只不过越是如此,苏潮心中便是愈发好奇,这样一个弱女子,居然是敢出没于区吴山这等深山老林之中,实在是蹊跷的很!

尤其是这女子脚上的木屐在这山野中行走,居然是没有沾染尘土,苏潮心生警觉。

不过苏潮瞧了瞧这女子的身后,并未有什么异动之处,看来并非是山匪所派潜入门来杀人截货。

于是苏潮便是让开了半个身子,指着茅草屋的另一角道:“姑娘既然是滞留山中,留下便留下吧,姑娘便是住在这避风处吧。”

那女子见到苏潮这般一说,面色上倒是稍稍诧异,不过也是十分坦然接受了。

进了茅草屋院内,放下了药篓子,便是坐在了苏潮原先所指的地方。

苏潮关好了门,再走到自己所落脚的地方。

却是见茵儿收回了盯着那青烟色长裙姑娘的目光,扭头靠近了苏潮,压低声音说道:“苏哥哥,这人有古怪。”

“有古怪?”

苏潮并不怀疑茵儿无的放矢,实际上苏潮也是知晓,茵儿体质特殊,即便没有修炼道术,感知力却是极为敏锐。

从用朱砂笔牛皮纸便能够凝练出九层镇魂宝塔便可窥见其中端倪。

正是因为如此,苏潮更加笃信了先前的心中警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苏潮先是不动神色地示意茵儿和江蛮儿假装入睡,又是暗自运起神魂道术,朝着那青烟色长裙女子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这青烟色长裙女子,居然是一头幻化人形的“狐狸”!

妖兽能够幻化成人形,至少是超越日游神境界的道术方才可达成。

这狐狸若是这等绝世凶妖,想必也不会扮作一个彬彬有礼的山村姑娘,直接就是张开口将苏潮几人吞入腹中了。

这狐狸能够幻化成人形,应该是属于上古异种具有的某项天赋能力。

“且是看看它究竟耍什么心思!”

苏潮装作假寐下,闭上眼睛,实则用着神魂道术暗中锁定这那幻化为人形的狐狸。

果然,见到了苏潮等人睡下,这人形狐狸便是从身旁的药篓子里面摸索出几株草药,投入到了那正在焚烧的堆火当中。

那几株草药便是化为了一缕烟气,顺着风吹向了苏潮所在的下风口。

“不好!果然有古怪!”

苏潮神魂见到这一幕之后,当即是催动神魂力量,将这股烟气挡了回去。

然后神魂立即回归识海,果然是在身上觉察出了一丝酥麻之感。

苏潮知晓那投入火中的草药产生的烟气必定是使人肉身昏麻。

苏潮看着那青烟色长裙女子厉声道:“能够这夜色中行走于深山老林的,你果然不是俗物,现身吧,狐狸精!”

那狐狸精也在震惊苏潮为何反应的这般之快,不过已经是被看出了破绽,当下也不再遮掩什么,摇身一变,居然是变成了狼犬大小的狐狸。

见它显出原形,一旁并未松开无头铁杆兵的江蛮儿径直出手,横劈向那狐狸的身上。

这狐狸精察觉到了江蛮儿手中无头铁杆兵的强劲力道,摇了摇尾巴,便是幻化出来一块神魂壁障,欲要挡住那劈来的无头铁杆兵。

只不过江蛮儿天生勇力,这无头铁杆兵又是力道极沉,配合上“龙象破阵棍”的招式,江蛮儿这一棍怕是有着上千斤的力道。

“轰!”

江蛮儿手中的无头铁杆兵直接是砸碎了那狐狸精幻化出来的神魂壁障,直接砸中了其腰腹。

巨大的力道也是让狐狸精喷溅出来一口鲜血。

不待江蛮儿出第二棍,茅草屋院子的外面便是有了动静。

“唰唰唰”的声音中,无数的藤蔓直接是钻涌进来了这院子当中,有的缠绕住了江蛮儿的无头铁杆兵,使其发不出力,护住了那狐狸精。

那不远处的山林中,也是陡然响起来了一道声音。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敢伤我狐儿!”

第五十六章 山怪神魂

茅草屋院外,一道深绿色的光影凭空出现,速度极快。

数息后这深绿色光影便是浮现在苏潮所在茅草屋的上空中。

“不好,这是山中修炼成精的山怪神魂!”

苏潮笃定这深绿色光影乃是神魂体。

只不过不同于人体神魂,这道神魂体棱角分明,并无四肢,浑身周围翻腾着无数条藤蔓。

苏潮仔细一想,猜测这神魂体应该是区吴山中某种草木树类修炼成精。

那山怪神魂扫了一眼苏潮这边,最终是将注意力落在了江蛮儿的身上,这是神魂体对气血的敏锐触觉。

“就是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伤我狐儿的,找死!”

说着,这山怪神魂便是猛地甩出一条手臂粗的藤蔓向着江蛮儿抽打而去。

苏潮见状,连忙是祭出镇魂宝塔挡在江蛮儿的面前。

“轰!”

手臂粗的藤蔓抽打在七层镇魂宝塔的身上,塔身一颤,但还是坚挺如故。

那山怪神魂化成的念头藤蔓已经是缩了回去。

“咦?”

山怪神魂看到了苏潮,仔细审视了一眼,才是出口道:“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修炼道术的人类。”

转即这山怪神魂便是“桀桀”一笑,看着苏潮。

“嘿嘿……正好今年我要度过那千年雷劫,一步跨入天道,缺的就是你这种修炼过道术的人类神魂滋补本身!”

千年雷劫!

苏潮听到这个字眼,也是瞳孔一缩。

若是这山怪神魂没有自夸的话,便是意味着其已经是活过了将近一千年。

草木之物天生不同灵长,即便如此,即便是无意识的修炼一千年,至少也是日游神境界。

而这山怪神魂又要在今年渡过千年雷劫……

这是一头日游神境界巅峰,半步踏入了天道神魂的凶妖!

这山怪又是瞧着苏潮祭出的镇魂宝塔,说道:“这门道术倒是和我的神魂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你的神魂也一定是无比美味!”

话音落下,就见这山怪神魂使用出神魂道术。

苏潮察觉到了地面的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

“砰!砰!砰……砰!砰……”

果然,无数条藤蔓从地面钻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着。

数息间,便是将这茅草屋院落用藤蔓包裹着严严实实。

又见那山怪神魂对着苏潮祭出的神魂宝塔亲自出手,径直奔向那镇魂宝塔!

这山怪神魂居然是自己走入了镇魂宝塔,似乎是十分平常的感受这镇魂宝塔的力量。

苏潮见到这一状况,也是心中万分诧异。

镇魂宝塔对神魂的震慑压制功用不容置疑。

哪怕是这山怪神魂已经是日游神巅峰境界,可以轰碎这镇魂宝塔。

但在这镇魂宝塔之中毫无反应,就绝对不符合常理了!

苏潮又是想到了先前这山怪神魂说的话,心中忽然是想通了这山怪神魂的本体应该是具有和镇魂宝塔震慑神魂一样效果的草木妖精。

最常见的,如桃树就是这般。

那山怪神魂在镇魂宝塔中待了约莫数息时间,便是回过头十分讥讽的看着苏潮。

“这绝对是一门强大的镇魂道术,只不过你道术还没修炼到家,这门道术在你手中着实浪费了,不若我将你搜魂得来这门道术,到时候跨入天道境界后,天下之大我哪里都可去得,不必在困于区吴山了!”

山怪神魂言语身后,便是出手将苏潮这镇魂宝塔轰碎了。

苏潮见状,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一丝念头出身,浮在那陆殊赠予的炎阳古剑上,准备先将围困住江蛮儿的藤蔓斩断。

“哗!”

苏潮的念头刚附在那炎阳古剑上,便是神魂一抖。

那种触感就像是如鱼得水一般,畅快极了!

苏潮当即是盯着这炎阳古剑,面色十分古怪。

他确定这炎阳古剑居然是一把道器,其内似乎是有铭刻法阵,只要注入念头便能够催动。

察觉到这古怪之处后,苏潮也不在犹豫什么,打入炎阳古剑更多的念头。

“哗!”

那注入苏潮念头的炎阳古剑就像是活过来一般,腾跃到半空中,浑身上下翻涌着熊熊火焰。

“给我去!”

苏潮一声厉喝,便是催动这炎阳古剑去斩断那牵制江蛮儿的藤蔓。

这些藤蔓都是木系,天生被火焰克制,这炎阳古剑上的熊熊之火也不是寻常火焰。

炎阳古剑的火焰一触及那些藤蔓,便是猛然都缩了回去,动作慢了的,尽数被焚烧成了灰烬!

有着炎阳古剑作为助力,江蛮儿很快便是再度提起来了无头铁杆兵,横扫周围的藤蔓,徐徐退到了苏潮的身边。

苏潮知晓,依仗这山怪神魂的日游神巅峰境界,恐怕这些藤蔓钻涌出来无穷无尽。

苏潮让江蛮儿继续退后,护住茵儿,唤回炎阳古剑,护在了自己身前。

果然,这炎阳古剑威力巨大,让那作为日游神境界巅峰的山怪神魂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小觑心思,正色以待。

看着这炎阳古剑数息,这山怪神魂也是开口道:“你虽然境界地位,却是有着这等道器……”

“只不过即便如此,你已经是落在了我的手中,还能放跑了你不成!”

“不妨告诉你一句实话,死在我手中的日游神人类都有,我本体还有武圣之血,就算是将这区吴山夷为平地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是你!”

苏潮听着这山怪神魂的言语,也是反讥道:“若真是如此的话,你也不会和我耗到现在还废话了,出手便是!”

听闻苏潮这般一说,这山怪神魂也是稍稍愠怒。

的确,这柄炎阳古剑正好是克制其天性,威力不俗,十分棘手。

方才之所以说那话,是这山怪神魂曾经吸纳了不少的俗世神魂,

千年间,这山怪神魂都据守在这区吴山中,平常无事的时候便是搜搜看看,已经是锻炼出来了狡猾的心性。

想要凭借着威胁让苏潮放下这柄炎阳古剑,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是被面前的这个人类小子看穿了。

于是山怪神魂看着苏潮,传出的言语也有些恼羞成怒。

“你找死!”

话音落下,这山怪神魂便是操纵着一颗数人合抱的巨木朝着苏潮狠狠地砸了过去。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劲风,苏潮肯定这巨木本身的重量在刹那砸过来,必定是有着数千斤的气力,足以将人砸成肉泥!

第五十七章 激斗山怪

“唰!”

刹那间,苏潮的神念再度灌入到炎阳古剑当中。

炎阳古剑嗡鸣一声,剑身火焰化为锋芒,直接朝着山怪神魂操纵砸过来的巨大木头刺过去。

“咚!”

金属刺穿木头的声音。

炎阳古剑以点破面,锋芒毕露,直接贯穿了那巨大树木。

火焰剑芒直接是将这树木斩断成了两截,侧飞到了两边。

“白玉观想法!伏虎罗汉!”

一击中的,苏潮也是意识到了必须先下手为强,当即便是观想出来了伏虎罗汉。

“吼!”

一声虎啸山林之声从苏潮神魂中震颤而动,警戒着一头猛虎便是钻了出来,化作了那日手执金刚杵的罗汉。

这罗汉赫然就是当时苏潮在冶父山实际禅寺中罗汉殿看到了伏虎罗汉模样。

白玉观想法乃是白长生传给苏潮《魂魄篇》中的观想法门,十分深奥晦涩。

原先苏潮神魂境界堪堪入门,难以领悟白玉观想法的高深玄奥之处。

但接触了那浑道人的《大梦心经》这种粗浅法门,以易入深,逐渐摸透了白玉观想法的玄妙之处。

这伏虎罗汉栩栩如生,怒目金刚,被苏潮召唤出来,便是直接挥舞着金刚杵,杀向那山怪神魂。

那山怪神魂毕竟是日游神境界巅峰的半步天道凶兽,面对苏潮这怒目金刚的伏虎罗汉,并未有太大的畏惧。

山怪神魂直接出手,甩过去一道大石头,砸向那伏虎罗汉。

苏潮见到这一幕,又是神魂暴动,厉喝一声:“五行大封印,庚金之气!”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苏潮的体内飞出,直接是飞向那伏虎罗汉手中拿着的金刚杵。

庚金之气与金刚杵融为一体,达到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境界。

见那巨石咋来,伏虎罗汉也未有半点退缩,拿着手中的金刚杵,就是朝着巨石狠狠地劈了过去。

“轰隆!”

伏虎罗汉的金刚杵凝实了庚金之气,有着万物皆可破的锋芒,直接是将那巨石砸成了粉碎。

这等状况让那山怪神魂也是十分惊愕,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看上去年岁不大的人类小子居然有着这般高深的道术,当真是小瞧了他。

苏潮见那山怪神魂有所迟疑,心中也是一动,神魂催促着伏虎罗汉朝着后者杀过去。

“白玉观想法本就是极为高深的道术,更何况这庚金之气乃是我提炼了多少金铁宝物凝练出来的,再者还有炎阳古剑护身。”

苏潮的目光盯着那山怪神魂,暗自思索。

“这山怪虽然是日游神境界大圆满,只不过终究是木头化身,天生不足,庚金之气和炎阳古剑都是克制他的,只要利用得当,他也未必能够逃得了好!”

果然,先前见到苏潮拥有炎阳古剑的畏手畏脚造成了眼下这等局面,让那山怪神魂也是异常暴怒。

看着那杀过来的伏虎罗汉,山怪神魂直接是挥了挥神魂体外的藤蔓,便是有着千百道藤蔓从四周裹挟向那伏虎罗汉。

山怪神魂碧绿色的幽芒盯着苏潮,用着嘶哑且是震怒的声音说道:“我扎根在这区吴山九百九十九年了,乃是区吴山中的山神,即便你把戏众多,还能够让你占了便宜不成!”

“吼!”

这山怪神魂一生怒吼声传开,似乎是这区吴山中的万物灵长皆是复苏了过来。

“大枯荣经,万物复苏!”

山怪神魂直接暴喝了出来,使出了威力强大的道术法门。

苏潮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周身感受到的温度升高了。

眼下正值冬季,区吴山中的雪还未化尽,但这山怪神魂居然是用出了这等能够改变天地自然的道术法门。

“这山怪本体必定是上古异种,这大枯荣经在其手中使出来,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

苏潮心中诧异,感受到的异变实在是太过骇人。

似乎就是几个眨眼间,周围原先死气沉沉的冬日枯景就变成了生机盎然的春景。

就连苏潮所在的原先已经腐朽发霉的茅草屋也变成了绿色,显得生机勃勃。

然后便是听见了远处有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啸声传过来。

苏潮甚至是看见了一条本该冬眠中的长虫蛇类爬上了茅草屋的屋檐上,用着一双阴冷的蛇眸子盯着苏潮。

那山怪神魂看着苏潮,并未靠近。

他知晓苏潮的炎阳古剑对己身威胁极大,一旦碰触上,必定是对自己的神魂有着极强的伤害力。

山怪神魂却是知晓,自己乃是主宰区吴山山怪精灵的山神,天赋异禀,适合远处和对面的这个人类小子交手。

“哼,待拿下你之后,一定好好的折磨爽了,再放过你!”

山怪神魂看着苏潮,又是将目光移到了护住苏潮的伏虎罗汉和炎阳古剑上,觉得稍稍有些棘手。

当然,也只是稍稍棘手而已!

山怪神魂上浮到了半空中,用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冷冷地看着苏潮,道:“你能护住你自己,但你还能够护住所有人么!”

山怪神魂轻轻一点自己摇晃着的藤蔓。

顿时,那些包裹住茅草屋的树枝便是纷纷撤去,钻入了地底下。

露出来了区吴山中的各种野兽,虎视眈眈的看着苏潮等人。

其中有体型壮硕的老虎,也有对月长啸的狼群,聚拢的越来越多。

刹那间,苏潮反应过来了,连忙催动着伏虎罗汉和炎阳古剑朝着苏潮挪移去。

但,已经是迟了!

那些缩到了地底的树枝藤蔓再一次破土而出。

像是一条条粗壮的蟒蛇将茵儿和江蛮儿捆缚住,悬在了半空之中,江蛮儿挣扎着,却是使不上半分气力,不得动弹。

茵儿和江蛮儿的面前三寸处,各有一条十分锐利的木刺,直对着两人的喉咙。

只要那山怪神魂念头一动,这根锐利的木刺便是狠狠地刺下去,见血封喉。

故而山怪神魂见到这一幕,方才是有恃无恐的落到了茵儿和江蛮儿的身边。

伸出自己的神魂肢体化为了尖锐物,捉住了茵儿看着苏潮,面色上有着威胁似的嘲笑声。

“你是想试一试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杀这个小女孩快么?”

第五十八章 陡生异变

山怪神魂操纵着的木刺十分锐利,直接是抵在了茵儿的脖颈上。

山怪神魂显得底气十足的对苏潮说道:“将你观想出来的罗汉法相和那柄道器扔到我的我的面前来,否则的话,这道木刺就会直接扎入这小女孩的脖子里。”

山怪神魂的话音落下,便是有着几道灰毛狼几个跳跃到了苏潮的面前,用着碧绿色的狼眸子盯着苏潮,伏虎罗汉法相和炎阳古剑。

打算一旦苏潮放下炎阳古剑,便是会将其叼走。

苏潮看着那山怪神魂,心急如焚。

彼此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非是拥有“五行大封印”这等至尊道术和炎阳古剑这柄道器存在,这山怪神魂举手投足间就能够拿下苏潮。

“苏哥哥……”

茵儿察觉到了木刺的尖锐,也是害怕极了。

苏潮收回炎阳古剑,看着那山怪神魂,开口商议道:“我放下了这道器古剑,不与你为敌,你会放我们连夜下山去么?”

“当然……”

那山怪神魂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了。

见状,苏潮却是露出来了一丝冷笑,看着那山怪神魂再度祭起来了炎阳古剑,直接道:“若是我放下了炎阳古剑,恐怕我这一行人都是活不了了……”

那山怪神魂见苏潮识破了自己的面目,也是震怒威胁道:“给你十息时间,若是不放下来那柄道器的话,我保证这个小女孩死无全尸!”

“十!”

苏潮径直道:“你放了他们,我们连夜下山,今晚这事就算了了,日后我们也井水不犯河水!”

“哼……”

那山怪神魂冷笑了两声,看着苏潮威胁道:“我看中的猎物还未有逃脱的了网的时候呢……你只有最后五息时间了!”

“五!”

“四!”

“三……”

山怪神魂气息颤抖,便是加重了那定在茵儿脖颈上的木刺力道。

一丝鲜血便是从茵儿的脖子上流了下来。

茵儿哇哇大哭:“苏哥哥……茵儿痛……”

“二!”

山怪神魂再度威胁苏潮道。

“好!”

苏潮看着那山怪神魂,终于是作出了决断,直接是将炎阳古剑内的神魂念头尽数撤出。

那炎阳古剑“咣当”一声,便是落在了地上,成为了无主之物。

“嘿嘿……”

见到苏潮放下了最有威胁的道器古剑之后,那山怪神魂也是得意一笑,正欲指挥那围绕苏潮盯着的几头灰狼叼走炎阳古剑的时候,却是一股剧痛陡然感觉到了。

神魂不同于肉体,几乎是没有知觉。

这山怪神魂已经是半步踏入天道神魂的日游神巅峰凶兽,早已经不受日光火光风吹等自然现象的制约。

其本体又是传承自上古异种,天赋异禀,一些镇压神魂的道器对其根本就是无用。

故而察觉到神魂剧痛的山怪也是十分错愕,尤其是这股疼痛就像是将自己投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似乎顷刻间就是要自己焚烧成虚无!

“啊!”

这山怪神魂发出了痛彻心扉的惨叫声。

那些被其召唤过来的诸多兽群,也是引起来了阵阵骚乱,不知晓这山怪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被江蛮儿大伤的狐狸精也是跳到了山怪神魂的身边,仔细的嗅着。

苏潮见这状况,又是当机立断,再度神念打入炎阳古剑中,斩杀了围困自己的几头灰狼,最终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惨痛声连连的山怪神魂的身上。

苏潮耳聪目明,似乎是察觉到了山怪神魂反应如此激烈的原因!

“似乎是……茵儿的血!”

苏潮发现,茵儿脖颈上流出来的血滴在了那山怪身上周身缠绕着的藤蔓上,便是很快消失不见了。

那山怪神魂被茵儿的血滴落的地方,都是如同被火烤焦了一般,卷缩到了一起,不复生机。

且是以极快的速度让山怪神魂衰弱着!

“啊……”

山怪神魂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将茵儿和江蛮儿抛了出来。

苏潮让伏虎罗汉法相接住了二人,带回自己的身边,仔细看了一眼茵儿脖颈上的伤痕。

已经是恢复如初,方才被山怪神魂木刺顶入的伤口已经是愈合如初,长出来了新肉。

“师父说茵儿体制特殊,难道茵儿的血能够克制住神魂?!”

苏潮暂时将这个疑惑压在了心底,因为他发现,山怪神魂衰弱的速度是越来越快!

眨眼间,原先日游神巅峰的强横神魂已经是衰弱到了夜游神境界,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很快就要顶不住了!

这山怪神魂也是狡猾,当即便是钻入到了那身边狐狸精的体内,寄居神魂,准备逃回本体当中。

苏潮见状,岂能够容他安然回去,当即是祭起来了炎阳古剑,朝着那狐狸精刺杀了过去。

那旁边的兽群也是迫不及待的朝着苏潮等人拥挤着冲撞过来,似乎是要将苏潮咬成粉碎。

只不过没有了那山怪神魂操纵着的藤蔓牵制,这些区区兽群自是没有多大问题。

江蛮儿一手无头铁杆兵横扫四合,龙象破阵棍发如同狂风乱舞,方圆三丈之内,容不得那些兽群靠近。

十数息见,那区吴山中的庞大兽群便是死伤一大片,其余的野兽盯着如同杀神一般的江蛮儿,根本不敢靠近。

见那狐狸精已经是走远,余下兽群已经是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心思,四散而逃。

“苏哥哥,那妖怪似乎是逃走了……”

茵儿指着夜色上的山中某方向,对着苏潮提醒道。

苏潮循着茵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狐狸精本形洁白如雪的皮毛很快就消失在区吴山中浓浓夜色中。

见到四下安全了,苏潮才是为茵儿细心检查伤势,果然并无大碍。

茵儿也是道:“苏哥哥,茵儿没事,茵儿的伤口从小就恢复的可快了……”

苏潮知她体质特殊,当眼下不是细究此处的时候。

苏潮便是对江蛮儿嘱咐保护好茵儿,随自己继续追杀那山怪神魂寄居的狐狸精。

就是在方才,苏潮依附了自己的一道神魂念头在狐狸精的身上。

隔开了些许距离,想那山怪神魂受了那般重伤,必定是迫不及待的奔回本体当中。

苏潮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倒是想看看那山怪神魂究竟是什么上古异种,居然有着大枯荣经和不惧神魂镇压的传承天赋!”

第五十九章 囚魂藤

夜色下的区吴山中,几道身影在淡淡的月光下有目的的行进着。

山路崎岖,有些险峭之处想要迈过去,更是要费大气力。

苏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区吴山中的某个方向一眼,心神一动。

“停了……看来那寄居在狐狸精身上的山怪神魂已经是回到了本体,就是在这个方向!”

察觉到此点之后,苏潮的脚步便是更快了一些,且是吩咐江蛮儿看好茵儿,便是循着附在那狐狸精身上的神魂念头疾驰而去。

如是行了三四里之地后,苏潮的身迹终于是停了下来。

在他的视野尽头,有着一群半空飞舞着的莹绿色微芒,如同萤火虫一般。

这些莹绿色中间,正是一株参天古树,独立在山石之中,偌大的树冠足足有着十数丈之长。

“那只是寻常的山楂树,绝无可能是那山怪神魂的本体!”

苏潮看了一眼,这株参天古树虽然是体型巨大,但一眼便是能够看出来是区吴山一带十分常见的山楂树。

而那山怪神魂的传承天赋中有着“大枯荣经”和不惧镇压神魂道术的天赋,足以推测其乃是十分罕见的上古异种。

“唰!”

凭着淡淡的月光看了过去,苏潮的视线也是为之一凛。

因为他发现了那株山楂树浑身爬满了藤蔓,就像是一条条粗大的锁链将其锁缚住了。

似乎那些藤蔓就是寄生着那株山楂树巨大的树体。

更为确切的说是,那些藤蔓和山楂树应该是共生一体的。

山楂树能够茁壮到眼前这参天古树地步,那些藤蔓扎进山体深土里汲取出来的养分之功必不可少!

只不过,那山怪神魂似乎是受了极大的重伤,现如今正在提取寄托在山楂树本体之中的力量。

那些莹绿色的微芒就是从藤蔓身上发出来的,苏潮瞧出来了这些莹绿色微芒应该就是人身死后灵魂化为的鬼火。

只不过眼下数量如此之多的团团鬼火,也是让人诧异。

毕竟灵魂这等东西比不及夜游神,即便是怨念极深的厉鬼冤魂,不过数年消亡。

眼前的团团鬼火成千上万,若是按照常理来推测,岂不是说这数年之内,那山怪神魂劫杀了成千上万个怨念极深的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如此之短的时间犯下了如此之多的人命,吴国境内的官府必定是派遣兵员进山搜寻的。

那山怪神魂虽然神通极大,但若是惹到了官府,恐怕也是讨不了半点好的!

苏潮这般想着,又是想起来了那山怪神魂说自己活了九百九十九年,即将渡过“千年雷劫”,一举踏入天道神魂境界。

苏潮忍不住猜测道:“莫不是,这山怪神魂的本体还具有保持神魂活性的天赋!”

“苏哥哥……”

随后,茵儿和江蛮儿也是赶了上来。

苏潮回过头来,道:“那山怪神魂的本体就是在前面不远处。”

茵儿看了过去,隔着很远,却是感知力十分敏锐:“苏哥哥,茵儿能够感觉到那棵树很痛苦……”

“痛苦?”

苏潮想起来了方才那山怪神魂的凄厉惨状,恐怕即便是回到了本体之中,神魂受伤也不是说好就好的。

果然,在茵儿此话说完不久,就是见到那巨大山楂树周身的莹莹鬼火剧烈的舞动了起来,最终又是像水流一般,汇入到了藤蔓之中。

苏潮见状,认为这是那山怪神魂在疗伤。

当即也不再犹豫,便是祭起炎阳古剑,唤起熊熊火焰,直接朝着那巨大的山楂树疾驰过去。

炎阳古剑就像是一团火球,向着那山楂树砸了过去。

“吼!”

那正在疗伤的山怪也是注意到了炎阳古剑的到来,心中万分惊恐!

刹那间那株山楂树浑身依附着的藤蔓就像是一条巨蟒一般脱离开来。

“轰!”

山楂树轰然倒地,被炎阳古剑的熊熊之火刺中!

正是冬季天干物燥的时候,那些藤蔓在脱离开山楂树之后,后者也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本炎阳古剑的熊熊火焰刺中之后,立即就是燃烧了起来。

那脱离开山楂树的藤蔓在烈火焚烧的映耀下,也是不断的翻滚着,巨大的藤蔓抽打着周围的山石不断的坠落倒飞出去。

看着火光下的藤蔓,苏潮也是瞳孔一缩,因为他认识到了这藤蔓究竟是何上古异种!

“没有想到那山怪本体居然是……囚魂藤!”

囚魂藤,上古异种,极为罕见,本身天赋便是能够克制神魂,乃是制成震慑神魂道器的不二选料!

苏潮知晓,镇压神魂的道器最常见的便是桃木,对神魂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

而这囚魂藤克制神魂的作用却是远超桃木千倍百倍!

“难怪镇魂宝塔对其无用,若是论起镇压神魂,人族的道术远不如这些上古异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传承!”

就在苏潮这般想着的时候,那囚魂藤见到了那炎阳古剑欲要刺上身,也是惊恐的巨声道:“放过我,放过我……”

“我有诸多人族道术修炼法门,还有许多好东西,都可以全部交给你……”

“我在区吴山中修行近千年,你若是放过了我,区吴山中的山兽精怪、罕见灵药,我都全部交给你!”

苏潮知晓这囚魂藤万分狡黠,此时城下之盟说的话岂能够当真了!

再者,若是今晚不是茵儿的血液对其神魂有重要的损伤作用,恐怕此时此刻的自己三人已经是在其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潮高声对着那囚魂藤道:“看你方才凝聚了成千上万道鬼火,哼,你这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也是心中有数,今日若是不灭了你,恐怕就真成了养虎为患了!”

见到苏潮将要动手,这囚魂藤最后说道:“慢着,我还有几滴武圣精血,可以尽数给你,你得到了武圣精血,体魄必定是变得十分强大,这可是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啊!”

“武圣精血……”

苏潮心中稍稍意动,知晓能够被称之为“武圣”的,皆是在武道一途中走到了极致的强横人物。

他们的精血无异于天材地宝,能够精进练武之人的气血,比人参灵芝更要有用!

但苏潮也是在好奇,这囚魂藤即便是日游神大圆满的境界,恐怕若是武圣有意的话,举手投足间便能够令其魂飞魄散。

既是这般,那么它哪来的武圣精血?

第六十章 灭囚魂藤

“武圣精血……”

苏潮目色稍有动摇,看着那卷缩着、翻滚着的囚魂藤,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武圣精血?”

那囚魂藤见到苏潮有意动之色,连忙是呻吟着解释道:“那是百年前我得来的,那时候吴国和炎国正在今日的荆国境内打仗,一位武圣败兵自刎在区吴山附近,被我得来的……”

“原来如此,武圣精血的确是可以让我饶你一命。”

听见苏潮的回应,那囚魂藤心神也是一松。

最关键的是,茵儿的血侵染到其神魂上,对其造成的伤势愈来愈重。

如今,神魂已经是到达了即将崩溃的边缘,连神魂出窍都是无法完成!

“咻!”

就是在囚魂藤以为得来了苏潮的承诺,全力凝聚神魂避免衰弱之际,一支利剑再度疾驰而来。

“噫!”

囚魂藤的伴生灵宠,那只狐狸精也是从一块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挡住了那支利剑。

利剑刺穿了狐身之上,贯穿了一块拳头大的伤口。

狐身丢落在囚魂藤的身上,然后利剑直接是钉在了囚魂藤之上。

“你骗我!”

囚魂藤发出了尖利的音啸声对着苏潮斥问道。

“既然你要我死,我岂能够不拉着你垫背,哈哈……我这藤身千年修为,更有着武圣精血淬炼过,只要有一丝神智,这座区吴山就可以变成你的坟墓,给我……山崩地裂!”

苏潮听闻这囚魂藤想着以命相搏,也是未见丝毫的惧色,神魂出窍附在了那炎阳古剑之上。

激发……六丁神火!

“轰!”

那炎阳古剑之上似乎是有着极为玄妙的符文在焚烧着。

不见将囚魂藤身烧焦,反而,那囚魂藤的翻腾动作也是越来越小,似乎是即将要失去了生机一般。

囚魂藤的根系应该是十分庞大,毕竟在这区吴山中扎根了近千年,说不得整座山体都是这囚魂藤的根系。

若是想要拉扯山势,足以撼天动地!

但此时此刻的囚魂藤受损即将崩溃的神魂被六丁神火彻底笼罩住,分不出一丝意识!

“你!没有想到我在区吴山中扎根近千年,即将跨入天道境界超脱轮回,居然是落在了你这个人类小子的手中,我……不甘心呐!”

这句话就像是来自地狱里的怒吼声,朝着苏潮发出极为不甘的神魂尖啸声,最终……消散于于幽谷之中。

那摇摇晃动的山体逐渐止歇,主宰着这区吴山整片大地的气息也随即消散。

“苏哥哥……”

见到周围止于平歇,茵儿也感受到了囚魂藤的死亡,向前对着苏潮提醒道:“它已经是死了……”

苏潮点了点头,伸手一挥,便是将那柄炎阳古剑收入手中。

苏潮低下头,扫视着这柄造型古朴、铭文深邃的古剑。

这柄利剑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很多,能够让自己这区区夜游神境界能够抵抗住那囚魂藤半步天道!

这等神兵利器,是多少修道人梦寐以求的道器!

不过想一想也难怪,那丹书铁卷对陆氏一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陆殊不欲欠下苏潮人情,拿出的这柄炎阳古剑若是寻常货色,倒是愧对他顶尖豪族子弟的风度了。

只不过让苏潮更为感触的却不是这柄炎阳古剑的难得,而是那陆殊和李仪二人的气度。

“能够赠予我这柄炎阳古剑,看来他二人也是瞧出来了我会道术的端倪,却是看破不说破,这份心思倒也难得。”

苏潮也是从中汲取了经验,毕竟这世人也不尽同于李仪和陆殊二人,道术始终在吴国境内属于忌讳或者禁忌之事。

收起来这些心绪,苏潮便是收起来了炎阳古剑,然后目光移到了已经是失去了活性的囚魂藤身上。

苏潮对于囚魂藤的认知,还是在掘墓道人和浑道人的破碎记忆当中。

只不过囚魂藤实在是少见的很,其二人知晓的讯息也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

如今这等罕见之物,就出现在苏潮的面前,岂能够错过不理睬的意思。

苏潮想着,便是朝着那囚魂藤走了过去。

待到近处,伸出手轻轻一挥动,将自己的念头打入到囚魂藤之中。

“砰!”

似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让苏潮面色也是一滞。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神魂无法进入这囚魂藤之内。

囚魂藤的天赋便是镇压神魂,方才苏潮便是窥伺到这囚魂藤周身运转着成千上万道神魂,想来此时此刻也是被封印在了囚魂藤体内。

眼下这囚魂藤的神魂虽然是被六丁神火炼化在了藤身内,这囚魂藤的天性又像是一道不可打破的壁障,组织苏潮的神魂探入其中。

就在苏潮突然犯难之际,突然灵机一动。

“似乎这囚魂藤也说过,其天赋本性和师父传给我的五行大封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庚金之气是在无数金铁之物中提取出来的,那么……”

苏潮的目光沉落在了囚魂藤的藤身上,暗自思索。

“若是将这囚魂藤炼化进五行大封印的第二重……青木之气,汲取了囚魂藤的天赋,镇压其他人的神魂岂不是事半功倍!”

即是这般想着,苏潮也不再犹豫,运起五行大封印的法门,就是朝着囚魂藤提取其内的精华之气。

果然,五行大封印与囚魂藤的天赋并不冲突,反而是十分的亲近。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苏潮的念头便是进入到了那囚魂藤之内。

苏潮内视见这囚魂藤的藤身之内,有着成千上万道浮游如同鬼火一样的灵魂。

苏潮神念稍稍炼化一些,便是发现,这些灵魂乃是这囚魂藤近千年的积藏。

因为这囚魂藤的传承天赋,故而这些灵魂延续了数百年,却也并为消散。

其中,有很多是争鼎乱世中古吴国和古炎国围绕着如今荆国一带争夺境土的征战士卒亡魂。

苏潮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囚魂藤身处区吴山这等荒山之中,居然是积攒下了数量如此众多的亡魂。

争鼎乱世持续了近百年,如今荆国所在更是古吴、炎、卫三国的兵家必争之地,战乱比庐州还要频繁残酷许多。

这些魂灵虽然留存多年,却并不强大,对苏潮如今的一缕念头来说,如同老虎和兔子一般。

苏潮察觉到了某处方向,径直前往。

果然,在拨开魂灵组成的重重幽绿色迷雾之后,苏潮终于在最为核心的深处,发现了寻找的东西。

那里……是囚魂藤被六丁神火镇压炼化了的神魂!

第六十一章 出区吴山

区吴山东边天际刚刚冒出来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盘坐沉寂了一夜的苏潮堪堪睁开眼睛。

这半夜时间,他终于是将囚魂藤被六丁神火炼化了的神魂带出藤身之内,纳入自己的识海当中。

“原来这囚魂藤并未说谎,百年前古炎国那位镇守荆国境内的名帅真的是自刎于区吴山附近,被这囚魂藤暗自窃取了武圣精血……”

苏潮口中喃喃思虑道,言语之中却是有一股可惜之色。

因为这囚魂藤在这百年的时间内已经是将那些武圣精血悉数吞化,故而囚魂藤藤身十分坚硬,即便是十分锋利的刀剑都是难以砍破。

苏潮的目光又是落到了囚魂藤的藤身之上。

这囚魂藤生长近千年,修炼成精,藤身十分强硬,取其寻常枝末,做成箭矢,足以对修道人有着莫大的威慑。

若是取这囚魂藤的精华之处,做成兵刃,即便是不需要任何道器铭文,也足以射杀寻常日游神境界的修道人神魂。

苏潮自然是不肯舍弃这全身都是宝贝的囚魂藤,祭出乾坤布袋,又是将这藤身收入了袋内。

然后,苏潮又是看到了那株巨大山楂树倒下的巨大地坑。

苏潮几步挪移过去,扫了扫树坑地下,径直是跳了下去,然后运用神魂之力,将覆在树坑几块大石头搬了上去。

“哐当!”

没过一阵,苏潮便是听见了石头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当即苏潮目色一凝,便是循着那声音来处看去。

果然,视野的尽头是一个大箱子,周围还倾覆着其他的物品,让苏潮面色一喜。

方才苏潮对那囚魂藤的神魂简略看了一下,便是知晓这些年囚魂藤在区吴山一带劫掠的所获尽数埋在了这里。

苏潮掂量起来一些东西,居然是发现了落地几百年的东西,在土壤里已经是被埋得腐朽了。

苏潮扫了几圈,其中虽然是有着一些价值不菲的银票和货物,但大多数都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苏潮从中寻到了一些金银,除此之外,那囚魂藤说到的斩杀日游神也不是虚言,苏潮也是找到了一些修道者的符篆道器。

苏潮将能够用得上的东西统统收入了乾坤布袋之内。

待跳上树坑的时候,茵儿和江蛮儿已经是就着篝火将那些兽肉烤熟了,旭日也是升起来了。

“待吃完了这一顿,我们就下山去,日中的时候必定是能够到达太湖县府。”

苏潮回过头来看着茵儿和江蛮儿说道。

昨晚这囚魂藤一事实在是万分凶险,一着不慎极有可能葬身在这区吴山之中。

风险归风险,但收益不得不说也是巨大的!

单单是修行了九百九十九年,即将跨入天道境界的绝世凶妖的囚魂藤,就是获益不菲。

但这件事不得不说也是给了苏潮极大的警戒。

“日后若非必要,似区吴山这等凶险之地,还是休要轻易踏足进来……”

一旁的江蛮儿木讷的点了点头。

茵儿也是甜甜的应道:“好,茵儿听苏哥哥的。”

清晨的阳光终于是照亮了区吴山中,驱散了山中的雾气。

苏潮见差不多到了时候,又是转回身去原先借宿住着的茅草屋小院取回了一些东西,便是准备下山前往太湖县府。

两个时辰之后,苏潮带着茵儿和江蛮儿终于是走出了区吴山西南山麓一带,地势也是逐渐平坦。

苏潮在数里开外,终于是发现了“太湖道”界碑。

“吁吁吁……”

突然,就是在苏潮带着茵儿和江蛮儿踏入太湖上走了半里多地,便是听见了背后有着策马之声传来。

苏潮警觉,眼下这太湖道见其规模应该只是乡道而已,前后不接繁华城邑,哪里来的马匹到这偏僻乡壤里?

苏潮十分警戒的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发现了几道骑马人的身影。

那几头高头大马马鬃上还绑着“四海镖局”的番号,看来这几人应该是镖队的“打马尖”,相当于行军中的探路斥候。

“我虽然不怎么接触马匹,却是能够看出来这几匹马毛色纯正、马腿修长,马身之高足足七尺,是吴国军中都是极为难得的良马……”

苏潮也在好奇,这四海镖局的镖队究竟是运送何等重要的货物,连打马尖骑乘的都是这等难得一见的良马。

那几个打马尖也是注意到了苏潮一行人,毕竟此地属于穷乡僻壤,前后十数里地都是未见到人烟,人迹难寻。

“呵!你几人是何人在这里逛荡?!”

打马尖几人看着苏潮,十分警戒的盘问道。

“这几个人应该是练家子,脖颈上太阳穴鼓起,青筋内敛,虎口上有着有着经年累月才能够磨出来的老茧,夹马肚子丝毫不晃荡,神态言语之间像极了军旅老卒……”

但苏潮却是并未打算回话,这几人的口音并不似吴国境内人士,底细不清楚,轻易应答了恐怕会惹祸上身。

“啪!”

那打马尖为首的一名挥动了马鞭子摔在了苏潮的旁边,极有力道,如同霹雳弦惊!

让茵儿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了苏潮的衣角,躲在了苏潮的另一边。

“哼!”

江蛮儿见这几名打马尖如此恐吓,吓到了茵儿,也是震怒,当即握紧了无头铁杆兵,挥动起来就是朝着这几名镖队的打马尖欲要出手。

“江蛮儿,不要冲动……”

苏潮制止住了江蛮儿,若是他要出手,凭借自身的气力和无头铁杆兵的重量,足以将这些镖队的打马尖悉数打落马。

但能够用得上这等极类老卒的好手作为镖队的打马尖,足以见到后面镖局整队的底蕴实力。

苏潮并不想惹麻烦上身。

“找死!”

见到江蛮儿准备出手,那打马尖也是纷纷抽出来了兵刃。

镖队打马尖为首的人又是朝着江蛮儿狠狠地摔了一鞭子过去,面色十分狠厉的骂道:“看你们几个就是暴匪用来迷惑的点子,给我出手拿下他们,带回给公子发落!”

“啪!”

那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江蛮儿的身上。

即便江蛮儿皮糙肉厚,也是被这鞭子抽开了一道血痕,皮开肉绽!

其余的几名打马尖见状,也是架出刀剑,准备拿下苏潮、茵儿和江蛮儿三人。

“嘿!”

江蛮儿一声怒喝,便是挥舞起那无头铁杆兵,直接是朝着那几名镖队的打马尖悍然出手!

第六十二章 杨简

太湖道的乡间小道上。

那几名四海镖局的打马尖纷纷倒在了地上,连同着马匹都是受了惊四下逃开。

坐在黑色高头大马上的镖师庞煌扫了四下一眼,冷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地上哀嚎着的打马尖头目揉了揉剧痛的肚子,站了起来对庞煌回道:“庞镖师,我等在镖队前方探路遇见了这么一伙人,生怕是山中暴匪的耳目点子,盘问了一番,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出手,将我等打伤……”

闻言,庞煌的视线又是落到了苏潮一行人的身上。

庞煌仔细审视着,目光蕴电,不怒自威。

“这绝对是一个高手,即便是我三叔,武道修为都是不如他!”

见到庞煌凝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苏潮脊梁后背猛然一凉,汗毛竖起,这是神魂敏锐地感受到了眼前这镖师的恐怖威慑力。

但苏潮却是从其面色体态之中,发现了这镖师绝非是行事莽撞之人,反而是十分的稳重。

苏潮尝试着解释道:“在下庐州士子苏潮,途经此地游学,本无意招惹贵属,只是好好的走在这官道上,几位贵属耀武扬威就来打杀,我这护卫耿直,不得已才是出手伤了贵属……”

闻言,庞煌扫了一眼苏潮口中的耿直护卫江蛮儿,数息后又是回过头来看着那几名打马尖,厉声斥责。

“若他们真是歹人,你们恐怕还活不到现在!”

庞煌让身旁的镖卫下马,将受伤的打马尖扶起来,吩咐道:“现将他们带入太湖县城,重伤治疗好了,再领惩罚!”

庞煌本来是在镖队正中押镖的,只不过接到了探路的打马尖折了损伤,故而前来查探。

随后,那镖队正部也是到来。

其规模让苏潮看着也是陡生惊诧之情。

这镖队规模极大,前后有着十几辆大车子,随行的人员有着将近二百来人,其中大半数都衣着规整的镖卫。

一辆马车从镖队正部缓缓脱离开来,来到了镖师庞煌的身边。

马车内的人影掀开了车帘,向庞煌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庞煌应道:“遇到了吴国庐州的游学士子,可能底下的人不长眼,故而惹出来了一些麻烦……”

闻言,马车内的那道身影站了起来,走出了车厢,扶着车轼对镖师庞煌道:“此行至关重要,又是在吴国境内,万事谨慎小心一些,休要张扬。”

“卑职明白。”

那庞煌也是态度十分恭敬的朝着这道车轼上的公子身影应道。

“这人面相,可真是贵不可言啊……”

苏潮视野尽头扶着车轼的身影,观其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其模样十分俊朗,剑眉星目,高鼻厚唇。

苏潮拿见过的人做比较,恐怕就是吴国皇室的庐陵王赵乾在此,也比不上这人的雍容面相。

苏潮修炼道术也知晓,面相气运一说虚无缥缈,非是自己眼前这区区修为能够触摸到深处的,但眼前这人却是让人平白无故的生出亲近之感。

倒并不是说,这人的出身或者将来成就会比庐陵王赵乾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副好面相带来的福祸之论恐怕也是难成定数。

那人虽然看似出身不凡,却也是看着苏潮许久,目色中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数息之后,方才是见其平易近人地看着苏潮拱了拱手作揖道:“洛阳人士杨简见过阁下,从属惊扰到阁下,失礼了,来人啊!奉上十两金子,向这位公子赔罪。”

不多时,就见到有人捧着一方木案上面,上面有着十个“一两定制”的金子。

“洛阳人士,那不是在周国境内,为何跑来了吴国?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两金子,倒是阔绰的很……”

但苏潮却是没有收下,无功不受禄,

再者说了,自己这边倒是并无损失,反倒是他那边伤了几个打马尖。

苏潮想着,便也是从怀中取出来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回道:“杨公子客气了,终归是贵属受了伤,理应是我赔些汤药费才是,这十两银子就当我赔罪了,还请杨公子不要嫌少。”

见苏潮这动作,杨简稍稍意外,看着苏潮笑了笑。道:“罢了罢了,都有过错就当交个朋友各不追究了,还未请教小兄弟籍贯姓氏。”

苏潮不卑不亢的回道:“吴国庐州人士苏潮,正前往炎国境内游学,经于此地,不才见过杨公子。”

见苏潮知书识礼,这杨简也是识人的,尤其是见到苏潮之后,感觉到冥冥中宿命中的关联。

“苏潮……”

杨简念叨了两句,觉得这名字似乎是有些耳闻,只不过仔细回想,又不知道在哪里听闻过。

旋即杨简也是对着苏潮笑着说道:“说来也巧,我这趟镖队正是由吴国境内前往炎国都邑锦城,若是苏兄弟独身几人前往,倒不如随我这商队同行前往如何?”

“这……”

昨晚遭遇囚魂藤一事,也是让苏潮知晓前往炎国境内十分凶险,观这位杨公子的四海镖局名下的镖队武力强横,高手云从。

若是能跟着这支镖队前往炎国,无疑是比自己带着茵儿和江蛮儿独身前往炎国无疑是好过太多。

再者,苏潮对这位杨简的面相格外在意。

“我绝非是单凭借相貌便轻易相信他人,只不过这位杨公子举手抬足间,都是令人折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背景出身,不过我笃定绝非是寻常镖局商贾世家……”

没有多少犹豫,就见苏潮回道:“杨公子这四海镖局既然是运镖的,自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样吧,我三人随杨公子这镖队前往炎国,就按照镖队护送人的价目开价吧。”

“哈哈……”

闻言,杨简也是高声笑了两声,便是呼唤来了随行的管账先生,与苏潮交接这些事。

见苏潮主仆三人离开后,那镖师庞煌也是颇为谨慎的对杨简提醒道:“公子,虽说我能够看得出来这苏潮几人涉世未深,只不过此行太过重要,妄然将这几名底子并不透明的人接入到镖队内,是否……”

闻言,杨简却是摇了头否决庞煌道:“庞煌,此行之前,我已经寻徐正大师测算了,此行关乎我后半生根本所在,也是注定有惊无险……”

“虽是这般说,但卑职还是……”

杨简再道:“勿要多虑了,说来也是荒唐,不知为何,见到这苏潮总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相遇相知,此人……”

杨简略微思索,迟钝一会,方才是再次说道:“既然底细不透明,便去查探,不就是庐州境内么,距离此地也并不算远……”

庞煌见杨简执意如此,居然是要费时费力地盘查那苏潮的底细。

不过庞煌毫无怨言,这是对杨简由心底的信服。

“是,卑职遵命!”

第六十三第章 突破境界

太湖县城,悦来酒楼。

后宅的厢房里,苏潮盘坐在床榻之上。

这半日苏潮也是获悉了四海镖局的这支镖队是从吴国建邺押送极为重要的货物前往炎国锦城中。

带上苏潮大小三人并不算麻烦,收了一百两随行护送的银子。

眼下这时令,即便是路途上出现了什么大麻烦,走走停停耽搁一半的路程,也能够在三月之内,走到炎国境内。

苏潮也没有理会这些事,毕竟四海镖局中的人将那些大车上运输的货物藏的死死的,并不打算让其他人获悉的意思,苏潮也不会自讨没趣。

“眼下最为至关重要的,是将那囚魂藤的日游神念头炼化,我已经是触摸到了夜游神巅峰的屏障……感觉只差一步,便能够踏足入日游神境界!”

苏潮有些期待,接触道术修炼这半年来,也是知晓夜游神境界不过是道术修炼的入门而已,唯独到达日游神境界,方才算是道术修炼途径上的登堂入室!

到达日游神境界之后,便是能够参悟道术更为高深的奥秘,从而掌握种种道术神通!

苏潮已经是让江蛮儿在外屋护法,避免生人靠近,故而苏潮也能够安心修炼。

修炼至今,苏潮依靠着白长生传承下的招摇宫诸多传承法门,以及接连吸纳浑道人和掘墓道人两道纯澈念头的神魂,根基已经是无比扎实。

这囚魂藤乃是上古异种,又是修炼了九百九十九年的妖怪,只差一步便是能够迈入天道境界,超脱轮回。

这等凶妖的神魂若非是被茵儿的神秘血脉克制镇压住,岂能够落到苏潮的手中。

苏潮一挥手,便是有着一道浑绿色的神魂浮现到了苏潮的面前。

苏潮将其纳入自己的识海之中,运起金钟出魂法门,将那囚魂藤已经被炼化了的纯澈神魂念头尽数吞化。

悦来酒楼的二楼大厅,正有着一场酒宴。

坐在首位上的杨简也是一位颇为喜欢文人清客的豪少,即便是在这运送重要货物千里迢迢的途中,也是随身携带十数名文人。

杨简有些意兴阑珊,酒过酣处,那位管账先生也是来到了杨简的身边,提醒道:“公子,闵先生有句话要提醒一句公子。”

“闵先生……”杨简点了点头,示意管账先生直说无妨。

管账先生回道:“闵先生察觉到了,今日搭上镖队的那位自称庐州士子的苏氏公子,似乎有着修炼道术的迹象。”

“哦?”

闻言,杨简有些意外,吴国境内对道术管控极为严格,为中原列国之首。

尤其是做官的读书人若是修炼了一定程度的道术,被人举发,重则训斥贬官,重则罢官问罪。

杨简对这些吴国禁律自是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苏潮会不是有心潜入到自己的这趟镖队之中……

目光沉吟数息,杨简向管账先生开口问道:“闵先生可透露那苏氏才子道术修炼到了何等境界?”

管账先生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曾,毕竟是公子邀请的客人,若非必要,闵先生也不会是出手试探的,只不过闵先生察觉到那苏氏才子似乎正在突破境界……”

“突破境界……”

杨简想了想,说道:“就嘱咐闵先生,看住其一二吧,再者,吴国庐州……吴国庐州,便是联系那边,尽快查出那苏潮的下落。”

“是,公子。”管账先生应声之后就是要退下去。

“慢着……”

杨简叫住了管账先生,站起身来说道:“酒喝到了这里,也变得无趣了,我还是亲自去见闵先生知会此事吧。”

……

两三个时辰之后,苏潮再度睁开了闭眸已久的眼睛。

比起上次睁眼之前,苏潮的眼神之中已经是多出来了一丝莫名的神采。

苏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稍有意念动摇。

一窜火焰就是从苏潮的两指之间陡然出现,凭空变出来了火焰。

五行相生相克,苏潮凝练的庚金之气和青木之气相互杂糅混合而成,就变成了金木之火。

这也是五行大封印的玄奥之处,极为讲究悟性,起先修炼的时候无比晦涩难懂。

但若是悟透了五行相生相克的玄奥之处,后期修炼起来,这门招摇宫的镇派绝学,将会爆发出它原本的璀璨光芒。

这一缕金木之火最终是消散于指间。

眼下已经是步入了日游神境界,神魂出窍将会不惧日光风声,火光雷声,神魂已经是得到了天壤之别的蜕变!

苏潮将这些神思收了起来,然后看着悦来客栈某个方向。

就是在那里,方才苏潮突破神魂境界的时候,似乎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盯在那里。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苏潮住着的厢房里,就是响起来了敲门声。

茵儿正欲拒绝开门,却是见苏潮站起身来,示意自己这边已经是事情了结,将人放进来也是无妨。

苏潮开了门,敲门的是四海镖局内的那位管账先生,其身后正是掌管着四海镖局的那位公子杨简,还有一位苏潮并未看过的中年身影。

只见那位管账先生让出来了身位给公子杨简。

杨简笑着看着苏潮说道:“苏兄弟,今晚在这二楼大厅有着酒宴,没有那些镖卫搀和进来,都是些文人清客,特地让人来请苏兄弟,却是未见苏兄弟到来……”

苏潮也是回道:“让杨兄失望了,我这个人素来喜静,也不善饮酒,所以辜负了杨兄的一番好意。”

杨简并未在意此事,而是再次朝着苏潮说道:“怎么,苏兄弟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喝一盏茶水么?”

苏潮见状,便是伸出手将杨简随行几人请进屋内,道:“说来可笑,我这里招待人的只能够是客栈里自备着的茶水了。”

杨简也没有嫌弃这茶水优劣,而是笑着说道:“若是苏兄弟也是爱饮茶的人,我身边倒是有一些颇为难得的茶中佳品,寻来一些赠予苏兄弟如何?”

苏潮连忙是婉拒道:“杨兄客气了,本来随镖队前往炎国就是麻烦了不少,若是再……”

杨简出言打断了苏潮继续说下去,颇为热络的扶着苏潮的手臂道:“也不妨和苏兄弟说一句实话,我与苏兄弟一见如故,总觉得缘分匪浅,故而也不见外了,将苏兄弟拿自家人待了,就勿要这般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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