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横流 - xp1024.com
《山海横流》


第一一零章 偷窥遗祸

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朱璃还是第一次遇到。

要知道这个年代,任何一句贬斥皇家的话,都足够杀头的。

不过,那人也引起了朱璃、杨再兴、王曾三人的注意,刷的一下,三人一齐放眼望去。

只见那人,身着粗布麻衣,衣服似乎有点不合身,松松垮垮地笼在身上,样子看起来十分邋遢,不看还好,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避开,形象比起真正的乞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背上十分随意地负着一把剑,不知道是因为勤奋练剑造成的,还是什么原因,总知剑鞘被磨得溜光水滑,十分显眼。

这人虽然形象不堪,发髻也十分散乱,却抱臂当胸,站得笔直,颇有一股英气。

看到那人,身旁的王曾立刻惊呼道:“是韩国士。”

这人就是韩雉?

朱璃感到十分意外,如此口无遮拦、悖逆世俗,倒是让人愈发感到好奇。

不过,现在这个韩国士的处境不太好,围观看戏的很多人,都在大声向他咒骂、训斥着,甚至还有好事者,都撩起了袖子,准备上前揍他一顿。

而反观韩国士,他虽然背对着朱璃三人,可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神态,面对周围人的谩骂、怒视,其人一无所谓,一副游戏人间、无所在乎的神情,给人一种轻浮、浪荡的感觉。

韩雉被人责难,倒是引起了王曾的担心,心里还有点发虚,毕竟这个人是他向朱璃推荐的,现在自己力荐的人被人攻讦、唾弃,处境狼狈,他岂能不急,连忙道:“将军,我去叫他。”

不等朱璃开口,他就“蹬、蹬、蹬”地跑了过去,根本不顾周围人恶狠狠的目光,径直跑到韩雉的身边,从背后使劲地拽了对方一把。

正在似笑非笑地面对众人指责的韩雉,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拉自己,便顺着拉拽的感觉,回过头来,赫然发现一身新衣、束发齐整的王曾,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韩雉的眼中腾起了一抹疑惑,沉思了少顷,突然开口道:“王曾,你发达了吗,怎么穿得人模狗样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倒是出乎了王曾的预料,他满以为对方会问自己,“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哪里想到,这个韩雉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这个,脱口就问,“你为什么穿得这么整齐?”

王曾愣了半晌,郁闷得小脸通红,半天才吭哧道:“韩兄,我们将军想要见你,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你们将军?”韩雉迟疑了一下,随即立刻就惊呼道:“好你个王曾,你真的发达了,抱上哪个龟猢狲的大腿了?”

面对口不择言的韩雉,王曾窘得慌,也不理他,转身就向朱璃方向走来,头也不回道:“跟我来就是了。”

循着王曾行进的方向,韩雉终于向着朱璃站立的方向,看了过来,这一看正好对上朱璃的目光,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骤然闪现,洪钟大吕之声响起:“韩雉,英魂韩信在世之身,韩信,西汉开国功臣,世有“兵仙”之称,汉初三杰之一,兵家四圣之一,国士无双。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果然如此,这人果然是韩信的英魂重生,朱璃猜测得没错。

出身徐州,姓韩,很无赖,自诩国士,朱璃当初就不做第二人想。

韩信是淮阴人,蜗居在徐州不足奇怪,奇怪的是这些英魂的转世人物,明明一身本领,在自己找到他们之前,却无人取得宏大的成就。

即便是在邵州小有名气的岳鹏举,也只能算是普通人,哪里有民族英雄的豪烈壮举,这也是让朱璃一直不解的地方。

要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名传千古、家喻户晓的人物,怎么会如此平凡呢,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朱璃认真地打量着韩雉,首先是名字,为什么要叫韩雉,莫非是因为被吕雉害死的,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提醒自己,提防女人吗?

真是想不透,在朱璃的眼中,韩信现在就是一介浪子,在对方看到王曾时,更是站没站相,身无正形,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十足的市井痞子、街边氓流的形象。

而当韩雉看到朱璃时,这种形象立刻就改变了,在他的眼中,朱璃现在的形象,比起汉高祖刘邦称帝后的形象,都丝毫不差,给人一种威加海内、荡尽天下的豪气,只是比起刘邦,朱璃更加靠谱、更加让人安心,似乎永远不要担心此人会鸟尽弓藏。

眼前的朱璃,一身布衣,腰挎长刀,不怒自威、顾盼自雄,那冥冥中的召唤、威服之感,更加强烈了,这是英魂碑的气息,这是那个神奇空间的味道,让他不忍拒绝,不敢拒绝,更不能拒绝。

他知道,自己出头的日子来了,这就是冥冥中感觉,没有理由,没有依据。

看到朱璃,韩雉神色一正,身体顿时再次站得笔直,脸上再无戏谑、玩味之态,根本不管身后众人的唾骂、攻讦,带着一种肃然、庄重的神态向着朱璃这边走来。

来到朱璃面前,韩雉当先拱手一礼道:“在下韩雉,见过郎君。”

“在下朱璃,见过韩兄。”朱璃还礼,继而直接开口道:“有没有兴趣执掌徐州?”

这人是兵圣韩信的在世之身,朱璃丝毫不怀疑他有没有能力执掌徐州,现在问题是对方愿不愿意执掌徐州。

“朱璃,朔州朱璃?”

“不错。”

得到确认,韩雉静静地盯着朱璃,开口道:“在下想跟着使君,不过,若是使君有需要,在下愿听使君差遣。”

朱璃盯着韩雉,有点疑惑,直接问道:“你也是徐州人,看着乡人惨遭时溥、陈璠等人的欺压、蹂躏,你就没有想过,要做点什么吗?”

韩雉想破头颅都想不到,朱璃见到自己竟然如此不客气,直接就责备了起来,虽然让他有些窘迫,却也让他十分舒心,这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主君,不会跟麾下玩花花肠子,有不满就直接提出来,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不过韩雉确实问心无愧啊,一句话,他确实尽力了,只是时运不济,如之奈何,于是歉然道:“使君冤枉在下了,在下也曾有意雄起,甚至连脸面都豁出去了,自诩才能卓著、国士无双,希望能够引起地方大员的注意,可是费尽心机,这些人硬是看不上在下啊。”

“甚至,在下亲自前往都督府投效,不但支详不要在下,连时溥都不愿搭理在下;在下想去投军,刚到大营门口,就被轰了出来,在下不是不尽力,而是无处尽力啊。”

韩雉的一番说辞,惊的朱璃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堂堂兵仙,汉初三杰之一,在这个时代,想为乡人做点事,竟然求告无门,欲借无舟楫,这是在搞笑吗?

不管朱璃信不信,韩雉依旧一脸坦诚地看着他,面无愧色,光明正大,一副我毫无办法的样子。

“你身手应该不弱吧?”旁边的杨再兴看到朱璃愣神的样子,心中自然不忿,插口道。

韩雉转头看了一眼杨再兴,坦然地点点头:“不但不弱,还很强,起码时溥、陈璠、张友等人,都不是在下的对手,徐州唯一能与在下匹敌的,只有一个刘知俊,可是他们就是不要在下,你让在下如之奈何?”

听他这么说,杨再兴也无语了,韩雉的意思就是,我再有才,再牛气,人家不用我,这个理由强大吧,我没有施展才能的舞台,我有才又有何用?

这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这个韩雉为何落得如此悲催呢,倒是让朱璃和杨再兴都好奇了起来,朱璃无奈地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让徐州这么多人,就好像商量好似的一起抵制你?”

韩雉闻言,少有的露出一抹赧然,不在意道:“也没什么啊,当初在下饿狠了,就潜进了都督府,准备找点吃的,正好看到支详的小妾在洗澡,一时没忍住,就多瞅了几眼,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了。”

牛人,杨再兴看着韩雉的眼神诡异起来,就连朱璃看向他的目光,都佩服了起来,正好看到,你觉得你说出去谁会相信,偷看就偷看呗,还被抓住了,那个所谓的小妾,得有多大的魅力,才会让你这样一个大高手,都失去了应用的警觉性?

杨再兴有点无语,你看光了别人的女人,难怪别人火大,哪个男人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看过,没有当众杀了你,已经算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你就认命吧。

不过,那支详肯定派人找过这家伙的麻烦,不然不合常理,估计是韩雉的身手了不得,才无奈作罢的吧。

“好吧,只是这样,那支详不要你,我可以理解,可时溥为什么也不要你。”朱璃不死心,继续问道。

韩雉闻言,脸色发黑,满脸的苦涩,无奈道:“若是原本的那个支详小妾,现在又变成了时溥的妻子了呢?”

吐血,朱璃突然想,杨再兴已经举首望天了。

第一一一章 投军

俗话说,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这韩雉算是倒霉到家了吧,得罪一个女人,竟然连着两任节度使都和他卯上了。

这种破事,搁谁身上,谁也无奈吧。

带着韩雉,回到雍凤里,几人商议起对付时溥、陈璠的对策来。

“若是刺杀,以我们几人的身手,无声无息做掉这两个人,一定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最后节度使的位置,肯定不会由我们来支派,一切就只能看运气。”对于荆铭提出刺杀的建议,朱璃并不看好,出言反驳道。

“还是投军比较保险,若能成为一名都尉,甚至是果毅都尉,当徐州群龙无首之际,上位执掌徐州的希望必然大增。”严可求坚持投军,在感化军和草军的这场对峙中,设计除掉时溥、陈璠,继而掌控感化军,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韩雉已经得罪了时溥,投军这条路,怎么行得通?”杨再兴反驳道。

韩雉闻言,一脸郁闷地看了杨再兴一眼,心中不爽,不就是那点破事吗,用得着你总是挂在嘴边吗?

这是他不了解杨再兴,朱璃对此毫不奇怪,杨再兴猛则猛矣,实则还是个八卦男。

“严先生的顾虑是对的,韩某赞成投军,再说将军有意让韩某执掌徐州,投军的事情,并不一定非得让韩某出头吧,我们好几人中,有一人前去投军,剩下的人可以佯作麾下,这件事情不就好办了吗。”韩雉出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错,此计可行,陈珙,你带着申及、许戡、韩雉几人去投军,顺便展露一下身手,争取能够夺得高位,参与征讨尚让之战,若是计划顺利,那个时候,我们再设计时溥、陈璠,并不晚。”朱璃拍板决定道。

计议定下,当天陈珙就带着申及、许戡、韩雉来到彭城征兵处。

一名负责征兵小校看到四人,他先是狐疑地打量了陈珙、申及、许戡三人一番,只见为首的陈珙乃是一条六尺有余的苍莽大汉,凛冽、彪悍,应当不是常人。

陈珙身后的申及,敦实、狂野,面对此人,犹如面对一只择食待捕的豹子一样,一看就不好惹;至于许戡,更是威武,这人往那里一站,就好似铁塔一般,一身凛然的萧冷之气,在这个隆冬季节,更显阴寒。

意识到这三人都不简单,小校心中暗喜,却也不敢小觑,不料转眼就看到了韩雉,突然有种一缸好酱,豁然被一颗老鼠屎给搅和了的感觉,立刻神色不善地道:“韩雉,你还敢来,你就不怕我们总管一声令下,将你给活埋了?”

韩雉闻言,脸色十分难看,毕竟这小校可一点没给他留面子,若是以往他不会在乎,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可现在不同,这三人可都是自己以后的同僚,在同僚面前失了面子,心里总归不舒服。

不过,陈珙出言打断了小校的对韩雉的呵斥,直接道:“你们这里征兵有什么要求?”

那名小校见陈珙、申及、许戡三人,尽皆威势不凡,随即就将韩雉这点破事给放到一边,连忙换上另一幅神情,一脸温和道:“没什么要求,只要年龄超过十五,不到三十五岁,身体强壮就成,我看三位就非常不错。”

陈珙闻言,心中有了底,继续道:“若陈某不甘做一名卫士,想要谋得一官半职,应该如何做呢?”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小校的兴趣,连忙道:“这个简单,只要壮士能够击败一名火长,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火长了;若是你能击败一名队正,那你就可以担当队正之职;当然,若是壮士能击败在下,从今以后,你就可以同我平起平坐了。”

三人闻言,眼神俱是一亮,许戡开口道:“是不是击败都尉,就能直接升任都尉了?”

校尉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道:“都尉可不是只凭武力就能升任的,那需要战功,还有能力。”

几人闻言,有些了然,原来也不是全凭武力的,这徐州的招兵确实别具一格,正规的府兵,哪怕是升任一名火长,都需要战功,而徐州这里,似乎都尉以下的职位,全看勇武,倒是让几人便宜不少。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陈珙直接要求对战火长,校尉心道果然,这几人野心不小,不过他也不介意,挥手就叫过一名府兵,让他去喊一名火长过来。

不久,一名强壮的大汉,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吆喝道:“哪个龟猢狲,活得不耐烦了吗,想要领教、领教你腾家哥哥的厉害?”

陈珙闻言,毫不在意,军中大多都是粗人,径直道:“你家陈哥哥想要揍你一顿,若是不敢,趁早滚蛋。”

那位姓腾的大汉一听,火了,立刻骂道:“混蛋,既然你想死,哥哥我就成全你。”

人未靠近,醋钵大小的拳头就挥了起来,脚下更是不停,疾步朝向陈珙立身之处冲了过来,陈珙好歹也是高骈的宿将,若是连一个小火长都过不了,那就笑话了。

只见他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名大汉,揶揄道:“嘴巴不干净啊,臭气熏天,让你啃点土,换换味道吧。”

话音未落,大汉已经近身,只见陈珙突然一个侧身,右脚同时扫出,那名姓腾的大汉一拳就打在了空处,脚下收势不及,直接绊在了陈珙扫出去的小腿上,只听“噗通”一声,立刻跌了个狗啃屎。

“啊,呸、呸”

只是第一个回合,大汉就出了这么大的丑,一骨碌又爬了起来,一边不停地向外喷吐着泥土,一边难以置信地瞅着陈珙。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陈珙一脸轻松,顽闹似地就让他栽了个跟头,大汉不得不慎重起来,虽然犹疑,不过他还想试试。

这次他慎重了很多,拉开架势,双手竖起,掩在脸庞两侧,脚下不丁不八,一点、一点地,向着陈珙挪了过去。

陈珙一看对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点好笑,双手自然下垂,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腾姓男子见到对方如此,依旧不敢大意,待到距离相距很近的时候,大汉突然一个勾拳,自下而上,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向着陈珙的下巴处击打而出。

一见对方出手,陈珙右手突然抬起,自上而下,后发先至,狠狠地砸在了对方击打而出的手臂上,同一时间,他左手稍稍后撤,趁着对方吃痛、尚未来得及回拳自守之际,一个长摆拳就呼了上去,快若疾风。

“砰”

“哎呦”

伴随着大汉一声痛呼,陈珙的这一拳,迅疾而凶狠地砸在了对方的左眼上,那里立刻黑了一圈,一只标准的熊猫眼,就新鲜出炉了。

两次出手,两次吃瘪,腾姓大汉这才意识到,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立刻认怂了,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打发了一个火长,当然不是陈珙的最终目的,继而他又要挑战队正,小校虽然脸色有些忐忑,但这毕竟是征兵的规矩,也不敢暗中使坏,立刻让人叫来一名队正。

这个队正武艺不错,但是连三流武将都算不上,自然被陈珙轻易打发了;继而是旅帅,仍旧没有意外,三拳两脚将考验的旅帅打趴在地后,陈珙笑眯眯地望向小校,神情不言而喻,他要挑战校尉。

直到此刻,小校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就是随便的那么一征召,就征召到了一名猛人,现在竟能威胁到他了,那神情看起来,比吃饭吃到苍蝇还难看。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陈珙提出了挑战,他就不能不接受,没办法,只好亲自去将都尉请了过来。

负责征兵的都尉名叫张友,他恰好就是陈璠麾下的果毅都尉,来此之前,在荆铭等暗卫的打探下,陈珙几人自然知道此人的底细。

张友一到,陈珙立刻涎着脸凑了上去,同时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摸出一锭金子,拱手见礼的一瞬间,就将金子塞进了张友的怀中,口中却道:“张都尉,陈某斗胆挑战校尉,还请都尉裁判。”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梁不正下梁歪,陈璠在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其人贪婪无度,直到临死前,才大彻大悟,可惜为时已晚。

著名的诗句:积玉堆金官又崇,祸来倏忽变成空;五年荣贵今何在,不异南柯一梦中。就是陈璠的手笔。

相传陈璠不识书,这首诗是鬼代作的,身为现代人,大家听听就好,这首诗即便不是出自陈璠之手,也是对他一生为官的盖棺论定,总之,此人贪婪无度,最终害了自己。

而张友身为他的亲信,自然贪得无厌、利欲熏心,一见还未比试,陈珙就乖巧地献上这么大一块金子,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别有深意地看了陈珙一眼,赞叹道:“壮士一看就是英雄人物,裁判勇武论官职,乃是本都尉职责所在,壮士尽管出手,若是能胜,这校尉的官职你大可获得。”

有了这位贪官一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小校虽然勇武,最多也就三流武将巅峰的水准,根本不是陈珙的对手,没什么意外,陈珙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顺利加入了感化军。

获得校尉之职的陈珙,立刻让申及、许戡夺取了旅帅的位置,至于韩雉,别人只当他是陈珙的跟班,如今陈珙新官上任,别人也犯不着触他霉头。

第一一二章 烈士痛心

嘱咐陈珙四人混入感化军,朱璃带尉迟槿、荆铭、杨再兴等人进入彭城。

刚刚进城,杨再兴、荆铭就同朱璃他们分开了,他们要去打探消息。

而朱璃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着尉迟槿。

逛街、吃饭、买衣服,可能是千古以来女性最大的乐趣,古今亦然,经久不变。

尉迟槿不仅买了很多衣服,还把朱璃累到腿断,这才余意未尽地在一处看起来不错的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无论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时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总是避免不了的,彭城亦然。

酒楼名曰五岳大酒楼,非常气派,虽然如今的年景不好,客人不多,但往来的,几乎都是一掷千金的豪客,生意倒也不差。

正逢晌午时分,雅间被人占满,朱璃他们几人只好要了一个隔间,就是那种饭桌之间,用一块不高的屏风隔起来的空间。

徐州真是个好地方,好吃的东西真的好多。

这里有千古驰名、名扬四海的沛县狗肉,还有明朝期间,就被请进宫中的捆猪蹄。

当然,邳州的苔干,也是贡菜,名气丝毫不比前两者差多少;睢陵县的盐豆子,让人满口留香;丰县的烧鸡,让人垂涎三尺,等等,数不胜数,量足味美,花钱不多,扶墙进出,不失为一段佳话。(睢陵县,现睢宁县)

隔间里,尉迟槿叫了一桌子的徐州特色菜,还开心地点了一个红衣薄纱的歌女,前来唱曲,显得十分开心。

可惜,好心情、好酒菜,却碰上了一副不好的嗓子,不过,这个歌女唱的虽然不好,但也没人在意,隔间里的气氛还是非常欢畅的。

一曲唱完,朱璃实在难以忍受,顺手就打赏了歌女一块碎银,大概有二两多,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可就在这时,也就是歌女准备接下银子的刹那,斜下里,突然冲出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抄手就想夺下朱璃手中的银子。

朱璃是什么身手,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听到风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伸出去的手倏的一缩,就避开了来人的一抓。

大汉一把没有抢到银子,神情有些不善,阴沉道:“郎君赏给她的银子,给我就成了,黑儿小娘子,你没意见吧?”

卖唱的小娘子,听到大汉的问话,瑟嗦得犹如秋风中落叶,脸色苍白、怯懦非常,用着细若蚊鸣般的声音,颤抖道:“是,是的,这位郎君,给,给他就好了。”

朱璃犹疑地看了歌女一眼,感觉这里面似乎有故事,不过他只是个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许不打扰为好,一念至此,他就顺手将碎银抛给了那个大汉。

可朱璃不愿多事,尉迟槿却不怕麻烦,她凭借女人的直觉,就感到事情不对,再加上女人天性中的怜悯,让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小娘子,平白遭受他人欺负呢?

就在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伸手去接银子的时候,一双白腻如玉的小手倏的一下伸了出来,就在大汉将要抓住碎银的瞬间,雨燕戏水一般地轻轻一抄,就抓走了银子。

大汉骤失目标,脸色难看,循着那只玉手伸来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尉迟槿。

尉迟槿今天,一身月牙色长袍,头戴雕花攒玉进贤冠,玉颜欺雪、凤眸生寒,不怒自威、十分倜傥,俨然一副白面小生的模样。

“喂,你个读书汉,为何要夺我银子,莫非想听霸王曲不成?”银子就在眼前消失了,大汉愣了愣,随后勃然大怒,冲着尉迟槿直接嚷了起来。

只是尚未等他继续撒泼,一只硕大的毛手,就伸了过来,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将他这个粗看也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大汉,生生地提了起来。

出手之人,正是脾气比较暴躁的谢天,他将大汉凭空提起,顶在屏风的一侧,恶狠狠地道:“天杀的泼才,再嚷嚷,小心谢某打破你的狗头。”

正所谓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大汉看起来很强横,可是今天,他碰到一个比他更强横的人,瞬间就萎缩了起来,嚅嗫着嘴角,却不敢再嚷半句。

要知道,谢天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一看就十分粗蛮、狂野的大汉,正是谢天的弟弟谢地,这兄弟俩,根本不用别人介绍,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耳边的聒噪顿时清静了下来,倒也引起了其他食客的注意,尉迟槿转向红纱歌女,轻声道:“你卖唱所得,为什么要交给他,他是你什么人?”

黑儿,也就是卖唱的小娘子,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已经被谢天死死顶在屏风上的壮汉,又倏的一下,垂下脑袋,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卖唱小娘不说,旁边的一名负责端茶送水的老博士,看到这个情形,憋不住地长叹道:“不瞒这位郎君,黑儿小娘是林老黑的遗孤,而这个郝大力和林老黑是结义兄弟,可自从林老黑死在了战场上,可怜那,黑儿小娘子,就过上了猪狗不如的日子喽。”

老博士似乎十分怜悯卖唱的黑儿,越说越生气,神情十分激动,脸色也开始转为赤红,那指向郝大力的老爪子,因为激愤,都有点哆嗦了。

可是口中却没有停下,依旧滔滔不绝,尽是数落:“造孽啊,这郝大力简直不是人,就剩下一张人皮了,内里全是狼心狗肺的下水货,他不但逼着黑儿卖唱,还强迫她卖身,获取的钱银,全都被这狗东西送进了赌坊。”

老博士之言,似乎一石激起千重浪,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有好些本地乡人,也跟着激愤起来,整个五岳大酒楼顿时一片唏嘘,吵吵嚷嚷,无不大声唾骂郝大力不是东西的。

从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唾骂声中,以及老博士的叙述中,朱璃了解到这位黑儿小娘子的遭遇。

这是一个军人的遗孤女啊,没想到竟然过着非人的日子,可是这些乡人明明知道情况,为啥不闻不问呢,倒是让朱璃连周围的人也怨上了。

用后世的一句话说,这是让先烈流血又流泪的惨剧,若是韩老黑地下有知,自己战死沙场,自己唯一的女儿,不但没有得到抚恤,还沦为暗娼,他的心能不痛吗?

尉迟槿听到众人的怒斥,玉面同样非常难看,轻声道:“黑儿,若是你就一个人,以后就跟着我吧,好吗?”

林黑儿闻言,立刻抬起了小脑袋,眼中充满了期翼,不过仍旧没有出声,而是十分后怕地,又望了望那个被谢天顶在屏风一侧的郝大力。

这般情形,自然被站在一旁的老博士看在眼中,连忙出言安慰道:“傻黑儿,这几位郎君,一看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就答应他们吧,即便为奴为婢,也比你待在这个地方,受那畜生祸害要好得多。”

听了老博士之言,韩黑儿才微微点点头,可这个时候,那个被谢天顶再屏风一侧,都快喘不过气来的郝大力,突然暴喝道:“贱人,若是你敢跑,小心老子去刨你阿郎的坟,鞭尸碎骨,让他死也不好过。”

黑儿闻言,鹌鹑一般地,连忙将头埋进严可姝的怀中。

“闭上你的臭嘴。”老博士火大。

林黑儿的境遇,他以前就看不过眼,只是有心无力,乡邻们也有心解救林黑儿,可刚刚有点这方面的意向,就被郝大力这畜生,各种威胁、各种耍狠,害得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帮贵人,好在这些人也有意收留林黑儿,老博士可不愿意让黑儿错过机会,他一个老头子,活得也够本了,豁出去也要助林黑儿脱离魔掌。

“老不死,小心我晚上踹你房门、砸你尿壶。”郝大力果然无赖,什么话都敢说,可听在朱璃耳中,倒是裁定了他的罪行。

既然林黑儿答应了尉迟槿,朱璃可不受他威胁,付了饭钱,朱璃刻意走到郝大力的身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严可姝这位小娘子,连忙扶着林黑儿,紧紧跟在尉迟槿的身后,携裹在众人之中,走了出去,根本不顾郝大力的污言秽语。

最后剩下的谢天,只见他一抖手,就将郝大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情,阴邪地道:“泼才,你真有种,能让我家使君特意上前看你一眼,自求多福吧。”

刚刚走出五岳大酒楼,朱璃就打出暗号,将暗中的鬼武士唤了过来,淡淡地问道:“刚刚的那人看清楚了吗?”

两名鬼武士点点头,自然看清楚了,刚刚朱璃走上前,不是为了看郝大力一眼,而是为了让鬼武士记住那个人,那种情况下,朱璃注意上的人,他们自然也会注意。

朱璃闻言,露出满意的神情,继而道:“不要打死,四肢打断、打碎,既然是畜生,就要有畜生的样子,它们不该像人一样地活着。”

鬼武士闻言,再次点点头,转身就走进了酒楼。

尉迟槿走上前,皱着柳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看得朱璃不明所以,疑惑道:“怎么了?”

尉迟槿闻言,转过脸去,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惑,而是自言自语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烂好人,想不到,你也有如此阴狠的一面啊。”

朱璃闻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开口道:“烂好人也要分对象,扶持老弱、爱护他人,这肯定没错;可是对于这种恶人,就没有必要了,一味的纵容,反而会使他们更加嚣张。”

第一一三章 议峙李罕之

傍晚时分,众人都回到了雍凤里。

尉迟槿带着林黑儿、严可姝,去同一帮女眷嬉闹了,主要还是为了让林黑儿,早点走出过往的阴影。

不过话又说回来,尉迟槿这个祸害,装成男子,简直迷死人不偿命,不但严可姝深受其害,就连梁缵、申及、许戡家中的那些小娘子,都被她迷得七晕八素的。

不久之后,杨再兴、荆铭也回来了,立刻就向朱璃汇报了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使君,我们今天得到一条重要的消息,不知道能不能利用。”杨再兴望着朱璃,直接开口道。

“什么消息?”朱璃狐疑地看着他们。

杨再兴看了一眼荆铭,荆铭会意,开口道:“在彭城,其实还有一人对时溥非常不满,这人叫做李凝古,是时溥麾下的判官,李家父子,都对时溥不满,若是我们联合李凝古,会不会更容易达成目的呢?”

“判官?”站在朱璃身侧的严可求,闻言神情略显沉凝,“一个捉贼拿奸的官员,他即便对时溥不满,又能如何?”

“要兵没兵,即便我们帮他上位,徐州百姓面临的困境,他能解决吗?”

面对荆铭的提议,严可求提出了质疑,就连韩中也不是很认同,轻轻地摇摇头。

一见两个文官都不赞成,杨再兴有些气馁,咕哝道:“这个李凝古的父亲可是李损,现任右散骑常侍。”

看着杨再兴的样子,韩中感觉有点好笑,他也知道杨再兴心里委屈,辛苦一天才打探到的消息,竟然没用,不丧气才怪。

想了想,韩中就开口安慰道:“杨将军不必介怀,右散骑常侍,就是圣人身边规谏的官员,本身并无实权,能给李凝古提供的助力也很少,更何况,现在的朝廷,田令孜只手遮天,类似散骑常侍这种官员,一言可废。”

既然严可求不同意,朱璃也不好说什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记得资治通鉴上,就有关于李凝古的记载,好像最后父子两人,一死一下狱了吧。

因为李凝古毒杀时溥未遂,被时溥所杀,时溥又贿赂田令孜,将其生父李损下狱,幸亏有人给李损说句公道话,不然,恐怕也是难逃一死吧。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多说无益,朱璃立刻转移话题道:“再兴,如今陈珙那边情况如何?”

一听朱璃转移话题,杨再兴就知道这条消息,算是彻底废了,连忙回道:“时近年关,萧县的对峙依然如故,并未发生冲突。”

“陈珙等人,怕是要过了年,才有机会赶往萧县支援,现在还待在彭城军营,每日除了训练卫士,基本就是躺尸。”杨再兴有气无力地道。

“那尚让那边的消息呢,有没有进一步跟进?”

“有。”这次回答的是荆铭,他才是比较正规的细作头目,杨再兴只属于客串的,知道的消息自然要比杨再兴多的多、还比较全面。

“将军,我们进一步打探到尚让的兵力分布;尚让大将李罕之陈兵丁公山西侧,李谠囤据汴水,尚让亲自统率李唐宾、霍存等人,兵临萧县城外,三方互为呼应,威压萧县。”

说到这里,荆铭想了想,又道:“另外,我们还探查到朱温的消息,黄巢虽然攻不下陈州,但朱温也奈何不了黄巢,现在朱温已经派人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请求支援了,估计开春之际,李克用就会统兵进击黄巢。”

朱璃闻言,眉头紧皱,他最不愿碰到李克用了。

主要还是担心李存孝,要是李存孝在李克用的身边,一旦碰到对方,朱璃或许能勉强走脱,怕就怕,身边的这些人就无法保全了,这个损失,他承受不起。

好在李克用的目标是黄巢,而朱璃要对付的是尚让,应该没那么巧就碰上了吧。

“你觉得陈珙他们会对上谁,尚让、李谠、还是李罕之?”

这个问题很重要,尚让麾下强力的大将不多,但有两人非常棘手,其中之一就是李罕之,其次就是李唐宾,这二人一个残暴悍勇,一个骁勇果敢,都不是易于之辈。

荆铭闻言,几乎毫不犹豫道:“陈将军他们怕是会对上李罕之,时溥在萧县同样分兵三处,陈璠统兵驻扎在丁公山东侧,直面李罕之;刘知俊兵屯汴水,对峙李谠;时溥亲自坐镇萧县,率领李师悦等人抵挡尚让。”

“如今,在彭城募兵的是张友,他是陈璠的亲信,既然陈将军加入了张友的麾下,开春之后,多半会增援陈璠,从而和李罕之对上。”

朱璃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李罕之是谁,在这个时代,出名的悍将不是很多,但李罕之绝对首屈一指。

李克用曾将自己比喻成董卓,而将李罕之比喻成吕布,可见李罕之的彪悍。

李克用可不是没见过猛将的人,李存孝就是他培养出来的,连他都以吕布来形容李罕之,岂是陈珙、申及等人应付得了的。

当然两军交战并非大将强,就一定胜利,可是在冷兵器时代,一名无匹猛将起到的作用,比数十把机关枪的作用还要大,绝对不可小觑。

严可求注意到了朱璃的神色,疑惑道:“将军为何皱着眉头,有什么不妥吗?”

朱璃环顾众人一眼,开口道:“李罕之之勇,不下于再兴,绝非陈珙他们能够应付的,我担心他们几人,争功不成,反而会送了性命。”

一听朱璃这么说,伫立在一旁的梁缵立刻拱手请命道:“将军,属下请命,前去对付李罕之。”

“使君,让我去吧,我倒是要看看李罕之有多厉害。”杨再兴丝毫不慢,一听朱璃拿他类比,心中自然不服,立即就请命道。

看着二人,朱璃摆摆手,继续道:“过完新年,我打算亲自走一趟,再兴和我同去,梁将军就留守此地吧。”

梁缵闻言,似乎有些失望,朱璃看了他一眼,宽慰道:“到了朔州,少不得将军出手,李罕之不是庸手,我们必须计划周详,不能贸然折损一人。”

既然朱璃这么决定,其他人自然没话说,虽然严可求不赞同朱璃去冒险,但他私下劝说一番,仍旧没有改变朱璃的决定,也只好作罢。

天下纷乱、狼烟四起、圣人远匿、军阀暴起,中和二年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走到了尽头。

雍凤里,有了朱璃等人的存在,这个年过得十分欢畅,甚至年关的时候,每一名百姓,还获得了压岁钱,每人纹银五两,当然,这都是变卖了高骈的珍玩、玉器,获得的那些钱银。

中和三年,正月。

李克用攻进太原,郑从谠率领家人,在大将王蟾、薛威的保护下,投靠朔州。

朔州大将周德威,伙同王蟾进驻石岭关;霍青将阴山军团,全权交给了张归厚打理,随后伙同薛威,率部进驻宁武关;加上张归霸驻守的雁门关,李克用北进的势头就此被卡死。

自此,河东道各州,以太原为分割线,朔州、云州、代州、忻州、岚州归朱璃;以南地区全部归李克用节制。

二月,魏博节度使韩简,在攻打诸葛爽的时候,后方暴乱,被诸葛爽大败,逃亡途中被部将乐彦祯杀死,乐彦祯回到魏博自称留后,上书朝廷,请求批准。

三月,正是春暖花开、大地复苏的好时节。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北进不果,勒令大将李存孝镇守太原,他自己带着部将回军晋阳,应朱温所请,率兵南下,准备给予黄巢致命一击。

可是天不从人愿,诸葛爽这个刚刚大败韩简的家伙,以道路不通为由,生生阻碍了李克用的南下,无奈之下的李克用只好回军晋中,绕道南下,一来一回整整耽搁了二十多天。

同月,庐州刺史杨行密,率军两万东进,讨伐占据江都的毕师铎等人。

月初,朱璃、杨再兴伪装成陈珙部下,在徐州果毅都尉张友的带领下,进援丁公山东侧,陈璠的大营,准备和李罕之交战。

丁公山,隶属茅山山系,属于茅山的一座山峰。

尚让大将李罕之就率领将近三万的草军,驻扎在丁公山的山脚下,一边警惕着陈璠,一边随时准备北上支援尚让。

而陈璠所部的感化军,只有不足五千人,即便加上张友带领的援军,也不过只有八千护卫不到,再加上他的亲近牙兵,也才一万露头的卫士,主动出击李罕之,再送他一个胆子,他都不敢。

其实,无论是李罕之,还是驻扎在汴水的李谠,甚至是兵临萧县城下的尚让,都没有进攻的欲望,他们都在等陈州方向的消息。

这种情况,正是朱璃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没有大战,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怎么扶植韩雉上位;韩雉不上位,怎么节制徐州;不能节制徐州,那改善徐州百姓生活的现况,就只是空谈。

不过来到丁公山东侧不久,朱璃的这个担心就消除了,因为他发现李罕之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有事没事,总是隔上一段时间,带人来撩拨一下陈璠,比如搦战、叫骂等等。

而迄今为止,陈璠已有近十名的部将,都折在了李罕之的手上,现在只要李罕之一来,他就关闭营寨大门,高挂免战牌,一副誓死不出战的势头,任凭李罕之在大寨外面叫骂,就是不露头。

第一一四章 请战

茅山,自古就有“上清宗坛”、“第一福地”等美誉。

山景秀丽,峰掩泉涌,山中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远近驰名。

相传,汉末有茅家三兄弟在山上修行,最终功参造化、位列仙班,因此,后人建三茅道观,称其为三茅真人,称此山为三茅山,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茅山最终演变成如今的茅山。

李罕之就驻扎在茅山九峰之一的丁公山西侧,而徐州感化军的陈璠,则驻扎在丁公山东侧,陈璠处于守势,李罕之处于攻势,不过,陈璠据险而守,李罕之一直也没能奈何得了他。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隆冬终于过去了,对于向来喜欢争强斗狠、四处乱窜的李罕之来说,这一个冬天,可着实把他憋坏了,现在他只觉得手痒难耐、浑身不得劲,索性无事,还是再去撩拨一下陈璠吧,看看能不能把这个老乌龟,从那乌龟壳里勾引出来,李罕之如是地想着。

想做就做,带上五千人马,李罕之就趾高气扬地来到陈璠大营门前。

感化军的大门紧闭,让李罕之十分扫兴,难道今天又白来了吗?

白跑一趟,他岂能甘心,李罕之面沉如水,即刻发动麾下的卫士,开始骂阵。

随着李罕之的一声令下,草军无数卫士,立刻化身为无脑泼妇,扯开嗓子,热烈地问候起陈璠的七姑八姨、九宗十五祖来,一时之间,污言秽语啸冲云霄,滚滚涌向感化军大寨。

外面又传来草军的叫骂声,徐州感化军的卫士,这么久以来,竟然习惯了,听着对面敌人问候陈璠的列祖列宗,他们一点脾气都没有,更有甚者,竟然还听得如痴如醉、面露诡笑。

被人骂,总比被人杀要好的多,这是徐州卫士现在一致的想法,自从十余位号称徐州猛将的将佐,被李罕之一棍砸成肉泥后,他们就不得不这么想了。

整个徐州大营,最憋屈、最羞恼的人,当然还是陈璠本人。

此时,他正一脸阴沉、眼神不善地坐在大帐之中,左右牙兵、牙将,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好,就被陈璠派出去送死。

正在这个时候,大帐之外,一名六尺有余、彪悍、昂扬的大汉,义愤填膺地前来拜见。

这人正是抵达这里不久的陈珙,陈璠大帐之外的牙兵,一看这家伙的装束,就知道这人是个校尉,不过也没有拦他,任他走进了大帐。

这个时候谁敢触碰陈璠的霉头,这家伙不开眼,就让他进去碰得头破血流也好,免得自家的兄弟们,末了还得受罪。

陈珙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大帐,抬头一看,只见陈璠一脸阴沉的坐在帅位上,眼神不善地向自己望来,不待对方怒叱出口,他就连忙拱手道:“将军,草贼猖狂,满口不堪,属下愿为将军出战李贼,请将军准许。”

陈璠一看进来个不开眼的,本待迎头痛骂对方一番,消解一下心中的烦闷;不料对方开口就是请战,这倒是引发了他的好奇。

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之人六尺有余,一脸精悍,随着大营之外,那不堪入耳的唾骂声,来人的脸上,悲愤之色愈发浓郁。

这一发现,立刻让陈璠有些感动,这是个忠心的属下啊,他立刻笃定,没看到自己被骂,这家伙愤愤不平吗?

先入为主,他的语气和缓了下来,开口道:“你是何人?”

“属下陈珙,张都尉麾下一小校。”

“新来的吧?”陈璠翻了翻眼皮,颇为笃定地问道。

“是的将军,月初才从彭城赶来。”

陈璠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叹息道:“算了,李罕之要骂,就让他骂吧,你不出去就罢了,出去恐怕就没命回来了。”

陈珙抬头看了一眼陈璠,略显愤懑地道:“将军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我徐州男儿,何吝一死?”

语气铿锵、激愤赫然。

听得陈璠一愣,继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志气不错,是个真男儿;不过,明知必死,还去送死,匹夫所为;本将军看在你勇气可嘉、赤诚一片的份上,也不能让你白白丢了性命,下去吧。”

陈璠怕是真被李罕之吓坏了,除了紧闭寨门死守之外,连头都不敢冒,有人请战,他也毫无兴趣。

一念至此,陈珙并未依言退去,慷慨道:“将军怜惜属下,可属下宁愿战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侮辱将军,请将军准许属下出战。”

陈璠不战,陈珙可不愿意,立刻慷慨陈词,一副主辱臣死的神情。

不过他这么做作,却获得了陈璠极大的好感,他本意就不想让这么窝心的大将出战,又见对方,是为了不让自己受辱,才甘心冒险出战的,就更加感动了。

“你的一片忠心,我心领了,不过李罕之勇,非你之敌,你去了也是送死,还是下去吧。”

“没有战过,将军怎会知道属下不敌。”陈珙固执地道。

这混蛋,陈璠暗骂一声,不过一看对方那副执拗的模样,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了,既然他要试试,就让他去试试吧,人啊,只有吃了大亏,才会长记性。

有了这番慨叹,陈璠复杂地看了陈珙一眼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将允许你出战,只要你能胜上一招半式的,或者只是保住性命回来,本将就立刻提拔你做都尉。”

陈珙闻言,眼神一亮,立刻拱手一礼,佯作感激地道:“谢将军成全。”

看着一脸兴奋走出去的陈珙,陈璠摇摇头,似乎一点都不看好他,他可是见识过李罕之的厉害的,那家伙简直就不是人,是凶兽还差不多。

大营之外,李罕之坐在马上,打着哈欠,原以为今天又会和以往一样,瞎折腾,却不料,麾下卫士只是骂了不到一刻钟,感化军的营寨大门,就“吱”的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

随着营门大开,两百多卫士鱼贯而出,一名身长六尺有余的精悍大将,纵马提刀而出,直奔草军而来。

来人正是陈珙,他身后还跟着朱璃、杨再兴、韩雉等人。

几人转眼就来到了李罕之的对面,双方相距四百米左右,陈珙一行驻马停了下来。

看那架势,应该是出来应战的,李罕之瞬间来了精神,立刻提起镔铁大棒,迎了上去,心中充满了一股燥热般的兴奋。

李罕之此人,十分残忍,由于自幼家贫,童年十分不幸,还被迫当过和尚,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也许是幼年的阴影,让他心理有点扭曲,为人十分残暴,打架斗殴更是常事。

陈珙等人一出现,他甚至都没让别将去试探一下,就策马奔出了本阵,大喝道:“陈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顶不住了吗,你们谁先上来送死?”

陈珙闻言,不满地道:“李罕之,你未免太猖狂了吧,战都未战,就敢断言我们是来送死的,未免也太小觑我们了吧。”

李罕之闻言,大笑一声:“哈哈,我是不是猖狂,有种上来试试便知,我的镔铁大棒,可早就饥渴难耐了。”

这李罕之果然很狂,陈珙冷哼一声,同样嚣张地道:“你还不配同我交手,先赢了我的别将再说。”

说完,陈珙就转头看向杨再兴,这也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除了朱璃、杨再兴两人,他们一方,谁上去试探都不保险,朱璃最终决定,还是让杨再兴去掂量一下李罕之。

对于朱璃的这个安排,杨再兴十分满意,早在雍凤里,朱璃说李罕之不下于他时,他就十分不服,如今终于逮着机会,验证一番,怎能不高兴呢。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要借由这个李罕之,让朱璃看看,是他杨再兴勇猛,还是李罕之彪悍,只要挑杀了这个姓李的,想必就能让朱璃刮目想看了吧。

一念至此,杨再兴毫不犹豫地策马奔出本阵,长枪一挥,指着李罕之道:“姓李的小儿,快快出来受死。”

李罕之一看,感化军出战之人,竟然是一个浓眉大眼、面若虎豹的大将,一看就是个猛人,心中满意,镔铁棒一挥,回应道:“好啊,那就让李某看看,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能耐吧。”

二人一个急于向朱璃证明自己的强大,一个天性就好斗,可真是王八对绿豆,一拍即合,杨再兴,策马疾驰,挥抢便刺,长枪如龙、飞刺如虹。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在李罕之的眼中,杨再兴无论气度、时机、速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一看就是个高手。

杀掉几个三脚猫有什么意思,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激发大将的战意。

杨再兴显然不是弱者,让李罕之十分振奋,只见他丝毫不敢怠慢,打马跃起,一棒横天,只听“乓”的一声,枪棒相击,李罕之一棒荡开杨再兴的长枪,只感觉手臂一颤,有些微麻,从那长枪上传来的力道着实不小,竟然和他不相伯仲,心中非但不惊,反而更加兴奋。

而杨再兴的蓄意一刺,毫无成果,通过李罕之镔铁棒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瞬间意识到对方果然不凡,即刻收起焦灼、求证之心,凝神以待起来。

第一一五章 乘虚而入

第一回合,二人相互认可了对方的实力,都不敢再小觑对方,战斗愈发显得惊险而谨慎起来。

正所谓枪乃百兵之贼,杨再兴走的是技术、急速的路线,虽然他的气力不下于李罕之,但一手杨家枪法,急速挥洒而出,犹如东风夜袭、万树花开一样。

而李罕之不同,他师承佛门,招式大开大合、宏然浩荡,一根镔铁棒在手,挥洒得好不恣意,一如我佛金杖、涤荡八方。

战场之间,刹时就是一幕草屑乱飞、泥土翻滚的景象。

伴随着长枪掠影、铁棒横空的激烈厮杀,看得双方卫士,无不心旌摇曳、呐喊如潮。

二人绝招尽出、斗智斗勇,大战了两个多时辰,丝毫未分胜负,兴起之下,连午饭都省了,由于战马不济,二人换马再战,这一战,一直从日上三竿,杀到晚霞满天。

最后,就连一直龟缩在大营中,不敢冒头的陈璠,都被如此精彩的大战,给吸引了过来,麾下终于出现一名堪敌李罕之的大将了,倒是让这个千古贪官喜出望外,兴奋难持。

第一天的对战,二人不分胜负,相约来日再战,陈璠自然应允。

刚一回营,他就立刻提拔陈珙为折冲都尉,杨再兴为果毅都尉,还特地为杨再兴挑选了一匹好马,虽然不是名马,但也是少有的良驹,徐州之地,这样的马匹已经千金难求了。

第二日,李、杨二人大战了一天,结果仍旧不分胜负,大战如火如炽,感染了无数人,徐州感化军的士气,也随着大战,一点一点地回升到了高亢的状态。

徐州终于出现一名无双猛将,即便以李罕之的彪悍都不能胜,对于这些本土出身的卫士来说,身为乡人,俱有荣焉。

这一战就是五天,整整五天的战斗,双方谁都赢不了谁,也谁都不服谁,从长兵器斗到短兵器,从短兵器斗到弓箭,继而步战、赤膊战等等,皆是不分高低,不相伯仲。

大战到了这个时候,两人都斗出了真火,都是一副不分胜负,决不罢休的模样,倒是让朱璃有了其他的想法。

当晚,杨再兴厮杀一天,回到大帐后。

陈珙的大帐中,朱璃、韩雉、杨再兴、陈珙、申及、许戡都在,朱璃提议道:“再兴和李罕之斗出了真火,我打算趁机攻下李罕之的大营。”

众人一听,眼神一亮,韩雉开口道:“将军妙计,李罕之既然和杨将军纠缠在了这里,大营必然疏于防备,若是我等趁机攻杀进去,大可一举攻破对方的营寨。”

“可是我们的大营,距离李罕之的大营也就三十里地,快马半刻钟既到,若是李罕之闻讯回援,以草军数倍于我的兵力,我们怕是也不好收场吧。”申及出言,提出质疑。

朱璃闻言,径直道:“无妨,陈珙、申及,你们两个跟着再兴前去搦战,再兴稍稍施展手段,将李罕之引开,尽量远离双方营寨,那样我们就可以乘势进攻了。”

众人闻言,默默地点点头,许戡担忧地开口道:“可我们的计策再好,若是陈璠不出兵,我们也不能成事啊。”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只靠陈珙麾下的一千余卫士,即便有朱璃亲自带人冲营,都讨不了好,对方将近三万人,经常跟随李罕之出战的就有五千,大营之中,戍守的卫士少说也有两万多人,一千对两万,还是攻营,朱璃又不是神,他还不敢那么狂妄。

杨再兴默默地听着,突然眼神一亮,开口道:“连续大战,陈璠一直都说庆贺,却一直没动静,不如今晚,我借着庆贺为由灌醉他,然后趁机宰了他,控制这里的近万卫士。”

“现在杀不杀他都无所谓,关键是拿到他的鱼符印信,只要手持鱼符印信,我们就可以调动大军。”韩雉出言指出重点。

“好,再兴负责灌醉陈璠,盗取鱼符印信,其他人准备出击。”朱璃当即决定,事不宜迟。

若是等到李克用挥兵攻破黄巢,李罕之很可能就会投靠朱温,到时候再想收降草军的人马,恐怕就不可能了。

必须赶在李克用攻破黄巢之前,吞掉李罕之的人马,这是朱璃的打算。

当天晚上,杨再兴前去拜见陈璠,表示只要陈璠肯封他为折冲都尉,他从今以后,就会只效忠陈璠一人,当然,只是露出这方面的意向,并未言明。

杨再兴的暗示,让陈璠颇为心动,再怎么说,这杨再兴也是陈珙的麾下,和他总是隔着一层,现在杨再兴有意成为他的心腹大将,他岂能不心动。

他当即就敕封杨再兴为偏将,更胜陈璠一筹。

这也是上官选择亲信将领惯用的手段,将其晋升,官职比原来将领职位还高,他们就不信,这些被他们看重的属下,会不知感恩。

而且将看重的大将,调离原来的上司麾下,地位逆转,原来的上、下级,岂能没有龌龊,陈璠相信大部分人会起龌龊的,毕竟知道感恩的人还是少数。

杨再兴感激之下,执意要和陈璠畅饮一番,大营又不是没有别的将领,戍卫安全自然不用担心,陈璠当然不介意和杨再兴痛饮一番了。

杨再兴的酒量可不是吹的,要知道这家伙以前可是混迹市井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黑社会出身,酒量能差吗,你推我让之际,就将陈璠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杨再兴顺手摘下陈璠挂在腰间的鱼符,想了想,还是没出手杀掉对方,朱璃知道这个人是大贪官,可杨再兴不知道,就将其扶到后帐休息,便走出了大帐。

当天晚上朱璃、韩雉、许戡就拿着鱼符印信,统兵出发,大寨之中,只剩下陈珙节制的千人卫士,佯作万人;至于陈璠的小两千牙兵,他们是别想染指的;其余的,原陈璠嫡系府兵八千多人,全被朱璃用鱼符骗走了。

朱璃带着这些人,隐藏在丁公山的一处山坳中,距离草军大营比较近,只待李罕之离开,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翌日。

李罕之再次带人前去搦战杨再兴,杨再兴和他打了一会儿,就换枪为弓,边射边跑,李罕之一看,还以为杨再兴又要和他比试弓箭,便毫不犹豫就收棒摘弓,和杨再兴一边纵马狂奔,一边箭矢相向。

二人疾驰奔射,不知不觉,就远远离开大营,一路向东,比拼得忘乎所以。

而在感化军的大营门口,只剩下陈珙、申及,带着麾下千人,对峙李罕之的部下五千人,不过双方,谁都没有发起进攻,都知道自己等人只是陪衬。

同一时间,朱璃、韩雉、许戡,获知杨再兴已经引开李罕之,立刻率领八千感化军卫士,悍然奔向草军大营,

遥遥数百米,草军营寨的箭楼上,两名哨探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只是尚未等他们发出示警,就见朱璃摘弓在手,一弓双箭,两道幽光闪过,两名哨兵立刻瞪大眼睛,努力伸手捂着脖子,身体慢慢地软了下去,显然已经不活了。

干掉远望的哨兵,防止对方出声预警,朱璃收弓摘矛,长矛挥起,在草军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然纵马凌天、一矛擎起,如天柱倾塌一般地砸向草军营寨大门。

“轰”

硕大的草军军寨大门,被其一矛砸烂,木屑纷飞之中,朱璃长矛挥动,出矛如光,顺势挑开了顶在寨门后面的拒马,一马当先,直捣黄龙。

如此狂暴的一幕,看在韩雉眼中,惊得他眼角直抽,以他两世的记忆,也只见过楚霸王项羽拥有过这样的威势,不想这个被他从内心认可的主君,竟然也有这样狂霸的武力,倒是让他心服口服。

朱璃不是项羽,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韩雉感觉朱璃智计、军略,无一不精,而且为人和善,善于纳谏,比之项羽,朱璃王霸、悍猛略显不足,但其他方面却胜出项羽数倍。

朱璃虽然没有项羽那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霸气,以及睥睨苍穹、叱咤寰宇的武力,可依旧不弱。

见识了朱璃出手,韩雉清楚,朱璃即便比不上项羽,差距也不是很大,要知道,这位小主子,今年才刚满十七岁,有的是成长的时间。

朱璃一冲到草军营寨之中,就立刻放声狂喝:“李罕之已死,降着不杀”

而跟在朱璃身后的韩雉、许戡一听,想都没想,就立刻连声附和:“李罕之已死,降着不杀”

三员大将,都如此狂呼,感化军卫士,更是不慢,立刻齐声高呼道:“李罕之已死,降着不杀”

“李罕之已死,降着不杀”

骤然遭受到袭击,无数惶恐不安的草军卫士,突然又听到李罕之已死的消息,一下子就蒙了,在他们心中神一样的将军,怎么可能会死呢?

虽然他们将信将疑,但转念一想,若是李将军没死,为什么感化军会打到这里了呢?

就在他们惊疑参半之际,乱哄哄的草军之中,一名大将策马而出,放声大喝道:“大家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将军一定没事,大家聚集起来,守住大营,只要将军得到大营受袭的消息,一定会回援我等的。”

这名大将铁盔铁甲,手持银枪,座下一匹大黑马,看起来十分威武,此人正是李罕之的亲信大将杨师厚。

第一一六章 生擒杨师厚

杨师厚是谁?

这是一个历史上评价非常高的人物。

史载,黄巢死后,他投降了朱温,先后击败过李茂贞、王师范、王茂章等很多五代名人。

蒙坑之战,杨师厚打破周德威、丁会、符存审三位名将,联手部下的防线、解除晋州之围。

后梁能够坐拥荆襄之地,全是其一人之功,战功赫赫、英武一世。

他是后梁最优秀的将领,扶保三帝,后唐李存勖曾经一度不敢进攻河北,就是因为杨师厚的存在。

朱璃惯用的蛊惑伎俩,瞬间就被杨师厚识破。

这还不算,杨师厚顺势而为,大声号召草军奋起,抵抗徐州军的攻袭,声言只要搦战在外的李罕之,听到大营被袭的消息,一定会回援,鼓舞士气,稳定军心,临危不乱的名将风采,展露无遗。

这番情形,看在朱璃眼中,让他皱了皱眉头,脸色顿变。

精彩的脸色,犹如说谎被人当众拆穿一样难看。

俗话说软的不行,来硬的,朱璃很好的践行这一至理,只见他挥手示意韩雉、许戡分兵进攻,而他自己长矛一挥,纵马直取杨师厚。

无数草军卫士一看,敌将显然用心险恶,立刻风涌而上,刹那之间,长枪如林、挥戈如雨,径直向着朱璃戳去,可是普通的卫士来得再多,对现在的朱璃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只见他长矛翻飞,旋转如屏,人在马上,却只见幽光,不见人马,长枪、铁戈,只要碰到幽光,轻则立刻折断,重则倒卷而回砸向卫士自身。

矛屏光幕、疾驰如飞,沿途卫士倒翻如波,那情景就好比一旋龙卷风,急速地席卷过麦田一样,两侧麦苗纷纷向两侧倒伏而出。

看到这一幕,杨师厚心下一惊,好猛的来将,看来一般卫士根本阻拦不了这个家伙,那就让我来掂量掂量你吧,一瞬间,他就有了决断。

可怜的杨师厚,他虽然识破了朱璃的险恶用心,可是哪里会想到,这个面带鬼面的家伙,就是曾经令得草军闻风胆寒的朱璃。

朱璃当初生擒草军第一悍将孟绝海,三战三胜,大败草军,逼的黄巢从长安仓惶而逃,在草军中,可是一度将朱璃当成瘟神一样诅咒着。

可自从长安收复以后,朱璃被田令孜等人列为叛贼,草军就失去了这个瘟神的威胁,这里的任何一名草军卫士,都绝对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带着鬼面之人,就是被他们誉为瘟神的那位。

杨师厚本身实力绝对不弱,虽然不能和关羽、张飞,这样名传千古的猛将相比,但还是可以和颜良、文丑一较长短的,虽然见到朱璃冲了过来,他却毫不畏惧。

面对朱璃,杨师厚丝毫不敢怠慢,挺抢迎上,手中长枪急挥而出,当头就向幽光旋屏刺去,只听“当”的一声,枪矛相击,杨师厚浑身巨震,虎口瞬间崩裂。

这骤然的变化,骇得他立刻脸色苍白,这是什么情况,自己怎么可能连一击都走不过去,杨师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巨震之下,连带着他的整个人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直。

昔日的朱璃已经勇冠三军,堪比关、张,更何况现在的朱璃,更非吴下阿蒙,有道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现在距离朱璃被李存孝差点揍死的不堪一幕,都快过去一年了。

将近一年时间,从不间断的习练武艺,本身又有神异荒兽陆吾的加持,可以说现在的朱璃,即便还不是李存孝的对手,和他相距也已不是那么大了。

李存孝的战绩可是五代第一,豪猛无敌、惊天地、泣鬼神,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个人就是一个bug似的人物。

有战绩可以证明,五代孟绝海,被他一击擒拿;大梁战神王彦章被他打得吐血;即便死后还生生吓死了王彦童,等等,众多彪悍的战绩,闻之无不令人咂舌。

而朱璃一直都是以李存孝和武悼为目标的,现在早已成长到了恐怖的地步,颜良、文丑之流,早已不足以和他媲美了,更何况,只是堪比颜良、文丑的杨师厚呢。

就在杨师厚僵直的一刹那,朱璃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丝契机,高手相争,生死一瞬,杨师厚本就不及朱璃,竟然还敢发愣,不是找死吗?

一矛飞出,神鬼不觉,似乎穿过空间,避开气流,无声无息,而又来势汹汹,犹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诡异得不似人间绝技。

杨师厚只感觉刚刚才力拼一击,还没来得及换气,一矛突兀,瞬间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诡异的一幕,骇得他犹似白日见鬼一般,冷汗骤然渗出,思维都被凝滞了,想都不想,凭借着本能,双手持枪急速递出,对上了这奇诡的一矛。

“咣”

一股大力涌来,杨师厚突然感觉自己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汹涌澎拜的海浪翻卷而起,越来越高。

同一时间,他的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喷薄而出。

而在周围草军卫士的眼中,就看到自家的将军,被那鬼面敌将,轻轻一击,整个人就当即抛飞而起,一抹冷艳的鲜血,蓦然飞洒、渲染出一片长空。

再看那敌将,击飞了自家将军犹不罢休,一矛横扫,轮飞了无数想要上前,救援杨师厚将军的同袍,策马追逐在杨将军的身下,远远看去,犹如一名放风筝的骑士一般,驰骋在风筝的身下。

杨师厚的死活,朱璃本不在意,可是考虑到韩雉将来坐镇徐州,也需要人手,这才手下留情,准备生擒此人。

此人临危不乱、明辨是非,倒是一个不错的佐将,想到这里,天空中的杨师厚,也正好坠落而下,朱璃只手一伸,就轻巧地将其接在手中,顺手一击,将其打晕,随手递给了后面的一名临时牙兵。

那牙兵连忙接过杨师厚的身体,将他横在马背上,驱马立刻跟上前方犹如天神一样的将军,这一刻,一股古怪的念头,涌现在了这名临时牙兵的心头,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临时的牙兵啊,要是能够跟随这样的猛将纵横沙场,纵死也甘心啊,太猛了,太过瘾了,也太让人震撼了。

敌方大将,不堪一击;无数牙兵、卫士犹如稻草,触之即飞,还有比这更炫酷的吗?

不提临时牙兵浮想联翩,只说杨师厚一招被擒,不是他弱,而是朱璃太强,更何况他是枪将,自古枪将都是以技巧见长,临阵厮杀,主要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御敌,可是今天,朱璃根本就没给杨师厚发挥的机会。

他一早试探性的一枪,就被朱璃的凶悍的旋矛屏幕,震得有点发愣,随后又被朱璃巅峰一矛,摄住了心神,若是还能跑出朱璃的手掌心,那才是见鬼了呢,这也算是杨师厚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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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水畔,徐州感化军大营。

一名银盔铁甲的大将坐于大帐之中,表情十分沉郁,此人正是深得时溥看重的刘知俊。

时溥看重刘知俊的勇武,却又十分忌惮他的智计,因此对于刘知俊来说,这可不是好事,让上官忌惮,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寝食难安。

大帐中,除了刘知俊,还有一名襆头纶巾的书生,此人名叫安师儒,乃朱温麾下颇具才能的文臣,他此来就是为了安抚刘知俊的。

早在大战之初,刘知俊就派人联系了朱温,有意投靠对方,可朱温这个时候,确实不方便接纳他,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朱总管有意将刘某收归麾下,却让刘某暂时不必前去投效,这是何意?”刘知俊脸色有点难看,碰到一个对自己忌惮的主子就算了,自己想要另攀高枝,换来的却是朱温暗中答应,明面上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的回应,他的脸色要能好看才怪呢。

“刘将军无需动怒,总管也是为将军的名誉着想。”

“现在正是总管、李克用、赵犨、以及你们徐州节度使时溥,一同攻击黄巢的关键时刻,若是刘将军在这个时刻突然投靠我家总管,不但我家总管不好向世人交代,刘将军的声誉,恐怕也不好吧。”安师儒耐心地出言解释道。

刘知俊闻言,神情复杂难明,他一心想要脱离时溥,主要还是担心时溥会陷害他,虽然朱温现在答应了他的投诚,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这可就让他左右为难、沮丧不已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偏将突然闯了进来,一脸兴奋的神情,似乎得到了什么好消息一样,骤然发现大帐中有陌生人,于是他那本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倏的一下,就硬生生地憋了下去。

这人乃刘知俊心腹张筠,也不是安分的主,史载这位可是干出逼走刺史,自己上位的事情,不过现在他只是感化军麾下一小将。

这一切,刘知俊全看在了眼中,神情缓和了不少,从对方的神情来看,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发生,现在的他,特别需要一个好消息,来安慰一下自己脆弱的心灵。

第一一七章 牵动三方

既然偏将到来,他就不方便在同安师儒多说,于是立刻客气道:“既然这样,那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安书佐慢走。”

刘知俊显然是逐客,安师儒见到这副光景,虽然不满,却也知道是朱温理亏,勉强大笑道:“哈哈,将军客气,那安某就告辞了。”

嘱咐一名牙兵,悄悄地将安师儒送了出去,刘知俊这才看向张筠,好奇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张筠闻言,立刻脱口道:“将军,大喜事啊,你知道韩雉吗?”

“韩雉?”刘知俊脸上浮现出一抹疑惑,惊疑道:“就是那个偷看支详小妾洗澡,被抓了现行的韩雉?”

“哈哈,将军,属下说的就是此人。”张筠浑身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他怎么了?”

“哈哈,将军,这个韩雉确实不简单,你猜怎么着,这小子竟然混进了陈璠的军中,偷盗了陈璠的鱼符,率领着陈璠的部下,攻破了李罕之的大营,现在恐怕都成功了也说不定。”张筠神情说不出的兴奋。

这也难怪,自从和尚让对峙以来,徐州军一直处于下风,几乎被草军压得喘不过气来,难得有这么一场大胜,而且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大胜,身为徐州军的一员,获得这个消息,不兴奋才怪。

刘知俊闻言,神色惊疑不定,不敢置信地道:“就是那个支详、时溥二人,费尽心思都没有杀掉的韩雉?”

“正是,将军不必怀疑,有数名斥候侦查过这个消息,属下已经确认无误,才来向将军禀报的。”张筠一脸认真地肯定道。

刘知俊闻言,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兴奋、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古怪,诸多情绪,瞬间涌上其心头,让他莫名其妙地走来走去,似乎有什么主意拿捏不住似的。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似乎看到了一条,脱离时溥魔掌的途径。

韩雉是谁,那可是和时溥有着生死大仇的人物,他们二人,一个老婆被人看光了,这对于一方大员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而另一人,却被追杀得十分凄惨,就连声名都被逼迫得狼藉不堪,这仇能不大吗?

若是韩雉掌兵,自己是不是不要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朱温身上呢,一念至此,刘知俊瞬间魔怔了,再也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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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县,原县令府邸。

感化军节度使时溥,正一脸阴寒地坐在客厅的主位上,偏将李师悦刚刚传来消息,那个被他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穷鬼韩雉,竟然骗了陈璠,带着陈璠的府兵攻进了李罕之的大营。

这个消息简直费人所思,可对他意义却非同寻常,若韩雉真的掌握了大军,他的处境就不妙了,这个人绝对不会接受他的招降的,二人早已仇深似海。

如今,他外有尚让虎视眈眈,若是韩雉成功,那就内有韩雉心怀叵测,内外交困,处境堪忧。

“来人?”黑着脸的时溥,立刻吆喝一声。

听到总管的吆喝,牙将郭绍宾立刻走了进来,拱手一礼,躬身问道:“总管,有何吩咐?”

时溥盯着郭绍宾看了一眼,径直道:“尚让左翼李罕之已经溃败,我意急速令人前往彭城,再招募万余卫士,待援军到来,我们就主动攻击尚让。”

郭绍宾闻言,心中暗骂,什么招募万余卫士,这么短的时间,就是神都招募不到万余卫士吧,虽然他忠诚于时溥,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无视乡人,这时溥分明就想拉壮丁啊,何必说的那么虚伪,心中虽然不忿,可他不敢表露,仍旧面无表情地道:“诺,属下立刻派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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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凤里,尉迟槿倚门而望,活像一尊望夫石。

自从朱璃亲口答应她,待回到朔州,就向尉迟老夫人提亲后,她的心里都被满满的甜蜜充斥着。

十三岁一眼就相中朱璃,四年过去了,那根木头终于开窍了,而且她正处于待嫁之龄,心中的念想,骤然有了盼头,满心都是那人的身影。

正在这时,朱璃麾下的情报头子,鬼武士现在的头目荆铭匆匆而来,他得到时溥准备拉壮丁的消息,不敢怠慢,连忙前来向严可求汇报。

只是荆铭到了门口,正好碰到了翘首发呆的尉迟槿,见到这位小娘子,荆铭不敢怠慢,连忙拱手拜见道:“见过尉迟娘子。”

“荆校尉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吗,看你满脸焦急的样子?”尉迟槿闻言,连忙还礼,随口问道。

问话的是尉迟槿,荆铭自然不敢隐瞒,连忙将朱璃、韩雉等人攻进李罕之大营、时溥焦躁不安,意图拉壮丁的事情,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

尉迟槿闻言,神情突然奇怪了起来,她首先想到竟然是如果趁机混入军中,前往萧县,是不是就能见到朱璃了呢?

对于思念中的女子来说,如果朝思暮想的人儿,有了途径可以见到,那么这个念头就如火上浇油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恋爱中的女人,为了面见自己的情郎,就是用火箭来送她,她都嫌慢。

思念如酒,让人愁上心头;思念如忧,让人愈忍愈难受。

这个念头一冒出,尉迟槿的心,瞬间就像被无数的猫尾巴挠着一样,心痒难耐。

不过,她却不能让荆铭发现,就努力佯作平静的样子,向荆铭挥挥手道:“好了,你继续探查吧,这个消息我会转达给严先生的。”

荆铭闻言一愣,似乎感觉哪里不对,不过也没有多想,就连忙拱手拜谢道:“那就多谢尉迟娘子了。”

“嗯,忙去吧”尉迟槿不耐地挥挥手。

荆铭这边刚转身离开,尉迟槿立刻就像兔子似的窜回了房中,立刻手书一封,递给黏在这里的严可姝道:“等到晚上,娘子可将这封信转呈给严先生,嗯,还有,照顾好林家小娘子。”

“哦”严可姝一见尉迟槿一副将要远行的样子,而且并不准备带上她,就有气无力地应道。

对于这位小娘子的心思,尉迟槿也很无奈,只好佯作没看见。

嘱咐完一切,尉迟槿立刻叫上谢天、谢地,从马厩中牵出小红马,带上两人,径直离开了雍凤里,直奔彭城而去。

这是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预防意外,到了彭城,她又刻意将自己改扮了一番,打扮成一个面色俊美的小胡子将军,这才满意地前往征兵处而去。

混入军营很顺利,更何况已经从萧县传来消息,时溥都打算拉壮丁了,彭城征兵处的都尉,怎么可能拒绝主动上门的应募者。

以尉迟槿的身手,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一校人马,身为校尉的她,立刻安排谢天、谢地担任旅长,这两个夯货,一听说有机会上阵杀敌,简直比讨了新媳妇还开心,哪里还会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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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公山草军大营。

在朱璃生擒了杨师厚,又生生挑杀了几名草军悍将,草军很快崩溃了。

朱璃、韩雉、许戡等人,并不嗜杀,努力收降,及至下午,他们就整整收降了草军一万五千多名卫士,一战下来,死伤的草军卫士竟然不足千人。

可见,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在冷兵器时代,对于一场大战的重要性。

收降这些草军溃卒,韩雉聚拢这些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后,甚至连对方的兵器都没有收缴,竟然就在朱璃、许戡两人的目惊口呆、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直接打散了感化军八千卫士,将收拢的一万五千草军,和八千感化军,全都混编在了一起。

这在朱璃、许戡看来,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而韩雉就这么云淡风轻般地做了,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这些人会暴动一样,简直颠覆了朱璃的认知。

要是不知道,这人是兵仙韩信的转世之身,朱璃真想一刀砍了这个混蛋,军国大事,岂能儿戏,而韩雉就这么儿戏般地整编了大军。

要知道,无论是感化军,还是草军,都不是他们的人,也就是说,除了朱璃三人外,所有的卫士,甚至下层的都尉、校尉、旅帅等等,全都跟他们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这要是暴动起来,只要对方一心想要干掉他们,就是朱璃都必死无疑。

朱璃倒是还好,他起码知道韩雉的跟脚,对韩雉有点信心;可许戡就不同了,他看到韩雉这么乱来,而一脸沉凝的朱璃,竟然听之任之,两腿都吓得颤抖了起来,许戡可是扬州宿将,连他都胆战心惊的,可见韩雉做的事情,是多么惊世骇俗。

整合了大军,韩雉让这些新军做一件事情,一个时辰之内,尽量多的制造旗帜;还召集了所有都尉,和他们约定好号令,什么时候打出旗帜,什么时候安静等待,等等,告诉他们这是在练兵,若是谁敢出错,定斩不饶。

一番嘱咐后,就将这些人全都派了出去,掩护在丁公山两侧,也就是李罕之若是回营,必经的道路两侧。

第一一八章 骗降

一番嘱咐后,整个大营,除了七、八名充当临时牙兵的卫士外,就剩下朱璃、韩雉、许戡三人,当然,还有那迎风招展的草军大旗。

这个时候朱璃再也忍不住了,一脸凝重地问道:“你这样做,就不怕出事吗?”

“对啊。”许戡立刻附和,要知道,就在刚才,他差点就吓尿了。

韩信看了二人一眼,向着朱璃拱了拱手,这才淡然道:“将军无需担心,无论是感化军,还是新投的草军,无论是普通的卫士,还是那些将校之间,他们现在彼此都不信任对方,属下将他们打散混编,也等于是让他们彼此监视对方,乱不起来的。”

“你就这么自信?”朱璃仍旧有些担心。

“哈哈,将军不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你处在不可信任的环境下,你敢贸然行事吗?”韩雉轻松地问道。

朱璃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若是他没有现在的身手,甚至只是一名普通卫士,或者小校的时候,他确实不敢贸然行事,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谁敢妄动。

从朱璃的神情,韩雉就得到了答案,十分淡然地继续道:“他们绝对都不敢贸然行动,甚至不敢串联、开口说话,等等,而且韩某并不打算用他们来冲锋陷阵,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人而已,没什么事的,放心好了。”

傍晚时分,经过一天搦战,疲惫不堪的李罕之,率军归来。

远远就望见大寨上空的那面大旗,他心中略安,没精打采地率领部下,向大寨缓缓靠近,脑海中一直思索着,他要如何做,才能胜上那杨再兴一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

但凡他用一点心观察四周,大战的痕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大多数人在进入自己认为安全、熟悉的地方,都会犯下同一种毛病,而李罕之也不例外。

可怜啊,李罕之独自一人,和杨再兴拼杀到了现在,老巢被人攻破,都没得到一丝消息。

不过这也是韩信、朱璃、许戡刻意努力的结果。

大战的时候,若是有草军溃卒向东逃窜,无论是谁,三人立刻率部绞杀,毫不留情;但若是朝西奔逃,他们就没有多理会,这就导致直到现在,李罕之一行,竟然一无所觉。

眼看就要到达大寨门口了,身边的别将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就连忙提醒李罕之,李罕之骤然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大寨之中,旗帜是没变,可整个大营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一下,骇得他不轻。

尚未等他有所动作,大寨门前,就出现了三道身影,这三人,中间一人顶盔掼甲,腰挎长剑,十分淡然,正是韩雉;而在韩雉的左边,朱璃同样一身甲胄,面罩獠牙鬼面,横矛立马。

韩雉右边则是许戡,他那铁塔般的身躯,端坐在马背上,阴冷的气息弥漫而出,一把象鼻大刀横在胸前,似乎随时戒备着李罕之的妄动。

这三人,李罕之都面熟,分明就是感化军中,那几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一直为杨再兴掠战的三个人。

这个时候,他才想到,早上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因为急于和杨再兴比试,他反而没在意这三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倒是让他惊怒异常。

大惊之下的李罕之,驱马上前,疑惑道:“是你们?”

“哈哈,不错,李将军玩的可还开心?不过,看来今天又是不分胜负啊。”韩雉大笑一声,揶揄道,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李罕之的眼中,那愈来愈浓的阴霾。

对于韩雉的问候,李罕之一点客套的心思都没有,脸色难看地问道:“你们攻破了我军大营?杨师厚呢?你们的麾下呢?”

韩雉本想逗逗他,看到对方并不是很配合,就肃然道:“李将军不妨猜猜,我的麾下现在何处?”

李罕之眯着双眸,不善地打量着韩雉,他本就是暴躁的性子,哪有功夫跟韩雉玩这种把戏,十分不耐地道:“少卖乖,有什么招,尽管施展出来吧,李某全接着就是了。”

“唔,那好吧。”韩雉似乎非常听话,立刻转身,向着大营的方向挥挥手,大营之中,原本迎风招展的草军大旗,突然坠落了下去,相隔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面感化军的大旗,就在大寨之中,冉冉升了起来。

而随着这面大旗的升起,周围突然一阵昏暗,无数的阴影丛丛叠叠,不断掩遮而来,只见丁公山草军大营所在的四周,骤然升起无数的旗帜,放眼望去,只感觉旌旗招展、无边无际,暮春的微风轻轻拂过,到处都是猎猎作响的军旗鼓荡之声。

这震撼的一幕,吓得李罕之胆子都快破裂开来,这么多旗帜,那得有多少伏兵啊,可是站在他的位置,却只能看到无数的旗帜,丝毫看不到一个人影。

可光是这些旗帜,粗略估计也有一、两万面,他能不胆寒吗?

这些伏兵,十分“肃然”,除了猎猎的旗帜鼓荡之声,竟然半点其他杂音都没有,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支劲旅,到底要精锐到何种程度。

而他再回头看看,自己那五千卫士,随着无数旗帜的扬起,很多人立刻变得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更有甚者,浑身颤栗得连手中的武器都拿不稳了,不时会有武器倒地的“当”、“噗”之声传出。

完了,李罕之暗叹一声,他不知道这些精锐,到底从何而来,可若是没有五、六万的精锐大军,谁能攻破驻兵两万多的草军大营呢?

君不见,陈璠七、八千人扎营,只守不攻,李罕之将近三万之众,数月时间,都没奈何得了对方吗?

有时候,别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的消息,你可能不会轻易相信,可若是你自己犯了嘀咕,起了怀疑,那就是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会错。

而李罕之,目前就是这种的状态。

看到麾下的状况,李罕之悔之晚矣,再次转过头来,看向对面,只见朱璃几人信马由缰,看起来十分悠闲,毫无惧色,这副作态,倒是更加坚定了李罕之的判断。

韩雉打马走出本阵,笑眯眯地看着李罕之道:“李将军,这份大礼隆不隆重,阁下还喜欢吗?”

李罕之双目眯起,脸色发紫,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李某不喜欢,阁下就能撤去伏兵吗?”

“哈哈哈”韩雉仰天大笑,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指着李罕之道:“久闻李将军豪勇无双,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么一个妙人,李将军觉得韩某会那么做吗?”

李罕之面沉如水,心中暴怒异常,同样也十分无奈,都是他自大狂妄、争强好斗惹下的祸根,他又能怪得了谁呢。

他真想挥动镔铁棒,一棒下去,将面前三人砸成肉泥,可是他不敢妄动,谁知道暗中埋伏了多少弓箭手,万箭齐发之下,不等他冲上去,就铁定会变成一只直挺挺的刺猬。

这三人竟敢如此风轻云淡地出现在他面前,难道就一点防备都没有吗,他不相信。

当然,如果将李罕之摆在朱璃等人的位置上,他确实会暗中安排无数伏兵,尤其是他这种从小就在逆境中跌打熬练出来的人,他们才不会相信任何侥幸。

但是现在,他要是这么想,就越想越错的离谱了,朱璃三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埋伏,甚至一直被他认为是伏兵的无数旗帜,也只是纸老虎,韩雉敢如此淡然,一方面是他对自己计策的自信,还有的就是对朱璃武力的相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再兴、陈珙、申及等人,率领着一千多的感化军卫士,出现在了李罕之的后路上,唯一后撤的道路,也被死死地卡住了,彻底让李罕之绝望了。

看着李罕之一脸死了孩子的脸色,韩雉也不再逗弄他了,温和地道:“将军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我下令放箭,至于将军能够撑得了多久,就看将军的运气了;第二:下马受降,不但将军可以活,你那五千多的麾下也可以活,我保证会给将军一个不错的前程。”

说完之后,韩雉便不再开口,连同朱璃等人,也显得十分悠然地等待起来,暗中却悄悄地蓄势待发,三人都是这般,防止李罕之的意外暴起。

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现在需要挣扎的人是李罕之,他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最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看他的造化了。

时隔不久,只听“咣啷”一声,坐在马背上的李罕之,似乎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解下佩刀、连同镔铁大棒,一同抛掷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跃下马背,摘下头盔、疏散发髻,形若僵尸、缓缓地走向朱璃三人。

看到这一幕,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才浮现在了韩雉的嘴角,而身边的朱璃、许戡两人,也放松了神情。

第一一九章 骚包遇莽夫

韩雉向着身后一挥,三、四名临时牙兵,连忙拿着绳索奔了出来,径直奔向李罕之,在李罕之丝毫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而同一时间,李罕之身后的五千多草军卫士,纷纷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地,等待着韩雉派人收降。

等牙兵彻底绑住了李罕之,韩雉才跃下战马,快速地向一名牙兵耳语几句,那名牙兵连忙奔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道路两旁的丛林中。

不久,暗中涌出无数卫士,正是韩雉匆忙整编的杂牌军,这些卫士一出现,就被韩雉指使着,前去收降那五千俘虏。

这些出现的杂牌军,其中很多都是原草军卫士,现在甚至连衣甲都没有褪换,只是他们看到神一般的李罕之,竟然被五花大绑地看押在韩雉的身旁时,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奢望,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甚至再也不敢起什么异心了。

直到这个时候,看到这一切的李罕之,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又一次上当了,这些从暗中走出来的卫士,哪里是什么精锐大军啊,其中绝大多数人,分明就是自己曾经的麾下啊,他们甚至连衣甲都没有换下,这幅光景,彰显出无比的讽刺,刺激得李罕之双目发直、瞠目结舌。

可是看到这一切又能如何,他刚刚是亲自将自己交给了韩雉的,现在他就是想骂娘都找不到对象,悲愤、憋屈之下,只见李罕之面色突然变得爆红,大喝一声道:“啊,气煞我也。”

一口逆血仰天喷出,只听“噗通”一声,李罕之幸福地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朱璃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李罕之,还真是个人才,看来收伏此人,绝不可让其统兵,最多当个亲兵牙将什么的,就想三国时期的典韦跟着曹操一样,只能当猛将用,统军还是算了吧。

若是让李罕之知道朱璃现在的想法,肯定还会继续再喷一口血,可怜他一向战绩彪炳,只是由于一着不慎,不仅满盘皆输不说,还被朱璃打上了鲁莽、无智的标签。

李罕之投降了,其部下被韩雉收编了。

为了让这支匆忙组建的杂牌军,尽快形成战力,韩雉在丁公山整军十日,就欲北上汴水,攻击李谠。

十日时间,李罕之、杨师厚二人,无奈地投降到了朱璃的麾下,这个时候二人才知道,这个鬼面将军,就是当初收复长安的朱璃,至此,李罕之、杨师厚再也毫无怨言了。

若是被一个无名之辈打败,以他们的傲气,还会不甘,可打败他们的,是那个令草军闻风丧胆的朱璃,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十日之后,大军开拨,朱璃将李罕之、杨再兴、杨师厚等人带在身边,随军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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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槿身为一名校尉,带着麾下一千卫士,跟随着徐州折冲都尉黄皓赶赴萧县,可大军刚过黄河,斜下里就突然冲出一支沙陀骑兵。

为首一人白马银枪,面庞宽大、窄鼻深目,身长七尺有余,极为魁梧,来人在相距黄皓所部百余米远的地方,就驻马停了下来,长枪前指,傲然地对着黄皓道:“你们是何方府卫,赶往何处?”

黄皓一见是沙陀人,而且来势汹汹,神色变得非常难看,沙陀人是出了名的残暴,若是对方一个不怀好意的话,他刚刚招募的五千卫士,估计全都要毁在这里。

想到这里,黄皓不敢怠慢,连忙打马上前,拱手回道:“在下徐州折冲都尉黄皓,率部前往萧县支援时总管。”

“时溥?”来人疑惑道。

“正是。”黄皓不敢轻易招惹对方,即便对方直呼时溥之名,他也没有出声呵斥,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哼,原来是那个废物的麾下,我说怎么气势如此低迷,废物带的卫士,果然也是废物。”来人嘴角勾起,露出不屑的神色,口中却毫不留情地贬斥着徐州卫士。

可是对于这些,黄皓虽然郁闷,却不敢反驳,一副三脚踹不出屁来的衰样。

他能憋着,可有人憋不下去了,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对。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谢天、谢地两兄弟了,只见谢天突然纵马奔出本阵,一斧前指,朝向那名沙陀将领,大骂道:“呔,那个沙陀杂碎,你说谁是废物?”

竟然有人敢还口,倒是引起了那位白马银枪大将的兴趣。

这位大将,正是李克用麾下十三太保之一,有着“白袍将”之称的史敬思。

史敬思和李克用年纪差不多大,但依然是李克用的假子之一,这是时代的陋习,简直让人无语。

话说李克用接到朱温求援,率部南下,途中遭遇诸葛爽作梗,麾下大将全都憋着一肚子火。

只是李克用不愿多生事端,只能退回去绕道,等他们赶赴到河南府时,面对目前的形势,连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李克用立刻排兵部将,准备彻底剿灭黄巢。

李克用亲率大军,屯兵许州,正面对峙黄巢,又令李嗣源率兵进入雍丘、史敬思率部进入宋州,打算从陈州东、西、北三方,夹击黄巢、李宗权二人。

史敬思等人,因为不熟悉道路,沿着黄河东进,不想竟然跑来到了徐州的地界。

连日奔波,不仅麾下卫士抱怨,就连他自己都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竟然发生跑过头这样的嬲事,他们岂能不郁闷。

本来看到一帮歪歪倒倒的泥腿子卫士,就顺口贬斥几句,借此发泄发泄心中的郁闷。

打着若是对方窝囊,他也就回兵西进的主意,可不想,对面军阵中,突然冲出一名魁梧大汉,其人壮若狗熊,手中两把喧天大斧,甚是沉重,一看就是一员了不得的悍将。

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史敬思大家可能不知道是谁,不过,他的儿子非常出名,几乎煊赫五代初期,罕有人敌。

史敬思就是史建瑭的老子,提到史建瑭,大家不会还不知道吧,这人就是那个和王彦章大战两百回合,一鞭抽得王彦章吐血而逃的花刀将。

朱温麾下第一悍将王彦章,生平只有败于两人之手,其一就是李存孝,这第二个人就是史建瑭。

而史敬思就是史建瑭的老子,现在的小建瑭怕是已经八、九岁了吧,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史敬思见猎心喜,碰到谢天这个夯货,立刻手痒难耐,故意出言相激道:“史某说的就是你们这帮泥腿子啊,怎么样,你奈我何?”

谢天、谢地是什么脾气,那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的那种,哪里经得起史敬思这骚包挑事似的一激,闻言,谢天大斧一挥,策马就像史敬思奔杀了过去,口中还大吼道:“狄狗,吃你谢哥哥一斧。”

眼看着谢天奔杀而来,史敬思心中暗喜,策马拧枪,悍然迎上,挥抢如捣棍,直接一枪砸在了谢天的斧头上。

“咣”

一声爆响,谢天手臂一颤,顿觉右肘发麻,显然第一回合,谢天吃了个闷亏,而史敬思虽然一枪占据了上风,可面色却沉凝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双手挥抢,而谢天却是单手持斧,对方竟然硬接了他的全力一砸,虽然眉头微皱,却屁事没有,显然不一般。

史敬思不敢再小觑这个莽汉,一合过后,史敬思改变策略,不再硬碰硬砸,一根长枪,瞬间被他耍弄得犹如灵蛇一般,倏忽诡诈,专挑谢天破绽攻击。

刚刚交手数十回合,谢天就完全被史敬思压入下风,这帮情景看在谢地的眼中,急在了他的心中,不待尉迟槿吩咐,他就直接策马挥锤杀了上去,口中大呼道:“大兄别慌,小弟来也。”

岂不知,他这一咋呼,捅到了马蜂窝了,比将领多寡,徐州一方,哪里能比得过沙陀人。

谢地刚刚奔出,一名沙陀悍将就立刻策马迎了上来,口中大喝道:“想要以多欺少吗,我河东大将岂会怕你。”

这奔出沙陀本阵之人,也是大有来头,来人名叫李存璋,是跟随李克用的老人,李克用在云中担任守捉使的时候,他就追随在左右了。

李存璋骁勇善战,武艺虽然较史敬思差点,但抵抗住谢地还是可以的,眼看谢地被人抵住,而谢天已经岌岌可危了,这下急坏了尉迟槿。

谢天、谢地虽然鲁莽了一点,可对于尉迟槿的忠心,没人能够比得上,再说了,这二人的生父,可是追随着尉迟阗一起战死在了洪州,他们乃是尉迟家,少有的忠良之后,她岂能不管。

一念至此,她顾不了太多了,凤翎大刀一挥,纵马就杀向史敬思,沙陀人一看,对面徐州军中又跳出一个小胡子将军,虽然身材娇小了点,但气势不凡,不敢大意,立刻又是一将冲将出来,迎向尉迟槿。

这迎向尉迟槿的同样是个悍将,这人名叫李存信,也许诸位对这个人很陌生,但这人可一点不简单,他原名张污落,本是回鹘君王李思忠的部人,后来投靠了李克用。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五代第一悍将李存孝,就是这个人害死的,此人不但骁勇善战,而且狡猾多计,十分阴险。

可惜这是搦战,虽然智商能在搦战中发挥到一定的作用,可是如果差距太大,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第一二零章 有凤来鸣

四年前,尉迟槿就可对战朱璃,不落下风。

同样是四年前,她就突破到了无双猛将的地步,四年过去了,而且她又处于实力最容易提升的年龄段,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了。

眼看着李存信挥槊袭来,尉迟槿手中的凤翎大刀甩起,只见一道银幕垂落天际,好似云帆乘风破浪,又如巨浪怒拍礁岩。

那掠过空间的轨迹,让人可以看得到,却永远也捕捉不到,就在李存信满目骇然的注视下,悍然砍在了他的长槊上。

“当”

大刀、长槊猛地交击了一下,李存信顿觉一股大力汹涌而来,犹如大潮席卷、又似狂风肆虐,震得他虎口欲裂、窒闷欲绝,那骑在马背上的身躯,摇摇欲坠,几欲摔落。

李存信难以置信,这个娇小、白嫩的小矮子将军,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气力,只是尚未等他从骇然中醒悟过来,两马交错之际,一道风声倏然又来。

入目处,只见这位小胡子将军,玉面含煞,凤眸凝威,那只白嫩如夷的左手,顺势一抓,随后一扬,就见一道玄光电袭而至。

这个时候再想躲,以他李存信的身手,是绝不可能了,只见他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无奈袒露出一片背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是钝器击打在甲胄上发出的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一股钻心的疼痛骤然从背部传来,那种感觉,就好像烫伤的创口,突然触碰到了辣椒水一般的刺疼。

这还不算,本就窒息难耐的内腑,再遭巨震,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根本就无从控制,李存信“哇”的一声,一口逆血,夺口而出,双眼触及之处,一片猩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上一层红色的薄雾。

一合,仅仅一合,他这个李克用麾下重将,驰骋沙场数年之久的高手,却在那个小胡子的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回马凝望时,李存信已经心惊胆战了起来,若刚刚那人的短兵,如果不是钝器铁鞭的话,他就很有可能被一刀两断了,这么一想,他就后怕不已。

不过,远远望去,那名银甲小将似乎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中,一招重创于他之后,那人直奔史敬思而去,凤翎刀抡起,劈风斩浪、撕裂三春长空,化作一道银光,直奔史敬思的胸口。

同一时间,一道清脆、薄怒的娇叱声响起:“混蛋,给我回去,谁让你们两个出来逞能的?”

音如黄鹂,声似鸾鸟,婉转得犹如一道清泉,直下胸腹,让人清爽的同时,更添一丝蠢动。

听在其他人的耳中,让人骤然腾起一抹明畅之感,似乎阴霾了数月的天空,瞬间变得白云朵朵、艳阳高照了一般。

可史敬思听到这个声音,却如晴天霹雳、厉鬼索魂似的,因为伴随着声音,还有一道冷厉阴寒的锋锐之气,向他袭去。

他戏耍着谢天,正玩得兴起,横遭此祸,焉能不惊,只是那道气息锐不可当、疾如雷霆,几乎眨眼就到了近前。

史敬思毕竟盛名无虚,虽然遭遇突袭,他却临危不乱,骤然仰身后倒,竖枪齐身,以差之毫厘的一瞬间,避开尉迟槿的一刀。

眼睁睁地看着,那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银光,贴着自己的鼻尖,飞掠向了他的身后,即便以他出生入死这么久的经历,也惊起了一身冷汗。

风中,盈荡着几根没有幸免于难的长发,瞥眼处,只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错马而来,史敬思刚要起身,就见一只小蛮靴,突然向着他的马腹踢蹬而来,速度快若霹雳、疾似奔雷。

这个时候,他身体倒伏,根本阻挡不了,只听“啪”的一声,伴随着爱骑“昂嘶嘶”的叫声,他就感觉身躯、连同战马急速向着一侧倾斜而倒,跌摔之势,已是不可逆转。

只听“轰”的一声,史敬思根本无法幸免,就连同他的战马一起摔在了地上。

从尉迟槿纵马而出,到李存信重创吐血,再到史敬思合马倒地,说起来很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这彪悍、缭乱的一幕,彻底惊呆了双方的大军,无数卫士双眼冒火地看着尉迟槿,这个身材娇小的白皙小将,竟然这么厉害,甚至很多人都反复揉弄着双目,以为自己看错了。

徐州军的方向,短暂的寂然之后,轰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声音,无数卫士高呼起来:“校尉威武。”

“校尉神威”

“校尉无敌”

而一向蛮横、骄纵的沙陀大军,尽皆目瞪口呆、两眼发直,这是什么情况,那个小矮子,怎么可能这么猛,一切都彷如梦中,他们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在尉迟槿不意多事,她出马只是为了救下谢天,战败李存信、史敬思,谢天自然脱离了危险。

而谢天、谢地这两个夯货,一见自家小娘子如此勇悍,形容虽然十分狼狈,这时却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策马奔驰到尉迟槿的身边,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两人一起斜睨着沙陀出战的三人、眼中尽是不屑之意。

河东军出战三人,从形象上来看,史敬思最惨,灰头土脸的,战马骤然被尉迟槿踹倒,他被连带着摔在了地上,滚了老远才止住,即便现在爬了起来,那看向尉迟槿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忌惮。

虽说尉迟槿趁他不备,可他是什么身手,毫不客气地说,史敬思纵横沙场十余载,即便依靠偷袭能够伤到他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可就在今天,竟然就碰到了一个。

其次就是李存信了,直到现在,他还脸色苍白,嘴角不时有鲜血溢出,看来遭受的内创不轻,没有三、五天的休养,别想好得利索。

对于他们的惨状,尉迟槿可不管不顾,直接带着谢天、谢地二人,调转马头,就准备回阵。

而留在战场上,唯一还还保持着本色的就是李存璋了,他和谢地打得不分上下,只是出了一点汗而已,一看两位老友遭受惨败,他当即就停下了和谢地的拼斗,转而奔向史敬思、李存信二人的身边。

三人靠在一起,根本无视谢天、谢地,那不时回过头来嘲讽似的目光,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尉迟槿的背影。

似乎心有不甘,史敬思朗声大呼道:“呔,银甲壮士,不知壮士高姓大名,也好让史某知道,今日栽于何人之手。”

谢天虽然苍发凌乱,闻言十分得意,你不是撩拨我们吗,怎么样,被揍了吧,想到开心处,立刻大笑道:“哈哈哈,狄狗,我家”

“闭嘴。”只是尚未等他将尉迟槿的姓名报出,就迎来尉迟槿的一声怒斥,直接掐断了他的回应。

尉迟槿暗自恼怒,这两个夯货,他们这次可是偷偷跑出来的,报出了真实姓名,一旦传了出去,肯定会让某人大吵一顿,她可不愿沦落到那种地步。

偷偷地跑来,偷偷地看上一眼,再偷偷地溜回去,那才完美。

骤然被尉迟槿打断,谢天毛脸虽然憋得通红,却也意识到了不妥,小娘这次出来,只说远远地看看将军就好,若是败露,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一想到这里,他就连忙垂下脑袋,再也不敢多言一句,谢地一看自己大兄都吃瘪了,更是不敢吭声,两人默默地陪在尉迟槿身边,形若两只斗败的公鸡,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打了胜仗不留名,在他们看来,太亏了,也显示不出自己的英雄本色,还是赶紧回朔州的好,等自家小娘子嫁出去,他们就能以使君家将的身份,恣意纵横于沙场之间了。

不提着二人浮想联翩,就说史敬思问话,尉迟槿主仆三人不理会,这奇怪的一幕,倒是引起了史敬思三人的惊疑。

史敬思仍旧不甘,再次朗声道:“怎么了,壮士,难道阁下的大名,史某没资格知道吗?”

尉迟槿对李克用的部下,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也不耐对方的再三追问,想了想就朗声回道:“在下韩槿,家兄韩雉,这次随军出征,只是为了戍卫徐州,以防草贼攻破萧县,无意与河东诸位争较长短,还请见谅。”

“韩槿?韩雉?”史敬思小声地重复了一句,这两个人他都没听过,可他不知道,不代表河东没人不知道。

而李存信,恰恰就知道这个韩雉,闻言连忙向史敬思、李存璋解释道:“就在我们南下之际,这个韩雉就盗取了陈璠的印信,调动陈璠麾下的八千感化军,以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击败了李罕之所部,尽吞其兵,现在此人,在徐州的实力,恐怕已经不下于时溥了。”

“据斥候传来的消息,韩雉已经率部赶往黄河,似乎想要一鼓作气,再次吞并李谠所部,其人野心不小,看来时溥在徐州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史敬思闻言,神情惊疑不定,长叹道:“观其弟而知其兄,这个韩槿就这么厉害,韩雉只怕更加勇猛吧。”

第一二一章 大意入彀

李存信闻言,神情一动,计上心来,心怀不轨道:“史兄,如今天下大乱,总管正在用人之际,这韩槿绝对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盖世猛将,我们不妨设法,将这个韩槿‘请’回去,若是总管能将此人收入囊中,我们也算功劳不小,说不定,就连今日延误行程之罪,都可能免去。”

“唔,计将安出?”史敬思心动了。

而旁边的李存璋也露出了赞成的神色,如此猛将,不可为敌,若是变成自己人,那就更好了,更何况无论成不成功,这举荐之功,必然是跑不了的。

既然三人都有此意,史敬思当机立断,示意李存信开始行动。

李存信眉目轻挑,计上心来,便有了主意,立刻向着尉迟槿的背影喊道:“韩兄,我们是南下讨伐黄巢的河东军,大家都是对付草贼的,今日不打不相识,不妨交个朋友,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免费告诉你个消息,是关于令兄韩雉的?。”

尉迟槿信口扯了个谎,就是为了打发对方三人的,却不料对方竟然知道韩雉的消息,韩雉可是和朱璃在一起的,韩雉有消息,也就代表着朱璃有消息了。

再想想,她都出来十来天了,当初知道朱璃攻破李罕之的消息,怕是早已滞后了吧,现在急需朱璃等人新的消息,闻言,立刻停了下来。

对方刚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可见并不是蓄意骗自己,想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就拱手道:“阁下真的知道家兄的消息?”

一看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李存信感觉有戏,按捺住心中的欣喜,连忙道:“令兄早前攻破李罕之,尽并其兵,现在已经追缴李谠进入了虞城。”

这一消息,李存信纯属扯淡,他就是仗着对方不知道韩雉的消息,这才瞎扯的,若是对方知道韩雉的确切消息,必然不会停下来询问,这才是他肆意撒谎的凭借。

虞城是什么地方,这是宋州腹部的城镇,也是史敬思他们一行奔赴的目的地,宋州毗邻徐州,说韩雉追缴李谠,进入了宋州,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破绽,根本不怕对方起疑。

李克用坐镇许州,直面黄巢,派出飞骑进入宋州,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宋州的南面,就紧挨着陈州,若是李克用在西面爆发了大战,史敬思的这一支奇兵,随时可以驰援战场,亦或是袭扰敌后。

第二个就是,宋州卡在黄巢东进、北上的路上,黄巢若是不战而走,史敬思这支奇兵,可以迎头出击,拖住或者挡住对方,给李克用等人制造出足够的时间出击。

“虞城?”

尉迟槿惊叫一声,她自然知道虞城的大概位置,若是朱璃现在到了虞城,那她这次不是白来了吗,这么一想,就难免失落了起来。

满怀期待而来,却是这个结果,尉迟槿的一颗芳心,好像突然从云端坠落低谷,可这一幕,正好被李存信远远的看在眼中,见此情形,他更加有了几分把握。

俗话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己大兄在外征战,哪有作为兄弟不记挂的,当然,没心没肺的就不再考虑范围了。

在李存信想来,无论这个韩槿是记挂大兄的安危,还是刻意前去支援其大兄的,都能让他有机会将这人骗走。

此时正是尉迟槿患得患失、焦灼低落之际,也是李存信施展骗人计划的最佳时机,他岂能错过,因此连忙道:“韩兄看来十分失落,是不是因为令兄的关系呢?”

尉迟槿闻言,沉默不语,心中却暗自抱怨朱璃,一天到晚就知道乱跑,都乱跑了三、四年了,还没跑够吗?

李存信见对方不语,再次开口道:“若是因为令兄的原因,让韩兄不愉,我们正好奔赴虞城,大家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韩兄若想奔援令兄,我们不介意和韩兄一道启程?”

嗯,正在暗暗埋怨朱璃的尉迟槿,一听对方打算捎带他们一程,低落的神情骤然淡去,心中的思念之火,瞬间又变得熊熊燃烧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连带着看李存信的眼神,都顺眼了许多。

不过这些人可是李克用的麾下啊,让尉迟槿有些泄气。

不过这股忧虑刚一浮现,又被她掐灭了,只是跟他们走上一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尉迟槿自我安慰道,一念至此,尉迟槿抬眼望去。

一见尉迟槿望了过来,在李存信的示意下,三人立刻佯作一副十分坦诚的样子,那神情,就好像尉迟槿跟不跟他们一起去,都没关系一样,他们出言相邀,也是顾念尉迟槿的“兄弟”之情罢了。

看到这里,尉迟槿心动了,只见她拱手一礼道:“小弟正欲奔援家兄,说不好倒是真要麻烦诸位了。”

一见尉迟槿答应了,史敬思、李存璋、李存信三人,立刻大喜过望,史敬思连忙客气道:“韩兄客气了,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镇压草贼,同为友军,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双方议定,尉迟槿都决定离开了,才想到了黄皓,这个徐州的折冲都尉,似乎在刚才的一段时间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若不是尉迟槿出身豪门,为人知礼,恐怕最终都没有人理会他吧。

尉迟槿转过头,拱手向着黄皓道:“都尉,家兄正在追缴李谠,属下请命前去支援家兄,还望都尉准许。”

这个时候,黄皓敢不准吗,尉迟槿三人,任何一个的身手,都让他望尘莫及,虽然心中非常惋惜,但还是客气道:“韩校尉既然已经决定,那就去吧,只是校尉麾下的卫士,怕是不能跟随你一同前往了,萧县吃紧,还需我等率部支援。”

尉迟槿一见对方放人,哪里还会在乎带不带麾下,连忙拱手拜谢道:“都尉说的是,属下只和家将二人前往即可,多谢都尉成全。”

这里不能说尉迟槿笨,也不能说她不谨慎,恋爱中的少女,请原谅她的智商,如果上天不是让恋爱中的女人变笨,哪里还有世间的那么多悲欢离合、痴男怨女啊。

双方在黄河之畔分开,史敬思带着河东军,簇拥着尉迟槿三人,一路向西,向着宋州方向奔赴而去。

而伫立在黄河边上的徐州卫士,以及都尉黄皓,看着这一幕,多少有点失落,甚至人群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叹息之声。

黄皓肯放人,一个是他自忖没有能力,留住尉迟槿主仆三人;还有就是,他对韩雉、时溥之间的恩怨比较了解。

本着对待乡人英才的爱惜之情,他也不忍心看着尉迟槿三人前往萧县,若是三人不暴露还好,可现在暴露了,再继续前往萧县,等待他们的,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吧。

原本时溥可以重用韩雉的,可因为一个女人,时溥非但没有重用韩雉,反而十分厌恶他,若是可以,时溥早就杀了韩雉了。

现在韩雉崛起,一战吞并了李罕之所部,再加上陈璠的八千感化军卫士,军力上已经超过了囤据在萧县的时溥,赫然已经成了气候。

现在又看到韩雉的弟弟韩槿,竟然如此威猛,几乎以一人之力,就击败了河东两员悍将,吓得另外一人,再也不敢出手撩拨,若是他们兄弟联手,时溥的败亡,怕是不远了吧。

尉迟槿跟着史敬思等人,沿着黄河逆向飞驰,大军在邻近商丘时,突然急转向南,奔向虞城,一路行来,尉迟槿渐渐感到了不对劲,整个宋州根本就没有大范围兵灾的迹象。

李谠是什么人,他是草军大将,草军最擅长干什么,当然就是携裹百姓、逼民为兵了,若是李谠逃到宋州,岂能不造成一点破坏。

从商丘赶往虞城的路上,一路上都十分安宁,根本就没有大战爆发后,那种残垣断壁、哀嚎遍野的痕迹,由不得尉迟槿不生疑。

尤其是在靠近虞城的路程上,尉迟槿主仆三人的周围,总是若有若无地,簇拥着无数的沙陀越骑,在那些沙陀越骑的背后,还有人摘弓在手,好像时刻戒备着他们三人。

史敬思三人对于尉迟槿可谓用心良苦,他们知道单挑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便合兵将尉迟槿三人围拢了起来,尉迟槿主仆三人再能打,难道能杀出这近万越骑吗?

尉迟槿本就是个聪明的小娘,虽然一时被思念冲昏了头脑,但濒临危机时,她还是明悟了过来,只是这个时候,三人再想离开,怕是来不及了,虽然三人无一不是高手,但是万箭齐发之下,难免不会有人陨落。

而面对既成的局面,尉迟槿并没声张,而是继续佯作不知,跟随着史敬思等人,直接进入了虞城,及至进驻到了军营,她都没有询问关于韩雉、朱璃的下落,知道上当了,还做无谓的计较,她还没有那么不智。

她倒是要看看,这些沙陀人为何要骗他,图穷匕见之前,除非有机会,不然无论做什么都是白费。

史敬思等人,自然也知道尉迟槿已经警觉到了什么,不过对方既然装傻充愣,他们也绝口不提,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该客气的还是很客气,就连吃喝用住,都没有半点亏待过这主仆三人,这般情形,倒是让尉迟槿惊疑了起来。

第一二二章 一子定三方

萧县,原县令府邸。

院中,时溥皱着眉头,躺在一张长椅上,正在婢女的侍候下,闭目养神。

牙将郭绍宾匆匆而来,拱手道:“总管,彭城征召的卫士已经到了。”

“唔”时溥顿时睁开双目,来了精神,挥手示意婢女停下揉捏,坐起身来,开口道:“多少人马?”

“这是第一批,一共五千卫士,现在水稻育苗在即,百姓忙于劳作,即便我们多方努力,也只得这些人。”

“不过,等到谷物入仓,插秧结束后,可能会好些,再征五千人应该不难。”郭绍宾偷眼看了一下时溥的脸色,斟酌着解释道。

时溥闻言,兴奋的神色又隐了下去,不过微皱的眉头倒是舒展了开来,肃然道:“李克用和朱温那边有消息吗?”

“有”郭绍宾不敢怠慢,连忙道:“李克用等人,以河东军为主力,汴州军、陈州军为两翼,主动向上蔡发起了进攻,现在黄巢虽然还能勉强抵抗,却损失惨重,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好。”这个消息,倒是让时溥精神大振,立刻站了起来,继续问道:“那黄巢有没有征调尚让回援?”

时溥询问李克用、朱温的消息,郭绍宾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注定很骨感,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应该是有的,不过尚让依旧陈兵未动,似乎在顾忌虞城方向的异动。”

“虞城?”时溥不解,虞城又有什么变故?

“虞城被一支河东军占据了,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这是一支近万沙陀人的越骑;尚让不动则已,一旦妄动,极有可能会遭受这支骑兵的突袭,到时候不但增员不了黄巢,他自己都有可能折在半道上。”郭绍宾耐心地解释道。

“啪、当啷”时溥骤闻此讯,突然暴起,猛地扫落小几上的茶具,只见他脸色酱红,胸口剧烈起伏,大怒道:“混蛋,独眼龙不得好死,竟敢如此害我。”

也难怪他会如此悲愤,他的仇人韩雉大势已成,而他自己却被困萧县,寸步难动。

若是尚让增援黄巢而去,他就可以趁机起兵讨伐韩雉;即便不战韩雉,返回彭城再做筹谋,也比待在这里被动挨打要好得多。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因为李克用在宋州潜伏了一支伏兵,害得尚让不敢轻动,尚让不动,他也不敢动。

“刘知俊呢,他有什么动作?”喘息了一会儿,时溥终于抑制住了怒气,转而关心起刘知俊来。

陈璠蠢材,现在只剩下两千不到牙兵,根本指望不上,可刘知俊还是能期待一下的。

望着怒气难平的时溥,郭绍宾不敢隐瞒,立刻道:“刘将军依旧盘踞在黄河边,自从韩雉率部到达那里,黄河南岸就成三足鼎立之势。”

“三方对峙?”

“是的,三方对峙,谁也不敢妄动,而刘将军实力最弱,更是不敢贸然行事。”郭绍宾倒是为刘知俊开脱了一下。

对于刘知俊来说,李谠是敌人,韩雉也是敌人,三方临河对峙,刘知俊兵力最弱,很容易成为目标,理智上他应该偷偷撤回萧县的,可他没有,仍旧滞留原地,态度难明。

这样的举措,很容易引起时溥的猜忌,郭绍宾此刻,面对时溥的询问,却对刘知俊暧昧难明的态度,只字不提,不是开脱是什么?

不过郭绍宾不提,时溥若是自己想到一些可能,就不能怪别人了,时溥能成为一方军阀,当然具有一定的能力。

他只是稍忖片刻,脸色就如跑马灯一般,不停地变换起颜色来,良久,才忧虑参半地道:“值此多事之秋,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不过也罢,这个时代,白眼狼时某见多了,也不多他一个。”

郭绍宾闻言,沉默不语,他知道时溥忌惮刘知俊,可没想到时溥竟然如此看待对方,刘知俊在他眼中是什么,闲棋吗,那自己呢?

不过这个疑惑,他注定只能憋在心中,再次拱手道:“总管,眼下局面,我们该如何应付?”

时溥想了想,似乎也很无奈,挥挥手道:“继续操练兵马,现在只有等上蔡的消息了,无论上蔡的战况如何,尚让这根难啃的骨头,最终只能依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时溥似乎也有打算,只要黄巢溃败,他就会趁机立出击尚让,若是能够吞并尚让的人马,何愁应付不了韩雉。

——————————————

黄河畔,徐卫军大营。

韩雉整编了感化军、草军,更名为徐卫军,这支新军,现已挺进黄河畔。

十多天过去了,李罕之、杨师厚相继投降,无论是原草军卫士,还是感化军士卒,都已经彻底融入新的团体中,大军战力初成。

韩雉治兵,军纪严明,进则重赏、逃则重刑,更是做到地马相宜、车马相宜、兵车相宜、兵甲相宜,同安乐、共患难。

又将大将分为礼将、仁将、严将、勇将、信将,不求完人,因人因势而用,这才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内,打造出“将士同心”之势,已有父子之兵的雏形,麾下卫士对于自己的前途,似乎也充满了希望。

军帐中,朱璃居中坐在上首,左右分别坐着韩雉、杨再兴、李罕之等人,朱璃直接开口道:“以我们现在的军力,要想硬撼李谠,必然得不偿失,虽然我们的麾下都是老卒,但毕竟彼此磨合尚短,想要击溃李谠,诸位有何良策,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李谠一介鼠辈,将军只需允我三千越骑,杨某定斩其首,献于将军。”杨再兴十分豪气,自信无比地请命道。

“哼”杨再兴话音未落,李罕之就冷哼一声,更加彪悍地拱手道:“只要将军拨予属下越骑两千,属下不斩李谠,就斩属下。”

自从李罕之投降后,不但对韩雉没好脸色,和杨再兴更是针锋相对,大有再续未完之约的架势。

“都退下,李谠精兵坚守、大寨稳固,你们如何斩杀其人?”朱璃有些火大,这两个混蛋,一天不争会死吗,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

看到这一幕,朱璃有些唏嘘,杨再兴原本多好的一名郎君,作为朱璃曾经唯一的亲随,虽然爱逞能、爱八卦,但也不会胡乱狂言,现在竟然也变了,唉。

朱璃看了一眼李罕之,杨再兴的争强好斗,都是被这位激的。

李罕之新降,为了避免意外,朱璃就封了他一个牙兵大将的头衔,这下好了,杨再兴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就和李罕之针锋相对了起来。

二人一见朱璃一脸不悦的神情,彼此对视一眼,冷哼一声,一起别过头去。

“李谠乃黄巢宿将,麾下精锐必然不少,我军新成,战力未定,绝不可轻忽大意,此战不可硬碰,只能智取。”朱璃板着脸,定下基调。

话音方落,韩雉出声道:“将军,我们不妨再来一次虚张声势,虽然不一定尽歼李谠,但若想大败于他,还是不难的。”

韩雉说的老神在在,可听到他的声音,李罕之的面庞又黑了起来,只见他转过头,不善地瞥了瞥韩雉,又快速地移了开去。

这货显然是对韩雉吓降他的事情,仍旧耿耿于怀,一世英名都毁在了韩雉的手中,他怎么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当初韩雉可是允诺他一个好前程的,可现在呢?

朱璃虽然给了他一个牙兵大将的名头,可朱璃现在有牙兵吗?

即便是临时牙兵,也就七、八个而已,他这个牙兵大将,名头倒是唬人,实际上比光杆司令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是韩雉说的好前程吗?

从统率数万大军的一方大员,骤然变成了光杆司令,这个落差,他不郁闷才怪。

现在就连偏将杨师厚,都比他混得好,自从杨师厚松口投降,就直接被朱璃任命为偏将,统率近万人马,看得他垂涎欲滴、羡慕不已。

虽然郁闷,但他也十分无奈,杨师厚是正面被朱璃击败的,而且对方还识破了朱璃的迷惑之言,表现出来的能力,自然比李罕之好上数倍。

他可是一战未接,就被活生生的吓降的,怎么能和杨师厚比?

不过朱璃可不管他如何郁闷,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击溃李谠,先将徐州境内的杂鱼,全都清理掉才是要紧的。

韩雉之言,正合他意,闻言立刻追问道:“你打算如何虚张声势?”

一看引起了朱璃的兴趣,韩雉不敢怠慢,连忙道:“将军可以亲率一部,从正面,真刀实枪地袭击李谠;属下和其他几位将军各率一部,人手一旗,有马乘马,没马的,那些收缴的毛驴、骡子、耕牛都可以乘骑,隐于暗处,摇旗、狂奔、呐喊,佯作数万大军齐动之势,配合将军佯作三面合围的模样,定可吓跑李谠。”

“难道李谠就不会怀疑吗,毕竟我们成军不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兵力呢?”朱璃皱眉质疑道。

“他怀疑又能怎样,他敢破釜沉舟吗,不是属下小看李谠,他没有那个勇气,只要他害怕,就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潜逃,他若逃窜,草军的士气必然崩溃,那个时候就容易了,正是我们痛打落水狗好时机。”韩信自信地解释道。

第一二三章 夜袭李谠

而旁边的李罕之,诡异地再次看了他一眼,心中却道,这家伙太阴险了,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释然了。

自古有云:瓦罐难免井边摔、将军难免阵上亡,自己不过是败了一次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一想,李罕之对韩雉的怨念就减轻了不少。

对于韩雉的建议,朱璃眉头略皱,只是稍忖片刻,就拍板道:“好,就这么干了;我、罕之、再兴三人率军出击,韩雉,陈珙、李戡、申及,你们四人负责制造声势,明日丑时三刻出击。”

“诺”众人连忙应命,随即离开,前去准备。

四月的夜,潮湿而清爽。

黄河沿岸,朱璃、李谠、刘知俊三方大营,彼此相距三、四十里,成三角形沐浴在夜色之中。

丑时刚过,徐卫军大营奔出一波人马,粗略估计也有万余。

这波人马,尽皆马衔嚼、人无声,极快地奔出大营,朝向草军大营的方位摸去。

而就在这波人马身后,又有一万多人马匆匆而出,这些人十分古怪,骑马扛旗的就不说了;还有人骑着毛驴、骑着耕牛扛旗的,这也还能接受;更受不了的是,有几个小个子的卫士,竟然骑在了小牛犊般大小的公羊身上,都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的,看上去十分不伦不类。

不过这些人,千篇一律,全都扛着大旗,坐骑若是实在支撑不住,就跳下坐骑,蹑手蹑脚地跟在大队后面。

整个徐卫军大营,只留下六千卫士,以降将杨师厚为首,以防意外。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三足鼎力,谁也不会轻动,李谠似乎并不担心有人会夜袭,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进入了梦乡。

可惜,兵法有云,“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若是限制于固有的想当然,何必为将?

大将出击,天时地利人和,可因势利用,却不可凭仗,击敌于不备,才是战机,击敌于自持,才是出奇,李谠认为无人敢动,那就正是别人出击的最佳时机。

距离目标尚有一、二里的距离时,就在草军大寨箭楼上的哨卫,惊疑不已时,朱璃等人悍然冲击而起,骤然撕下伪装。

近万人纵马飞驰,天地震颤,形若巨震余波,涌向草军大寨。

朱璃这波人马,可是集原草军、感化军所有精锐越骑,共九千多人,一起发起进攻的,声势强盛无比,威凛一时。

现在中原地区,可以说除了李克用,就连土皇帝朱温,都很拿出这么多骑兵,那可是好战的李罕之、和贪官陈璠,积攒了数年的战马数量。

朱璃一马当先,挺矛急冲,杨再兴、李罕之二人,纵马紧随其后,如此大的动静,李谠所部近两万人,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草军大营立刻骚乱起来,无数的火把,陆续亮起,无数卫士匆忙窜出营帐,随着“当、当、当”的紧锣之声,即便来不及穿戴整齐的草军卫士,也匆忙奔出营帐。

衣甲不整的草军卫士,刚刚奔出营帐,迎面就见大寨辕门的方向,一将面罩鬼面,长矛擎天挥起,猛如魔王降世一般,只是疾挥两击,就“咔嚓”、“哗啦”两声,无比彪悍地砸塌了箭楼,激起无数断木、碎屑。

断木横飞、碎屑乱舞之中,又见二将冲出,一人面若狮虎,猛若张飞;一人光头锃亮,凶似恶来。

这二人,一人长枪刺出,一人大棒插捣,只听“咚”、“噗”两声,厚重的辕门,瞬间就被捅穿,只见那二人脸色微涨,奋力一挑,七、八百斤重的辕门,骤然当空飞出,连带着,还扯倒了两侧的一片栅栏。

“轰”

“吱呀、噗通”

一连串的爆响传出,辕门砸落一旁,激起漫天灰尘,栅栏也被摧倒,无数敌方越骑,顺着缺口,风涌而入。

“杀啊,活捉李谠,官升三级。”

“冲啊,杀敌五人,白银百两。”

这彪悍的一幕,看得匆忙奔出大帐的无数草军卫士,双目发直、冷气透顶。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尚未冲上去,很多草军卫士就差点吓尿了,不过军令难违,这个时候李谠已经走出大营,忙不迭地立刻下令,督促卫士前去阻敌。

李谠的脸色十分难看,突然受袭,是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的。

敌人夜袭他的大营,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将近两万的卫士吗?

再加上自己亲自坐镇,没有数倍兵力,就想攻进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李谠悲愤地想着。

源源不断地草军卫士,拼死冲杀了上去,两波人瞬间碰撞到了一起,那情形,就好比两波来自不同方向的巨浪,猛烈地撞击到了一起,只是一瞬间,就有无数人体抛起、鲜血飞溅,呐喊、哀嚎之声交织成片、连绵不绝,震彻漆空、惊失黄河水哮。

看在李谠的眼中,敌方为首的三人,简直就是地狱中的恶鬼,当先一人长矛旋转,横扫一大片,无数身影随之抛起,草军卫士只要遇到那人,不死即飞,毫无意外。

若不是有源源不断的后继卫士及时填补,只怕那人,早已冲了过来。

另外一人,长枪疾刺如雨,衍化漫天寒星,留下无数血花。

还有那个光头,嗯,怎么看着眼熟,娘的,那人不是李罕之吗,这混蛋怎么跑到对方的阵营去了,莫非,莫非这家伙投靠了徐州军,一念浮现,李谠手脚冰凉?

不久前他接到消息,李罕之大营被破,为此,他还高兴了好久,谁让李罕之一直那么目中无人,一直都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压得他抬不起头来,终于栽了个跟头,他能不窃喜吗。

可是如今,一看到对方夹杂在敌人的阵营中,向自己冲杀而来,他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看到李罕之的一瞬间,李谠就将李罕之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全都问候了一遍,只见那混蛋,一铁棒下去,就是一堆肉泥啊,绝对是最血腥的屠夫,看着就让人冷气直冒。

同为战友时,李谠还不觉得李罕之如何可怖,骤然为敌,他才切身体会到对方的恐怖。

即便前面拼杀得如此惨烈,李谠仍旧督促卫士不断冲上,这里是他的大营,有的是兵马,若是敌人想靠强攻,击破他的大营,无异于白日做梦。

可就在这个时候,夜幕之中,突然从北面、南面爆发出无数的呐喊声,顿时让李谠的脸色变得惨然了起来,依稀中,可见南、北两边,竖起无数大旗,旌旗招展,大地不断震动,这绝对是万马奔腾造成的效果。

黑暗之中,还有无数的喊杀声,滚滚传来:“杀啊,活捉李谠,直升偏将。”

“冲啊,枭首李谠,官升三级。”

一望无际的旌旗,波涛汹涌一般地向着草军大寨席卷而来,大潮涌动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望之让人胆颤不已,闻之让人冷气直冒。

这得多少精骑才能造成的声势,徐州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骑兵,不,绝不可能,李谠脸都吓紫了。

理智上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个时候,他敢赌吗?

万一要是真的呢,那从东面杀来的万余越骑,可是实打实的精锐,那北面、南面的夜袭大军,万一也是真的怎么办?

他赌不起,所以他胆怯了。

这个时候,什么赤胆忠心、什么永远效忠于黄王陛下,全都见鬼去吧,在李谠的心中,天大地大,小命最大,一念萌生,犹如离原野火,越烧越旺。

“黄王陛下,非是我等不肯效死,敌人势大,有战无胜啊,兄弟们,撤。”李谠骤然悲呼一声,似乎在给自己找理由,声音未落,他就突然调头,率先向西奔逃而去。

李谠逃了,那些刚刚还士气如虹般的草军,就是那些拼死阻截朱璃等人的卫士,回头一看,娘的,什么情况,怎么会有那这多兄弟向西奔跑,看到没有,那个裤子都没穿的刘二狗,竟然也逃了,那奔跑的姿势,那小屁股扭的,真他娘的欢畅。

大惊之下,这些拼死堵截的卫士,再也无心恋战,掉头就跑。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将逃窜,万军溃亡,古人诚不欺我。

随着李谠的逃窜,哪里还有草军卫士,顾得上阻拦朱璃等人的冲锋。

整个草军所部,就像骤然溃堤的黄河之水一般,哗啦一下,狼奔豸突、抱头鼠窜,所有人无不疾走,只恨爹娘没有给他们生出第三只脚来。

击溃李谠,不是要歼灭草军,而是为了将其扫荡出徐州,从而收缴草军的兵马粮草,壮大自身。

朱璃一看草军溃败,迅速示意杨再兴、李罕之二人,即刻分兵收降,口中当即大呼道:“李谠逃了,降者不杀。”

杨再兴、李罕之闻言,立刻会意,同样带着一部越骑,一边收降一边纵马高呼:“李谠逃了,降者不杀。”

大将吆喝,无数越骑跟风喝起:“李谠逃了,降者不杀。”

“李谠逃了,降者不杀。”

劝降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席卷了这片夜空,而接到李谠溃亡的消息,韩信等人也立刻率部窜出,抓捕、围拢溃卒,收缴俘虏。

大部分草军由于作战仓促,并没有穿戴整齐,更不要说骑乘马匹,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不提韩信等人的假货骑兵,朱璃统率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越骑精锐,立刻兵分三波,追击收降。

第一二四章 闻讯

中和三年,四月初。

韩雉于黄河之畔,击溃李谠,俘掠草军降卒万余人,缴获战马三千余匹、辎重粮草无数,可怜的李谠,率领着不到两千的残军,向西逃窜,最终投靠了朱温。

等刘知俊得到消息,想要分一杯羹的时候,大战早已结束,徐卫军坐拥两万五千多人马看押降卒,清点战果,让他一根毛都没有得到。

而在韩雉的大寨中,戍守大本营的杨师厚,十分警醒,有过一次教训后,他将士卒分为两拨,一波休息,一波丝毫不敢放松地巡卫大寨,让刘知俊无机可乘。

大军回师营寨,继续驻扎在黄河畔,黄河沿岸,如今只剩下韩雉、刘知俊两方对峙了。

韩雉一点都不急,他一边不断地整编人马,日夜操练;一边对着上游的刘知俊所部,虎视眈眈起来。

面对兵力已经接近五万余人的韩雉,刘知俊如坐针毡,攻也不敢,走也不敢,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四月初六,刘知俊无奈请降,在他想来,与其等待朱温打败黄巢,再来收编他,还不如顾及眼下,直接投靠韩雉来得实惠。

徐卫军大帐之中。

击溃李谠、收降刘知俊之后,朱璃等人马不停蹄,立刻就开始商议起,对付尚让、时溥二人的方略。

“尚让原有三万多人马,加上近段时间,罕之、李谠相继溃败,大部分逃匿的草军,都归附到了他的麾下,粗略估计,他现在的兵力,已达四万有余。”朱璃直接开口分析道。

“尚让是王仙芝、黄巢的宿将,掌控的也是草军最精锐的卫士,以他的威望,在草军之中,除了黄巢本人,无人可以撼动,战力无匹,不可力敌。”

“再看时溥,时溥本有小两万的人马,这些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也是徐州最精锐的卫士,据探马回报,他又从彭城拉来一批壮丁,临时补充了五千卫士,现有两万五千人马坚守城池,背靠地利,同样不易攻取。”

说道这里,朱璃环顾了一下众人,继续道:“无论是尚让、还是时溥,都不是我们现在能够一口吞下的,我们无论攻击何一方,另一方都不会坐视,与其渔利他人,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吧。”

众人闻言,相继点头。

李罕之性子比较急,而且好战成瘾,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正热血沸腾,不过李谠那家伙太不争气,一看到韩雉等人制造出来的假声势,就直接溜了,让他还没过瘾,大战就结束了。

而刘知俊,更加软蛋,竟然直接投降了,让他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心痒之下,不甘地开口道:“那我们就这样干看着吗?”

“不然。”韩雉接口道,“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等上蔡方面的消息,无论黄巢胜败,尚让和时溥必有一战。”

“黄巢若胜,尚让执行黄巢之令,不得不战;黄巢败,尚让为了获得自保的资本,同样会攻击时溥,什么时候战,就看各人对时机的把握了。”

“也就是说,尚让、时溥两人,在陈州那边出了结果后,总有一方会率先发起进攻的,那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翌日。

杨再兴、李罕之站在大帐门口,相互睁大眼睛,瞪着对方,大有大打出手的倾向。

正在这时,一名府卫,带着一身劲装的荆铭匆匆赶来,杨再兴撇眼看到了荆铭,好奇道:“荆铭,又有什么紧要消息?”

荆铭神色凝重,听到杨再兴的声音,抬起头来,苦笑地看了他一眼,歉然道:“杨兄,我有急事回禀将军,就不跟你客套了。”

杨再兴还待说什么,就见荆铭匆匆进入大帐,风风火火,十分迫切,只留给他一个有点萧索的背影。

倒是让杨再兴一脸疑惑,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李罕之还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杨再兴却不再理会,而是竖着耳朵,靠着大帐,聆听起里面的动静来。

一看杨再兴举止这么奇怪,李罕之不由得有样学样,也偷偷地聆听起大帐内的动静来。

“有事吗?”见到一脸凝重的荆铭,朱璃疑惑道。

荆铭深深地看了朱璃一眼,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地埋在两臂之间,好似有多大罪孽似的,悲呼道:“将军,属下该死,请赐属下死罪。”

朱璃原本没当一回事,荆铭是他的情报头子,面见他汇报情况,是常有的事情,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要知道,有唐以来,可以说是古代王朝中,最开明的一个朝代,除了面见圣人,哪怕是平民见到上官,也从不双膝跪拜。

单膝跪地,已是极限,甚至军中除了心腹属下,很少有人跪地参拜,一般都是拱手礼,而荆铭突然双膝跪地,大礼参拜,可见一定是愧疚到了极点,亦或是确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

朱璃心中一惊,目光盯着荆铭,露出了审视的神色,慎重地道:“你先起来吧,有事说事儿。”

荆铭闻言,并未起身,而是嘶哑着声音,悲懑道:“将军,属下,属下对不住你啊。”

对不住自己,朱璃一听迷糊了,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强作镇定道:“什么事情?对了,若是关于我的,你就起来说话吧。”

“不,将军,属下百死莫赎。”荆铭惨然道,“尉迟娘子,尉迟娘子”

“什么?”一听是关于尉迟槿的,朱璃蓦然站起,不可置信地望着荆铭,眼中充满了惶恐,急切道:“槿儿怎么了?快说啊,槿儿到底怎么了?”

“尉迟娘子,她,她失踪了。”荆铭嘶声悲呼道。

“咕咚”朱璃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整个大脑瞬间陷入了一片空白,木然无力地跌坐在座位上,“槿儿失踪了,槿儿失踪了?”

他的口中,只剩下无意识地低喃,不但难以置信,更加难以接受。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了呢?。”朱璃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又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悲愤难明地逼视着,趴伏在地的荆铭,大喝道:“到底怎么回事,槿儿为什么会失踪?”

朱璃真的怒了,那个开朗大方、爱憎分明的小娘,那个傲如冬梅、娇若火莲一般的女子,突然失踪了,还是在荆铭、梁缵、谢天、谢地等人的保护下,莫名其妙地失踪的,这叫他如何能够相信?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他亲口预定的媳妇,说没就没了,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虽然在感情方面,他不善表达,可是一旦投入,就是深爱,一旦决定,就是永远。

尉迟槿的突然失踪,无异于又一次,在他的心头剜掉一块肉,让他疼得无法呼吸,让他痉挛得无法自抑。

焦灼、愤怒的咆哮,就连躲在大战外面偷听的两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塌灭诸天、荡平四海般的怒火。

只听“噗通”、“噗通”两声,杨再兴、李罕之两人,几乎不分先后,尽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脸上突然腾起一抹心有余悸之色。

不说李罕之,杨再兴跟随朱璃这么久,都从未见过对方发火,这么大的怒火实属首次,显然是急怒攻心、都有点丧失理智的感觉,即便一身是胆的他们,也被吓倒了。

朱璃虽然秉承人人平等的原则,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在一众麾下的眼中,他毕竟是一方主君,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主君发火,什么人敢等闲视之。

更何况,这是一个从不急言令色的主君,突然爆发出的愤怒,更是让人心惊胆战、无所适从。

而处于爆发中心的荆铭,更似疾风骤雨中的雏菊一般,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残到体无完肤、蹂躏到凋落残败似的。

但面对朱璃的质问,荆铭不得不咬牙回道:“将军赎罪,上次将军攻破李罕之大营,属下将消息传回,正准备汇报给严先生,不意被尉迟娘子截获,她说会代我传达给先生,属下自然没有怀疑,继而就转道继续打探消息去了。”

“可是几天后,属下再次回去传递消息时,就听严先生说,娘子她留书出走了,甚至都没说去了哪里。”荆铭有点憋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留书出走,她的信上都说了些什么?”朱璃神色稍缓,立刻追问道。

“娘子在信上,只是代属下将要汇报的消息传递给了先生,声言只是出去走走,让大家不要担心,并没有说去了哪里。”荆铭忙不迭地连忙回道。

朱璃闻言,神色复杂难名,同样毫无头绪,突然又道:“那谢天、谢地呢?”

荆铭闻言一愣,继而立刻道:“这二人是娘子的亲随,和娘子一起失去踪迹。”

想了想,又接着道:“我们追查到了彭城,确认她们曾经进入过军营,自此就失去了线索。”

“彭城军营?”

“是的。对了,当时彭城正在征兵,负责人是一个叫做黄皓的都尉。”荆铭想了想,便再次事无巨细地回道。

尉迟槿去军营做什么,朱璃百思不解,以他的情商恐怕也是无法理解的,因此继续道:“那黄皓人呢?”

“黄皓在大概七、八天前,就已经率领新军赶赴萧城了,现在应该还在萧城,我已经派遣鬼武士混入那里,让他们伺机接近黄皓,打听消息。”荆铭连忙道。

“好,除了黄皓,同批进入萧城的卫士,也不要放过,若是槿儿混入军营,应该不会用真名,但谢天、谢地非常好认,有消息马上通知我。”朱璃伸手,捏了捏眉心,突然感觉非常疲倦,似乎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第一二五章的格局、新的对立

中和三年,四月初。

继徐州韩雉击溃李罕之、李谠,火箭般的崛起之后,许州李克用、朱温、赵犨三路军阀,同样不负众望,于上旬的最后一天,四月十日,大败黄巢,击杀草军万余卫士,俘虏收降数万人马,缴获辎重粮草无数。

黄巢溃败,带领着残部逃往曹州老家。

黄巢大败的消息传到徐州,尚让急了,为了自己以后的前途,他必须拥有一定的资本,而近在咫尺的萧县,就成了他的第一个目标。

在麾下将士的唆使和拥护下,尚让突然暴起,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地对萧县发起了猛攻,一场惨烈异常的攻防战,就在萧县城下、就在尚让和时溥之间,如火如荼地爆发了。

四月中旬,黄巢率领残部,席卷宋州,攻破宋州治所睢阳县,刺史张蕤携全家逃窜;而位于睢阳县东面的虞城,河东军史敬思部,突然杀出,趁着黄巢立足未稳、大军疲惫之际,再次给予黄巢重重一击,杀敌三千,俘虏过万;黄巢溃逃,带领数千残军,逃进了虎狼谷。

徐州萧县,正在尚让、时溥双方,损失极其惨重、血拼到了最惨烈的时候,韩雉率领徐卫军突然杀出,一举击溃尚让,走投无路之下的尚让,最终率领万余不到的草军残兵,投降了韩雉。

同时投降的还有草军悍将常宏、赵璋、李唐宾、霍存等人。

韩雉马不停蹄,立刻率部兵围萧县,对峙还剩下不到万余残兵的时溥,时溥身陷囹圄,岌岌可危。

四月下旬,时溥有心发动城中百姓守城,却被牙将郭绍宾、宿将李师悦联手制止,二人突然暴起,将时溥软禁了起来。

应韩雉要求,郭绍宾、李师悦二人,大索全城,抓捕了陈璠。

旬日,郭绍宾、李师悦二人,大开城门,摘盔卸甲,亲自押着时溥、陈璠二人,向韩雉投降。

接手萧县的韩雉,以寻找妹妹为由,再次大索全城,却依旧未能找到尉迟槿主仆三人,朱璃万般沮丧之下,只得让荆铭继续明察暗访,发动鬼卫,全力以赴找寻尉迟槿的下落。

二十五日,时溥以暴虐无道、荼毒百姓的罪名被韩雉车裂于萧县闹市口;同日,陈璠以搜刮无度、作奸犯科、遗害黎民之罪,被枭首示众。

徐州易主,韩雉从徐卫军中,筛选出徐州籍老弱卫士,当场发放饷银,让他们回去从事生产。

继而重新整军,部署各方。

韩雉以杨师厚为大将、李师悦、霍存为别将,屯兵一万驻扎于黄口,防御宋州。

以陈珙为大将,郭绍宾为别将,领兵八千南下驻扎蕲县;以常宏为镇将,领兵三千驻扎于怀远,二人互为犄角,防御淮南。

以申及为大将,赵璋为别将,屯兵一万驻扎于沛县,以防兖州。

他统领三万徐卫军回师彭城,以防沂州。

也就在时溥、陈璠授首之日,四月二十五日,李克用率部,追入虎狼谷,绞杀草军残部,烜赫一时的草军冲天将军、大齐政权新鲜出炉的黄王陛下、曾经席卷天下反抗暴唐的枭雄人物黄巢,奋战不果,死于乱军之中,被李克用枭首送往长安。

黄巢覆灭,历史翻开新的篇章。

举国上下,并未出现弹冠相庆的场面,但各地官员还是极为开心的,因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突然有一天,草军会打到家门口,将他们活活杀死,继而还会抢走他们的财物和女人。

各地武人军阀,喜忧参半,黄巢覆灭,他们获取战功的途径,自此就少了一项,对于野心之辈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他们必须另谋他途。

最后,大唐境内,举国上下,最强大的军事集团将不再有黄巢的名字,而李克用、朱温等人的强悍实力,也浮出水面,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草贼覆灭,然天下烽火依然,新的格局出现,大唐的皇帝、大唐的阉宦集团、大唐的朋党文人、大唐的各地军阀,将会如何抉择。

大浪淘沙,逝水东流,流不尽英雄悲歌,淘不完时代豪杰。

———————————

汴州,都督府。

刚刚回师浚仪县的朱温,就匆忙地拉着两名儒士进入了书房,似乎正要紧锣密鼓地商讨着什么。

黄巢覆灭,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军,最终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而坐在主位上的朱温,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他紧皱着眉头,显得忧心忡忡。

大败黄巢后,铲除了唐廷一直以来最大一股武装暴动势力,朱温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皱了起来,先不说他本就是出身草军,而且这次平叛的最大受益者,也不是他。

朱温的右手边,这位襆头马脸的儒生,就是曾经破解掉朱璃攻心之计的李振,他还是阴谋设局、陷杀朱璃的幕后谋主。

而朱温的左手边,这位羽扇纶巾、风流英朗儒士,就让人惊疑不已了。

古人以左为尊,渭水之战时,朱温的头号谋士还是李振,可李振现在,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右首,可见他的第一谋主的地位,显然不复当初、退位让贤了。

李振此人,虽然阴险、狭隘,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智谋之士,其谋略才能,决不下于三国时代的蒯家兄弟,能让他甘居末座的人,显然不简单。

这人就是敬祥,朱温最倚重、最得力的谋主,没有之一,李振和他绝不能相提并论,无论是为人品格、胸襟气度、还是智谋政略,都差上好大一截。

若是有人强行将二人相提并论,那就是对敬祥的侮辱。

敬祥,平阳王敬晖之后,祖父敬忻,官至同州椽,说起来也是官宦子弟。史载,朱温对敬祥言听计从,人言朱温,必言内、外两相,敬祥就是二相之一的外相。

如果将朱温比作曹操,那么敬祥就是荀彧,而且他比荀彧更得朱温之心,荀彧在帮助曹操的时候,还奢望曹操能够辅佐汉室,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敬祥从始至终都站在朱温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只为朱温着想,所以,此人才堪荀彧,忠耀日月,更是五代时期,少有的一个操守坚贞的臣子。

黄巢已死,草贼已灭,属于草军的辉煌时代一去不返。

这个时候,朱温反而愁眉不展,敬祥和李振,似乎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放眼整个天下,黄巢败亡后,整个大唐,能让朱温顾忌之人,已经屈指可数了。

而这些人中,李克用身为河东节度使,掌控富庶的河东道,一十二州之地,赫然成了朱温的心腹大敌。

理论上,云、朔、蔚、忻、代、岚六州,也是河东节度使的节制地域,要是李克用彻底掌控河东,他的势力还会更加强大。

先不提蔚州早被李可举吞并,单说云、朔、忻、代、岚五州,现在全都控制在了朱淳的手中,朱淳是谁,他就是朱璃的父亲。

虽然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管事,可这五个州在郭奇佐的部署下,固若金汤,以李存孝的骁勇、强悍,都不能撼动分毫,但他们想要向南伸展,也是千难万难。

即便还有五州之地未复,李克用依然强大得过分,河东在唐末时期,是出了名的富庶,李克用掌控天下最勇悍的沙陀卫士,手攥天下最富庶的河东,最强军阀之誉,实至名归。

而朱温这个宣武节度使呢,明面上,他现在只有可怜的汴、宋、亳、颍四州之地,怎能和李克用相比?

接任宣武节度使,已近一年,暗中在其他州县,也安插了不少人手,可是朱温比起李克用,还是差上一些的。

黄巢败亡后,朱温这个最彪悍的投机分子,终于和唐廷最强大的藩镇军阀李克用,面对面的对上了。

朱温怎么可能甘居人下,他的野望不允许,那些跟随他的麾下,同样也不允许。

可是现在朱温很尴尬,由于朱璃的出现,黄巢比历史上,早死了一年,若是按照正常历史的发展,黄巢死的时候,李克用固然是天下最强大的军阀,可朱温的实力,丝毫不下于他。

可是现在,朱温本该蓬勃发展的关键一年,硬生生地被朱璃给搅黄了。

获悉朱温的忧虑,敬祥拱手道:“总管愁眉不展,是不是为以后如何晋升而烦恼呢?”

朱温抬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知道了还问。

敬祥满面春风,似乎丝毫不担心,淡然道:“黄巢虽灭,不是还有秦宗权吗?”

“秦宗权?”朱温不解地看了敬祥一眼,疑惑道。

在朱温的眼中,现在的秦宗权还不够分量,难怪他会诧异。

敬祥没有卖关子,脱口道:“黄巢败亡,然李宗权还在,此人暴行狠戾、阴毒残忍,行事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不久之后,必然会成为祸害中原的一方贼首。”

“当此时,总管只需秣兵历马、内结宰辅、外稳李阀、相时而动;等此贼闹出动静后,总管乘势出击,荡平贼寇,加官进爵,彼时,以总管实力,未尝就不可以和李克用一较长短。”

朱温闻言,眉头舒展,斗志瞬间昂扬了起来,不过还是有点小郁闷地道:“内结宰辅,与阉宦分庭抗礼,田令孜那老阉货,我倒是不太担心,现在反而要担心王仲先那个死太监了。”

听他这么一说,敬祥和李振也是浮现出一丝郁闷之色,谁知道这个王仲先吃错了什么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总是对朱温他们处处找茬,若不是朝中外臣一党,帮着弹压着,朱温的日子估计更不好过。

他们哪里知道,当初朱璃盗取王斗金足足四箱子金条,留下的讯息可是要进献给朱温的,而以王斗金的才能,他肯定查不出什么有用线索,只能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叔叔王仲先。

王仲先贪污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点财物,收藏在自己的侄子家中,就是为了养老,一下子就少了一小半,他能对朱温没有意见吗。

第一二六章 把酒论英雄

中和三年,四月中旬。

李克用携覆灭黄巢之功,回师河东。

途径汴州时,受到了朱温的邀请,前来送拜帖的人声言,朱温已经在汴州城中设下盛宴,欲为河东军庆功。

李克用推脱不掉,就让弟弟李克宁、李克修二人,率军先行;他则准备一番,隔天就带着大将史敬思、尉迟槿、李存璋等人,率领三百牙兵,前去赴宴。

值得一提的是,经由史敬思推荐,化名韩槿的尉迟槿,被李克用奉若上宾,总是时刻带在身边,期翼能够说服尉迟槿,为其所用。

在李克用的眼中,韩槿的分量着实不轻。

河东军中,悍将众多,但能够在一对一的搦战中,战胜尉迟槿的大将非常少;关键是这个韩槿,不但自己勇冠三军,还有一个了不起的兄长。

韩雉的消息,李克用早有耳闻,确实是个人物,能够凭借一介布衣,空手套白狼,骗得陈璠八千府卫为其所用,吞并李罕之近三万麾下,这样的豪举,绝非等闲之辈,能够办得到的。

而且,根据最新消息,韩雉已经杀掉了时溥、陈璠二人,入主徐州了,其人手握七万府兵,风头一时无二,就连他都不敢小觑。

正如朱温意识到李克用对自己的威胁一样,李克用又何尝对朱温没有忌惮之心呢,留上一手,总归有备无患。

若是能将韩槿收归彀中,进而牵上韩雉这条大鱼,无疑等于是在朱温的背后,安插上一根钉子,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汴州,后世的开封,治所浚仪县,县城就是汴州城。

城门口,仪表堂堂、粗豪昂扬的宣武节度使朱温,率领众多文武,熙熙攘攘地恭候在那里,耐心地等着李克用的到来。

这个时候的朱温,心里对于李克用的忌惮,还是多余感激的,虽然李克用帮他剿灭了黄巢,解除了陈州之危,让他完成了唐廷交托的任务,但他依旧担心李克用对他图谋不轨。

不过敬祥给他的建议,就是稳住李阀,结交宰辅,以图晋升和壮大,所以,他这才装模作样地为河东军摆宴接风。

远处荡起浩浩烟尘,一队骑兵飞纵而来。

人未至,萧凛、肃杀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为首一人二十八、九岁、吊目独睛,正是沙陀人的统帅、现任河东节度使、节制河东一十二州富庶之地的李克用。

李克用身边,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十来名大将,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名银甲大刀、俊逸非凡的小胡子将军。

其人处于李克用左侧,他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名粗壮如熊、暴烈如虎的大汉,就连李克用的麾下史敬思、李存璋、李存信等部将,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或身侧,可见其地位绝对不一般,河东其他大将,好像要将此人和李克用全都拱卫在中间似的。

朱温看到李克用,距离老远就拱手大笑道:“哈哈,总管纵马扬刀、所向无敌,黄巢贼子不堪一击,如今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朱某早已略备薄酒,为总管接风庆功。”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温笑语相迎,李克用自然知道客套,翻身下马后,就同样大笑以对道:“哈哈,朱都督客气了,黄巢授首,得益最大的,应该是朱都督你啊,我辈宿卫天下、剿灭乱匪,只是略尽人臣本分罢了。”

二人表面和气,其实貌合神离,李克用从骨子里看不起草贼出身的朱温;朱温却是虚以委蛇,想要暂时结好李克用这个最强军阀,从而获得喘息之机,皆是言不由衷。

双方客套一番,便携手走进县城,径直前往都督府,那里有一场欢宴,乃是朱温刻意为李克用准备的。

浚仪县的都督府,宴客大厅,主客落座甫定。

女婢盈盈而来、络绎不绝,捧酒送盏、传菜侍茗,再加上在座诸人相互寒暄、敬酒恭维,一时之间,好不热闹,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态。

厅堂中间的开阔之地,早有伶人、舞姬争相起舞,美伦美奂、一片祥和。

琴瑟悠然之中,朱温把酒而起,遥遥举杯向着李克用略一示意,就慨然道:“自乾符元年,甄城人王仙芝揭竿而起,天下大恸、举国烽烟、庶民流离、藩镇竟戈,一时多少豪杰,时近如今,李总管携击杀黄巢之威,试问天下,谁才是当之无愧的真豪杰、真英雄?”

朱温双眸诚挚地看向李克用,一副对其钦佩不已的模样,继而接着道:“试问天下,舍李鸦儿,谁敢妄称英雄?今天,我们为李总管这位天下第一的大英雄,干杯。”

“为李总管,干杯。”

“为第一英雄,干杯。”

朱温一言,引起无数人共鸣,无论是假装的、还是真心的,所有人刷的一下全都站了起来,铿然举杯、高呼敬酒,其中尤以河东大将最甚,这些李克用的麾下,激动地满面通红,似乎第一英雄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话音未落,朱温酒到樽尽,十分豪迈,其余人等纷纷效仿,共尽一樽。

“哈哈哈,朱都督过誉了,李某惭愧。”李克用心情十分舒泰,大笑道。

虽然内心极其看不起朱温,但不得不说,朱温这一记马屁,确实拍在了李克用的痒处,李克用虚伪地客套一句,就立刻仰首饮尽樽中之物。

如此明显的吹捧,可李克用却理所当然地受领了,可见其骨子里的自负。

若是朱璃在这里,就会奇怪,史载朱温宴请李克用,闹得不欢而散,最后朱温还差点灭了独眼龙,怎么现在看这气氛,似乎有点其乐融融啊。

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朱温刻意抬举的效果,他现在不得不谨小慎微,皆因黄巢死后,李克用已是天下最大的军阀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可是他这番做派,宴中有人就不爽了,她不是不爽朱温拍李克用马屁,而是不爽朱温、李克用这二人,相处得太融洽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尉迟槿了,李克用和朱璃有不共戴天之仇,李克用害过朱璃,朱璃的麾下孟绝海,一怒之下,虐杀了李克用的老子,这样的仇恨,几乎注定了他们二人不能共立于世。

而朱温同样陷害过朱璃,还曾经以朱璃的父母为要挟,意图出其不意,击杀朱璃,永绝后患;这两个人都是朱璃的敌人,现在却谈笑风生、琴瑟相和,尉迟槿当然就不爽了。

看到这里,尉迟槿举樽而起,面向李克用和朱温,遥遥示意一下,就开口道:“朱都督所言极是,黄巢纵横天下数载之余,会过豪杰无数,不失为一个枭雄;远的不说,就说陈州攻防一战,即便是朱都督亲自出击,加上陈州刺史赵犨的协助,仍旧不能动其分毫,可见其人绝非等闲。”

说道这里,尉迟槿转向朱温,略致歉意,以朱温为陪衬,还是当着人家的面,他自然要有所表示才好。

朱温闻言,本来十分不爽,要知道,有些话自己可以说,但别却说不得,说了就等于当面打脸,仇怨就不知不觉结下了。

不过,见到这位小胡子将军说完,就躬身向自己致歉,便觉得对方还算识趣,于是洒然一笑,以此彰显自己的大度。

在外人看来,似乎就在二人的一躬一笑之间,尉迟槿就得到了朱温的谅解,那些不满尉迟槿之言的朱温的麾下,也不好出言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听尉迟槿继续道:“可李总管兵出晋阳,纵马横刀于陈州之际,数万贼军,顷刻化为乌有,旌旗所指,无不摧拉立朽,可见天下豪杰,堪称英雄的,唯李总管一人尔。”

这马屁就太大了,大得有些让人受不了,尉迟槿的意思,就是除了李克用,天下再也没有人配得上英雄这两个字了。

站在尉迟槿的角度来想,你朱温不是想要吹捧李克用吗,那我帮你吹好了,直接把李克用送到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地步,这样可以吧。

当然不可以了,这样一说,不但朱温受不了,朱温的那些麾下也同样受不了,朱温虽然带头吹捧李克用,也不介意别人帮着吹,可你也不能开地图炮,一炮打死无数人啊,包括他朱温都是炮灰,那朱温能愿意吗。

“不错,韩兄果然有见地。”李存璋可不管汴州的这些人怎么想,一见尉迟槿这么给力,立刻就附和了一句。

“总管雄姿,天下第一,确实不是一些阿猫阿狗的能比的。”史敬思继李存璋之后,也连忙顺势附和道。

跟随李克用一起赴宴的河东大将,立刻纷纷附和,俱有荣焉,少不得就有一点得意忘形之态。

这一幕看在朱温麾下的眼中,自然愤愤不平,暗自憋出了内出血,干儿子朱友恭瞥见了朱温的脸色,立刻就站起来反驳道:“李总管自然英雄,可我家都督同样英雄无双。”

朱友恭,就是曾经出卖朱璃父母的李彦章,其人因为比较善于钻营,颇得朱温喜爱,加上他身为朱温义子,出席在这种场合,实属必然,一听自己的老子被人鄙视,他岂能坐视。

一见朱温的麾下,有人跳了出来,想给朱温撑场面,尉迟槿心中窃喜,暗哼一声,小样,终于憋不住了吧?

第一二七章 怒起歹意生

这个机会她哪里能够放过,闻言佯作迷惑道:“唔,请赎在下孤陋寡闻,朱都督虽然英武不凡,不过才上任不到一年,不知有何功绩,能与李总管相提并论呢?”

朱温没有功绩吗,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可是那些功绩,真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吗?

难道朱温的麾下,会将朱温以前在草军中,攻破了哪些州县、打败了朝廷哪些大将,这样的战绩,在这个场合抖露出来吗?

他们自然不会,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官,不是贼,若是将以前做贼的时候,那些战绩说出来,那就不是功绩了,而是血迹斑斑的罪行了,这也正是尉迟槿笃定朱温麾下会吃瘪的原因。

朱温去年才投靠朝廷,虽然将近一年了,也立下几件功绩,可是朝廷交给他剿灭黄巢的主要任务,他还是依靠李克用才完成的,这要是传扬出去,是长脸呢还是丢脸呢,朱温的麾下不蠢,自然就不能提了。

尉迟槿似乎无意一言,竟然问得朱友恭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对此,尉迟槿佯作讪讪,略显歉意地看了朱友恭一眼,似乎还向朱温瞥去歉意的眼神,可是这种眼神,看在朱温的眼中,非但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惭愧之意,反而觉得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这种情形,对于向来肆无忌惮的河东大将来说,非常有趣。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夯货,没有什么功绩还硬撑,自讨没趣!”李存璋肆无忌惮,指着朱友恭放声嘲笑道。

“哈哈,朱都督虽然对我家总管一片孝心,可史某不得不说,在为国效劳这方面,都督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吧,更不要说和我家总管相比了。”史敬思好笑地安慰朱友恭道。

“哈哈,你们两个,就不能少说两句,看到朱都督没?看到对面的那帮人没?脸都黑了,啧啧。”李存信同样不是什么好鸟,插言戏谑道。

河东大将,肆意哄笑,就连李克用本人,也轻蔑地瞥了朱友恭一眼,继而好似无意,又仿佛故意地看了朱温一眼,充满了不屑。

他本来就看不起朱温,一听对方的麾下,竟然想将朱温同自己相比,就感觉这是对自己的侮辱,自然就不假辞色起来了。

这个时候,只见右侧的汴州文武阵营,一名马脸文士站了起来,肃然道:“我家都督并非没有功绩,都督曾于瓦子寨击败过黄巢大将王虔裕;历经大小四十余战,打败了黄巢大将黄邺,收复西华寨;陈州之战,都督尽心尽力辅助李总管攻破黄巢,这些难道不是功绩吗?”

“哈哈,算得,算得。”李存璋最是肆意、猖狂不羁,捂着肚子,弯着腰连声接口道。

他可是李克用的老部下,当初李克用起兵造反,弑杀节度使段文楚的时候,他就跟在了李克用的身边了,颇得李克用的信重,自然也少了很多顾忌。

李存璋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喷笑,努力端着表情,认真地回答李振道:“蚊子大小也是肉吗,虽然跟我家总管击溃尚让、大败黄邺,十八悍骑破长安,北击逆臣郑从谠,南灭草贼数万军,虎狼谷中斩黄巢比起来,这点功绩确实小了点,但确实是功绩。”

“你”当李存璋毫不客气地将李克用的功绩,一一列举出来之后,彰显之下,朱温的功绩,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相形见绌、高下立判,这不是明摆着打脸吗?

这样一来,就连李振的面色,都涨得赤红了起来。

李振本来就是小心眼,兼且为人残忍狡诈,自从跟了朱温,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李存璋看似肯定了朱温的功绩,但一一列举李克用的功绩后,对比之下,朱温若是拿着这点功绩当资本,就偏要说自己是英雄,那也显得太不成器了。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古语有云主辱臣死。

李存璋的刻意显摆,无不彰显朱温配不上“英雄”这两个字,彻底激怒了朱温的麾下,双方立刻唇枪舌剑地争吵了起来。

朱温麾下占据主场,人多势众,滔滔不绝;李克用战绩彪炳,他的麾下理直气壮,反驳起来,铿锵犀利,一时之间,双方势同水火,若不是顾忌主君还在的话,估计都能打起来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蓄意挑拨事端的尉迟槿,依旧无事人般的佯作茫然起来,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可是她装得再无辜,也自信此事做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个人就是一直纹丝不动,羽扇纶巾、倜傥风流的敬祥。

虽然尉迟槿引起了敬祥的怀疑,但敬祥却仍旧迷惑不解,在他眼中,这个俊逸非凡的将军,是跟随李克用一起来的,若是说他蓄意挑拨,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毕竟李克用现在身在浚仪城中。

可以说朱温一旦和李克用起了龌龊,身为李克用麾下的大将,同样落不着好啊,这不符合河东的利益,所以敬祥虽然怀疑尉迟槿,却并不确定他是有心的。

若是让他知道,化名韩槿的尉迟槿,其实是朱璃的心上人,那他就能瞬间确定,尉迟槿是故意的。

望着一改谈笑风生、相互恭维,反而变成菜市场一般喧嚣、混乱的庆功宴现场,李克用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而朱温的面色,却愈发阴沉起来,几乎都能拧下水来,眼中还不时闪烁出一抹幽光,尤其是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河东有大将,突然高喝道:“哼,一帮草贼出身的狗东西,也想和我家总管相提并论,你们配啊?”

“狄狗,休要猖狂,李克用又干净吗,肆虐云朔,抢掠代蔚的狗贼是谁?”汴州麾下,立刻有人反唇相讥。

双方越吵,越没底线,竟然连彼此的老底,都被掀了出来,形势急转直下,彼此之间再也不可能互相吹捧、宾主尽欢了。

一场庆功宴,最后在李克用一声怒喝之下,平息了下来,随即不欢而散,望着李克用等人远去的背影,遭受屈辱的朱温麾下,无论文武,皆是面色阴沉、凶光毕露。

李克用走后,宴客大厅,一片狼藉,汴州文武的脸上,也和酒宴之后的餐桌一样,狼藉不堪,甚至阴晴不定,几欲暴走。

一脸阴沉的李振躬身走到朱温身边,寒声道:“都督,这帮沙陀狗贼,太嚣张了,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才是?”

“教训?”朱温虽然郁闷,却直到现在也只能干憋着,这位节度使可是氓流混混出身,这个世上还有比小混混,更在乎脸面的吗?

即便有,只怕也不多,今天几乎就等于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将近一个时辰,还不能吭声,他心里的愤懑,到达了何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朱温宴请李克用,原本就欲结好对方,给他自己争取点时间,以便壮大实力,若是他实力足够强大,他不介意立刻和李克用掰掰手腕。

可现在他明明没有得罪李克用的心理准备,一场欢宴,就无缘无故地演变成了这样。

史载,黄巢死后,朱温坑杀李克用,其实是历史的必然,因为那个时候,草贼倾覆,天下间最强大的两位军阀,就是朱温、李克用两个,碰撞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同,现在朱温还比较弱小,他需要时间来壮大,今天他确实放下身段,刻意讨好李克用,这才大费周章地设宴给对方接风,可事情的发展,往往总是出人意料。

一听李振提议,要给李克用一点教训,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心动了。

虽然现在他比李克用弱小,忌惮对方是肯定的,可要说怕,还不至于,虽然在明处,他节制的只有四州之地,暗中却不知在河南府这片地域,安插了多少人手。

就好比朱温为什么要救援陈州,剿灭黄巢只是目的之一,他还为了将陈州纳为己有,才果断出击的,赵犨就是因为朱温的援手之义,才最终投靠到了他的麾下的。

如今中原地区,尤其是河南府这块地界,说他是一呼百应,也毫不为过,李克用不给他面子,当众看不起他,恼羞成怒的朱温,终于起了歹意。

李振一看朱温蠢蠢欲动的神色,就知道这位心动了,连忙继续怂恿道:“河东虽然看似强大,可也有弱点,沙陀人的骄兵悍将,之所以能够凝成一股,主要还是李克用的功劳,指望他那几个弟弟,像李克修、李克宁之流,怕是未必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只要除掉李克用,河东的强势,怕是瞬间就会瓦解掉吧。”

朱温不笨,经过数年征战还能活下来,成为一方枭雄,笨蛋是做不到的,李振说到这里,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袭杀李克用的意思啊。

虽然听出了李振的言下之意,朱温仍旧出言问道:“先生且待如何?”

李振见询,毫不犹豫道:“如今天色已晚,料想那李克用绝不可能连夜北上,他既然没有留在都督府下榻,必然会居住在驿站。”

“嘿嘿,都督,要是我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上源驿站,将李鸦儿那狗贼烧死在驿站之中,天下之大,还有何人值得都督如此忌惮啊?”李振阴笑了一声,继续蛊惑道。

第一二八章 猛将尽出

朱温闻言,没有立刻决定,而是转头看向敬祥,敬祥坐在右边最上首,也是距离朱温最近的地方,李振的建议,并没有避开他,所以二人之间的对话,他一丝不落地全都听在耳中。

闻言,敬祥稍思片刻,就立刻道:“若是教训他一下,李兄之策未免多余,要知道打蛇不死,贻害无穷的道理,这么好的机会,要干,都督不妨就干脆来个一劳永逸,岂不更好。”

“唔?”朱温闻言,神情大振,双眸瞬间迸发出无尽的精光,定定地盯着敬祥道:“莫非先生还有更加周详的计划?”

敬祥闻言,看了李振一眼,发现李振同样求教似地看着他,便狠戾地道:“李兄之策不失为一条妙计,可若只是纵火,怕是不够,既然要做,就必须一击必杀。”

“除了纵火,都督还可以暗中派人包围驿站,大火燃起之时,若是有人冲出火海,便下令出击,尽量让他们一个都走不脱。”

朱温闻言,和李振相互对视了一眼,敬祥是怕他们一把大火烧不死李克用,又完善了一下李振的计策。

还是这位想的周全,也更加狠辣,不过,朱温喜欢。

既然两位良谋都赞成,朱温立刻有了行动,转头看向一众武将,阴狠地道:“虽说李克用仅仅只带三百牙兵,可麾下大将也带了十余位,所以,能不能将李克用留在汴州,就看诸位将军的本事了。”

“请总管示下。”朱温麾下一众大将,立刻奋勇争先,轰然应诺。

他们早已气急,若不是朱温之前,蓄意结好的神态,迷惑了他们,恐怕很多人当场就大打出手了。

看着士气高亢的一众大将,朱温顿时意气风发起来,心中暗道,你独眼龙既然看不起我,那就别怪我送你归西了。

“王彦章、王彦童何在?”朱温即刻开始点将。

“属下在。”一名玄盔铁甲,龙目虎须、佩剑裹甲的铿锵大汉,带着一名和他相貌,有着八分相似的小将出列应诺。

这人就是王彦章,煊赫五代整整三、四十年的绝代猛将,人称王铁枪,一生只有两场败绩,第一次败给了李存孝,第二次败给了史建瑭,终生侍梁、宁死不降。

要说李存孝是沙陀人的一杆旗帜,那么王彦章就是后梁的扛把子,无论是武功韬略、操守忠贞,王彦章都不愧名将之名。

王彦章,出身郓州,乃是朱温讨伐黄巢之时,自荐为将的豪杰。

刚开始众人并不服他,哪里会想到,他为了让人敬服,竟然光着脚,在满地的铁蒺藜上,来回奔跑数次,最终安然无恙,让人慨叹不已,这才大为拜服。

后来朱温听闻此事,就提拔了这位好汉,没想到刚刚进入朱温的麾下,王彦章就搦战众将,竟然无人能敌,自此,深受朱温喜爱,现在为了要取李克用的命,朱温终于祭出这张王牌了。

看着自己麾下第一猛将,朱温更加神采飞扬,朗然道:“彦章,本总管命你兄弟,统帅所部三千人马,今夜丑时包围驿站,发火箭纵火烧楼,大火燃起后,但凡有人冲出火海,直接击杀。”

“诺”王彦章兄弟,立刻应命。

朱温想想似乎还不放心,毕竟李克用身边带着数位大将,又立刻连声点将道:“庞师古、葛从周、刘悍、王重师、李思安、友恭、氏叔琮你们几人,和彦章同去,沙陀狗贼能杀一个是一个。”

“诺。”众人齐声应诺。

再说李克用,离开都督府时,天色已晚,若是他们出城远去,不免会错过宿头,李克用只好带着众人,前往城中的上源驿馆,准备借用那里将就一晚。

今天的冲突,说到底是尉迟槿故意挑起的,她自然就会多考虑一层,临走之际,她看到了朱温的脸色,以及一众汴州麾下的神态,让她有所警觉,这事怕是还没完。

现在她同李克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朱温若是起了歹心,自然也不会放过她,本着为人为己,她现在都不能坐视不理,想了想,就突然拱手向着李克用道:“总管,在下观朱温神色阴沉,他不会贸然对总管不利吧?”

李克用回头看了尉迟槿一眼,双眸微眯,少顷就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傲然道:“哼,就怕他有贼心,没贼胆!小郎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有我河东精兵强将在此,朱温绝不敢动我分毫。”

这里并非笔者想将李克用写得那么弱智,而是李克用面对唐末其他枭雄,如朱温、杨行密等,有着天然的藐视,骨子里就带着天然的优越感。

用现在的话来说,李克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而朱温、杨行密不过是草根出身的野小子,他能看得起对方才怪。

一见李克用说得那么自信,尉迟槿就感觉自己白费心了,不过河东麾下,也不尽是李克用这种自视甚高之辈,譬如史敬思、李存信等人。

尉迟槿不说还好,这一提醒,倒是让两人暗中提防了起来,李克用可以自负、可以狂言,他们这些麾下大将,却不得不为李克用的自负、狂言做出保障,付出代价。

河东的一众大将,因为都参与了吵架,也没有人饮太多酒,既然李克用选择在这里过夜,他们虽然没有一个上前规劝的,却都在尉迟槿的提醒下,留了个心眼,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汉子,能活到现在,心性都不一般。

这些大将却并没有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神经大条,所有人都显得十分警醒。

十余名大将分成三波,轮流驻守,三百牙兵同样分三波,轮流守夜。

尉迟槿主仆三人,更加不敢三心二意,三人现在不分主次,轮流驻守,若是说李克用现在卧榻于猛虎之侧,那么尉迟槿等人,就是在群狼环伺之下入眠,岂敢大意。

四月的夜,清爽中带着烂漫的芳香。

月西斜,繁星满天。

驿站的戍卫不但没有昏昏欲睡的神情,反而更加警醒。

现在统帅他们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大将,而是一波一波的大将,由不得他们不警醒,越是善战的大将越懂得,什么时候,才是杀敌制胜的最佳时刻。

夜,显得格外幽长,而又格外肃杀。

大概丑时左右,一抹震动,突然从远方蔓延而来,负责戍守后半夜的史敬思神情阴沉,握了握手中的银枪,头也不回地向着旁边的几名牙兵嘱咐道:“去几个人叫醒总管和诸位将军,再去几个人叫醒卫士同袍,看来朱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真敢对我们动手了。”

黑暗中,几名牙兵闻言,丝毫不敢质疑,有人迅速钻进驿站之中,前去呼唤入睡的几位大将;有人则疾步奔入旁边的临时营地,前去唤醒一起前来的牙兵。

李克用太自大了,他自忖朱温应该不敢对他怎么样,在尉迟槿的提醒下,还是住进了驿站。也许有人会说,难道李克用傻吗,对啊,难道李克用傻吗,笔者很负责地放言,李克用绝对是一个政治能力,几乎为负数的人物,不妄言,有史为鉴。

他少年成名,比起朱温、杨行密等人,他的出身高出其他两人十来个档次都不止,这也就造成了他目无余子、骄狂自大的性格,麾下良谋悍将无数,到了死的时候,还是给儿子留下一堆烂摊子,政治能力不为负数,能这么彪悍吗?

一次很寻常的麾下义气之争,竟然真让朱温对他出手了,在他的思维中,这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可是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偶然、有蓄意、也有必然。

何谓偶然?那就是李克用的麾下,不该得罪睚眦必报的李振,这个屡试不第的儒士,却最见不得以正规渠道加官进爵的其他人了,只是一厢情愿的偏见,就害死了无数官员,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十分歹毒。

蓄意,就是尉迟槿小娘子的蓄意挑拨;必然,就是连敬祥都认为,李克用是朱温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突然一反常态,支持了李振对李克用的坑杀,这才促成了今日的夜袭。

不等沙陀大将全部醒转,甚至连李克用都还在穿衣套甲,王彦章已经率兵围住了驿站,战阵初成,立刻就有无数卫士,向着驿馆抛扔薪柴,几乎一瞬间,驿馆的周围,就堆积了无数的薪柴。

史敬思见此情景,心下大惊,刚想走出去质问对方,顺便拖延一下时间,只见王彦章根本不予理会,大手一挥,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即刻下令道:“火箭,准备。”

史敬思闻言,脸色瞬变,大啸一声道:“混蛋,庶子岂敢,驿站中下榻的可是我河东总管李将军。”

王彦章只是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总管既然下令,要他全歼驿站所有人,说什么有意义吗,跟对方啰嗦,只会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准备,身为大将岂能不知“侵如火”的道理。

既然决定歼灭,就当寸刻必争,一念至此,对于史敬思的大喝,他更加不理会,再次下令道:“齐射。”

第一二九章 血战驿馆(一)

随着王彦章一声令下,无数火箭腾空而起。

突然间,大地之上,好似瞬间飙射出无数的烟花,这些烟花划过优美的弧度,又似流星坠雨一般地垂落而下,须臾间,就“咄、咄、咄”地射入了驿馆的木墙中、房顶上。

早已经过无数风吹雨打,干燥、腐朽的木墙,伴随着火箭的射入,从边角处的碎木开始,还有那房顶的茅草,率先燃烧了起来。

暮春时节,凉风徐徐,火借风势,风助火势,顷刻之间,大火就熊熊而起,越烧越旺,加上周围干柴的引燃,整个驿馆,片刻功夫,就化作一片火海。

大火映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河东大将原本就留了个心眼,一接到牙兵通禀,几乎立刻奔出了驿馆。

一见四周人影重重、长枪如林、飞箭如雨,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甫一现身,就伙同着牙兵大呼一声,奔杀出去。

“朱温狗贼,这是作死吗?”

“汴州狗贼,准备受死了吗?”

人人皆是暴烈如火、悍不畏死;自忖实力强悍的河东大将,径直奔向汴州军前方的将领,譬如李存璋,瞬间就找上了庞师古,李存信也对上了氏叔琮,等等,各自捉对厮杀,悍烈果敢、忘却生死。

烈火之中,刀光枪影、矛寒戈冷,断肢横飞、鲜血抛洒,夹杂着无数的呐喊声、哀嚎之声,轰动四方、震彻云霄。

最慢的就是李克用了,等他灰头土脸、衣甲不整地钻出驿馆时,王彦章早已连续不断地下达了数次命令,汴州弓弩手,也早就射出了五、六轮的火箭了。

站在火海肆虐的楼道上,就见河东大将、汴州大将,踊跃纷纷,有马的纵马冲刺、没马的夺马奔杀,四下里火焰肆虐、呐喊如潮,似乎就连这漆黑夜色,都变得狂躁而暴虐起来。

第一个发现王彦章的,就是河东大将史敬思,此刻,他早已冲了出去,他想要冲向王彦章,打断对方有条不紊的下令,不料却被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将军,纵马拦截了下来。

这人正是王彦章的弟弟王彦童,二人双枪匆匆对上一击,只听“咣”的一声,双枪碰撞,竟然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彼此都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一惊之下,尽皆不敢懈怠,立刻全都凝神以对了起来,半斤八两的对手,任谁都不敢小觑。

史敬思一被缠住,立刻就和王彦童厮杀了起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冲破对方的阻拦,而那打断王彦章下令的企图,也就胎死腹中了。

河东大将中,有人一看史敬思被拦,了解他心意的其他大将,连忙调转马头,继续冲向王彦章,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郭景铢,他是李克用的近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奴仆。

郭景铢虽是一介奴仆,武艺却不低,勇悍威猛还在李存璋等人之上,对李克用更是忠心耿耿,只是他刚刚拨开燃烧的干柴,冲到王彦章近前,斜刺里,汴州军的军阵中,又有一人向他冲了过来。

此人正是汴州大将刘捍,朱温曾言:“敬翔、刘捍、寇彦卿三人,天生就是为我降生的”,可见刘捍在朱温心中的地位,其勇悍程度也绝非等闲。

只是寇彦卿尚未来得及展露头角,就被岳鹏举一枪挑杀,不得不说这是朱温的一个缺憾,现在似乎还看不出有什么紧要的,只有随着势力的壮大,四处征伐之后,这种缺憾才能彰显出来。

刘捍对上郭景铢,正如马超战许褚,煊赫无双,杀气弥天,二人就像秤砣碰到铁疙瘩一样,硬碰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战得激烈无比、勇悍绝伦。

郭景铢再次被拦,河东众将又有一人火速冲出,杀向王彦章,此人名头可一点不小,绝对不下李存璋、李存信等人,他叫李尽忠,同是李克用宿将,趁着郭景铢挡住刘悍之际,他便挥抢奔刺王彦章,时机确实掐捏得正是时候。

枪如疾风鼓劲草,马似游龙追狂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李尽忠就奔刺到了王彦章的近前,长枪锋锐,直刺王彦章胸口。

坐在马上,一直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地的王彦章,骤听风声,神色一凛,却镇定自若,只见他突然一个斜身,突然避开李尽忠的疾刺;与此同时,其手中大铁枪横扫而出,疾若狂风卷平岗,只听“噗通”一声。

李尽忠一枪刺空,再想回枪自守已然来不及,对方的速度快如闪电,只是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擂中,随着铁抢轰击的声音暴起,李尽忠应声横飞,犹如一块狂风中的破布一样,浑不着力。

而就在其横飞而出的同时,一马如龙,风驰电挚,疾如狂蟒出水、迅若疯虎扑食,紧紧缀在其身下,那紧追不舍的身影,正是王彦章。

飞马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王彦章手臂一举,一道玄光飞刺而出,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战场之上,杀敌制胜的不二法门,只听“噗哧”一声,仍旧飞掠在空中,手舞足蹈、无处借力的李尽忠,倏然就被一杆铁抢刺穿,鲜血飞溅,暴起一波惨烈的血雨。

这惨烈一幕的发生,赫然宣示着汴州军拿下一血,无数河东大将惊愣之际,突然传出疯狂的怒吼。

“尽忠,啊,混蛋。”

“狗贼,还尽忠命来。”

李尽忠一着不慎,就被刺死,激起了无数痛斥。

尤其是李存璋、李存信等河东宿将,他们和李尽忠可是生死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反而却在今日,死在这种阴谋的伎俩下,他们心中的悲愤,几欲撕裂胸腔、喷涌而出。

最靠近李尽忠的就是郭景铢,他瞥眼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血气上涌,骤然爆发而起,一棒砸开刘捍的纠缠,回马就向王彦章杀去。

“狗贼,竟敢杀我兄弟,受死吧。”厉喝飙出,郭景铢飞马挟棒而上。

人马未近,铁棒抡起,犹如抡起一片长空,倾尽心中滔天愤恨,铁棒如山,轮舞如练,狠狠地向着王彦章当头砸来。

看到这一幕,王彦章冷哼一声,铁抢一甩,猛地将李尽忠的尸体,甩向郭景铢迎面砸来的大铁棒。

这一刻,面对兄弟的遗体,郭景铢蓄势已成,再想收手显然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大铁棒毫无意外地砸在了李尽忠的尸体上,尸体突然遭受如此轰击,突然碎烈开来,无数血雨、无数碎肉,瞬间散射而出,期间还夹杂着郭景铢那不甘、负疚、和悲愤嘶吼声:“啊,不,狗贼害我。”

可是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谁会管你此刻的憋屈,正在郭景铢悲愤欲狂之际,一抹幽光电闪而至,正是王彦章趁机出击。

大铁枪透过血雨肉糜,拨草寻蛇、飙射如梭,骤然刺向郭景铢的胸口。

听到风声,郭景铢骤然从悲愤和负疚中醒转过来,本能地挥棍去挡,只听“当”的一声,大铁枪毫无意外地刺在了铁棍之上,郭景铢顿感浑身倏震,虎口欲裂,一口郁气积结在胸口,进不去,发不出,痛苦得几欲疯狂。

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威猛,劲力如此汹涌,一击之下,瞬间让他明悟了王彦章的彪悍,这等高手,绝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可是,不等他懊悔,刘捍早已窜到,趁着郭景铢硬接王彦章一击、浑身不得劲的当口,一枪捅出,奇贼无比,时机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听“噗哧”一声,毫无意外、毫不费力,这神来的一枪,竟然直接贯穿了郭景铢的后心,从他的前胸钻了出来。

“啊,我,我不甘啊”骤遭偷袭,郭景铢愣愣地看着,从其胸口钻出的枪头,突然仰天一声悲呼,“噗通”一声栽下马去。

这兔起鹘落的一幕,看得李克用双目充血、悲愤欲绝,仰天一声大吼“啊,混蛋。”

伴随着吼叫之声,他猛地跳下木楼,直接落在一匹空身的战马之上,挥刀就向王彦章冲杀了过去。

“杀我大将,我要你们死,啊,我要你们全部死绝。”李克用怒发冲冠、歇斯底里。

河东两将瞬间毙命,李克用发狂一般地冲出,致使驿馆前面的空地上,厮杀得更加激烈起来。数百河东牙兵,以及数位河东大将,此刻已然变成一支哀兵,人人奋不顾身、个个双目赤红,刀光血雨、残肢乱飞,夜,似乎也不再漆黑,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猩红。

李克用疯狂冲锋,他的身边还带有四人,其中三人正是化名韩槿的尉迟槿主仆仨,还有一人,正是李克用的贴身牙将朱邪仆骨,这是一员猛将,实力不下于史敬思等人。

眼前血腥的一幕,让尉迟槿知道,她的蓄意挑拨,到底造成了多么大的后果。

若是李克用这次不死,这般仇恨,几乎注定了朱温、李克用必成死仇,其仇恨程度,比之朱璃和李克用之间,也丝毫不差,甚至李克用痛恨朱温,比痛恨朱璃还要更甚。

朱璃虽然跟独眼龙有着杀父之仇,但说到底,李国昌并非死在朱璃之手,而朱温却是实实在在地、想要置独眼龙于死地啊,现在两将被杀,李克用发狂欲癫,无不表示着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第一三零章 血战驿馆(二)

不过,不得不说李克用的麾下确实凶悍,尤其是李克用的贴身牙兵,以三百对三千,一比十的比例,这些牙兵毫无惧色,竟然还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鸦儿军,这才是真正的鸦儿军啊,传闻鸦儿军个个以一挡十,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尉迟槿见到这种情形,也不禁暗自羡慕起来,甚至都替朱璃感到酸溜溜的嫉妒。

一见李克用发疯一般的冲来,王彦章双眸微眯,提枪策马,立刻迎了上去。

而看到杀死李尽忠、迫杀郭景铢的敌将,冲向李克用,不待李克用吩咐,他的牙将朱邪仆骨,迎头就是一棒,凶厉无匹、暴虐无比,径直当头劈向王彦章。

王彦章岂能怕他,面对朱邪仆骨如此汹汹狠戾的一击,他连挡都不挡,一枪骤然刺出,疾如鸿雁穿云、迅似飞箭落月,倏忽而至。

只听“当”的一声,朱邪仆骨全力一棒,就被王彦章,一枪刺在了侧面,瞬间荡了开去。

好个王彦章,一枪击开朱邪仆骨的狼牙棒,只见他策马不停,飞纵突进,手中长枪同时抡起,枪头倒拨、枪尾上撩,猛似奔虎出穴般地、撩向朱邪仆骨的胸部。

朱邪仆骨手中的兵器,是重武器狼牙棒,直面对方迅若奔雷般的撩击,此时再想拉回武器阻拦,已然来不及了,一击之下,落入窘境,不是他弱,而是王彦章强大得过分。

面对生死一瞬,朱邪仆骨幽眸盈绿,根本不理那撞向自己胸口的枪杆,撒手丢掉手中的狼牙棒,不但不避反而合身扑上,只听“噗哧”一声,那是利器入体的声音,血花迸现、冷艳夺目。

对王彦章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王彦章手中的长枪可不是常规的长枪,而是一杆大铁枪,整个长枪全部是由镔铁打造而成的,浑然一体,根本不惧任何利器削砍,挥动起来,无处不可破敌。

铁枪尾端骤然在朱邪仆骨的“配合”下,毫无迟滞地砸破了他的铠甲,悍然捣进了朱邪仆骨的胸腹,喷薄而出的鲜血,突然溅了王彦章一脸。

就连王彦章都没想到,朱邪仆骨竟然如此悍不畏死、果断非常,枪杆入体,朱邪仆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竟然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拽住王彦章的铁抢,死死攥在手中,硬是不让他挣脱出去。

“总管快走,以后再为属下报仇。”攥住枪杆的朱邪仆骨,头也不抬地对着李克用大嘶吼道。

“仆骨!”李克用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双目赤红,郭景铢死了,李尽忠死了,现在竟连朱邪仆骨也即将死去,这一刻,他的心痛了,悲痛如炽,几近狂癫。

“啊,啊,狗贼王八蛋,我要杀了你。”李克用口不择言,骤然挥起长刀,砍向王彦章。

长刀如练、劈砍如电,亡命般地斩向王彦章的脖子,凶厉无情之中,还夹杂着这位枭雄无尽的怒火和悲愤。

而王彦章一拽之下,竟然没将铁抢拽出,无奈之下,只好撒枪后仰,险险地避开李克用这夺命一刀。

同一时间,王彦章一脚踢出,狠狠地踢在了大铁枪的枪杆之上,猛地将长枪颠起,身体后仰的同时,从左侧急速摇转半圈,划过一道圆弧。

那情形,就好似一根绑在石磨上的磨棍一样,以臀部为支撑,旋转了大半圈,再次将长枪抓在手中,蓄力一拔,只听“噗”的一声,这才从朱邪仆骨的体内抽出长枪。

再看朱邪仆骨,虽然早已濒临咽气,可他的一双血眸,却仍旧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彦章,从头到尾都没呼痛一声,这才是真正的漠视生死、狠辣疯狂之徒。

就连王彦章自己都看得惊骇莫名,若是河东大将人人都像此人一样,朱温知不知道,他这次到底给自己结下了什么样的仇家呢,一种古怪的念头蓦然划过他的心田。

只要李克用不死,这些人必然会成为汴州的噩梦,王彦章无比确定。

这一幕说时慢,那时快,也就半个呼吸不到,就是连王彦章也没有想到,这朱邪仆骨,会在第一击的时候,就已打算搏命,害得他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这个时候,李克用已经杀到了王彦章身后,一刀没有砍到王彦章,让他暴怒不已,想要回马杀回去,可是四下里的汴州卫士,已经向他风涌而至,迫得他根本无暇回马,只得挥刀乱砍。

而在王彦章的对面,尉迟槿主仆三人,刚刚清理完围攻的汴州卫士,抬眼望去,就看到朱邪仆骨“噗通”一声,坠落在地的一幕,这震撼的一幕,让三人脸色刹时难看了起来。

他们也同李克用接触了一段时间了,对方为了收伏尉迟槿,有事没事就邀请尉迟槿主仆三人同行,谢天、谢地两人,可没少和朱邪仆骨打交道,这是一名猛将,其悍勇程度,丝毫不下于谢天、谢地中的任何一人。

而就是这样一名猛将,一转眼的时间,就被面前这个汴州大将斩落马下,要说尉迟槿三人没有一点震撼,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对方的可怕,尉迟槿立刻想到,谢天、谢地要是对上此人会如何,结果不言而喻,绝对触之必死。

这样一想,她别无选择,手中凤翎大刀骤然暴起,划过一道璀璨的银幕,倾尽全身之力,悍然劈向王彦章,口中同时暴喝道:“冲过去,快。”

尉迟槿骤然出刀,根本就是一瞬间的决定,王彦章刚刚拔出长枪,就见一道银光乍现,转瞬就到了他的眼前,骇得他根本无暇思索,立刻挥枪横拦。

“咣”

刀枪相撞,王彦章只感觉一股大力涌来,让他心下一惊,此人是谁,竟然拥有如此神力?

要知道王彦章本身就是天生神力,感受到那股涌来的力量,都快要赶上他了,由不得他不心惊。

谢天、谢地倒是听话,知道这个时候,若是磨磨蹭蹭的,反而凭空增添麻烦,让自家小娘子舍命相搏的苦心付诸东流。

在尉迟槿悍然砍向王彦章之际,二人立刻纵马飞驰,风一般地掠过王彦章身侧,汇合到李克用的身侧,帮助他一起砍杀起汴州卫士来。

而王彦章此时,却是惊疑不定地顺着雁翎大刀的方向,看向尉迟槿。

只见一将如玉,银盔银甲,其人非常英俊、凤眸含煞、玉面肃然中,似乎还有一股别样的妩媚,让人望着骤然生出一股别扭的感觉。

还有那黏在对方嘴上的两撇小胡子,赫然破坏了他的英武,感觉不伦不类、阴柔难明。

虽然有这种感觉,他也顾不得细想,面对如此高手,虽然他有信心打败对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二马交错之际,不待王彦章动作,一道玄光掠过,却是尉迟槿,顺手从腰间抽出铁鞭,疾如闪电般地砸向他的脑袋。

一鞭犀利、狠辣无比,如此身手,绝非等闲,有了这个认知,王彦章自然不敢怠慢。

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推,猛地荡开了尉迟槿的凤翎大刀,随后双手一个交叉,长枪抡起,“当”的一声,就将尉迟槿的铁鞭,阻拦了下来。

虽然尉迟槿两击落空,一刀一鞭都未建功,可也趁着这个间隙,驱纵小红马窜到了谢天等人的身边。

一到这里,尉迟槿收起铁鞭,凤翎大刀抡起,急挥而出,银光匹练,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地砍向四方,那些汴州卫士,触之即死、沾之就残,凄惨到了极处。

尉迟槿一边纵马砍杀敌人,一边向着李克用疾呼道:“总管,我们必须快点冲出去,朱温摆明就是要杀掉你,多呆一刻,总管就多危险一分。”

李克用闻言,双目通红、脸庞漆黑,一只独目闪烁不定,充斥着无尽的暴虐与愤恨,似乎倾尽三江之水,都盛放不下他的恨意。

可虽然愤怒,他也知道尉迟槿所言不虚,现在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朱温又是火攻,又是围杀,分明就是想将他们全歼于此,他麾下现在只有数百牙兵,立刻就想报仇雪恨,未免太不理智了。

想到这里,他抑制住了自己回头冲杀的欲望,长刀挥出,拼命地砍向周围的汴州卫士。

只是李克用想走,无论是汴州大将、还是汴州卫士都不会相让,朱温的主要目标就是李克用,岂能让他走脱,王彦章知道此人绝对留不得。

一看李克用的架势,就知道此贼想要逃跑,这让他如何肯让,立刻调转马头,挥舞着大铁枪,疾如狂风扫落叶般地冲向李克用。

看到这一幕,尉迟槿眉头簇起,她倒是希望李克用死在这里,可若是李克用真的死在了这里,没有数百河东牙兵的支撑,以及李克用麾下十余位悍将的阻拦,他们主仆三人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除非他们向朱温投降。

可是心里还记得,朱璃曾对朱温的分析,她知道这是一个色中恶鬼,让他向一个老色鬼投降,这让她情何以堪,定然是纵死不肯。

第一三一章 夺命奔逃

一念至此,她立刻调转马头,悍然挥刀冲向王彦章,同时大喝道:“谢天、谢地,你们两个协助总管,快点凿穿敌军的包围,我来挡住此人。”

谢天、谢地倒是好说,尉迟槿说什么,他们兄弟照做就是了,反正自家娘子若是不测,他们也绝不会独活。

可是李克用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生死见“真情”,韩槿并未答应投靠于他,值此生死关头,却仍旧愿意为他甘冒奇险,迎战那名汴州猛将,此情厚重,他岂能不感动莫名呢。

原本就猩红的双目,在听到尉迟槿呼喊之后,更是有些潮湿,一呼百和莫得意,绝处逢生是挚友。

心中感动,李克用仰天大喝道:“好,韩将军,今日高义,李某终身不忘,若有来日,李某必与韩兄抵足而眠,同富贵、共生死。”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正在同王彦章大战不已的尉迟槿,突然打了个寒颤,为此还差点被王彦章一枪刺中。

尉迟槿秀美微皱,心中暗骂,谁跟你是生死兄弟,谁跟你抵足而眠,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姑奶奶巴不得你早点去死呢。

而正在竭力厮杀的谢天、谢地,闻听李克用之言,同样同样打了个寒颤,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兵器。

两兄弟皆是古怪地看了李克用一眼,憋得满脸通红,随后连忙转过头去,埋头砍杀起汴州卫士起来,心中暗道,若是换个地方,只怕小娘子早就给你来个三刀六洞了吧,你还妄想和小娘子成兄弟,想得也太美了吧。

这只是个小插曲,李克用乱叫一通,差点害得尉迟槿命丧敌手,尉迟槿虽然不是王彦章对手,可王彦章若想在短时间内击杀尉迟槿,也是不可能的,二人继续大战三十余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而就在这个当口,残余的河东牙兵,以及十分狼狈的河东大将,拼死摆脱了朱温麾下大将的纠缠,赶赴了过来,簇拥在李克用的身边,直接向着城门的方向杀了过去。

尉迟槿一看大势已定,连忙绝招迭出,逼得王彦章不得不纵马后跃,趁此机会,尉迟槿立刻拖刀而走,急速追上李克用等人。

这个时候,王彦章怎肯罢休,主要目标李克用竟然逃了,他岂会甘心,连忙招呼其他汴州大将,率领残余汴州卫士,衔尾就追了上去。

王彦章纵马飞驰,一马当先,眼看快到了城门口了,尉迟槿一行,又被城门阻住了去路,这种前狼后虎的情况,十分危急。

正在奔驰之中的史敬思一看王彦章紧追不舍,神色骤然一肃,突然回马冲了出去,大喝道:“总管先走,属下为总管断后,儿郎们,跟我来,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残余的河东牙兵,立刻齐声高喝,悍然无畏地扑向身后。

厮杀到了现在,李克用的牙兵,只剩下不到三、四十个人了,可见,彪悍无敌的鸦儿军,也禁不住蚁多咬死象的攻伐。

就是这三、四十个人,在史敬思的带动下,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再次杀向王彦章等人。

这一幕,不仅看得李克用独目湿润,就连其余的大将也怂然动容,悲愤莫名之下,就有人打算冲出,想和史敬思一起阻截汴州军的追杀。

李克用看到这一幕,突然暴喝道:“迅速打开城门,我们不能让敬思白死。”

他真的痛心了,身边众将,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再有人折损了。

众将闻言,脸皮颤动,双眸赤红,却终究还是顾全了大局,没有贸然跟随史敬思冲出去,而是直接冲向城门。

尉迟槿主仆三人,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卫士的忠诚,怪不得鸦儿军如此悍勇,这些人似乎早就豁出去了吧。

有道是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啊,在数十人不要命的拼杀下,追击而来的汴州军,果然出现了迟滞,没有立刻追击过来。

“敬思!”李克用飞逃如风,却在马上悲声低呼。

虽然史敬思并不比他小多少,可是二人之间,那种介于兄弟、父子之间的真挚感情,却是难以割舍的;真正的同袍之义,更胜世间无数真情。

这个时候,众人虽然感动,却也知道史敬思的用意,若是义气用事,反而会害得史敬思白死。

尉迟槿并没有关注河东大将此刻的心情,突然一马当先,急速前冲,不等城门边上的汴州卫士围拢上来,她就单刀独骑冲进了城门洞中,凤翎大刀掠起,漆夜中,只见一抹寒光闪过。

“咔嚓、咔嚓”

数声断木之声响起,城门的八道门闩,瞬间被她一刀劈碎,精准无比、犀利无双,看得河东数位大将目瞪口呆,佩服不已。

门闩断裂,城门只要用力推开,众人就可出去,薛铁山、贺回鹘反应比较快,倏然击杀掉几名城门戍卫,就立刻跳下战马,向城门奔去。

二人奔跑到城门边,一人一扇,死命地将城门推出一条缝隙,正好可容二马并行,推开城门,二人先将空身的战马赶了出去,随即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守候在一旁。

尉迟槿一看生路已现,当先窜出,其后的李克用、李存璋、李存信、二谢等人,陆续策马窜出,等薛铁山、贺回鹘跑出城门,跃上战马,众人话都不说一声,就呼啦一下,一路向西,飞逃而去。

半路上,尉迟槿正打算趁乱离开李克用一行,不然到了河东,再找机会脱逃就更难了。

可她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还未来得及实施,黑暗中突然再次冲出无数的汴州护卫,有人当头拦截,有人衔尾追来,气的尉迟槿差点暴走,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跟着李克用等人继续向着潼关方向逃窜而去。

朱温一听,李克用跑了,愤怒不已,当即披甲更衣,亲自率部追出汴州城。

从汴州,沿着郑州、都畿道一路向西,双方一追、一逃,一直追到夜尽天明、红日高升。

一边追着,朱温一边不断派出斥候,发动自己的影响力,调动怀州、汝州、河南府等地方府卫,沿途围追堵截。

而李克用等人,面对这些突然窜出的府卫,都是一触即走,根本不作纠缠,除了留下数具河南府卫的尸体外,朱温花费那么大力气,连根河东大将的毛都没碰到,气得他双眼冒火、大骂不已。

从开封追到郑州,又追到洛阳地界,朱温最终没有追上李克用,在得知李克用回到了自己的大军中后,他才无奈放弃追杀。

上源驿馆一战,李克用痛失四大悍将,心腹牙将朱邪仆骨、十三太保之一的史敬思、贴身别将郭景铢、宿将李全忠,若不是顾忌身后的追杀,他早就心疼得昏厥了过去了。

就在朱温还在为没能杀掉李克用而惋惜的时候,李克用在心里,早将朱温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了数万次,都不止了。

若不是一路都处于惊怒交加之下,李克用一进入大军之中,就昏厥了过去,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不敢妄动,估计双方在洛阳和开封之间,难免会有一场血战爆发。

最终还是让李克用跑了。

朱温脸色十分难看,这仇结大了,可是这个时候,他能怪王彦章吗?

当然不能,此次夜袭,王彦章以一己之力,击杀两名沙陀悍将,皆是李克用的心腹爱将。

除此之外,王彦章还协助刘悍斩得一将,就连最后的史敬思,也是被他打成重伤,才被庞师古趁机挑杀的,当之无愧的首功,显然尽力了。

那他能怪其余众将不力吗,自然也不能,没看到汴州大将现在的样子吗,每个人都是一身狼狈、脸花如猫,还有很多人甚至都挂了彩,明显不是他们不尽力,而是河东大将,确实太彪悍了。

要怪就怪朱温自己太托大了,他想到了围堵驿馆,却没有想到,要在城门口增加戍卫,这才让李克用轻易走脱的,这能怪得了谁呢。

更何况,李克用身边还有一名银甲小将,就是那个在宴会上,公然以朱温为陪衬,赞颂李克用的那家伙,看着白白净净、柔质纤纤的,没想到那么厉害,实力竟然不比王彦章差多少。

这些因素加起来,才是朱温这次袭杀李克用未能竟功的原因,朱温暗暗地分析着。

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思无益,回去之后,该赏还得赏,天意如此,为之奈何,朱温只得自我安慰道。

现在停留在洛阳也于事无补,还是回师汴州吧,再不走,说不定真会爆发更大的冲突,现在的朱温,可不想和李克用的大军对上。

带着大将王彦章、葛从周、刘悍等人,率领数千越骑,朱温没精打采地下令回师,汴州越骑,连同一众大将,即刻原路撤向汴州。

旌麾来时猛如虎,归去忡忡不如猪,上源不杀李鸦儿,从此相见向刀斧。

朱温不开心,也导致汴州大军一路十分沉凝,一路行至汜水,前面突然涌来一大批的难民。

很显然,这些难民应该都是从河南的方向,逃窜过来的,黄巢大败于河南,他流窜的区域,就包括陈州、蔡州、亳州、宋州等等,攻破的城池、携裹的百姓更是多如牛毛,这才造成眼下,无数难民流落异乡的惨状。

第一三二章 有伊再现、欲结永年

朱温的心情本就不好,担心李克用的秋后报复、以及如何向朝廷解释,诸多复杂的情绪,肆虐在心田,令他不胜其烦。

蓦然见到这种乱哄哄、脏兮兮的难民,心情愈发糟糕,那股烦躁、暴戾的情绪,骤然提升到了极点。

他正阴沉着脸,双眸之中,不时闪烁着凶光,一抹绿油油的幽光不断掠在难民的身上,正在他快要抑制不住情绪,准备发泄一下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魂牵梦绕的身影,梦里几回顾,此心仍如故。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碰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你即便每天都要见上一面,一旦很长时间不再看到,印象就淡了,若不是再次相遇,你都感觉不到对方曾经存在过。

可是有些人,哪怕只是见过一次,就会深深地印在心底,刻在脑海,那人的形容、神态,会随着每一次的想念,愈发清晰,清晰得让你根本停不下想念。

而这道进入朱温视线中的身影,就是让他一眼难忘,记挂终生的那个人。

你可以不信神、不信天、不信地,但你不得不相信,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处柔软的所在,在那心底的最深处,深深地藏着他的真爱、他的命门。

遥想当年,朱温的寡母,带着朱温兄弟三人,寄居在萧县刘崇家中,以一介柔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

转眼之间,母亲那美丽慈爱的容颜,被生活的压力、和无情的岁月,雕蚀得沟壑纵横,青丝华发,这一切,看在朱温的眼中,疼在他的心头。

没有儿子,会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安享晚年的,不要反驳,你心中的那些例外,他们是人子吗?是人吗?他们不是,当然不再此列。

可惜一家兄弟仨,都是奴仆。

不甘命运、不甘平凡的朱温,显得十分出挑,结果也遭受了不少的惩罚。

一成不变的生活,若想改变实属不易,朱温打算铤而走险,加入黄巢的义军,而就在那年,他遇见了她。

她高高在上、娇美、圣洁得犹如大雪山上的白莲花,亭亭玉立、馨香远溢,望之让人心灵澄澈、倾慕不已。

也就在那个时候,朱温的心头印上了这道身影,一直铭刻在内心深处,擦拭不掉、遗忘不了。

一向以暴力、残忍闻名后世的朱温,就在那个时候,把初恋交给了单相思。

如果他的心中还有柔软的地方,如果朱温还有命门,那么心底深处,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怕是也只有这道身影了吧。

那是他年轻时代的梦,那是让他每每想起、都欲罢不能的人儿,那是他曾经无数次激发勇气、拼命向前的力量源泉,那是他心中的神,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几乎都有这么一个人,斩不断,理还乱,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这位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娇柔的她,衣衫褴楼,却面色沉凝,柔和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一抹恬静,仿若遗世独立的冰莲花。

在那堆乱哄哄、脏兮兮的人群中,她的境况同样不好,却依旧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心安、沉静的气息,也是让朱温最痴迷的气息。

她就是张惠,宋州刺史张蕤的掌上明珠,那个让朱温觊觎已久,思念如狂的女子。

看到张惠的一瞬间,朱温原本的烦躁、暴虐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留下的只有满满的眷恋、渴望、还有迷离。

“去,将这些人安置下来。”朱温声音微颤,显得有些激动,痴痴地望着张惠,头也不回地对着身边的葛从周等人嘱咐道,根本不顾这些大将诧异的目光。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还有,调拨一批粮草过来,好生招待这些流民。”

“诺”葛从周不敢怠慢,虽然不明所以,却连忙应命。

朱温的异常表现,让他吃惊不已,循着朱温的目光,他看到了一位难民女子,那是一名特别的女子,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容易忘却,甚至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朱温旁若无人地跃下战马,整理了一下衣冠,甚至还对着战马一侧的眼睛,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尊容,确认无暇后,这才缓缓地走向张惠。

朱温一行人,个个步履铿锵,龙行虎步,早已引起了流民的警惕,看到这些人直接向着他们走去,很多人的眼中,浮现出莫名的不安。

张惠也好奇地望了过来,她此刻正小心地搀扶着母亲,跟随在神情儒雅,却一身狼狈的张蕤身后,那望向朱温等人的目光,闪烁不已、略有所思,不过形容,较之其他人却镇定不少。

“几位将军,在下张蕤,不知几位有何贵干?”一看朱温等人,停在了自己的身前,张蕤连忙小心翼翼地抱拳问道。

张蕤就是宋州刺史,黄巢溃败,逃往曹州老家的路上,攻破了宋州治所睢阳县,张蕤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妻女弃官而逃,一路上混在流民之中,免得被其他人认出来。

这个时代,一旦失去节制之地的刺史,就是褪毛的凤凰不如鸡了,而张蕤的境况更加不堪。

朱温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个形容狼狈、颇为寒酸的老人,他的眼中只有张惠,直到张蕤开口询问,朱温才突然醒觉过来,神情略显讪讪,不过转瞬就恢复如初,拱手道:“在下宣武节度使朱温,这位想必就是宋州刺史张蕤、张使君吧。”

张蕤闻言,神情巨变,不过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稳住了心神,而且朱温理论上还是他的上司,这么一想,他就连忙拱手道:“正是在下,见过朱总管。”

朱温是认识张蕤的,梦中情人的老子,怎么可能不打听清楚呢,一见对方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立刻温和地道:“张使君客气了,说起来使君一家沦落至此,朱某也有对不住的地方。”

朱温的客套、和蔼,顿时让张蕤受宠若惊,不明所以,因此愈发不敢怠慢,再次拱手谦虚地道:“总管无需自责,追缴草贼乃是总管职责,草贼肆虐宋州,乃是贼性难改,自然与总管无关。”

对方如此识相,倒是让朱温十分开怀,怕就怕这老头对自己不满,这可是心上人的父亲,若是他不点头,即便自己用强,获得了心中女神,总觉得依然不够圆满。

这个魂牵梦绕般的女子,在她面前,朱温不知不觉就想表现得尽善尽美一点,耐着性子,继续客气道:“使君海量,朱某佩服,只是朱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使君一定要答应在下。”

嗯,张蕤闻言,神情狐疑,陪着小心疑惑道:“在下现在身无长物,流落至此,不知还有什么能够帮助到总管的,若是真有能为总管效劳的地方,在下一定尽力。”

“哈哈”朱温大笑一声,显得十分礼贤下士,温和道:“如今黄巢败亡,宋州平定,使君本就是宋州刺史,朱某冒昧,还请使君继续担任宋州刺史一职。”

“啊”张蕤闻言,心中一惊,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朱温所说的竟然是这件事,如果能够官复原职,他当然乐意之至,可他一个弃官而逃的刺史,竟然还能有这番礼遇,确实让他始料不及。

不过他和朱温非亲非故,此人为何要帮助他呢,这个倒是让张蕤想不通,不过,人老成精,循着朱温不时闪烁的目光,他还是发现了端倪。

朱温之所以愿意帮他,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而是想要他的女儿。

明悟到了这点,张蕤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犹豫了起来,依他本意,将女儿许配给朱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无论身份、地位,对方都配得上他的女儿。

可是,张惠虽然还是完璧之身,可毕竟曾经许过人家的,只是命不好,尚未过门,夫婿就死在战乱之中,若是这件事,朱温以后知道了,他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不过朱温的请求,他又不敢不回应,只好忐忑地道:“在下自然是愿意为总管效劳的,只是”

“哈哈,只要张公愿意就好,自此之后,咋们就是一家人了。”朱温大笑一声,显得十分开怀,一把搂住张蕤的肩膀,慨然道:“说起来,宋州也是朱某的节制之地,只是一直忙于征讨草贼,都没时间前去拜访一下张公,实在失礼至极,如今让张公流落至此,朱某十分抱歉。”

朱温的亲热,让张蕤有些不自在,连忙招呼妻子、女儿过来,一起拜见这位流氓总管,只见张惠扶着老夫人蹒跚而来,及至近前,一同福了一福:“老身见过总管。”

“奴家见过总管。”

二人的拜见,却让而立之年的朱温,有点类似毛头小子般的慌乱起来,连忙虚扶一下,示意不敢承受此礼。

不过他的眼神,自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张惠的容颜,那痴迷、爱慕之意,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那情形,就差在脑门上贴着“这个小娘我要了,快点将她许配给我吧”。

第一三三章 有凤欲巢、有凤缥缈

这个时候,不仅张蕤觉察了朱温的心思,就连他的夫人也感受到了。

至于当事人张惠,只怕感受得更加明显吧,如此聪慧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流氓总管的企图呢。

虽然明白了朱温的心意,但张惠有选择的余地吗?

朱温一上来就让张蕤官复原职,只口不提张蕤弃官而逃的事情,自然是有求于张蕤,先卖个天大的人情,其心意不言自明。

如今张惠一家,早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况,继续逃亡下去,以她双亲老迈的身躯,自然扛不住风吹雨打的侵蚀,更何况,这还是个烽烟四起的年代,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作为一个以贤良精悍,名传后世的一代奇女,她自然明白眼前的处境,若是能以此身,换得双亲安享晚年,她也认了。

天大地大,至孝最大,对任何有格调的人来说,对任何称自己为人的高级灵长动物来说,这都是应有之义,非如此,莫称人。

到了这个地步,张蕤不敢隐瞒,只得壮壮胆,拱手道:“启禀总管,我家小娘,早些年曾经许配过人家”

“什么?”

张蕤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朱温的神色骤然暴变,一声似乎被人挖去心肝似的怒吼,喷薄而出。

只见他凶眸含煞、脸色铁青,浑身萦绕着暴虐、狂躁的戾气,那几乎吃人的神情,以及澎湃不已的杀气,瞬间就压制得张蕤几欲窒息,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温什么人,那可是从死人堆里趟出来的暴徒,手上沾满了血腥,这一爆发,就连张老夫人都吓得险些站立不稳了,要不是张惠连忙用身体托住她的身躯,说不定立刻就会跌坐在地上。

而身为一家之主的张蕤,此刻更是面无人色,两股战战,那张苍老、狼狈的老脸上,瞬间就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一幕,看在张惠的眼中,让她素颜含霜,秀眉微蹙,愤怒地瞪视着朱温,那一双美眸之中,充满了喷薄欲出的火焰,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般的坚定,那决绝的神色,让人心颤、让人疼惜。

张惠只是一眼,就让朱温立刻心下一凛,似乎就连心跳都缺失了一拍。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一改暴虐凶厉的模样,忙不迭地垂下脑袋,形若一个做错事、被老师责骂的孩子。

甚至就连那不可一世的神情,都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偶尔还会上翻着眼珠子,偷偷地瞄向张惠的脸色。

自古以来,一物降一物,有时候,真是太对了。

不可一世、形若魔王一般的朱温,在张惠的面前,就像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孩子,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这突然的一幕,让双方都沉默了片刻,张惠根本就没理会朱温,而是不断地轻抚着张老夫人的后背,为她舒缓一下身心。

张蕤看到这一幕,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诡异地看了自家小娘一眼,强自打起精神,拱手道:“还请总管赎罪,我家小娘早些年许配过人家,只是命苦,尚未来得及出嫁,那细郎就死在了战乱中。”(细郎:娘家长辈对女婿的称呼)

“也因为此事,小娘的声誉受到了影响,这些年才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若是总管介意这些,此事就此作罢,只求总管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张蕤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摆得十分谦卑。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自家小娘再讨面前这位的喜欢,但毕竟是个芊芊弱质的姑娘家,若是对方耍流氓,在这个没有王法、没有公道的乱世中,他以老迈文弱之躯,又能如何呢?

这次朱温终于把话听完了,听完张蕤的叙述,不知怎的,他的心中,对于张惠的怜惜之情,更加深入了,从而也为自己刚刚的鲁莽之举,感到后悔。

看到张惠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张惠有可能许了人家,毕竟年龄在那里,这个年纪尚未许人,非常少见,更何况她的父亲,曾经可是一方刺史啊。

可他不在乎,看到伊人的一瞬间,他就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拥有面前的这个女人。

现在知道虽然张惠曾经许了他人,却还是完璧之身,那种惊喜,就比突然间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还让他兴奋不已。

谁不希望自己最深爱的女子,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呢,要知道,爱情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最自私的,男人如此,女人同样如此,这与什么情节无关。

张蕤话音未落,朱温就拱手道:“刚才是朱某鲁莽,还请张公海量汪涵,朱某确实对令嫒一见痴心,若是两位不反对,朱某一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令嫒,一生珍爱如初,绝不妄言。”

朱温如此一说,骤然使得张蕤夫妇喜出望外,这哪里还有不同意之理,明媒正娶就是妻子,自家小娘在声名有损的情况下,还能获得这般姻缘,做父母的又岂能不高兴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流氓朱温,终于得偿所愿,很快就会抱得美人归了。

有道是懒汉娶贤妻,流氓配美姬,天道如此,大家就不要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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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都督府,后花园。

朱璃一脸黯然地待在一座小亭之中,那个小娘子消失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了,甚至连斗志都消减了大半。

《上邪》有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与君绝。”江山依旧,天朗地阔,为什么你却消失了呢,而且直到现在都毫无音信。

元好问曾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们曾经约定,一回朔州就订婚,白首不离,永结同心,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突然不辞而别呢?。

后世,席慕蓉女士也曾说过:“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出那句美丽的誓言”,是不是自己说娶你太晚了,朱璃不得不这么想,悲苦满腔。

古今多少华美、忧伤的爱情警言,可若是在失意的时候,再仔细品味,就只能徒增伤感。

有人说,每一个失落的人,都有一副诗人的情怀。

朱璃曾经一度失落,现在再次失落,非常能体会别人说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因为失落的人都想倾诉,还会挖空心思地想要别人理解,所言所书就会哀婉而凄美、忧伤而绵亘,让人同情不已。

可现在的朱璃,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难道向一众属下说吗,那些人,一见自己心情低落,就全都变成唯唯诺诺的样子了,朱璃即便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啊。

现在就连杨再兴,这个八卦成瘾的混蛋,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每次见到,也都是谨言慎行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酿成什么灾难似的。

难道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苦恼吗,虽然朱璃从来没有当自己是个上位者,可是他的那些麾下,却不敢忘记朱璃的身份。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花园之中,来人甫一出现,就显得十分悲壮,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般的决然。

来人正是荆铭,朱璃眼下的头号密探,只见他快步走到小亭中,单膝跪地,拱手肃然道:“使君,根据我们追查到的线索,我们怀疑,怀疑尉迟娘子她,怕是进入了河东。”

“河东?”朱璃蓦然站了起来,双眸冷厉,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的眸光,森寒无比、夺人心魄,望之让人惊悚不已。

“是的,使君。”荆铭也在发怵,不过还是咬紧牙关,坚定地应道。

时近五月中旬,荆铭却感觉到了一丝冷寒,虽然他知道这不是针对他的,但还是感觉十分可怕。

荆铭从未想过,一直都显得十分和蔼的朱璃,突然爆发出来的气息,竟然会如此可怕。

“她为什么到了河东?”

只是一刹那,朱璃就想到了很多,比如被劫持等等,不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他和尉迟槿互相倾慕,暗定终身,但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是朱璃身边亲近的人,李克用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硬说李克用派人抓了尉迟槿,就说不通了。

可是,如果不是李克用将尉迟槿抓去河东的,尉迟槿明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会主动去河东的吗?

这同样说不通,他希望荆铭能给他一个答案。

这个时候,荆铭怎敢怠慢,连忙道:“使君,尉迟娘子当初去投军,就是投在徐州都尉黄皓的麾下,可是黄都尉麾下的府卫,因为萧县的攻防战,几乎全都死了,属下也是最近,才从一名侥幸存活下来的卫士口中得知,原来娘子她们并没有进入萧县,在半道就被史敬思给诓走了。”

“史敬思,李克用十三太保之一,史敬思?”朱璃神情愈发不善,果然是李克用搞的鬼。

他为什么要诓走尉迟槿呢?

难道他知道尉迟槿是自己倾慕的女子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李克用又是怎么知道,尉迟槿和自己的关系的呢?

若是他不知道,史敬思又为何要诓骗尉迟槿呢?

第一三四章 误会

听到这个消息,朱璃的脑海中,一瞬间就浮现出无数的疑问和不解。

“是的,使君,得到史敬思诓骗尉迟娘子的消息,属下立刻就沿着这条线追查了下去,却发现自从娘子被诓走,就一直待在沙陀人的军营中,进而就随着史敬思等人,进入了汴州。”

“属下不敢懈怠,继续追查之下,一直查到朱温阴谋暗算李克用,查到浚仪县的那场火灾,李克用在上源驿馆的那场大火中,丧失了四员大将,以及三百余牙兵,而史敬思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汴州大将庞师古斩杀的。”荆铭丝毫不敢隐瞒,事无巨细,一概汇报。

原来历史的惯性,还是没有让李克用、朱温这对老冤家避开这场冲突,不过这个,他已经无暇关心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尉迟槿到底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她为什么突然消失等等。

荆铭话音刚落,朱璃就继续追问道:“四人?除了史敬思,还有谁?”

问这句话的目的,不是朱璃关心李克用死了哪些大将,而是关心,死的人中会不会有尉迟槿,或者有谢天、谢地二人。

“除了史敬思,还有李克用的牙将朱邪仆骨,宿将李尽忠、别将郭景铢,除此之外,属下暗中调查了很多参与上源事件的汴州府卫,得知当天晚上,上源之战,出现了一名双斧将、一名双锤将、以及一名大刀将。”

“根据那些人的描述,属下确定,这三人就是尉迟娘子主仆三人,不过,不过”说道这里,荆铭欲言又止,似乎连他都不相信自己调查的结果。

“不过什么?”荆铭的个性,朱璃非常了解,他调查到的情况是什么样子的,他就都会据实以报,从不藏着掖着,哪怕因此受到惩罚,也直言不讳。

而事实上,朱璃从未责罚过他。

现在对方说话,突然变得躲躲闪闪起来、十分异常,自然让朱璃觉得奇怪。

“不过娘子三人,似乎伙同河东部将,一起护着李克用逃出了浚仪县,朱温派人一直追到了洛阳附近,才无奈放弃。”荆铭神情复杂,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他也不敢撒谎,他得到的情报确实如此。

使用双斧、双锤的大将很少,迄今为止,在这个时代,朱璃也只见过谢天、谢地两人而已,而巧合的是,这两人身边,还跟着一名使用大刀的将军,无不显示,这三人就是尉迟槿主仆三人。

既然身份没错,可他们做的事情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甚至让朱璃无法接受、难以置信。

尉迟槿为什么要和李克用的部下,一起保护李克用?自己的心上人,却带着家将,在自己敌人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保护对方安全离开,这个事实,简直太荒诞了,朱璃怎可轻信。

尉迟槿难道不知道,当初在长安,李克用差点就将朱璃害死了吗?

她难道不知道,李国昌就是间接死于朱璃手中的吗?

她都知道,应该还十分清楚,可为什么她们主仆三人,会护着李克用逃往河东呢?

关键是护着李克用这个事实,让朱璃产生一种神经错乱般的荒谬感,愤懑得几欲吐血。

尉迟槿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变心了吗?

朱璃不会相信,可若不是这样,为什么她又要保护李克用呢?

因为前世的失恋,让他品尝过一次行尸走肉般的感觉,来到唐末,即便面对尉迟槿那么明显的表示,他都不敢轻易承诺。

正当朱璃终于打算走出阴霾,接受这个让他备生好感的奇女子,承诺对方回朔州就订婚之时,那个撩拨他、甚至让他倾注了感情的女子,却做了一件,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先是不声不响地离开,然后又帮助自己的仇人逃离厄运,即便朱璃的心再大,也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你确定,他们三人是护着李克用逃往河东的?”朱璃望向荆铭,眸光森寒。

事情处处透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诡异,如果不是荆铭说谎,那就是尉迟槿的心思出了变化,朱璃现在不作他想。

“使君,属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当初获得这样的消息,属下也不相信,还亲自前去,不惜动用私刑,将那些府卫分开拷问了一遍,可他们给出的答案就是如此啊?”荆铭连忙保证,拱手肃然道。

“他们怎么说的?”朱璃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希望荆铭会错了意,他想听听原话。

“他们一致指认,双斧将、双锤将、还有、还有那名大刀将,拼死护着李克用杀出了重围,一路护着李克用向西逃离。”

“朱温派遣数路人马围追堵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路逃回河东大军中,这才放弃了追杀。”对于这件事,荆铭丝毫不敢马虎,他私下可是都用刑了,冒着被朱璃治罪的危险,拷问出的情报,虽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以他的忠诚,绝对不会对朱璃说谎的。

上源事件,那种情况下,尉迟槿不得不和李克用等人抱成一团,可是看在汴州军的眼中,这些人就是一伙的。

而被荆铭抓捕拷问的,也只有这些汴州府卫,难怪就得到这样的情报。

朱璃微微闭上双眸,使劲地抑制心中,一股澎湃欲爆的狂虐之气,不带一丝感情地道:“派人去河东,无论用什么方法,联系到她,替我问一句,‘为什么’?”

荆铭闻言,愣了愣,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拱手道:“诺”

这个事情,朱璃即便不说,他也会做,而且一早就做了,只不过那些先出发的人,并没有带话的任务在身罢了。

“另外,让韩雉来见我。”朱璃淡漠地继续嘱咐道。

“诺”看着平静得有点不正常的朱璃,荆铭感觉此时的将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一想到朱璃爆发的后果,他就有点不寒而栗,自然不敢多言一句。

荆铭转身离开,就在荆铭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花园拱门的刹那,朱璃猛地一拳,砸在了小亭中的石桌之上,只听“咔嚓”一声,硕大的石桌,瞬间四分五裂,碎石顷刻之间就散落了一地。

“为什么前世如此,今生又要如此?”朱璃痛苦地弓着腰身,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逆血。

前世的朱璃,出身农村,面对着千姿百态、妖娆妩媚的女子,他即便有心仪的对象,也从不敢表露,一句话,就是有点自卑,性格使然,并非每个人都如此。

而就在那个羡慕别人成双入对的青春时期,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生活,继而,他就恋爱了,他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最后还是被甩了。

而在这个时代,尉迟槿做的事情,和那个女孩,多少有点相似,所以朱璃才会那么嘀咕,他真的想仰天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碰到的女人,都是这么不负责任的?

不过,尉迟槿的身上,还存有种种疑点,没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只要尉迟槿没有亲口跟他说分手,他仍旧留有一丝执着。

若是尉迟槿亲口跟他说分开,朱璃也绝对不会纠缠,一如他的性格那样。

你若来了,我倾心相对;你若要走,我亦不再回首,哪怕承受再多的痛苦。

希望是误会,朱璃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若是误会,这次之后,决不能再让谢天、谢地那两个夯货,继续守在尉迟槿的身边了,心中暗暗发誓。

若不是误会,也就没有以后了,谁爱操心谁操心去。

不久,韩雉便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的碎石,他神色稍稍变化了一下,随即就佯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拱手道:“将军,属下来了。”

朱璃闻言,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解释,静默了足足盏茶时间,才开口道:“对于那个刘知俊,你打算如何处理?”

对于投靠韩雉的刘知俊,韩雉本想委任他出镇宿豫的,这是徐州和泗州之间的重镇,必须有大将镇守,以防泗州有人不轨。

可是却被朱璃生生压了下来,韩雉不了解刘知俊这个人,可朱璃知道,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能因为,时溥曾经给他留下阴影太大,所以在历史上,他一旦势成,就不甘屈居人下了。

史载,刘知俊在时溥败亡以后,就投靠了朱温;等他成为同州刺史后,听说有人在朱温面前说他的坏话,为防不测,他就据同州造反,还活捉了朱温麾下大将刘悍,在被刘鄩讨伐时,他又举族投靠了李茂贞。

可惜天下之大,小人何处不在,李茂贞的麾下自然也有,很多人嫉妒刘知俊的才能,就在李茂贞的面前说他的坏话,他得到消息,又怕被李茂贞会加害他,就转而投靠了王建。

可以说刘知俊的一生,充满了悲哀、不安定,前蜀王建的身边就没有小人了吗,当然有的,最终刘知俊,还是死在了被人嫉恨和构陷之下,被王建下令斩杀了。

既然朱璃答应了对方的投诚,也打算用他,自然就要好好思量一下,如何用他,刘知俊不是怕人嫉恨吗,那就将他带到云朔去。

第一三五章 去留

让刘知俊在武悼、霍青、高肃、郭奇佐等人的背影下成长,到时候,估计他不但不会担心被人嫉恨,还有可能会更加努力。

因为朱璃心目中的那些人,无论任何一人,都比他强太多,他不努力,就会更加逊色,甚至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自负才能,就将他放到更具才能的环境中成长,在环境的影响下,他追逐别人的脚步都来不及,还会担心有人嫉恨他吗?

朱璃是这般思量的,若是放任刘知俊在徐州这里,朱璃不敢保证,这样的一个好苗子,会不会再次走上前生的老路。

一见朱璃又重新提到了刘知俊,韩雉连忙道:“自从将军曾说,对他另有安排,属下就没有给他任何职务,不过他现在似乎有些不满,只是被解除了军权,不敢有所作为罢了。”

韩雉的回答,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世他显得十分小心,就说朱璃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吧,他同样不敢靠近朱璃身边半步,生怕又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韩信在历史上,军事才能堪称“兵仙”、“兵圣”等等,可是政治才能,几乎为零,现在重生转世,他却不得不慢慢学习。

想想他的前生,至死都没有人帮他求情,为什么呢,虽然有他阴谋自立的原因,但不可否认,也有他不会做人的原因。

“不错,我打算带他前往朔州,稍后,你通知他打点行装,准备随我出发。”朱璃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吩咐道。

“诺,将军已经决定北上了吗?”韩雉疑惑道,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不错,大事已定,至于徐州这里,我全权交给你,这是一个不易守护的地方,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朱璃感叹一声,回过头来看向韩雉,神情十分郑重。

“至于宿豫县,我把李唐宾、许戡都留给你,你可以让他们两个出镇宿豫。”

韩雉闻言,连忙拱手道:“诺,只是李唐宾,属下不了解,不知该如何驾驭此人。”

韩雉对于许戡知道一些,这个人行事慎重,不投机、不冒险,勇武尚可,智略不足;可是对于李唐宾这个草军降将,他一点不了解,这才有此一问。

“李唐宾机敏骁勇,但治军不严,是骁将;而许戡持重、谨慎,治军严厉,却冲劲不足,可让许戡担任主将,李唐宾辅佐他。”朱璃径直道。

历史上,李唐宾这个人,就是因为一个手下,才死在朱珍的手中的,可以说此人义气很重,但治下不严。

而且,他每次辅佐朱珍,都能取得良好的战绩,这也说明李唐宾很机敏、擅于抓住战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亦是良佐。

朱璃这么一说,韩雉心中就有谱了,不过朱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很好奇,却不敢问。

就好像朱璃见到他时,就直接问他有没有兴趣执掌徐州,他当然认为自己有能力坐镇徐州喽,可这些朱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虽然韩雉十分好奇,却从没问过,要知道好奇心害死人。

敲定宿豫县的出镇人选,朱璃再次开口道:“杨师厚是个良将,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名将,你可重用,厚待。”

“霍存有勇、敢战、治军严厉,只是武艺太差,我已经让荆铭暗中传他七杀剑了,你督促他勤加苦练即可;赵璋有谋,为人却贪婪,你看着用;常宏惜命,才能中庸,顺势可为骁将,逆势怕会叛变,你注意点就是了;至于陈珙、申及、许戡三人,你都比较了解,我就不说了。”朱璃将自己对这些人的印象,全都告诉了韩雉,也许是因为据有山海经的关系吧,他总是能够一眼看出别人的优缺点,尤其是武将。

“诺”韩雉神情惊疑,却立刻应诺。

韩雉知道,朱璃也是第一次和这些人接触,结果就能将这些人剖析得如此清晰,虽然不知真假,也足够韩雉惊疑的了。

若这些都是事实,韩雉不得不怀疑,朱璃是否掌握一张十分可怕情报网,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好在他没异心,他对朱璃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亲切、崇拜的感觉,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杨师厚、霍存、陈珙、常宏、李唐宾、赵璋、申及、许戡、韩中这些人我留给你。”朱璃略显歉意地说道,毕竟这些人中除了杨师厚,其他人都很一般。

“李罕之桀骜难驯,你控制不了,而在朔州,有的是能人,会让他心服口服的,我要带走;尚让是现存草军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即便不用,也要养起来,我也带回去。”

“本来我打算让再兴留下来帮你的,可再兴的心上人在朔州,两人分开将近一年了,继续留下来,我于心不忍;至于梁缵,他的旧部、亲族,早已北上朔州,即便留他下来,他的心,也多半不在这里。”

“以你的智计,严先生留下来,对你帮助不大,有韩中这个内政能吏帮你,已经足够了。”朱璃歉然地看着韩雉,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安排。

可对韩雉来说,这完全没有必要,可朱璃还是一一解释了为什么,倒是让他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一切但凭将军吩咐就好,韩某不才,一定尽力守护好徐州百姓。”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传信给郭先生了,他会暗中送来一批银子,尽快安顿好百姓,这里不但是我的故乡,也是你的。”朱璃郑重地看着韩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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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王府。

王月瑶坐在闺房中、梳妆台前,愣愣地发呆,整个人犹如雨后待绽的清荷,清濯而诱人、亭亭而冷傲,可远观,却让人不敢亵玩。

自从离开富平,离开了那个人之后,她就经常会如此。

突然,一名黑衣人猛地推开房门,闪身进入了房中,随后立刻又关闭了房门,。

王月瑶听到响动,并未回头,眼中却腾起了一抹神彩。

黑衣人环顾一圈,便发现坐在梳妆台前的王月瑶,连忙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恭敬地走到王月瑶身后,拱手道:“翠微阁紫燕,见过娘子。”

王月瑶闻言,点点头,望着镜中羞花闭月般的容颜,头也不回地问道:“徐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黑衣女子,也就是紫燕闻言,立刻回道:“尉迟槿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使君已经获得了这个消息。”

“什么?”王月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过头来,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美眸,带着浓浓的兴奋、不可置信的望着紫燕。

紫燕还从未见过这位玉人如此失态过,略一思忖便回道:“使君怕是不日归来。”

此言一出,如果刚刚的王月瑶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近嗅的青莲,那么此刻她就是一朵盛开到了极处的白牡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雅而娇媚的欢悦之意。

“他,终于要回来了。”王月瑶喃喃低语,继而又肃然道:“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望着这位千变万化般的绝世尤物,即便同为女子,紫燕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痴迷之色,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就立刻回道:“尉迟槿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使君已经获得了这个消息。”

“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王月瑶一句重似一句地重复着,这句耐人寻味的话。

“这个消息可靠吗?”

“娘子放心,我们隐在暗中,一直跟随着鬼武士才查到的,那荆铭似乎有点恍惚,一直都没发现我等;我们又询问了数位当时在场的汴州卫士,这才确定,绝不敢欺瞒娘子。”紫燕恭敬地道。

王月瑶闻言,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露出一抹浅笑,意味深长地道:“使君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有,我们通过买通徐州都督府的婢女,发现府中花园的石桌,在荆铭进入之后不久,就碎成了石砾。”紫燕知道这位娘子想知道什么,因此连这些细节她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了解女人的通常都是女人,如果有男人说自己了解女人,那么这个男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紫燕的回答,令王月瑶非常开心,瞬间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尉迟槿啊,尉迟槿,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过谢谢你的承让,我王月瑶就不客气了。”

以前她还担心,以朱璃对尉迟槿的感情,她还没有信心争得过对方,毕竟,朱璃在十分弱小的时候,尉迟槿就慧目识珠,倾力帮助过他,这份感情若说朱璃不在意,就是王月瑶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现在呢,尉迟槿竟然蠢得去帮朱璃的仇人,朱璃要是没有一点想法才怪呢。

更何况,尉迟槿出身比她好的多,官宦之家,母亲又是大家闺秀,而她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可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自从到了朔州,她的父亲王满仓就一点点的进入了仕途,现在已经成为代州的一方县令,而这一年多来,她自己也没有少做功课。

组建的商会,数次进入契丹、室韦、鞑靼等部落,从他们手中不但赚取了海量的财富,还买回了近万的汉人奴隶,也算兑现了当初对朱璃的承诺。

要不是朱璃被朝廷列为叛逆,她的商队向南,根本出不了朔州的控制区域,她的成就还会更大,这就是她的资本。

可惜她不知道,对于身份一说,朱璃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想想后世,新时代大学生,男性,最崇高理想就是:“农妇山泉有点田”,草根出身的朱璃会在乎身份吗?

第一三六章 家有贤妻

晋阳,都督府。

一身狼狈的李克用回到家中,慎重地嘱咐麾下,一定要好生安置尉迟槿主仆三人后,便一脸阴沉地向着府中走去,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如何对付朱温,才能消解此恨。

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进大营后,他就昏了过去,弟弟李克修不敢违背他回师晋阳的命令,竟然一路将他带了回来。

等他苏醒过来时,大军已经穿过潼关,抵达晋州赵城了,让他白白窝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却也没有理由为此惩罚李克修,毕竟他给李克修的命令就是回师晋阳。

李克修是李德成的儿子,而李德成正是李克用的亲叔叔,这家伙的性格,看在李克用的眼中,简直一点都不像沙陀人,俭啬、柔弱,一点血性都没有,实在太丢他们老李家的脸面。

其实,在外人看来,李克修性格简朴、为人温和,不失为一名谆谆君子,李克用会那么想,全是他自己的偏见。

回到后院,李克用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召见麾下文武,商讨一下对付朱温的对策。

“阿郎回来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克用刚刚走进中堂,一名贤淑端庄的妇人便迎了上来。

妇人年约二十四、五岁,形容十分典雅、慧致,如果说张惠是一朵让人沉静、倾慕的雪莲花,那么这位女子,就是一朵蕙质兰心、清香宜人的独占春。

其人淡然而高洁、娴雅而恬静,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

女子正是李克用的正室刘氏,刘氏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美妇,火一般的美艳,身上的火热气息,似乎任何铿锵硬朗的铁汉都能融化,她就是李克用的侧室曹氏,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生母。

李克用的两个女人,相互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形若亲姐妹,刘氏精明能干,即便随军出征,也不输他人;而曹氏娇美、柔弱,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迥异的性格、不同的美貌,让李克用对二人极为迷恋。

二人周围,簇拥着一大帮婢女、仆妇,似乎正准备出门迎接什么人似的,显然她们刚刚才收到李克用回来的消息,正准备前去迎接。

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李克用心中的憋屈、愤怒,瞬间消散了不少。

不过仍旧没有憋住,独目显得有些阴沉,咬牙道:“朱温狗贼,欺我太甚,不日我便挥军河南,将他碎尸万段。”

丈夫的愤怒,让刘氏、曹氏神情一变,原本招展欲绽的曹氏,瞬间敛起了如火般的春情,立刻温顺得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而刘氏闻言,却眉头微皱,在她的印象中,李克用虽然为人嚣张跋扈,却很少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发火,如今怒不可遏,显然是朱温,对丈夫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这才让他怒不可抑、几欲发疯。

心中有了疑惑,刘氏便拉起曹氏的柔夷,一起走上前去,帮李克用轻柔地退下甲胄,刘氏这才疑惑地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气成这样?”

妻子温柔的话语,殷勤的慰问,让李克用再度平和了很多,沉默了少许后,李克用就将打败黄巢、朱温摆宴、诸将怼忿、以及上源驿馆朱温夜袭围杀他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

说着、说着,李克用的眼眶罕有地变得通红如血,隐有泪光闪现,这次可不关他个人的荣辱,还有四位忠心的部下,永远地留在了汴州,一想到四位老兄弟战死汴州,他就有种悲愤欲绝的心痛。

刘氏默默地听着丈夫的诉说,任由其发泄大骂,她的神色一直十分宁静,犹如看尽世间愁苦的女菩萨一般。

在男人发泄似的诉说期间,刘氏还不忘无声地示意婢女,快去准备热水,准备给丈夫沐浴。

直到李克用发泄了一阵子,神情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在椅子上时,她才平静地开口道:“你准备发兵讨伐朱温?”

“不错,不杀狗贼,难解此恨。”李克用阴狠地出声道。

“我不赞成你举兵讨伐朱温。”刘氏不急不缓,似乎只是在和丈夫讨论,要不要把家里那条大狗卖掉一样从容。

“什么?你”李克用骤然站起身来,怒气再度狂涌而出,独目闪烁,满脸赤红,那望向刘氏的眸光,显得极其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他似乎都想扒开妻子的胸腹,看看妻子的那颗芳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自己都被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她竟然还不赞成自己去报复,这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吗?

刘氏根本无惧他的目光,仍旧温柔如水地看着他,不过态度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朱温都害死了仆骨、全忠、敬思、景铢四人了,那些可都是我的老兄弟,我岂能就此作罢?”李克用神情十分激动,好在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不然看那神情,吃了刘氏的心都有了。

“即便我不在乎自己受到的屈辱,难道我的那些老兄弟就白死了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夫人啊?”。

面对丈夫的满腔怒火,和那几欲将自己焚化成灰的目光,刘氏显得十分淡然,径直问道:“若是你讨伐朱温,以什么名义举兵呢?”

“朱温夜袭上源驿馆,差点让我葬身火海,又杀我部下四人,难道还不够吗?”李克用声嘶力竭,几欲暴起。

“若是夫君因为这个妄动刀兵,携私怨而祸乱地方,就会落个‘因私废公’的罪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有人趁机污蔑,夫君想过怎么应付了吗?”

刘氏这么说,倒是让李克用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原来刘氏是担心有人会趁机构陷他啊,这个念头一涌现,他就沉默了起来。

“兵者,社稷之重器也,非不得已而用之,夫君身为大唐臣子,因私废公,无视天子,是为大不敬,亦是欺君罔上,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夫君打算怎么应付?”刘氏继续开口道。

现在唐廷尚在,皇祚依存,肆意攻略地方,其罪甚大,看看朱璃就知道了,就因为暗中攻略河套,被揍得一年多都没敢冒头,这就是后果。

欺君罔上的罪名也不是谁都能无视的,更何况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李克用自己,却一直自诩为大唐忠臣,更加不愿获得这个罪名,刘氏的提点,让他的一腔怒气消弭殆尽,反而皱起眉了头。

见到丈夫终于认真考虑后果了,刘氏继续分析道:“夫君妄动刀兵,祸加黎民,是为不仁;若是有心人趁机图谋,夫君必然会落得个图谋造反的罪名;更何况此去河南,劳师远征,非为公举,实属私怨,粮草、补给全由我河东负担,河东新定,民心未附,夫君远征,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还有,夫君即便实力雄厚,不怕奸人搬弄是非,乱扣帽子,可夫君不要忘了,我们的北面还有朔、忻、岚、代、云五州未复,阿郎大仇尚在,父仇不共戴天,夫君不报父仇,反而纠缠于自己的私怨,此为不孝;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智者所为。”刘氏一点也没客气,直接给李克用扣了个不智的名头。

听了妻子的分析,李克用没有一丝反驳,良久才赌气似地道:“那就这么放过朱温了吗?”

刘氏细心地给他添了一些茶水,肃然道:“当然不可能,朱温此举,明显欲致夫君于死地,此仇铭心刻骨,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我们必须先请动圣上裁决,若是朝廷首肯,夫君讨伐朱温就名正言顺了,即便是军粮也可以就地获取,甚至还能得到各方的支援,必须要有圣命,明白吗?”刘氏语重心长道。

李克用最终还是平息了怒火,刘氏说得不无道理,讨伐朱温必须要有圣命,若是圣命不允,现在绝非报仇的最佳时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河东,继而北伐代朔,代朔可是朱璃从党,都是叛逆,随便讨伐,只要你愿意。

“对了。”刘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燕山海蟾子道长,传来消息说,你同朱璃之间的恩怨,他已经查明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他以后不会再过问,只要你遵守承诺,他也不会计较你骗他的事情。”

“什么?”李克用闻言,脸色立刻又苦了下来。

那位高人既然查明了他和朱璃之间的恩怨,自然就会明白了是非曲直,而且海蟾子还声言,此后不再插手他与朱璃之间恩怨,这是否代表着朱璃还活着?

这么一想,他就更头疼了,朱璃既然活着,很可能早就回到了朔州,当初只是一个下州刺史的朱璃,就那么难对付,现在手握河套、代朔数州之地的朱璃,岂不更加麻烦。

朱璃既然还活着,他就更不可能和朱温发生冲突,两线作战,即便河东再富庶,也绝对吃不消。

想到这里,李克用终于打消了挥军河南、报复朱温的念头。

不得不羡慕五代最著名的两个枭雄,无论是朱温,还是李克用,这两个暴君,竟然都是如此好运,每人都获得一位即贤且靓的妻子,真是羡煞无数豪杰,可见成大事者,有一位贤妻,是多么重要。

第一三七章 归来

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意义不同。

那是一个你可以彻底放松的地方,不用担心失礼、也不用担心唐突,那里有包容、有理解,有暖暖的关爱、还有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出身徐州的朱璃,他现在的家却在朔州。

时近晌午,鄯阳的刺史府门前,簇拥着一大帮人,他们温和地低语着、亲切地交谈着,但毫无例外,每个人都会不时地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张望一下,眼中有期翼、有殷切、还有浓浓的关切。

南城门口,驶来三、四辆马车,鱼贯而入,马车前方,还有数人手持缰绳,下马步行。

当先一人玄盔重铠,伴马徐徐而行,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目,不时就会,好奇地四下里张望一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远归的朱璃。

朔州鄯阳,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地方,现在却是朱璃的老巢。

离开这里两年多了,没想到鄯阳变化这么大,以前稀稀朗朗的街道,现在人流如波、峰漪不息,虽然没有达到大都市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地度,至少这里的人流,在这个狼烟四起、纷乱不堪的乱世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吆喝之声、讨价还价之语,鼎沸喧嚣、不绝于耳,四下里,一片红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朱璃一行的马车经过,好奇的人们,也只是惊奇地张望了一番,并没显得多么紧张和惊讶。

街道上时而会有维持秩序的巡逻卫士经过,好奇的小童不免追逐、嬉戏一番,直到领头的火长或队正,佯作恶狠狠的模样,向他们瞪望过去,他们才轰地一下,大呼小叫地跑了开去,这和谐的一幕,让生活的气息,彰显得更加浓郁,。

“将军,朔州比中原平和多了。”牵马走在朱璃身边的梁缵,望着四下里的氛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是啊。”刘知俊连忙附和道,同样感慨连连,“这里的人,好像感觉不到外界的纷乱一样。”

不仅是这两人,尚让、李罕之、严可求等人,也是一番感慨不已的神情。

谁能想到,一直被誉为苦寒之地的朔州,竟然会变成这么祥和、安宁的地方。

因为正处于是五、六月间,正是农忙的时节,一路走来,漫山遍野都是忙碌的身影,纤陌纵横、鸡犬相闻,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正在大家兴奋不已的时候,一名小将急奔而来,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肤色微熏,十分精悍,尚未来到朱璃身边,就大呼道:“将军,将军,你回来了,我,我是史俨啊。”

史俨望着朱璃,神色激动,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横刀当胸,逼着他赶快逃走的身影,自从渭水桥头,二人分别,迄今为止,也有一年光景了,他也终于等到了朱璃归来。

“哈哈哈,史俨,大家还好吗?”一见曾经的兄弟,朱璃非常开心,放声大笑道。

“好,好,都好,都在刺史府门口等着你呢。”再次听到如此爽朗的笑声,史俨忙不迭地回应道。

“嗯,都在等我?那看来我们要快点了,史俨,你帮我照看着点大家,我先去看看阿郎、阿娘。”朱璃也显得异常激动,虽然他的灵魂和朱淳夫妇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羁绊,一听到父母在家门口等待,就身不由己地兴奋不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游子远归,父母翘首以待的画面,似乎一直亘久不变啊。

刺史府门口,朱淳夫妇搀着一个刚刚会走的小屁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时会向远处张望一眼,眼中充满了殷殷的期盼。

在他们旁边,一位十来岁的小娘,趁着朱淳夫妇不注意的时候,不时伸出手,迅速地捏捏小屁孩的小脸。

每当小屁孩吃痛时,就会不满地仰头瞪向她,而小娘却会佯作若无其事地望向远处,搞得小屁孩想发狠又发不出,想告状又没证据,十分憋屈,这位小娘就是朱凝儿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家人的四周,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等人,皆是一脸殷切,翘首以待着。

突然,一名玄盔重铠、十分英武的少年将军,大步流星飞速奔来,隔着很远就喊道:“阿郎,阿娘,小妹,哈哈,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朱淳脸色有过一瞬间的激动,随后又被他迅速地抑制了下去,昂首挺胸,努力佯作淡然地道:“你这混蛋,还知道回来啊,长安不是早就收复了吗,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刺史都不想做了吗?”

显然,郭奇佐等人,并没有将朱璃遇险,差点身死的事情告诉他的亲人,直到现在,朱淳夫妇、以及朱凝儿等人,还都以为朱璃是在南方被事情牵住了。

“你少说两句,能憋死吗,大郎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这不比什么都好。”郑氏没好气地瞪了朱淳一眼,不满地嘀咕一句。

看到朱璃的身影,大家似乎说好似的,一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那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样,相逢的喜悦,骤然融洽了不少。

“大兄,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小丫头朱凝儿,可没有父母那般矜持,一看到大兄,就立刻飞奔了上去,嘴里还直嚷嚷要礼物。

朱璃张开双手,直接将她接在怀中,继而举了起来:“哈哈,这个我怎么会忘记,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到时候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吗,太好了。”朱凝儿人在半空,雀跃得好似一只欢快的小燕子。

朱淳夫妇手中的小屁孩,看到姐姐被那名亲切的男子举到了空中,眼中浮出一抹向往之色,怯怯地望向朱璃,想上前去,又有点后怕,犹犹豫豫、十分渴望,稚嫩的小脸涨都得通红。

郑氏怜爱地看了小屁孩一眼,温声道:“二郎,那是大兄,长大了要像大兄一样,做个好刺史,你看朔州的乡亲,对咋们多亲切。”

小屁孩扑扇着好奇的双眸,又是激动,又是迷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起码种下了“好刺史”、“亲切”两个词汇。

朱璃毫不介意妹妹朱凝儿,犹如树袋熊一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么托着她,走向了父母,一眼就发现了犹豫的小屁孩。

从对方漆黑发亮的双眸中,朱璃看到了一丝渴望,似乎他也想像姐姐那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二人不熟,现在小屁孩只好咬着食指,吧唧着嘴巴,干瞪眼。

那向往无比的神情,十分惹人怜爱,两条毛毛虫很快钻出他的鼻孔,随着朱璃的注视,好像受到了惊吓,又“呲溜”一声,缩了回去。

“这是?”朱璃心中似有明悟,却还是疑惑地看向父母。

“这是二郎啊,你弟弟朱凪,忘记了吗,在富平军营的时候,你母亲不是怀着的吗,就是这个小混蛋。”朱淳望着小屁孩,眼中盈满了溺爱之情,却口不对心地说道。

“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他要是小混蛋,你不成老混蛋了?”郑氏横了丈夫一眼,不满地反驳道,呛噎得朱淳老脸一青,狠狠地瞪了郑氏一眼。

“咯咯咯,大兄,你看阿郎、阿娘,这是又要开始对喷的兆头。”朱凝儿似乎早已习惯父母的不对付,非但没有安慰二老,反而笑嘻嘻地准备瞧起了热闹。

对此朱璃只能苦笑,却不敢帮腔,朱璃伸手抚摸了一下朱凪的脑袋,一股温馨的情感涌上心头,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感觉吧。

问候完父母,朱璃这才看向郭奇佐,微笑道:“先生,近来可好?”

郭奇佐还沉浸在朱璃一家和睦的氛围中,骤闻朱璃问话,连忙拱手道:“托使君的福,一切都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使君平安归来,就更好了。”

“哈哈,多谢先生,还有崇韬兄。”朱璃又温和地转向郭崇韬,由衷地感慨道:“朔州可没有朱璃,绝不可没有两位先生。”

“属下愧不敢当。”郭奇佐连忙拱手谦让道。

郭崇韬也连忙拱手道:“使君过誉了,朔州若是没有使君,也就没有我们;若是没有武悼、高远、霍青、高肃等将军誓死坚守着关隘,四年来,不让狄人得以寸进,也就没有如今安定祥和的气象。”

“近来有狄人入寇?”朱璃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郭奇佐闻言,淡然道:“使君过虑了,都是一些打秋风的货色,虽然层出不穷,却一次都没有让他们得逞过。”

“原来如此,大家辛苦了。”朱璃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他是发自内心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家,还是为了朔州的大家,这些人当受一拜。

朱璃大礼拜谢,以郭奇佐、郭崇韬为首的一众朔州佐官,连忙避让,没人愿身受此礼。

对此,朱璃摇摇头,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有强求,继而望向王月瑶,歉然道:“我听荆铭说,因为我的原因,你组建的商队,根本出不了朔州军控制的区域,非常抱歉,我没能够兑现当初的承诺。”

第一三八章 会故

自从见到朱璃,王月瑶就隐隐痴望着这名男子。

见到他同家人寒暄,与郭先生等人问候,心中就有些羡慕,殷切地期盼着,对方问候自己,不想朱璃果然向她问候了起来。

可一出口就是致歉,让她瞬间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连忙福了一福,轻声道:“将军无必须自责,这并非将军所愿,如今奸人当道,方使英雄失色,所幸奴家通商北狄,也解救了不少汉人奴隶,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哈哈,娘子果然奇秀,巾帼不让须眉啊,辛苦了。”朱璃由衷地致意道。

王月瑶闻言,连忙谦虚道:“奴家只是负责筹划,并不如何辛苦,具体行商,还是靠无数敢于深入北原的商家,不过有霍青、武悼两位将军帮忙,沿途派人护佑,也算是互惠互利。”

就在王月瑶和朱璃说话的当口,不等王月瑶话音落下,鬼机灵一般的朱凝儿,立刻疑惑道:“咦,大兄,尉迟姐姐呢,她难道没有找到你吗?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确实没有看到尉迟槿,朱凝儿非常奇怪,可是看到大兄和王家姐姐亲切地交谈,她又有点为尉迟槿抱不平,这才突然冒昧的问出声来。

在朱凝儿的心中,朱璃接触过的女性,她最感激、最喜欢的还是庞家娘子和尉迟槿,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和庞家娘子那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和尉迟槿,那是同甘共苦的交情,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大兄,能和尉迟槿在一起了。

虽然王月瑶对她很好,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层,而且王月瑶长相极美,那种柔弱楚楚的美,望之让人生怜,不说男子,就是女子看到她,都会自惭形秽吧。

一旦大兄和王家姐姐待得时间长了,说不准就没尉迟槿什么事了,虽然时下的男子,三妻四妾的大有人在,但即大兄将来也会如此,她也希望这正妻的身份,应给给尉迟槿。

事实上,尉迟槿姿容不输于王月瑶,但尉迟槿是那种英姿飒爽的美,为人豪气、洒脱,她总是感觉,若是尉迟槿不小心,大兄说不定就会被这个王月瑶给抢走了。

不过她提到尉迟槿,倒是让朱璃心中一痛,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细心的人发现了端倪,如郭奇佐、郭崇韬等人,当然也包括王月瑶。

“她找到我了,只是中途有点事情,可能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在没有查清楚尉迟槿为什么要救李克用之前,朱璃不会妄下决定,因此也不想让别人为此费心。

除非找到尉迟槿,对方亲口对他说,她变心了;或者铁证如山,让他死心,否则,朱璃仍旧不愿妄加揣测,徒增烦恼。

“有什么事,不能等成了亲再说?”郑氏不满地瞪了朱璃一眼,在她眼中,这尉迟槿、王月瑶早晚都是自家的媳妇,尉迟老夫人,他们夫妇早就见过了;甚至王夫人,郑氏也见过,大家都没意见,就等朱璃回来上门提亲了。

朱淳夫妇对尉迟老夫人的印象,非常好,因此对尉迟槿也十分喜爱,人家这么一个有涵养、又善良的夫人,养出的女儿肯定不会差,现在朱璃回来了,那小娘竟然有事没回,让郑氏有点不舒服,在父母的眼中,抱孙子都是头等大事,那可耽搁不得。

不过,郑氏又想到人家都等了一年多了,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怪人家小娘,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儿子,没有早点回来。

即便尉迟小娘有事情要办,也该儿子替人家办得妥妥的,结果这混球竟然自己回来了,放任一个姑娘家去办事,简直气得她肺疼。

“阿娘,人总有必须做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进府吧,都站在这里,成什么样子。”朱璃情绪显得有些烦躁,连声催促道,甚至连一众佐官,也顾不得先认识了。

郭奇佐、郭崇韬多么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朱璃的情绪不对,连忙示意一众佐官散去,至于引荐他们给使君,留待来日再说吧。

一家人进入府中,小屁孩可不管朱璃的情绪,相反他变得非常兴奋,那个给姐姐举高高的男子,竟然抱起了自己,乐得他哈茶子都流了出来。

怀中抱着自己的弟弟,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充溢满他的全身,让朱璃的情绪瞬间平息了很多,这个时候,他才突然醒悟还有好多佐官没有认识。

可是已经晚了,那些人在郭奇佐、郭崇韬的示意下,早已散去,现在后悔也没用,怕是只有改天再见了。

不过看着怀中的弟弟,虽然亲切,却还是感觉有点别扭,朱璃已经十七岁了,而且带着后世的灵魂。

突然有个一岁大小的弟弟,那心里的感觉,能不怪异吗,行由心起,连带着看向父母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了。

而且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十分有意思,朱璃、朱凝儿、朱凪。

“璃”有远行、讨伐、寻求的意思;而“凝”有凝结、集中的意思;现在来个“凪”,代表着停止、风平浪静。

是不是父母在生他的时候,四方纷乱、颠簸流离;而再生妹妹的时候,希望稳定、固定下来,结果没有遂愿。

现在来到朔州,生活安定了下来,父母执念不改,希望生活从此风平浪静、再也不想漂泊流离了呢,当然这只是朱璃的臆想。

“看什么看?”郑氏见到儿子诡异的目光,慈爱的容颜一肃,没好气地瞪了朱璃一眼。

“呃,嘿嘿,没啥,弟弟,很可爱。”被自己阿娘训斥,朱璃连忙伸出一只手,轻捏了一下朱凪的小脸,傻笑道。

朱淳回过头,同样横了他一眼,慨叹道:“当初生活艰难,有了你之后,我们怕养不活,就没敢再要。”

“后来,我和你阿娘一番努力,才让生活好过了一点,这才给你添个妹妹。”

“可自从小镇那场离乱,导致我们失散后,我们找不到你们,你娘更是每天以泪洗面,人也憔悴了很多,不得已下,我就想再给她找点寄托,这才有了你弟弟,不过现在好了,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朱淳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脸上充满了唏嘘不已的神情。

听了阿郎的话,朱璃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苦心,几乎所有的父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子,千古不变,万年永恒。

一家人团聚,朔州的官员并没有打扰,让朱璃度过了一个温馨、美好的晚上。

天伦之乐,让人沉醉不已,而心中的那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几乎每每想到那张容颜,朱璃似乎都置身于无尽的孤寂之中,好在家人的陪伴,才冲淡了这种的晦涩情绪。

相思成雨,潮湿了心底;忧郁如漪,离乱了思绪。

曾经经历过一次,朱璃习惯性地想找点事情来做,第二天一早,逐个认识了一众佐官后,就带上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史俨四人,前去拜访、问候,居住在鄯阳的麾下家属。

他首先选择的就是谭二虎一家,毕竟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就是这家人收留了他的。

经郭奇佐介绍,朱璃才知道,谭二虎、岳鹏举、以及宋韫一家,全都住在将军坊,这是一处新建的官邸。

随着涌入云朔人口的增加,鄯阳城在这两、三年,扩建了两次,整体上大了三、四倍不止,为了统一保护、照顾这些麾下家属,更是为了方便办公,鄯阳的文官、武将的府邸,都被安置在了两个地方。

一曰将军坊,一曰崇文坊,都在刺史府的后面,位于城西,靠近城南军营的地段。

这一块地方,就是郭奇佐专门为朱璃以后的麾下准备的,现在全都建了起来,将军坊在西,崇文坊在东。

设计的理念,就是人住的地方,全都靠近军营,像城东的居民区也是,靠近北城军营;朔州毕竟是边镇,不能不防,而且,用来戍守鄯阳的府卫,全部都是出自城中住户。

将军坊在最西边,众人刚刚走到谭二虎家院墙外面,院内就传来嬉闹的声音。

“嘻嘻,哈哈,阿娘来抓我啊。”

“岳云大兄,你不准来,你跑得贼快了。”

听声音,显然是二虎家的小娘在嬉闹,似乎岳飞的儿子岳云,以及赵氏都在。

不待朱璃吩咐,史俨就连忙上前叩门。

“咚、咚、咚”

声音刚响,院内就传来赵氏的喝问:“谁啊,当家的在县衙,有事去县衙找他吧。”

赵氏还以为,是有人来找谭二虎的,门都没打算开,就回话道。

“赵娘子,使君拜访。”史俨只得出声提醒。

谭二虎在县衙,朱璃疑惑地看向郭奇佐。

郭奇佐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连忙解释道:“当初我们将岳鹏举送往范阳效力,考虑到他的亲人、故旧都在这里,家里不能不留个男人,就把谭二虎留下了,安排他在县衙当差,他有把子力气,就专职看押犯人。”

这不就是牢头吗,朱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悄然浮现。

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粗莽、朴实的大汉,每天瞪着一双牛眼,巡视监狱的场景,别说,谭二虎干这个,还真是无比和谐。

第一三九章 管中窥教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众人脚下的地面,随着那人的奔跑,似乎都在微微的颤动起来。

“咣当”

府邸的大门,猛地一下,就被人从里面拽了开来。

随着大门的打开,只见一名五大三粗、彪悍异常的妇人走了出来,她一出现,就瞪着一双漆黑的双眸,扫视起朱璃这群人来。

看到来人,朱璃顿时体会到一股亲切感,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郁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谭二虎的妻子赵氏。

赵氏一眼没有看到朱璃,神色变得狐疑起来,等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朱璃的身上时,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惊叫道:“啊哈,朱璃小郎君,果然是你,啊,不,是使君。”

“哈哈,谭家嫂子,你们在这里住得还好吗?”朱璃同样开心,亲切地问候道。

赵氏突然见到朱璃,还想改口表示尊重一下,不过一见对方,还是当初的脾性,刚刚萌生的一丝刻意,瞬间就被她丢到爪哇国了。

只见她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朱璃的胳膊,一边向着院内拽着,一边开心地大声道:“哈哈,大兄弟,托你的福,我家当家的,现在都当官了。”

“还有我家小娘,也进入了私塾,现在跟着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嗯,就是那种体面的读书人,学起字来,这朔州还真不简单,总之,一切都很好。”

“不过,你可算回来了,上天当家的还提起你,为你担心来着。”

真诚的人开心起来,浑身上下、无不洋溢着雀跃的气息,嘴巴更像没有把住的水龙头,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不过,她的这种欢悦,十分感染人,听的人不仅不会烦,反而觉得更加亲近,在她的滔滔不绝之下,就连郭奇佐等人,也泛起了微笑。

被赵氏硬拽着迈进大门,迎面就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位苍发鹤然的老夫人,正是岳鹏举的母亲,老人家容光泛发,显得愈发精神了。

见到这位,朱璃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长揖一礼,拱手道:“见过岳老夫人。”

能教养出岳鹏举这样品质的优秀人才,岳老夫人显然也不简单,对于朱璃的大礼,她自然地侧身让过,一脸微笑地开口道:“使君客气了,不要折煞老身,一直承蒙你们照顾,老身还没有上门道谢呢。”

“应该的,应该的。”朱璃连声客套。

岳老夫人身边傍着一位妇人,年纪和她差不多,端庄娴雅、祥和质朴,应该就是宋韫的夫人吧,朱璃对着她,同样大礼一拜,十分尊敬。

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待人接物,十分谦和得体,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获得了朱璃等人的好感。

站在岳老夫人右边的,是一位秀丽无比的女子,年约二十六、七岁,正是岳鹏举的妻子刘氏,

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应该是岳鹏举的第二个孩子吧。

而宋老夫人身边,同样傍着一位女子,年约二、九年华,清纯秀美,还留着丫鬟髻,虽然朱璃第一次见到这位,也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身份,这位应该就是宋福金,杨再兴的心上人。

紧挨着宋福金的还有一位少妇,年约二十一、二左右,娴雅秀美、端庄恬静,应该就是苦命的宋福银吧。

对于这些娘子,朱璃忙不迭地一一拱手致意,这些人可都是曾经共过事的故人,虽然其中有的人,朱璃连面都没有见过,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情分。

除了一众妇人娘子,还有一位少女,和一位少年。

少女年约十来岁,跟朱凝儿差不多大,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谭二虎的女儿,那位名叫谭昙的小娘;至于少年,是一个年约七、八岁,负弓昂扬,十分壮硕的小郎,正是岳鹏举的儿子岳云。

看到青春活泼、精致白皙的谭昙,朱璃真想问问谭二虎,这是你亲生的吗,怎么和父母一点都不像呢?

“谭昙小娘子,还认识叔叔吗?”朱璃微笑地看向谭昙,逗弄道。

谭昙倒是不怕生,更何况她们一家人,当初还和朱璃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闻言立刻开心道:“朱璃叔叔,你是来看我的吗?”

“嗯,嗯。”朱璃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应道。

“哈哈,太好了,告诉你哦,我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喽,我们先生还夸我写得很好看呢。”谭昙傲娇地开口道,似乎还记得朱璃以前逗她时的戏言、笑她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事情。

“哦,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写给我看看啊。”朱璃顺其自然地怂恿道。

“嗯,好”

谭昙连忙找了一根树枝,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写了起来。

只见她屏气凝神、下笔有锋、沉着有力,字未现,气势却十分饱满,就连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三人,看到她这副神情,都暗暗点头。

朱璃看着,同样颔首不已,好奇道:“谭昙小娘子,是在哪个私塾读书的?”

赵氏闻言,连忙道:“六要书斋。”

“六要书斋?”朱璃疑惑地抬头看了赵氏一眼,可惜赵氏不知他的用意,朱璃无奈,只好又看向郭奇佐。

郭奇佐会意,解释道:“自从当年,使君决定兴办私塾,属下自然不敢懈怠,随着政策的颁布与施行,很多文人涌入云朔,现在各州县,无数的私塾拔地而起。”

“就在这鄯阳城中,就有三家非常出名的私塾,分别是洞庭学堂、六要书斋、以及秋夕文苑,六要书斋有位非常出名的先生,名叫荆浩,此人不但擅书,而且擅画,是个才华横溢之辈,想必谭昙小娘子,就是他的学生吧。”

“嗯,嗯,我家小娘的先生,正是荆先生。”赵氏连忙肯定道。

荆浩,朱璃闻言心中一惊,荆浩这个名字,也许当代人感受不到他的伟大,可是在后世,这是一个画圣级的人物,墨宝无价。

根据后世的记载,在唐末,水墨山水画行家,就有南孙位、北荆浩之说,荆浩,就是北方水墨山水画的代表人物。

荆浩曾言:“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

这等豪言,他不但说了,而且做到了,所以,他的山水画“有笔有墨、水晕墨章”,残留的作品,在后世,无一不是瑰宝。

堂堂大画家,跑去做个私塾先生,是不是太屈才了,朱璃暗暗地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

就在朱璃、郭奇佐说话的功夫,谭昙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只见横平竖直、锋锐隐现,虽然力道不足,却也有了一丝名家的韵味。

这一幕,倒是让众人看得惊叹不已,看到女儿这么厉害,旁边的赵氏,可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哈哈,小娘厉害,这字写得好极了,加油哦。”朱璃忠心地夸赞道,谭昙写得确实很好,起码朱璃在她这个年龄,写出的字,给人家小娘作陪衬都不够格。

得到朱璃的夸奖,谭昙异常开心。

蹦蹦跳跳,一溜小跑,就去到了岳云的身边,双手拉着云小郎的手臂,使劲地摇晃道:“岳云大兄,看到没,朱璃叔叔都夸我的字写得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学写字呢?”

小岳云闻言,摆起酷酷的小脸,冷哼道:“诗词文章皆小道,大丈夫要学,就要学那纵马沙场,保家卫国的本领。”

这小家伙,一句话说得,就连严可求的脸都黑了,这是彻彻底底地鄙视纯文人啊。

谭昙闻言,冷哼一声,显然很不爽,显摆没成功,她能高兴才怪呢,扭过小脑袋不理岳云。

看着这一幕,朱璃感觉十分好笑,这小岳云毛都没长齐,还大丈夫,于是接口逗弄对方道:“纵马沙场,保家卫国,小郎好志向,不知道,你学到了这种本事了吗?”

一见朱璃质疑自己的本领,岳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十分傲气地道:“阿郎传授我的箭术,我已经练得百发百中了;还有他教我的三十六路轰天锤,我也练熟,书院很多人都不是我对手,不过”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傲气的神情,突然扭转直下,变得沮丧起来。

“不过什么?”朱璃好奇地问道。

岳云鼓着两腮,欲言又止,不过他倒是个实诚的孩子,最终还是道:“可惜上好的大锤太贵了,我买不起,平时只能用短棍来代替。”

“唔”朱璃闻言点点头。

俗话说穷文富武,就在这里,古代的冶炼技术比较差,上好的武器十分昂贵,若不是朱璃幸运,正好碰到了师傅武悼,以他的出身,那个时候,他也买不起钢矛。

岳云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朱璃那个时候强多了,但若是说到练武的条件,就根本没法和后者相比。

武悼那是一件兵器、接着一件兵器拿出来,让朱璃随时都有趁手的武器使用,不仅如此,还有药浴供应,还有山海经辅助;岳云冲天了,也就每天打磨完武艺,能泡泡药浴罢了。

岳鹏举虽在范阳当差,有俸禄可拿,可他还有家人要养活的,朱璃当初赠送给他的金子,一到了朔州,他可就一丝不剩地,全部上交给郭奇佐了,这个人的修养,有点好得让人无语。

不过凡事有两面,岳云的这种情况,正好可以引导他奋进,如果让一个男孩觉得什么都来得比较容易,反而会毁了他。

第一四零章 将门虎子

一念至此,朱璃想了想就开口道:“那你的箭术也不错喽?”

“射箭吗?”岳云疑惑道,毕竟箭术、剑术有时候会混淆。

“对,若是你的箭术能够让我满意,你需要什么武器,我来帮你搞定,怎么样?”朱璃引诱道。

“啊”岳云惊喜莫名,不过仍旧征询似地看向祖母和阿娘,岳夫人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使君,等鹏举攒够了钱,再给他打一副就是了。”

“是啊,使君,不必惯着孩子。”月老夫人也帮腔道。

“哈哈”朱璃大笑一声,摆摆手肃然道:“无妨,我可是要考验他的,若是他能通过,这就是奖励,老夫人、岳夫人,二位不必介意。”

一听朱璃这么说,岳老夫人、岳夫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心下自有思量,岳飞现在虽然效力于范阳,可说到底也是朔州刺史府的决定。

他们此来朔州,就是为了投奔朱璃的,既然是上有所命,岳鹏举这么做,只是依命行事,仍旧算是朱璃的麾下。

若是云小郎真有出息,将来肯定也是要为这位使君效力的,岳家的男子,绝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劣档货,既然使君有意培养,那就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有了这个考量,岳老夫人、岳夫人,也就不再阻拦了,一见阿娘,祖母没了意见,岳云神气了起来,高兴道:“请使君出题。”

朱璃一见岳云斗志昂扬了起来,就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得不说这个院子非常大,比常人家的府邸,至少要大两、三倍。

听郭奇佐说,当初考虑到他们有三家人,就打算每家人,分给他们一套院子的,可是岳鹏举考虑到朔州的情况,坚持只要一套。

无奈之下,郭奇佐就命人将三套院子的隔墙打通,合三套院落成一座,将这套重新构造的大院子,送给了他们,难怪看起来这么大。

在朱璃的观察下,突然发现距离众人聚拢的所在,大概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方小池,池畔的假山旁边,有一颗手腕粗细的柳树,迎风矗立在那里。

时值六月,正是杨柳依依、扶风摇曳之时,浮动的柳枝,犹如情人惜别时的离情,婀娜而依依不舍。

这一幕让朱璃眼神一亮,就指着那颗柳树,对着岳云道:“你站在我这里,只要射中,那棵柳树随风摆动的柳枝,就算你通过考验,怎么样,敢吗?”

对于岳鹏举的儿子,朱璃不敢小觑,故意出言相激。

“那有何难,使君可不要后悔哦。”岳云生怕朱璃反悔,连忙走到朱璃身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道。

“后悔?我岂会诓骗你一个小郎,你就射吧。”朱璃微笑道。

“好。”岳云一见朱璃确定,就连忙腰板挺直,摘弓搭箭,双眸直视前方。

恰在此时,有风拂过,柳枝飘舞、摇曳不定,岳云并没等风停下,几乎弓满弦绷之时,就立刻松手,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一如流星掠天。

身为一名武将,朱璃的听力十分敏锐,只听一道细微的“咔嗒”声,倏然传来,随后又是“噗哧”一声响起,一箭双响,一根柳条应声而落,飘飘扬扬,一如鸿毛。

“好”朱璃毫不吝惜地大声称赞道。

“好”史俨同样大赞道。

场中只有他们二人是武将,也只有他们知道,射中飘动的柳条意味着什么,这是弓术初成的标志,七、八岁的小郎,就将弓术练成,当得盛赞。

朱璃一脸赞赏地望向岳云,双目之中尽是赞叹的神色,岳云能在这个年龄,能在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箭射断柳枝,就不愧将门虎子之誉。

而好事的史俨,一见朱璃打赌输了,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准备从假山的乱石堆中,捡回那支箭矢,可是跑到近前,尚没有俯身捡箭,就突然发出一道惊叹:“靠,这是真的吗?”

朱璃闻言,疑惑地看向史俨,史俨正好回头望来,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恰好被朱璃看了个正着,只见他连忙向着朱璃招手道:“使君,快来看,你来看看这小家伙,他都干了什么。”

朱璃闻言,疑惑不已,不过仍旧伙同众人,向着小池岸边走去,众人来到近处,放眼一看,只见一支羽箭,齐头插进了假山中的一块石头中,羽箭的箭头完全没入石中,一点包钢都看不到。

“一箭穿石”

几乎同时,众人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全都冒出了这个词来,就好像约定好似的,刷的一下,一起回头望向跟在众人身后的岳云,神情说多惊讶就有多惊讶。

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竟然能做到一箭穿石,即便是在军中,一些二、三流的武将都做不到吧。

其中神色最复杂的就要数史俨了,这种程度的箭术,他也是刚刚达到,史俨可是一直以齐射名扬军中的,可他箭法的准头早就够了,但力量始终没有达到,也是在不久前,才刚刚达到这等程度的。

就在今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郎,达到了自己拼命奋斗五、六年才达到的程度,他的心情不复杂才怪呢。

“你用的弓,可以给我看看吗?”朱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岳云,征求道。

“哦”岳云没有迟疑,连忙将手中的长弓递了过去。

朱璃接过长弓,用力一拉,面色瞬间变得惊异了起来,这起码也是二石弓啊,这小家伙竟然用二石弓,朱璃一脸便秘的神情,望着岳云惊叹不已。

古人形容武将勇猛,在箭术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对比,那就是看这个武将能开多少石弓,虽然各个朝代,对应的弓石力量不一,但也相差不是很大,就是查遍所有记载,也很难找到七、八岁的年纪,就能开双石弓的人吧。

更何况,唐代的一石弓,可代表着一百一十八斤气力,双石弓就是二百三十六斤气力,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双臂之力,竟然高达两百三十六斤,这不是耸人听闻是什么。

苦笑了一声,朱璃递回长弓,温和道:“小郎,你赢了,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具体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对我说了。”

这是一个绝代猛将的坯子,但凡不是二百五的主君,都知道培养,朱璃又何吝钱财呢,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永远都是人才。

朱璃在朔州兴办教育,就是为了培养人才,现在突然发现一个武道奇才,他岂能不倾力栽培。

岳云一看朱璃准备兑现诺言,连忙道:“使君,我想要两把大锤,很重的那种。”

“大锤,很重,需要多重?”朱璃耐心地问道。

岳云毕竟是个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心道:“正好适合我用就好了。”

这话一说,朱璃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突然想到了武悼,曾经朱璃跟随武悼习武,武道每次给他配备的兵器,都是恰好适合他用,这种神奇的能力,朱璃可不会,看来得去麻烦师傅武悼一趟了。

想了想,朱璃出声道:“好,你这段时间,就好好读书练武吧,过段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就可以给你配备适合你的武器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岳云兴奋得一蹦三尺高,雀跃得犹如撒欢似的的狼崽子。

“对了,你的长弓,是你阿郎给你制造的吗?”

岳云的长弓,朱璃看过了,这把长弓,粗略一看,非常普通,就是一把一石弓。

只有用力拉开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双石弓,显然有着迷惑的作用,而且制作上非常精巧,反正朱璃制造不出来,军中更没有如此怪异的双石弓。

朱璃答应了岳云的要求,让岳云现在看向他的目光,十分顺眼,一听他询问,就连忙道:“这可不是我阿郎制作的,是莘先生帮我特制的,哦,对了,他让我不要乱说,使君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莘先生,朱璃好奇了起来,环顾郭奇佐、郭崇韬一眼,发现二人同样一脸迷惑,就开口道:“他是什么人,是铁匠吗?”

“不是,他是教我读书、识字的先生啊。”岳云坦诚道。

“你不是在六要书斋读书的吗,难道你没有和谭昙小娘子在一起?”朱璃比较诧异。

“原先他们两个是一起的,可是云儿说那里小娘子太多,就跑到莘先生那里去了。”岳夫人闻言,接过话头回答道。

一听岳夫人这么说,朱璃就迷糊了,一个教书先生,竟然有这等制作弓弩的手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教书先生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人怕是不同凡响吧,有空要去拜访一番,也好给自己弄把好弓,朱璃暗暗决定道。

朱璃是这么想的,就连身为武将的史俨,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也显得跃跃欲试起来,若不是他还要陪着朱璃继续拜访官邸,估计他现在就拽起了岳云,让小家伙带着他去拜访这位莘先生了吧。

哪有大将不爱弓马的,只要身为武将,无不好上这么一口。

“岳家嫂子,这位莘先生住哪里?”朱璃拱手向着岳夫人问道。

“就在东城稷下书院。”岳夫人爽快地回道。

朱璃点点头,记下了这件事情,转而问起了宋韫来。

第一四一章 尉迟信找上门

宋韫身为宋福金的父亲,宋家的当家人,竟然没有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朱璃十分好奇。

而杨再兴作为宋家的准女婿,宋福金的心上人,竟然也没了踪影,同样让他不解。

朱璃回来后,杨再兴自然就被放假了,也该让他休息一下,将近一年的四处奔波,也累得够呛,更何况他的心上人就在这里,他就不趁机温存一下吗?

郭奇佐一见朱璃问起了宋韫,就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襟,解释道:“使君,宋公现在出任这鄯阳的县令,他现在一定在县衙,很多事情属下没来的及向你汇报,等回去之后,属下在详细跟你说说。”

什么情况,宋韫竟然当了县令,而朱璃竟然不知道,闹了个乌龙,搞得他连想要询问杨再兴的念头都打消了。

既然正主都不在,朱璃同几位妇人寒暄一番,让牙兵送上礼物,就此拜别离去。

趁着今天,他还要拜访曹狮雄、王重隐、李重霸、孟绝海等人的府邸,还要看看刘知俊、尚让、李罕之等人,看他们是否被安置妥当,有什么需要没有,每家府上都要看看,送上礼物,寥表一下心意。

路上,朱璃问向郭奇佐、郭崇韬二人,出声道:“那个六要书斋,真有一个教书先生叫荆浩的?”

二人不明所以,连忙齐声道:“是的,使君。”

“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郭奇佐闻言,连忙道:“好像是从太行山来的,那时候新政刚刚颁布不久,他就来了,一开始只是四下走走,后来,就在城中当起了教书先生。”

一听这个荆浩是从太行山来的,朱璃就觉得这个荆浩,应该就是名传后世的那个荆浩,被誉为北方水墨山水画名家的大画家。

出生于这个时代的文人,很多能人志士,有感于大唐的日益衰落,虽然一心想要为国出力,却不得门径,久而久之,很多人不是遁入了空门,就是隐居在了山野之中。

传闻荆浩出身士大夫之家,在战乱四起、烽烟满地的唐末,为了躲避战乱,就隐居在太行山,精研绘画,这才有了那么大的成就,名字、出处都能对上。

笃定其人的身份,还必须落实,若真是那个才子,朱璃自然会给他留有门径,更何况,朔州最缺的是什么,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郭奇佐、王璟、郭崇韬三人主政朔州时,一直致力于发展教育,三年多来,培养的基层文吏勉强够用。

像中坚、和高层的文官,缺口依然很大,朱璃出身太低,古人看重出身,兼且他现在还顶着叛逆的名头,虽然节制一方,可你再厉害,人家看不上你,根本就不来投奔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洞庭学堂、秋夕文苑,还有什么特别的教书先生没有?”朱璃略有所思,继续追问道,这个时代,有门路的,肯定不会选择投靠朱璃,朱璃能得到的,就是那些有才、却被埋没的人。

“这个都有记载,这两家私塾比较有名,他们中比较有名的教书先生,自然声名在外,洞庭学堂有个叫许棠的教书先生,文采斐然;秋夕文苑有个叫张乔的先生,诗才锦绣。”郭崇韬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毕竟教育这一块,郭奇佐插手的比较少,以前主要还是他和王璟负责的,因此知之甚详细。

“许棠,张乔?”朱璃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止不住震颤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这二人同样都是名人。

唐末文人,比较出名的就是“咸通十哲”,巧合的是,许棠、张乔正好名在其中。

许棠一生求官无门,最后潦倒而逝。

张乔好点,好像中了进士,不过由于黄巢起义,他最终也只好隐居于九华山,直至老去。

若真是这二人,就十分好理解了,毕竟他们都有一腔报国的热忱,在中原四处碰壁、一头血包,而朔州的新政、大力提倡教育,让他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毕竟在整个大唐天下,如此提倡教育的,朔州这里都是首例。

最不济,朔州这里,至少还能让这些文人,凭自己的能力混口饭吃。

若许棠、张乔二人,果然是历史上的那两个人,朱璃同样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量才取用。

“对了,郑从谠不是来到了朔州了吗,他人呢?”可以说,在整个朔州,除了郭奇佐、郭崇韬、王璟、严可求以外,郑从谠就是唯一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就这么几个宝贝疙瘩,朱璃自然要问。

“郑公现任代州刺史,早就上任去了。”郭崇韬随口回道。

当了刺史了啊,朱璃了然,以经国济世之能来看,郑从谠比起郭奇佐等人,要差上老大一截,对于各州事务的处理,自然不能如郭崇韬、王璟这么得心应手。

经过一番询问,朱璃终于打听清楚了,现在王璟坐镇夏州,河套七州的内政,全是他一人在遥控;至于二十四州之地,被武悼攻克的桑干地区,庞家娘子都快成了武媚娘,所有政务,全都由其一言而决。

至于忻、岚、云、朔四州,全都是郭崇韬在打理政务,一句话,朱璃掌控的区域,缺乏大量的知县、刺史之类的文官。

这些人才的缺口,赫然就是朱璃的软肋。

不过,在朱璃控制的区域,在郭奇佐三人的坚持下,一直都是军政分家的,所以刺史在朱璃的眼中,才只是文官。

提到桑干地区,朱璃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好奇道:“我在南方,都以为师傅完全攻克了二十四州,可是听你们这么一说,他只是攻克了原单于都护府的中心区域,也就是桑干一带,师傅的人手够用吗?”

当初朱璃只是掌控朔州,除了武将,人手都捉襟见肘,更何况武悼,他麾下可只有庞家娘子、吕勇等人可用,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师傅怎么撑过来的。

“不够用又能怎样,谁让他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你师傅能力大着呢。”郭奇佐随意地回了句。

一天时间,朱璃终于拜访、慰问完,所有官邸,和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相约隔日再见后,就带着牙兵走向刺史府。

刚刚抵达刺史府门前,迎面就碰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朱璃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只见刺史府门前屹立着一道身影,此人年约二十一、二岁,唇厚口阔、鼻如悬胆、长眉入鬓、魁梧如虎,不是别人,正是尉迟信,尉迟槿的兄长。

看到尉迟信,朱璃十分无奈,挥手散去一众牙兵,一脸无奈地走上前去,拱手道:“经年不见,尉迟兄风采如昔,更显英雄了。”

“少给我来这套,我问你,我妹妹被你丢到哪儿去了?”尉迟信长眉皱起,入鬓的长眉,几欲凝成了一线,神情阴冷地向着朱璃质问道。

一看到这个人,朱璃就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的,尉迟槿可是去找自己的,结果失踪了,尉迟信没有见到他,就拔剑相向,已经显得非常客气了。

无以言对,朱璃歉然地看了一眼尉迟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就是尉迟槿留给严可求的那封信,叹了口气,双手捏着,递了过去,交到尉迟信的手中。

尉迟信神情狐疑,不过还是寒着脸接过信件,展开之后,就当着朱璃的面看了起来,及至看到最后,他那凝成一线的眉毛,颤抖得几乎都快成了波浪线。

一看完这封信,尉迟信就对于尉迟槿失踪的原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明白了原因,他再看向朱璃的神色就更加不善了,就好像自己精心呵护、成长喜人的嫩白菜,眼看就要被这头猪给糟塌了一样,而且他还毫无办法、还得跟着牵肠挂肚。

自己的妹妹,自己还能不了解吗,尉迟槿为什么不辞而别,保不准就是为了去看眼前的这小子了,只是人没看到,她自己却没了踪影,这让他找谁说理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尉迟信还算冷静,强忍着一拳轰在朱璃脸上的冲动,肃然道:“你有线索吗?”

朱璃闻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面对尉迟信这样的坦荡之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犹豫了少顷,就开口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她现在应该身在河东。”

“什么,河东?”尉迟信闻言,一把抓住了朱璃的衣襟,差点把朱璃提了起来,满脸的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朱璃没有反抗,任由他撕扯着,却依旧直视着对方,冷静地道:“不错,朱温在上源驿馆设局,阴谋围杀李克用的当夜,有人亲眼目睹他们三人出现在战场上,保护着李克用,逃往河东大军而去。”

说到这里,朱璃就没再理会尉迟信那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道:“李克用既然安然无恙地逃回晋阳,那么尉迟小娘子她,她应该也在河东吧。”

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那可是他的准媳妇啊,却救了自己的仇人,跑到敌人的地盘上了,身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满腔苦涩呢?

第一七五章 老鼠屎

山海横流第一七五章老鼠屎居庸关血战,震动天下。顶点

晋阳李克用听到消息,出神地望向北方,良久才感叹道:“壮烈!”

汴州朱全忠收到消息,突然下令全力展开攻击蔡州贼,大呼道:“将军带刀荡狄虏,我辈何惧贼不除。”。

扬州杨行密听完麾下汇报,突然拍案而起,大呼道:“壮哉英烈、壮哉朱璃。”

唐廷朝议时,收到捷报,满殿失声,很多大臣、良将,望向田令孜的眼神,尤为不善,居庸血战,彰显出整个华夏民族的精神,只要能够救民于水火,满城将士宁愿效死。

是役、唐军战死近四万人,歼灭狄人七万余,七天时间,双方十余万儿郎埋骨雄关,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大战之后,半个月以来,狄、我双方谁也没再轻举妄动,尽皆默默地舔舐伤口。

镇远军三万府卫,战损过半;清夷军被打残,威武军入驻居庸关部,被打残;朔州援军、北口府卫,各有折损,堪比镇远军。

城关上,朱璃站在城垛的一侧,满脸疲惫地问向身边的岳鹏举:“为了救援一万七千余百姓,我们付出了近四万精锐的生命,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岳鹏举闻言,久久没有回应,良久才斟酌道:“若是只从生命的数量上,我们可能是错的,以多换少,大败亏输。”

“可若从道义、职责、和义务上来说,只要能救援一名百姓,即便全军战至一兵一卒,我们也责无旁贷。”

他说得慷慨激昂,坚定异常。

边上的张归牟,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轻松、和对战争的向往,有的只是浓浓的肃穆,那是对英魂不屈的崇敬、那是对逝去手足的哀悼。

朱璃这段时间,心情沉郁,很多事情都不想理会,一直纠结于四万府卫的牺牲,徘徊中自责和痛苦之中,很多事情,都是张归牟、李罕之代为打理的。

这个时候,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趁着朱璃开口说话的当口,连忙插口道:“将军,长安送来敕书,将军同鹏举将军、高家兄弟,死守居庸关,有功于卢龙、有功于社稷。”

“经过朝中众臣不屑努力,朝廷不但给我们平反了,还敕令将军为怀化大将军,冠军侯,统领代朔、卢龙两地府卫,抗击狄人,务必阻狄人于国门之外。”

朱璃闻言,脸上丝毫没有惊喜之色,唐末的朝廷就是如此,有用的时候,加官进爵,没用的时候,就将你往旁边一丢,甚至一言不合,灭你满门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现如今,田令孜的亲兄陈敬,正忙于抵御李思恭、杨师立攻伐;河南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全力应付蔡州贼秦宗权;河东李克用,以韩槿为帅,全力攻击孟方立,等等。

放眼望去,整个大唐境内,除了朱璃这个被称之为叛逆的人,在率军抵御狄人入寇,其他人好像都在窝里斗。

这个时候,朔州郭奇佐、郭崇韬上书自辩,声称早就看出李思恭鹰视狼

顾、早晚为祸一方,这才趁早攻占河套,断其后路的。

这番自辩,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瞎扯淡,但也不能不当一回事,因为李思恭真的反了,而且还伙同杨师立进攻西川,这就是铁证。

在加上狄人入寇,举国上下只有朱璃一人率部增援,居庸关血战,七天死了十余万将士,这也是铁证,证明朱璃才是心思社稷、根本不在乎个人荣辱的忠臣。

在这个时候,连田令孜都无话可说了,你说朱璃擅自攻略别的藩镇,人家承认,那是因为人家早就预测到李思恭必然会造反,才这么做的,这叫眼光长远。

李思恭造反没有,已经反了,而且还打得陈敬喘不过气来,田令孜还能有什么话说,陈敬可是他的亲兄长啊。

朱璃的逆贼帽子,终于在血战居庸关以后,彻底拿掉了。

可是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一战折损了四万精锐,是朱璃经历过的损失最大的战役,而且这些人,都是在他的号召下拼死的,他心中十分愧疚。

这副神情,看在岳鹏举、张归牟的眼中,让二人相顾无奈,黯然、心伤,这种情绪,大多都只能依靠自己走出来,别人的劝诫,只能辅助,起不到主导作用。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鬼卫,在李罕之的带领下,匆匆赶来,“踏、踏、踏”的脚步声,十分刺耳,倒是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朱璃回过头,看向李罕之,李罕之神情凝重,拱手道:“将军,这位兄弟有重要消息禀报,坚持面见您本人才肯说。”

朱璃闻言,望向那名鬼卫,那人见朱璃望来,连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许黑土,拜见将军,我部获得紧急密报,必须立刻面呈将军。”

说完,这个叫许黑土的鬼卫,双手奉上一封书信,朱璃疑惑地接在手中,拆看密封,当场就看了起来。

少顷之后,只见他脸色有点发青,声音变冷,向着岳鹏举问道:“檀州除了镇远军、威武军,是不是还有一支名叫雄武军的府卫?”

岳鹏举闻言,神情狐疑,拱手道:“回将军,雄武军并不隶属檀州,而是隶属蓟州,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雄武军大将是谁?”朱璃没有回应,而是急切地问道。

岳鹏举似乎嗅到一股不详的气氛,连忙道:“雄武军掌控在燕氏兄弟手中,燕氏乃蓟州大族,长兄名叫燕云、二弟名叫燕霄。”

“立刻快马通知燕氏兄弟,回援范阳。”朱璃神色急切,几乎不容置疑。

岳鹏举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唤过亲信牙将,将自己印信交给对方,让他持印信前去见燕氏兄弟,奉请他们回援范阳。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朱璃,不解道:“将军,到底怎么了。”

朱璃脸色难看,嘶哑着声音道:“大敌当前,这些人不思保家卫国,竟然还有心思争权夺利,真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人。”

此言一出,

岳鹏举神情一愣,就连忙急切道:“将军,莫非李全忠那厮反了吗?”

朱璃闻言,嘶哑着嗓音,脸色难看地道:“大战之后,狄人一直没有动作,可暗下里,奚帅辖剌哥所部,早已悄悄地前往喜峰口了,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经过数日协商,竟然说服了李匡威。”

“李匡威非但没有阻止奚人入关,反而领着他们直奔范阳攻去,若是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只怕已经快要进入幽州境内了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历朝历代,华夏民族,就是少不了汉奸这种东西,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难道真是一方水土养育千万种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

这些人的骨子里,满满的都是私欲,从不以大局为重。

汉人的风骨呢,汉人的气节呢?

这一刻,朱璃突然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族人中,有很多人显得十分陌生,他们冷漠、残酷,甚至十分可怕。

朱璃脸上阴晴不定,岳鹏举适时开口道:“李匡威既然动了,我们必须立刻控制高思继、高冕兄弟;此外,必须马上解决城外狄人,方能引兵回援。”

朱璃闻言,双眸微眯,出言道:“现在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封锁消息,明天一早,我带领麾下牙兵,连同高思继、高冕兄弟,将所有越骑整合一起,冲击敌营,趁机带着他们北上妫水,趁着这个时间,你必须带领弓卫、府卫,在军都山清凉谷一带设下埋伏,彼时,我会将追击的狄人,引入埋伏圈,到时候,能杀多少就看你的了。”

对于这些狄人,朱璃可一点好感都没有,巴不得他们全部死光才好。

岳鹏举闻言,脸色一变,立刻道:“将军何必亲自犯险,属下前去诱敌便可,不敢劳驾将军亲自冒险。”

朱璃看了他一眼,沉凝道:“狄人中有几个厉害的大将,单凭武力,我相信你不会输给他们,可是你一旦被其纠缠住,很可能就会导致这万余越骑,全部葬身在关外。”

“辖剌哥率部东进,已经入关,城外的狄人,现在最多也就不足十万人,我不会同他们纠缠,一沾即走,趁机大肆破坏、放火焚烧。”

说道这里,朱璃的神情,更显凝重,继续道:“清凉谷设伏,你必须在伏击地点尽头,利用极短的时间,铸造一方高台,两侧容许双马通过即可。”

“我们的安全就全靠高台了,为了免除误伤,到时候,我会率领越骑,全部躲进高台后面,堵住入口,以响箭为号,通知你们就绪,你们再奋力射杀。”

岳鹏举闻言,一边用心记下朱璃的嘱咐,一边无奈看向对方。

朱璃说的很对,冲营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主将被人缠住,大军十有八、九会被滞留下来,以区区万余越骑,对峙十余万敌人骑兵,覆灭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所以,冲营、诱敌的主将,最好武艺高强,至少不能让对方缠住,在居庸关内,这样的人,除了朱璃,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第一七六章 马踏狄营

山海横流第一七六章马踏狄营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则无所不寡。

无论是契丹智者耶律释鲁、遥辇部枭雄耶律辖底,还是有着战神之誉的慕容霸,都绝对想不到,这等情况之下,唐军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黎明未至,夜色正浓。

大概寅时一刻左右,居庸关的城门被悄悄地打了开来,朱璃骑着赤兔马,当先走出了关城。

随后,无数越骑鱼贯而出,这些人马,无一例外,皆是马上嚼子、蹄缠厚布,静悄悄地向着四十里外的狄人大营摸去。

居庸关,坐落在军都山的西南处,从居庸关出来,沿着军都山行军,就是向东北方向前进,而狄人的大营,就驻扎在军都山东北方向不远。

狄人联军绝对想不到,双方在前次大战中,损失那么大,唐军竟然还敢出关夜袭。

以有心算无心,狄人的巡逻卫士虽然颇多,但并没人认为会有人真的前来袭击,很多人簇拥在大寨的犄角处,抱团取暖,甚至有人熬不住困意,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朱璃身旁,左有李罕之,右有高思继、高冕两兄弟。

四名大将一字排开,在距离大寨尚有一箭之地的时候,同时摘弓在手,羽箭上弦,暗夜之中,寨门两侧望的塔楼上,各有两名游弋着的契丹勇士,随着“嗖、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一共四人,应箭即倒。

不等契丹勇士的尸体倒地或坠落塔楼,朱璃双刃矛在手,策马如电,当先飞窜了出去,等到契丹的勇士,从望塔楼上摔落在地,发出“噗通”一声巨响的时候,朱璃已经连人带马,窜到了寨门跟前。

赤兔的速度有多快,全速奔驰起来,毫不夸张的说,比起飞驰的羽箭,都差不了多少。

一马凌空,一矛擎天,等到狄人其他的巡逻勇士听到响声,惊望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唐军大将,犹如飞天神将一般,踩着红云从天而降。

只见那人,手中钢矛,高高竖起,呈力劈华山之势,狠狠地砸向营寨木门,只听“轰隆”一声,木屑翻飞,断木横抛。

那么厚重的营寨大门,应声而碎,从上到下,随着钢矛的劈落,大门直接被劈成两半。

那落天神将运矛如飞,将那劈成两半的大门,顺势挑向一旁,继而大喝一声道:“兄弟们,冲啊,不要恋战,尽量纵火。”

“诺”随着那人一声厉喝,黑暗中突然响起冲霄的应诺声,声音未落,就见无数骑兵,冲入大寨,几乎见人就杀,见到帐篷、木架就纵火。

这个时候,那些巡逻的狄人勇士,才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乎瞬间就变得一脸煞白,惶恐无措地惊呼道:“不好了,走水了,敌袭啊。”

“敌袭啊,快跑啊。”

狼奔豸突、鸡飞狗跳,一时之间,人人抱头鼠窜,根本无人上前阻截。

皆因朱璃等四将带头,钢矛纵横、长枪翻飞、铁棍狂舞之下,但凡被他们碰到之人,无不魂断漆夜、命丧

当场,这般凶厉的杀伐,彻底吓破了狄人勇士的怂胆。

喧嚣、惶恐、骇然的情绪不断蔓延,瞬间袭笼整个狄人大营。

紧紧跟在四将身后的越骑,人手一个火折子,甫一冲进大营,这些越骑将士,立刻用火折子点燃了早已备好的火把。

一边砍杀着前方四将遗漏的狄人勇士,一边到处纵火。

有狄人勇士,从梦中惊醒,慌慌张张、伊利哇啦地喊叫着,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就拿着一把弯刀冲了出来,甫一冲出大帐,迎接他们的不是冰冷的长矛,就是无情的长刀。

甚至有人动作慢了一点,栖居的行军大帐,就被点燃了,等他再想冲出大帐,跑出去杀敌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火海,而他们只顾着躲避大火,哪里还有心思迎击。

海上无风三尺浪,辽原之上,更是长风袭笼,平时都是清风徐徐,更何况十月中,更是朔风凛冽,风助火势、火助风势,整个大营的火势愈演愈烈,火焰很快化作数条疯狂的火龙,肆虐席卷整个营寨。

一将纵马杀来,形容稍显陌生,不过面对此人,一矛、双枪、一棍,立刻犹如浮光、闪电一般尽皆招呼而上。

可怜的狄将,连场面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身上就被捅了三个窟窿,最后还在李罕之的大棒之下,连人带马化作肉糜。

朱璃等人,并不恋战,有人阻截,就径直击杀,没人阻截,就一路向北,疯狂策马纵火,冲击得不亦乐乎。

这种骚乱,持续了不但一刻钟,终于被被闻讯爬起来耶律辖底、耶律释鲁等人制止住了。

这些狄人头领,脸色非常难看,一看朱璃等人,直接策马奔向大寨深处冲去,他们连忙组织人马,追了下去,不能不追,大寨深处,营寨的最北面,那里可是有着无数的牛羊,那是大军的军粮。

草原上的大军出征,他们都是赶着牛羊出征的,固有的粮草很少,全靠牛羊支撑,若是这些牛羊被大火波及,甚至逃窜丢失,那么这场南下,可以预见,将不战而败。

耶律撒剌是最后一个走出大帐的,他目睹了慕容霸、拔剌等人,一副火烧屁股似的,率军追击而去,只有耶律辖底和三哥耶律释鲁还在,就疑惑道:“唐军竟然敢选择这个时候突袭,真是让人想不通。”

耶律辖底、耶律释鲁闻言,同样皱着眉头,前者十分费解地道:“他们这次夜袭的人马,撑死了也就一万多人,就这点人手一路向北冲去,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还指望回返关内吗?”

耶律释鲁狐疑道:“莫非唐军是想摧毁我们军粮?”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是十分确定,要知道,牛羊即便全部被杀死,肉依旧留下,契丹人和吐浑人,完全可以将死掉的牛羊,制成肉干,支撑个月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如何,既然出动骑兵夜袭大营,我们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吃掉这万余人马。”耶律辖底阴狠地道。

朱璃等人虽然夜袭了大营,杀了很多狄人勇士,也

烧掉了很多帐篷,可死去的勇士数量,相比活下来的勇士,在将近十万狄人的军营中,还是属于很少的一部分。

这也是耶律辖底这么说的凭仗,任谁被人突袭了大营,心情恐怕都不会好吧,更何况,唐军这次突然袭击,他们几个,竟然没有一个想到的,简直太让他们羞愤难当了。

羞愤之下,无论是耶律辖底,还是耶律释鲁,都想从这波出关夜袭的骑兵身上找回场子,耶律辖底的提议一出,立刻就得到了耶律释鲁、耶律撒剌的赞同。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三人立刻纠集人马,尾随着慕容霸、拔剌二人身后,一路追了下去。

契丹联军的大营确实十分庞大,从进入大寨营门,到朱璃等人彻底冲出整个军寨,大概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虽然杀人放火也耗费了不少时间,但也有大寨太大的原因在其中。

这次夜袭没有白干,光是烧掉契丹人的营帐,就有上万顶,驱散了他们的牛羊无数,还惊跑了一批战马,干得十分漂亮。

不过,虽然是出其不意,但越骑的数量还是减员了上千人,没办法,瓦罐难免井边摔,将军难免阵上亡,冲出十万大军营帐,减员千人,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不过这点伤亡,比起契丹人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光是朱璃挑杀的就要数百人,高思继、高冕、李罕之等人也杀了不少,更何况还有越骑卫士自己杀的,这么一算下来,一次夜袭,契丹、吐浑联军,起码减员一万多人。

下面就是兜圈子了,就看是否能顺利折回来了,一冲出大营,朱璃二话不说,立刻一挥手,根本不理背后的追兵,一路纵马,直向正北。

慕容霸、拔剌追出了大营,连吃朱璃他们留下的灰尘都办不到,只能隐约知道,唐军逃窜的方向,正是北方,这一境况,让他们脸色十分难看。

二人几乎连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率领部下,沿着朱璃他们留下的痕迹,闷头就追了下去,而后面的耶律释鲁、耶律撒剌等人,更是没话说,又沿着慕容霸等人的痕迹追了下去。

居庸关之外,就是妫州境内,距离最近的就是妫水,朱璃等人一直逃到妫水,立刻转头向东,沿着妫水河道,溯流而上,向军都山中段跑去。

慕容霸、拔剌追到了妫水,稍微迟疑了一下,他们不知道朱璃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一直等到耶律辖底、耶律释鲁三人到来时,慕容霸才担心地向耶律辖底道:“于越,属下怀疑,朱璃故意兜圈子,目标似乎还是我们的大营。”

战神的思路,果然不同凡响,这种迂回奔逃,回马一枪的事情,很多人都干过,也不怪慕容霸这么想。

众人闻言,神情一紧,耶律辖底十分果断,也十分信任慕容霸的判断,几乎毫不迟疑道:“我和释鲁率部回守大寨,你们继续给我追,既然他们敢出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诺。”慕容霸、拔剌、耶律撒剌立刻拱手应命道。

第一七七章 箭袭清凉谷

山海横流第一七七章箭袭清凉谷妫水之畔,慕容霸等人,继续沿着唐军逃窜的痕迹,紧追不舍;而耶律辖底、耶律释鲁,则整顿兵马,回防大寨而去。

可是朱璃等人一直跑到妫水尽头,稍作歇息,让坐骑喝了点河水,就立刻转道西南,沿着军都山飞掠而去。

朱璃的动向,立刻引起了慕容霸的注意,他一边飞驰在战马上,一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傲然道:“哼,就这点伎俩,还想瞒过我的眼睛,真是痴人说梦。”

耶律撒剌闻言,恭维道:“慕容兄,果然神算,只要这朱璃,再敢回击我军大寨,我们正好前后夹击,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些许伎俩,也敢在慕容兄眼前卖弄真是不自量力。”拔剌也连忙附和道。

军都山,隶属燕山山系,主体由两支山脉构成。

北支为海坨山、佛爷岭、卯镇山;南支为燕羽山、风蛇梁、云蒙山。

黑坨峰,是军都山一座十分出名的山峰,位于怀柔县西北,而清凉谷就在黑坨峰附近。

朱璃和岳鹏举相约,就在清凉谷伏击狄人。

唐军由妫水上游,一路西南驰往黑坨峰,途径清凉谷,伏击地点,就在此处。

清凉谷迎面飞瀑落仙,两侧皆是高耸入云的雄峰,郁郁葱葱、草丰林茂。

朱璃带着一众大唐越骑,在晌午时分,一头扎进了清凉谷。

他们的身后,慕容霸、耶律撒剌、拔剌等狄人追兵,只是稍微诧异了一下,就跟了去,在进入清凉谷的一瞬间,慕容霸心中骤然腾起一抹心悸的感觉。

大将的直觉,通常并非毫无来由的,可是想想他们一方,好歹也有四万余骑兵,对方仅仅一万余人,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他一边纵马飞驰猛追,一边抬起头来向两侧张望而去,只见清凉谷两侧,悬崖峭壁、飞猿难攀,这种地势最适合做什么呢?

当然适合伏击,可这里是关外,即便有伏兵,也应该是他们狄人的部下才对。

他万万想不到,朱璃、岳鹏举二人,竟然敢铤而走险,只留下数千兵马驻守雄关,所有府卫、弓卫,全都被他们带出了关外,埋伏在两侧。

数万骑兵的奔腾,震彻得整个大地都颤动不已,两侧的悬崖上,不时会有小石块、碎土疙瘩等等,簌簌而落,望之让人胆寒无比。

慕容霸三人,纵马追在最前面,远远地看到,唐军越骑就好像奔腾的小河,突然遇到一个桥墩似的,纷纷向两边分开,继续奔流而去。

待到所有唐军越骑全部分开之际,一道两人多高的青木拒马横亘而现,拒马很大,几乎横亘整个山谷,给人以牢不可破的坚固之感,迎面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原来,唐军越骑刚刚之所以分开,是因为那青木拒马的两边,分别留有空隙,可容两三匹战马,并排驰过。

看到这一幕,慕容霸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刚欲下令追击的契丹、吐浑骑兵分开跟进,就在这个时候,青木拒马的两边突然涌现两波盾卫。

那些盾卫,几乎个个人都有六尺开外的体魄,手中的大盾更是齐人高,青木拒马两边,这样的

盾卫,每一侧出现数百人。

这些人甫一出现,立刻架起大盾,只有寒光闪闪的长矛显露在外,笔直地对着狄人骑兵,青木拒马后面,就在这时,一声响箭骤然腾空飞窜而起。

看到这一幕,慕容霸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知道有蹊跷,他就不是狄人的战神了,而是一头猪。

而慕容霸身侧的耶律撒剌、拔剌二人,同样惊魂出窍,直到这一刻,他们还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万马奔腾,不是想停下就停下的,而且是在如此急速的追击之下,即便三人有心停马都不可能得逞。

随着响箭的爆发,两侧的山崖上,突然涌现出无数的唐军身影,这些出现的身影,不是弓箭在手,就是大石高举,俨然一副随时出击的架势。

伏兵出现,悬崖一侧上的帅旗,就猛地挥动了起来,无论是岳鹏举,还是唐军的其他将校,跟这些杀死他们无数袍泽的契丹人、吐浑人,根本懒得说上一句废话。

一时之间,整个清凉谷,就好像下起了一阵暴风雨一般。

铺天盖地的羽箭从天而降,径直射向狄人骑兵,刹那间凄厉的惨嚎声,遍地传起。

“啊”

“哎呦”

箭雨不停,血花迸溅不歇,那遍地血花的景象,犹如狂风雨中,在水地上溅起的水花一般,频繁而密集。

无数的羽箭之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山石,轰然砸下,甚至有府卫几个人推动一块大石,从悬崖上滚落而下。

不巧的是,就是这块大石砸下的瞬间,一代英雄,耶律阿保机的英雄父亲耶律撒剌,正好处于石头下面。

“砰”

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颤,耶律撒剌连人带马直接被砸成肉泥,那血腥的场面,惊得耶律撒剌身旁不远处的拔剌,“噗通”一声,一个坐立不稳,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

一阵轰鸣而过,这位吐浑一族的族长,活生生地被无数发疯、发狂的战马,踩踏至死,三员狄人大将,转眼就只剩下一个慕容霸了。

这个时候,慕容霸脸色煞白,正顺着战马奔腾的方向,一直向前冲去,手中的马槊挥舞不停,形若一扇旋转的屏障,死死抵抗着从天而降的箭雨、碎石。

有契丹、吐浑骑兵好不容易冲到青木拒马跟前,只见拒马背后,突然迅疾无比地刺出无数的长矛,直接将那些骑兵贯了个透心凉。

看到这一幕的慕容霸,双目充血,心底发凉,他没有想到这些唐人竟然有如此魄力,冲营为引,设伏于后,险中求胜,倾巢而出,想人所不敢想,若是将他换到唐军的立场上,他也不敢如此破釜沉舟。

既有雄关在手,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有如此便利战略条件不用,偏偏要出关设伏,令人匪夷所思。

可站在朱璃等人的立场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李匡威叛变,接引奚帅辖剌哥入关,雄关内外受敌,虽然暂时没有失去作用,但已经十分危险了。

再者,李全忠、李可举发生内讧,战火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居庸关一地,很快整个卢龙地区都会席卷进这场

混乱之中,内忧外患之下,他们只有行险一搏,歼灭一方,才有可能集中精力,对付另一方。

朱璃收到消息,当机立断,立刻就定下了这个计策,而且相隔一晚,就采取行动,想必辖剌哥的信使,到现在还没有将消息,送到慕容霸等人的手中吧,否则狄人不会如此轻易就中计。

这就是鬼卫的强大之处,千里之内发生的消息,几乎很短的时间,就能将消息传达到四方,可不是奚人信使,还要从喜风口出发,快马绕过军都山,才能将消息传递到大本营中。

青木拒马,慕容霸是没有本事越过了,不过两侧的盾卫,他倒是可以试试,一念浮现,他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纵马向着两侧的盾卫冲去。

慕容霸很猛,也非常狡猾,可慕容霸再厉害,应该和三国吕奉先,也只能旗鼓相当吧,这两侧的盾卫,可不是寻常的盾卫,而是陷阵卫士。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可不是喊喊口号那么简单,这可是曾困住无双猛将的军阵。

更何况现在是唐代,唐代的冶铁技术比之三国时代,更加高明不少,后世仍旧驰名中外的唐刀,就是证明。

以唐代的冶炼技术,锻造的大盾、钢矛,任由慕容霸冲砸,他能砸坏几个?

而且像慕容霸这样的枭雄,关注他的,可不仅仅是契丹、吐浑的勇士,起码还有朱璃,这个唐军怀化大将军。

慕容霸纵马飞槊,悍勇如虎,骤然冲向一面大盾,一槊凌天,天柱倾塌般地呼啸而下,只听“咣当”一声,那枚大盾瞬间就被他生生砸进了土里,盾牌下方,整整一小半,被他砸进了土里。

神力非凡,勇不可当,战神之名,实至名归,但也仅此而已,盾牌依旧竖立在他的面前,最多就是在盾牌边缘上侧,留下一道白痕而已,除此之外也就那名手持大盾的陷阵悍卒,露出了身形罢了,再无其他。

如此一幕,持盾的那名悍卒尚未惊惶,反而是慕容霸凌乱了起来,什么样的悍卒,竟然人手一面精铁大盾,别的不提,单单生生承受他的一击,就可见这盾牌的坚固和厚实了,这样的大盾,到底要多沉啊。

这支盾卫,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大军,陷阵卫士可不管他怎么想,一看袍泽身形显露,立刻就有人架起劲弩,瞬间搬动机括,也就是在慕容霸砸沉盾牌的一瞬间,无数弩箭径直向他迎面攒射而来。

犀利的破空声,以及森冷的寒意,瞬间笼罩上了他的胸前、脑门,尚未来得及顺手了结掉一名小小的卫士,慕容霸就不得不仓促挥槊横栏,不然,非被射程马蜂窝不可。

刚刚摆平弩箭,斜下里突然一直钢矛穿刺而出,疾如浮光、迅若奔雷,矛出无声,好似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挥洒得不着一丝烟火气息,只是一刺,可那层层叠叠的矛影,犹如海浪一般,狂涌不止,峰涌不尽。

虽然没有看到出矛的人,但慕容霸已经知道,这个出手的人是谁了,这种在极短的时间内,奔刺无数的攻击方式,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碰到过,那人就是朔州刺史朱璃,朱璃来了,而且甫一到来,就一声不响地向他攻击而来,慕容霸的心情,骤然跌入谷底。

第一七八章 山海遗馈

山海横流第一七八章山海遗馈转生以来,慕容霸纵横草原,无人能敌。顶点

这一世,他动脑的时间少了,可动手的机会却多了,从未败过。

草原畜疫,他随军南下,入寇中原,绝没想到南下的第一战,就遭逢大败。

如今,他深陷险境,那个击败他的人,竟然又出现了,这不仅仅是雪上加霜那么简单,简直就是要命。

暴刺连击,朱璃的绝技,上次他都没挡住,这次当然还是挡不住,急得慕容霸,手中的马槊奋起猛挥,挥击得犹如飓风中的风车一般,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一阵急促的“当、当、当噗、当、噗”之声,密如骤雨般地响起,伴随着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一代战神,当即重伤险死、命垂一线。

身后是无数的箭雨、飞石,身前又有雄兵强将横加阻拦,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两世为人,终于进入了绝境。

山穷水尽之境,遭遇朱璃,是慕容霸人生当中最大的不幸。

即便没有山海经的谆谆告诫,朱璃也必杀慕容霸。

居庸关四万英魂的血仇,他早晚要向契丹人、奚人、吐浑人一一讨要,慕容霸身为契丹的一员,又是在战场上遭遇对方,朱璃找不到不杀他的理由。

更何况慕容霸身为曾经的一代战神,若是任由其发展成长,谁知道会给中原带来多大的灾难呢?

上次是他见机得快,逃得果断,才让朱璃错失了杀他的良机;可这次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岂能放过,一念坚定,朱璃杀气四溢,那澎湃的杀气,胆小之人对上,都能窒息欲死。

身为绝顶战将,慕容霸没有理由察觉不到,感应到这股汹涌磅礴的杀气,慕容霸心下大骇,根本顾不上身体上的十多个血洞,还在汩汩的渗血,张口就大声哀呼道:“朱璃,放我一马,我慕容霸保证,今生再也不会南下一次!”

朱璃玩味似的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我朝太宗陛下曾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我中原王朝兴盛时,你们这些边外夷狄,就谄媚依附;一旦我们中原王朝,露出一点疲弱可欺之态,你们就会立刻化身恶狼、厉鬼,猛地扑上来撕咬一口。”

“曾经的五胡乱华,别人不清楚,相信你慕容霸应该知道,那对我汉人来说,是个多么黑暗的年代,屠我汉民、劫我汉女、奴我汉丁、占我汉土,搜刮无度、索求无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儒家用礼教,教导、感化你们无数年,你们这些夷狄改变了吗?大汉用海纳百川的胸怀,宽容、忍让你们,你们这些夷狄改变了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历史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千百年的驯化,都是失败的,那我还留你们何用?”

话音未落,朱璃就毫不留情地挥动钢矛,猛地向前一刺,瞬间就贯穿了对方的喉咙。

“不,你”

慕容霸还想挣扎,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朱璃,只是此时,这句话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完了。

只有一流殷红的鲜血,沿着钢矛的锋刃溢出,血债、必须血来偿。

无论是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一个具体的人来说,对于人,可以试着以德报怨;对于畜生,就一定要以直抱怨。

一矛捅死了慕容霸,朱璃面无表情,顺势一挑,好大一颗头颅抛飞而起,径直落入他的手中,顺势抓住对方的髡头发髻,直接交给了身边的牙兵,一丝情绪都不带起伏的。

这个曾经震撼一个时代的枭雄,在转世后的第一次入寇中,就被朱璃枭首了,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道还会不会阴谋破坏阴魂碑,处心积虑地想要重活一世?

随着慕容霸的死去,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轰然而出,伴随着宏然之声,还有美妙的凤鸣鸾和之音,就连它,都似乎在欢呼雀跃。

庄严而肃穆的老声,朗然而起:“鲧死,三岁入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龙,黄龙有息,是谓龙息,镇压百兽、威服豪杰,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英逆,馈之以龙息,山海遗馈,赠于功士。”

随着宏然恢朗的声音刚落,朱璃就感觉有股无形的气息,悄悄地浸入到自己的体内。

他的内息,在那股气息的注入下,本来犹如涓涓小溪一般的内息脉流,突然变得雄浑壮阔了起来,经脉轰然拓展开去,变得宽大、豁然了很多,内息畅流其中,好似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

难道这所谓的龙息,就是帮助自己拓展经脉、增加内息的吗?

朱璃不禁有了这个猜想,因为直观体验,除了这个之外,他的身体别无变化。

可是看在外人眼中,此刻的朱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形容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龙行虎步般的气势。

若从前的朱璃,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小郎,那么现在朱璃,看在外人的眼中,就好似一名充满威仪的王储贵胄一样。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高贵而威严,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而这个时候,冲入清凉谷的狄人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哀鸿遍野、惶恐不堪。

耶律撒剌被砸死,拔剌坠马,被乱军踩死,一向被狄人勇士,视为神一般的大将慕容霸,被朱璃一矛穿喉,死得不能再死了。

群龙无首,再加上身中埋伏,他们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在慕容霸死后,朱璃立刻下令出击,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唐军越骑,闻令后,即刻杀出,朱璃一马当先,高举着钢矛大声喝道:“杀,不留活口。”

“杀,杀,杀。”

“杀,杀,杀。”

本就被羽箭几乎消灭殆尽的狄人骑兵,现在哪里是气势如虎、士气高昂的唐军对手,立刻就溃不成军,逃无可逃,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了。

是役,朱璃引蛇出洞、回马诱敌,清凉谷一战,歼灭狄人四万余众,缴获战马万余匹。

而唐军一方,死伤不过两、三千人,乃是居庸关御敌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

毫不例外,所有狄人全被枭首,尸体就地焚烧,人头带回筑建景观,既然他们想做强盗,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杀人者,人恒杀之,杀

这些人,众人只感心怀大畅,激奋昂扬,没有任何不适。

回到关城,朱璃立刻派人飞马赶往契丹大营,响箭告知耶律辖底、耶律释鲁,让他们准备重金,前来赎回耶律撒剌等三人的头颅。

议事大殿之中,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就连高思继、高冕二人也不例外。

朱璃望向二人,神色变幻不定,现在应该考虑如何处理二高了,毕竟下一步,就是解除范阳之围。

若是贸然杀了二人,朱璃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同袍一场,这二人数次大战中,从未掉过链子,杀敌也十分卖力。

可这两个人毕竟是李全忠的人,若是任由他们继续呆在军中,一旦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要是就这么遣走二人,无论是朱璃,还是岳鹏举都不甘心。

想到这里,朱璃虎目倏转,望向二高,沉声道:“高思继、高冕两位将军。”

“属下在。”二人闻言,不知何意,却连忙拱手应诺。

现在二人可没什么小心思,这一拜,拜得心悦诚服,朱璃不但用实力征服了他们,清凉谷一役,灭敌数万,更让他们佩服之至。

更遑论,现在的朱璃,可不是什么叛逆,而是朝廷敕封的怀化大将军,正三品武将,他们参拜的理所当然。

“朱某想问一句,你们兄弟,是忠于李全忠呢,还是忠于范阳李公?”朱璃直视二人,没有一丝遮掩,径直问道。

这一问,十分诛心,可朱璃不能不问,史载,高家兄弟桀骜难驯,后来投靠了李克用,但李克用怕他们造反,最后还是派人暗中除掉了他们。

无论是高思继,还是高冕闻言,心中皆是一凛,朱璃当面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掌握了什么消息,并不打算和他们打马虎眼,而是开诚布公,直言不讳。

兄弟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继而再次望向朱璃,在二人的眼中,现在的朱璃,给他们的感觉,十分压抑、威慑十足。

对方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俯视天下的气息,那是真龙的气息,也是令无数豪杰,心折不已的气息,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唯有此人方是唯一的王者一般。

清凉谷大战之后,朱璃的变化,不仅是他们感觉到了,其实连朱璃身边的大将,也都察觉出了异常。

虽然朱璃,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神态、威严尽皆变得贵不可言,就好像丑小鸭,突然摇身一变,变成白天鹅一样,那是从内而外、焕然一新的变化,看不到、察觉不出的人,才是真的瞎。

在朱璃漠然凝眸的逼视下,二人好似面对着一条亘古巨龙的俯视,只是目光,就让他们神魂摇曳,心折不已。

“启禀将军,我怀来高氏一族,历来只忠诚于大唐;可如今朝堂粗鄙不堪,致使我兄弟投效无门。”

“但我们初心不改,我们即不效忠于李全忠,也不效忠于李可举,愿誓死守卫乡人,此志不改,否则人神共戮。”高思继迎着朱璃的目光,满脸肃穆地开口应道。

“属下高冕,与二兄同心共志,愿誓死守卫乡人。”高冕听了高思继的回答,也连忙拱手回道。

第一七九章 燕氏兄弟

山海横流第一七九章燕氏兄弟朱璃闻言,和岳鹏举、李罕之等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起身高喝道:“好,好,既然两位将军有此志向,朱某就不妨直言了。顶点”

高思继、高冕闻言,再次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疑,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什么消息,他们兄弟一直都被埋在鼓里不成?

朱璃没有让他们惊疑多久,就直接道:“清凉谷之战前,我收到消息,喜风口已破,奚帅辖剌哥,已统率三万奚人进入关内。”

“什么?”高冕闻言,神色顿变,一脸不信地看向朱璃,继而立刻低下头,脸色阴沉。

“不可能,喜峰口有匡威将军统率的四万威武军戍守,辖剌哥只带领三万人,根本不可能攻下喜峰口。”高思继同样不信,立刻反驳道,不过,等朱璃望向他时,他也不敢直视对方,垂首沉默起来。

朱璃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漠然道:“若是李匡威和辖剌哥相互勾结,定下盟约,一同回袭范阳呢,喜峰口的沉陷,是不是就不难理解了?”

朱璃一言,石破天惊,好似一道闷雷炸响在高氏兄弟的脑际。

震得他们头昏眼花、摇摇欲坠,几欲吐血,李匡威为了夺权,竟然勾结狄人,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对比居庸关这边的血战抗敌,李匡威此举,绝对会遗臭万年、让人诟病不已。

朱璃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入主唐末,小蝴蝶扇动着翅膀,终于导致了很多巨变的发生,史载李全忠篡政,发生在885年,可如今才中和三年秋末,篡政之战就爆发了。

看来高氏兄弟,并没有历史上说的那么桀骜不逊,朱璃看到高思继、高冕神情巨变的神态,暗暗地嘀咕道。

可是他不知道,山海遗馈并非那么简单,并不是只能壮大内息,拓展他的经脉,遗馈最大的功用,其实是威服豪杰,至于拓展经脉、壮大内息,才是顺带的效果。

山海经的言论“鲧死,三岁入腐,剖之以吴刀,化为黄龙。”这里的黄龙,也不是真龙,最多只能算是蛟龙,可即便是蛟龙的气息,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在这股气息之下,朱璃的一言一行,甚至气质、神态,都受到了龙息的影响,让人面对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会产生一种臣服之意。

高氏兄弟固然桀骜不驯,但在龙息的影响下,面对朱璃,也是从心底发怵,不敢不屈服。

难得朱璃对他们印象有所改观,就直接出言道:“两位将军,既然和李全忠父子,并非一丘之貉,朱某有意让高思继将军,继续协助鹏举将军,镇守居庸关。”

“高冕将军,就协助高远将军,前去堵死喜峰口吧,辖剌哥敢进入我大汉疆土,我就让他又来无回。”朱璃眯着双眸,阴沉无比地说道。

“诺”高思继、高冕,丝毫不敢反驳,朱璃若是想杀他们,简直太容易了,只从对方大败契丹慕容霸就可看出,对方的武艺,比起他们兄弟,足足高出一筹不止。

计议已定,朱璃令张归牟、高思继辅佐岳鹏举,率领两万人镇守居庸关;让高远为帅,李罕之、高冕为副将,出镇喜峰口,同样率领两万人。

至于他自己,只率八百牙兵,直接赶往范阳

,那里可是李公的栖息之所,李全忠父子若是造反,必然首取范阳。

更何况,尉迟槿的兄长、和她的母亲,都在那里,他不能不前去看看。

从居庸关南下,必经昌平,刚过昌平,斥候来报,突然发现一波人马,驻扎在昌平南边的良乡。

昌平就是后世北京的昌平区,良乡就是后世北京的房山区。

“对方打着什么旗号?”朱璃皱着眉头,一脸沉凝地问向来报的斥候。

那名斥候,稍一回想,就立刻回道:“将军,对方打出的‘燕’字大旗,好像是雄武军。”

“雄武军?”朱璃疑惑了,他记得嘱咐过岳鹏举,让他奉请雄武军回援范阳的,为什么雄武军现在出现在良乡了呢?

“走,去看看。”最终朱璃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再说。

良乡的地势比较低矮,朱璃率领牙兵赶到这里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朱璃,两名大将率领着数千麾下,已经遥遥驻马,等待多时了。

“请问前方来的,可是怀化将军朱璃?”朱璃刚刚挥手示意牙兵驻马,对方阵营便窜出一将,迎头大声喝问道。

“正是朱某,敢问来者何人?”朱璃凝然无惧,坦然应道。

“果然是将军。”那名窜出军阵的大将,立刻向身后招了招手,另一名大将看到他示意,连忙打马窜出,会合当先一将,一起纵马向朱璃飞奔而来。

刚刚到达朱璃面前十余米远,二人驻马拱手道:“属下燕云。”

“属下燕霄。”

“拜见将军。”二人坐在马上,谦虚地施礼道。

朱璃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直接道:“岳将军的信使,难道没有找到你们吗?”

二人闻言,脸上涌现一抹愧色,燕云惭然道:“将军,属下二人已经收到岳鹏举将军的调令,可是敌方人多势众,我们这点兵力,和他们对峙,毫无胜算啊。”

说道这里,他和弟弟燕霄对视一眼,尽皆露出惭愧的神色,继续道:“所以燕某和二弟一商量,就来到良乡驻扎下来,寻找战机,伺机而动。”

二人的解释,让朱璃明白了原因,同时对范阳的局势更加担忧了起来。

燕氏兄弟,宁愿将大军驻扎在良乡,都不愿进入范阳,可想而知,李全忠的实力有多雄厚,一言以概之,这兄弟二人,之所以不敢进驻范阳,根本就是对李可举没信心啊。

“对方有多少人马?”朱璃懒得责怪他们,燕氏乃蓟州大族,大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站队。

对于朱璃的询问,二人不敢不应,这位可不简单,一朝翻身,就是怀化大将军,堪比李可举的存在,可不是他们可以违逆的。

更何况,朱璃和李可举不同,李可举治理卢龙,有李全忠从中作梗,彼此内耗,现在已经日薄西山,不复强大了。

可朱璃的老窝在河朔,内部极其团结,可以说是铁板一块,君贤臣明、一派祥和,河朔的强大,与日俱增,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的。

“将军,光是李匡威所部就有四万人,李全忠整合经略军、静塞军、高阳军、北平军,合计共有五万府卫,再加上奚帅辖剌哥所部,总兵力高大十二万人

。”燕云坦然直言,说完还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态。

朱璃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早有预料,李全忠绝对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光是他们爷儿俩,就整合了差不多将近十万的大军,更遑论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辖剌哥了。

“范阳呢,范阳有多少人马?”朱璃急切地追问道。

燕霄闻言,神情有些迟疑,看了大兄燕云一眼,才连忙道:“横海军、唐兴军,都是李公的老部下,除此之外还有恒阳军相助,加上范阳李公的亲军牙兵,总共也有三、四万人吧。”

范阳还有三、四万人,朱璃闻言,松了口气,三、四万人据城而守,即便数十万大军强攻,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拿下来的,起码李可举、尉迟信、尉迟夫人他们,暂时应该还安全。

问完了情况,朱璃开始打起了燕氏兄弟的主意,不是他想谋划二人,而是他现在没兵啊。

留给岳鹏举的两万人,高远带了两万人前往喜峰口,他现在除了亲卫牙兵,几乎无兵可用,自然要筹谋雄武军。

“你们雄武军有多少人?”朱璃双眸微眯,直接问道。

燕云、燕霄一听,当即就明白了朱璃的打算,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十分光棍,燕霄就坦然道:“将军,我部有步射三千人,排矛手三千,盾卫三千,还有一千越骑,这是卢龙九军的标准配置,全在这里。”

“若是将军用得着,我们兄弟可以做主,让所有将士,全都听从将军的号令。”燕云开口,平静地道。

李全忠他们惹不起,可朱璃他们同样惹不起,对于李全忠,燕氏兄弟虽然忌惮,但现在还不是十分惧怕,毕竟对方能否拿下卢龙,还在两可之间。

可朱璃就不同了,这位不管胜败如何,河朔都是他的地盘,燕氏兄弟自然更乐意卖好朱璃了。

朱璃诧异地看了二人一眼,不过转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谦虚道:“两位高义,朱某定然不会忘记今日援手之义,不过朱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将军但说无妨,只要我们兄弟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辞。”正所谓送佛到西天,好人做到底,燕氏兄弟既然已经决定卖好给朱璃,只要能办到的,他们自然不会推脱。

“我需要耕牛,越多越好,至于价钱,我可要双倍支付,二位既然身为本地豪族,应该不难凑吧。”朱璃摸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道。

即便有雄武军全力襄助,单靠这点人,朱璃仍旧没把握击败李全忠父子,他必须另辟蹊径,无论是骑兵、步兵,对方都比自己要多出不少,那么他只好另辟蹊径、胜之以奇。

“耕牛?”燕云疑惑,“将军需要多少头?”

“越多越好,前提是这些耕牛必须暗中送到这里,而且一定要快,来路要正,可以吗?”朱璃认真地看着二人问道。

燕云、燕霄只是稍皱眉头,便立刻答应了下来,毕竟北地的耕牛,确实要比其他地方多,这里靠近草原,草原上的狄人,牛羊最多,有时候和关内百姓贸易,都以牛羊兑换。

可以说,北地但凡富裕点的农户,几乎每家都有一、两条耕牛,大户人家就更多了,有人甚至靠租赁耕牛赚钱,毕竟北地的穷人更多。

第一八零章 火牛夜奔

山海横流第一八零章火牛夜奔范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始皇帝建立大秦,范阳就矗立于幽州了。

古城苍古而厚重,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远古巨兽,盘踞在范水北畔。

三国时代,范阳曾隶属涿郡,乃是幽州少有的坚城。

奚帅辖剌哥,以答应援助李匡威攻下范阳为条件,获得了入关的机会。

最近这段时间,入关后的奚人罪孽滔天,几乎在前往范阳的路上,奚人的骑兵,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劫掠。

幽、蓟、平、檀四州百姓,屡屡惨遭奚人毒手。

这些奚人,犹如草原上的鬣狗一般,肆虐地方、烧杀抢掠,沿途百姓,惨死在奚人屠刀下的,少说也有数万人,血流漂橹、积尸如山。

从平州到幽州,从东到西,但凡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但凡知道奚人是怎么入关的黎民,无不对李匡威恨之入骨、诅咒不已。

若是死人能够跳起来的话,相信李匡威的九百六时代祖宗,早就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一把就会将李匡威这个混蛋,塞回他娘肚子里去了。

无良、无耻、家门不幸,累及数代先人跟着倒霉。

对于奚人在卢龙地区的所作所为,李匡威也后悔莫及,可木已成舟,他还指望辖剌哥,能够帮助他们爷儿俩攻取范阳,怎么可能跳出来阻止对方的劫掠。

可惜,他不知道辖剌哥打的什么主意,只要能够劫掠到财货、水灵灵的汉人美女、精壮的男人奴隶,李匡威是谁,去他大爷的,他算什么鸟东西。

可想是这么想,当大军抵达范阳后,他还是会装模作样地表示一番的,至于是不是真出力,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喽。

范阳城上,李可举望着无尽的叛军,面色阴沉。

他的身边的尉迟信,脸色同样难看,对于站在叛军前方的李全忠父子,更是深恶痛绝。

谁也想不到,在狄人入寇之际,在范阳所有大军都在北面抵抗狄人之时,李全忠竟然突然反水,兵袭范阳。

这倒也罢了,可对方竟然为此,不惜勾结奚人,让人不齿的同时,愤怒得都想一把掐死这个汉奸。

“李全忠,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生于大唐、长于大唐,却勾结狄**害唐民;家父在世,待你不薄,你不思报恩,反而图谋卢龙,权欲熏心,万死莫赎。”李可举站在城头上,指着叛军前方的李全忠,激动得胸口起伏,破口大骂。

李全忠闻言,面色沉凝,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沉声道:“李可举,卢龙九州之地,原有九军镇守,可你李可举,偏偏要成立了一支镇远军,而且一直指使镇远军,压制我威武军,你为何要如此欺我?”

“为何成立镇远军?李全忠,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你若没有反意,李某又何苦多养一军?”对方提到镇远军,李可举更加愤怒,反口质问道。

“李可举,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让我出镇威武军,就应该完全信任我,可你前脚令我出镇威武军,后脚就成立镇远军压制我,我岂能不顾忌?”李全忠咄咄逼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可举和李全忠斗

了这么久,谁是谁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早就扯不清了。

“废话少说,若是攻城,就来吧。”李可举寒着脸,望向城下的李全忠,满眼都是森然的杀机。

李全忠同样阴狠地注视着李可举,周身蒸腾着杀意,只见他大手一挥,高喊道:“李可举无道、枉顾民心,今日我李全忠,愿为卢龙百姓攻灭此獠,望诸位力同心,助李某一臂之力。”

“攻杀李可举。”

“攻杀李可举。”

三军响应,四野轰然,震彻云霄的呼喊声,几乎都要将这方天穹击穿。

站在城上的李可举,面色难看,满目复杂地转过头,看向尉迟信,苦涩道:“小郎,尽力而为,若事不可为,老夫绝不怪你。”

尉迟信闻言,一脸肃然,铿然道:“李公放心,只要某家在,范阳就一定无事。”

李可举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无形的情愫,萦绕在这对异姓叔侄之间。

对于尉迟信,他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既然尉迟信这样说,他也绝对相信,对方会这样做的。

范阳攻防战,瞬间爆发。

李全忠所部五万人,进攻南面;李匡威、李匡筹兄弟,所部四万余人,进攻东面;奚帅辖剌哥所部三万人,负责攻击西面。

对于辖剌哥来说,他可不会真的帮助李全忠父子拿下范阳,但做做样子,倒是无伤大雅。

范阳攻防战打得十分激烈,朱璃一边收集着耕牛,一边派人暗中监视着这里的战况。

三天,仅仅只有三天时间。

双方战死的府卫,就高达三、四万人,即便距离范阳数十里地,都能听到范阳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以及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远在良乡的朱璃,三天时间,在燕云、燕霄兄弟的帮助下,搜集了近三千五百头耕牛,朱璃当即就给他们写了欠条。

在古代,尤其是中原地区,耕牛是禁止宰杀的,牛肉的价格很便宜,因为这是黑货。

可若是购买耕牛,那就另当别论了,一头耕牛的价格,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朱璃一下搜集了三千五百头,二十两一头,也需要七万两白银。

写欠条的时候,朱璃暗暗咂舌,打仗,不仅坑人,还坑钱啊。

花了一、两天的时间,朱璃将一千五百头耕牛放到了范阳以西,至于东面和南面,他安排人手,各放上一千头。

每一头耕牛吃饱喝足之后,都用马嚼子罩住了嘴巴,双目用黑布蒙住。

每一头耕牛的尾巴上,尽皆系着油布,都是用桐油浸泡过的油布;而且它们的牛角上,还绑上了尖刀,用麻绳死死系在上面,很结实。

每两头牛背上,当扛着一个木排,木排前段被削得十分尖锐,两侧死死地固定在两边的牛身上。

准备行动的当天晚上,朱璃首先密令随军的鬼武士出手,剪除了散布的游哨,这才率部来到了范阳城西,在距离奚人大营两、三里地的远处,聚集了起来。

李全忠、李匡威这对汉奸父子,朱璃虽然

恨得牙痒痒,却可以暂且饶过,但对于进入关内,造成无数杀孽的奚人,他一定要做掉。

看看辖剌哥到了关内,都做了些什么事,劫掠、还是劫掠,搞得幽、檀、蓟、平四州,生灵涂炭、鸡犬不宁,根本不当汉人百姓是人,肆意宰杀、冷血无情,这帮畜生,他岂能放过。

夜,似乎为突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保护色。

范阳西侧、南侧、东侧,距离李全忠、李匡威、辖剌哥的三处大营两、三里地的地方,静静地聚集着三波人马。

这些人的前方,并排站着一群耕牛,每一头耕牛的前方,都有一名戍卫,站在一侧,耕牛的尾侧,同样跟着一个护卫,手里拿着火折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随着一道撕裂漆空的火箭,骤然急射入空中,所有府卫,立刻点燃了牛尾上的油布,同时站在耕牛前方一侧的府卫,麻利地摘下牛眼上的黑布。

尾巴上突然传来巨疼,似有红艳的火光闪烁于后,让这些耕牛瞬间就疯狂了起来,它们拼命地向前冲,似乎想要甩掉背后的红火,让尾巴脱离火燎。

“咚咚、咚咚、”

大地震颤,四野摇晃,数千头狂躁的耕牛,冲击而起,造成的动静,竟然比万马奔腾的动静还要大,还要猛烈。

亡命奔逃、疯狂驰骋,这些企图脱离红火炙烤的耕牛,迅猛、剧烈地冲向直线上驻军大寨,一千五百多头耕牛,一共排成两排,军寨后方的栅栏即刻就被冲垮,几乎丝毫没有滞涩,牛群仿若从黑暗中冲出的洪荒猛兽一般,冲进了奚人的大营。

在它们的眼中,对于一切阻碍它们逃窜的障碍物,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践踏而过,摧毁一切、冲垮所有。

“啊,什么东西?”有奚人巡卫看到火牛冲进大营,一脸骇然地惊呼道。

“牛,是牛,火牛,怎么这么多,这些牛全都疯了,快跑。”有机灵、经验丰富的老卒,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连忙高呼道。

火牛冲营,引起一片恐慌,清醒的奚人勇士抱头鼠窜,哭爹喊娘;至于还呼呼大睡的奚人,就再求多福吧。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有奚人勇士迎头撞上发疯的耕牛,直接耕牛被撞飞了起来。

有聪明的奚人勇士,想从牛中间的缝隙中穿过,不想,几乎每两头牛之间,都有尖锐的木排,候在那里,他们甫一露头,就被木排上尖刺直接刺穿身躯,血流满地、哀嚎不已。

狄人勇士都是穿皮甲,很少有人披挂铁甲的,一旦被木排尖刺撞上,那绝对是一扎一个对穿,鲜有例外。

被穿在木排上的奚人勇士,在两头牛的奋力奔驰下,一直被拖拽了老远、哀嚎了很久,才会头一歪,就此死去。

火牛驰过,四周一片狼藉。

在公牛的身后,朱璃挥舞着双刃矛,率领八百牙兵,以及三千余雄武越骑,紧紧跟在后方,他们不需要冲锋,只需要捡漏就好。

在这些骑兵的背后,还跟着数千府卫,他们同样分布开来,专门挑杀,那些被火牛冲撞后,还能活下来的奚人勇士。

第一八一章 攻灭奚人

山海横流第一八一章攻灭奚人整个奚人大营,军帐一顶接一顶地倒下,很多军帐一旦沾染到了牛尾巴,就立刻会被点燃起来。

有狄人大将策马相拦,尚未来得及在耕牛身上插上两刀,一支羽箭就悄无声息地迎面而来;要不就是,在并行狂奔的另一头牛带动下,被双牛之间的木排扎个正着,下场自然不用多说,更何况耕牛背后,朱璃随时准备补漏。

火牛冲击,三面战场同时发动,其他两方,朱璃只让那些负责放牛的府卫,释放了耕牛就跑路,不要追杀,毕竟那边的耕牛数量少,要对付的人也更多,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至于奚人的营寨,他就不客气了,这些畜生,一定要血债血偿。

三面大营同时受袭,朱璃根本不怕李全忠、李匡威发现这面的情况,他们自己一裤裆屎,都还没清理干净,绝对不会那么仗义,跑来这边救援的。

“走水了,走水了。”

“啊,不”

吆喝声,哭喊声、惨嚎声、呻吟声,连成一片、交织成网,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火牛奔过,很多奚人勇士还未睡醒,就被耕牛一蹄子踏在了身体上,瞬间就会完周公,接着就去找阎王叙旧了。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伙奚人,数名大将,簇拥着一名贵族,胆战心惊、满脸恐惧地望向发疯似的耕牛,其中几人刀剑出鞘,满脸凝重地看向直线冲过去的这些火牛。

而那个奚人贵族,不是别人,正是奚帅辖剌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辖剌哥是和朱璃没有直接冲突,可是他祸害了无数汉人百姓,就是朱璃的生死大敌。

看到这伙人,紧紧跟在火牛身后的朱璃,瞬间就运起了暴刺连击,虽然对付这帮人,朱璃原本并不用施展这等武将技,可对方好歹有十余位悍将,朱璃身边并无其他佐将,牙兵虽勇,但也绝非奚人大将的对手,何必让这些忠勇之士丧命呢?

而朱璃前方的耕牛,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径直一头撞了过去,只见两三名奚人大将,“伊利哇啦”乱喊一通,随即就是两刀一剑,径直刺向耕牛要害。

正当他们兵器刺入第一头耕牛身体中时,那头耕牛,并未当即咽气,还在极力挣扎,愈发疯狂。

而和他并行狂奔的另一头耕牛,凭着感觉,身体猛的一个倾斜,径直撞向簇拥在一起的其他奚人大将,以及辖剌哥。

对方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撞飞了三、四个人,其余之人,全都忙不迭地向一侧跳跃躲避开去,辖剌哥武艺不弱,自然也能轻松避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这两头耕牛的背后,一朵红云,犹如飞鸿冲天一般拔地而起,轻轻松松就凌空越过了两头耕牛的身体,冲向奚人堆中。

同一时间,夜空中,一抹玄光乍现,迎着十月清冷的月色,显得格外凄寒,玄光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似浪非浪、似花非花,炫美而清冷。

人美多离难,花美总凋残,一矛断生死,一矛惊魂散。

玄光倏然,笼向四周,几乎将所有大将的身影,全部笼罩其

中,有花绽放,冷艳殷然。

光倏停,红云歇,朱璃骑在赤兔上,钢矛斜指,稳稳地停在了辖剌哥的喉咙处,相距不过半指宽。

辖剌哥四周的奚人大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动着脑袋,都想在临死前,看看自己到底是死在何人的手中。

可是这个愿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大多数的人,只是转到了一半,意识就永远跌入无尽的深渊中,“噗通、噗通、噗通”,身体也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

奚人,东胡鲜卑的一支,多以畜牧、游猎为生,曾经也归附过大唐,为盛唐开拓领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到唐末,唐室衰微,这些奚人就无法无天了起来,经常进入汉境打秋风,劫掠、杀戮,让边地汉民苦不堪言,生灵涂炭。

而被朱璃遇到的第一支进入汉境打秋风的奚人,就是辖剌哥所部,不可否认,这位奚帅很年轻,看起来很英武,可惜长着一副人模狗样儿,却做着狼心狗肺的事情。

制住了奚帅辖剌哥,对于接下来的杀戮,朱璃不再感兴趣,反而转过头来,看向了辖剌哥,漠然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看着十余位大将,只是一瞬间就死在了眼前这位小将的手中,辖剌哥早已骇得满头大汗,更何况,那收割掉所有大将性命的凶兵,现在就停在自己的喉咙处,他岂能不怕。

闻言,立刻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道:“本帅,不,本,在下,出自、出自西奚。”

西奚,就是唐末时期,迁居怀来县一地的奚人,被人称之为西奚。

“你们的首领是谁?”朱璃继续追问道。

单凭一个奚帅,根本不可能决定出兵入寇汉境,奚人大军南侵,一定是他们首领首肯的,说不定,这个部落的首领,还是主谋之一。

现在的辖剌哥,早被吓破了胆,他本来打算敷衍一下李全忠父子就算了,找个机会会,再劫掠一番,就准备返回草原了,可他没想到,只是稍稍贪婪了一点,竟然就落到如此境地。

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只是一瞬,就杀掉了他身边所有的大将,他现在还活着,估计也是对方故意留下的,主要就是想弄清楚他的出处,这仅有的目的,要是他不满足对方的话,对方怕是会立刻杀掉他吧。

这样一想,辖剌哥就非常配合,几乎有问必答,一听对方问自己的首领,他想都不想就把他们的首领给卖了,忙不迭地道:“我们西奚的首领是去诸。”

朱璃闻言,眯着的眼睛,眼珠子一转,继续道:“那你知道东奚的首领吗,他叫什么名字?”

其实,他也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辖剌哥还真知道。

只见他毫不迟疑地回道:“汉人的将军,东奚的首领叫时瑟,不过他已经老迈,下一任东奚的首领,很有可能会落在东奚大帅吐勒斯的囊中。”

对于他的回答,朱璃很满意,淡然道:“你们本来生活在关外,与我们汉人秋毫无犯,这不是很好嘛,可你们偏偏要来欺负我们,我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呃”辖剌哥有些楞然,他虽然会说汉语,但这句话他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从朱璃的脸上,他看出了情况似乎不对,连忙惊疑道:“汉人的将军,这句话什么意思?”

“哎”朱璃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钢矛突然猛地刺出,“噗哧”一声,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喉咙,这才望向死不瞑目的辖剌哥,淡淡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些仇怨,天不报,人自报。”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辖剌哥的尸体,随着朱璃钢矛的抽离,立刻摔在了地上。

杀了辖剌哥,朱璃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大仇得报后的那种畅快,有的只是深深的悼念,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沉痛的悼念。

朱璃驻立原地不久,一伙将近千人的府卫匆匆赶来,那是负责城南火牛阵的一伙府卫,领头的是一名都尉,见到朱璃,那人连忙一脸兴奋地拱手拜道:“将军,妥了,李全忠的大营,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营帐被点燃了,被踩死、撞死的府卫,不计其数,属下还听到,有人大再喊走水了,好像是粮仓起火了,哈哈,真是痛快。”

朱璃闻言,嘴角勾起一弯轻笑,赞赏道:“做的好,我承诺的赏赐,不日就会送到,到时候绝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多谢将军。”都尉闻言,更加兴奋,连忙拱手拜谢。

“多谢将军。”余下的府卫,也跟着拜谢道。

又过了盏茶时间,奚人大营的混乱已经平息了,辖剌哥战死,其余的奚人要么投降了,要么逃匿了,这些人朱璃没有继续屠杀,战场上的你死我活,那是应有之理,但战后杀俘,自从第一次被尉迟槿阻止后,他就再也没干过。

这个时候,负责东面火牛阵的千人府卫,也匆匆归来,战况大概和南面的差不多,朱璃直接率领众人,押着上万的奚人俘虏,驱赶着缴获的马匹、牛羊,带着解救出来的数万普通百姓,向着范阳城进发而去。

外面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城中的巡逻府卫,当朱璃打着火把凑近西城城门的时候,站在城楼上的尉迟信,一眼就看到了他,二话不说,就让人打开城门,亲自迎了出来。

“哈哈,我说谁这么牛气,竟然同时夜袭三方,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奇怪了。”见到朱璃,尉迟信显得十分开心,上来就给朱璃一个大大的拥抱。

正所谓,人无大落,不知挚友,大起大落之中,那些始终站在你身边,愿意帮助你的人,陪伴你的人,才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虽然这句话说的有些绝对,不过大底都是如此。

北狄入寇,第一个前来增援李可举的人,是朱璃;范阳被围,第一个来给李可举解围的人,还是朱璃,对于尉迟信来说,还有比这个更真的情谊了吗?

“李公,和夫人如何了?”两人互相在对方上的背上拍了拍,随即松开,朱璃一边下令大军入城,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李可举和尉迟夫人的消息。

“哎”尉迟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喂喂,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过,我都活得好好的,李公和阿娘怎么可能有事?”

第一八二章 范阳远忧

山海横流第一八二章范阳远忧范阳都督府中,李可举收到朱璃破敌的消息,也赶紧从府中迎了出来。

老远见到这个曾经的老上级,朱璃连忙快走几步,拱手当胸,谦虚非常地道:“李公,晚辈来迟,让李公受惊了。”

“哈哈,小郎有心,老夫欣慰不已,不要这么见外。”李可举连忙上前,双手扶起朱璃,开心地道。

朱璃有了如今的成就,与李可举当初的扶持是分不开的,但主要原因,却并非他慧目识珠、精心培养,这个大家尽皆心知肚明。

李可举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接受了尉迟兄妹的建议,重用了朱璃,可带来的收益却是不可估量的,想到这里,李可举也不由得佩服起尉迟兄妹的眼光来。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一眼识忠奸呢?

更何况是这个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人心不古、悖伦忘义,层出不穷、数见不鲜的年代,也不怪他当初那般踌躇。

一行人十分开怀地进入了前厅,至于那些跟着朱璃进城的牙兵、以及雄武军将士,自有人前去招待,当然不用费心。

“朱璃小郎,你不是在镇守居庸关吗,怎么突然跑到范阳来了?”众人甫一坐定,李可举就好奇地问道。

居庸关血战,李可举当然有所耳闻。

可朱璃夜闯狄营、箭袭清凉谷的事情,最近才发生,兼且范阳被围,他却并不知晓,才会有此一问。

朱璃闻言,当即拱手道:“托李公的福,不久前,晚辈设计清凉谷,狠狠地赚了敌人一把,耶律撒剌、慕容霸、拔剌,尽皆授首,一战斩首四万余,关外的狄人,已经不多了,现在有鹏举将军驻守那里足矣。”

“奚帅辖剌哥入关,伙同李全忠父子图谋范阳,是晚辈倏忽所致,晚辈深感不安,担心李公、尉迟老夫人安危,便飞马来援。”朱璃言肯意切,歉然地道。

在自己人面前,他却很直接,心中记挂着谁,就直接说了出来,搞得陪侍在侧的尉迟信醋意大发。

加上闻听朱璃又一次大败狄人,心情大好之下,佯作不悦道:“哎,看来在朱璃兄弟的眼中,我这个大兄的安危,就无所谓了,是吧?”

“哈哈哈,滚猢狲,这个闲醋你也吃。”李可举闻言,心情振奋,开怀大笑的同时,笑骂了尉迟信一句,继而道:“朱璃能在清凉谷再溃狄人,继而又用火牛夜袭李全忠三营人马,不知道给你减轻了多少压力。”

这对异姓叔侄,相处无间、情若父子,那温馨的一幕,却是外人羡慕不来的,朱璃傻笑着挠挠头,心中却对二人由衷地祝福起来。

“对了”李可举笑声方歇,立刻又一脸严肃地看向朱璃问道:“朱璃小郎夜袭李贼,不知战果如何?”

“李公放心,李全忠、李匡威父子折损如何,晚辈虽然不知,却也可以猜得出,必然损失不轻。”

“火牛夜袭,不算被疯牛撞死、践踏而亡的贼军,光是造成的混乱、引发的彼此倾

轧,就不知要有多少人罹难了。”朱璃一脸自信地回道。

“至于奚人,已经等于全灭了,光是晚辈收降俘虏就有万余人,马匹缴获上万,救下的汉人俘虏也不在少数。”

“可惜,虽然晚辈千叮咛、万嘱咐,让麾下小心注意,但黑夜之中,那些被俘虏的汉人,还是有很多人被误伤,甚至惨死的都有。”说道这里,朱璃又有些难过,毕竟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

他们先是被奚人袭击,亲人惨死,自己又成了俘虏,火牛夜袭之下,即便有朱璃吩咐麾下照应,可耕牛疯狂的时候,却是六亲不认的,自然就有惨死在牛角、牛蹄下的百姓。

看到朱璃的神色,李可举连忙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个烽烟四起的年代,连老实活着,都不容易啊,小郎可不要往心里去,等李某查清他们的跟脚,若是他们还有亲人在世,李某必然厚加抚恤。”

李可举之言,让朱璃打起精神来,但内心的负愧,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尉迟信看到这副情形,连忙转移话题道:“经此一役,李全忠在年前,怕是没有可能对我们形成威胁了,对方原本有十二万人马,朱璃一次夜袭,就让他们折损了四、五万人。”

“他们以现在的七、八万之众,若是想要在年前攻下,有三、四守军的范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错。”李可举认同地点点头,“我们需要担心的就是年后,李全忠年前攻不下范阳,必然会撤往蓟州,来年他又会有什么伎俩,确实让人难以揣测。”

说到这里,李可举眉头皱起、脸色阴沉,对于李全忠他丝毫善意都欠奉,自从他坐上卢龙节度使这个位置,这家伙就没安生过,他怎么可能不恨李全忠呢。

李可举这么说,尉迟信也担忧了起来:“李公,李全忠父子,狼子野心,他们不但和渤海粟末有勾结,还和义武军王处存关系暧昧。”

“若是粟末,和义武军一同支援他,范阳必危。”

李可举闻言,神情更加阴沉,不过却出言安慰尉迟信道:“小郎莫忧,王处存这个人,李某比较了解,此人生于富裕之家,得父祖庇荫,做到了义武军节度使。”

“在顺境中长大的此人,好谋无断、好大喜功,即便来犯也不足为虑;兼之此人对大唐忠心耿耿,前些时候,黄巢攻破长安那会儿,若不是李某勒令李全忠攻击沧州,他只怕早就南下剿贼去了。”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无故攻略其他藩镇的,若是他要攻击幽州,必然首取定州,名义上,那里才是他的节制之地。”

“可惜,定州和沧州之间,相隔数州之地,中间还隔着忠武军,王景崇死后,他的儿子王继承成德节度使,此子虽然年幼,却极其聪慧,断然不会借道于王处存。”

“沧州和定州之间,隔着莫、瀛二州,现在都是王的辖地,王处存一旦得到定州,岂能甘心自己节制的地域互不相连,必然图谋莫、瀛

两州,那两个州,以前一直可都是义武军的地盘,借道王处存,对于王来说,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朱璃、尉迟信闻言,频频点头,历史曾给无数后人上过生动的一课,假道灭虢的由来,大家都知道,王自然不会那么蠢。

“那么李公认为,粟末会不会挥兵南下?”既然李可举这么肯定王处存不会北上支援李全忠,那么现在需要担心的就是族了。

族盘踞在渤海,共有七部,粟末、白山、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

可不要小看这个种族,在早期被称为勿吉族,北魏年间,勿吉曾剿灭夫余,夫余族人,可是高丽族的祖先,可见这个种族曾经的彪悍。

一族以太皇山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在唐末时期,就盘踞在渤海一带,至于人口中的太皇山,其实就是后世的长白山,这座山可是族的神山。

听到族,就连李可举都皱起了眉头,唐朝人称呼北方的异族,统称北狄、或狄人,在李可举的眼中,这些狄人最是难以把控。

有时候明明说好的约定,只要他们一个不爽,就会彻底撕破脸皮,管你什么约定不约定的,只要没有便宜可占,他们说翻脸就翻脸。

“无妨。”看到李可举、尉迟信的担忧,朱璃开口劝慰道:“今秋狄人南下,二十余万大军,现在还剩不到五万,北地的寒冬来得快,晚辈料定,狄人不日便会北归。”

“只要没有契丹人的牵制,鹏举兄就可以放开拳脚了,晚辈会让高远、张归牟一起留在幽州,帮助李公、和尉迟兄一同抵御李全忠的进攻,即便来袭,相信也能应付。”

“高远?”一见朱璃承诺留下人马助他抵御李全忠,李可举非常开心。

张归牟他还知道,毕竟这个人一直待在北口,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也没有出过差错,应该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将。

至于高远李可举就不了解了,实不知,高远曾经也是他的麾下,不过那个时候的高远,只是李可举调派在北口的一个小小旅帅,根本就引不起他的注意。

而现在的高远,却是朔州首屈一指的大将,麾下三千陷阵卫士,威震朔州、谁人不知?

对于高顺的在世之身,这一世的高远,不管别人怎么品评,朱璃自己倒是非常满意,三国时期,有很多人的能力都被严重低估,高顺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试问,吕布除了泡妞、武艺高绝、和杀干爹之外,他还有其他本事吗?

也许有,但也寥寥了,生存在汉末那个混乱的年代,就连枭雄刘备,都曾丢妻弃子过,可见那个时代的混乱。

而吕布每次撒野、到处闯祸之后,还能让家人都得以保全,这不得不说,张辽、高顺二人,绝对在私底下居功至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不仅是陷阵营的精神,也是高顺身为大将,马革裹尸的心声,他的能力,绝对不比张辽差多少。

第一八三章 战罢方歇风云涌

山海横流第一八三章战罢方歇风云涌古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幽州、代朔之地,风雪来得确实很早,虽然没有八月飞雪那么夸张,但十月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迫使交战各方,不得不罢战退军。m

遥辇枭雄耶律辖底、迭剌奸雄耶律释鲁,在大风雪来临之前,就黯然退去了,兴师动众、雄心勃勃而来,最后却折戟沉沙、损兵折将而归,这两人的心情,怕是已经糟透了吧?

此番回去,还要面对嗷嗷待哺的部落老幼,以及满怀希望的各部贵族,让他们如何向这些人交代呢?

这次南下,不但没有劫掠到粮食,还将人家的父亲、丈夫、儿子,全丢在了战场上,想想都够这两位头疼的。

李全忠、李匡威父子,同样怏怏不快地撤出了幽州,即便没有朱璃的夜牛突袭,风雪之下,他们也不可能冒着风雪攻击范阳,无数的战例证明,冬季兴兵,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更何况,朱璃的一次夜牛奔袭,搞得他们死伤惨重、骤失盟友,彻底粉碎了他们父子,趁火打劫、颠覆卢龙的野望,来日方长,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战争才刚刚开始。

李全忠退走后,朔州很快就送来一匹银两,主要是用来支付买牛的钱银,还有朱璃承诺雄武军将士的赏钱,待银两到达后,朱璃就一一兑现了诺言,支付了欠款。

李可举知道后,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他拿不出这些钱银,而是现在的幽州,几乎处处都要钱,他没有伸手向朱璃借钱,已经非常不错了。

朱璃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传递给高远和张归牟,让他们暂时待在岳鹏举帐下听令,至于李罕之,就让他继续辅佐高远吧,高思继、高冕,以及二高的家人,朱璃准备带往朔州。

高家还有三兄弟,在李全忠麾下听令,让高家这对兄弟待在幽州,他实在不放心;更何况即便二高死心塌地的效忠朱璃,也不能让人家兄弟对阵吧,于心何忍。

在范阳叨扰了李可举十余天,等二高以及他们的家人先后抵达后,朱璃就决定返回朔州了,同行的还有五千匹战马,万余奚人俘虏,以及尉迟夫人、李可举的一些亲族数人,一起跟随朱璃远离范阳,前往朔州。

可以预见,来年的幽州,必然成为是非之地,战火是免除不了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论是李可举,还是朱璃,都不得不及早考虑,若是真有危机,再想迁移这些人,可就难了。

中和三年,在风雪席卷北地之际,就缓缓地走到了尽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但最有意义的大事,有两件,一是黄巢溃灭,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第二件大事,就是僖宗幸蜀结束,回归到长安。

不过,对于河朔地区的百姓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他们心目中的守护神,朱璃将军,终于昭雪平反了,从此河朔地区的百姓,再也不会被人称作逆民了。

朱璃被平反,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刚刚回到朔州,就听郭奇佐、郭崇韬说起了最近的新鲜事。

随着朱璃两度出任正三品将军,现在又节制河朔十余州之地,被平反后,大批的

读书人涌入河朔,为河朔大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河朔直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是唐末时期,唯一文武并重的地区。

读书人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或者混得不如意、比较惨的,统统都北上河朔而来。

高级文人的到来,自然也包括一些饱学、干练之士。

比如有个名叫罗隐的家伙,在读书人中,非常有名,号称“十上不第”。

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试赶考,考了十几次,都没有考中,若是平时,这应该是个没有才华的人才对,可现在是唐末,郭奇佐都没有考上,别人考不上也见怪不怪。

罗隐此人非常有才华,著名的《谗书》、《太平两同书》就是他编纂的,力图提炼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济术”,来济世匡民,隶属道家黄老思想。

罗隐年龄不小了,已过知命之年,朱璃回来后,直接派他前往河套,出任胜州刺史。

除了罗隐之外,还有一人,同样才华横溢,这个人就是韦庄。

史载此人曾经担任过前蜀宰相,代表作有《浣花集》、《秦妇吟》等。

不过,在历史上,他发迹的时候比较晚,若是按照正常发展,要到十年后才能展露头角,现在同样是个屡试不第的苦命书生。

他的年龄同样不小,距离知命之龄,也只有一、两年的岁月了。

河朔地区重用文人,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或多或少听到过这样的消息,以前他们不来,那是因为朱璃是逆贼,投靠他就是叛国,谁愿意来?

可现在朱璃被平反了,而且再次出任正三品的将军,阻拦文人北上的最后一道心理障碍,消弭无形,还有什么能阻止文人北上趋势的吗。

有能人,就必须用,否则暴殄天物,朱璃也不含糊,同样将他派往河套,出任宥州刺史,分担王、严可求的压力。

像罗隐、韦庄这样既有名气,又有才能的毕竟少数,大多数的文人,才能是有的,但达到什么程度,就大小不一了。

郭奇佐、郭崇韬加急拟定考核内容,这些文人若想被选用,只要达到了标准,就能走马上任。

文人北上之风,在中和三年的秋冬之季,愈演愈烈,也导致目光长远、有野心的枭雄人物,开始重视起文人来。

先是淮南的杨行密,张榜招贤,以安文人之心、稳住淮南的饱学之士流失;继而又有河南朱全忠,在敬祥等人的建议下,开始着手恢复正常的文人应试程序。

到了最后,就连沙陀人李克用,也在吴珙等人的劝诫下,开始恢复乡试、县试等应试程序,全国重文之风大盛,给予唐末以武为贵的邪风,予以重重的一棒槌。

但总的来说,这些人下手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慌里慌张地将一切程序恢复差不多了,河朔地区考核已经完成,很多县令、县丞一级的佐官,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

尤其是那些贫苦人家出身、在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的,更是兴奋不已、踌躇满志。

朱璃被平反,带来的最大收获,就是河朔地区,县级文人的缺口基本被补充完备了。

河朔几个重量级人物,最兴奋的就属王、严可求、郭崇韬三人了,这三人,这些年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寝不知味的,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了,也有时间,回家调戏调戏老婆了。

风雪辞旧岁,昂扬迎新年。

中和三年,在河朔人的欢声笑语中,在各地藩镇的悔恨莫及之下,在僖宗皇帝身体渐渐不支、依旧不知节制地顽闹声中,终于归于过往。

中和四年,在河朔军政走上正常轨道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二月,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先是声援昭义节度使孟方立,随后又屯兵泽州,对河东大军虎视眈眈起来。

尉迟槿化名的韩槿,身为河东东进主帅,带领河东军已经攻入了上党,听到诸葛爽有意插手战事,只好驻兵上党,不敢轻举妄动。

同月,进驻河中的王重荣,和河套地区的高肃达成和解,双方取消对峙的紧张状态;王重荣矛头一转,立刻趁着李克用、孟方立、诸葛爽对峙之际,轻取蒲、绛二州,这二州本就是隶属河中节度使节制之地,现在终于名正言顺地归他所有。

王重荣的突然改变战略,让他的兄长宁节度使王重盈对于河套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双方协定,只是象征性地驻扎一些兵力在边界。

站在王重盈、王重荣兄弟的立场上,河套的实际掌控者朱璃,现在已经平反昭雪了,现在同为大唐臣子,就没必要再像以往那样紧张兮兮的了。

河套南面只有延节度使朱玫依旧咄咄逼人,但也无可奈何、独木难支,对于河套已经构成不了威胁了。

三月月初,徐州节度使韩雉,声称义成节度使王敬武,乃是黄巢余孽,其人驱逐原义成节度使安师儒,忘恩负义、天下共弃,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成为节度使。

韩雉激愤之下,大发檄文,呼吁天下军阀,一起讨伐义成节度使王敬武。

檄文发出第二天,根本就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韩雉就立刻派遣麾下大将杨师厚、陈珙、许戡等人,率部四万,攻入济州,一路东进,连下济州、齐州、淄州,进击青州,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错愕不已。

这哪里是义愤出击,简直就是蓄谋已久的谋取啊。

同月,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派遣大将田、安仁义出兵宣州,剿灭叛逆毕师铎、郑汉璋等人。

月中,秦宗权攻下许州,一边派遣贼将孙儒、殷铁林、石君和飞掠州县,一边整军秣马,攻入陈州,朱全忠仓促迎战,一溃千里,陈州眼看就要保不住了。

三月末,西川节度使陈敬被李思恭、杨师立打得苦不堪言,损兵折将,军资奇缺之下,只好写信给权宦田令孜,让他这个太监弟弟,帮助自己想想办法。

田令孜收到大兄的信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搜刮民脂民膏,准备支援其兄,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河中王重荣拥有一方盐池,靠着这个盐池,王重荣最近富得流油。

贪婪之下,田令孜伸手索要,王重荣岂能答应,盐池可是他经济来源中,最重要的一笔,他岂能拱手让人,对于田令孜的索要,王重荣毫不理睬。

第一八四章 盐利动人心、枭雄啸如林

山海横流第一八四章盐利动人心、枭雄啸如林凤翔,治所天兴。

都督府,正是节度使李昌符的住地。

李昌符就是李昌言的弟弟。

黄巢占据长安时,朱璃、郑畋、李思恭、李孝昌、王重盈对峙朱温之际,凤翔军行军司马李昌言鼓噪士卒哗变,架空郑畋,夺取了凤翔节度使职位。

可惜,李昌言是个短命鬼,年初就去世了,将凤翔节度使的职位,留给了他的弟弟李昌符。

一名面白无须,一看就是阉宦的年轻小公公,于初春之际的一个早上,鬼头鬼脑地前来拜见李昌符。

李昌符不敢怠慢,来人是当今权宦田令的亲信,当初他大兄李昌言,还曾受到田令孜的蛊惑,陷害过郑畋,可以说,他们兄弟在朝中的靠山,就是田令孜,他岂敢怠慢。

李昌符将太监请进府内,太监示意李昌符挥退众人,直到偌大的客房,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这位阴人才扯开公鸭子似的嗓门,开口道:“李都督,田大家这次派奴家来,是有要事请都督帮忙。”

李昌符一听,眉头一挑,连忙谦虚地道:“大家的事情,就是李某的事情,大家只需派人,快马送个口信即刻,何必让公公跑一趟呢。”

“嘎嘎,都督果然是个秒人,都督的忠心,奴家一定禀报大家,好让大家在陛下面前,给都督多美言几句。”李昌符的话,让这位公公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非常开心。

太监随口承诺一句,就继续道:“都督应该知道蒲州吧,这个地方去年还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地盘,李克用全力攻伐孟方立,无暇他顾,王重荣那厮,就趁机夺取了蒲州。”

王重荣身为河中节度使,占据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节制之地方,外人寻不出由头攻讦他,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位公公,提到王重荣占领了蒲州,李昌符神色泰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自己的节制之地被别人占据,只能彰显自己的无能,王重荣夺回节制之地,别人只能说他上进、有种,即便唐廷也不能说什么。

“蒲州既然隶属于河中府,王重荣重新夺回自己的节制之地,应该没什么不妥啊,公公为何要提这个呢?”李昌符皱眉道。

这位受命于田令孜,前来请求李昌符办事的公公,一看满脸疑惑的李昌符,怕引起对方的误会,连忙解释道:“按照常理来说,这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都督可知蒲州有安邑,提到安邑,您就没有想到什么吗?”太监一脸殷切地提示道。

“安邑?”李昌符眉头皱得更深,安邑有什么,安邑在大唐,最出名的就是食盐,因为安邑池,可是河东最大的盐池啊。

一念恍然,李昌符双眸一亮,激动无比地道:“莫非公公说的是盐池?”

“嘎嘎嘎,都督英明,正是安邑盐池,我大唐有盐池十八,而河东之地有大盐池、女盐池和六小池,安邑池,就是大盐池。”

“都督可知道,光是河东盐池,每年上税朝廷,就能获利多少?”太监同样一脸兴奋,提到盐池,他好像看到了满眼白花花的银子似的,不仅眼睛明亮,还

隐有一丝贪婪的幽光闪烁。

唐时,河东盐池直属唐廷管理。

由产到销,先后实行过两种办法:一种是民制、官收、官运、官销;另一种是民制、官收、商运、商销。

所以对于一个地方节度使来说,很少有人能知道,盐池的收入是多少,但身为内宦的这位小公公,却门清得很,因为天子不管事,这些细务,一般都是阉人打理的。

“多少?”李昌符好奇地问道,在他的眼中,食盐就是银子啊,怎么可能不好奇。

“差不多一百五十万缗!”太监不无自豪地说道。

“一百五十万缗?”李昌符惊呆了。

一缗就是一千文,也就是一贯,一两银子,一百五十万缗,可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啊。

可不要小看唐朝的一两银子,唐时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约合后世的四千元。

这笔收入,反正李昌符眼红了,就这样直勾勾地望向小公公道:“莫非王重荣那家伙,霸占了安邑盐池,没有给朝廷上税?”

这个时候,他倒是聪明了起来。

王重荣自从同河套达成和解后,便向蒲州挥起了长刀,一举夺下了蒲州,占据了盐池,有了这笔收入,现在他无论干什么,都感觉底气十足起来。

田令孜现在想从王重荣手中,索要盐池的收入,王重荣当然不会理他,毫不夸张地说,有了盐池的王重荣,比朱璃有了银矿还自在。

“都督英明。”小公公再次暗捧了李昌符一句,继而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吃了王重荣的表情道:“王重荣那厮,霸占了盐池,所有收入,一个子儿都没有贡献给朝廷,所以大家才希望,都督你能够讨伐这个奸贼,助大家夺回盐池掌控权。”

田令孜夺取盐池,一则河东盐池,本就应该归朝廷掌控;二来,这笔收入若纳入朝廷,他们这些太监,多多少少都能够混点油水,这帮太监岂能不同仇敌忾呢。

李昌符心动了,可他并不鲁莽,担心道:“大家的吩咐,李某不敢推辞,可若肆意攻伐王重荣,天下人岂不会视李某为叛逆吗?”

朱璃的前车之鉴,这些节度使可都有耳闻,朱璃最终能够昭雪平凡,依仗的可是河朔无数忠诚的下属。

李昌符虽然自信颇得人心,但也不敢说一旦成为叛逆,这些昔日的麾下,还会死忠一般地拥护自己。

到时候,狐狸没抓到,徒惹一身骚,甚至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他岂能不慎重。

李昌符的担忧,太监自然能体会,连忙安慰道:“都督现在是为大家办事,若是都督有难,大家会撒手不问吗?”

“事后平反与否,还不是大家一句话的事情吗?”对于这点,太监很自信,这种自信,是长期将那位皇帝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养成的,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小公公这么说,李昌符彻底放下心来,阉宦掌废立,在唐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好,在下一切听从大家吩咐就是了。”李昌符最终还是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长安,大内皇宫,枢密院。

大殿之中,依旧显得十分阴森。

殿堂上,站着几位佩刀凝立的人影。

曾经刺杀过朱璃的周承晦,也在其中。

一名环目狮髯的大汉,拱手向着阴暗处一礼,恭敬道:“大家,属下得到消息,田令孜欲为其兄筹措军资,打起了河东盐池的主意。”

随着此人的禀报,阴暗中,一股汹涌澎湃的寒意,骤然涌出,嘶哑、奸细、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混账东西,烂泥扶不上墙的阉货,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心谋求私利,该杀、该死。”

森寒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大殿,隆冬刚过,却让殿中诸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阴寒刺骨的寒冬气息,尽皆不敢妄言半句。

一名年将就木的老阉宦,却丝毫没有理会暗中之人的怒气,立刻出列拱手道:“大家,今年的江淮岁供,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另外,属下还探查到浙东刘汉宏、徐州韩雉、淮南杨行密等人,率部肆意攻伐其他藩镇,丝毫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

老阉宦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混账,统统都是混账,这些狗屎,全都该死,全都该死。”暗中之人闻言,似乎气得不轻,隔着漆黑的暗色,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人拉风箱般的粗喘声。

对于这位大家的脾气,殿中之人,不敢劝说,只能默然肃立。

良久,暗中的之人,好像平息了下来,慨叹道:“人生,总要经历欢笑、痛苦、哀嚎,然后才能奋发,不在奋发中消亡,就在奋发中雄起。”

“而社稷,大多也要经过强盛、衰落、征战、最后复兴,不在复兴中沉沦,就在复兴中崛起。”

“田令孜谋夺河东盐池,必然引起混乱,周承晦。”

“属下在。”周承晦一直不曾言语,没想到暗中之人,却点了他的名字。

“你去通知朱玫,若时机得当,让他进入长安,扶保李。”暗中的声音,冷然而出,却说出了让人难以置信、大逆不道之语。

李儇尚在,这位就要扶保李,其意不言而喻啊。

只此一言,就有弑君造反之嫌,可在整个枢密院大殿,所有人闻言,似乎理所当然,好不动容。

既然这位大人要扶保李,他们照做就是了,毕竟,就连当今天子李儇,当初都是在这位的授意下,才坐上了皇位的。

“黄埔镛,朱玫实力不足,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将,你前往州助他一臂之力。”暗中之人,似乎担心朱玫实力不够,立刻就安排人手前往州支援。

“诺”那名环目狮髯的大汉闻言,面色肃然,拱手应道。

少顷后,暗中嘶哑的声音又道:“既然东面藩镇不想纳贡,咱家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替我转告田令孜,敕封朱全忠为沛郡王、敕封刘汉宏为淮南王、敕封韩雉为钜鹿王、敕封王敬武为检校太尉,杨行密为汝南王,哼,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想称王、称霸,那就让自相残杀去吧。”

第一八五章 畜狼以驱狄

山海横流第一八五章畜狼以驱狄中和四年,三月末。

唐廷突然敕令朱全忠为沛郡王、韩雉钜鹿王、杨行密汝南王、刘汉宏淮南王、王敬武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异姓封王,而且一下敕封了那么多,朝廷出手了。

这一招实在阴狠,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你朱全忠既然是沛郡王,封地就在沛县,你是东击徐州拿下封地呢,还是固守河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

对于其他人来说,同样如此,比如杨行密是汝南王,汝南在哪里,就在蔡州,对于被秦宗权占据的蔡州,你杨新密是进攻、还是不攻。

就在关中藩镇各自戒备、蠢蠢欲动之际,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河中王重荣拒不岁供为由,悍然出兵攻入河中。

延节度使朱玫,调兵遣将,虎视凤翔,大有趁火打劫之嫌。

朔州,朱璃、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等人,信马由缰、惬意地游览于田边、渠畔,似乎非常悠闲。

王月瑶当先开口道:“朝廷这次大肆封赏关东藩镇,耐人寻味啊。”

“韩雉他们不上供,应该彻底激怒了朝中的某个老家伙了,这一招玩的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韩雉、朱全忠等人,各自戒备起来,关中藩镇,一时之间,秣兵历马、风声鹤唳啊。”郭崇韬略有所思地出言附和道。

坐在马上,陪在朱璃一侧的郭奇佐,却不为二人话题所动,径直拱手朝向朱璃道:“时近三月,将军应该拿定主意了吧,我们是向南攻略河东,还是向北扫荡北狄呢?”

朱璃闻言,眉头略皱,就开口道:“无故攻伐其他藩镇,先生难道还想让我做一回叛逆吗?”

没好气地白了郭奇佐一眼,就继续道:“高肃那边,似乎遇到麻烦了,党项余孽、回鹘骑兵、契丹勇士,骤聚丰州,意图不明啊。”

“河间三块沃土,分别是云中、丰州、以及银川,现在云中我们已经吃下,银川郡不在我们辖地,丰州必须要拿下来,甚至将整个阴山周边地区,尽皆拿下,也未尝不可。”朱璃眯起双眸,十分坚定地说道。

朱璃决定北伐丰州,就是要将这块肥沃的土地纳归治下,后世被誉为“塞上江南”、“塞上粮仓”的宝地,岂能落入狄人之手。

每次都是游牧民族,纵马万里,南下叩关,难道就不允许大汉的军伍,远征塞北,北拓疆土吗,有人说难,在朱璃的眼中,所有的困难,都是用来克服的。

郭奇佐闻言,眉头微皱,斟酌少顷,开口道:“将军欲将丰州地区纳归治下,这个我们必然全力支持,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将军似乎还有意远征塞外,不知属下有没有猜错?”

身边有聪明人就是好啊,举一反三,闻弦歌而知雅意,朱璃怔怔地看向郭奇佐,反问道:“我正有此意,有何不可?”

一见朱璃果然有意如此,郭奇佐神色倏便,语重心长地道:“辽原无尽,土地辽阔,却很难让作物在上面生长,夺而不用,非智者所为啊。”

“是啊,将军,

塞北酷寒,作物很难生长,即便打下偌大的疆土,却依旧是一片草地,也是枉然啊。”郭崇韬连忙纵马上前,附和郭奇佐道。

看到两位大才一起劝说朱璃,王月瑶有些担心,毕竟她和两位先生接触的时间比较多,对这二人的能力十分认可,而二人一致认定的事情,通常都不会错,他就怕朱璃犯犟。

这个家伙的性格,她可是领教过的,年关的时候,朱淳、郑氏,一致要求朱璃,让他和王月瑶先把婚给定了,可这个家伙硬是抗住父母的压力,就是没有应允。

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的男子,大多都当爹了,可朱璃倒好,现在都十八了,依旧没有结婚的打算,害得她一个大姑娘,二九年华,仍旧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岂能没有怨气。

虽然王月瑶表面看上去很淡然,心中早已急得活蹦乱跳的了。

她知道朱璃心中有个尉迟槿,若是能够赶在尉迟槿之前嫁给朱璃,以后一定可以稳压那个尉迟小娘一筹,这就是她的小心思。

朱璃没有拒绝娶她,可也没有打算现在就结婚的意思,倒是愁苦了这位美娇娘。

“两位先生就是因为辽阔的大地上,没有适宜的作物栽种,才反对朱某北伐的吗?”朱璃转过头,看向郭奇佐、郭崇韬二人,疑惑道。

郭奇佐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慨然道:“将军只说对了一半,辽原浩荡,无所屏障,即便我们拿下这片土地,苦心经营,一旦那时狄人再来袭掠,百姓难免又要遭殃,狄人不绝,辽原不安呐。”

朱璃闻言想了想,开口道:“北地苦寒,却并非不能成为耕地。”

说到这里,他就想到了后世,在后世的很多农作物,都可以在北地大面积种植,而且产量还不低,比如:玉米、马铃薯、番薯、花生等等。

可眼下毕竟是唐末,而且山海经上的作物,也大多是黄河流域的先民栽种过得,很少适宜大面积种植在北地,这才导致北原辽阔,华夏儿女却很少有人奢望将之纳归版图。

不过适宜种植在北地的作物,虽然很少,却并不代表没有,比如萝卜、白菜、大豆、粟、黍等等,想到这里,他就开口道:“我们可以在这片地域种植萝卜、白菜、大豆等等,据朱某所知,光是萝卜就有春夏萝卜、夏秋萝卜、秋冬萝卜和冬春萝卜,萝卜的生长期很短,大概两到三个月,就可以收获一次。”

“千年前的专著《尔雅》、北魏时贾思勰著的《齐民要术》、本朝苏恭著的《本草》,都谈到了萝卜,从栽种技术,到食用、药用,全都做了介绍。”

“而且萝卜的产量不低,不但埋藏地下的果实可以食用,地面上的叶子也可以用来煮粥、做菜等等,只要我北地的百姓勤快一点,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这里种植,再辅以种植粟、黍等作物,谁说塞北就没有适宜的作物可以种植呢。”

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朱璃了解得这么清楚,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并非信口胡说,可见用这一条为理由,阻止对方北伐,显然行不通了。

“即便有

适宜的作物,可面对无处不在的狄人,百姓也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啊?”郭崇韬不死心。

朱璃闻言,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草原上的牧民最怕什么?”

三人闻言,神情俱是一愣,王月瑶满腹心事,自然懒得动脑子,直接望向二郭,郭奇佐不愧在北方呆了数年,了解的情况细致而广博,稍一思忖就道:“草原的牧民最怕的就是瘟疫和天灾,尤其是畜疫;其次就是火灾和狼群。”

“不错”朱璃赞许地看了郭奇佐一眼,继续道:“草原仗之纵横四方的依仗,就是快马、长弓和弯刀,可是面对敏捷、迅猛,又以群居为主的狼群,他们的这些依仗,就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三位可知道,狼和狗,性情本就十分相似,我们可以喂养狗,自然就可以饲养狼。”说到这里,朱璃环顾三人一圈,傲然道:“牧民可以蓄养牛马,我们就可以蓄养凶狼,而且专以草原上的牛羊为猎食对象。”

“如果牧民在我们这一代放牧,就会遭受到狼群的袭击,甚至我们还可以令人带着群狼,经常袭击他们的部落,久而久之,他们还敢在这一代放牧吗。”

朱璃自信地看向三人,他还有一句话没说,狼肉卤酱出来,其实非常美味,后世《隐息居饮食谱》有言:“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可见狼肉是个好东西。

蓄养狼群,也是他一时之想,前提是狼群必须可控,这就需要专业人士来操作了。

“畜狼?”郭奇佐皱起了眉头。

郭崇韬、王月瑶同样十分新奇,听到畜狼,王月瑶甚至连满腹心事都忘却了一些,俏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朱璃。

自己挑选的男人,果然不凡,真是想人所不想。

“不错,就是畜狼,这些狼群蓄养起来,对于游牧民族,就会形成一定的威慑,若是我们在一定的时间内,将攻占的土地经营起来,辅以狼群守护,只要度过艰难岁月,吸纳足够的人口,就可以铸城居住,当一座座的城池,在塞北的草原上拔地而起之时,那时候,再想抵御狄人,就更加容易了。”

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三人闻言,全都沉默了起来,二郭仔细地思忖着,朱璃这个设想的可行性,而王月瑶则在犯花痴。

唐末的关外,狄人的种族众多,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统属,比较出名的就有契丹、奚人、吐浑、鞑靼、室韦、白、于厥、娘、女直、、回鹘、吐蕃、鬲昆等等。

而朱璃准备肃清阴山,必然要直面契丹、鞑靼、室韦等游牧民族,在阴山北面,这三个种族,几乎都有族人栖居在那里,畜狼成害,让这些人迁居,才是他的目的。

“好,若是将军能够畜狼有成,属下支持将军北伐草原,异族一直徘徊在关外,对我中原百姓,早晚都是祸害。”

“将军若是畜狼有成,我们在面对游牧民族,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将会大大改观,在一定程度上,将掌握了主动性,狼可是肉食猛兽,希望他们的牛羊够用才好。”郭奇佐眯着双眼,率先出言支持道。

第一八六章 契丹女将

山海横流第一八六章契丹女将“狄人部落那么多,若是我们一个一个的攻过去,即便终我等一生,也不见得消灭、或逼走他们。”对于朱璃的计划,郭奇佐同意后,郭崇韬也就不再反对了,转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难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可是不等朱璃想好如何回应,郭奇佐就开口道:“无妨,对于狄人,我们一样可以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

“属下听闻,渤海英勇善战,而且他们地处东北,和契丹各部犬牙交错,将军不妨拉拢他们,设法挑起这样的部族,同契丹之间的冲突,我们再从中渔利,这样就能够节省大部分时间。”

“更何况,当代粟末的首领大玄锡,同李全忠有联系,将军结好大玄锡,不但可以化解卢龙之危,还可借由之手对契丹发动征战。”郭奇佐肃然认真地建议道。

“粟末?”朱璃好奇。

他的神色看在郭奇佐、郭崇韬的眼中,二人也不足为奇,毕竟很多人知道分七部,但具体是哪七部,大家就不清楚了。

郭崇韬连忙出言解释道:“将军,分七部,其中最有名的两部,就是粟末和黑水。”

“黑水以勇武之名,威震渤海之北;圣历年间,粟末首领大祚荣,曾在渤海建国,玄宗时,被唐廷敕封为渤海郡王,势力非常强大。”

郭崇韬说道这里,郭奇佐即刻插言道:“不错,将军若是结好,这两支皆要结好,当代粟末首领大玄锡、和黑水首领阿布利稽,将军最好派人全都送上厚礼,并和他们相约一同攻伐契丹。”

大玄锡,渤海国第十三代君主;阿布利稽,乃是酋倪属利稽部族的后人,开元十年,酋倪属利稽被唐廷敕封为勃利州刺史。

粟末、黑水虽然源自同一人种,相互之间却并不融洽,大祚荣之子,渤海国第二代君主大武艺,曾一度想要北伐,这才迫使黑水向唐寻求政治保护。

幽州以北的关外草原,最强大的几股势力,分别就是契丹、、回鹘、突厥残部四股,其中类似鞑靼,就是突厥灭亡后,残留下来的一族。

听了二郭的建议,朱璃当即决定,派遣刚刚来到朔州,目前还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赵敬,出使,悍将高冕率领数百精锐越骑,沿途保护,暗中自然还有鬼武士随护。

中和四年四月初,中原以河东为中心,正闹得不可开交。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攻击王重荣受挫,请援延节度使朱玫帮忙,朱玫当即应允,兵出州,杀向丹州;而王重荣也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厚着脸皮向李克用请援,李克用竟然答应了。

同一时间,朱璃从朔州选拔越骑三千、府卫一万人,出兵阴山,开始征讨塞外;郭奇佐、郭崇韬继续坐镇鄯阳,调原桑干大将吕勇,进驻偏头砦,杨再兴率部坐镇中央。

一同前往阴山的,还有悍将高思继,他现在摇身

一变,成了朱璃的牙将;当然还有另一位能人,就是莘七娘。

莘七娘可不是泛泛无名之辈,悬壶济世的美名,直到后世还有记载。

朱璃当初承诺,将这位娘子介绍给高肃的,可一转眼就跑到幽州去了,这次前往阴山,一定会和高肃相聚,自然要带上这位娘子一同。

阴山,东起河北东部的桦山,西至狼山,是一座古老的断块山脉。

阴山以北,就是茫茫戈壁,乃是狄人都不愿轻涉的地域,自然不在朱璃的征伐范围,他打算先到丰州会和高肃,拿下丰州后,再做打算。

唐廷在景龙二年,设立在阴山附近的三座受降城,现在中受降城、东受降城已经被高肃占领了,还剩下西受降城,不在控制之下。

不过原振武军节度使契绊的弟弟契璋,以及天德军大将宋瑶,在高肃进攻前、后两套冲击平原的时候,二人就率部投降了。

投降之后的二人,高肃并没有动他们,而是勒令宋瑶继续驻守中受降城,契璋驻守东受降城,他则独自一人进驻九原,进攻党项、契丹、回鹘联军。

高肃的军营,驻扎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朱璃率部甫一进入这里,就感觉眼前一亮,放眼处,远空悠悠、绿茵连天,让人心旷神怡、胸怀大畅。

高肃得知朱璃前来的消息,大喜过望,飞马迎出了数里之遥。

河套很早以前就被高肃拿下,朱璃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根据了解的情况,河朔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了云中郡,也就是后世的后套平原。

“丰州的情况如何了?”二人纵马飞驰在辽阔的原野上,向着高肃的驻军大营驰去,朱璃转过头来,看向高肃,直接问道。

“将军,你来得正好,这帮狄人,太奸诈了,欺负属下兵少将寡,将骑兵分成数股,鬣狗一样地骚扰不休,害得属下一直不敢走远。”高肃见询,略显郁闷地应道。

朱璃闻言,好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家伙干什么都喜欢冲在最前面。

河套地区的大将也不少,他竟然每个人都委派了驻守地点,却自己一个人跑来跟狄人开战,真是佩服,“对方都有哪些人,实力如何?”

“党项余孽,差不多万余人;回鹘人最多,大概有四、五万的骑兵;其次就是契丹人,大概两、三万左右。”面对朱璃,高肃倒是有问必答,坦诚相告。

“回鹘人?”朱璃眯着眼睛,狐疑出声。

“将军不知回鹘人吗,回鹘又称回纥,史载,回纥曾配合太宗陛下击溃薛延陀,在我大唐的支持下,他们的势力逐渐强大了起来。”

“天宝三年,回纥首领骨力裴罗自立为可汗,建立回鹘政权;会昌四年,回鹘和鬲昆发生冲突,四年后,鬲昆击溃骨力裴罗,回鹘政权自此灭亡。”

“回鹘政权灭亡后,大部分族民向西迁徙,例如高昌回鹘汗国、甘州回鹘汗国、喀喇汗王朝、河西回鹘等等,

都是回鹘遗民建立的国度,现在同我们对峙的这支回鹘骑兵,是河西回鹘流窜过来的,来自归义军节制的地区。”高肃耐心地解释道。

朱璃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契丹人呢,他们不是主要集中在东北方向吗,这里怎么会也有?”

“属下也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这伙契丹人,领头的是个女的,叫岩母斤。”

“本来我军驻扎在五原,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可就从今年二月中旬开始,这个岩母斤突然率部出现在丰州,刚一到达这里,这个女人就立刻联络了党项余孽,又和回鹘达成协议,三方联合在一起,一副要吞并我军的势头,让属下再也不敢驻扎在五原了,只好跑到九原这里来。”高肃神色讪讪,有点惭愧地说道。

毕竟被一个女人吓跑了,说出去很丢人,可他却没有丝毫隐瞒,坦然道出。

“岩母斤?”朱璃神情同样十分迷惘,“她有没有说什么?”

经朱璃提醒,高肃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这个女人气势汹汹,一副跟属下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似的,对了,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位女将,叫做,叫做月里辛,这个女人更加凶狠,满口叫嚣着要杀光河朔所有人。”

无论是岩母斤,还是月里辛,朱璃都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说说讲讲,就来到了高肃的军营,这里驻扎着将近三万余河朔将士,其中越骑大约一万两千人,其次就是排矛手、刀盾兵、步射三部,每部六千余人。

进入帅帐,朱璃指着高思继,向着高肃道:“高兄,这位是朔州牙将高思继,出自幽州高氏。”

“幸会。”高肃连忙拱手,向着高思继谦让道。

“拜见高将军。”高思继不敢怠慢,连忙谦逊地回应道。

朱璃又走到莘七娘的身边,指着她对高肃道:“这位是我们的匠作丞,莘囿丞。”

高肃诧异地看了朱璃一眼,又诡异地看了莘七娘一眼,这才拱手道:“在下高肃,幸会。”

莘七娘一早就暗暗地打量着这位河朔的壮武将军,果然如朱璃所说的那样,十分英俊、十分健全,不过至于十分英雄,她倒是没有看出来。

毕竟被两个女人吓跑的壮武将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闻言福了福,谦虚道:“奴家莘七娘,还望将军,以后多多包涵。”

对于莘七娘几乎要将自己里里外外看个透彻的目光,高肃虽然感到非常怪异,却并没说什么。

朱璃看着二人,突然插言道:“高兄,莘囿丞以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这位娘子,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以后连弩能不能重现就看她的了,一定不能有闪失,你们不妨多多亲近、亲近。”

亲近、亲近,啥意思,高肃有点懵了,而看着朱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得和莘七娘一起拱手领命。

第一八七章 诡异的咳嗽

山海横流第一八七章诡异的咳嗽至于契丹的那两个女人是谁,既然查探不到,就被朱璃放到了一边。顶点

用罢晚饭,朱璃又和高肃聊起了畜狼的事情。

高肃和郭奇佐、郭崇韬二人不同,两位先生虽然才智惊人,却并没有进驻过草原,而高肃这个壮武将军,却在草原上,同狄人厮杀多年了,对于草原上生物的习性,多少会熟悉一些。

“将军,属下坦言,狼一旦成规模的蓄养,那就不是真正的狼了。”高肃严肃地道,“不知将军有没有听说‘七匹狼’这个词汇?”

七匹狼,朱璃自然听过,在后世,这可是一款非常时尚的服装品牌,一想到这个,朱璃就点点头。

见朱璃默认,高肃继续道:“既然将军听说过这个词汇,就应该知道他的含义吧,狼群的数量,正常的都是七匹,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家庭中最强健的一对配偶,或者是最壮的一匹狼,就是所谓的头狼。”

“狼群与狼群之间,存在着强烈的竞争,最小的狼群三、四只,最大的三、四十只,一个狼群,不可能和其他狼群合作,至于成千上万只凶狼汇聚一起、袭击目标的事情,那是纯属子虚乌有的事情,只有说书的才会这么说。”

“没有残酷的优胜劣汰竞争,狼群很快就会就会失去野性,没有凶残、嗜血的野性,狼群并不能对牧民形成威胁。”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疑惑道:“你的意思,狼群没办法蓄养喽?”

高肃闻言,慎重地沉思了少顷,这才接着道:“有,不过,必须让蓄养他的人,在训练、调教它们的同时,也必须像狼一样的生存在野外。”

“只有这样,才能在保证野性的前提下,将真正的狼群蓄养成功;这个过程中,蓄养之人,还可以帮助狼群去兼并其他狼群,从而不断壮大狼群本身,但一个族群最好不要超过四十只。”高肃诚挚地建议道。

“将军若是想要拥有成规模的狼群,用以袭扰草原狄人,必须培训专门的府卫,每一名府卫,负责一个狼群。”

“进攻的时候,可以选取不同的方向袭击,绝不要试图统率它们一起袭击,狼这种猛兽,族群之内不但阶级分明,领域性也十分强。”

“若是强行汇聚,不等它们攻击目标,反而就有可能彼此先干起来了。”高肃说的十分郑重,显然对于草原狼的习性颇为了解。

朱璃闻言,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若狼不能形成规模蓄养,倒是给他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从高肃严肃的神情可以看出,对方的话显然不是乱说的,一定有所依据。

“朱某曾闻,汉武时期,有乌孙王昆莫,喝狼乳长大,十分神异,当时的匈奴以为他是神裔,盖因为狼;朱某还曾听闻,突厥的先祖就是狼,乃是狼同人结合之后,留下的后代;游牧民族如此崇拜狼,都是因为对狼的恐惧。”

“狼是牧民的天敌,若是不能善加利用,实在可惜。”朱璃扼腕而叹,十分不爽。

这副神情看在高肃眼中,让他灵机一动,进而开解道:“将军,属下之言,并非劝慰将军

打消畜狼的念头,属下的意思是说,想要畜狼以驱狄人,就必需训练一支专门的府卫,类似于鬼卫的存在。”

“这支府卫,每个人都必须身手矫健、十分机敏,还要适应野外生存,每一个府卫都有充当狼王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将军想要的效果。”高肃耐心地解释道。

朱璃闻言,神色一动,立刻道:“依你之见,我们有没有可能训练出这样的府卫?”

“有。”高肃肯定道。

“唔,何以见得?”

高肃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思忖了少顷,这才开口道:“将军认为鬼卫如何?”

高肃提到鬼卫,朱璃不明所以,不过他却知道鬼卫最先成军,就是始于高肃之手。

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肃然道:“鬼卫大多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如今又辅以修炼《七杀剑》,个体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哈哈,不错,将军,我们可以先从鬼卫中,再次挑选精锐,能在鬼卫中堪称精锐的,个体能力,应付起一个狼群绝对不难,只需培养他们的忠诚、以及野外生存能力,那么,使之成为狼卫,就不难了。”高肃拱手建议道,神情十分自信。

毕竟要说对鬼卫的了解,就连郭奇佐这个鬼卫头目,也不一定有高肃了解。

计议已定,朱璃只是思虑少顷,就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办吧。”

“这件事情,由你负责,选出来的精锐鬼卫,就用你刚说的狼卫来命名好了,我和郭先生说一下,你尽管挑人、训练。”

“诺”高肃立刻拱手应命,对于培养出一批狼卫,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毕竟鬼卫就是他创建的。

草原的夜,昼夜温差很大,尤其现在还是刚过隆冬,初春刚至。

进入晚间,军营之中除了巡游的卫士,所有人几乎都早早地进入热被窝,不然真的受不了深夜的寒冷。

莘七娘身为匠作丞,负责研究弩箭,所率领的属下,也是她亲自挑选的,皆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穿上软甲,个个显得英姿勃发。

军营中,骤然涌现一群女兵,很容易引起骚动,这在古代都是十分少见的事情。

在朱璃、高肃的安排下,偌大的军营,单独开辟出一个大约近百亩的空地,用来安置她们,和其他的府卫,远远的隔开,并下达了严令,凡接近、靠近女营的其他府卫,一律处死。

只有这样,才能让朱璃安下心来。

莘七娘没有什么架子,她和小丫头炎儿,还有数名临时征召的属下,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中。

偌大的帐篷,大铺同眠,莘七娘并没有特立独行,独居别地。

夜间,大约亥时左右,突然大帐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咳咳”

一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大帐,害得比较警醒的娘子,相继醒来。

起初她们还以为这是巡逻卫士路过,可是声音响过之后,大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而那“咳咳”之声,仍旧断断续续地

传来。

这下可惹怒了莘娘子,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驻军营,就碰到了好色之徒,这咳嗽声,既然不是巡逻府卫发出的,就定然是不轨之徒,在悄悄地靠近她们的大帐,竟然还一直恋栈不去,简直色胆包天。

这个时候,大多数身为属下的小娘子,全都惊醒了。

黑暗的大帐之内,她们彼此适应了一段时间,直到相互之间,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时,莘七娘立刻对她们打了个手势,大家会意,就摸摸索索地穿衣起身,准备活捉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

众人收拾停当,循着咳嗽的声音,悄悄地靠近“色狼”的蹲伏地点。

“咳咳”

刚刚靠近那里,那咳嗽之声,正好响起,一众娘子手脚麻利地突然掀开帐篷冲了出去。

可这一冲出去,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温度太低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帐之外,四处空荡荡的,根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一发现,让众人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甫一冲出,就立刻犹如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一下簇拥在了一起。

莘娘子胆子稍微大一些,再说她好歹是个官,岂能弱了威风,强打精神,带着众人,绕着大帐搜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一行人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进入了大帐,可刚刚进入大帐,那“咳咳”之声,骤然再次响起,而且众人听得十分清晰,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众人第一次冲出去的地方。

众女心惊胆战,不过还是强装坚强,等那“咳咳”之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们又一次找准了方向冲了出去,情况依然,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个时候,众人心中,无不涌出一抹寒意,这诡异的遭遇,莫非她们撞鬼了不成。

还好,这些娘子都经过训练,并没有人发出类似尖叫,或是歇斯底里般的惊呼,再次进入大帐时,众人面面相觑,却一个个瑟嗦得犹如秋风中的枫叶一样,两股战战、难以成眠。

女营距离其他府卫的大帐,距离相当远,直线快步疾走,也要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在夜间,即便举目望去,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些巡逻府卫的身影,所以这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其他府卫的注意。

莘七娘安慰了众人一番,硬着头皮道:“大家先待在这里,我去找人来看看,是不是撞邪,等下自然就会明白。”

“诺”众女皆是她的属下,对于她的吩咐,自然遵从不怠。

想了想,她又感觉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大家汇聚在一起,不要冲出去了,临行前,将军给我们配发的防身武器,都装备在身上,危机时刻,也好应急,明白了吗?”

“明白。”众女轰然应诺,语音很大,似乎胆气也壮了起来。

“咳咳”就在这个时候,那诡异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让刚刚还有点胆气的众女,瞬间再次变成了一只只瑟缩的小鹌鹑,这无奈、悚然的一幕,看得莘七娘直皱眉,不过,她还是决定早点找人来看看为妙。

第一八八章 虚惊一场

山海横流第一八八章虚惊一场诡异的咳嗽声,实在令人惊悚,莘娘子虽然担心这些小娘,但还是决定独自离开将佐大帐,前去中军帅帐,寻求朱璃的帮助。顶点

对于她此次来到九原,真正想要见的人高肃,她倒是没有心思去找了。

不管朱璃再怎么夸奖高肃,在她心中,那个连女人都能吓跑的壮武将军,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实不知她真的想左了。

大帐之外,冷风徐徐。

四周黑漆漆的,明知自己身处军营之中,远远的中军,还有火把照着,微弱的亮遥遥可见,可这个时候,由于内心焦急,莘娘子仍旧看不清道路,只能循着心中的感觉,向外疾走而去。

这一走,可又出事了。

近百亩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用个盏茶时间,应该就能走出这片范围了才是。

可是由于心中焦急,莘娘子任由着心中的感觉疾走,时而还会向四周、身后等方向,张望一下,好似担心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似的,这一走,她竟然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还没走出这片区域。

越是如此,她就越急,可是越急,脚下的速度就越快,转头张望的频率就越高,这样一来,就更走不出这片范围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莘七娘惊悚地发现,她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大帐旁边,而且那“咳咳”的声音,此时正好又传了出来,在这冰冷的夜里,这突兀的声音,显得异常恐怖,骇得她冷汗涔涔而下,身体颤抖不已。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突然涌现在了她的心头,“鬼打墙”,难道这是鬼打墙?

想到了那个词语,想到那恐怖的传说,她骤然感到浑身凉嗖嗖的,一身的鸡皮疙瘩,悄然而生。

这个时刻,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左右,现在让她向外走,她真的怕了,可若让她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到大帐之内,她又放不下面子。

就这样,莘娘子进退两难,独自屹立于风中,瑟瑟发抖,可怜得犹如丈夫不疼、婆婆不爱的小媳妇似的。

莘七娘是个勇敢、好强、倔强的姑娘,做事情也十分执着,既然没脸回到大帐,那就勇敢地冲出去吧,一念浮现,她毅然转头,再次向着外面走去。

这次她走的更加慌乱,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她再一次骇然的发现,自己又走了回来,这个时候,她都有种崩溃的感觉,都想不顾面子,一头冲进大帐算了。

也许是两次的蹊跷,让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泄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即便真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至少她还好好的,这就是她的底气,静下心来的她,就选择一个火把为目标,直接奔向火把的方向而去。

也许是老天有眼,她终于顺利地走出那片匠作区域,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走出了那里,回头看看那片困住自己将近三个时辰的黑暗区域,莘七娘心有余悸的同时,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可算出来了。

这个时候,巡逻的府卫也发现了她,对于这个小娘他们不认识,可他们认识莘七娘身上的官服,一看就知道是个囿丞,巡逻的一位队正,就连忙走了过来,客气道:“是莘囿丞

吗,你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瞎晃悠?”

莘七娘抬手擦拭了一下虚汗,迫切地道:“本囿丞有要事禀报将军,还请这位将军帮个忙,带下官过去。”

这个时候,打死她,她都不敢一个人走黑路了,因此才贸然请求道。

“拜见将军?”队正满脸惊讶,半夜三更的,一个女囿要丞拜见将军,想不让人想偏都难。

队正带着诡异的目光,望向莘七娘,连忙道:“好,在下乐意效劳,莘囿丞这边请。”

这位队正,也是朔州老兵,在给莘七娘指路的同时,心中止不住臆想起来。

众所周知,朔州有一位巾帼夫人,听说现在还在河东跟别人打架玩呢;将军麾下还有个美得不像话的书佐,听说就等着将军开口,就能纳入房中了。

现在又突然冒出个莘囿丞,这个小娘也不错,颀长的身段,妖娆的身姿,加上绝美的脸蛋,保不准又是一个将军夫人啊。

莘七娘可不知道这货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么多,一见队正答应,连忙道谢不已,仿佛带个路就是多大的恩惠是的。

弄得这位值勤队正,感慨连连,多和善的娘子,将军真有福气啊。

对于莘七娘半夜三更前来求见,朱璃并没有什么不悦,很快就穿戴整齐,在帅帐中接见了这位娘子。

甫一见到朱璃,莘七娘就犹如走失的孩子,骤然见到亲人一般,殷切而焦急地道:“将军,将军,我们住的方闹鬼啊,还请将军带上些人手,将我的属下都接出来。”

“闹鬼?”朱璃闻言,神情一愣,对于灵魂来自后世的朱璃来说,他可不信真有什么鬼神,可看着莘七娘一副惨白的脸色,又不像是再说谎。

狐疑少顷,朱璃只好温声问明情况,莘七娘倒是没有隐瞒,将大帐之外听到咳嗽声,出去找看不到人影,以及她前来求援,一直“鬼打墙”的事情,倾倒吐苦水一般地,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这边动静,也引起了高肃的注意,少顷之后,他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不过对于他的到来,莘七娘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理由很简单,三人中,朱璃和她都是昨天刚到,根本不熟悉这里环境;对这座军营最熟悉的人,当然是高肃了,可高肃划给她们匠作坊的地方,闹鬼,她岂会给高肃好脸色。

听了莘七娘的诉说,高肃同样略有所思。

对于莘七娘说的咳嗽声,却看不到人影,朱璃也想不通,可对于“鬼打墙”这件事,他倒是可以解释一、二。

因此,他平静地问道:“娘子,你从大帐出来,前来请援的时候,第一次、第二次,是不是没有选择参照物,就是没有以某个具体的东西,作为指引的方向?”

莘七娘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而第三次,娘子之所以能够走到这里,是因为你选择了一个火把作为参照物,才得以成功的,是这样吗?”

朱璃的提醒,倒是让莘七娘意识到了有些蹊跷,连忙再次点点头。

见她承认,朱璃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淡然道:“那朱某可以保证,娘子并非遇到了‘鬼打墙’。”

“啊,可属下确实在黑暗中绕了两、三个时辰啊?”莘娘子后怕不已,却依旧倔强地坚持道。

朱璃举手下压,示意她稍安勿躁,认真地解释道:“人有两只脚,通常情况下,右脚的步子,总是比左脚大。”

“若是在黑暗中,没有具体的目标,就到处乱走,很容易就会在一个小区域内绕圈。但只要选择了一个具体的物体,作为参照,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还有这种说法?”莘娘子难以置信地惊叫道,说完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脚,仿佛想立刻验证一下,右脚是不是真的比左脚的步子大一样。

不过她仔细回想一下,第一次、第二次,她确实没有选择参照物,结果绕了两大圈;可第三次,她静下心来,选择了一个火把参照,结果就很快走了出来。

这个事实,不正好验证了朱璃的话了吗?

而站在她一侧的高肃闻言,却用一副佩服的神情看向朱璃,以前他还没觉得朱璃怎么样,可是越是和这位将军相处,就觉得对方的不凡。

比如这个“人的右脚步子比左脚大”的说法,他就是第一次听到,从而也解释了无数年来,“鬼打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让他不得不佩服。

佩服的同时,他也转向了莘七娘,拱手道:“莘囿丞,在下可不可以请教个问题?”

莘七娘对于朱璃的话,正处于惊疑不定中,闻言横了他一眼,不耐道:“有话就说吧,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高肃看着对方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性子比较温和,这种不舒服来的快,去的也快,兀自淡然地道:“娘子听到的咳嗽声,是不是‘咳咳’这样?”

听到高肃学的“咳咳”声,莘七娘突然浑身一颤,骤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确认对方只是学习那暗中的声音后,她这才不满地点点头。

一见对方承认,高肃也微笑了起来,温声安慰道:“那娘子就无需害怕了,如果高某猜的不错的,娘子的大帐外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这也叫安慰人,有什么不速之客,是连鬼影都见不到的,莘七娘回过头来,秀眸怒意勃发,瞪着高肃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孔,心中突然有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正是,不过这位来‘客’,是草原上十分常见的小动物,它就是刺猬。”高肃耐心地解释道,“刺猬喜欢将自己的窝,健在野草繁茂的地方,娘子等人查看,不可能找到人影的,因为他不是人,只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而已。”

“刺猬发出的声音,有时候像打喷嚏,有时候又像咳嗽,所以才惊扰了娘子等人。”

对于朱璃、高肃的解释,莘七娘并不完全相信,为了让这位娘子安心,朱璃、高肃带上几个牙兵,亲自前往莘娘子的大帐,在大帐附近,果然找到了一只刺猬,这也验证了高肃的解释。

同时朱璃又让几个人,以火把,或某个帐篷为参照物,从大帐前往前方大营,果然再也没有碰到鬼打墙的事情,事实胜于雄辩,所谓的闹鬼,不过是这帮娘子,自己在吓唬自己罢了。

第一八九章 定策破敌

山海横流第一八九章定策破敌一场闹剧,在科学解释和论证下,消弭于无形。顶点

因为闹鬼一事的解决,也导致莘七娘,看向高肃的眼神,变化了很多,总之,比以前顺眼了多了,在朱璃的暗中撮合下,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一个有心,一个无意,逐渐朝着有情、爱情方向,蓬勃地发展了起来。

几天后,鬼卫打听到了党项、契丹、回鹘几方势力的虚实,帅帐中,朱璃、高肃、高思继等人,全部汇聚一帐。

朱璃面色肃然,淡淡地道:“现在已经探查清楚了,这个叫做岩母斤的契丹女人,就是契丹达腊卜耶律撒剌的妻子,姓萧,乃是遥辇氏宰相剔剌的女儿,睿智通达。”

“至于那个叫做月里辛的女人,就是慕容霸的妻子,颇通军伍;耶律撒剌、慕容霸二人,都死于清凉谷,也是我一手断送了他们的性命,这么看来,这一路契丹人的来意,就不难揣度了。”

高肃闻言,神情泰然,玩笑似的道:“人家都是打了小的,老的出来找麻烦,将军是打公的,母的跑出来算账,哈哈,真是有趣。”

朱璃闻言,不禁莞尔,随即面色一正,继续道:“岩母斤和回鹘首领述律婆姑签订盟约,结为儿女亲家,述律婆姑出兵,为亲家公报仇,这就是回鹘人出现在丰州的原因。”

“对了,高兄不是说述律婆姑是河西回鹘的一支,而河西回鹘应该隶属归义军节制;既然他们隶属归义军节制,现在又和契丹人勾结在一起,归义军就没有什么反应吗?”朱璃十分疑惑地看向高肃,不解地问道。

河西回鹘,既然隶属归义军,那么归义军就是他们的老大,自己的小弟跑出去勾结狄人,若是追究起来,归义军这个老大,也难免要担责任。

这伙回鹘人跑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按照常理推算,归义军应该早知道这伙回鹘人的动向了才对,现在归义军竟然对此事不闻不问,就难免让朱璃好奇了。

“将军,归义军现在可不比当年了。”高肃连忙开口解释道,“大中二年,沙洲豪强张议潮组建归义军,反抗吐蕃暴政,收复瓜州。”

“他一边派人向朝廷表函,一边继续驱逐吐蕃,先后又收复西州、伊州、河州、甘州、肃州等数州。”

“咸通八年,唐廷敕封张议潮,为河西十一州节度、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河西万户侯,将整个河西都归在张氏的掌控下,也就在那个时候,部分滞留河西的回鹘人,投靠了归义军的。”

“不过面对张议潮这样的民族英雄,唐廷宣召他前往长安受封,虽然名为加官进爵,实际不过是变相软禁罢了;张氏在骤失张议潮这根顶梁柱之下,只能推选张淮深兼任归义军节度使。”

“张淮深能力虽然不错,但比起张议潮就差远了,乾符三年,西州回鹘入寇,于伊州击败张淮深,张氏在河西的势力大减,控制力一落千丈,现在的河西回鹘人,根本就不将归义军看在眼中,归义军自然也管不到他们。”高肃详细地解释了,现在的回鹘人胆敢勾结契丹人的原因,以及归义军置之不理的苦衷。

这么说来,河西大部分州郡都落入回鹘的手里喽?”朱璃闻言,脸色难看。

他出征北伐,就是为了扫荡北狄,如今扫荡北狄还在谋划之中,突然又获知河西也在异族手中,这让有点愤青的他,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呢。

“是的,张淮深势力衰减,举步维艰,更不要说节制其他州了。”高肃坦然道。

朱璃沉默了少顷,最终还是将河西这边先放下,等将丰州肃清了再说吧,毕竟发要一口一口的吃。

“那个党项人的首领李仁福,他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吧?”

攻略河套的主帅,就是高肃本人,这个李仁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高肃闻言,连忙愧然道:“启禀将军,这个人,在下确实了解,李仁福乃是李思恭的亲侄子,当初李仁带领党项精锐,突围而去的时候,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想到这个李仁福,也选在那个时候趁机北逃了。”

“由于李仁一路南下,逃往长安,而李仁福率部一路北窜,当时属下立刻决定放弃李仁福,而选择追击了李仁,结果李仁没有追到,反而让这个李仁福也跑掉了,这是属下的失职。”高肃神色一片赧然,颇有负荆请罪之意。

他当初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决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宥州的,可最终呢,不但李仁逃掉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李仁福,这就尴尬了。

“我可是听郭先生说,你曾拍着胸脯保证,李仁福只是一条杂鱼,只要你伸伸手,就能手到擒来,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怎么现在李仁福的人马还在?”朱璃皱着眉头,白了高肃一眼,不满道,对于高肃这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大将,朱璃着能舍得怪他吗?

这家伙,无论做什么都拍着胸脯打包票,现在终于让朱璃抓住篓子,岂能不寒碜几句。

事实摆在面前,高肃无言反驳,只能尴尬地挠挠头,若是只有李仁福这些人,高肃拿住他们,那是早晚的事。

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股契丹骑兵,以及回鹘精锐,这李仁福也精滑,一看有大腿,立刻就抱了上去,让高肃根本无从下手。

朱璃点到即止,立刻转移换题道:“对方兵力如何部署的,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这个属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高肃苦笑一声,“乌拉山将云中和丰州分开,现在我军驻扎在九原,乌拉山的东面,而狄人联军,驻扎在五原,就在乌拉山的西面。”

“乌拉山山势高耸,高达数千米,从云中到丰州,只有临河一条道路可走,这条道路位于乌拉山头,和黄河河道之间,是一处窄地,我们两方,现在都在这里驻下重兵,彼此想要攻到对面,十分不容易。”高肃苦涩道。

“朔方节度使李玄礼呢,他对我们进攻丰州,抱有什么态度?”朱璃突然想到朔方郡就在左近,既然李玄礼是朔方节度使,应该也在左近吧。

提到李玄礼,高肃惊疑地看了朱璃一眼,奇怪道:“将军还不知道吧,朔方节度使,就是灵州节度使,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应该驻扎在银川郡,根本不在这里

,此地的朔方郡,已经被属下收复了。”

朱璃闻言,脸色有点涨红,搞了个乌龙,轻咳一声道:“既然情况明了,就定策吧。”

“我们就给他来个一而再,再而三好了。”朱璃眯着眼睛,阴沉地说道。

“啊,什么意思?”高肃懵然。

朱璃抬眼看了一脸迷惑的高肃一眼,解释道:“岩母斤是个聪明人,她肯定能猜出你若请援,必然会从河内调兵。”

“不错,若是属下站在岩母斤的立场上,属下也会这么想。”高肃颔首道。

“既然她能猜到这一路援兵,那我们这一路援兵,就必须有;这叫一而再,她猜到了,那就让她见到。”朱璃解释道。

高肃闻言,略有所思,少顷后,立刻道:“将军莫非打算再安排一路骑兵,来个奇兵突起?”

朱璃闻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岩母斤能估测到的援兵,让她看到,那么想要胜她,就必须要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突起一支奇兵。”

“王重荣现在和李昌符打得火热,驻扎在绥州的张敬达、李重霸应该也空了下来。”

“宥州既然有刺史韦庄在,就不需要孟绝海了,高兄,你派人传我命令,让孟绝海进驻灵武,以防银川郡的李玄礼;让王重隐进驻温池,以防会州、原州。”

“调张敬达北上,隔河练兵,威逼狄人,等待我们从九原西进之际,让他度过黄河,从侧面夹击狄人。”朱璃肃然地下令道。

“诺”高肃恭然应命。

如果朱璃不来,他也会这么干,毕竟现在靠他一个人,拿下丰州的希望十分渺茫了,必须借助外力。

而隔着黄河,陈兵五原对面,威逼狄人,这是必然之举。

高肃应命后就准备起身前去传令,朱璃再次开口道:“慢着,等下我要领兵度过黄河,前往南岸,我将高思继留给你,西进之时,你们两个尽量冲锋,再加上张敬达从旁威慑,狄人必然不敢全力攻击。”

“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夺取丰州最西面的怀朔、沃野两座军镇,顺势东进,三面夹击他们联军,在我尚未准备好夺取两镇之前,你们暂时不要发动进攻。”朱璃慎重嘱咐道,“还有,对于狄人不要手下留情;你知道吗,在大唐的最北边,广袤的戈壁以北,和我们处于同一个蓝天之下,有一个国家,他们是怎么对待狄人的吗?”

武悼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在茫茫戈壁的北边,竟然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的百姓,难道也曾饱受过狄人的欺凌吗?

不过最让他惊奇地还是,朱璃怎么会知道这个国家的,这个让他备生好感的心中主君,以前不过是个小民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立刻追问道:“那他们是如何对待狄人的呢?”

朱璃双眸眯起,看向高肃,冷然道:“以牙还牙,这个国家,曾收伏过很多游牧民族,他们靠着比狄人更加野蛮、更加血腥的手段;靠着强行将这些游牧民族融入国度的办法,一个接着一个,将肆虐在他们周围的游牧民族,强行收伏、纳归治下。”

第一九零章 轻取二镇

山海横流第一九零章轻取二镇朱璃所部一万三千人,越过黄河,一路西进,历经三天,日夜行军,悄悄地摸到了库结沙西北角,同黄河北畔的怀朔、沃野两镇,隔河相望。

早在三天以前,朱璃出发之际,就派人快马传讯宥州刺史韦庄,让他秘密搜集渡船,以备朱璃北渡黄河,攻略丰州。

同时,朱璃还让韦庄准备一些壮丁,要求以有军伍经验的民壮为主,这些人,将会成为朱璃主力大军的辅兵。

朱璃这次亲自充当奇兵,自然早就有了自己的通盘计划,不但嘱咐了韦庄做了一些事情,还从东受降城镇将契璋的麾下,征调过来一支回鹘府卫。

而这支回鹘府卫,将是他拿下两座军镇的关键。

怀朔、沃野,两座军镇,就坐落在后世巴彦淖尔所在的区域,唐时,这里隶属五原,两座军镇互为犄角,共同拱卫着丰州西南。

大军刚刚抵达目的地,在不显眼的坑凹处驻扎下来,朱璃就迫不及待地将那支回鹘府卫,拉过去特训了。

朱璃首先让他们脱下甲胄、放下长刀、长矛;继而又让他们穿上皮甲、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弯刀,这些弯刀都是高肃的战利品,被朱璃要了过来。

一波回鹘游骑就此形成了,无论怎么看,都货真价实的回鹘游骑。

人种,都是回鹘人,连半个其他种族的都没有;快马,清一色的西戎特有的马种;再加上长弓、弯刀,说他们是回鹘游骑,谁能挑出毛病来?

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到了河对岸要怎么做,朱璃不厌其烦、反复灌输,直到这些回鹘人,都牢记在心、并伪装得惟妙惟肖后,朱璃才放他们归队。

几天后,韦庄收集了足够的船只,并悄悄地送到了朱璃军营,征召的辅兵也全部到位,朱璃即刻传令高肃、高思继,让他们立刻对乌拉山西面的狄人发动攻击、越猛越好。

乌拉山是阴山支脉,是从阴山主体向西南倾斜、延伸出来的一块山脉,山脉的尽头临近黄河河道,乌拉山、黄河河道之间的区域,是一块窄地,也是双方重兵驻守的要冲。

这块狭窄所在的区域,就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大战爆发的非常突然,对于狄人联军来说,突然爆起来的战斗,让他们尚未回过味来,就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真正狠的人,从不跟你耍嘴皮子,要想揍你,一声不吭,直接开揍。

大战之前,连一点征兆都没有,河朔将士直接捋袖子,冲着狄人就干了起来。

对于狄人联军来说,战斗爆发得非常突然,可对于河朔将士来说,却一点都不突然。

早在几天前,高肃、高思继就已准备妥当,麾下将士也都接到了密令,一接到朱璃的命令,河朔将士就立刻突击而起,打得狄人猝不及防、莫名其妙。

河朔军先下手为强,占据了上风,只见战场之上,河朔的刀盾兵居中,顶着大盾抗在最前方,悍不畏死地向前突袭、拼杀着;河朔的步射,跟在刀盾兵后面,万箭齐发、抛射满空。

高肃、高思继两人,率领着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护佑在左右,短兵相接之际,冲撞得对方人仰马翻、骇然不已。

尤其是高肃、高思继二人,

一人白马长槊,逢人就砸、见人就杀、人见人死、马见马亡;一人白马银枪,挥抢如雨,道道银幕,纵横交织,二人身周,处处血花迸现、飞溅八方。

狄人虽然猝不及防,但在岩母斤的指挥下,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一名面色凶狠、曲发深目的回鹘大将,纵马迎上了高肃。

来将是高肃的老相识,正是述律部首领述律婆姑,此人勇猛非常,高肃几次同他搦战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否则,只凭岩母斤、月里辛这两个女人,怎么可能迫使高肃退出五原、撤往九原呢,想想都不可能。

后人对高长恭的评价是“性格温良敦厚,貌柔心壮,音容兼美,为将躬勤细事”。

在高长恭的战绩中,邙山之战,他就曾光靠武勇,解除金墉城之围;而且他历任尚书令、录尚书事、大司马、太保、太尉等,从而也可看出,前世英雄,今生怎么可能是孬种?

前世的高长恭,今生的高肃,尽皆都是勇毅果敢的大好男儿。

他之所以退守九原,是由很多原因造成的,一则,他的兵力没有对方多,契丹、回鹘、党项三部合兵,兵力几乎是他的三倍,而且皆是精锐。

二则,岩母斤并非泛泛之辈,这个女人智计、韬略,比起高肃丝毫不逊;还有就是这个述律婆姑,回鹘述律部的首领,武艺之高,竟然和他不分伯仲。

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比较,高肃尽皆不占胜场,能保全麾下退守九原,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实力虽然不及他,却也差不了多少的悍将,党项人李仁福。

如此阵容,如此强劲的对手,高肃岂能不认怂,该认怂的时候,必须怂,硬撑只会坏事。

述律婆姑、高肃二人,甫一交手,就是最激烈、最凶狠的硬碰硬,一人长槊乱舞,一人长戟纵横,“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二人身周,火星四溅、煞气肆虐。

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不敢小觑对方,尽皆全力以赴、聚精会神,惊险之处,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挡住了视线,都有可能胜负骤分、一念生死。

另一边的高思继,也对上了党项大将李仁福,高思继如此悍将,竟然也和李仁福拼了个不相伯仲、半斤八两,可见狄人二将,尽皆不是善茬。

大将争锋不下,也导致双方将士死战不退。

只是一刻钟不到,殷红的血色,就侵染了这片大地,黄沙变成红砂,粘稠而血腥的红砂,不小心踩到,就会沾黏在脚上,举步投足都稍显困难。

回鹘、党项勇士抵住了高肃、高思继,岩母斤、月里辛自然也不会闲着。

张敬达大手一挥,数百艘楼船、艨艟、车船、拍舰等等,全都杨帆横渡,一副就要从黄河南岸,横渡黄河,出击狄人中军的架势。

对于张敬达这个人,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能力如何,武艺如何?

从史载的一句话就可窥见一斑,“张敬达少年时,以善骑射事奉后唐庄宗”。

用后世的话来说,能以武勇之能,陪在国家头号首长身边的,他的身手能弱吗?能力上,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李存勖也看不上他吧,他又不是伶人。

一见高肃率先发起冲击,张敬达就想强行渡河,可惜他几次努力,

都被岩母斤、月里辛率部击退,张敬达率领的部众可不少,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这样一股生力军,完全可以改变大战的战局,岩母斤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万般无奈、心急如火的张敬达,最终只好横渡半河,让楼船、艨艟、车船等战船,在黄河中间就地下锚,一字排开,用弓箭和契丹人对射起来,借此牵制契丹人,让他们不敢疏忽,无暇前去攻击高肃等人。

就在乌拉山脚下的战局,一度胶合,难分难解的时候。

朱璃率部,已经在黄河河段的最西角,悄悄地渡过了黄河,甫一登岸,他就立刻派出伪装成回鹘游骑的那波府卫,前去骗人,当然是骗怀朔、沃野两镇的镇将了。

这伙游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心中也早已有了谋划,只见他们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模样,无头苍蝇一般地,一头钻进了怀朔镇。

他们是回鹘游骑的装束,而且人种也是地地道道的回鹘人,驻扎在怀朔的狄人镇将,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直接对他们放行了,还狐疑地上前询问他们如此狼狈的缘故。

领头的是一名队正,十分机警,见对方询问,立刻一脸焦急地道出了乌拉山的战况。

声言不但高肃率领的云中唐军,对岩母斤所部发起了进攻;还有黄河南岸,张敬达的河内唐军,也已渡过了黄河,岩母斤所部,受到两面夹击,已有不支之态,顺势请求怀朔镇将前往增援。

怀朔的狄人镇将,并非笨蛋,对于那位队正的话,他只是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向麾下的斥候询问了一番,岩母斤、高肃对峙,身为一镇镇将,他岂能不时刻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这一问,还真对上了,那些狄人的斥候,对于张敬达驻军黄河南岸的消息,早就探知,对于回鹘队正的说辞,斥候们并没有提出怀疑。

两相对照、无懈可击,让怀朔镇将信以为真。

救兵如救火,既然情况属实,狄人镇将连忙调兵遣将,率部奔出怀朔,一路向东,前去支援岩母斤、李仁福等人。

可他们刚刚驰出怀朔,就在相距怀朔不足二十里的一处密林处,遭受到了朱璃等人的突然伏击。

骤遭伏击,怀朔镇将,只见迎面突然飙来一抹红云,红云之上,一抹玄光闪现而出,犹如划破天际的一道寒芒,倏然之间,就风过无痕似的,划过了他的脖子。

接下来,就见这名镇将一头栽落马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过去翻过他的尸体,就会发现,他的喉咙处,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犹如一道汩汩涌动的泉眼一样,渗流不止。

胜败只在一瞬间,大将被杀,余部岂能再起风浪?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战斗结束的非常迅速,所有反应慢的,没来得及投降的狄人,全部都被斩杀殆尽。

至于沃野的镇将,这家伙更该死,他一下子就听信了回鹘队正的话,也一下子就步入了怀朔镇将的老路。

攻破两座军镇,朱璃分别派出两名都尉,各自率领一府精锐人马,配上两千壮丁,分别镇守一方军镇,而他自己,径直策马朝着五原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里才是朱璃的主要目标。

至于收降的七、八千俘虏,自然有韦庄这个刺史,派人来接收、安置,根本不劳朱璃费心。

第一九一章 俘虏月理朵

山海横流第一九一章俘虏月理朵在怀朔和沃野驻兵,那是朱璃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被别人抄了后路。

五原,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地处丰州腹部。

相传,大禹治水时期,洪水退去后,在高埠出现众多丘状原所,其中有五个较大的原所,华夏的先民们,就在上面辟田、造屋、繁衍、生息、耕作等等,五原之称,自此而来。

开唐之初,这里被突厥占据,贞观四年,李靖、徐茂公驱逐突厥,五原重归中原治下。

可是现在,这座历史悠久,承载着无数汉人血泪的古城,再一次落入了狄人的手中。

五原必须拿下,现在的岩母斤、月里辛等人,皆在乌拉山对峙高肃、张敬达二人,五原空虚正是夺取古城的最佳时机。

天赐良机,岂能不取。

朱璃故技重施,亲自混在回鹘游骑中,前去诈开城门,城头守军见到了这队回鹘人,加上他们身上,有着明显厮杀过的痕迹,根本就没有质疑他们的身份,立刻就打开城门,准备放他们入城,毕竟现在,在这座城中坐镇的人,就是回鹘一族的族母,述律婆姑的妻子。

城门打开之际,朱璃连人带马骤然化作一道飞鸿,径直杀向城门两侧,鱼贯而出的狄人勇士,顷刻之间,数十名蜂拥而出,准备接应他们的狄人勇士,甚至连朱璃的身影都没看到,就捂着脖子,满脸诧异地轰然倒了下去。

城门洞口,一片殷然,冷艳的鲜血,飞溅飙起,骇得无数张望过来的狄人勇士,一片错愕,继而惊呼迭起、骇然不已。

在他们的眼中,只见一片红云,拖着一抹玄光掠过,就见前去城门口例巡的兄弟,以及那名城门守将,顷刻就倒在了血泊中,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那名守将也太废物了,竟然跟其他勇士一般,丝毫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就率先倒在了地上,看得其他回鹘勇者,扼腕不已、大骂守将无用。

实不知,以朱璃现在的武艺,普通悍将,在他眼中,和一般府卫、小卒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跟在朱璃身后的回鹘府卫,立刻射出响箭,通知暗中埋伏的朔州牙兵,以及越骑、府卫。

上万大军,瞬间奔腾冲出,城头的狄人守军,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立刻有人大呼道:“不好了,中计了,他们是唐军假装的。”

“啊,唐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了,快,快拦住他们。”有人还犹自不信,对于唐军骤然杀到五原,他们还恍在梦中。

五原城头上,骤然乱做一团,有自恃悍勇、忠心可嘉的狄人,径直跑下城墙,向着城门洞口的方向奔杀而去。

还狄人的部分弓手,就直接站在城墙上,对着城下的朱璃等人,举箭就射,当然也有看到刚才、朱璃秒杀守将一幕的部分狄人,此时却变得战战兢兢、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冲上去呢,还是就此逃窜比较好。

朱璃暴刺连击施展而出,顷刻之间就清掉了,前来打开城门的一波狄人勇士,肃清障碍,他立刻马不停蹄,带着身后的回鹘府卫,瞬间闯进了城门洞中,从而也避开了城头上的弓矢。

对于那些从城头上冲下来,杀向城洞

的狄人勇士,朱璃自然不会手软,钢矛频挥,玄光乱舞,在那交织如网的玄色光幕中,冷艳的鲜红,频频飞溅抛洒,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于一片雨幕之下,不同于天空的雨幕,这里是一片血雨的世界。

这些普通狄人勇士,即便来得再多,对于朱璃来说,也只是动动手而已,不足为患。

少顷之后,轰鸣的奔袭之声,从背后传来,震得整个城门洞,都震颤不已、簌簌落尘。

刚刚还蜂拥如潮、前赴后继杀向朱璃和回鹘府卫的狄人勇士,一看大势已去,五原城破已成定局,认知到这个事实,所有人立刻轰然一下,四下奔逃起来,那狼狈的样子,比起被人踩到尾巴的丧家犬,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军入城,朱璃直接杀向都督府。

都督府门外,朱璃又遇一波悍不畏死的回鹘勇士,但这些冲杀,对他来说,依旧没有形成阻碍。

不过,看对方的势头,似乎城主府中,有着什么重要人物似的,只可惜,悍不畏死,只是勇气可嘉罢了,却根本阻止不了朱璃的深入。

都督府的后院门口,一行匆匆奔逃的女眷被朱璃等人,堵了个正着,为首的一名女子,漆发如墨,深目高鼻,面容白皙,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个网红级的美女。

妇人的手中,还牵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她同样黑发深目,面容白皙,只是她的头发和妇人不同,妇人的发丝笔直垂落,而这名小女孩的头发,自然弯曲,显得十分温柔,但二人相貌却十分相似,极有可能是母女。

“你是何人,回鹘人,还是契丹人?”朱璃看了看二人的形貌,直接问道。

二人不可能是党项人,李仁福当初仓促北逃,随行的也只是一些勇悍的党项壮汉,在那种混乱的厮杀中,带出妻女的可能性非常小。

因此,朱璃判定,这二人极有可能就是述律婆姑的亲眷,述律婆姑作为回鹘的一支,却是非常特别的一支,因为他的这个部落,有和契丹人通婚的传统。

“大唐的将军,我是回鹘述律部首领、述律婆姑的妻子,耶律鲁婆,同时也是契丹迭剌部、南院大王磨鲁古的孙女,将军攻破五原,还请放过我等不通文武的女子。”耶律鲁婆看着包围自己等人的唐军,看那阵势,肯定是逃不掉了,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直视着朱璃恳求道。

什么述律婆姑、什么南院大王磨鲁古,朱璃通通不认识,可他对首领一词却十分敏感,既然对方是回鹘首领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的分量就不轻了。

朱璃并没回应耶律鲁婆,而是双眸微眯看向耶律鲁婆身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面对他这种浑身杀气,满手血腥的战将,竟然也能神色泰然,显然心性不错。

遥想当初的朱凝儿,她在这个年龄,可就没有这份镇定,还是一个只知讨要好吃的小吃货罢了。

不过自己的小妹,比起这个小女孩,显得更加正常,而这个小女孩,如此表现,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朱璃的目光,让耶律鲁婆脸色稍变,再次出言道:“大唐的将军,只要你放过我们母女,我可做主,让这次出击丰州的回鹘勇士,撤回河西,同时还会向将

军,奉上一份不菲的厚礼。”

“厚礼?”朱璃闻言冷笑一声,“你回鹘的厚礼,不会都是从我大唐百姓身上搜刮到的吧,回鹘出兵攻略丰州,我汉人百姓,有多少人死在你们的铁蹄和弯刀下,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当你们将这种伤害,加诸在别人的身上时候,就应该想到,你们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落入这样的境地的,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朱璃冷然而对,毫不客气。

血债必须血偿,别人给你一个甜枣,你可以还之以鸭梨,这叫礼尚往来;可别人给你一刀,你何须考虑,直接还他一刀就好,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之徒,讲道理有用吗?

想到这里,朱璃已经动了杀机,不过,对于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他还犯不着屠戮,毕竟人和牲口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他可以将这些异族女人全部丢到辖地境内,让汉人的男子娶回家,为汉人养儿育女,这就是强行融合。

不过正在他打算下令,将这些人俘虏看押起来,留待战后处理的时候。

耶律鲁婆再次开口了,也许她是见到朱璃神色不善,生怕对方会下令杀了她们,所以才急着讨饶的吧。

“大唐的将军,你不能杀我们,我是契丹贵族,我的女儿述律平也和契丹贵族啜里只,定下了婚约,你如果杀了我们,就等于同时结仇迭剌、述律两大部落,我相信明智如你,绝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的。”耶律鲁婆十分忐忑,似在哀求,又似在威胁。

“啜里只?”朱璃闻言一愣,他并非是因为耶律鲁婆的威胁而发愣,而是因为“啜里只”这三个字。

史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姓耶律,名亿,乳名啜里只,这个啜里只,难道就是那个啜里只?

“你刚说的啜里只,是契丹迭剌部的人吗,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耶律亿?”心中有了怀疑,朱璃就立刻问道。

耶律鲁婆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大唐将军,对于她的威胁,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提到了她的侄子,那个现在不过十来岁的小勇士。

对于朱璃是怎么认识一个十来岁的契丹小孩,耶律鲁婆可没有心情关注,她惊喜的是,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才是她在意的。

闻言,耶律鲁婆连忙点头道:“正是,啜里只是我的亲侄儿,他的生母,就是岩母斤,而我的女儿月理朵,就是他的未婚妻,将军既然认识我那侄儿,就不会再妄动我们母女了吧。”

朱璃闻言,双眸晶亮,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头发有点自然弯曲的小女孩,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就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断腕太后”。

月理朵应该是女孩的乳名,而述律平才是她的大名,这位小丫头,在历史上可不简单,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死后,小丫头称制摄政,掌理军国大事,间接统治大辽长达二十一年之久。

获得小丫头的身份后,朱璃心下惊喜莫名,他在得知岩母斤是耶律撒剌妻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辽太祖的生母,当时,朱璃就想抓住这个岩母斤,现在还没有抓住辽太祖的母亲,倒是把人家的未婚妻给俘虏了,他岂能不开心。

第一九二章 纵横无敌

山海横流第一九二章纵横无敌攻破五原,除了堵死岩母斤等人的后路,最大的收获,就是生擒了述律平这个小丫头,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这个小丫头就是未来的大辽太后啊。

知道了小丫头的身份后,朱璃并没有虐待她们母女,而是将她们软禁在了五原都督府中,还派出了数名精锐牙兵进行看守。

除此之外,朱璃还留下五千府卫,以及三名比较机智、勇悍的都尉,让他们镇守在五原城。

并勒令他们暂时不要换下狄人旗号,等朱璃击溃乌拉山狄人大部,狄人回逃五原之际,那个时候,再换下狄人旗号。

旗号不变,必然会引起逃窜到此,狄人的侥幸心理,这个不关聪明才智问题,而是人的本能反应,求生本能,只要有了侥幸心理,狄人溃卒就会靠近五原。

只要对方稍稍迟疑,就能给朱璃抓住岩母斤,提供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抓住未来辽太祖的生母、以及他的未婚妻,即便养在朔州,将来说不定都能起到大作用。

就像朱温的兄长朱存一样,自从被岳鹏举挟持到朔州后,朱璃就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只是限制了对方的自由,说不定哪天就会起到作用。

乌拉山下,血战已经持续了三天,双方将士尽皆十分疲惫,硬拖下去,两败俱伤的可能性非常大,可即便心知肚明,岩母斤也丝毫没有办法,高肃、张敬达不罢战,她还能投降不成?

第四天,刚刚用罢早饭,高肃、高思继就像和狄人卯上了一样,十分准时地再次发动了进攻,而且甫一冲击,就拼命三郎似的展开了血腥杀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即便站在远处,总览全局的岩母斤,都看得直皱眉头。

这三天以来,光是死在高肃、高思继手中的狄人勇士,就有数百人之多,这两个魔头,绝对是契丹勇士的噩梦。

站在岩母斤的立场上来想,她都不知道高肃吃错了什么药,完全一副不死不罢休的架势,甚至连唐军将士的死伤,都不再顾忌了。

大将拼命,麾下将士,岂能不奋不顾身,那席卷一切、碾碎一切的架势,让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狄人一方,都心寒不已、甚至一直被压着打。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仅仅三天,双方战死的将士,都已超出了三万余人,这还不算伤者。

对峙以来,每死去一名河朔府卫,几乎都能拼掉两名狄人勇士,这就是大将带头搏命的效果。

述律婆姑、李仁福同样在拼命,可是看在双方将士的眼中,这二人只是被动抵抗罢了,而高肃和高思继,那才是拼命的冲杀,怀着不同的心境,带动的士气,自然就不一样。

月里辛率部,一度缠住了黄河南畔的张敬达,双方箭矢用完,竟然隔着河水抛射起石头来,只见黄河河道上空,成人合抱大小的石块,呼啸往返,交织如雨,契丹勇士和河内唐军,抛石大战,对轰得不亦说乎。

站在远处高台之上,岩母斤秀眉微皱,她隐隐感到不安,唐军没道理如此拼命,这样做,对他们也一点好处都

没有。

可是苦苦思索了三天,设想过无数的可能,她甚至都曾假想过,对方还有第三支大军,可这支大军在哪里、会从什么位置出现,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

西边的怀朔、沃野二镇,有将近两万的勇士戍守,在她的想法中,应该不可能被拿下,即便有人攻打那里,她也会得到消息。

除了最西边,整个丰州南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根本就没有风吹草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呢,她想不明白。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黄河边的狄人大军背后,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支彪悍的骑兵,这波骑兵出现的特别诡异,竟然是从丰州覆地的方向,飙射而出。

怎么可能,看到这支大军,岩母斤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怎么可能会从腹地的方向冒出来,她想到了无数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只见这支骑兵,数量不是很多,撑死了也就三、四千人,可对方选择的时机,却十分刁钻,正好卡在月里辛喝令搬动扳机、发射投石车上的抛石之际,这帮人就悍然地冲向月里辛的身后。

当此时,很多契丹人的注意力,还在黄河中央,那些楼船、艨艟、车船上,根本就不曾注意身后的动静。

只有几名反应比较快的契丹勇将,突然发现唐军从背后冲了出来,虽然十分惊异,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吆喝着带人迎了上去。

可是,这支骑兵非常凶悍,领头的是一名小将,站在远处的岩母斤,甚至都能清晰地分辨出,对方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

可就是这样一位小将,挥舞着手中的钢矛,出矛如电、挥刺如雨,只是一个照面,五、六个契丹悍将,顷刻之间,就被他干净利落地斩落马下。

这悍然、惊艳的一幕,骇得站在远处观战的岩母斤,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那刚刚冲上去的几名悍将,可都是在部落中横着走的勇士,他们怎么可能,连那小将一击都接不下。

这个事实,让她接受不了,心中不禁疑神疑鬼了起来,那小将到底是人是鬼,用的是什么妖法?

那一瞬间的奔刺,犹如夜空中,突然冲上夜空的烟火一般,绚丽而璀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冷艳之美。

刺击极美,却也十分致命,好似白驹过隙,又如戎马倥偬;似是积蓄千年,却在一瞬惊艳,冲上去的所有契丹大将,都在这一瞬间,犹如枯萎的鲜花,骤然凋零。

岩母斤瞪大美目,惊呼出声:“此人是谁?”

一名契丹斥候,听到惊呼,才从刚才的惊艳的一幕中,缓缓回过神来,梦游似的道:“三麽格,那人就是大唐怀化大将军朱璃。”

“朱璃?朱璃!”

岩母斤突闻朱璃之名,双眸瞬间殷红,俏美的容颜上,立刻显得有些扭曲,咬牙切齿、不可置信地看向朱璃,对方怎么可能如此年轻,这真是杀了她丈夫的凶手吗?

目之所及之处,在岩母斤的眼中,朱璃

仿佛魔神一般,仅仅凭着三、四千人的骑兵,就悍然冲入了万余人的契丹军阵之中,只见那手中的钢矛犹如死神手中的镰刀,纵横捭阖、狂猛无比,不断地收割着契丹勇士的生命,数万契丹勇士,竟然无一人是其寥寥几合之敌。

朱璃率部凶猛如虎、悍勇如狮,长矛所向,契丹军阵七零八落,这煞神、鬼骑一般的劲旅,瞬间就引起了契丹大军的恐慌。

这些跟随岩母斤、月里辛出征的契丹勇士,皆是契丹精锐,对于骤然遭逢袭击,他们刚开始并不如何慌乱,还准备组织起来,一同抗击朱璃的冲击。

可是,几番遭遇后,但凡敢上前阻止的契丹勇士,无不头破血流、横尸遍地,赤兔驰过之地,只留下无数的断肢、残臂,哀嚎遍野、惨烈非常。

强敌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敌的对手,这种敌人,让人心中生不起任何胜利的希望,精锐的契丹勇士也怕了、胆寒了,骇然欲绝、惶然无措的神情,堆上了他们越来越多地人的面庞上。

“去,调集弓箭手,给我射死他,我一定要他死。”岩母斤站在高台上,颤抖着指着朱璃,声嘶力竭向着一名裨将大喊道。

“诺”那名裨将受命,立刻领命而去。

对于岩母斤的恨意若狂、诛杀如炽的心情,朱璃并不知道,他打算先破黄河之畔的契丹人,从而接引领张敬达率领的河内军上岸,只要谋划能够成功,河内军配合云中军,里应外合之下,大败这波狄人,就指日可待了。

因此,他决定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古语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若不是岩母斤身周,围拢的契丹人最多,朱璃怕是一早就窜了过去,直接擒拿这个狄人统帅了。

既然生擒岩母斤的希望不大,看来只好擒拿或击杀月里辛了,这个女人,正是拖住张敬达的主将,只有杀了她,才能解放出河内军。

心有决定,朱璃立刻展开了行动,纵马就像月里辛冲杀了过去。

而站在河畔边的月里辛,也发现了朱璃,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唐军大将,纵马无敌,血杀八方,一路披荆斩棘,径直向她杀来。

沿途的契丹精锐,犹如旋风过境的麦子一样,纷纷飞倒向两边,那溅射血花,犹如车轮碾过水坑时的泥水一样,纷纷飞溅向两侧长空。

虽然月里辛是契丹第一悍将慕容霸的妻子,这样惨烈的杀戮景象,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从其骇然的眸光,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似乎早已心旌摇曳、胆寒无比了。

朱璃此刻,虽然没有杀到她身前,但那远隔数米,就牢牢锁定她的杀机,让她如置冰窟,血液凝滞,整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雕塑,连妄动一根小指头都做不到。

朱璃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冰冷得犹如万年冰川,森寒无情的杀机,似乎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骇然、窒息之下,她的俏脸憋得通红,身体却不敢妄动分毫。

近了,更近了,朱璃早已蓄势待发,只需一击,月里辛就必死无疑。

第一九三章 神来一矛

山海横流第一九三章神来一矛月里辛的身边,数名契丹大将、无数牙兵勇士,踊跃冲出、悍不畏死,为的只是想给她争取一点点逃离的时间,朱璃的杀意这么明显,傻子都能出来,这些月里辛的心腹大将、亲近牙兵,又怎么看不出来呢。m

可这些人冲到朱璃近前,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所有契丹勇士,不管你是契丹大将,还是部族猛汉,对于朱璃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尽皆一击诛杀。

十来米的距离,也是赤兔纵跃一次,就可以达到的距离,朱璃和月里辛之间,只剩下这要命的十来米了,几乎可以预见,下一刻就是朱璃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而一代红颜,契丹第一悍将慕容霸的妻子,就将倒在这致命一击之下,永远地香消玉殒,此刻,没有人觉得月里辛还能幸免。

可就在这时,无数的破空声,突然响彻在朱璃的背后,听声辩位,早已成了朱璃的本能,一听风声,他就知道,有无数的利箭向他袭射过来。

以赤兔马的速度,以朱璃的身手,他尽可以不加理会,那些利箭绝对伤不到他,因为等利箭落下的那一刻,朱璃恐怕早已不在目标的地点了。

可他又不得不回头,因为他的身边还有无数的朔州牙兵,利箭破空、嗡嗡作响,绝非一波冷箭那么简单,而是覆盖性射击,即便朱璃能躲开,他身边的牙兵也肯定躲不开。

回过头来的朱璃,只见漫天的羽箭,扑头盖脸地向他这片区域袭射过来,范围之内,还笼罩住数十名的朔州牙兵,这种关乎袍泽生死的事情,他岂能不管。

几乎就在一瞬间,朱璃长矛迭出,那些靠近朱璃身边的契丹勇士,就被他用钢矛不断挑飞起来,刹那一瞬,契丹勇士的身体,犹如群鱼出水一般,不断有人腾空飞起,飞上了半空,四仰八叉、大呼小叫地,迎向了那铺天盖地的羽箭。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响四起,冷艳的血花,迸射满空,身临其下,只能瞥见满天血雨。

借助这些狄人勇士的身体,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箭雨,朱璃再次回头寻找月里辛的身影。

可这一回眸,入目处,却是一片空空,让他神情突怔,帮助袍泽挡下箭雨,对朱璃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能在这个时间将月里辛弄没?

可事实上,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就在刚才的一瞬,月里辛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人,那是一名契丹大将。

只见他纵马如飞,于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拦腰抱住了月里辛,打马就向契丹的中军大营方向,狂驰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连半分迟滞都没有。

望着那人飞驰的背影,朱璃恨得牙痒痒,到手的肥羊,就这样飞走了,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感觉十分不舒服。

虽然郁闷,但这次突袭,并未白费,黄河北岸的契丹勇士,已经被他击杀得七零八落,四处奔逃,连月里辛都跑了,剩下的狄人勇士根本无心阻拦河内军了。

河畔的契丹大军溃逃,张敬达岂能不趁机进军。

黄河之中,

无数的楼船、艨艟、车船、拍舰等,风涌而上,趁机靠上河岸,在朱璃率领数千越骑的接应下,河内军将士,终于迅速地登陆上了北岸,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站稳了脚跟。

张敬达上岸后,只来得及向朱璃点点头,就连忙指挥起这些登陆的府卫,追杀四散奔逃的契丹人。

此间事了,朱璃毫不停留,立刻调转马头,率部向着山脚下的狭窄区域冲去,河畔的战局,显然也惊动了述律婆姑和李仁福二人。

二人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不得不拼命地抵挡高肃、高思继的纠缠。

朱璃终于出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高肃、还是高思继,尽皆精神振奋,关键时候岂能掉链子,哪能放走这述律婆姑和李仁福二人。

“将军就在狄人身后,大家冲啊,杀光这些狄狗。”高肃一边将长槊挥舞得犹如雨打芭蕉一般,一边竭力吼上了一嗓子,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鼓舞河朔大军的士气。

“冲啊,将军杀死了对方的女将,此时不冲,更待何时?”高思继更加阴损,没影的事情,都被他喊得跟真的似的。

河边的契丹人,早已溃乱不堪,云中方向的河朔军,早已注意到了。

再加上两位无良大将的蛊惑,河朔将士脸色,骤然涨得通红,两位高将军口中的将军是谁,也许狄人不明白,可是河朔将士没有一个不明白的,当然就是他们的怀化大将军朱璃喽。

朱璃自从出道以来,就以勇武著称,现在更是亲自杀到了狄人的背后,身为大将军的朱璃都以身作则,奋不顾身,他们这些小府卫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命呢。

无数将士,突然好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亢奋得无法自抑,尽皆疯狂了起来。

只见一名盾卫,突然举起数十斤重的大盾,猛地拍在了一名狄人的脸上,顷刻之间,就将对方的脑袋砸烂掉了。

而他自己为了击杀此人,身上也被其他狄人砍破了七、八道口子,几乎每道口子之中,都有殷红的鲜血涔涔溢出,即便这样,他都好似浑然不觉一样,依旧一脸兴奋地奋勇拼杀、舍生忘死。

还有一名排矛手,被狄人一刀砍在了脸上,鲜红的鲜血混着惨白的脑浆,剧流而下,这种情况下,这名府卫几乎必死无疑。

可是此人,根本就不在乎,不但趁机一矛捅死了那名回鹘人,濒死之际,他连长矛都不要了,仰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直接合身向着狄人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狄人的弯刀,协助身边的战友,再杀一名狄人。

如此悍勇、亡命的拼杀,几乎处处都有,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

仅仅就在高肃、高思继喊声未落,不足几个呼吸的时间,河朔大军硬是逼着狄人退后数步。

这边的惨烈战况,看得朱璃眼角抽搐不已,他当然不是愤恨狄人被压制了,而是看着那些英勇的府卫,他们奋不顾身拼杀的英姿、以及舍命杀敌的影像,心中就一阵抽痛。

正在此时,朱璃瞥眼就看到了和高肃纠缠在一起的

述律婆姑,这个该死的回鹘大将,就在朱璃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此人竟然还冷不丁地将一名河朔府卫给击杀了。

也该那名河朔府卫倒霉,冲得太猛,杀红眼了,一不小心,就窜到了述律婆姑的战马一侧,还悍然地举刀就向述律婆姑砍了过去。

一名小小的府卫,竟敢向自己张牙舞爪的,述律婆姑岂能咽下这口气,只好随手杀掉了他。

可这一幕落入朱璃的眼中,就不是那回事了,这帮狄人,冲进丰州,杀了多少汉人兄弟姐妹,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仍然肆意杀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之下,朱璃骤然感觉心种沉郁着一口不吐不快的郁气,只见他纵马飞跃,单手高高举起,将手中的钢矛当做标枪,猛地一下,就向述律婆姑飞掷过去。

一矛飞纵,好似鸿雁穿云,又似霹雳横空,划过一道刺目的玄光,风驰电挚般地飞射向述律婆姑的后心。

述律婆姑前有高肃纠缠,后有朱璃投枪飞刺,情况岌岌可危,眼见就要被击杀当场了。

可是回鹘也有忠诚之士,他的麾下牙兵牙将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虽然述律婆姑来不及回头。

这个时候,却有数十个回鹘牙兵,以及三、四名回鹘悍将,骤然纵身而起,奋不顾身地冲向述律婆姑的身后。

“噗哧、噗哧、噗哧”

利器穿身的声音,急速响起,连成一片,从朱璃飞掷钢矛,一直到钢矛飞射到述律婆姑身后,这段长达百米的距离。

整整数十名回鹘牙兵,被钢矛洞穿身躯,甚至还有一名牙将挡在了最后,同样没有逃脱被钢矛刺穿的下场。

彪悍无比、横贯长空的一矛,最终插入了那名回鹘牙将的身体中,带着他的身体,猛地撞在了述律婆姑的背后。

“砰”

正在跟着高肃对峙的述律婆姑,一个猝不及防,就被这股汹涌的冲力,撞带着向前飞去,此刻,他甚至连高肃的侧击一槊,都没有时间去阻挡,只听“砰”

“咔嚓、咔嚓”

一阵脆响,距离近的,都能十分清晰地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被朱璃飞矛撞飞,又被高肃一槊击在肋处,述律婆姑,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了。

高肃什么人,乃是久历沙场的大将,如此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立刻纵马而上,长槊横摆,侧过锋刃,顺手一槊,就直接拍在了述律婆姑的后脑勺上,直接将其击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只见他长身探出,一抓一个准,立刻就将述律婆姑生擒活捉了,随手就丢给身边的牙兵,让他们先将此人绑了起来。

朱璃的神来一矛,帮助高肃生擒了一名旗鼓相当的悍将,让他骤然一身轻松,从那名被钢矛击杀了的回鹘偏将身上,替朱璃拔出钢矛后,就长槊挥起,杀向李仁福,就是那名,还在和高思继缠斗不已的党项头子。

朱璃钢矛投出,随手就抽出胯间长刀,刀如匹练、银光漫天,赤兔四周,顿时抛溅起无数的血花,几乎无人能够抵挡他的一刀。

第一九四章 蓄谋一击

山海横流第一九四章蓄谋一击遥远的高台上,一脸铁青的岩母斤,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月里辛,难以置信地望向远处,望向战场之中,那个犹如凶悍狂龙一般、纵横无忌的朱璃。顶点

述律婆姑到底有多么勇悍,岩母斤心知肚明,耶律撒剌在世的时候,与之对战,几乎从来没有胜过对方。

这也是岩母斤千方百计,邀请他出山,仗之对付朱璃的王牌,可就是这么一个悍勇的人,现在却被朱璃一矛猛掷,坠马受擒了,可想而知,这个朱璃到底有多悍勇,他还是人吗?

“三麽格,我们败了。”月里辛目无焦距地望向前方,苦涩无比、有气无力地出言道。

即便月里辛不说,岩母斤也能看得出来。

乌拉山下,述律婆姑被擒,李仁福立刻变得岌岌可危,这个党项人的首领,现在根本就不敢再和高思继纠缠,高肃的增援,让他惶恐无比、惊惧莫名。

只见他拼命一击,拼死逼退了高思继,趁机拔马就走,那神情,犹如火烧屁股似的,哪里还有心思,帮助岩母斤等人抵御唐军。

至于黄河之畔,张敬达长矛在手,早已有条不紊地指使着河内唐军,追杀起契丹溃兵来。

这些契丹精锐,在失去月里辛的指挥下,惶惶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现在只落得鸡飞狗跳、抱头鼠窜的份了,很多人,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丧失了,彻底吓破了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月里辛率领的契丹人,率先溃败;加上蛮龙一样的朱璃,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促使着这股溃败之势,急速到来。

岩母斤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败了,自从这个朱璃,这个杀了她丈夫的唐人将军,甫一出现在战场上,河朔大军就疯魔了,不仅顷刻就扭转了战局,还有一股撕破苍穹、冲杀九霄之势。

人的名、树的影,朱璃的盛名,对于河朔将士来说,就是神话般的存在,只要听闻他在前方,河朔将士立刻就会变得气焰炽烈起来,甚至连蛊惑、怂恿都省了。

一名横冲无敌的大将,果然有可能影响一场大战的结果,如此想来,她的丈夫耶律撒剌、以及月里辛的丈夫慕容霸,憋屈地死在清凉谷,对于契丹人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损失。

悍将的重要,绝非空言,史载,五代时期,契丹一位高姓大将,仅仅以五百精锐,就冲垮了后唐二十万大军,斩杀后唐数名大将,这就是铁一般的史实啊。

“撤吧,立刻撤往五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带上鲁婆、和月理朵那个丫头,只要述律婆姑的妻女,还在我们手里,即便他被唐人生擒,也应该不会为其所用吧。”岩母斤望向朱璃,一脸苦涩地安慰自己道。

她身为契丹宰相剔剌的女儿,身份尊贵,又嫁给了耶律撒剌,这个契丹第二大部族的勇士,一切都很完美,美好的人生一片绚烂。

可不想,一次惯例似的南下劫掠,就让她的丈夫就葬身关外,美好的一切,随之成为泡影。

丈夫的身死,带给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她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

幸福,就这样夭折掉。

既然丈夫战死,那本来属于丈夫的荣耀、以及他的威名,就让她这个做妻子的来维继吧,岩母斤满腹野望。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天下所有母亲,大多都是如此,岩母斤同样是一个坚强而倔强的女子。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所以岩母斤来了,来到了丰州,她要杀掉朱璃,为丈夫报仇的同时,也要证明自己,自己绝不输于任何男儿。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踌躇满志而来,结果还是败了,不但在智计上败了,在勇武上,更是败得彻彻底底。

看来,传闻朱璃曾击败慕容霸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如此悍勇的男人,绝世少见,也只有这样悍勇的男人,才能让慕容霸败北吧。

岩母斤感慨不已,却深深惋惜,为何如此英雄的男子,却偏偏生于日薄西山的大唐了呢。

随着岩母斤的命令,契丹大军率先逃离,至于头领被抓的回鹘人,现在的岩母斤和月里辛,根本就没办法照应周全,回鹘溃卒们,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岩母斤、月里辛带头逃窜,整个狄人大部轰然溃败,至于党项人,逃得比契丹人还早,能活着离开的,早就跑得个没影了。

一看岩母斤逃跑了,朱璃就纵马来到了高肃的身边,从其手中接过钢矛,一脸肃然地开口道:“这里的后继事宜,你和张敬达商量着处理,我去追岩母斤。”

话音未落,朱璃不等高肃回应,就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同行的,还有两千余牙兵,以及牙将高思继,只留下高肃、张敬达二人,一脸懵懂地站在风中,徒自凌乱、迷惑不已。

“将军为何要追岩母斤,只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张敬达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高肃,不解地问道。

高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将军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既然将军要追那岩母斤,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绝非一个寡妇那么简单。”

“好了,赶紧收降俘虏,整军进发,如果高某所料不差的话,五原应该早被将军拿下了。”高肃望着朱璃远去的背影,高深莫测地出言道。

“何以见得?”张敬达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似乎埋怨他没有解释清楚似的。

高肃抬起手,猛地拍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对于这个和朱璃差不多大的小郎,他确实喜欢的紧,没好气道:“将军只带两千余越骑,如是没有拿下五原,怎么可能会贸然追上去,骑兵虽然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可凭借两千月余越骑,就想要拿下五原,绝对不可能,更不要说抓住岩母斤了。”

张敬达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认同了高肃的猜测。

岩母斤、月里辛带着契丹残余的万余骑兵,一路西北,直奔五原而去。

远远看到那城头上飘扬的旗帜,依旧还是回鹘的哪杆大旗,岩母斤、月里辛不知为何,尽皆松了一口气,二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了一眼,神情

十分复杂。

是她们两个一度唆使,让述律婆姑率部出击丰州的,可现在大仇未报,却把述律婆姑给赔了进去,心情怎么可能不复杂。

在五原城中,还有述律婆姑那倚门殷望的妻女,她们又将如何面对她们呢?

细说起来,岩母斤和述律婆姑还是亲戚,他们两家,既是未来的亲家,也是姑婿和兄嫂的关系,耶律鲁婆是耶律阿保机的姑姑,岩母斤和耶律鲁婆正是姑嫂啊。

现在一着不慎,姑爷都被人给活捉走了,这种尴尬、愧疚心情,确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一路疾行,岩母斤一行,终于来到了五原城下,不用岩母斤示意,一名契丹裨将就打马上前叫门。

“喂,三麽格率部回城,尔等还不赶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大喝一声后,裨将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人搭理他,疑惑的同时,他不禁又次大喝道:“你们这些天杀的夯货,三麽格回城,还不赶紧出城来迎接、活腻了吗?”

只是一语未落,就见城头上那迎风飘荡的回鹘大旗,倏地一下,就掉了下去,继而一面冽风凛凛的唐军大旗,冉冉高升而起。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翘首以待的所有契丹勇士,都傻眼不已,心中无不暗自嘀咕,这些回鹘人,在搞什么?

尚未等他们回过味来,城头上,突然涌现无数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无一例外,几乎个个都是一身轻甲,弓矢在弦,赫然正是唐军装束。

甫一露面,就听“绷、绷、绷”之声不绝于耳,继而漫天箭雨、扑头盖脸地向着城下笼罩而下。

这突发的一幕,骇得岩母斤、月里辛等人,脸色骤白、目瞪口呆。

突逢巨变,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些契丹宿将,二女身边,立刻窜出几名悍将,只听“仓啷、仓啷”之声骤响,他们腰间的弯刀瞬间出鞘,顷刻之间就将二女簇拥在了中间,保护了起来。

“两位麽格,五原被夺,还请速离。”一名契丹大将,一边挥刀格挡羽箭,一边大喝一声,提醒二女。

“快走,两位麽格,我们断后。”另一名契丹悍将,一边打马窜到岩母斤、月里辛前面,将手中的弯刀,耍弄得泼水不进,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喝道。

大将呼喝,相继而起,让城下的其他契丹人,这才明悟过来,五原已失,城中的是唐军,打出回鹘大旗,只是为了诱使他们靠近,真是阴险。

只是明悟到这一切的时候,稍稍晚了些,很多归来的契丹勇士,因为那面回鹘大旗的缘故,一早就放松了心神,猝不及防之下,满天箭雨落下,“噗”、“噗”、“噗”响作一团,无数血花,立刻迸射而出,在五原城下,上演一出喷泉齐涌的壮景。

“啊,怎么会这样。”有契丹勇士,濒死之际,不甘心地嘶吼出声。

“快逃啊,阴谋,阴谋,这是唐人的阴谋。”有契丹人,声嘶力竭,骇然惊呼。

第一九五章 穷追不舍

山海横流第一九五章穷追不舍五原城下的契丹骑兵,突然受袭,损失惨重,余者无不狼奔豸突、屁股尿流地四下逃窜,就好像受到狼群袭击的羊群一般,只恨爹妈少给他们生下一只脚来。

这一变故,让被契丹大将簇拥在中间的岩母斤、月里辛两女,心潮起伏、素面生寒,更多的还是惊悸与后怕。

没想到这个朱璃,这么阴损,竟然连败军的心里都掐算得如此之准,害得她们再失一局。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不等二女心生感慨,远处轰鸣的马蹄声,急速靠近,显然是朱璃率领的越骑,追击过来了。

“两位麽格,赶紧走,朱璃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一名契丹大将,满脸惊恐、杜鹃啼血一般地向着岩母斤、月里辛恳请道。

“是啊,我等绝非朱璃之敌,两位麽格,还请速走。”又一大将,立刻附和道。

“三麽格,唐人有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岂怕没柴烧’。”月里辛同样一脸焦急地望向岩母斤,出言劝诫道,她不想死,她必须活着,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一瞬间,无处契丹重将出声劝慰,让岩母斤美丽的双眸,布满了血丝,扭头看了一眼,那在箭雨之下,仓惶逃窜的契丹勇士,强忍着心中的悲恸,嘶声道:“走,这笔账,我早晚要向朱璃讨回来的。”

不等朱璃率领的越骑靠近,岩母斤、月里辛二人,就带上数位契丹大将,以及两、三千惊魂未定的契丹骑兵,迅速地绕过五原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其实,城头上的唐军仓促之下,也就射出了三、四波箭雨,他们人数一共才五千多人,步射也才千余人,契丹人的伤亡,撑死了也不过两、三千人罢了,这样算下来,岩母斤所部应该还剩下七、八千人才是。

可耐不住溃卒对于死亡的恐惧啊,面对死亡,很多契丹勇士,哪里还顾得上方向,只要能够脱离箭雨笼罩,他们转身就逃,根本就不管逃向何方。

在加上朱璃追得急,迫使岩母斤、月里辛等人,根本就来不及聚集所有人,只能拔马就走,剩下的游骑,根本就无暇理会。

朱璃策马奔到五原城吓,看到满地的契丹人尸体,眉头微皱,他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一步,挥手从城头上叫下一名都尉,指着无头苍蝇一样,逃向四面八方的契丹游骑,肃然道:“这些人,不能任由他们游荡在丰州境内,尽快安排人手,前去剿除。”

“诺”那名都尉,拱手一礼,十分坚定地应命道。

再次嘱咐了都尉一番,朱璃立刻率领越骑,向着岩母斤等人逃窜的方向,追了下去。

岩母斤只有一个方向可逃,就是西北方向。

因为只有那里,才有出关的通道,其余地方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朱璃可不认为,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岩母斤等人,会弃马翻山。

马背上的民族,离开战马,他们的战力还能剩下多少,岩母斤绝对不会那么傻。

纵马飞窜的岩母

斤脸色涨得发紫,当然不是兴奋的,而是憋屈的,这次袭击丰州,丢人丢大了,还害得小姑一家,都被唐军俘虏了。

五原陷落,耶律鲁婆的下场,不言自明,岩母斤现在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糟糕透顶。

月里辛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丈夫被杀,她在契丹人中的处境,同样十分尴尬。

她并非契丹贵族,而和慕容霸一起长大的普通牧女,慕容霸惊才绝艳,爬上了挞马狨沙里的职位,她妻凭夫贵,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可丈夫战死,让她的处境难堪起来了。

“三麽格,我们现在去哪里?”虽然满腹苦涩,但现在还是逃命要紧,月里辛的孩子还未成人,若是她死在了关内,谁来照顾她的孩子,她绝不能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她就开口问向岩母斤。

“取道高阙,直奔塞北,大漠和草原才是我们的猎场,只要那个朱璃敢追来,在塞北,我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岩母斤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朱璃血肉一般地开口应道。

月里辛、和几位契丹裨将闻言,连连点头,草原才是骑兵的猎场,最不济,打不过对方,他们也相信能逃得掉。

自从进入丰州,这些契丹精锐就被高肃牵着鼻子走,骑兵的优势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不说,还全都被当成了刀盾兵来用,让他们的心里十分憋屈。

岩母斤的话,唤起了他们内心的骄傲,这些契丹勇士相信,在草原、大漠之中,他们依然还是那个让族人为之骄傲的勇士。

只要朱璃敢进入塞北,凭着对广袤的原野,以及漫天黄沙的熟悉,打败对方,并非难事,这是所有契丹人的自信,就不知道能不能兑现。

既然岩母斤如此决定,契丹人无不赞同,他们一路西北,直向高阙的方向奔驰而去。

高阙,就是大狼山和小狼山之间的豁口,中有谷道,可通塞北。

史载“其山中断,两岸双阙,善能云举,望若阙马,节状表目,故有高阙之名。”

秦时,大将蒙恬,就曾兵出高阙,北击匈奴,这是中原边疆的一处关键要塞。

可这处要塞,却在岩母斤、述律婆姑叩关之际,被他们联合混迹在丰州境内的李仁福,攻破了,现在形同虚设,就连契丹人,也没有在此驻守一兵一卒。

契丹残兵的身影,没入高阙深谷,让朱璃的脸色更加难看,岩母斤这个女人真是太滑溜了,简直比泥鳅还滑,看来要想抓住她,绝非易事。

从高阙要塞的深谷中出去,就是塞北,那是阴山北麓的一片原野,据鬼卫打探到的消息,那里盘踞着一个室韦部落,其中狄人十分凶残、而且野蛮愚昧。

飞驰到了这里,朱璃驻马停下,脸上少有的出现一丝迟疑,这副神色让高思继看在眼中,以为朱璃打算放弃了追逐,就连忙拱手道:“将军,此去塞外吉凶难料,依属下之见,不如就此作罢好了,契丹人三万精锐攻入丰州,如今只剩下两名女子,带着千余人逃走,料想她们以后,也不敢再轻易来犯了吧。”

朱璃闻言,

脸上露出一抹苦笑,高思继说的没错,这次丰州之战,狄人可以说是大败亏输;可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岩母斤的重要性呢?

这个女人是未来枭雄耶律阿保机的母亲,若是将之擒拿住,至少也可以影响那位枭雄的成长,来自后世的人都知道,缺少双亲之爱的孩子,内心大多都是残缺的。

朱璃只是扣押岩母斤,这位枭雄都不可能健康地成长下去,只要对方性格上出现瑕疵,作为契丹人的大敌,中原的将军,就能循着他的弱点,击败并杀死那个人,当然这只是最直观的结果。

影响最深的,还是这位枭雄所在的部族,一个有心里残缺的上位者,他带领下的部族,也不会健康地发展下去,这一点,朱璃毫不怀疑。

若是放走了这个女人,朱璃同她有着杀夫之仇,更是和那位未来的枭雄,有着灭父之恨,这对母子岂能善罢甘休。

如果他们不罢休,那么朱璃节制之下的河朔地区,岂能安生。

只要岩母斤走脱,这种情况,几乎板上钉钉似的,会成为事实,契丹人对孝道的推崇,可绝不低于汉人,甚至在很多方面,他们做得更加出色。

没看到孟绝海杀了李国昌之后,李克用就同朱璃不死不休了吗,父仇不共戴天,对古人来说,杀父之仇,不死不休,绝对无法调和。

若能将岩母斤抓在手中,对于契丹的那位未来枭雄来说,朱璃无疑就有了一张可以凭仗的王牌。

纵马塞北,也要抓住岩母斤,这个险非常值得冒,朱璃心中有了决定。

“高思继听令。”一旦有了决定,朱璃就绝不含糊,立刻喝令道。

“属下在。”高思继神情一愣,不过立刻就端正了身心,连忙拱手应道。

“我令你率领一千牙兵镇守高阙塞,另外数里之外的鸡鹿塞也要照看一下,直到高肃、张敬达派人前来接手两地为止。”

“在此期间,此地绝不容失,你能否做到。”朱璃转头,肃然地看向高思继。

“诺,属下以人头作保,人在塞在。”高思继慷慨承诺。

高阙塞的位置太重要了,战国时期,胡服骑射的发起者赵武灵王,就曾筑长城至高阙,这里可是中原北击狄人的要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绝非虚言。

高阙塞的重要,绝非只有赵武灵王一个人意识到,其后无数年,历代有为帝王,尽皆重视此地,这是一个意义非常的要塞。

两千多越骑,朱璃再次留下一千余给高思继,即便抓不到岩母斤,高阙塞也不能再陷,雄关在手,塞北狄人如走狗,这就是高阙塞的意义中的一点。

朱璃出言,让高思继留守此地,用意已经非常明显,他要追击岩母斤,这个让高思继十分不解,他不明白朱璃为何如此重视那两个女人。

虽然明知朱璃的意向,他还是拱手问道:“将军要继续追击契丹人吗?”

“不错,我一定要抓住岩母斤,这个女人太重要了。”三言两语和高思继解释不清楚,朱璃随口应付道。

第一九六章 斗天斗地斗双姝

山海横流第一九六章斗天斗地斗双姝朱璃是主将,所部将士又皆是牙兵,一声令下,无人再多言半句。

这就是牙兵的好处,哪怕主将下达的命令是错误的,这些忠诚无二的属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也会严格地执行不怠。

两人在高阙分兵,高思继统率牙兵千余,留守高阙,朱璃率领其余牙兵,策马追向岩母斤邓恩。

朱璃衔尾追击,刚入深谷,就被岩母斤等人察觉到了。

出了深谷,岩母斤稍稍放慢了速度,犹豫了道:“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一个室韦部落,不如我们前往室韦,请求他们帮忙,一起对付朱璃怎么样?”

一名契丹裨将闻言,眉头大皱,恭声道:“三麽格,阴山北麓的室韦部,乃是蒙兀室韦,唐人称他们为鞑靼人,首领莫贺咄贪婪凶残、喜猎女色,若是没有两位麽格,我们前去寻求庇护,只要奉上一些钱财、许诺一些好处,或许就可成事。”

“现在有两位麽格在,而且尽是草原明珠似的美人,若是贸然前往的话,恐怕会让两位陷于不利的境地吧。”

“莫贺咄?”岩母斤闻言,娇颜突然一阵铁青,好像吃饭吃到苍蝇一样,一脸晦气。

同为北方游牧民族,但也有开化早晚的差异,一般开化比较晚的狄人部落,大多十分粗鄙、野蛮,他们的举止、行为,十分粗犷,言辞**露骨,让人受不了。

不巧的是,这个所谓的鞑靼部落,就是开化较晚的狄人部落。

这个部落崇尚生殖,男女之事,毫不避讳,以契丹的文明程度,自然就会觉得鞑靼族人,粗鄙不堪,不知廉耻。

草原上有一种风俗,若是某个部落的勇士,相中其他部落的女子,若是征得对方的同意,就会以牛羊作为聘礼,前去求亲。

可这个习俗传到了鞑靼部,就变成了交换。

鞑靼部的勇士,若是看上其他部落的女子,就会直接拿牛羊去交换,一来二去,若是人家不同意的话,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凶性,最后少不得演变成一出全武行。

同居草原,鞑靼部落的陋习,岩母斤自然有所耳闻,所以才会一脸晦气。

策马不停的月里辛,瞥眼就看到了岩母斤铁青的神色,秀眸微转,连忙建议道:“三麽格,一路向北,就是茫茫戈壁,在那满眼碎石、遍地黄沙之中,困死朱璃等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只需一路北上,将他们引入戈壁,凭借我们对那里的熟悉,完全可以甩掉他们,在大戈壁中,朱璃等人只要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葬身其中,若是那样,岂不更好?”

硬拼肯定是打不过的,那就让老天来帮忙吧。

月里辛的意思,就是想借助天然的戈壁,将朱璃等人活活困死其中。

时到如今,朱璃所部只有千余人,而契丹至少还有两、三千多人,兵力足足是朱璃的两、三倍,完全占据优势。

可即便这样,逃窜的契丹人中,也没有一个人,胆敢建议回头和朱璃死拼的。

乌拉山一战,朱璃纵横无敌的表现,彻底吓破了契丹人的胆,现在到了草原,这些契丹人,好

像全都遗忘了曾经的豪气,不是说草原才是他们猎场的吗,为何光说不练呢。

勇士不敢战,无奈之下,月里辛才会出此下策,引朱璃等人进入戈壁,前提是她们必须先进去,一个不好,她们自己也得赔进去,害人害己,难道不是下策吗?

不过,听到她的谏言,岩母斤俏脸一寒,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就直接应允了,她都都赞成了,其他契丹人怎么可能反驳。

身为契丹男儿,竟然被人追着打,还不敢回头迎击,本来就是十分丢脸的事情,现在月里辛好不容易提了个建议,而且还是在他们颇为熟悉的戈壁中设计的,他们岂会会反对。

计议已定,岩母斤、月里辛等人,闷声不吭,一路正北,直接向大戈壁驰去。

大家都知道水火无情,可进入过大漠的人就会告诉你,比起水火,大漠更加无情。

水淹、火燎承受的痛苦,短短一瞬,可到了大漠,一旦失去了食物、水源补给,那种**上困乏、精神上的折磨,真是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绝望之后,还是绝望。

塞北大戈壁,在后世,全长一百三十万里。

入眼尽是碎石、裸岩、黄沙和狂风,茫茫无尽、无止无休。

漂泊在戈壁中的旅人,光是承受内心的煎熬,和精神上的折磨,都有可能让人发疯欲死。

唐代著名大诗人岑参,曾有诗言:“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这句诗,用来形容朱璃现在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碎石遍布、四野无茵,裸岩、绝壁随处可见,见到这副景观,朱璃要是还不知道身处何地的话,他就枉为后世子民了。

一连追击了五、六天,人没追到,竟然被契丹人一头带进了茫茫戈壁之中了,这下麻烦了。

根据后世记载,这大戈壁,全长可是一百三十万里啊,就是日行千里的赤兔马,每天纵马狂奔,也要三、四年才能跑到头。

不过来自后世的朱璃也清楚,唐末的戈壁,绝对没有后世的大。

根据考古学家发现,在大戈壁中,发现过契丹、蒙古等异族,生活过的痕迹,可见唐末时期的塞北大戈壁,绝没有后世那么长,否则辽人、蒙古人,就不可能在其中生活过了。

虽然没那么长,但要走出戈壁,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便唐末的戈壁比后世缩小一半,也需要将近两年时间,这还只是光走路,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干。

古有关云长,大意失荆州;今有朱璃,大意陷身戈壁,都是九死一生之局。

他万万没想到,岩母斤竟然会这么冷酷、残忍,选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对付他。

岩母斤向用天然戈壁耗死他,他岂能认命?

以他大脑中储存的知识,和广袤的信息量,应付戈壁的环境,应该还不难。

好在戈壁中,并非到处都是大漠,大多数的地方都是裸石、蚀岩,甚至有的地方还会有草长出来,倒也不是一片死地。

对于大漠寻水,朱璃也知道不少办法,但大多数的办法,都需要

借助后世的先进设备,才能实现,此刻是用不上了。

古老的方法,他知道不多,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千余人用的了。

解决掉饮水问题,就等于解决了生命危急的大半。

依靠自己敏锐的嗅觉,一旦到了空气略显湿润的地方,朱璃就会让人在沙地上挖个深坑,将军中喝水用的器皿放入其中,上面用密不透风的战袍蒙住,四周掩盖上沙土。

数个时辰以后,扒开沙土,揭开衣服,器皿之中,就会出现大半淡水,这就是凭空取水之法,相信,即便是岩母斤等人,也不一定知道吧。

大范围的空中取水,虽然不多,但也够人喝马饮的了,只是不能畅饮罢了。

还有就是寻找低凹的地形,这种地形,有几率存在绿洲,数十个这样的地形,总能找到几处绿洲的存在,一旦发现绿洲,倒是可以畅饮一番。

至于食物,那就更不用愁,朱璃率领的可是越骑,沙漠中的沙狼、野驴、黄羊、青羊等,一旦发现,在坐骑的辅助下,大多都会被朱璃等人捕捉住,全部烤熟,能吃几天就几天。

在进入戈壁一个多月时间,朱璃所部的牙兵,在他的带领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因为缺水少食而丧生的,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也彻底粉碎了岩母斤等人的谋划。

至于那些被岩母斤派来,探查朱璃等人死了没有的契丹斥候,几乎有来必死,一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契丹人过来了。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也更加坚定了朱璃生擒岩母斤的决心,要知道,孩子的智商,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母亲,一个这么鬼精似的女人,她的儿子,用屁股想也不简单。

若是再让这个聪明的母亲,回去教育她的孩子,耶律阿保机只要不傻,必然会有所成就,这当然不是朱璃愿意看到的。

不过,朱璃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危险,比如大风沙,这种可以瞬间埋葬一切的灾难,任何人碰到,都是一个可怕的梦魇。

戈壁中虽然不是到处都是大漠,但沙漠同样不少,狂风大作风沙袭来,每每这个时候,有牙兵就想顺风遛马,好在都被朱璃及时喝止住了。

每每此时,朱璃都会先目测风沙的方向,然后带人策马横穿,直到避开风沙的袭击方向,横穿风沙,大多都能化险为夷,除非实在倒霉,朱璃等人倒是万幸。

朱璃所部的朔州牙兵,就这样,和岩母斤统率的契丹勇士,就这种在险恶的环境中,不断北上,间或还会爆发斗智斗勇、小规模厮杀的较量。

唐军有朱璃在,所部又是精锐牙兵,无论是武艺、单兵素质、个人忠诚度,都是朔州最高的一只军伍,怎么可能吃亏,吃亏的往往都是岩母斤麾下的契丹人罢了,而且屡试不爽,让岩母斤、月里辛俏脸,是一天比一天阴沉。

在她们二人的眼中,朱璃就是咂不碎、碾不烂的牛皮筋,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岩母斤果断地决定,不再和朱璃玩了,这种小范围的博弈,她们二人,根本就是找虐,白白牺牲契丹勇士的性命不说,还非常虐心。

第一九七章 鬲昆向汉心如故

山海横流第一九七章鬲昆向汉心如故这一天,朱璃他们正行走在裸石与蚀岩之间,一名负责侦探契丹人动向的斥候,突然飞马来报,数里之外的契丹人,好像突然跟另一波人打了起来,而且战况十分惨烈。m

朱璃闻言,心中大喜,随即脸色有肃然了起来,出言问道:“和契丹人交战的,是什么人?有没有看清楚,他们从什么方向过来的?”

牙兵斥候闻言,垂头稍思,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继续道:“将军,来人是什么人,属下不知,但属下可以确定,对方是从西北方向来的。”

“西北方向,莫非是回鹘人?”朱璃闻言,皱眉不已。

从郭奇佐给他的情报来看,大戈壁附近,徘徊最多的牧民,就是回鹘人,也可以说大戈壁四周,是回鹘人的一个无冕国度。

朱璃的猜测,听在那位斥候的耳中,让他连忙出言解释道:“将军,那些人绝对不是回鹘人,回鹘人的样貌,属下大多熟悉,可这些人的长相有些特异。”

“特异?”朱璃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斥候不敢怠慢,连忙继续道:“是的,将军,这些异族大多都是赤发绿瞳,其中还有几位是黑发黑瞳,若是不看肤色,简直就跟我们唐人一模一样。”

赤发绿瞳的异族,其中还夹杂黑发黑瞳的人种,符合这种描述的异族,朱璃只听郭奇佐说过一个,那就是鬲昆人。

鬲昆这个种族,出现在史册上,记载最早的是在秦朝时期,他们被匈奴灭过一次,鬲昆之称就不再被人提起。

传承到了唐末,中原人大多称呼他们辖嘎斯族,或黠嘎斯族。

一听是鬲昆人,朱璃不禁来了兴趣,大手一挥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既然是朱璃的决定,牙兵无所不从,一行人,立刻向着数里之外,那契丹人和鬲昆人发生战斗的地方策马行去。

距离得近了,战况也一目了然了。

契丹人在戈壁中,蹉跎两、三个月,寻找水源、搜寻食物的本事,可能还比不上朱璃等人,备受饥渴、饥饿的折磨,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怎么可能鬲昆人的对手呢,更何况,这是一支拥有完备驼队的鬲昆精锐。

数千人被鬲昆人当场击毙,还有数千人,连同岩母斤、月里辛尽皆被俘虏了。

远远地看到朱璃的到来,二女恶毒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垂下了脑袋,不知寻思着什么。

朱璃一群人的出现,也让这些鬲昆人一惊,不过对方在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就有几名黑发黑瞳的鬲昆人,带着数名赤发绿瞳的鬲昆勇士,一脸疑惑地走上前来。

其中一名鬲昆人,径直走出人群,向着朱璃一方走来。

朱璃下马,挥手示意其他牙兵不必跟随,同样独自走向那名鬲昆人,及至靠近,相距三、四步远的距离时,那名黑发黑瞳的鬲昆人,这才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拱手道:“请问贵方可是唐军?”

朱璃不敢怠慢,立刻拱手道:“

正是。”

“啊,哈哈哈,你们是唐军,哈哈,果然是唐军,我们,我们是自己人啊,自己人。”一听朱璃果然是唐军,而且朱璃等人的装束,皆是唐军样式,来人再无疑虑,开心地大笑道。

朱璃不禁莞尔,鬲昆族,他听郭奇佐介绍过,是北方异族中,少有的一支和唐廷极为亲近的民族。

这是一个半农半牧的民族。

汉朝时期,鬲昆建立的国度,曾被匈奴单于冒顿征服;汉武远击匈奴,一代名将李陵战败投降,被匈奴敕封为右较王,受命管理当时的鬲昆人一族。

李陵是个英雄,身在匈奴心念故国,当地的鬲昆人,大多受到李陵影响,同样心向大汉;后来鬲昆一族,不堪匈奴压迫,联合当时的丁零一族,一起反抗匈奴的统治。

当时正是汉武帝执政,一心北伐,汉朝最终击败了匈奴,鬲昆一族,以及李陵的后裔,这才摆脱了匈奴的统治。

开唐贞观年间,鬲昆单于来朝,自称李陵后人,还和太宗皇帝认亲,倒是成就了一段佳话,用他们的话来说,唐朝是他们的兄弟之邦,他们和唐朝的皇室,源自共同的先祖李陵,岂能不友好互助。

所以一听朱璃自承是唐军,这名黑发黑瞳的鬲昆人,才会如此开心。

李陵大家可能非常陌生,但说道他的祖父李广,大家就应该熟悉了,不错,李陵就是李广的孙子。

李陵投降匈奴,确实留下了不少后裔,后周太师李穆一族,就是其中的一支,而鬲昆一族中,那些黑发黑瞳的鬲昆人,同样都是李陵的后裔。

“喂,大唐的小将军,在下李汉,你们大唐李家的天子,和李某可是源自共同的祖先哦。”李汉十分热络,有种自来熟的和善,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两步,来到朱璃的身边,伸手就搂住了朱璃的肩膀。

李汉无所顾忌,朱璃自然不能丢份,闻言坦然道:“哈哈,原来是李兄,今日有幸相逢,小弟朱璃,十分荣幸;只是契丹的那两位女子,乃是小弟追捕的贼首,现在却被大兄俘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璃如此坦然,也是看人的,历史证明,鬲昆,以及后来的辖嘎斯、布鲁特等等,不管中原人如何称呼他们,这些人确实是心向中原的,而且一直都十分友好。

这样一支对汉人友善的异族,在历史上都十分少见的,那只能说明,单身鏖战的英雄之誉,李陵当之无愧,自己去世了那么久,后辈却一直秉承遗志,不敢或忘。

若非诈降成真,李陵或许能在历史上,留下更加精彩的一笔吧,至少绝不忘本,就连后世,都有很多人做不到。

“兄弟指的是那两个契丹女子吗?”李汉回头看了岩母斤、月里辛一眼,又转回去,一脸诧异地看向朱璃,疑惑道。

朱璃不疑有他,认真地点点头,“正是,这二人,皆是契丹名将妻眷,这次率部袭击丰州,被小弟所破,一路追击到此,就是为了生擒二人。”

“生

擒?莫非小将军看上二人不成?”也不怪李汉起疑,一则无论是岩母斤,还是月里辛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再则,二人只是溃军首领,如今又逃入戈壁这种绝地,若是有点理智的大将,绝不会贸然率部追入此地,这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大军进到这里,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朱璃闻言一愣,看上岩母斤、月里辛二人,这从何说起?

感情方面,他现在还在为尉迟槿、王月瑶二人之事发愁,哪里有心思招蜂引蝶呢?

古人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外人的眼中,无论是尉迟槿,还是王月瑶,都铁定是他的女人了。

可真实情况又如何呢?

朱璃甚至连这两位的小手,都没牵过一次,对于尉迟槿,他是真的动心了,可对于王月瑶,他一直还当对方是“同事”。

年关时,朱璃父母严令,让他和王月瑶先订婚再说,他都没有答应,那是因为他知道,王月瑶虽然绝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没有触动他的心。

爱情是什么,在他的理解中,素手做羹汤、相携话夕阳,这才是他朴素的爱情观。

有人说,既然他心中没有王月瑶,在父母之命面前,又为什么不拒绝呢?

这是什么时代,这可是唐代,封建王朝的时代,这个时代,拒绝一个女子,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让对方的如何自处?

毫不客气地说,一旦朱璃拒绝,王月瑶轻则成为他人笑柄,重则必遭受覆灭之难,这样的后果,他敢将拒绝说出口吗,那不是拒绝,而是谋杀。

爱情不是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却装着别人;同样不是你侬我侬,却各有私心;爱情是只要有你,目无余子,对方就是全世界,对方就是全部,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这才是朱璃理解的真正爱情,至于别的解释,那是爱情吗?起码朱璃不这么认为。

至于说他看上岩母斤、月里辛,那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朱璃听到李汉之言,不禁有些失神,他都不知道李汉为什么这么说,他哪只眼睛看出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的愣神,倒是让李汉还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大手甩起,使劲地拍了拍朱璃的肩膀道:“哈哈,自古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朱璃兄弟不要不好意思,为兄做主,就将这两个契丹美人,全都送给兄弟吧,哈哈。”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朱璃一路北追,勇闯戈壁,就是为了抓捕契丹二女,却一直无从得手。

现在竟然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让李汉豪爽地将二人双手奉上,他要是推辞,那就是矫情、虚伪了。

“那就多谢李兄了。”朱璃连忙拱手致谢,至于解释是不是看上二人,现在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二女到手了。

“客气、客气,正好这两个女子,也是为兄的俘虏,既然兄弟喜欢,为兄又怎可能不成人之美呢。”李汉摆摆手,不在意地道。

第二零零章 临阵研武

山海横流第二零零章临阵研武“叮、叮、当、当”

众人根本就看不清朱璃的动作,只有耳中那疾如狂风骤雨般的兵器交击之声,时刻提醒着观战众人,朱璃的攻击,是多么的狂猛而迅疾。

然而就是如此迅疾疯狂的攻击,却尽皆都被莫贺咄挡住了,可见莫贺咄防守的严密。

门板大小的狼牙棒,看起来笨拙,谁都没想到,竟然还有有这等妙用,就连朱璃都咂舌不已、憋屈莫名。

他无往不利的暴刺连击,用在对方身上,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真是太对不起莫贺咄那腰大八围的庞然身躯了。

二马交错之际,朱璃抬眼望去,莫贺咄看起来并不轻松,对方此刻,同样一脸阴沉地向朱璃看来。

一番对视之下,双方的情形,彼此都能尽收眼底,只见莫贺咄两腮潮红、额上冒汗,显然也是用尽了心力,这才堪堪拦下朱璃的进攻的。

唯一的武将技没有凑效,倒是让朱璃将莫贺咄,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在莫贺咄的心中,朱璃的危险程度,又何尝没有被他提到首位呢,上去就被揍了一顿,是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蒙兀室韦,虽然是未开化的部落,但部落中绝对有能人,一个愚昧落后的部落,却能在北方的草原上,长久屹立于众多异族之中,想想就知道绝不一般了。

在整个蒙兀部落,有两个人的武艺是最高的,其中一人自然是首领莫贺咄,至于另外一人,就是莫贺咄的义子。

此人来自关内,在年幼的时候,就被狄人劫掠到塞北。

说起来,莫贺咄确实有做土匪的潜质,正是因为他打劫了那帮狄人,从而才救下了那位少年,两人如今也成了父子。

在整个蒙兀部落中,除了他的那个义子,还从没有人能够将他逼到这个境地,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只是打个秋风而已,就碰到一个险些要了他老命的对手,他岂能麻痹大意。

一击无功,朱璃可不会就此罢休,回马继续出击。

莫贺咄使用的武器,就决定他是走刚猛无铸的路子,正所谓别人打你一百拳,你拍拍屁股,屁事没有;一旦被你抓住机会,一拳下去,就把别人撂翻,这就是莫贺咄这种武将的可怕之处。

对于这样的人,朱璃怎么可能让他先出手,虽然不一定怕他,但能抢得先机,狂扁敌人,总比被人揍好吧。

速度本就是他的长项,比拼抢占先机,莫贺咄自然不是朱璃对手。

比起那名鬲昆悍将,莫贺咄的速度,算是快的,可是比起朱璃,他就差上一点儿了,就这一点,也就注定他永远也别想把握先机。

当他还在蓄力待发之时,朱璃一矛横扫早就袭击而出,钢矛划过一道优美的玄弧,犹如美人梨窝边上的犀弧,却快到极致,倏然之间,就来到了莫贺咄的脖颈附近。

刚刚蓄力完毕的莫贺咄,刚一抬头就见到这奔雷一击,只好放弃初衷,无奈地举棒横栏起来。

“咣”

一声巨响,二人尽皆一颤。

不分伯仲、旗鼓相当,硬碰硬的对撞,就可以看出二人气力的强弱,半斤八两之局,也说明二人气力相当。

虽然朱璃速度稍占优势,却占不到绝对的上风,现在气力又持平,他想战胜莫贺咄,怕是要经历一番苦战了。

正所谓,旗鼓相当的对手,最容易惺惺相惜,如此强劲的莫贺咄,倒是让朱璃起了收伏之心。放眼整个河朔,悍将不少,像高肃、霍青、岳鹏举、杨再兴等人,皆是勇冠三军的悍将,以朱璃现在的实力,真正能和他匹敌、而且能够战平的悍将,却一个没有。

朱璃现在的悍勇程度,毫不夸张地说,绝对媲美吕奉先,俗话说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关、张虽猛,但比起吕布,还是稍逊一筹。

而高肃、霍青、岳鹏举、杨再兴等人,猛则猛矣,实力也就和关、张差不多,自然不是朱璃的对手喽。

而这个莫贺咄,竟然能和他拼得旗鼓相当,朱璃对他岂能没有想法。

室韦、鬲昆之间的战场上,只见一道红光倏忽往返,奔腾不息,好似一只红色的闪电,狂舞不停。

一道青光丝毫不逊于红光,狂奔猛跃,踢打撕咬,莫贺咄的坐骑,和赤兔争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在那青、红两色交织的浮光之中,玄光频发、矛鸣棒啸、激撞不已,那密集的碰撞声,犹如九天激流撞击在礁石上一般,鸣溅不息;又似早间的树林,百鸟欢腾雀跃的争鸣,延绵不绝。

朱璃挥舞着钢矛、猛攻不辍,奔刺不止;而莫贺咄极力挥舞着狼牙棒,严防死守、滴水不漏,精彩、狂野的大战了上百回合,双方尽皆不能奈何对方分毫。

一个将防守当成了保命的不二之选,一点反攻的念头,都无暇去想;一个将攻破对方防守,化成了执念,百般试探、千般尝试。

执念,对于莫贺咄来说,也许没什么;可对于朱璃来说,他的执念可是会触动山海经的。

当攻破莫贺咄的执念,让他愈陷愈深之际,意识海中,山海经突然闪现而出,旧书一般的模样,古色古香的,甚至还有一丝神秘的光泽内蕴其中。

一只百米高大的猛虎虚影,携裹着宏然浩荡的莽荒气息,一并出现在意识海之中。

猛虎神威凛然、气势滔天,有一种踏破九天、撕裂苍穹的狂霸气概。

这只猛兽仿若来自于亘古,又好似谪落于九天,它一出现,就在朱璃的意识海中,引起山呼海啸般的巨大动静,威势逼人,怵目惊心。

猛虎人立而起,一爪持盾、一爪持戈,九尾横摆,律动不停,只是现身之威,就在识海掀起了滔天骇浪。

它就是山海经加持给朱璃的守护兽,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的陆吾,太古荒兽的一种。

陆吾甫一出现,它的九条尾巴,就犹如骇浪一般地涌动起来,一尾连着一尾,一尾逐着一尾,重重迭迭、连绵不息。

在识海的浩海空间中,在陆吾的正前方,似有山峦出现,上接穹庐

、下亘万里,茫茫无尽、群峰渺渺。

陆吾九尾涌动的方向,就是狂劈向那巍峨磐然的群山而去,一往无前、无可阻挡。

“轰”

一声振聩耳膜、崩散云霄般的巨响骤起,让整个识海空间都颤栗不停,陆吾的第一条虎尾,悍然砸在了雄山之上,山峰崩塌、大地轰鸣,巨浪翻天、波涛排空。

再看那群山群峰,随着虎尾的抽打,瞬间激起无数的碎石、草屑,泥土翻飞、断枝横陈,在那土石乱溅、草枝飞射的背后,就见一条无比巨大的山涧,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一尾轰击,开山裂谷,巨大的威力,让人震动莫名,又艳羡不已。

唯一的观看者朱璃,看到这一幕,心旌摇曳、震撼莫名。

这就是传说的山崩地裂吗?

这就是神话中荒兽的威力吗?

太让人难以置信、瞠目结舌了!

不管朱璃内心如何惊叹,陆吾却轰击不停,一尾未竟,二尾又来,只听又是一声地动山摇般的“轰隆”声,骤然爆发而起,这一尾威力更大,不仅杂碎了更大的山峰,还开辟出一条宽阔的山道来。

等到第九尾,悍然无铸地轰击在山峦之上时,只见整个雄山瞬间化成无数烟尘,突然消失在了眼前,这最后一尾,也是威力最大的一击,竟然在须臾之间,崩溃雄山、湮灭万物。

如此画面,让人心潮澎湃、仰望不已。

而且换面不断,反复不已,犹如放电影一样,回放不息,似乎在有意指引朱璃学习一样。

跟随着画面,朱璃不由自主地就模仿了起来,而在外界,随着朱璃的模仿,他手中的钢矛,就更显恢弘浩荡、大开大合起来。

每一次擎举起钢矛,都有一种开天辟地、傲视寰宇的霸气;而莫贺咄每承受一次轰击,都感到双臂发麻、虎口发热。

随着朱璃一矛接一矛的模仿,莫贺咄越发难受起来,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数百斤肉,都要被这种疯狂的轰击,给震散掉了。

朱璃一矛比一矛凌厉,一次比一次威猛无铸、威力巨大。

莫贺咄的手臂,从开始的酥麻,逐渐变得有些酸疼,甚至最近一次承受朱璃一击,手臂根部都开始红肿了起来。

他的虎口,从一开始的发热,逐渐变得肿胀痛疼起来,刚刚的一次,竟然崩裂了开来,都有细微的血丝渗出。

“不对。”

正在他皱眉不已,心惊胆战之际,朱璃突然轻喝一声,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就不顾廉耻地回马窜了出去。

以他单纯、粗糙的心思,哪里能够猜得到,朱璃所说的不对,指的是什么。

莫不是朱璃突然开窍,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攻击,而自己却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这样是不对的吗,莫贺咄圆目直翻,异想天开。

朱璃嘀咕出声,是因为他发现,运矛发力的技巧不对,观摩了数十、上百遍陆吾九尾攻击的影像,让他终于发现了一丝诀窍。

第二零一章 崩山九击

山海横流第二零一章崩山九击他之前运用钢矛的方式,显然错了,九尾律动、连绵不绝,而他刚才只顾着用力、再用力、倾尽全力,虽然看上去恢弘大气,威猛无铸,可最终比拼的还是单纯的气力。

要知道,人力有时穷,无论你的气力多么强大,总有天赋异禀之人,能够超过你的,除非你是整个世界,气力最大的一个,即便是这样,也不可能达到一尾崩山的程度。

若想达到那种程度,绝妙必然在律动、借力之上,律动连绵、无限借力。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师傅武悼创造的震颤绝技;他又想到了击竹子出击时,他那竹枝的律动;他还想到了暗劲的用法,暗蓄于内,攻敌于不备,想到这些,让他灵光如泉,喷涌不断。

震荡、律动、连绵、急速、内蓄,若是将这些揉和在一起,蓄于一矛之中,又会达到什么样的威力呢?

猜想永远无用,有了想法,就要去实践、去验证,才是成功的必经之路。

想到就做,二马再次交错之际,朱璃立刻催动暗劲、内息,使之相互作用,让整杆钢矛震颤起来,形成类似于波动的攻击。

同一时间,他的运矛手法,也略作了调整,不断摆动,让整个钢矛律动起来,使之达到一定的频率,最后才借助出自己最擅长的速度,挥动起钢矛,悍然擂击而出,径直砸向莫贺咄的狼牙棒。

“轰、轰、轰”

暴刺连击,朱璃可以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接连刺出上百矛,如今在在一瞬间轰然挥出九矛,绝不是难事。

这九矛环环相扣、一击打出,甫一接触狼牙棒,就被反弹颠起,这股反弹之力,就是朱璃可以借助的外力。

反弹的越剧烈,他借助的外力就越多,这股多余的外力,加上他自身的气力,以及各种技巧融合在一起,蓄在第二矛中,这第二矛的攻击威力,起码比第一矛提升了一半。

如此循环,当第九矛挥出,其威力起码是第一矛的二十五倍,这样的攻击力,就吓人了。

除了第一矛,其余的攻击,威力逐次递增,都比上一矛提升至少一半的威力,一点五倍的八次方,如此算下来,不正是二十五倍多吗?

九击连击,不断叠加,一矛重似一矛,在二马迎头而上的一瞬间,钢矛吞吐而出,极光电闪一般地轰向莫贺咄。

只是第一击,就让莫贺咄毛脸涨得发紫,嘴唇都差点咬破。

在他的感知中,这次交击,朱璃的攻击方式明显变了。

这次从那钢矛上传过来的,不仅带有厚重如岳的气力,还有一股震荡之劲,这股暗劲十分隐晦、刁钻。

不但如此,它还可以通过狼牙棒,传到了敌人的双臂之上,又沿着对方的双臂,作用在对方的身体上,最后直达肺腑,让敌人的五脏六腑都震颤不已,似乎马上就要破裂、震碎一般。

随着朱璃的钢矛不断轰落,这种刁钻的暗力,竟然也变得越

来越大了,在承受到第三矛的时候,莫贺咄就撑不住了,一口逆血,突然“哇”的一声,喷涌而出,脸色煞白起来。

这个时候,他打起了退堂鼓,不愿继续再死撑下去了,只是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吗?

第三矛,刚刚落下,朱璃的第四矛,就接踵而来,犹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迅猛。

莫贺咄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攻击,即便武器落不到人体上,也能凭借那股无处不在的震荡之力,将人震成内伤。

当第四击落下的时候,莫贺咄突然一个拿捏不住,手中的巨型狼牙棒,陡然震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击之下,莫贺咄就遭受重创,现在的他,内腑紊乱、虎口崩血,两臂无力、头眼昏花,哪里还拿得住沉重的狼牙棒。

一眼瞥到莫贺咄的惨状,朱璃突然收手,悍然收住了第五击的挥矛之势,只见那挥击而出的钢矛,突然一个翻转,以一侧的平面,狠狠地拍在了莫贺咄的后背上,直接将莫贺咄拍落马下。

莫贺咄武器脱手、身躯坠落,倒是让朱璃胯下的赤兔精神了起来,这匹鬼精似的良驹,一个人立而起,堪堪停在了莫贺咄的身边,也让朱璃的钢矛,径直停在了莫贺咄的喉咙处,这就是通灵良驹的妙处。

看着近在咫尺、寒意逼人的钢矛,莫贺咄颓然垂首,不敢稍动半分,一则,他现在已经重伤垂死、举步维艰了;二则,他也怕死,他怕朱璃一个想不通,就一矛将他给捅死了。

双刃矛的一端,斜指着莫贺咄,朱璃神情似乎有些恍惚,竟然目无焦距地屹立在战场中间。

在陆吾虚影的指引下,他显然再一次创造出了新的武将技,这种武将技,虽然不能比拟陆吾砸塌雄山般的威力,但对于朱璃来说,已经是威力最强的招式了。

而且这种武技,无视钝物阻隔,直接攻击敌人身躯、以及内腑,诡异之处,让人防不胜防。

能够创出这种攻击,还得谢谢莫贺咄,若不是对方门板似的狼牙棒,正好克制朱璃的暴刺连击,朱璃也不会执着于攻破他的防御。

如果朱璃没有攻破莫贺咄防御的执念,就诱发不了山海经的出现,也就没有陆吾的指引,自然就创造不出新招。

新招初成,正是夯实灵感、吸取经验的最佳时机,这才让神情恍惚、凝然不动起来。

乖巧的赤兔,似乎和朱璃心灵相通,它知道这个状态,对朱璃来说十分重要,也静静地屹立在那里,连个响鼻都不敢打一下。

四周的鬲昆人、朔州牙兵可不知道朱璃在干什么,一看朱璃一矛磕飞了莫贺咄的兵器,继而一击将对方击落马下,立刻就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很多鬲昆人,甚至都相互拥抱在了一起,表达他们的兴奋。

而对面的室韦人,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脸色煞白了起来。

朔州牙兵中,有机灵的,连忙冲出本阵,策马来到莫贺咄身边,不用朱璃

吩咐,就将对方五花大绑了起来。

一看将军似在沉默凝思,还以为朱璃在考虑什么大事,根本不敢打扰,就押着莫贺咄,雄赳赳、气昂昂地返回本阵中去。

除了留下四名武艺过硬的人,看护朱璃外,全程都没发出一丝声响。

而室韦骑兵沉寂之后,就是骚动,现在连不可一世的首领,都被对方给活捉了,他们能不慌吗,很多靠后的骑兵,撒丫子就跑,似乎身后跟着吃人的厉鬼一般。

几名略微有点头脑的室韦大将,极力稳住了军心,努力佯作平静的样子,继续和朱璃等人对峙起来,不过,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底气不足、惴惴不安。

莫贺咄不仅是他们的首领,也是他们心中的战神,现在神话坍塌,首领被俘,让他们怎么可能心安。

大概盏茶功夫,朱璃才从那种恍惚中回过神来,在这段时间之中,无论是鬲昆勇士,还是朔州牙兵,尽皆摩拳擦掌,准备冲上去大干一番,击杀这些强盗似的室韦人。

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朱璃的命令,让他们白白错失了这个最佳机会,而对面的室韦勇士,早已变得战战兢兢、警惕非常起来,这个时候再出击,显然不可能做到一击而溃的效果了。

不得不说,朱璃的沉思,让他们躲过了溃灭一劫。

回过神来的朱璃,立刻明悟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显然错失了一次击溃室韦人的最佳机会。

不过,新招初成,胸怀大畅之下,他也并不在意。

莫贺咄这样的悍将,室韦人中能有几个,失去莫贺咄的室韦人,已经丝毫不被他放在眼中了。

这般想着,他就准备策马回阵,打算无视这些室韦人,径直离去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室韦大汗,驱动这战马,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在距离朱璃还有数十米远地方,来人驻马停下,伸长脖子,向着朱璃喊道:“唐军的大将,能不能放了我们的首领,我们愿意用无数的牛羊,作为交换。”

朱璃闻言,停了下来,径直看向对方,神情略显诧异。

莫贺咄身为室韦人的首领,现在被朱璃生擒活捉,这些人在失去首领之际,既然没有选择疯狂攻击,就应该溃散离开才对。

而对面这些室韦人,虽然一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却依旧坚持着维持军阵,和朱璃等人对峙,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室韦人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十分可怕的存在,正是这个存在,让这些室韦骑兵,不敢抛弃莫贺咄,自行溃散逃离掉。

这个人物到底是谁,为什么威慑力比起莫贺咄还大,这样想着,朱璃口中却丝毫不让,朗然道:“本将军没有趁机剿灭你们,已经是网开一面了,释放你们的首领,你莫非是在说笑吗?”

对于莫贺咄的能力,朱璃十分欣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临阵创出新招才擒住的大将,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呢。

第二零二章 以身换父、飞将吕布

山海横流第二零二章以身换父、飞将吕布朱璃的拒绝,让那位室韦大将十分不甘,想了想,他又继续道:“大唐的将军,如果你将我们的首领带走,我们的少主,一定会率领我们部落数万勇士,叩关中原,前去营救的,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后悔。”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室韦人也并非未开化吧,软硬兼施都会,不过,这家伙的谈判技巧也太烂了,这样直接威胁,他就不怕朱璃转眼就将莫贺咄给杀了吗?

更何况,如今北疆一线,居庸关有岳鹏举、高远等人戍守;军都陉有梁缵、偏头关有吕勇、高阙有高肃等人坐镇,朱璃会害怕狄人威胁吗?

再说了,朱璃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将原单于都护府的所有辖地,从河套北方的广袤草原,向东一直到桑干河流域,这所有的地域,全部纳归治下,在以后的岁月中,还指不定谁找谁麻烦呢。

想到这里,朱璃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就调转马头,准备回到本阵中去了,威胁有意义吗,要知道,咬人的狗永远不会叫得太欢。

还是先回丰州再说吧,不想,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草原上,一伙狄人飞骑,突然狂奔而来。

来人气势汹汹、仿若被人打了老子似的。

看到这一幕,朱璃只好再次放弃了回归本阵的打算。

极目望去,心中暗自嘀咕,这伙人不就是刚刚逃走的室韦勇士吗,难道他们是去搬救兵的吗。

有了这个怀疑,朱璃继续望去,这些人中,果然有个昂扬不凡的人物,如此人物,一眼就会被人注意到,看着有点眼生,先前应该并未出现在此处,那是一名丰神俊秀的大将。

目测此人,身长几近一丈,腰大十围,仪表堂堂、顾盼自雄,胯下一匹乌云踏雪卷毛兽,手提一杆鎏金丈二方天画戟,正朝朱璃的方向,疾驰而来。

看到此人,朱璃意识海中的山海经,再次闪现而出,伴随着还一道宏然嘹亮的朗朗之声:“吕奉先,英魂吕布的在世之身,吕布,号称“飞将”,时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说,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宏然之音未落,吕奉先就已经纵马来到了朱璃的近前,相隔十余米,他就驻马停驻下来,目光惊异地向着朱璃看了过来。

也许是受到山海经的影响,让他对朱璃由衷地感到一股亲切,虽然虎目含煞、威凛八方,却并未冲动,立刻就对朱璃动手。

三国时代,吕布勇冠诸侯,可除了勇武,其他方面的评价似乎并不好。

如:“勇而无谋”、“轻狡反复”、“见色忘义”、“三姓家奴”等等,似乎都是用来形容吕布的,可见人品之差。

难道吕布真的那么差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首先用“勇而无谋”来形容吕布,就显得太埋汰了这个人了,吕布也是有谋略的,像濮阳反间诱曹操,险些要了老曹的小命;辕门射戟,支箭化干戈,免除一场大战,都显示出吕布颇有谋略。

在三国那个变态的大环境下,随便一个小角色都是人精,对比之下,这才会彰显的吕布谋略,十分平庸吧。

至于“三姓家奴”这个评价,也不尽然。

吕布杀干爹、简直给人杀上瘾的感觉,是出了名的“杀干爹”专业户,其实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吕布最爱的绝不是高官厚禄、亦或是称霸一方,这是一个典型的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

那为何要杀丁原呢,吕布是三国时期,勇冠诸侯的名将,毫不客气地说,三国时期的吕布,就是靠勇武吃饭的,为了一匹赤兔,他杀丁原给自己的饭碗,加上一重保险,也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民以食为天嘛。

除此之外,吕布骗取徐州,俘虏了刘备的妻妾,这个时候可表现得十分君子,分毫未动的就奉还给刘备了;洛阳中计,李、郭汜大军围城,如此危机之际,吕布仍旧不忘王允,最后杀穿敌兵,找到王允,劝其同走,可见他也不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无义之辈。

还有一个歇后语这样说的,“曹操杀吕布,悔之莫及。”,为什么要悔之莫及,还不是说明,吕布至确实是个人才吗。

这一切,都说明了吕布其实并没有那么差,不过,其最出名的事迹,还是杀干爹和戏貂蝉罢了。

吕奉先甫一出现,就满身煞气,那是因为将他养大的义父,被人给生擒了,幸好他就在左近,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可看到生擒他义父之人,就是朱璃之后,让他踌躇不定起来,不知为何,他对朱璃丝毫战意都提不起来。

不是朱璃实力不强,引不起他的兴趣,而是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太亲近了,似乎朱璃天生就能给他一种“投怀送抱”的吸引力。

仿佛冥冥之中,眼前的这位唐军小将,就是他今生最佳的归宿,也是唯一的归宿。

朱璃现在的气质,非常奇特,身缠黄龙之气,本就有威服豪杰的作用;暗中又有山海经施加影响,吕布有这种感觉也是必然的,山海经可是这些重生英魂的克星。

得到山海经的提醒,朱璃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吕布的转世,眉头微蹙,说实话,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可吕奉先给他的感觉同样十分亲切,似乎这个人和郭奇佐一样,同样是他的手足兄弟一般。

遇到莫贺咄,让他诧异万分,一个小部族,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强人来,如果是吕布站在背后的话,那一切就好理解了。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跟着一代悍将吕布一起成长的人,自然而然也会变的强悍了起来,更何况莫贺咄的武道天赋并不差。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汉人吧,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塞外,还成了室韦首领的义子?”朱璃神色沉凝,心中难免有点怒其不争。

在外人看来,朱璃这么问,十分突兀,可吕布却丝毫没有任何反感,连忙拱手解释道:“在下吕奉先,年幼时,曾被狄人劫掠到塞外,远离故土,

幸得父汗相救,才得以苟全性命,活到现在。”

“感激之下,就认其为父,一直待在蒙兀部落中,帮他守护着部族。”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莫贺咄,毫无疑问就是蒙兀室韦的英雄。

吕奉先的解释,让朱璃释然了,狄人肆虐北疆,劫掠成性,连高肃、霍青、王三人,也有被狄人劫掠到塞北的经历,吕奉先有此遭遇,也不足为奇。

“听说将军击败了父汗,吕某不才,愿以自身为质,向将军换回父汗,不知可否?”朱璃的出现,让吕奉先混沌的人生,似乎出现了一丝曙光。

仿若百般尝试,都不能脱贫致富的穷光蛋,突然发现了一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途径,哪里愿意错过呢。

可现实又是那么残酷,朱璃不但打伤了莫贺咄,还将对方生擒活捉了,光明正大的投效对方,是不可能了,思忖之下,他才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可,奉先我儿,千万不可啊,为父早已老迈,部落还需你的守护啊,万万不可为了老父,就不顾自身的安危啊。”

面对吕奉先的请求,朱璃尚未答复,被五花大绑、看押在朔州牙兵阵前的莫贺咄,就一脸焦急地向吕奉先大喊了起来。

老迈,朱璃闻言,诧异地看了莫贺咄一眼,莫贺咄最多不过三十四、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竟然自称老父,若是放在后世,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可在古代,男子三十而立后,就可自称老夫了,他说自己老迈,也没有人感觉意外。

对于莫贺咄的规劝,吕奉先不为所动,他依旧平静地望向朱璃,希望他能答应。

面对吕奉先,朱璃心情十分复杂,山海经既然将其归为现世济民的英魂,自然就是朱璃以后的麾下,他又不能不管。

再说,答应吕奉先也有好处,即成全了对方的孝义,又获得了一名悍将,吕奉先的威猛,不必赘述,除了武悼,这个吕奉先,将一跃而成朔州最威猛的大将,应该无人置喙。

想到这里,朱璃就有了决定,只见他转过头,向着牙兵吩咐道:“松绑,放人。”

他的这个突然的命令,可吓坏了李汉,这个时候,他哪里还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连忙焦急道:“将军,将军不可啊。”

一见是李汉,朱璃就立刻疑惑了起来,他又怎么了,连忙一脸不解地看向对方。

迎着朱璃的目光,李汉连忙解释道:“将军,即便将军宽宏仁义,体量这位郎君的孝道,也应该先将对方捆了再说,如果我们放了莫贺咄,这位郎君翻脸不认账了,怎么办?”

李汉的担心不无道理,可吕布是山海经提示的大将,对于山海经,朱璃有着盲目的自信,他完全不怕对方出尔反尔。

因为直到现在,所有被山海经归结为现世济民的大将,还没有一个出现叛变的。

向着李汉淡然一笑,无谓道:“无妨,我相信吕奉先。”

第二零三章 烽烟如荼、佳人如故

山海横流第二零三章烽烟如荼、佳人如故朱璃一言,吕奉先顿感畅然。

无论是古今、中外,对任何人来说,获得别人的肯定,都是值得欣然的。

人毕竟是群居为主,得到他人的中肯,无疑是一件畅快的事情。

当然,我们也不要为此就丧失自我,活在别人的眼光中。

朱璃身怀山海经,他自己知道,只要是英魂重生的武将,就值得绝对信任,可吕奉先不知道啊,能在第一次见面,就能得到朱璃如此信任,吕奉先还是小有感动的。

朔州牙兵对于朱璃的命令,从不质疑的,朱璃话音刚落,他们就立刻解开了莫贺咄身上的绳索,将其释放了。

片刻之后,两名彪悍、强壮的室韦勇士,快步跑到朱璃一方的军阵之前,将重伤的莫贺咄,小心地背了起来,转头就向室韦的军阵中走去。

等他们经过朱璃、吕奉先驻马而立的地方,莫贺咄连忙示意身下勇士稍停一下,转过头看向吕奉先,焦急地道:“奉先我儿,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以你的勇武,这个唐将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吧,何必顾惜老夫,让自身白白受制于人呢?”

吕布闻言,跃下战马,走到莫贺咄身边,先是小心地帮他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发现莫贺咄确实受创不轻,却没有性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恳切道:“父汗不必担心,还是赶紧养好身体要紧,奉先省得在做什么,只是儿子以后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保证身体,若是有人欺负上门来,就立刻派人通知奉先,儿子一定马上赶来。”

这番谆谆之言,朴实而真挚,听了让人十分舒心,仿佛是即将远离的游子,对孱弱老父的叮嘱,让人感触莫名。

这一世的吕奉先,和前世的吕布,显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人人都可以重活一次,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活得更加精彩。

朱璃感怀之下,劝慰道:“若是你们父子情深,难忍别离,蒙兀部不妨就将王帐,迁移到高阙北边驻扎,那样的话,也方便你们时常往来。”

父子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中和四年,八月末,朱璃回师丰州。

在朱璃北上的这段时间,中原大地上的各方势力,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

关中。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联合延节度使朱玫,共击河中王重荣;王重荣得到李克用的支持,双方在关中爆发了数起大战,战火绵延数百里,不幸再次祸及长安,迫使僖宗皇帝,不得不再次外逃出走,在宦官田令孜的蛊惑下,僖宗临幸凤翔。

河东。

尉迟槿化名的韩槿,率部攻克壹关,进而挥兵黎城,直逼潞城,河东东征大军,差不多要将孟方立的势力,彻底逼出了潞州。

至于河阳节度使诸葛爽,被驰援韩槿的李存孝,一箭射死;河阳大将刘经、张全义二人,不敢继续挑衅,立刻率部回师河阳,拥立诸葛仲继位。

徐州。

韩雉向东逼降了王敬武,王敬武、王师范父子,举族投降。

韩雉麾下大将杨师厚,一路东进,将青州、莱州、登州、密州、以及海州等地,尽皆收归囊中。

扫平东垂,韩雉解除了后顾之忧,手握十余州之地的他,陈兵济、徐、兖三州边境,虎视朱全忠,大有扑上去咬一口的架势。

河南。

朱全忠联合杨行密,共击秦宗权,秦宗权双面受敌,岌岌可危,要不是忌惮韩雉的关系,让朱全忠一直不敢用出全力,秦宗权怕是早就溃亡了。

即便是溃亡,秦宗权也可以自傲了,无论是朱全忠,还是杨行密,可都是名传千古的枭雄,现在合起伙来欺负他,他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西川。

受命增援陈敬的王建,迅速崛起。

王建受到田令孜的委派,前去支援西川节度使陈敬,可是到了西川,趁着杨师立、李思恭二人,同陈敬斗得如火如荼之际,王建却一反常态,初据壁州,招集溪洞酋豪,迅速占领成都西南各州,俨然一副白手起家,也要做老板的派头。

等陈敬、杨师立等人觉察到动静的时候,王建已经成了气候,西川也由二虎相残之局,变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幽州。

岳鹏举水设伏,大败李全忠。

高远、李罕之二人,乘势率部攻入檀州;岳鹏举、张归牟兵进蓟州,李全忠、李匡威父子,退往平州,和沧州王处存抱成一团,严防死守,眼看翻不起太大风浪了。

他们苦等的援兵,因为朔州赵敬的出使,竟然没有出现,直接让这爷儿俩,栽了一个大跟头,李全忠郁气攻心,已经卧床不起了。

回到丰州,朱璃见到了高肃、高思继、张敬达等人,得知述律婆姑投降了,被高肃收为义子,留在身边听用。

述律婆姑的投降,带动着整个述律部举族迁入丰州,给广袤的丰州增添了不少人气,当然,这些述律部的人,全都被高肃打散,散居于汉人百姓之间,有容乃大,原则不能变。

莫贺咄接受了朱璃的建议,将王帐迁移到了高阙北面,这样一来,莫贺咄所部室韦,就能和高阙守将张敬达,形成前后呼应,互为奥援了。

更深一层,室韦部落,矗立在高阙北边,也给丰州的安全,加上了一层保障。

没了后顾之忧的吕奉先,带上麾下四健将,一同投靠了朱璃,四人分别是莫贺皋、莫贺、季逵、盖洪。

在室韦部落中,吕奉先除了传授过莫贺咄武艺,莫贺咄的两个弟弟莫贺皋、莫贺,也同样被他指教过,身手同样不俗,虽然不能跟莫贺咄相比,但也是当之无愧的悍将。

至于盖洪、季逵,这二人乃是黄巢旧将,黄巢溃灭,他们就逃到了塞外,几经辗转,投靠到了吕奉先的麾下,最近一、两年,也时常接受吕奉先的调教,进益非凡

除此之外,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室韦的五千骑兵,被吕奉先誉为狼骑的精锐骑兵,皆是百战老兵,莫贺咄、吕奉先父子,依靠着这五千精锐狼骑,无数次击溃其他狄人的进犯,实力绝对不俗。

在丰州,朱璃除了看到了这些领军大将,还看到了郭奇佐、莘七娘、以及王月瑶等人。

朱璃北伐,一去就没影了,得到鬼武士传来的消息,知道朱璃进入了茫茫戈壁,倒是让郭奇佐等人担心不已,戈壁可不是说进就进的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谁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无奈之下,郭奇佐等人,这才跑到丰州来守着。

现在见到朱璃平安归来,大家自然开心不已,尤其是王月瑶,那一抬头、一扬眸的风情,当即就迷翻了不少人,绝色倾城,美艳无匹。

瞬间沉沦的人中,自然是以吕奉先最甚,看到了王月瑶,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般的人儿,那个让他倾尽所有,都不舍不弃的貂蝉。

二人都是绝世独立、风情无限,却春兰、秋菊各占胜场。

那绝美的容颜,就如夜空中的明月一般,给人以谜一样的倾慕,只是一瞬间,吕奉先的心中,就被这精灵般的女子,给填实塞满了,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姿容和倩影。

他那灼灼的目光,以及火辣辣的眼神,看的王月瑶十分不舒服,只见她俏脸一肃,冷哼一声,神色十分不善。

美人如花却非花,鲜花共赏自无暇,伊人不求举世名,愿得一心共朝霞。

在王月瑶的心中,自己的美好、温柔,有一个人欣赏就够了,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她不稀罕,更不在意,吕奉先当着朱璃的面这么看她,她当然不悦,这声冷哼,虽然不大,却让在场之人都听在耳中。

朱璃诧异地看了一眼王月瑶,自从认识这位娘子后,对方都给他以淑婉、娴静的印象,类似今天这种冷傲如冰的形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别有一番风味和傲气,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转过头来,朱璃继而又向吕奉先看了一眼,这家伙,不会又看上王月瑶了吧?

凭良心说,吕奉先确实不错,无论是身形外貌,还是勇武痴心,都是众多女子渴望的夫君模样,而其人用情极深,也值得任何一位女子真心相对,坏就坏在,跟着他,总是让人担惊受怕的,不敢奢求善终啊。

若是对方能够改掉前世的毛病,就值得多数女子托付终生了。

朱璃对于王月瑶的感情,十分复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人求偶就看中颜值,后世的社会,很多人戏称是个看脸的年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若想得到一份真挚、永恒的爱情,可不是拥有美貌的人,就靠谱的,毕竟心性、品质才是一个人的内在。

不过,若是吕奉先一直保持现在的这副脾性,起码善终不是问题,若是他能打动王月瑶的芳心,对于心系尉迟槿的朱璃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零四章 连弩复现

山海横流第二零四章连弩复现感情这种事情,本是无根之萍,涌起空中楼阁、诞生在虚无缥缈,毫无来由、毫无道理,爱了就爱了,为了那一丝悸动、为了那一抹感动,倾尽所有、忘却生死。m

有人皓首穷经、肝肠寸断,苦苦追求、殷切渴望的,也不过是对方那发紫内心的一抹浅笑,一切由心,无可琢磨。

太深奥,越是探索,越是不懂,但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是,有理由的爱情,都是假的。

吕奉先追求王月瑶,只要他能够打动对方,朱璃也会深深地祝福他们,。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郭奇佐,开口道:“先生,赵敬出使渤海,情况怎么样了,人是否有意和我等联手?”

朱璃能够平安归来,郭奇佐胸怀大畅,闻言立刻拱手回道:“将军,赵敬这次出使渤海,并不算成功,但也没有白去。”

“什么意思?”这话说的,让朱璃狐疑不已。

郭奇佐自然不会让他疑惑太久,继续道:“粟末首领大玄锡,似乎并不愿意出兵对付契丹,粟末不比往昔,面对契丹的强势,他们似乎并有胆量反抗,除非生死存亡,不然必被契丹所并。”

“赵敬磨破了嘴皮、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大玄锡似乎对契丹,有了很深的顾忌。”

“不过,赵敬也不是一无所获,大玄锡在他的提醒下,知道李公身后,还有我们这样一个盟友,果断放弃了支援李全忠的打算,前些时候,岳鹏举能在水大败李全忠,也有失约,没有及时赶到的缘故。”

“不过,黑水的首领阿布利稽,倒是对攻伐契丹,十分感兴趣。”

“黑水?”朱璃闻言,眉头微皱,他想借助的自然是渤海国的力量,至于黑水只是顺带的。

不是他看不起对方,黑水确实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的英勇冠战之名,比之粟末还响亮,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偏远、弱势的事实。

大玄锡不如为何,这么怕契丹人,甚至连出兵讨伐的勇气都没有,那朱璃北伐契丹的难度,就会变得更加严峻了。

郭奇佐一看朱璃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连忙道:“将军莫忧,我们也不是没有依仗,莘囿丞,还是你来说吧。”

说道这里,郭奇佐一脸神秘地转向莘七娘,还颇为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对位高权重的他来说,可是十分少见的事情。

不同于前世郭嘉的浪荡,这一世的郭奇佐,显得稳重而沉着,若问朔州所有大员的威望,谁最高,那一定就是郭奇佐了,在某些方面,甚至连朱璃这个将军都稍有不及。

看在别人眼中,郭奇佐早已功高震主了,这个时候应该急流勇退才是,可他和朱璃两个家伙,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一个愿意尽力捧,一个愿意继续镇领河朔,实乃封建王朝,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对组合。

循着郭奇佐的目光,朱璃望向了莘七娘,看到这位娘子,他就心下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郭奇佐所说的依仗,就是连弩吗?

果然,莘七娘并没有让朱璃期待太久,立刻

上前拱手道:“托将军的福,下官不负众望,诸葛连弩,已经重现天下了,将军若是北伐草原,必然能够派上用场。”

“啊,哈哈哈,好,太好了,娘子,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一听果然是诸葛连弩复现,朱璃立刻朗声大笑起来,欣喜若狂之态,看得站在一侧的王月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浅笑。

爱一个人有时很简单,他开心,我就高兴。

朱璃的欣喜,仿佛也感染了身边很多人,大家无不逐笑颜开,纷纷抱拳,向着莘娘子道贺不已。

对于别人的恭维、奉承,莘娘子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照单全收,还趁机斜睨了高肃一眼,那神情,就好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小母鸡,趾高气扬地向大公鸡挑衅一样。

乘着这股兴奋劲儿,朱璃忙不迭地问向莘娘子道:“这种连弩,一天能够制造出多少把,可以批量制造吗?”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若是重现了诸葛连弩,却不能批量生产,那这连弩起到的作用,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了。

莘娘子闻言,皓颈一扬,傲然道:“将军放心,匠作丞只有三十来人,现在一天就能制造出十五把连弩;若是将军允许属下招人的话,属下保证,这种连弩要多少,就有多少。”

“好,太好了。”朱璃闻言,激动莫名,立刻就拍板道:“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擢升你为弩坊署署令,可就地征召五百名工师,专门制造连弩。”

“对了,注意他们的安全和忠诚,一旦大批量的使用于战场上,连弩之名,必然会不胫而走,到时候,想打它主意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朱璃说得十分认真。

想想后世也是如此,山寨成堆。

很多人耗资无数、研究数年才取得的成果,只要一投入市场,要不了多久,必然就有山寨出现,不得不说,大汉民族,确实是一个神奇的民族。

如果囿丞只是一个勉强达到九品的小官,那么弩坊署署令,可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儿了,职位虽然还是不高,正八品,但其他人也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往常这样的官职,根本不会出现在节度使的麾下,都是军器监直属,不过现在的时局,各方藩镇大员,暗地里穿龙袍的都有,朱璃将这个职位封给了莘七娘,也并不算什么。

莘七娘因为重现了诸葛神弩,一连三级跳,直接升任正八品署令,威风一时无两,整个人都快在高肃面前抖了起来,骄傲得犹如吃饱喝足的锦鸡一样,如果不是头上还盖着天,她都能抖到九霄之外去。

黎城,隶属河东。

春秋时,这里是黎候国。

汉代,设潞县,及至到了开隋十八年,这里才更名为黎城。

尉迟槿、李存孝率领的河东军,就驻扎在黎城,和盘踞在潞城县的孟方立,一直紧张地对峙着。

因为大战的原因,黎城县县令早就跑没影了,现在并无县令,尉迟槿乘虚而入,以河东军主将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原黎城县县令府邸。

毕竟是女儿身,怎么也不能老是待在军营,世上没有不透风

的墙,若是一直住在军营,即便有谢天、谢地这对兄弟,老母鸡似的严防死守着,也保不准早晚会露馅的。

可是今天,府中却来了一位客人,而且是尉迟槿不能不见的客人,这人就是李克用的爱将,河东第一悍将,也是天下第一悍将的李存孝。

李存孝身材不高,却是这个时代,最悍勇的大将,没有之一,这一点尉迟槿不用试都知道,能将朱璃都差点揍死的人,武艺能差吗?

尉迟槿的身手,也就和几年前的朱璃差不多,撑死了,也就关张那种程度,甚至稍逊一筹。

李存孝前来拜见,尉迟槿岂能不见,再说最近进攻的如此顺利,大多都是这位李将军的功劳,于公于私,她都不好不见。

客厅中,李存孝高居左侧,向着位于主位的尉迟槿拱手道:“韩将军,近来李某练成一招飞挝,不知道威力如何,奈何我麾下薛阿檀、安休休二人,都在石岭关坐镇,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验证。”

“而孟方立的那些麾下,根本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李某听闻,将军身手十分了得,勇冠三军,因此不请自来,冒昧讨教,还请将军帮忙。”说完,李存孝目光灼灼地看着韩槿,一脸的期翼的神色。

尉迟槿闻言,神色一凛,这李存孝,找人试招竟然找到自己头上来了,在他眼中,我这个主将难道就是用来试招用的吗?

若在平时,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都是武将,彼此切磋一下武艺,相互讨教、携手研究,倒也是一桩乐趣。

可近一年来,尉迟槿的心情就没好过,年初她还听说,自己的母亲,已经移居到了朔州,还是朱璃亲自接去的,这一消息,让她甜蜜的同时,又凭添几分愧疚。

对方,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并没有因为她的任性,就对范阳不闻不问,迎奉她的母亲,和范阳李公族人入朔州,这算是爱屋及乌吗?

每每想起,总是让她复杂莫名,可越是如此,她也就越怕归去,更怕面对,明明没做亏心事,却总感觉心亏的厉害。

越是心中踌躇不定,她的脾气就越不好,现在就连谢天谢地,都快招架不住了,这个时候,李存孝这厮,还上门请她当试炼石,她岂能不恼。

不过,再怎么说,李存孝也是客人,尉迟槿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客气道:“既然是将军所请,本将若是拒绝,就显得太不仗义了,只是近来本将身体不适,不如就让我麾下谢天、谢地二人,陪将军走两招吧,李将军你看如何?”

“谢天、谢地?”李存孝闻言,面色难看了起来,谢天、谢地都是名副其实的悍将,可在李存孝眼中,二谢跟土鸡瓦狗也没什么区别。

一听这位韩槿将军,要让两位家将陪他玩,他就不乐意了,立刻生硬地道:“韩将军,不是李某看不起你的两名家将,事实上,若是李某出手,他们在李某面前,只怕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

“以这样微薄的实力,怎么可以试出飞挝的威力,更何况,若是李某一不小心,弄死了他们两个,那就得不偿失喽。”李存孝不屑地看了二谢一眼,十分直白地出言道。

第二零五章 暴露女身

历史上,李存孝与其说是被李克用下令处死的,还不如说是死在他的性格上。顶点x

李克用当初并不想杀李存孝,这才弄个什么车裂的套路,就是希望麾下大将,能有人站出来,为李存孝说句话,他也好就坡下驴,放过了这位爱将。

可李克用的那些麾下大将,硬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李存孝说句话的,最终导致李克用套路了自己,变成了不得不杀李存孝了,毕竟君无戏言。

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呢,这也跟李存孝平时的为人有关系啊,倨傲的性格,目无余子的脾性,怎么能讨人喜欢呢。

现在一听尉迟槿想让两名家将代她出战,失望之下,立刻就讥讽起谢天、谢地来,这不是天生的招黑体质吗?

果然,一听李存孝如此小看他们,谢天、谢地两个家伙的火爆脾气就上来了,只听谢天冷哼一声,夹枪带棒似的愤懑道:“李将军尽管施为,若是我兄弟二人,果真不小心死在将军的手里,绝不会埋怨将军半句。”

这口气,火气冲冲,火药味十分重,也彻底激怒了李存孝。

李存孝何等傲气,岂会将谢氏兄弟放在眼中,二人的愤懑之言,听在他的耳中,就是**裸的挑衅。

这种情绪带动下双方,心中似乎都憋闷着一股邪火,不吐不快。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对撞,绝对让人揪心。

尉迟槿看到这副情形,秀美微蹙,却不好相拦,毕竟是她率先开口,允许二谢代她向李存孝讨教的。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无需赘言,只有动手。

一行争锋的三人,鱼贯而出,走出客厅,直奔练武场。

这种风雨欲来、针锋相对的气氛,让尉迟槿越想越不安,她就直接取过凤翎大刀,几乎前后脚,就跟了出去。

唐朝尚武成风,几乎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家,不管大小,都会有个练武场,这黎城县县令的府邸,自然也有一个练武场。

练武场不大,却中规中矩,李存孝的两名亲近牙兵,早已抬着毕燕挝,等候在练武场一侧了。

这一幕看在尉迟槿眼中,让她心中更加不爽,难道这李存孝就这么自信,确定她尉迟槿一定会应其所请吗?

尉迟槿的不满,李存孝可丝毫不在乎,只见他顺手接过毕燕挝,缓步就向二谢走去;谢天、谢地二人,一人双锤交错,一人双斧并立,早已准备停当。

“哼,既然你们兄弟这么不自量力,那李某就让你开开眼。”李存孝不屑地看着二谢一眼,漠然地开口道。

“少废话,有什么本事,就亮出吧。”谢天不耐,仿佛李存孝的片言只语,都会令他作呕一般。

“不错,叽叽歪歪的,简直跟没带把似的。”作为大兄的谢天嘴上不饶人,作为弟弟的谢地同样不是善茬,出口就伤人。

李存孝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瘦小的脸庞,瞬间一阵潮红,胸中似有一股澎湃的火山,正要喷薄欲出。

因为天赋异禀的关系,就连李克用都待他亦兄亦父,几乎很少苛责于他,李存孝何曾被人当面如此埋汰过

盛怒之下,李存孝明知二人远远不及自己,仍旧不打算轻易放过二谢。

须臾之间,那柄重达两百四十斤重的毕燕挝,就被李存孝灯草一般地抡起,刹那间,就见无数挝影掠过,层层叠叠、如雨如幕,霓虹彩灯一般地旋转不停,令人眼花缭乱,乌光重重,不见人影。

这副情景看在二谢眼中,让这哥俩心下一紧,仿佛冥冥之中,立刻就有一股森冷的杀机,瞬间笼上二人的身躯,陷身其中,如陷泥沼、举步维艰。

这种感觉持续不到半个呼吸,待到李存孝演挝完毕,在场之人,只看到一道乌光,疾如彗星曳尾一般地凌空而起,似乎裹挟五岳四海之重,压塌诸天、碾碎苍宇,惊雷一般地飞向谢氏兄弟。

其势若山塌、威似天倾,钢挝未至,雄浑澎湃的威势,已经压得二谢双股战战、双臂微抖,二谢的前额,早已渗出一层密集的汗珠,那“吭哧、吭哧”的粗喘,数米之外,清晰可闻。

置身于练武场之外的尉迟槿,一见李存孝竟然如此没轻没重,俏脸铁青,心中暗道不好,此刻,她再也无暇他顾,玉足急迈,一刀挥出。

几乎就在李存孝抛飞毕燕挝,谢天、谢地全力应付,气有不支之际,一刀银光从天而降,银河垂天、星河倒挂,仿若开天辟地时那裂天寒光一样,浮光电闪一般地砍向谢天、谢地的身前。

高手相争,生死一瞬。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陨敌于一击,速度必然快到极致。

在双方的速度都是极快的情况下,若想挡住对方的攻击,靠的是什么,其中大多数的时候,就是依靠本能的直觉,以及机巧的预判。

或许会人有人会说,靠直觉,骗人的吧。

这里可以很负责任的说,绝对不敢妄言,一名高手,很多时候,都会化技艺为本能,挥击、防守、格挡、撩击等等,这些简单的动作,在高频率的搏击中,全是身体的本能,接受外界的刺激,而做出的反应,只要请教一下这方面的行家,自然就清楚了,这里不必赘述。

而尉迟槿挥出这一刀,除了本能,还有预判,这个时候她若想解救二谢,就必须从李存孝的出手威力,预估出对方的速度、力道、以及攻击的落点等等,这靠的就是经验、和头脑,高速运算后,做出的预判。

尉迟槿一刀挥出,看似斩在空出,其实早已锁定了李存孝飞挝的路径,凤翎大刀落点的位置,正是其必经之地。

同一时间,谢天、谢地两人的双锤、双斧,也尽皆递出,迎向飞击而来的毕燕挝,战场的形势,瞬间变成尉迟槿主仆三人,双锤、双斧、加一刀,尽皆迎向李存孝的一挝。

“叮”

“咣”

“当”

李存孝一挝挥出,负手而立,神情肃然,十分自信。

再看尉迟槿主仆三人,只见五件兵器,几乎不分先后,尽皆撞上了毕燕挝。

双方兵器负一接触,双锤骤然倒崩,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骤然返回,砸向谢天胸口,

“砰”

“噗”

被自己的大锤砸中

,谢天虽然极力卸除了不少的力道,还是情不自禁地喷射而出一口逆血,冷艳的鲜血飞洒长空,身体也随之倒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死狗一样地摔在了地上,激起满地的烟尘。

谢地更是不济,双斧刚刚碰到毕燕挝,剧烈的震颤之下,就陡然拿捏不住手中的武器了,两把斧头,瞬间抛飞而起,径直飞向远空。

幸好这家伙运气好,若是像谢天一样,斧头倒崩,说不定,真会将他斩成两半。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落得好,和谢天一样,身体被猛地震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犹如龟壳朝下的王八一般,张牙舞爪、狼狈不堪。

至于尉迟槿,她的预判很准,凤翎大刀,也准确无误地砍在了毕燕挝上,可兵器交击之下,凤翎大刀,刚一沾到毕燕挝,就被高高震颠而起,一股雄浑的力道,透过大刀的刀柄,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她救人心切,根本就没想到预留余力,猝不及防之下,身躯摇曳,一个收脚不住,“蹬、蹬、蹬”被震退数步,“噗通”一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可怜的小屁股,差点就要摔成了八瓣儿了。

这还不算,李存孝精心研究的新招,若是没有特别之处,他也不会兴师动众地前来找人试招了,这一飞挝所蓄之力,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尉迟槿主仆三人,硬接一记,岂能落得好,尉迟槿小屁股甫一落地,身体依旧禁止不住地向后摔去,“乓”的一声,银甲染尘,头盔脱颅而去。

这个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酸疼无比,眼冒金星、手臂发木,似乎早已失去了直觉,甚至干张着小嘴,就是喊不出声音来,十分难受。

一击,尉迟槿主仆三人一伤两溃,这个结果让李存孝十分满意,他这次前来拜访,主要还是奔着韩槿来的,至于谢天、谢地两兄弟,他们二人会落到什么田地,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铜城下,传闻韩槿匹马单刀,一击斩杀马祥,煊赫无比,威猛无铸,被河东军传得神乎其神的,身为武将的李存孝,本身又是如此倨傲的武将,他怎么可能让韩槿专美于前呢。

今日一试之下,果然不过尔尔,这韩槿在他看来,武艺虽然不错,不过也就薛阿檀、安休休那样的水平,根本就无法同他相提并论,得出这样的结果,让他心怀大畅。

转头就向尉迟槿的方向望去,可这一望,他就再也兴奋不起来了。

只见练武场的高台下,在那有些凌乱的地面上,一泓秋水般的斜躺着一位伊人,她那一双美眸,星泪点点、盈盈不坠,晶眸有恨,羞愤难明,正怒不可抑地向他瞪来。

伊人倔强地想要坐起身来,似乎由于摔得太狠的缘故,几次努力都无法成功,微风徐来,青丝如幕,似远山层峦,又若青云郁郁,琼鼻微耸、胸怀起伏,这活生生的一幕,简直就是一张美人春睡图啊,而且还是一张受了极大委屈的美人春睡图。

头盔脱落,虽然尉迟槿的嘴唇上,还黏着不伦不类的小胡子,可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这是一个娇美无限、我见犹怜的小娘子啊。

第二零六章 明令出击,暗返太原

李存孝呆住了,他费尽心思击败的人,原来只是一位小娘子,这让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俗话说的好,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倨傲的人,竟然出手欺负了一个柔弱的女子,想想都懊悔不已。

当然在李存孝的眼中,尉迟槿确实是个柔弱的女子,至于别人是不是这样认为的,就难说了。

当然,让他茫然无措的,还有美人那怒不可遏的羞愤,还有那惊为天人般的容颜,如此伊人,无论谁见了,都会怦然心动吧,李存孝自然不例外。

他,韩槿,竟然是个小娘子,李存孝五味杂陈,再无一丝得意之心。

呆住的,可不仅仅是李存孝。

李存孝的几名亲近牙兵,以及留守在县令府邸的河东府卫,甚至连摔落在远处的谢天、谢地二人,都呆住了。

“韩将军,竟然是仙女一般美娇娘!”这是所有牙兵、府卫的心声,以及痴痴的低喃。

“娘子她暴露了女儿身,这可如何是好?”这是二谢心里的担忧。

“完了,一生英明尽毁不说,还惹恼了如此惊世绝艳的一位美娘子。”这是李存孝内心的哀嚎。

自古英雄爱美人,李存孝显然是个英雄,面对天仙般的尉迟槿,他又怎么能会没有倾慕之心呢?

可佳人当面,却被他揍了一顿,他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只剩下无声的哀嚎了。

你见过揍人,能揍得美女投怀送抱的吗?

也许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尉迟槿绝对不在此列,她绝对没有那种扭曲的心理。

这一刻,她的内心也是崩溃的,一旦身份暴露,她的名声可就出去了,虽然一直在和朱璃怄气,可她情根深种的那人,可不就是那个冤家吗?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没什么,再说这事发生在风气特别开放的唐朝,不应该有影响吧?

情况真的是那样吗?

若是放在后世,确实没什么,只要双方彼此信任,女子可以存身的地方就太多了,可是别忘了,现在是唐朝。

,第十七章,“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

也就是说,从战国时期,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就在中原被视之为礼了,更何况是在唐朝呢。

在传统思想中,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整天呆在军营,真的合适吗,真的对名声没有影响吗?

肯定有,而且十分不好。

有人可能不服气,可能要问花木兰为什么不受影响,那穆桂英呢,那梁红玉呢?

穆桂英是假的,查无此人。

梁红玉征战沙场,是随夫出征,而且她那时,只是一名侍妾,就不必赘述了吧。

再说花木兰,从,就可以看出,木兰从军,发生在北魏时期,也就是胡人肆虐中原的时候;再从其受命于可汗,就可以看出,木兰绝非汉人,名字极有可能不是“木兰”,非常有可能是“穆兰”。

木兰从军十二载,并未被发现是女子之身,根据考古学家,以及历史学家的推测,木兰极有可能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从“万里赴戎机、

关山度若飞”就可以看出,她担任的是哨探的职务,是个鲜卑小校类的头目。

如此综合,就不难想象,她没被人发现女身的真相了。

尉迟一脉的先祖,也有可能不是汉人,可是他们毕竟在中原传承了数代,早就被汉化了,情况能和木兰相比吗?

尉迟槿和她的情况,根本不能比。

只是一瞬间,尉迟槿就想到了很多,在古代,不得不说,女同胞真是不容易。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如果朱璃知道她暴露了会怎么样,她的母亲、兄长会如何看他,朔州的军民会如何看她,而想到这些,她就愈发忧急愤怒,恨不得活寡了李存孝这混蛋。

有的人愤怒就会爆发,而有的人愤怒到了极处,就会愈发冷静。

而尉迟槿就是后者,缓过劲来的她,深深地看了李存孝一眼,一言不发地将头盔捡起,戴在了头上,继而走到谢天、谢地身旁,也不管二谢焦灼、复杂的神色,认真仔细地为二人检查了一遍伤势,确定二谢没有性命之忧后,她就一言不发地进入了内府。

谢天、谢地二人,一见娘子进入内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李存孝一眼,若是眼光可以杀人,这兄弟二人的目光,都能将李存孝生吞活剥了。

形势比人弱,打又打不过,兄弟二人虽然不忿,最终还是相互搀扶进入了内府,主仆三人从头到尾,尽是一言未发。

愣愣地站在练武场上的李存孝,目睹这一切,思潮翻涌、后悔莫名,想要开口叫住韩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甚至连一声抱歉,都嚅嗫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口。

自负的性格,加上羞惭的心情,当然还有一丝惊艳后的倾慕,让他腹有千言,却相对无语,就这样站在练武场上许久,李存孝才突然凶神恶煞般地回过神来,向着四周的牙兵,以及刚刚在场的府卫,环视了一圈,森然道:“若是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们这些人就等死吧。”

显然,他的心情也不好,李存孝活了二十八年,娇妻如云、美妾如雨,却从没任何一个女子,让他这么心动过,对于尉迟槿,说他一眼倾情,也不为过。

在他眼中,这个韩家小娘子,那狼狈中透露出的一丝风情,就彻底占据了他的心房,有生第一次,让他产生了那么大的悸动,那是一见倾慕、再见匍匐的冲动。

不提李存孝那复杂的心里,以及一步三回头的恋栈。

只说内府之中,尉迟槿主仆三人,满腹愁绪地耷拉着脑袋,一蹶不振。

“鬼卫有消息传来吗?”静谧少顷,还是尉迟槿率先开了口。

突闻自家娘子开口,二谢不明所以,谢天满脸疑惑道:“娘子,你要什么消息,鬼卫给我们传递了很多消息,可属下也不知哪条消息对你有用啊。”

“现在这情况,我还能要什么消息,当然是有关宁武关和石岭关的消息喽?”尉迟槿玉面含煞,怒瞪着谢天这夯货。

美人一怒,让谢天缩了缩脑袋,骇得半天都不敢接话,老大怂了,老二连忙顶上,谢地赶紧给大兄解围道:“娘子,石岭关守将还是周德威吗,宁武关那里,还是霍青在坐镇,这些我们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

“笨蛋,一对笨蛋,你们两个这是要气死我吗?河朔的大将,还用你们来告诉我吗?”尉迟槿险些抓狂,“我是问周德威、霍青对面的天门关、阳曲的守将是谁,这里的河东守将,可关乎着我们能否顺利北归,懂吗?”

“哦,哦”谢天终于明白了过来,不过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喜道:“娘子的意思,是不是我们马上就要返回朔州了?”

尉迟槿斜睨了他一眼,这也用问吗,真不知道这两夯货,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看到尉迟槿的表情,谢天自然知道猜对了,连忙道:“娘子,据鬼卫的消息,天门关守将就是天杀的李存孝麾下,一个叫薛阿檀,一个叫安休休。”

“至于阳曲守将,是贺回鹘、薛铁山两人,怎么样,娘子有把握治住二人吗?”谢天一脸期翼地望向尉迟槿。

“贺回鹘、薛铁山?”尉迟槿闻言,神情一愣,继而秀眉微皱,这二人都是李克用的宿将,说实话,和他们三人还有同袍之谊。

上源大火,一同突围的河东大将中,就有这二人,现在却坐镇阳曲,显然不好对付。

尉迟槿迟迟没有返回朔州,一则,是因为朱璃当初问她为什么,让她以为朱璃不信任她,小性子一上来,就和朱璃怄起了气来。

二则,李克用亲自坐镇太原,当时,天门关有李存孝镇守,阳曲有大将李嗣源镇守,如此强悍的阵容,好比铜墙铁壁,无懈可击,让她毫无办法。

如今李克用亲征关中,大将李嗣源,谋主盖寓,全都被他带在身边;天门关的李存孝,现在又身在黎城,即便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也会筹谋北归,更何况现在,她的女儿身暴露了呢,黎城怕是呆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李克用、李存孝、李嗣源等都不在太原,若是不趁机脱离河东,那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再说了,尉迟槿落到这步田地,可以说是河东大将一手造成的,她虽然不是心胸狭隘之辈,可也做不到,别人害了她,她还和对方推胸置腹吧。

呆在河东一年多,帮助李克用扫平了潞州,不但没有舒心,反而现在又被李存孝撞破了行藏,暴露了女儿身,可想而知,她对河东大将的愤恨。

若是有机会,她绝不介意黑李克用一把,补偿一下她那颗受创的女儿心。

“谢天,你去,就说是我的命令,全权委任李存孝为潞州大将,李克修为偏将,出兵潞城县,若是拿不下,就让他们两个提头来见吧。”尉迟槿想了想,立刻就对谢天吩咐道。

谢天虽然不明所以,却不敢怠慢,连忙道:“诺”

“谢地,你立即召集牙兵,我们准备返回太原,哼,我要在那里唱一出大戏,将功赎“罪”。”尉迟槿恶狠狠地道。

“诺”谢地闻言,双眸一亮,娘子要出气,对于好战的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更何况,这次回归太原,真正的目的是北上朔州,终于要回去了,再也不用揣着一副二五仔的心理,替别人卖命了,想想都轻松。

第二零七章 半路撩拨、另起打算

山海横流第二零七章半路撩拨、另起打算灵石县,位于河东道中部。

这是一个小县,原本隶属东北的平周县,隋初,割平周县西南,置灵石县。

灵石县的地理位置,自古就有“秦晋要道”之誉,著名的韩信岭,就在灵石县东南二十多里处。

韩信岭,原名高壁岭,

相传,汉高祖刘邦出击陈郗后,回返长安,途径高壁,碰到吕后斩了韩信,派人将韩信的头颅送到此处,呈给高祖,高祖遂葬之于岭上,自此就称之为韩信岭。

太建八年,齐将高阿那肱,也曾于此处阻截周军,高壁岭,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尉迟槿支开李存孝、李克修等人,就带上亲近牙兵,伙同谢天、谢地二人,偷偷地返回太原,此刻正好途经高壁岭,望着两侧悬崖峭壁、险山兀峰的地形,尉迟槿不禁感叹道:“真天然雄关也,若在此处筑一雄关,必可南拒千军,北阻万马。”

谢天、谢地闻言,不禁仰头四顾,一见之下,谢天连忙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可惜,可惜啊。”

谢地茫然地看向谢天,却不明白大兄说的可惜,指的是什么,满脸懵懂。

尉迟槿自然是明白的,这么一处险关、要地,却铺设在河东境内,朱璃将来若是南下中原,这里必然会成为一道障碍。

主仆三人,正在感慨高壁的地势之际,在那山峰的尽头,突然涌出一行人马。

辚辚萧萧、迤逦数里,大车近百辆,奴仆上千人,间或夹杂着数百位魁梧彪悍的大汉,这些大汉身佩利器,一看就是武艺不俗的好手。

在这队人马前方,一名白马银枪、白袍束发的英俊青年,神情狐疑地看着尉迟槿一行人,似乎对尉迟槿等人颇为忌惮。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一行,人人披甲执锐,一看就是精锐军伍,怎么可能不引起对方惶恐呢。

唐末时期的百姓,看到军伍,可不会像后世那样,锣鼓喧天地夹道欢呼,大多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时下还是乱世呢。

尉迟槿显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神情狐疑地嘀咕道:“现在还有标行在做生意?”

“看样应该是了,这些打行的,应该身手不弱吧,这个商队看起来,也实力不俗。”谢天对这些人打量了一番,就立刻附和道。

标行,就是镖局的前身,镖局兴起于明清年间,在这之前,类似镖局的行当,民间称之为标行,而镖师在明清以前,多以打行的来称呼对方。

大家都知道,古代有驿站,可这是官方的“快递”形式,而在民间,若想“快递”人或事物,就要靠标行来打理了。

尉迟槿遇到的这伙人,明显是标行的人马,车队的前方,还竖立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赵氏标行”,十分醒目。

既然是标行,尉迟槿就无心理会了,而且对方也知趣,早已让开大道,贴向路边。

可是无心她无心惹事,可总有

不省心的就喜欢惹事,只见谢家老二谢地,一看那位跨坐在马上,白马银枪、一身白袍的标行青年,就吃味了起来。

无他,这青年长得太俊俏了,谢氏兄弟和人家一比,就好像白天鹅脚下的黑炭头一样,丝毫不起眼,这就让他很不爽。

当大队路过那位青年身边的时候,谢地不怀好意地斜睨了对方一眼,张口道:“喂,你这家伙,不会是个娘们吧,长得这么好看干嘛,想上天吗?”

“长着一副人模狗样,就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啊,吃你谢二哥一斧试试。”这货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口中说着,手里的大斧就已经抡起,毫不犹豫地就劈了过去。

乌光赫然,势若奔雷,虽然没打算一斧头劈了对方,若对方只是普通人,起码也够人家喝上一壶的。

英俊青年似乎无意惹事,可你性格再好,也有无奈的时候,比如碰到无赖和人渣的时候,青年面临的,可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眼看一斧就要劈到眼前了,英俊青年似乎还在踌躇,可这要命的一斧由不得他不挡啊,只见一道银光倏然而起,那绚烂的流光,好似银屏炸裂、又似浪激礁岩,璀璨至极,炫目无比。

“当”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让驱马前行的尉迟槿和谢天二人,猛地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向谢地的方向。

这一看,就突然吓了一跳,只见那漫天的银光逐渐淡去,谢地的喉咙处,却蓦然停留着一支枪头,寒光森然、骇得这个夯货,目瞪口呆、喉结蠕动不已。

一招,只是一招,白马青年,不但挡住了谢地的突然一斧,还趁势挥抢反攻,一举就将其制住了,着彪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谢地,甚至连看过来的尉迟槿和谢天,都被惊住了。

撩拨撩到狗,反被咬一口,这是小事,打几针,记住教训就行。

可撩拨撩到鬼,反把小命赔,这就是大事了,谢地不走运,显然夜路走多碰到鬼了。

“怎么回事,打行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向我部下动手。”一眼就看到谢地被人所制,尉迟槿一呆之后,就立刻爆发了,只见她瞪着一双凤眸,寒光凛然,十分不善地望向白马青年,厉声质问道。

尉迟槿即便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那冷峻的俏脸,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架势,看得白袍青年一愣,这才缓缓地收回银枪,拱手道:“将军,在下赵子龙,赵氏标行的行首,并非诚心冒犯将军,只是这位将军贸然出击,袭击在下,在下只是无奈反击罢了,还请将军明鉴。”

“贸然袭击你,谢地,到底怎么回事?”一见对方收回银枪,并且言辞恳切,尉迟槿不禁疑惑了起来,一脸肃然地看向谢地。

谢地一看尉迟槿的脸色,就知道要坏事,不过面对自家娘子,他可从来不敢说谎。

谢氏兄弟乃是尉迟阗麾下忠良之后,他们的父亲,跟随着尉迟阗战死在洪州,二人也是

尉迟老夫人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的,可以说他们对于尉迟槿的感情,更多的还是兄长对于小妹的溺爱之情。

就连尉迟老夫人的亲儿子尉迟信,都对这位小娘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他们,闻言挠了挠后脑勺,犹犹豫豫地道:“将军,我是看这位打行的仪表不凡,一时起了试探之心,就掂量了一下他的身手,所以才造成这个误会的。”

一句话,同一个意思,千万种表达,对于谢地的解释,尉迟槿岂能不明其中深意,这家伙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不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吗,肯定又是他手痒了,撩拨了别人吧。

心中了然,尉迟槿狠狠地瞪了谢地一眼,这才拱手道:“这位赵兄,是我的部下失礼了,刚才错怪你了,还请多多包涵。”

一言即出,不等赵子龙回应,尉迟槿又想到了什么,谢天、谢地这两个家伙,有时候确实混蛋了点,可再怎么说,也是武艺不俗的悍将,对方竟然能在一刹那之间制住了谢地,可见此人身手之强,如此良才,岂能放过。

“无妨。”赵子龙摆摆手,标行虽然是吃武艺这行饭的,可周边关系同样很重要,既然这位小胡子将军,如此通情达理,他也就不打算追究了,以和为贵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民不与官斗,古今做官的怎么想,普通小民怕是都有这种心理吧,赵子龙出身普通百姓,自然也有这种心理,虽然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可毕竟不能免俗。

既然不打算追究,他也就打算离去,可正在这个时候,尉迟槿又突然开口道:“古有赵云,赵子龙,一身是胆、忠义无双,赵兄与之同名,怕是也绝非凡俗吧。”

赵云,这个名字一出,让赵子龙浑身一颤,这可是他前世的名字,被人当面提起,难免有些震动,而且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得放弃策马离去,再次拱手道:“不敢,只是练了几手庄稼把式,成立了个标行,混口饭吃。”

“哎,那个,那个赵兄,你就别谦虚了,我谢地也是一名悍将,自信身手不弱,却在你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若是你再谦虚,就显得虚伪了。”被赵子龙一招所制,让谢地骇然之余,也对其人身手佩服之至,闻听赵子龙谦虚,不由得开口捧了一句。

被人当面盛赞,让赵子龙心中出现一丝波动,拱手连道:“在下惭愧之至,怎么能和诸位将军相提并论。”

“哈哈哈,赵兄客气了。”尉迟槿美眸微眯,佯作开朗地大笑道。

只是女扮男装,笑得再爽朗,也难免会出现不协调,赵子龙又不是凡俗,听到笑声中,好似含有女音,不免就有些好奇了起来。

难道这位小胡子将军,是个女儿身?这一念头出现,就立刻不可抑制,疯狂蔓延了开去。

似乎意识到了不妥,尉迟槿连忙收住了笑声,温和道:“赵兄有如此身手,怎么就没有投身军旅呢,马革裹尸、封妻荫子,不正是大丈夫才该做的事情吗?”

第二零八章 义结子龙

赵子龙闻言,久久难以平息心中的激荡。

尉迟槿说的不错,马革裹尸、封妻荫子,正是古今男儿,那藏在骨血深处、壮烈而炽热的野望。

赵子龙自然也有挥戈沙场、百战封将的渴望,可唐末的时局,倒是让他不知该投奔何人了。

他是普通百姓,在这个连考取功名,都需要贿赂、托关系的时代,谁会重用一个没有出身的人呢。

前世的赵子龙,正是由于出身不好,投身公孙瓒后,却一直得不到重用,唐代比汉末好点,却对出身,依然看得很重。

前些年,他好不容易筛选了一个目标,准本投奔朔州朱璃。

无他,朱璃就是平民出身,麾下大将,也多以草军降将为主,其余大将也并非出身名门,让他看到了希望。

可尚未等他来得及前去投效,就传出朱璃抗旨不遵、肆意攻略河间、阴谋造反的消息,举国通缉,他这投奔之举,自然也就搁浅了。

最近又听说朱璃被平反,居庸关击溃二十万狄人、走马平丰州,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做完了这一标,他本来就打算北上投军了,恰在这时,尉迟槿之言正好触动了他的心弦。

赵子龙艳羡的神色,自然落入了尉迟槿的眼中,于是她连忙趁火打铁道:“赵兄若是有意投军,小弟不才,愿为赵兄引荐。”

“啊,将军,这,这如何使得?”尉迟槿之言,瞬间惊呆了赵子龙,萍水相逢,双方还发生过龌龊,这位将军不但没有记恨在心,反而殷勤地想要为他引荐入伍,他岂能不惊疑。

虽然惊疑不定,他却并未立刻拒绝,投身军旅本就是他的夙愿,若是由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引荐,他确实会感到不真实。

“怎么,赵兄不相信在下吗?”尉迟槿柳眉微蹙,疑惑地道。

随后不等赵子龙回应,她就意识到了一丝违和。

是她看到高手,太着急了。

试想一下,半路遇到一个人,刚刚还和对方的同伴发生过冲突,那人不但没有打击报复你,还突然跟你说,我给你介绍个工作吧,怎么样?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免会让对方疑虑重重。

想明白了这里的道道,尉迟槿讪讪了起来,不过,她绝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执着道:“赵兄若是不信,小弟愿和赵兄义结金兰,我们歃血盟誓,天地为证,这样的话,赵兄就不会怀疑小弟的用意了吧。”

古人的异姓兄弟,在一定程度上,可是十分稳固的,如刘、关、张三兄弟,还有岳鹏举、杨再兴、谭二虎三兄弟等;败类就不说了,大多数的时候,这层关系,还是可以放心信任的。

尉迟槿一连串的言行举措,听得赵子龙狐疑不已,神色愈发踌躇起来。

这个时候,尉迟槿倒是干脆,只见她直接跳下战马,根本不顾别人的眼色,当先就向道路一侧的山坡上走去,那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显然是打算就地结义,以证真心。

而那些标行打行的大汉看到了这一幕,尽皆望向了赵子龙,眼中的艳羡之色,再明显不过了,那可是一名将军啊,竟然愿意同他们的行首做兄弟,想想都让

人羡慕不已。

连身为将军的尉迟槿都言行如一,不惜当即表明心迹,赵子龙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看到这一幕,他心下一横,随即跳下战马,缓步就向尉迟槿的身影追去,二人一前一后,径直向小山坡上走去。

尉迟槿这么做,当然不是任性而为,她有她的筹谋。

她麾下现在虽然有五百牙兵,而且都是河东战力最彪悍的鸦儿卫士,可这些人都是李克用培养的,关键时刻,绝对不会唯尉迟槿之命是从,毕竟,他们效忠的还是李克用。

而尉迟槿若想顺利北返,所能依靠的,就仅仅只有他们自身三人,这就是身处河东的弊端,她无从借力啊。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突然冒出来的赵子龙,一招就反制了谢地,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如是能够让这样一个高手帮助她,尉迟槿的计划就会顺利多了。

虽然知道利用别人是不对的,可现在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同赵子龙结拜,既是安抚对方之心,也是给自己添加一重保证。

一见赵子龙跟来,尉迟槿松了一口气,忽悠一名久历世俗的行首,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现在可是连关乎终生的信义,都拿出来作赌注了。

当二人来到山巅,谢天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大箱子,立刻快步跟了过来,这里可是尉迟槿的宝贝,什么女儿家的私密物件、收藏等等,全都放在里面。

既然是歃血为誓,岂能没有器皿,当谢天来到尉迟槿身边,她就顺手接过箱子,背过身去,很快就从里面拿出两只夜光杯,转手递给了谢天,让他端着。

这才看向赵子龙,郑重地道:“赵兄,小弟诚心结交,不管此后发生何事,一旦结拜,赵兄就是小弟的义兄了,一声义兄,一辈子的兄长,还请赵兄以后多多指教。”

赵子龙闻言,双眸微眯,身为三国时期的常胜将军,他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位小将军率性之下,就会和他结为义兄弟的。

尉迟槿此时出言,话中有话,显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个义兄,怕是不好当啊。

可人生在世,尤其是和人相处,最看重的就是对方的人品了。

刚才,就谢地无理取闹一事,尉迟槿猜出真相后,就立即放下架子,率先向他道歉,从而也看看出,眼前之人,起码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再加上对方是官身,赵子龙只是一个民间打行的,对方一心同他结拜,折节下交,盛情难却,若是他拂逆了对方的盛意,鬼知道双方会不会打起来。

一旦发展到了那个地步,他自然不怕,可他毕竟不是一个人,这里还有一帮标行兄弟,还有他的雇主等人,刀剑无眼,武艺再高,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安全吧。

综合这些因此,赵子龙即便明知尉迟槿心怀叵测,他也只能认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不了,以后观其品性,再做定夺好了。

“贤弟客气,我等兄弟歃血为誓,天地共证,一声兄弟一辈子,赵某绝不含糊。”即便猜出尉迟槿别有目的,赵子龙依旧坚定地承诺道。

“好,兄长高义。”

尉迟槿同

样非常聪明,聪明人大多不会小看任何人,更不可能认为一个标行行首是傻瓜,在这个年代,能身为一方行首的人,可绝不是光凭身手强硬,就能胜任的。

对方绝对能够意识到,她此举不单纯,既然意识到这一点,还能如此坦然,她又怎么能不佩服呢。

“仓啷”

一声利器出鞘之声,骤然响起。

只见尉迟槿从小腿处,摸出一把带鞘的匕首,猛地利刃出鞘,就见她眉都不皱一下,“刷”的一声,就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瞬间滴落而下。

谢天一看,连忙将两盏夜光杯捧向前去,接住那滴落的鲜血,赵子龙也不含糊,同样“仓啷”一声拔出佩剑,“刷”的一下,就割破手腕。

待尉迟槿将手臂收回,他便将手腕递到夜光杯上,将鲜血分别滴在两只杯子中。

酒香扑鼻,那是尉迟槿的珍藏,酒是好酒,盏是名盏,好酒溶血,名盏流光,二人分别从谢天手中接过酒盏,相对举盏,完成一礼。

随即二人,就一同转身向东,酒盏高举,擎盏向天,完成邀天明鉴。

“噗通”

“噗通”

一礼之后,二人双双跪伏于地,面朝东方,仰望浩然烈日。

“赵子龙”

“尉迟槿”

相互报名,结义开始,只见二人报完姓名,就共同开口道:“虽为异姓,愿结兄弟,生死与共,患难相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黄天厚土,明鉴此心,背信弃义,天人共戮,哈哈哈。”

誓成,赵子龙开怀大笑,尉迟槿也不禁仰天附和,可她这一笑,她那清脆、细致的嗓音,就又出卖了她。

此时可不比刚才,结义既成,赵子龙的身份就大不一样了,无论尉迟槿身份如何,他都是对方的义兄;这就好一个农夫的儿子,突然做了皇帝,却依然改变不了农夫是他爹的事实一样。

察觉尉迟槿笑声中的违和,赵子龙就好笑地看向她道:“贤弟,如今你我盟誓已成,情义在心,赵某就在想,我认下的可能不是一位贤弟吧,是吗,我的好妹子?”

结义既成,尉迟槿放下心来,见赵子龙直接戳穿自己的伪装,就坦然道:“兄长见谅,小妹也是迫不得已,小妹真名就是尉迟槿,可在这河东军中,我还有一个名字,叫韩槿,身份是徐州节度使韩雉的妹妹。”

“徐州韩雉,莫非义妹,还和风头正劲的韩都督有关系?”赵子龙十分诧异,不是什么人都敢冒充韩雉的妹妹的,韩雉可以说是大唐境内,最近一、两年来,风头最劲的节度使。

从其登上节度使这个位子,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年有余,可这个人,竟然在一年多的时间内,不但稳住徐州,还连下十余州,徐州以东的地域,现在已经全都被他纳归在治下了,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

“兄长误会了,韩雉,嗯,他只是小妹的朋友;小妹本是洪州人,现居范阳,流落河东,实乃误信奸人所致,为了自保,才混迹军中。”尉迟槿没有隐瞒,准备将自己的情况,向赵子龙和盘托出,以鉴赤诚。

第二零九章 筹谋阳曲

听闻尉迟槿的叙述,赵子龙惊讶不已,眼前的这位小娘子,也就是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义妹,竟然就是朱璃的未婚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朱璃以弱冠之龄,纵横战场、战绩彪炳,是一个让他羡慕不已、钦佩有加的英雄。

朱璃的未婚妻尉迟槿,现在竟然成了他的义妹,倒是让赵子龙欣喜不已,对方流落河东,遇到了麻烦,无论是主观愿望,还是被动义气,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只是这梦幻般的境遇,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小娘也太那啥了,竟然被人诓骗到了河东,还帮李克用肃清了潞州,他真想问问,小娘子,你到底是哪边的呀?

现在好了,女儿身暴露,这小娘子急眼了。

“兄长,面对小妹的这种境况,兄长可有办法破局。”现在赵子龙是她大兄,作为妹妹,尉迟槿不再见外,直接向其问策。

赵子龙闻言,眉头微皱少顷,随后双眸一亮,转头道:“小妹,为兄倒是有个好办法,只是你要稍等一天。”

“我这次护送的商队,目的地就是晋州霍邑,此地距离灵石不远,待为兄完成护送的任务,拿了赏钱,就整顿一下人手,购买一批粮草,就可以为小妹解忧了。”

“唔”尉迟槿闻言,晶眸一亮。

她向赵子龙问策,其实并未指望对方回应,毕竟她自己也是筹谋良久,才想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谁知对方只是眨眼之间,就似乎有了主意,显然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知兄长的办法,指的是什么,可否说给小妹听听。”这么快就有办法,会不会不能凑效啊,这也是尉迟槿担心的。

赵子龙一眼就看出了尉迟槿的担忧,更何况,他的办法,还需要尉迟槿配合,自然无需隐瞒对方。

几乎尉迟槿刚刚问出口,他就立刻接口道:“为兄的计策,说起来很简单,太原如今变成了沙陀人的老巢,在沙陀人的威名震慑下,四周竟然连个毛贼都没有,太安逸了,这种环境最容易让人倏忽大意。”

“如果太原的境内,突然出现了一伙山贼,你猜这些沙陀人会怎么想呢?”

尉迟槿闻言,秀美一挑,沉思道:“兄长欲扮作山贼,肆虐太原吗?”

“非也,为兄的这支山贼,会出现在宁武关附近,而且还会生擒住你这位河东大将,你麾下的那些鸦儿卫士,若是见你被山贼生擒活捉了去,他们会如何呢?”赵子龙看向尉迟槿,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是我被生擒?”尉迟槿闻言,循着赵子龙的思路,继续思忖道:“宁武关,毗邻阳曲,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以他们的性子,一定会就近飞报阳曲。”

“不错。”杨子龙赞许地看了尉迟槿一眼,接着道:“我听你说,贺回鹘、薛铁山二人,好像对你颇有好感,若是你被山贼生擒,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愤怒;而我又是山贼,无论是为了照顾你的颜面,还是掩饰他们治下的倏忽,这二人必然会精兵来击。”

“如此说来

,兄长打的是薛铁山、贺回鹘的主意喽?”

“不错,只要对方来救,来一个我就擒一个,介时,只要我们给宁武关的河朔守将通个信,面对群龙无首的阳曲,你说宁武关守将会不会出兵呢?”赵子龙自信地道。

李克用同朱璃是死敌,不仅双方的部下知道,整个天下恐怕还鲜有不知道的;毕竟李国昌不是无名之辈,孟绝海更是凶名昭著,李国昌死在孟绝海的手中,也就相当于朱璃杀了李克用的老子,这种事关两大藩镇的恩怨,好事的群众,岂能不大肆宣扬呢。

李克用驻兵阳曲、天门;朱璃驻兵宁武、石岭,正是博弈的重要关隘。

李克用只要攻破宁武、石岭任何一关,都能够长驱直入,直捣朱璃老巢;同样道理,只要朱璃拿下阳曲、天门任何一地,就可以跃马太原,夺取河东。

一旦获知阳曲群龙无首,霍青绝对不会犹豫,必然挥兵阳曲。

这个道理不用赵子龙明说,尉迟槿也能想通了关窍,闻言,不禁大喜道:“好,好,兄长妙计,果然非凡,我们就这么办好了。”

“只要小妹顺利返回朔州,到时候一定请兄长把酒庆祝一番。”

当天晚上,赵子龙带着商队南下而去,而尉迟槿就在高壁岭下,率部驻扎了一晚,赵子龙第二天就率领人手,筹备粮草,在尉迟槿缓缓而去之后,就越过高壁岭,直奔太原而去。

阳曲县,位于太原西北,北接忻州、西临静乐。

李克用驻兵阳曲、天门关两地,互为犄角,死死锁住了石岭关、宁武关,朔州军无论是东进、还是南下,尽皆被堵。

云中山,贯通阳曲南北,历来就有“屏北屏障”之誉,赵子龙、尉迟槿约定的地点,就在这里。

为了给赵子龙充裕的时间准备,尉迟槿一行,北上的速度并不快,她一边密切关注着潞城的战况,一边悠然地向太原进发着。

靠近太原之际,尉迟槿突然绕过晋阳城,率部就向云中山的方向驰去,口中还一个劲地吆喝着,先去看看老友、叙叙旧之类的,这个老友,自然就是指贺回鹘和薛铁山二人了。

可是大军沿着云中山行进不久,沿山的道路上,突然一个凹陷,尉迟槿主仆三人,突然连人带马,猛地向下坠去,甚至连惊呼都没有发出一声,就掉进了一个硕大的坑洞之中。

于此同时,山道四周的密林中,骤然传来密如暴雨般的敲锣声,似乎有着无数的人马,隐藏在其中一样,一名一身黑衣,面罩青红鬼面的山贼,带着两名一脸横肉的山贼,策马杀了出来,径直冲向还处于震惊中的鸦儿卫士。

一见这副模样,鸦儿卫士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被人伏击了,确切地说,他们被山贼给打劫了,不过这些山贼似乎十分彪悍,连河东大将都敢劫。

哪里冒出来的山贼,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劫持了什么人,那可是李克用身边正红得发紫的韩将军啊。

“喂,你们这些天杀的山贼,你可知道你

们劫持的是什么人,要是让总管知道,你们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一名校尉看向那名冲出来的“贼首”,气急败坏地咋呼道。

“快放了我们韩将军,然后磕头认错,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另一名校尉,立刻帮腔。

可惜,任凭他们再如何恫吓威胁,贼首只是不理,闷头就向他们冲杀过去。

鸦儿卫士乃朔州最精锐的一只步兵,可是甫一接触到那名贼首,他们才知道花儿为啥那样红,在贼首的银枪肆虐之下,这些河东最精锐的鸦儿卫士,瞬间就被杀得哭爹喊娘、狼奔豸突了起来。

那一杆一枪,仿佛并非凡兵一样,犹如一条谪落天际的银龙,横行无忌、挡者披靡,真是人挡杀人,佛挡诸佛,如此威势、如此悲催,这些鸦儿卫士,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奔逃之际,有人偷眼向后望去,只见尉迟槿、谢天、谢地三人,瞬间就被数名山贼从坑洞里捞了出来,只是甫一现身,就被绳索加身、五花大绑了起来,继而一流烟似的押往了密林深处。

要知道,在李克用的眼中,尉迟槿化身的韩槿,可是分量不轻啊,更何况,尉迟槿一年来,尽心尽力,肃清了潞州,眼看就要将孟方立逐出了潞州,还没来得及请功封赏,就被人生擒活捉走了。

身为李克用派在尉迟槿身边,保护她安全的鸦儿卫士,岂能急得眼都红了,可也只能干着急,这个山贼首领,简直就是魔鬼啊,太可怕了,屠戮起他们,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冲散了鸦儿卫士,贼首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些小喽的死活,赶跑了他们,就回马冲入密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残余的鸦儿卫士,聚拢在了一起,一名校尉模样的人,阴沉道:“没办法,将军被山贼掠去,我等难辞其咎,除非救出将军,否则难有活路。”

其余之人闻言,无不如丧考妣,他们是牙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和死士根本没什么区别,只要大将有个闪失,其余之人的宿命,几乎瞬间就注定了。

“太原是我河东中枢,谁曾想到这里会出现山贼?”一名牙兵队正,一脸苦涩地道。

“这些山贼太猖狂了,竟然连将军都敢劫,难道他们就不怕死吗?”有人愤恨不已。

“现在净说屁话,有用吗,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即便我等战死,韩将军也绝不容失,这是总管的铁令。”另一名校尉,勉强保持了一丝冷静,掷地有声道。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不已,可一时半会,谁也说不出可行又有效的办法来。

赵子龙扮作的山贼头目,冲杀得太凶了,这些牙兵虽然凶悍,却无人是其一合之敌,被他挑杀了数人,指望着这些人去找赵子龙硬拼,显然是不可能的。

想要摸进山贼窝,暗中营救,也不现实,这些山贼练军旅都敢袭击,不是愣头青,就是有所依仗,他们可不敢贸然前往,身死事小,因此连累他们心中的“韩将军”,就大条了。

第二一零章 旌麾万乘迎“媳妇”

“这样吧,我率领一些弟兄,留守在这里,探听贼人的虚实;刘校尉,你立刻飞马前往阳曲,将韩将军不慎被贼人生擒的消息,禀报两位将军,他们和韩将军的关系比较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应该会设法搭救。”这名校尉无计可施,就想到了阳曲守将贺回鹘、薛铁山二人。

“好,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刘校尉颔首,满脸苦涩道。

心中却在无声嘶吼,韩将军啊、韩将军,你这被山贼一活捉,一辈子的英明,可就这么毁了啊。

尉迟槿三人,被赵子龙“劫”上山,大寨中,尉迟槿三人哪有被人劫持的样子。

主仆三人毫发无损,正待在临时的山寨正厅之中,施施然地饮起茶来。

赵子龙陪坐在侧,望着尉迟槿道:“小妹,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设法联系宁武关守将了,事先和他们约定好信号,只待为兄生擒几名大将后,就让他们突袭阳曲,一举拿下这座太原西北的要塞。”

“兄长所言极是。”尉迟槿点点头,立刻转过头对着谢天道:“谢天,你立刻设法联系鬼卫,我们现在是靠近不了两关了,但鬼卫一定有办法。”

“放心吧,娘子,这事我一定办妥。”谢天非常自信,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鬼卫从未同他断过联系。

对于鬼卫,赵子龙不明所以,不过,也能猜出个大概,这应该是朱璃麾下的一支暗中力量。

“这样最好,现在就等鱼儿咬钩了,若是阳曲被破,就看李克用还顾不顾得上盐池了。”赵子龙好整以暇地道,话中不免多了一丝嘲讽。

赵子龙,出生恒州真定,正在孟方立的治下,虽然孟方立无道,可李克用攻伐孟方立,使得孟方立为了应付李克用,加重了地方赋税,使得恒州百姓更加苦不堪言,赵子龙切身体会,对于二人均无好感。

此次帮助尉迟槿,一则为义;二则是为泄愤;三则,也无偿没有向朱璃递交投名状之意,只要他的计策顺利,朔州大军趁机夺取太原,应该绝非难事,携带攻陷太原之功,前去投效,自然会被重视。

其实是他想多了,只要他出现在朱璃面前,凭借着山海经的能力,朱璃瞬间就会认出他来,根本不愁不被重用。

正所谓立场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同,也不怪赵子龙如此考量,他重活一世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除了他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不仅是他,朔州几乎所有的重生英魂,怕是都有这个心理吧,可他们认为的秘密,朱璃通过山海经,一早就明悟在心,只是不曾揭穿罢了。

朔州,刚刚跟随朱璃从丰州归来的郭奇佐,接到了鬼卫的密报。

一听事关尉迟槿和太原,郭奇佐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通知郭崇韬,相约对方在将军府门前相见,继而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将军府。

将军府,还是以前朔州的刺史府,除了

修缮了一遍,几乎还是老样子。

议事大厅之中,朱璃目光惊疑地望向匆匆赶来的郭奇佐、郭崇韬二人,神色惊疑不已。

他正陪着吕奉先、高思继、王月瑶三人,主要是吕奉先执意要前来朔州,朱璃正在嘱托王月瑶,为他准备一栋府邸。

高思继身为朔州牙将,朱璃在的地方,就是他执勤的地方,自然也在。

刚刚嘱咐完王月瑶,正要示意他们去看房子的时候,二郭就匆匆赶来了。

“两位先生有事?”看着二人一脸焦急的神情,朱璃眯起了双眸,神色肃然了起来。

能让郭奇佐和郭崇韬急上心头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他自然不敢怠慢。

郭奇佐顾不得向其他人点头示意,就直接向着朱璃拱手一礼道:“将军,忻州有变,娘子将归。”

“娘子将归”四字一出,朱璃立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同时听到这四个字的王月瑶,也不禁一愣,倏然望向郭奇佐。

在整个朔州,能被郭奇佐慎重提起的娘子,屈指可数,而尉迟槿无疑就是其中最有资格的一个,在武悼、郭奇佐等人的心中,尉迟槿和朱璃虽未成亲,却早已位列夫人之位了,事关未来河朔的主母,他们岂敢大意。

“槿儿要回来了?!”朱璃虎目倏睁,梦呓一般地低喃一句,那湛然的眼神,映照得整个大厅,似乎都在这刹那之间,明朗了许多,让人瞬间就能感受到那一抹激荡的心境。

这副神情,看在王月瑶的眼中,让她神情略显黯然,这一刻,她巴不得自己才是流落太原的尉迟槿,恨不得以身相代,可这一切毕竟只能是她的幻想。

世上多的是富易妻的男子,却鲜少始终如一的良人,而朱璃给她的感觉,就是后者,越是如此,对方在她眼中就越发璀璨,犹如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瑰宝一般,可遇不可求。

宁缺毋滥,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很难,诱惑无处不在、蛊惑萦绕满天、世俗的目光、寂寞的煎熬,等等,一旦沉沦,回首处,美好不在,即便倾城绝世,也不过是厅上琉璃、瓶中鲜花,只是别人炫耀的装饰品罢了。

越是如此,王月瑶就愈发坚定了那颗痴心,而瞥向吕奉先的眼神就愈发不善起来,对方那无时无刻的痴迷,那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的目光,都让她恶寒不已,更怕朱璃误会。

“不错,娘子同其义兄,应该正在筹谋对付河东守将,就是驻扎在阳曲和天门的河东大将;两日前,他们委托鬼卫联系霍青、周德威二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以便伺机南下,夺取太原。”郭奇佐目露神光,烨烨生辉,一提到夺取太原,他就犹如饿狼看到小绵羊一般的振奋。

和朱璃不同,郭奇佐虽然也有深厚的民族情操,却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是朱璃的谋主,谋主的职责就是辅佐良主,统一天下、扩充地盘、壮大实力。

一直以来,太原就像一根钉子

一样,威胁着朱璃的治地,将河朔军死死地堵在北方,不能向南迈进半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南下太原的机会,他岂能不兴奋。

“将军,李克用、盖寓、李嗣源等人,正在征战关中,和朱玫、李昌符恶战不已,一时半会绝对回不来;河东悍将李存孝,也在潞州血拼李殷锐,贸然回援,怕是他也承担不起潞州失陷的责任,如此时机,正是我们南下太原、挥戈河东的最佳时机。”郭奇佐的话刚刚落音,郭崇韬就立刻接口附和道。

李殷锐可是孟方立的大将,若是好对付,尉迟槿早就杀了对方,即便李存孝前往,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必然要有一番盘缠大战,这个空隙,就是朱璃他们的机会。

“时下,盐池之争,已经牵扯到数个藩镇,李昌符、朱玫、王重荣、李克用、诸葛仲等人,尽皆卷入其中,无暇顾及我等。”

“山东,王景崇大去未久,王年幼,虽然聪慧,但绝不敢在这时四处攻略;至于义武军王处存河威武军李全忠二人,似乎正在和岳鹏举对峙平州,更是无暇他顾;将军,此乃天赐良机于将军啊,还请将军立刻发兵忻州,直袭太原。”郭崇韬言毕,立刻单膝跪地,拱手请命。

“请将军发兵忻州、攻袭太原。”郭奇佐也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附和道。

时至今日,郭奇佐还是首次向朱璃建议出击,态度之决绝,让人动容不已。

边上的高思继不明所以,但他知道,两位郭先生在朱璃心中的分量,二人所请之事尽皆关系河朔大计,因此不敢怠慢,连忙有样学样,单膝跪地,拱手请命道:“请将军发兵,属下必效死命。”

众人的恳请,朱璃看在眼中,自然从善如流,不说他和李克用不死不休的关系,光是尉迟槿想要回来一事,他就必须要走一趟。

小别还胜新婚,这都一年多未见了,自然十分思念,若是尉迟槿老老实实呆在朔州或范阳,他还不会如此挂念,毕竟他安心,可对方却在河东啊,怎么能不牵挂呢。

准媳妇要回家,半路有人阻挡,朱璃还会犹豫吗?

自然不会,屁颠屁颠地跑去迎接还差不多,几乎众人请战声落,他就立刻道:“好,思继,立刻整顿兵马,我们明日一早,就南下忻州。”

“诺”

“奉先,你也来吧,河东的悍将太多,正是你用武之际。”朱璃看向吕奉先,不客气地招呼道。

“诺”

“月瑶,奉先的府邸之事,就麻烦你张罗了。”朱璃转向王月瑶,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有歉然,当然也有祝福。

“将军放心,奴家自然不会让将军失望,将军就放心去吧。”王月瑶强作欢颜,恭谨有礼,淡然应道。

翌日一早,朱璃就带上吕奉先、高思继、高冕三名悍将,连同上万越骑,还有四千牙兵,驰往忻州,神情振奋地迎接“媳妇”去了,那速度,简直比狗追似的还快。

第二一一章 天下五仙

潞州,黎城。

军营之中,李存孝大帐,李存孝神色不善地望向面前的一名牙兵,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名牙兵一见自家将军神色不善,不敢迟疑,连忙道:“将军,韩将军只带五百亲近牙兵,一路向北,早在几天前,就赶回太原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可是潞州主将,怎么会如此胡闹,大战正炽,竟然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这是什么道理?”李存孝难以置信,异常火爆地冲着那名牙兵怒喝道。

“将军,属下绝不敢诓骗将军,将军大可前往县府一探便知。”牙兵神色沉凝,拱手坚定道。

牙兵自然不可能欺骗他的,与其说他不相信牙兵,还不如说他不相信自己,他不理解,韩槿为何胆敢如此出挑。

莫非是因为自己撞破了他的女儿身,这才让她进退失据,仓惶返回太原的,这个念头一浮现,立刻就让李存孝颓丧不已起来。

若是韩槿因为这件事,临阵北返的,那他还真脱不了干系,这可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无可辩驳。

可是自从那次识破韩槿的女儿身,对方的身影,就像刀刻石砌一般地烙在了李存孝的心中。

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他此刻的心境,也毫不为过,甚至大战的时候,只要坐镇后方,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那张绝色容颜,让他激动不已,也神往不已。

不行,必须尽快了结李殷锐,回太原看看她,想到这里,李存孝瞬间便有了决定,感觉浑身骤然充满了力量,那是一种满血复活、激情澎湃的力量,让他瞬间就变得生龙活虎、干劲十足了起来。

长安,枢密院。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走出了枢密院的殿门。

陪同老太监的只有两人,其中那位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是周承晦;而在老太监左侧,却俏立着一位娘子,只见她道髻鹅然、妩媚绝艳、长刀负身,顾盼生姿,堪称绝色倾城、风情无限,绝对是个祸水级的美人儿。

“承晦,李那边准备妥当了吗?”奸细嘶哑的声音,出自老太监之口,问向周承晦。

从声音就可分辨出,此人正是一直隐匿于大殿暗中之人,外人一直认为,他就是死而复生的刘行深,情况诡异,无从揣度。

“大家放心,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如今李儇西幸凤翔,长安空虚,只待朱玫和黄埔镛进城,我们就可以扶持李上位了。”周承晦淡然应道。

旁边的女子闻言,秀眉微蹙,随即就朱唇微开、甜嚅声起:“刘大家,李儇尚在,即便李上位又能如何,谁会承认?”

此言一出,令老太监和周承晦尽皆一愣,虽然言出突然,却让人深思。

少顷,老太监嘶哑道:“那依翠微姑娘之意,我等应该如何做,才能换掉李儇这个混蛋?”

“哼”女子闻言,冷哼一声,继续绵软地道:“大家不妨来个借刀杀人,做掉李儇,只要李儇一死,我们再顺势扶起李,就名正言顺了。”

“借刀杀人。”老太监低喃一句,疑惑道:“借谁的刀,谁又有这个本事,在神策军的层层保护之下,杀掉李儇;即便那人有这个本事,他还必须得有这个胆量才行,弑君不是谁都敢做的?”

“莫非翠微姑娘准备亲自动手?”一直淡然的周承晦,突然看向这位妩媚妖艳的女子,好奇地问道。

对于这个女子,周承晦可丝毫不敢小觑。

江湖传言,“翠微银刀现,生死不相见。”很多人以为“银刀”是指王智兴,而“翠微”就是指翠微阁。

王智兴出自翠微阁,才会让人认为这句话是指王智兴一人,这个认知大错特错。

翠微可不是指翠微阁,它同样指一个人,一个堪比王智兴的顶级刀客,甚至对男人来说,她比王智兴更加可怕。

其人修为堪比王智兴,她还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妩媚妖艳的女人,美色本身就是一种武器,关键时刻,这还是一件致命的武器,杀人不见血的武器。

她就是眼前的这个女道士,名叫鱼翠微。

朔州翠微阁阁主侍渔姑娘,不过是她的一名侍女罢了。

她才是翠微阁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她活着,就是翠微阁的招牌。

“周都尉说笑了,翠微不过一介女流,自然没那个本事,可在河西却有人能做到。”鱼翠微向着周承晦微微一笑,淡然道,一眼如水,让人想入非非,这是一个妖精。

“河西?”老太监一听,就立刻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归义军?”

“不错,张淮深在河西,处境艰难,若是这个时候,大家给他送上一份大礼,相信他绝不会拒绝,一定乐意成为大家手中的刀。”鱼翠微笃定道。

老太监没有怀疑鱼翠微的话,而是径直问道:“以什么理由,可以让张淮深出手?”

“嘻嘻”老太监的话,无疑证明这个老家伙心动了,自己的意见被采纳,让鱼翠微很开心,轻笑道:“大家曾经追杀朱璃,欲将其置于死地,用的是什么理由啊?”

“朱璃不经朝廷允许,肆意攻略其他藩镇。”周承晦脱口而出。

“嘿嘿,这就对了,李昌符攻击王重荣,似乎也没有经过朝廷允许啊。”鱼翠微毅然指出,李昌符身为凤翔节度使,征讨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似乎和朱璃当初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区别。

“翠微姑娘,李昌符出击王重荣,可是田令孜授意的,自然算是朝廷默许的。”周承晦辩解道。

“哼”鱼翠微闻言,娇哼一声,“田令孜,他什么时候可以代表朝廷了?”

对啊,田令孜什么时候可以代表朝廷了,他只是一个阉宦,有什么资格代表朝廷,最多也不过是代表部分阉宦的利益罢了。

听到这里,老太监神色一动,立刻开口道:“翠微说的不错,承晦,派人暗中把我的意思传给张淮深,若是他能拿下凤翔,杀掉李儇,以后凤翔节度使这个位子,我就让他来做好了。”

“诺”周承晦闻言立刻应诺,心中同时涌起一抹明悟,田令

孜,怕是要被这位大家舍弃了。

“对了,你刚刚提到朱璃,这个家伙在干什么?”老太监望向鱼翠微,好奇地问道,对于这个怀化将军,他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辗转数次都没杀掉对方,印象能不深刻吗?

鱼翠微闻言,慨然道:“这个小家伙,四月初,就走马丰州,一战灭掉狄人七万余,一直处于混乱状态的丰州,现在终于重归大唐治下了。”

丰州平定,重新纳入唐廷治下,听到这个消息,无论是老太监,还是周承晦都露出了欣然的笑容,不管内部斗得多凶狠,一旦外狄入寇,这些人的还是赞成朱璃的做法的。

“这是一个连老奴都看不懂的小家伙,狄人叩关卢龙,他二话不说挥兵支援、战而胜之;可在之前,李思恭根本就没招惹他,这小家伙却暗中占了人家的老巢,实在令人费解。”老太监摇摇头,满脸都是无奈之色。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奴家倒是看得很清楚。”鱼翠微语出惊人道,等老太监、周承晦的目光径直向她望了过去,她才施施然地继续道:“朱璃这个人,爱国却未必忠君!”

此言一出,引得老太监和周承晦,四只眼睛一阵虚眯,鱼翠微没有管他们,自顾自地道:“李思恭,党项人,却占据汉土,在朱璃的心中自然不能容。”

“别的不说,就说年初,李昌符攻击王重荣,朱玫、李克用先后卷进纷战,这个时候,无论是延、还是河东,都处于群龙无首之际,若是朱璃忠君,就应该趁虚而入,南下河东,惑是南下关中,前来平乱。”

“可他没有,他却选择了北上讨伐狄人,可见大唐是否有皇帝,对他来说根本就无所谓。”鱼翠微一副十分笃定地道。

老太监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若是天下人人都像朱璃一样,那他再扶持一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算了,不说他了,你师傅怎样了,如果老奴没有记错的话,五仙论道的日子,应该就在最近了吧。”面对这样的朱璃,老太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不愿再讨论他了,转而问起鱼翠微的师傅来。

天下五仙,阴阳大仙彭晓、击竹老仙何五云、华阳真仙施肩吾、金蟾老仙刘海蟾、华亭老仙谭峭,这五人,尽皆出现在唐末五代时期,代表着天下修道的最高成就,而且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吕岩有关系,吕岩就是吕洞宾,798年生。

其中刘海蟾,道号金蟾子,就是董凝阳的师尊,曾经和朱璃有过间接的交往。

击竹老仙何五云,就是莲社的击竹子,曾直接两次帮助过朱璃。

而鱼翠微的师尊,就是华亭老仙谭峭。

这些看似闲云野鹤的人物,皆有弟子行走天下,左右天下时局。

五仙论道,十年一次,没有固定的地点,具体的时间地点,或许只有他们亲近的人才会知晓,老太监若想前去观摩,也必须询问鱼翠微。

“不错,九月中旬,太行高壁,师尊等五位前辈,不见不散。”鱼翠微没有隐瞒,径直道出了五仙论道的时间、地点。

第二一二章 百鸟朝凤擒回鹘

山海横流第二一二章百鸟朝凤擒回鹘阳曲,西临静乐、南抵晋阳。m

李克用为了防备来自岚州方向的河朔军攻击,在此设立了一座军营,名曰:宁武攻防营。

这天,一名风尘仆仆、极为狼狈的河东校尉,快马急冲而来,一见对方身上的铠甲制式,守门的府卫就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鸦儿卫士。

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自然就不敢拦阻,鸦儿卫士可是河东战力最强一军,忠诚更是无出其右;除此之外,他们还是李克用的象征,有了这些认知,守门府卫岂敢相拦,立刻放行,任其冲进大营。

军帐之中,贺回鹘、薛铁山都在,正一脸难看地望着那名鸦儿校尉,贺回鹘难以置信地向其反复确认道:“你是说,云中山突然出现了一伙山贼,而且还坑擒了韩将军?”

“是的,贺将军,属下绝不敢诓骗两位,若不是我家将军大意,绝不会误中贼人的埋伏,谁能想到太原境内会有山贼啊。”这名校尉,赫然就是在云中山溃走的鸦儿卫士之一,此来,就是为了向贺回鹘、薛铁山二人请援的。

“混账,韩将军麾下,不是有五百鸦儿卫士吗,区区一伙山贼,你们五百精锐,难道还奈何不了对方?”薛铁山脸色铁青,云中山出现山贼,这说明他们失职了啊,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可关乎他们的信誉,他岂能不怒。

“将军息怒,我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我家韩将军坠落之后,我们就拼死冲杀而上,试图营救将军;可是,谁曾想到那山贼中竟有一悍将,只带两名麾下,就杀得我等溃不成军,无奈之下,属下这才前来向两位将军请援的。”校尉满脸苦涩。

贺回鹘、薛铁山二人闻言,对视了一下,看来这伙山贼也并非无能之辈,难怪敢那么猖狂,鸦儿卫士啊,号称以一当十的精锐,竟然被一人冲散,可见对方确实有点能耐。

不过,云中山位于阳曲西北,距离阳曲还有一百五、六十里地,韩槿这家伙没事,跑那儿去干什么?

让两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十分晦气,因为那里,正是他们的巡视范围。

“你家将军没事跑去云中山干什么?”贺回鹘皱着眉头,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校尉不敢隐瞒,苦涩道:“将军本来打算,前来看望两位将军的,中途突然游兴大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中山。”

二人一听,眉头皱得更紧,直呼晦气,这家伙莫不是在潞州混得太如意了,才没事找事,跑去游逛的吧,虽然暗中腹诽不已,但二人却不能不管。

万一韩槿有个闪失,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毕竟那小子曾经救了总管一命,一旦他们置之不理,李克用追究起来,他们至少也会落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而且这次事情,不仅关乎韩槿的个人颜面,也关乎他们的责任啊,玩勿职守之罪,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薛兄,要不我带人先去看看,你坐镇大营好了。”贺回鹘仔细想了想,就突然看向薛铁山,商量道。

薛铁山闻言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对了,抓住那个贼首,给我千刀万剐了他,这天杀的,竟然敢窜到老子的地盘胡作非

为,真是嫌命长。”

“好咧,薛兄放心,我会将他拿住,带回来交给薛兄处置的。”贺回鹘十分自信,毕竟他们都是李克用的宿将,都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的将军,岂是一个小小山贼能撼动的,在二人的心中,丝毫都没有将对方放在眼中。

云中山,地势突兀、沟壑纵横,确实不适合大规模用兵。

贺回鹘带着数千人马来到这里,率先安下营寨,却找不到山贼,无奈之下,只好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发动所有府卫,连同尉迟槿残留的牙兵,四处乱喊,大肆叫骂,就看那山贼会不会理会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误打误撞的一招,竟然还真的起到了效果,大概接近晌午时分,正在众人饥肠辘辘、准备埋锅造饭之际,一名面罩猩红鬼面,骑着一匹大青马的山贼头目,提着一杆亮银枪出现了。

这贼首十分猖狂,简直视河东府卫如若无物,只见对方,匹马单枪就敢来到河东大营的门口,直接叫板贺回鹘。

看到此人,尉迟槿麾下的残余牙兵,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连忙上报给了贺回鹘。

贺回鹘一看到贼首,心中暗赞一声,不管对方本事如何,就冲这份胆识,都值得称道一声。

欣赏归欣赏,教训一下还是要教训的,打定主意,贺回鹘就策马挥刀冲出军营,来到了赵子龙的面前,双方相隔二十余米,他就勒马停下,大声道:“阁下真是好胆,连我们韩将军都敢抓,不要命了吗?”

赵子龙闻言,面具下的双眸一抬,冷然道:“抓了又如何,本大王不仅抓了,还抓了三个,你待如何?”

“阁下何意,可知落在阁下手中的那人身份?”贺回鹘因为对赵子龙产生了一丝欣赏,就耐心地道:“不瞒你说,那人可是我家总管面前的红人,你若识相就将人放了,我做主,让你给他陪个不是,或许还可保你一命,否则,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哼,抓人并非本大王本意,我们兄弟路过贵境,手头不宽绰,若是你们识相,奉上十几万两银子,本大王一高兴,或许真的放了他们也说不定;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完好无损地回去。”赵子龙佯作一副匪气十足的样子道,张口就要十几万两银子,气得贺回鹘的脸色,突然涨的通红。

心中暗啐一口,你他娘的以为银子是野地里的杂草吗,还十几万两,把整个宁武攻防营卖了都不够,你也真敢开口。

既然好言相劝对方不听,贺回鹘就懒得跟赵子龙废话了,只见他双脚猛磕座下马腹,手中一柄大砍刀突然挥起,连人带马离弦之箭一般地飞向赵子龙,大喝道:“混账东西,既然如此不识好歹,就把小命留下吧。”

贺回鹘是一名大刀将,手中一柄惯用的大砍刀,重达八十多斤,瞬间就化作一道撕天般的匹练,向着赵子龙当头袭落,气势汹汹、暴烈无比,不愧悍将之名。

对方一刀挥出,赵子龙就感受到了贺回鹘的勇悍,传闻,李克用麾下悍将如雨,确实名不虚传,眼看大砍刀即将斩到赵子龙的脑门,只见那端坐在战马上,一脸泰然的贼首身前,突然

闪过一道银光,迅若奔雷、快如崩弦。

“当”

赵子龙瞬间就举起了银枪,挡住了贺回鹘这类似于突袭的一击。

银枪震颤,陡然倾斜,滑开大砍刀的刀锋,在二马交错的一刹那,径直向着贺回鹘当胸一枪刺去,疾如银线,猛若脱兔。

自己蓄意一刀竟然被这个贼首瞬间截下了,同时对方还反攻自己一枪,这一幕,让贺回鹘吓了一跳,一种古怪的念头突然从其心中冒出,这真是山贼吗,怎么如此悍勇。

不过此时,他也无暇细想,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猛将,贺回鹘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击杀,只见他突然一个铁板桥,长身平躺,探出马身,陡然让开了赵子龙的一枪,快若疾风的亮银枪,堪堪擦着他的鬓角掠过,骇得他鼻尖冒汗,侥幸不已。

回马之际,贺回鹘不敢再小觑对方,不是猛龙不过江,此人竟敢单枪匹马杀到他的面前,看来绝非愣头青,而是艺高人胆大的做派。

有了这个认知,贺回鹘瞬间全力以赴起来,一把大砍刀瞬间被其耍得泼水不进、银光漫天;再看赵子龙,那一杆亮银枪在手,根本不似死物,犹如一只活灵活现的灵鸟一般,翩然飞舞、肆意凌空,穿刺、撩拨,恣意无比。

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刀鸣枪啸、骏马狂嘶,二人杀得好不激烈,让所有观看的牙兵、府卫,瞠目结舌、集体禁声,生怕稍微大气一点,都有可能导致自己的将军落败似的。

二十回合一过,赵子龙心中暗忖,应该差不多了,贺回鹘虽然是名猛将,却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对方的实力,充其量也就跟三国时的张绣差不多,甚至还略有不及,自然不是赵子龙的对手。

这般较量,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也好误导一下对方的眼线。

主意一定,赵子龙手中的一杆亮银枪,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他刚才的招式是一只灵鸟,那么他现在的招式就是成百上千只灵鸟,百鸟翔空、竞相飞舞,遮天蔽日、祥云无光。

这些银色光鸟,看似紊乱、却又似有规律,暗合天地,大道自蕴,不为殊荣,只为膜拜,膜拜它们的皇,膜拜那只传说中的,美德与尊贵的化身、天下苍生的祥瑞、有仪共尊的百鸟之王凤凰。

百鸟朝凤,如梦如幻、如婆如娑,百鸟汇聚,有凤临天。

而贺回鹘的身躯,就在这一招百鸟朝凤之下,骤遭数十上百下的擂击。

待到鸿飞冥冥,天凰飘杳之后,贺回鹘早已口吐鲜血、坠落多时了,不仅如此,现在的他,变得连抽动一根小指头都十分艰难。

幸好赵子龙只是想生擒他,若是想要杀他,他现在早已千穿百孔了,必然死的不能再死。

赵子龙驱马上前,长身而出,单手一用力,就将贺回鹘擒了过来,顺手一枪杆,就让窒息难耐的贺回鹘打晕了过去,至于那些府卫和牙兵,赵子龙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打马钻入密林,消失不见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来一去,带走了贺回鹘,留下满地的府卫、牙兵,干瞪眼、正发怔。

第二一三章 盘龙七探斩君立

山海横流第二一三章盘龙七探斩君立贺回鹘被擒,消息传到了河曲大营,让薛铁山惊怒交加。m

“贺将军是在正面对峙中,被贼人生擒的,你真的确定?”薛铁山兀自不信地看向一名满脸恍惚的小校,反复逼问道。

“是的,将军,将军当时不在场,没有看到,那贼首好像会妖术,一杆长枪突然幻做漫天飞鸟,当飞鸟散尽之后,贺将军就被贼首生擒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将军可以把他们都叫过来,一问便知。”小校的脸上还保留着一丝震惊,一脸梦幻般地回道。

对于武将技什么的,他接触不到,自然也不理解,只能将看到的画面,据实禀报给薛铁山。

薛铁山闻言,浓眉一皱再皱,若是正面对峙中,连贺回鹘都不敌,那他去了也是白送,他和贺回鹘半斤八两、不分伯仲,自家人知自家事,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此人的武艺胜过他和贺回鹘一筹,此时正在晋阳家中轮休,若是请动这个人出马,拿下那贼首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呢?

一念甫定,他立刻招来自己的牙将,急切道:“去,你到晋阳康府,拜见康君立将军,请他务必来阳曲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诺”那名牙将一听康君立之名,立刻就对薛铁山的打算,明悟了几分,因此不敢怠慢,连忙应诺而去。

康君立出自云州康家,康家祖上,世代皆为边镇豪强,父祖兄弟皆以勇武闻名四方。

当年,康君立还是云州小校,因为拥护李克用,打倒防御使段文楚,得到李克用的信重,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位居十三太保之一。

他的勇猛,和李存璋是一个级别的,自然不是贺回鹘、薛铁山能比的,薛铁山邀请康君立,用意不言自明,就是为了对付赵子龙。

休假在家的康君立,一听薛铁山有要事相商,稍作思忖,就提起他那把惯用的武斩刀,带上亲近牙将、牙兵,跟着薛铁山的牙将,来到了宁武攻防营。

康君立已近不惑之年,其人阴险歹毒、颇有智计,平时更是嫉贤妒能、玩弄权谋,非是不得已,估计薛铁山也不会找到他,这里可不是埋汰他,历史上的李存孝,就死于他的算计之下。

来到宁武攻防营,一听薛铁山说起事情始末,他就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由不得他不慎重。

不过,贺回鹘、薛铁山两人,他可以不在乎,可韩槿他就不能不在乎了,这个人可是总管面前的红人,就连李克用都巴巴地想要跟对方拜把子,他岂能不在乎。

再说,韩槿的背后可不仅站着一个李克用,他的大兄还是徐州节度使韩雉,这位枭雄,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逼降了王敬武、王师范父子,彻底扫平了徐州背后的障碍。

那可是一位手握十余州之地,实力丝毫不下于李克用的大佬,由不得他不上心。

“这样吧,薛将军,你给我几千精锐,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竟然敢在我太原嚣张,看我怎么收拾他。”康君立打定了主意,就一副急公好义的般的开口道。

康君立连条件都没提,倒是乐坏了薛铁山,比较了解对方的薛铁山,可是深知对方为人的,这是一个标准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今天难得这么好说话,他岂会拒绝对方这点小要求。

因此,连忙感激得拱手道:“康兄高义,铁山佩服,兵马好说,康兄自选便是。”

康君立当然不会客气,很快就选好五千人精锐府卫,浩浩荡荡地前往云中山开赴而去。

靠近云中山,看着沟壑纵横、地势突兀的云中地形,他就皱起了眉头,低喃道:“兵法有云:‘绝山依谷、视生处高’,如此看来,贼人绝不在谷底,而应该在某座山峰上。”

“贼首多次从密林中策马而出,应该是其故意为之,若是我等率部入林,只需一把火,就可溃灭千军,真是狡猾。”

“贼首有人质在手,我若反其道而行,纵火烧山,难免不会累及韩将军和贺将军,到时候人情没有讨到,还有可能反目成仇,得不偿失;看来这个贼首,也并非鲁莽之辈。”不过分析到了这里,他就皱起了眉头。

不能搜山,不能入林,更不能纵火,几乎无计可施,若是有数十万府卫,他还可以围而不攻,或层层推进,困也困死对方,可眼下,他只有数千人,这个办法自然就无法实现。

想了半天,康君立一筹莫展,就挥手叫过一名尉迟槿残余牙兵,皱眉道:“贺将军真是在同贼人正面交手中被生擒的吗?”

“是的,将军。”那名牙兵拱手应道。

“把当时的情况给我说说。”康君立直接勒令道。

牙兵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将贺回鹘发动全军喝骂山贼,贼首“受不了”,就前来搦战;以及幻化无数灵鸟,击败贺回鹘的事情,老老实实地和康君立说了一遍。

听完牙兵的陈述,康君立双眸微眯,沉思了起来,莫非这个贼首虽然武艺高强,却是个火爆脾气,经不得激吗?

不管如何,他也得试一下,不过在叫骂之前,他还必须准备一下。

康君立马上纠集千余步射,让他们隐于军阵之中,只待贼首出现,他就设法诱使对方远离树林,继而再让这些弓箭手,乱箭齐发,射杀了贼人。

只是理想都是美好的,可也得能实现才行。

康君立估计的不错,赵子龙的临时大营,就驻扎在一座山峰上,山下康君立的河东营寨,他只要站在山峰上,就能一目了然。

而此刻听到打行兄弟的汇报,他和尉迟槿正站在高处,眺望河东大寨。

身旁的尉迟槿看到山下一将,磨磨唧唧的、举止还有点鬼祟,脸色就严肃了起来,沉声向着赵子龙道:“兄长,这次河东来将,怕是不好应付,如果小妹所料不差的话,对方极有可能会伏击兄长,兄长还准备冒险吗?”

“无妨”赵子龙极为自信,想当年,一身是胆的赵子龙,长坂坡一战,在曹军的数十万大军中,他都能杀个七进七出,康君立的这点阵仗,他真不放在眼中。

有人可能会说老曹爱才,下令麾下不准放冷箭,才使得赵子龙险死还生的;可现在河东军中,虽有冷箭随时待放,却也没有

老曹那么多的悍将,对赵子龙横加拦截啊,一失一得,何惧之有?

山下,康君立安排妥当后,就发动麾下叫骂,河东府卫并没有骂多久,赵子龙就面罩猩红鬼面,从密林之中策马窜出。

一见到赵子龙,为了诱敌,康君立立刻策马而出,大呼道:“狂妄贼子,竟敢抓我河东大将,还不前来领死。”

呼声未歇,康君立连人带马,就箭一般地射向赵子龙,手中武斩刀划破空间,携裹着劈碎华山之势,当头就向赵子龙砍来。

赵子龙双眸微眯,远远地就看到对方的军阵之中,那混迹其中的弓箭手,一眼就明白了康君立的算计,心中冷哼一声,赵子龙极为不屑。

他本来还打算生擒此人的,但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又岂能轻饶对方,见康君立杀来,赵子龙猛地一磕马腹,迎着刀锋、纵马如电,飞窜迎上。

康君立一刀未落,眼中就出现了无数银芒,那些银芒好似无数飞鸟,展翅凌空,蜂拥一方,只是转瞬之间,自己悍然的一刀,就被数十道银芒击中。

“叮、叮、叮”

密如骤雨般的兵器交击之声,突然响起,武斩刀尚未砍中目标,就被击向一旁,于此同时,又有数道银芒好似坠天而来的寒星一般,刺向他的周身要害。

娘的,见鬼了,不是说贺回鹘都可以和对方厮杀数十合的吗,这他娘骗鬼的吧?

自己一招未竟,就如置冰窟、濒临绝境,贺回鹘那混蛋怎么可能和对方战上数合呢?

骇然之下,康君立嘴里发苦、心中发颤,若是依靠他的武艺,绝对难以挡住这密如暴雨一般的攻击。

康君立不愧是十三太保之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向着战马一侧倒去,突然来了一个镫里藏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赵子龙的这招百鸟朝凤。

康君立的身体突然消失,让赵子龙一愣之下,瞬间就明悟了对方用的是什么招数,这不是武艺,而是马术,是精湛的马术救了他的性命。

不过,赵子龙可不是普通人,除了师承的百鸟朝凤枪法,他还有独属于自己的绝技,只见其手中的亮银枪,顺势一变,看在外人眼中,只见漫天飞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继之而现的是一条张牙舞爪地的银龙,突然腾空而起,银龙蜿蜒曲折,似乎十分机警,一伸一缩之间,大道自彰、威猛而不失灵巧。

银龙探头探脑,十分迅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探头七次,好比蜻蜓点水、又似猛禽啄食,只听“噗哧、噗哧”之声,瞬间传出、声传四野。

那是银枪刺穿铠甲、刺入皮肉的声音,放眼望去,康君立所骑乘的战马,包括康君立本人,尽皆在这一瞬间,都被亮银枪刺个对穿,而且连中七枪,鲜血飞溅,冷艳炫目。

“噗通”

一声坠地之声响起,康君立胯下的战马吃痛之下,狂奔而去,而康君立的身体,直接坠落在地,激起无数烟尘。

放眼望去,只见其人素面朝天,双目骇然,早已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见不活了。

第二一四章 欲求佳人、须知芳心

杀死了康君立,赵子龙挥剑斩掉了对方的头颅,看都不看那些怔怔发呆的府卫、牙兵,立刻就钻入密林,回到山寨上去了。

甫一回到山寨,赵子龙就立刻对尉迟槿道:“小妹,可以发出信号了,让霍将军伺机而动吧。”

“好”尉迟槿没有迟疑,立刻应道。

康君立一死,河东一方必然不会再顾忌颜面了,算上尉迟槿的话,河东一方,一员大将战死,两员被擒,只要薛铁山不是猪,就能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

现在早已不是颜面不颜面的事情了,薛铁山捂不住,也不敢将此事捂着了,如此一来,云中山山贼一事,必然会引起河东军方的重视。

这处藏身地点,必须立刻疏散,赵子龙必须为这些打行的汉子负责,尽快让他们化整为零,混入民间,这样才能安全无虞。

无论是贺回鹘,还是康君立,都没有贸然追入山林,不是他们没有想过,而是他们这样的宿将,在没有摸清敌人虚实之际,绝不会轻易冒险。

一直以来,赵子龙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才给对方摆了一个空城计。

若是那些府卫真的冲了进来,他固然有办法应付,可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难免就会有所损伤,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康君立死了,不管如何,哪怕是坚壁清野,河东军方也会冲上来的,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这个时候将消息传递给霍青,趁着河东军方将注意力集中到云中山,正是攻取阳曲的最佳时机。

通过谢天发出信号后,疏散了一众打行兄弟后,赵子龙护着尉迟槿,谢天、谢地压着贺回鹘,即刻遁往太原,那里应该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石岭关,矗立在太原和忻州的交界处。

山势险峻、关隘雄壮,素有“太原忻定出入门户”之称。

河朔一方,有镇关大将周德威、副将薛威,率部三万人扼守在这里。

薛威,原是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的麾下,郑从谠败走河东,王蟾、薛威。就跟着他一起投靠了朔州,辗转至今,赫然成了周德威的副将。

九月上旬,朱璃率部赶到了石岭关,随后一直都没有尉迟槿的消息,让他只能等在关中。

随同朱璃一起前来的吕奉先、高思继、高冕,和石岭关的周德威、薛威二人是初见,彼此倒是聊得十分热络,不过几天时间,就开始称兄道弟了起来,尤其是朱璃不在面前的时候,更是无话不谈。

这天,几人又碰到了一起,周德威甫一见面,就一脸古怪地盯着吕奉先猛瞅,吕奉先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疑惑地回望他时,他才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听说你看上王家娘子?”

吕奉先不疑有他,坦然地道:“是又怎样,王家娘子,仙子一般的可人儿,吕某自认英雄,自古美女配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我吕奉先还配不上王姑娘吗?”

周德威是跟随朱璃最早的一批人,很

多人不了解王月瑶的心思,可周德威却门清的很,看着吕奉先那一副舍我之外,谁堪匹配王月瑶的神情,周德威犹豫了良久,才轻声道:“奉先啊,你自名奉先,自比古之吕布,这一点我们都没意见,你的悍勇当得起这个名字,名副其实;可你自诩英雄,堪称是王家娘子良配,这就特错特错了啊。”

吕奉先闻言一愣,继而双眸一迷,不善地看向周德威道:“难道周将军也对王家娘子有意?”

周德威闻言,黑脸立刻涨的通红,甚至还有一丝惶恐夹杂其中,连连向着吕奉先摆手道:“吕将军可不要乱说,王家娘子那样国色天香般的美人儿,哪是俺老周可以妄想的。”

一见周德威这副神情,吕奉先立刻放下心来,神情有点歉然,不过仍旧纠结于周德威先前的那句话,疑惑道:“既然周将军对王家娘子无意,那将军刚才之言何意,莫非不认为吕某是个英雄吗?”

周德威看了一脸不服气的吕奉先,慨然道:“吕将军是否英雄,不是将军自己说了算的;当然,也不是周某说了算的;可即便将军是英雄,英雄爱美女也是一段佳话,这同样不能说明什么。”

“英雄爱美女,美女就一定爱英雄吗,在周某看来,这倒不见得吧;将军倾慕王姑娘,可将军可知王姑娘的心意?”

“王娘子心意?”周德威之言,让吕奉先神情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注意过。

自古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在他想来,只要他喜欢王月瑶,再选择一个黄道吉日上门提亲,征得对方的父母同意就成了,哪里还用得着考虑王月瑶的心思。

惜英雄重英雄,可放在女性身上,也可以说成知美人惜美人,吕奉先爱美人胜过江山不错,若是他所爱的美人,对他无意,他又该怎么办呢?

若是他喜欢王月瑶,而王月瑶不喜欢他的话,这可咋办?

想到这里,吕奉先不禁皱起了眉头。

仔细想来,河朔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河朔这个地方,女子为官的现象很普遍,甚至在有些地方,她们做得比男子更好,比如莘七娘这个弩坊署署令。

因为这股风气,河朔的女子更显威仪,气质也更加出众,甚至很多普通人家,女强男弱的现象,也有不少。

再加上河朔严苛的律法,对于男女大防的限制,很多男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女性,她们对未来的另一半是否属意,就显得很重要了,再也不是过去那种听天由命般的随意。

而王月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河朔的第一位女官,也是官职最高的女官,她的一言一行,即便在河朔,也有很多女性纷纷效仿。

对待王月瑶,吕奉先又岂能像前世对到貂蝉一样呢,必须得考虑对方的心意啊。

他对王月瑶的喜爱,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就差没有在脑门上刻上“我爱王月瑶”五个大字了,谁看不出来。

可仔细回想一下王月瑶对他的态度,好像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这才是他皱眉的原因啊。

“不错。”周德威坦然地看向吕布,开口道:“当年我随将军北上收伏长安,在富平对峙朱温、孟楷,王家娘子那个时候就在将军身边任书佐了,好像还对”

“你们几个,快点过来,鬼卫来消息了,我们要即刻佯攻天门关才行。”周德威一句话尚未说完,朱璃就从远处疾步走来,肃然地招呼众人道。

几人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走向朱璃,周德威当然也不例外,话都还没说完,就立刻放弃了继续说下去,也向朱璃疾步走了过去。

可他的半截话,倒是让吕奉先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郁闷的十分难受。

只见他连忙快步追上周德威,从背后拽了拽对方的衣襟,小声道:“王家娘子在富平,对谁怎么样了,周兄,你把话说完行吗?”

周德威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改刚才的八卦神色,一本正经地道:“大战在即,吕将军还是想想怎么立功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

一言方尽,这黑货就一流烟地跑到了朱璃身边,小声地向朱璃询问起情况来了,毕竟他是石岭关主将,这里的地形他最熟悉,了解了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朱璃出上主意。

听话不听半截话,听话半截放不下,显然吕奉先对于周德威的半截话,就再也放不下了。

但是这黑货现在根本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倒是让郁气在胸,幽怨难明起来。

众人一进入大帐,朱璃立刻就道:“天门关的守将,是薛阿檀和安休休两人,这二人皆是世之虎将,跟随李存孝打过不少硬仗,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有这两个人在,天门关绝不容易攻取。”

“可是现在,我们必须要佯攻天门,还不能造成太大的损失,为今之计只好搦战了。”朱璃回过头看向周德威等人,略显无奈地道。

他倒是希望一鼓作气,就能攻破天门关,继而拿下晋阳,把尉迟槿接到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准媳妇”在外面瞎逛悠,对于任何一个用了心的男人,都会牵肠挂肚吧。

“将军,请允属下三千精兵,属下这就去会会他们。”周德威连忙拱手请战,神情肃穆,十分铿然。

“将军,属下同样愿往,属下只需两千精兵,必斩二贼人头来见。”虽然大家相处得不错,可面对争功抢战的机会,谁也不会甘居人后,周德威话音未落,高思继就立刻拆台道。

“将军,属下只需一千精锐,定斩薛、安二贼。”高冕突然出声,丝毫不顾高思继斜睨过来的目光,凛然请战。

“五弟,连这个你也和二兄抢?”高思继回头望向高冕,郁闷地小声道。

高冕仰着头,寸步不让地回道:“二兄参加过丰州之战,已经立过一功;我陪着那个书生前往渤海,一仗未打,寸功未立,这一战,是二兄应该让让小弟才是。”

第二一五章 匹马叩关、所向无敌

正在这兄弟俩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吕奉先突然单膝跪地,拱手朗然道:“将军,属下愿凭手中画戟、胯下乌云,一兵不要,叩关天门。”

这一声大喝,震得其他诸将眼角直抽。

除了朱璃和吕奉先,在场的其他将军,尽在心中大骂吕奉先不要脸。

为何会如此呢,这是有原因的。

众人相交几日,相互之间也多有了解,吕奉先和其他人不一样,这家伙可是有自己的私兵的,五千狼骑,还有四名健将,都是他的私军啊。

朔州军政改革后,领兵大将除了百余牙兵之外,并不允许蓄养过多私兵,这是对悍将的一种限制;可吕奉先、高远、岳鹏举、高肃四人,却不再此列。

高远的陷阵营,目前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发挥出陷阵营的最大战力;岳鹏举在范阳组建的背嵬军,军魂就是他自己,别人无法驾驭;高肃的狼卫,连朱璃都无从插手,更不要提别人了。

为了让这些精锐兵种,能够发挥出最大战力,朱璃特许这些卫士,为缔造者的私军。

吕奉先投奔朱璃时,可是带着五千狼骑的,这五千狼骑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了的,因此,朱璃仍旧让这些人跟随吕奉先,为其私军。

吕奉先即便一兵不要,也有五千狼骑随行,他们这些大将岂能想比,怪就怪他们训练不出特殊兵种,能怪得了谁。

不过其他人虽然误会了吕奉先,可朱璃自然不会,毕竟他知道眼前的吕奉先,就是三国时期的吕布。

吕布在诸侯讨董的时候,就单枪匹马前去搦战过,对于他来说,搦战这种小事,他何须耍手段。

转眼看向吕布,朱璃肃然道:“既然奉先有心,就你去吧,我会让你麾下四健将率领所部狼骑,在天门关三里外接应你的。”

“诺”吕奉先拱手应命,神态欣然。

说实话在吕奉先的心中,朱璃真的不错,起码比当初的董卓好上数万倍。

三国时期,吕布投奔董卓,所部并州狼骑,却被分置他处,吕布要想统率出战,还得董卓批准;可这一世,他碰到了朱璃,这位将军直接就将五千狼骑划给了他,任他统率。

这份拥有上千私兵的殊荣,连很多老资格的大将都没有,他却获得了,自然就对朱璃好感倍增喽。

太原地势,山围三面、河阻一方。

太原三关,石岭关、赤塘关最重要,可若说险峻,却是天门关为最。

天门关屹立在晋阳北郊,堪称晋阳的大门。

朱璃南下攻略太原,必然要拿下晋阳,可天门关拿不下,夺取晋阳也只是痴人说梦。

李克用北上关中,帮助王重荣对付朱玫和李昌符,其用意自然也在盐池,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而晋阳这座太原重城,他就交给了李存孝。

李存孝北上潞州,协助尉迟槿肃清孟方立势力,守护晋阳的重任,就落到了安休休和薛阿檀身上,这二人可是李存孝麾下的哼哈二将,也是当世虎将,对于他们的能力,无人胆敢置喙。

薛阿檀、安休休二人即是好友,也是对手,同在李存孝麾下效力,岂能没有争锋之事。

无论从招收

麾下,还是武艺、兵法、甚至下棋,二人都要分个高下,而在吕奉先匹马单戟前往天门关之际,二人还在关城上对弈呢。

二人下棋正下的入神,突然一名小将匆匆跑上城头,拱手急切道:“启禀两位将军,石岭关方向,一将飞马而来,看那形势,可能是奔我天门关而来的。”

“唔”二人闻言,尽皆站起身来,走到城头的边上,向着远处望去,一看之下,远处果然驰来一将,看起来气势汹汹、来意不善。

待得那人飞马赶到城下,二人这才看清楚,只见来人身长近一丈,腰大十围,仪表堂堂、顾盼自雄,胯下一匹乌云踏雪卷毛兽,手提一杆鎏金丈二方天画戟,虽然离得较远,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英雄气。

“呔,城上的人听着,我乃怀化大将军麾下,归德中郎将吕奉先是也,安休休、薛阿檀两个奶娃,你家吕哥哥来了,还不下来受死。”正当薛、安二人对着吕奉先暗暗打量之际,城下的吕奉先突然提起中气,向着城头大喊一声,竟是脱口就骂上了。

“吕奉先?”薛阿檀诧异地看了一眼城下的吕奉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揶揄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货是吕布呢,仝淼,你去教教他怎么做人,没大没小的,活该雷劈。”

“诺”一名薛阿檀麾下的悍将,立刻领命奔下城去。

仝淼,是薛阿檀麾下的一名裨将,武艺不弱,薛阿檀认为,有他出马就够了。

随后看也不堪城下的吕奉先一眼,转过头来对着安休休道:“安兄,我们还是继续未完成的棋局吧,勿要让那厮打扰了我们的雅兴,这局我可是眼见就赢啦。”

安休休同样不认为吕奉先会如何,转身就向棋盘走去,口中不服气地道:“谁输谁赢,薛兄未免言之过早了吧,可不要让我逮着机会哦。”

二人有说有笑,似乎一点都没有将吕奉先放在眼中。

城头上三通鼓响,无数河东府卫吆喝冲天,显然是为仝淼助威的,而人听在耳中,泰然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似的。

一个无名之辈,也敢叫吕奉先,真不知天高地厚,河东的悍将,会教育他怎么做人的,二人尽是这般心思。

正当二人准备将心思再次沉浸在棋盘上,那冲天的吆喝声,骤然失声,就好像所有的河东府卫,集体被人突然掐住了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似的。

这突然的一出,让薛阿檀、安休休茫然不解,难道那个吕奉先被解决了吗,怎么这么快,他们甚至连武器交击的声音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一名小校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满脸惶然地道:“祸事了、祸事了,两位将军祸事了。”

正有感于事情诡异的薛阿檀,面色阴沉,冷喝道:“什么祸事了,有话好好说,本将军听着呢。”

“是,是,是将军,仝淼、仝淼将军出击,不到一合,就被那吕奉先斩落马下。”小校一脸震惊地回答道,眼中还有一抹惊悸之色。

只因那仝淼的兵器都没有触碰到吕奉先,就被对方给一戟给戳死了。

薛阿檀闻言,脸色红得发紫,简直比猴屁股还红,仝淼不是对手,他派出仝淼出战,赫然说明他看

走眼了,不但害了一名裨将的性命,还白白让安休休看笑话,他岂能不羞愧。

“薛兄勿恼,我让人去给仝淼报仇。”死了一名裨将,安休休倒是没有取笑薛阿檀,而是转过头:“靳乘,你去,将那个吕奉先的人头给我提来。”

“诺”随着安休休的吩咐,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立刻提着一杆大铁棒走下城去。

靳乘的武艺比仝淼高上一筹,仝淼不是对手,安休休自然不认为靳乘也不是对手,可是这次仍旧没有例外,几乎三通鼓响之后,那名倒霉的小校,就再次连滚带爬地飞奔而来,大声喊叫道:“祸事了,祸事了,将军,靳乘将军,同那吕奉先交手不到一合,就被对方斩了。”

靳乘被斩,让安休休和薛阿檀对视了一眼,尽皆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靳乘的武艺已经堪称大将了,竟然仍旧不敌那吕奉先一合,可见对方骁勇。

如此说来,这个自称吕奉先的人,难道真是吕布在世不成,竟然如此凶悍,转瞬就杀了河东两员大将,连靳乘都被斩了,由不得二人不重视。

二人连忙爬起身来,再次走向城头,向城下的吕奉先望去,只见吕奉先匹马只戟,傲然而立。

在他驻马而立的不远处,仝淼、靳乘的尸体横陈当场,只是项上的人头,早就被对方砍了下来,想必是回去报功用的。

看到这一幕,二人心中暗恨不已,他们精心培养的大将,反而成了别人的功勋,心里岂能舒服。

“薛斧、薛刃你们去,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吕布再生、奉先转世?”薛阿檀脸色阴沉,声音冷然,仍旧不信邪地道。

“诺”城头上,立刻走出二人,一人手持奔天巨斧,一人手持三棱锉刀,只是他们的面相,倒是和薛阿檀有着五分相似,这二人正是薛阿檀的两个堂弟。

现在连两个堂弟都派上场了,可见薛阿檀对吕奉先的重视了。

论武艺,薛斧、薛刃比靳乘稍强,不但如此,他们是兄弟还擅长合击,这二人跟随薛阿檀已经不短时间了,又是薛阿檀的堂弟,分量自然不轻。

三通鼓响,只见城头下,薛斧、薛刃两兄弟,一句废话都没有,立刻挥舞着各自的兵器,策马就向吕奉先冲去。

无论是大斧,还是三棱锉刀,皆是重武器,挥舞起来沉浑而狂猛,给人一种天崩山塌般的压抑感。

薛斧、薛刃二人,一人只攻不守,一人有守有攻,倒是让吕奉先提起一点兴趣,只见他的手中,一袭流光突然衍化出漫天繁星,封如霹雳、去如光闪,瞬间就封住了二人的攻击,继而倒拨而回,刺向薛斧的胸口。

薛斧攻势早成,根本无暇回防,另一边的薛刃,见到大兄濒临危机,连忙挥动锉刀挑向吕奉先攻出的方天画戟。

“当”

一声脆响,吕奉先虽然奔刺甚疾,戟柄还是被薛刃的三棱锉刀给击中了,再加面临生死的薛斧,下意识的倾斜了一下身躯,眼看这一戟就被薛氏兄弟化解掉了。

就连站在城头上薛阿檀、安休休二人,看到二薛化去吕奉先一戟,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似乎吕奉先也没什么了不起,二薛对付他虽然勉强,但还能扛得住。

第二一六章 二薛授首、幽冥鬼戟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坐在乌云踏雪背上的吕奉先,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讽刺似的弧度,好似在讽刺薛氏兄弟,太自以为是了一样。

只见他那刺空了的方天画戟,突然横向摆动,猛地向前砸向薛斧的肋部,电光火石之间,方天画戟的戟柄,眼看就要轰到薛斧的侧肋上了。

这个时候,薛斧根本无法躲避,可一看是戟柄来击,倒是让他鼓起勇气,准备生生承受这一记轰击。

可事实真的会遂人所愿吗,若是那样,战争早该不存在了才是。

眼看戟柄即将抽到了薛斧的身上,只见吕奉先突然双手一顿,生生停住了向前舞动方天画戟的动作,继而猛地向后一抽,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要抽回方天画戟似的。

一见对方的这个动作,薛斧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何谓戟。

戟不但有刺刃,还有援锋、胡锋、小枝、内锋,一刺一拉,皆可杀敌。

方天画戟,不但有援、胡双锋,而且两侧皆有,吕奉先将方天画戟靠近薛斧的身躯,继而抽拉画戟,用意不言自明。

画戟回抽,胡锋、内锋皆可杀敌,想到这个,由不得薛斧不害怕,更何况,吕奉先早有预谋,抽拉迅猛,薛斧此时再想应变,已经来不及了。

薛斧、薛刃的武艺,差吕奉先可不是一点半点;更何况就在刚才,薛斧还心存侥幸,错以为吕奉先只是擂击于他,这一疏忽,可是致命的。

只见方天画戟上的胡锋,在吕奉先猛地一抽之下,立刻化作夺命般的毒刺,“噗哧”一声,就切开了薛斧肋部的铠甲,进而将他的整个身躯,彻底切了开来。

“啊”

血花喷溅,惨绝人寰般的哀嚎脱口而出,那时痛入骨髓的尖叫、也是濒死之际的哀鸣。

“噗通”

身体的一侧,被人纵向切开了三分之一,即便是神仙也难搭救,薛斧毫无意外地,就被吕奉先击杀当场了。

放眼望去,薛斧那栽落马下的身躯,还在抽搐不已,他的眼中尽是悚然、还有一丝绝望般的不甘。

“大兄!”

薛斧毙命,薛刃惨呼出声,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没有了薛斧的配合,薛刃更加不敌。

不等薛阿檀奔下城头,前来搭救,他就被吕奉先顺势一戟,砸中脑门,脑浆飞溅、头颅崩裂,顷刻之间,这对难兄难弟,就魂飞冥冥、命丧黄泉了。

抽剑斩头颅,吕奉先旁若无人,在他看来,这些可都是战功啊,是他日后养家糊口的资本。

三合不到,二薛毙命。

整个天门关上下,府卫兢然、大将心颤,一时之间,天地寂然,只有一丝九月微风拂过,似乎在抚慰着众人的心灵。

“不”

一声仿若九幽深渊般的嘶吼,骤然响起,那是薛阿檀,亲眼目睹了两个弟弟身死之后的悲呼,闻着动容、听着心惊。

只见城头上,一名面色微醺、孔武有力的大将,睚眦欲裂、悲愤莫名,正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眸,怨毒地盯着吕奉先。

仇者痛、亲者快,才是做人的最大成功;对于薛阿檀的仇视和惨嚎,吕奉先恍若

未闻,脸色漠然得犹如深冬的冰川。

悲恸莫名的薛阿檀,望着冷然如冰的吕奉先,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见他转身就提起大铁棒,飞一般地蹿下城头,提马出关,就要去为弟弟报仇。

安休休看到这一幕,皱眉不已,不知虚实,就贸然出击,乃是兵家大忌,虽然吕奉先先后杀了河东四员大将,却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根底,他给安休休的感觉,依旧浩如烟海、不知深浅。

不过,薛阿檀死了堂弟,做出过激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安休休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只身犯险,放心不下之余,为了策应安全,他也连忙拿起自己的雕花山河刀,即刻尾随而出,前往城关之下。

城头下,望着匹马独戟的吕奉先,安休休挥去了心中,那一丝不安的情绪,他可不认为单凭对方一人,就能拿下天门关。

吕奉先此时,正小心翼翼地将二薛的头颅,悬挂在乌云一侧拉环上,抬头望去,就见一员大将拍马挥棒向他杀来。

来将壮若狮虎、面色微醺,若是只看面相,活脱脱的就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啊。

此人双眸血红、怒焰喷涌,好似吕奉先睡了他老婆似的,还未交手,对方就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话也不吭一声,挥棒直取吕奉先的头颅。

一棒擎天、好似天柱倾塌,来势凶悍、势压苍穹。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来人只是简单一棒,就有如此气势,让吕奉先双眸一亮,那是见猎心喜般的振奋。

当初蔚州城下,薛阿檀力战朱璃,二人拼得旗鼓相当,若不是朱璃临阵突破,薛阿檀必然有机会击杀朱璃,三、四年过去了,朱璃的武艺一日千里,早已今非昔比。

薛阿檀自然不会原地踏步,进境同样神速,只是简单的一式擂击,就可看出,其人棒法,早已出神入化、返璞归真了。

面对薛阿檀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吕奉先不敢怠慢,连忙策马横戟相拦。

“咣”

一声巨响,四野都在这一击之中,似乎震动了一下。

“不错”吕奉先硬接了薛阿檀一击,估摸着对方的力量,神情淡然地赞许道:“你就是薛阿檀吧?”

“我是要你命的人,等死吧,你这个杀材。”听到吕奉先的问话,薛阿檀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生吞活剥了这厮,怎么可能好好搭话。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吕奉先亦可猜出,这人必然是天门关双虎将之一,确定了对方身份,只见他双手擎戟,突然一个双臂交错,犹如天轮飞转、魔舞乾坤,猛地推开对方的大铁棒。

格开对方兵器,吕奉先动作不停,手中的方天画戟瞬间化作一条肆虐深海的妖蟒,看在外人眼中,只觉得一条威压天下的巨蟒,破海而出,闪电一般地扑向薛阿檀,张开血盆大口,血吞直下,看那声势,似乎要将薛阿檀一口吞下去似的。

挞戟如电、轮戟如花,吕奉先的戟法,比起薛阿檀的棒法,更加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只是一轮一挞之间,杀机凛然,惊魂夺魄。

薛阿檀虽怒,却并未失去冷静。

临敌如渊、稳若泰山,是一名悍将必须具备的素质,这一点薛阿檀自然做得无可挑剔

他虽然恨不得一棒砸死吕奉先,可是见到对方一轮一挞之间,尽显高手风范,就让他心下凛然,愈发谨慎了起来。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这个吕奉先既然敢单骑搦关,想来必是自视甚高之辈,绝非等闲。

可笑的是,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狐假虎威,无聊到借用古人的名号来吓唬人的蠢材。

如果早点认真对待此人,河东一方,就不会白白地葬送了四员大将的性命了。

一切都晚了,人人都不可忽视,小看别人,那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薛阿檀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面对吕奉先这迅若奔雷般的一挞,薛阿檀面沉如水,手中大棒顺势倒拨,犹如搅动东海的大圣金箍,势若神兵、巍若巨擘。

“当”

又是一声兵器交击,吕奉先挞戟未怠,就被薛阿檀一棒拨开。

拨开吕奉先的画戟,薛阿檀云棒如梭、压棒似山,反手就将吕奉先的画戟,压推了回去。

拨棍如倒海、压棍如塌天,正是棍法练到化境的标志,只是两式简单的动作,就可见薛阿檀这些年并没有虚度,进步巨大。

可是对吕奉先来说,这样的高手,真的能挡得住他吗?

刚刚只是初次交手,一马两合,二人施展的都是基本功,相差不大,在这种情况下,若想取胜,就要看各自的悟性、以及技巧了。

吕奉先显然摸清了薛阿檀的深浅,其人基本功极其扎实,客观的说,薛阿檀的棒法,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面对这样的对手,就要拿出点真本事才行,打定主意,二人回马再战之际,只见吕奉先的方天画戟,突然变得乌光倏忽、鬼气森然起来。

看在外人眼中,不自觉地就打了寒颤,那情形,就好像突然置身于幽冥鬼府一般,阴气萦绕、鬼哭狼嚎。

在那层层叠叠的阴冥之中,一点乌光犹如隐藏在森然中的死神镰刀似的,就在薛阿檀不明所以,愣是找不到目标之时,死神镰刀突兀地出现了。

而且,甫一出现,它就出现在了薛阿檀的喉咙咫尺,无声无息、仿若游魂夜涉、风过无痕,诡异得让人心悸。

突然发现一丝锋锐的冷芒,近在咫尺,骇得薛阿檀冷汗暴出,想都不想,他就立刻仰身即倒,根本来不及思考,再晚一瞬,就可能没命了,哪里还有空隙去思考?

幽冥鬼戟,吕奉先的武将技。

其原理就是挥动画戟,衍化一方鬼域,将致命一击,暗藏他处,让敌人无从捕捉,伺机而动,一击致命。

薛阿檀毕竟不是一般大将,虽然只是依靠本能反应,还是堪堪地避过了吕奉先这诡异一戟,方天画戟的锋刃擦着他的鼻尖刺过,沿途带起一抹细微的血光。

虽然被薛阿檀避开了致命一戟,但画戟的锋锐,还是擦破了他的鼻梁。

一戟落空,吕奉先并不意外,只见他右手突然一拧,画戟翻转,锋刃瞬间竖立而起,双臂再动,就准备故技重施,抽戟回杀,直接让画戟上的胡锋,剖开薛阿檀的头颅。

可就在这个时刻,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骑,一把雕花山河刀,蓦然闪现而出,卷起数丈长的匹练,自下而上,如电如幻、猛地挑向方天画戟。

第二一七章 挑马穷追、一将破关

原来是安休休一见薛阿檀遇险,根本来不及出声示警,就策马而出,挥刀相救。

安休休,可是见识过吕奉先抽戟斩薛斧的,一见薛阿檀倒伏躲避,他就知道吕奉先打的什么主意,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火烧屁股似的飞窜而出,挥刀竭力挑向方天画戟。

“咣”

一声巨响,吕奉先瞥见了人影,就知道坏了。

这帮河东悍将,根本就徒具虚名,一见要败,连搦战的规矩都忘了,竟然无耻地又窜出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上来就坏自己好事。

这突然的一出,害得吕奉先算计落空,也让薛阿檀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险死还生。

再次起身的薛阿檀骇然地望向吕奉先,整个人的神情,略显恍惚,他没有想到吕奉先竟然如此难缠,尤其是刚才的那一击,简直就是神技一般的技艺。

三合,二人仅仅对峙了三合,若不是好友安休休及时救援,薛阿檀必然步入薛斧的后尘。

薛阿檀是逃过了一劫,可是吕奉先不开心了,眼看到手的功劳,竟然被对方无耻地破坏了,他岂能不怒。

只见他虎目圆睁、怒不可遏,猛磕乌云腹部,方天画戟抡起,悍然地就冲向薛阿檀和安休休。

大将拼死对峙,天门关上的河东偏将、裨将、府兵、牙兵等等,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太惊险了,也太刺激了。

他们生怕弄出一丝声响,都会影响本方大将发挥似的,尽皆瞪大双眼,木雕泥塑一般地注视着战场。

只见天门关下,三将走马灯似的轮转不息,一时之间,戟光惊天、四野刀寒,一根大铁棒,更是好似逃出牢笼的困兽一样,呼啸不止、乌光炫然,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懑。

越是盛怒,吕奉先越是奈何不了二将,正所谓性急吃不了热豆腐,转瞬就是六、七十个回合过去了,吕奉先依然寸功未竟。

吕奉先不是凡俗,薛阿檀、安休休同样不凡。

无论是速度、力量、技巧,二人虽然都比吕奉先逊色一筹,可耐不住二人基友情深啊,他们的配合,娴熟无比,几乎天衣无缝,这也是吕奉先久攻不下的原因。

在加上吕奉先怒意蒸腾、十成实力,最多只发挥出六、七成,此消彼长之下,有此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战了这么久,吕奉先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孟浪,暗下里,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次冲杀之际,薛阿檀、安休休,突然感觉整个天空暗了下来,他们二人,瞬间从一个阳光普照的红尘世界,来到了阴曹地府之中。

抬眼处,只见天地阴暗、凄风冷雨,那高悬于天的阴冥星辰,似乎正在被人逐个挑崩似的,化作漫天星雨、坠天飞射而下。

这还不算,周围到处充斥着撕破耳膜般的凄啸之音,这方天地,似乎处于浩劫之中,天地崩塌、群星乱坠,鬼哭神嚎、四野昏沉。

就在二人惊悚于这突然的变故之际,一根横扫八荒般的巨大神兵,轰然而现,其疾若流星、汹似山洪,只是须臾之间,就已经奔袭到了他们的不远处。

面对这股席卷天下般横扫之势,却又快到极致的袭击,二人根本来不及阻挡。

“蓬”

一声铁棍砸在**上的闷声传出,安休休猝不及防之下,就被那杆神兵轰然击中,整个身体犹如败絮,瞬间就倒飞了出去。

好在神兵击在安休休的身上,似乎停滞了一瞬,在这刹那之间,薛阿檀立刻反应过来,托棒在手,奋力向那神兵拦去。

“咣”

又是一

声巨响,天地仿佛都一阵颤动。

只是一击,薛阿檀虎口骤然崩裂、两臂酸疼钻心,可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会顾及这些,挡住了那席卷天下的横扫,他就立刻回马冲向安休休。

这一幕,说时迟,那时快,在外人的眼中,吕奉先轮戟如电、衍化漫天乌光,交战的双方身影,尽皆被那密集的乌光遮住。

当乌光散去,一道身影倒飞而出,随后一将飞马窜出,正是薛阿檀,极力追向那摔落的身影。

吕奉先镇定心神后的一击,就让天门关二虎将溃不成军。

这一击可不是普通一击,他是吕奉先前世的顶级绝招,鬼神乱舞,一击之下天地昏沉,挡着披靡。

施展这一击的瞬间,吕奉先威若天神、睥睨无双,抬眼望去,只见薛阿檀飞马而走,似乎想要前去救人。

这一幕,让吕奉先心中不忿,自己的最强一击,竟然只是重创了两人,这让他如何能够服气。

安休休被击飞,可他的战马还停留在吕奉先的不远处,心中发狠的吕奉先,眼看追击薛阿檀来不及了,撇眼就看到安休休的战马,立刻计上心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让吕奉先的面子往哪儿搁,只见他拍马来到安休休的坐骑一侧,突然挥动方天画戟,迅若流光,一戟刺向马腹。

“噗哧”

没有大将看护的战马,岂能躲过吕奉先的刺击,只见鲜血飞溅,伴随着战马一声痛嘶,吕奉先的方天画戟,悍然插入了马腹之中。

“昂嘶嘶”

根本不顾战马的惨嘶,吕奉先双臂较力,猛地将安休休的坐骑,挑了起来,对,就是挑飞了起来,挥戟就像薛阿檀飞窜的方向抛去,口中还大喊道:“哪里走,把命留下再说。”

晴空浩远,天地苍茫,在那天地之间,在那天门关之外,一匹踢腾不已的战马,被人凌空挑飞,塌山坠星般地砸向飞窜而走的薛阿檀。

这彪悍的一幕,看得在场之人,眼珠子都快要突了出来,血染长空,谁堪匹敌?

抛出战马,吕奉先自然不会怠慢,立刻策马就向薛阿檀追去。

薛阿檀听到风声,又感受到了一个硕大的阴影笼罩着自己,心知必然是吕奉先的伎俩,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放松,只见他头也不回,拍马更急,铁棒收起,伸出双臂,径直接向安休休的身躯。

“蓬”

一声重物坠地之声响起,激起灰尘满天,而伸手接住安休休的薛阿檀,险之又险地逃出了被战马砸到的厄运。

一接到老友的身躯,薛阿檀连一句场面话都来不说,纵马就向天门关的方向飞窜而去。

而被安休休带出关城,在一侧观战的河东众多悍将,一看两名主将,一人重创昏迷,一人狼狈飞窜,立刻知道情况紧急,连忙策马迎了上去。

这一幕落入吕奉先的眼中,更让他焦急不已,只见他虎眸一转,立刻横下心来。

横下心来的吕奉先,一边策马飞追薛阿檀,一边突然夹住马腹,长身而起,运气在胸,仰天“嗷呜”大啸一声。

这是狼嚎,也是头狼招呼麾下的号令,狼骑的号令,必要之时,也会用狼嚎来发出。

声音高亢穿云,振聋发聩,绵延数里。

数里之外的季逵、盖洪、莫贺皋、莫贺四健将,正率领着五千狼骑等候在天门关的三里之外,准备随时接应吕奉先。

突然听到吕奉先发出的狼嚎,四人面色骤变,立刻翻身上马,莫贺皋大喝道:“奉先急令,出击天门,儿郎们

,给我冲。”

“将军令出,杀敌立功的机会到了,大家杀啊。”季逵立刻附和道。

“不错,立刻派人通知大将军,我们飞袭天门,请他率部来援。”原黄巢大将盖洪同样不敢怠慢,只是他比较心细,策马冲出的同时,还不忘派出斥候,回报朱璃。

大将开口,五千狼骑岂敢不从,所有人立刻策马出发,目标直奔天门关,五千狼骑奔腾而出,就连大地,也在这一瞬间轰鸣不已了起来,轰隆之声,犹如闷雷滚滚,经久不息。

“嗷呜”

“嗷呜、嗷呜”

狼骑策马奔腾,洪水一般地卷过山岗,无数骑士放声高呼,似在回应着头狼的召唤。

天门关前,吕奉先一马悍然,百无禁忌般地冲进了河东悍将群中,方天画戟挥出,乌光烨烨、横推无敌。

薛阿檀夺命而逃,安休休不知生死,其余悍将看在吕布眼中,并不比普通府兵强多少。

城关上的弓箭手看到这一幕,左右为难了起来,如果不趁机射杀那吕奉先,若是让他冲进城门,可就麻烦了。

可是放箭射杀吕奉先,万一射到他身边的河东大将怎么办,毕竟无论误伤到谁,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哪里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考虑,吕奉先一马纵横,横推无阻,竟然赶在很多河东悍将之前,抵达了城门口,挥戟如电,顷刻之间就清理掉城门前的府卫,拍马就冲进入城门洞中。

一将当门,睥睨无敌,河东悍将连同无数府卫风涌而至,径直奔杀而来。

吕奉先占据了城门口,就由不得河东将士不拼命了,有吕奉先在,他们根本关不上城门。

更何况,吕奉先甫一进入城门洞,就挥戟斩断了吊桥的绳索,不杀吕奉先,吊桥升不起,城门就关不上。

可要想杀吕奉先,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此人太虎了,当此时,他舞动方天画戟,从战马之上飞身而下,将乌云掩在身后,只身一人,血杀八荒,神挡诛神、佛挡灭佛,简直就是一个凶神降世、挡者披靡啊。

城门楼下,断肢横飞、碧血飞溅,这里立刻化作一方修罗炼狱、碾肉坟场,无人能够在吕奉先手中走过一合,即便有悍将自持神箭,暗中偷袭,也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躯。

三里路的距离,对于纵马飞驰的狼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几乎一、二十个呼吸的时间,城头上的河东府卫,脸色全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弥漫当空,轰隆的马蹄声,震得四野都跟着震颤不已。

“快,快将吕奉先干掉,把城门关起来。”有河东大将气急败坏地嘶吼道。

“弓箭手、弓箭手呢,愣着做什么,给我射。”一回到城头,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薛阿檀就看到远处飞奔而来的狼骑,立刻就向弓箭手喝令道。

“来不及了,将军,吕奉先已经进入城门洞,弓箭手对他失去作用,当务之急,将军应该调集排矛手前去迎击。”有睿智的大将,立刻提议道。

城头上的河东大将,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可薛阿檀刚要指挥排矛手前去阻截时,就见那些奔袭而来的河朔飞骑,犹如一条发狂的怒龙一般,悍然冲进了城门洞。

驻守在城门洞中的吕奉先一见麾下赶到,立刻翻身上马,奋力天门关内部冲杀而去,只是眨眼之间,吕奉先率领着狼骑,就冲进了天门关内,这个时候,排矛手再上,还来得及吗?

第二一八章 李琼华掷银诱子龙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璃勒令吕奉先叩关天门,迷惑视听,项庄舞剑、意在阳曲。

不料吕奉求美心切,急于立功,单骑叩关,竟然让他攻破天门关城门。

一收到斥候禀报,朱璃岂会犹豫,临阵对战,战机瞬间万变,必须要求统帅当断则断,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几乎一收到消息,他就立刻勒令薛威镇守石岭,带上周德威、高思继、高冕三人,万分火急地统率领四万精锐,直扑天门关。

好在狼骑悍勇,又加上吕奉先、盖洪、季逵、莫贺皋、莫贺尽是悍将,吕奉先所部血战城关,宁死不退,同数万河东府卫纠缠超过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朱璃的来援。

朱璃刚到,就和吕奉先并马为锋,周德威、高思继当即化作两翼,再加上四健将和高冕的帮助,只是片刻光景,就凿穿了河东大军的围堵。

朱璃的到来,一锤定音,让河东军再也生不出死战的决心,薛阿檀一看大势已去,暗恨不已,抱起安休休,就勒令麾下,退往晋阳。

攻破天门关,既成事实,虽然连朱璃都觉得有点梦幻,但却是事实。

吕奉先一战功成,立刻就被朱璃晋升为轻车都尉、积勋累爵三等勋,有了这等功勋,若是非战时期,吕奉先出游,就可以坐牛车了,娶妻之后,还可以纳一女为妾。

如果单从官衔上来看,归德中郎将和轻车都尉都是从四品武官,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没有晋升一样,这样想就错了;意义不同,归德中郎将是武散官,没有实权;而轻车都尉却是实权武将。

拿下天门关,就等于打开了晋阳的大门,河朔长驱直入、踏平太原,已经指日可待了。

提到晋阳,就来看看尉迟槿娘子现在怎么样了吧。

尉迟槿主仆三人,压着贺回鹘,伙同赵子龙避祸晋阳,自然是二人都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才有此决定的。

在晋阳,尉迟槿是有自己的府邸的,而且还是李克用亲赐的,虽然如此,她却不敢回去。

毕竟,她名义上现在还应该身在贼营中,一个不好,若是再被河东众将发现,大势之下,又携裹了去,她再想北归,就不那么容易了。

想来想去,她们几人只好住进了客栈,因为有贺回鹘这个俘虏的关系,几人要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闷头藏了两、三天,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静极思动,尉迟槿、赵子龙就想出去探探情况。

尉迟槿卸下戎装,摘掉小胡子,变戏法似的,以一个书生的身份,出现在了赵子龙的面前,即便如此,也让赵子龙一阵惊艳。

有人喜欢桃花,桃花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娇柔殷然,总是给人一种笑意盈然、我见犹怜的柔美之感。

尉迟槿不是桃花,她没有娇柔盈然的甜美;若是一定要给她一个类比的话,她就好比一朵梅花,寒风凛冽、凌寒怒放,勇敢无畏、独对千雪。

一身月白长袍

的尉迟槿更显英姿飒爽,离得近了,你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英气,那是瑞雪压不垮、严寒冻不碎的傲气,独属于尉迟槿的傲气。

赵子龙同样换了装束,同样一身白袍,丰神如玉、英姿不凡,貌比潘安,却比潘安更阳刚;颜比宋玉,却比宋玉更迷人。

兄妹二人并肩晋阳街头,不知瞪瞎了多少双丽眸、更不知融化了多少颗芳心,起码用箩筐来装,是绝对装不下的。

若说尉迟槿是浊世偏偏佳公子,那么赵子龙的品貌,在后世就可封神了,而且这个人,无论品行、操守、忠勇等等,都让人无可挑剔,完美将军,流芳万世、经久不歇。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赵云是有道德洁癖,这是一个自我要求非常高的男人。

什么样的女人能成为他的伴侣,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标准。

迄今为止他的媳妇还是个迷,用概率来推算的话,极有可能是夏侯兰的亲眷。

经过对赵云身边人的年纪、出生、去世时间、为官年限等推断,可以推算出赵云结婚的时间,就在擒获夏侯兰之后。

比刘备年纪还大的赵云,在擒获夏侯兰之后,就结婚了;而且二人还是发小,赵云不惜冒死替夏侯兰说情,再加上赵云妻子神秘不可考,所以笔者推断,那位应该和夏侯兰有关系,亲属、或亲戚关系。

发小相见,一见好兄弟还没老婆,自然就会为他操心,关系又这么铁,夏侯兰介绍的人,对于有道德洁癖的赵云来说,也很放心吧,如此推断合情合理。

至于后世流传的樊氏、马云禄、李翠莲、孙夫人等等,说她们是赵云妻子,这种说法,都是浮云。

说了这么多,无非想说赵云的优秀,这么一位品貌出众,德才兼备的人物,那肯定是抢手货。

这不,一名胆大的秀美小娘子,看到赵子龙走不动路了。

看对方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尚未及笄,丫鬟髻还赫然盘峨在两侧,就这么瞪着一双痴迷的美眸,直愣愣地向着赵云走了过来。

看到这个小娘子,尉迟槿倒是先愣住了,神情还稍显紧张,无他,这个小娘子可是她的老熟人,此人正是李克用的长女,李琼华。

这位春心萌动的娘子,梦游一般地来到赵子龙身前,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倏的一下垂下黔首,红霞腾跃、两腮殷然。

跟随着李琼华、贴身保护她的几名飞鸦卫,一看李琼华贸然拦住了两位俏郎君,他们也愣住了,只因为是李琼华主动上前的,他们虽然暗暗戒备,却并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骤然被人拦住了去路,赵子龙同样愣住了,狐疑道:“这位小娘,请问有何贵干?”

听到赵子龙的声音,李琼华似乎更加慌乱,正处于尴尬之中的她,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慌里慌张地摸出一块碎银,倏的一下,就丢到了地上,这才闷声道:“奴家,奴家的银子掉了,奴家正在、正在寻找。”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硬

是不敢看赵子龙一眼,当然也故意不看地上的银子,虽然银子滚落的位置那么显眼。

可她不知道,赵子龙、尉迟槿可都不是等闲之辈,以他们的眼力,刚刚怎么会看不到对方的小动作呢?

这一幕,落在赵子龙的眼中,让他十分费解,这银子分明就是你丢的好不,现在却说寻找银子,这小娘莫非脑子有问题?

虽然心存疑惑,可赵子龙毕竟看到了银子滚落的位置,正要上前捡起来,交还给这位小娘子,却见一只白皙的素手,比他更快一步,倏的一下,就将银子拣在手中。

没错,出手的人就是尉迟槿,赵子龙看不出李琼华的用意,同为女子的她,多少还是猜到了一点苗头,这才临时起意,想要以另一个身份帮助这位小娘一把。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更何况尉迟槿在这个年纪,同样也曾有过一个人,让她一眼难忘,情系至今呢。

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对朱璃一见倾心的吗,如今似曾相识的一幕重现,让她感慨的同时,自然想要帮上对方一把。

只见尉迟槿一边交还上银子,一边佯作随意地道:“娘子,这是你掉的银子,在下完璧归赵喽,请恕小可斗胆,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娘子的芳名?”

李琼华一见帮自己捡银子的不是赵子龙,神情有点失落,不过,又见这个捡银子的郎君,所言所行甚合自己心意,就抬起头,佯作感激道:“多谢郎君援手,奴家李琼华。”

“哇,娘子好美的名字,琼枝坠雪、无悔年华,好,名好,人也美;不知娘子家居何处呢?”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既然这位小娘子掷银求搭讪,尉迟槿就索性问到底好了。

尉迟槿的问话,显然太合她意思了,李琼华偷瞥了赵子龙一眼,娇怯得犹如一只怕生的小鹿,不过,还是鼓足勇气轻应道:“奴家就住晋阳,河东总管,就是奴家大人。”

“唔,当真!”做戏做全套,尉迟槿将一惊一乍的形象,伪装得惟妙惟肖,“娘子还是千金之躯啊,失敬、失敬啊!”

尉迟槿连忙佯作拱手揖拜,同时还示意赵子龙,跟着他一起揖拜。

“两位无须客套,父辈的英明,奴家不敢妄用,相识就是缘,两位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是朋友了。”李琼华连忙谦逊地客套道。

“真的可以做朋友吗?小可真是太荣幸了,娘子,你真和善,不知如此和善、又如此美貌的娘子,最后会花落谁家呢,谁又会如此幸运呢?”尉迟槿眼中洋溢着笑意,笑吟吟地感慨道。

如此感慨,已经算得上有点调戏的意味了,那些跟在李琼华身后的飞鸦卫士,此时都按刀在手,不善地看向了尉迟槿。

可李琼华却丝毫不恼,甚至脸色变得更加绯红,楚楚之姿,就连身为女子的尉迟槿,都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狠狠地亲上一口。

牡丹花中皇,海棠春睡香,二者皆不美,最美羞姑娘。

世间还有比女子情动时,那含羞带怯的眼眸,更美的景色吗?

第二一九章 霍去病遛猴谋阳曲

山海横流第二一九章霍去病遛猴谋阳曲“奴家尚未许人。”

面对如此调戏,李琼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竟然立刻出声言明,虽然声若蚊蚋,却深情地瞥了一眼赵子龙,娇羞无限,风情无两。

尉迟槿愈发感到好笑,想当初,她就没这么娇羞,而是天天去找朱璃打架,打得朱璃头脑发懵,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揍他。

就在她恍惚追忆往昔之时,远处突然驰来一队飞骑,看对方身上的铠甲制式,是鸦儿卫士无疑。

那名队显然就是冲着李琼华来的,行到近前,队正立刻纵身下马,单膝跪伏在地,拱手道:“娘子,夫人有令,让娘子即刻回府。”

自己正情义浓浓,突然来了个搅场子的,李琼华不悦地转过头,脱口就问道:“阿娘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为什么这么急?”

李琼华是李克用的长女,更是刘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在总管府中的地位,即便曹夫人都比不上她。

虽然曹氏,母凭子贵,当上了皇后,那也是后来的事情,可眼下,她在李府之中,也只是个妾室,自然比不上李琼华这位嫡长女。

李琼华年纪虽小,却稳坐李府第四把交椅,对于她的问话,鸦儿卫士自然不敢不应,只是瞥了一眼赵子龙和尉迟槿,发现李琼华丝毫没有避讳二人的意思,这才沉声道:“河朔朱璃,攻破天门,兵锋直逼太原,夫人招娘子回去,以策万全。”

“什么,天门怎么会被攻破,不是有薛、安两位大将镇守的吗,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攻破了呢?”听到鸦儿卫士的回应,李琼华花容失色,惊声质疑道。

具体原因,这名鸦儿卫士怎么可能知道,闻言只好无奈道:“娘子恕罪,具体原因娘子还是回府问夫人吧,属下实在不知。”

事态严重,由不得李琼华耽搁,虽然对于意中人依依不舍,不过她还是准备马上回府了。

只见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子龙,仿佛要将对方的形象烙印在心种一样,这才从身上摘下一枚玉佩,上前两步道:“两位郎君,朱璃贼子攻破天门,恐怕太原很快就不会再太平了,两位若是情非得已,可前往都督府寻寻找奴家,这是奴家的玉佩,就留给两位做个信物吧。”

一言即毕,也不等尉迟槿、赵子龙拒绝,她就勇敢地将玉佩塞进了对方的手中,根本不等赵子龙拒绝,就转身而去。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尉迟槿、赵子龙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涌现一丝挫败感。

他们二人费尽心机,甘冒奇险,这才促成了轻取阳曲的机会,可是一转眼,现在阳曲的情况还不知怎么样了,而朱璃这边竟然率先攻下了天门关,二人惊异的同时,自然失落。

提到阳曲,就来看看阳曲的情况吧。

宁武关,霍青接到尉迟槿传来的消息后,留下王重霸率领八千府卫镇守宁武,他和王蟾立刻率领三万河朔军,直扑阳曲。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王重霸,王重霸原是黄巢大将,黄巢在长安溃败东逃后,王朝霸就看出了黄巢气数已尽,并没追随黄巢东去,而是率部攻占了奉天。

不巧的是,当时的朱玫,因为戍守代州不利,丢了代州刺史的官职,就想跑到长安捡漏,赚点功劳,也好让朝廷重新启用他。

更不巧的是朱玫占据的地方就是奉天,结果朱玫漏都没捡到,还被王重霸揍了一顿,灰溜溜地从奉天逃走了。

了曾经的代州刺史,占据了奉天的王重霸,义气风发,甚至同人吹牛的时候,也会拿出揍朱玫的事情炫耀、炫耀,以彰显自己的勇悍。

类似“朱玫那龟猢狲,当初被老子打得满地找牙”、“朱玫什么东西,还不是老子手下败将”等等,都是王重霸炫耀的口头禅。

可是好景不长,朱枚一转眼就投靠了李孝昌,及至最后还杀了李孝昌,自己坐上了延节度使。

这下王重霸傻眼了,那个以前被自己欺负的小子,竟然咸鱼翻身,坐上了延节度使,王重霸怎么还敢待在奉天,思前想后之下,他就立刻率部北上,投靠到老战友孟绝海的麾下。

王重霸为人十分狡诈,孟绝海私底下并不喜欢他,因此转手就将这货丢给了高肃,高肃倒是不挑,不过感觉用不到他,又让他前往宁武帮助霍青,所以王重霸这才出现在了宁武关。

不过对于孟绝海将他丢给高肃这件事,王重霸还真没有多少恶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远离延、远离朱玫的,自然十分愿意呆在河东啦。

霍青用人自有一套,王重霸在他手下任职,狡诈自然就变成了多智了,再加上王重霸善侍人,很得霍青喜欢。

霍青出击阳曲,将自己的大后方交给了王重霸,就可见一斑了。

话说霍青率部出击阳曲,同样十分不巧,在赶赴阳曲的路上,他们突然遭遇了率部出巡、正准备配合王行审、程怀信围剿云中山山贼的薛铁山。

康君立毙命云中山,消息送到了晋阳,坐镇晋阳的吴珙,立刻就和刘夫人商议出了决定。

堂堂河东大将,两人被生擒、一人被杀,影响极其恶劣,更何况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山贼,一旦传出去,整个河东岂不沦为外界笑柄。

一番考量之下,二人对于山贼的态度,出奇的一致,立刻解就派兵围剿。

有了这个决定,本来镇守晋阳的王行审和程怀信,就被派往云中山剿匪去了,而作为知情者的薛铁山,同样接到了吴珙的命令,必须参与围剿行动。

因为距离云中山比较近,薛铁山自然启程比较晚,这才遭遇到了霍青。

双方远远地就看到了对方的旗帜,霍青只是双眸一迷,就立刻转头对着王蟾道:“阳曲县有两位守将,贺回鹘已被娘子的义兄生擒,唯一的守将薛铁山竟然还敢跑出来,这是个机会。”

“我在这里纠缠住对方,你立刻率领万余兵马,前往阳曲,趁虚而入,拿下阳曲。”

“诺”王蟾不敢怠慢,深知事关重大的他,立刻就回马钻入军阵之中,想来是去调派兵马,准备伺机脱离大队,攻略阳曲。

远处的薛铁山,看到霍青的旗帜,心下同样直犯嘀咕,这霍青不是在宁武关的吗,怎么突然会率部进入太原了呢,他想干什么?

只是稍一思忖,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瞬间提了起来。

霍青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原境内,而且正好选在贺回鹘被擒,自己率兵出剿山贼的时候出现在太原,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

心中起疑,让薛铁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是这个时候,霍青已经发动了,只见宁武军,一句话都不说,无数刀盾兵突然潮水一般地涌到阵前,其中还混杂着无数的排矛手,夹杂在其中,随后就是无数的步射,羽箭上弦,“嗖”的一声,羽箭漫天,铺天盖地的射向

河东府卫。

“娘的。”薛铁山看到这一幕,眼角一抽,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这个霍青就发动了攻击,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岂有此理。

“将军小心。”一名裨将立刻纵马飞扑道薛铁山的面前,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替他拨当射过来的羽箭。

“野战吗?”薛铁山玩味似的低嘲道,河东沙陀军,什么时候怕过野战,霍青竟敢在野外,率先对他发动袭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吗。

“刀盾兵给顶上,挡住羽箭,骑兵举矛,给我冲破对方的刀盾兵,步射掩护。”对于高肃的挑衅,薛铁山想也不想地就做出了安排。

他之所以有这个反应,还是建立在沙陀人野战无敌的威名上的,可是他这么一安排,可就真上当了。

高肃怎么可能怎么会让他的冲骑,这么容易靠近自己的刀盾兵。

只见战场之上,飞矢如雨、沙陀越骑挥舞着长矛,冒着箭雨,狂猛地冲向霍青军阵前面的刀盾兵。

沿途不断有骑士中箭坠马,可是这一幕依旧阻挡不了沙陀人悍勇冲击的勇气。

数千越骑,纵马非成,山川震动,冽风呼啸,几乎几个呼吸的功夫,眼看河东的冲骑就要冲到刀盾兵面前了。

一名负责传令的宁武军小校,突然大喝一声道:“举矛。”

随着他的一声令出,只见大盾之间的缝隙中,突然钻出许多锋利的长矛,长矛所向,正是悍勇冲杀而来的河东冲骑。

这突然的一幕,骇得无数河东骑士,立刻勒马拉缰,想要阻止战马的冲势,不能冲啊,冲上去就是送死啊,谁都知道长矛可知冲骑,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无数长矛竖起,就等着他们送人头的。

可是他们突然勒马还来得及吗,靠的近的根本阻止不了冲势,悍然一头撞在长矛上,连人带马,瞬间就被无数长矛刺了个对穿,成了串串烧。

当然,也有人勒住了战马的,可冲在他后面的骑士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啊,一个收拉不及,连人带马,就撞到了前面的越骑,一时之间,对峙的战场中间,人仰马翻、鲜血飞溅,再加上飞矢如雨、喊杀惊天的场景,赫然就是一出以步克骑的经典示范图。

二人遭遇战的第一个回合,霍青就小施手段,就大赚了薛铁山数千人马。

一个判断失误,就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气得薛铁山“哇哇”大叫,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目,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那憋屈得,几乎都有疯狂的趋势。

虽然暴怒,但薛铁山毕竟不是蠢材,开始谨慎了起来,不过,突然葬送了数千麾下,他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要知道,沙陀人自从进入中原,还从未碰到过甫一交战就损失这么惨重过,薛铁山等于开了先河,实乃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以后他还怎么在河东混。

憋着这股气,薛铁山算是和霍青卯上了。

可霍青十分狡猾,如果将薛铁山统率的河东府卫比作狮子,那么霍青就是狮子面前的绣球,根本就不怕这头狮子凶猛,只要你一突进,我就顺势滚得远远的。

可薛铁山要是停下身形,霍青就像卖弄风骚的风尘女子一样,不是挤眉弄眼地上前勾搭一番,就是放个眉眼电死一片。

这哪里像是两军遭遇,狭路相逢勇者生的厮杀,简直就是一个马戏团的小丑,在不断地遛猴玩啊。

第二二零章 驰援广阳

山海横流第二二零章驰援广阳霍青缠斗薛铁山,双方纠缠不清、边战边走。

而受命于霍青,前去偷袭阳曲的王蟾,半路上遇到了支援而来的吕奉先。

有了这股生力军,加上阳曲无大将,要是还拿不下阳曲,就是笑话了。

吕奉先、王蟾合兵一处,几乎以蛮横的姿态,冲进了阳曲,夺下了这座太原重镇。

阳曲只有数千守军,被他们杀的四下奔逃,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薛铁山,这家伙一听老巢被夺,当即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他都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可还是仗着河东军野战无敌的威名,硬要先击溃霍青,再顾忌其他。

岂不知,兵法有云“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霍青一招暗度陈仓,就给他来了个大反转,将他从强势追击、不可一世的云巅,突然打入了无底深渊。

不过,薛铁山毕竟是河东宿将,一听到阳曲失陷,只是愤恨地大骂几声,就立刻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徐徐撤往晋阳。

阳曲陷落,他和霍青之间的优势顷刻倒转,若是他还继续一意孤行,覆灭恐怕只在顷刻,这个认识他还是用的,自然不敢继续和霍青纠缠下去。

甚至在中途,薛铁山还试图派出斥候通知程怀信和王行审,想要让他们立刻撤退。

可惜他的这番作为,终究没有得逞,霍青自然不会任由一只败军,还肆意搅动风云,这么好的一个,吃掉程怀信、王行审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让薛铁山破坏掉。

薛铁山派出的所有斥候,尽皆被他清除。

霍青、吕奉先会师阳曲,即刻做出决定,让王蟾驻守阳曲,他和吕奉先即刻北上,突袭程怀信、王行审。

而这个时候坐镇天门关的朱璃,也早已派出了高思继、季逵二人,东击李嗣昭;勒令周德威、盖洪二人,南下晋阳,准备拿下太原这座古城。

现在的天门关,除了朱璃,大将只有高冕一人了。

朱璃此时正在认真地查看着整个河东的地图,而高冕则是神态沉静地侍立在一侧,整个议事大殿一片寂然。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牙兵突然匆匆赶来,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听到动静的朱璃,蓦然转过身躯,淡然地看向来人沉声道:“怎么了?”

牙兵望着朱璃那一脸淡然、镇定自若的神态,他焦急的神情放松了许多,暗中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趁机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单膝跪拜道:“启禀将军,高思继、季逵将军传来消息,他们需要紧急支援。”

“怎么可能?”朱璃尚未回应,一侧的高冕就惊呼了起来。

高家五兄弟,高思继无论是兵法、韬略,还是武艺、勇猛都是最强的一人。

在高冕的认知中,他的二兄昨天才奉命出击李嗣昭,仅仅相隔一天,就需要紧急支援,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朱璃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向高冕,沉声告诫道:“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高冕闻言,虽然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却不敢辩驳,不过脸上却涌现一丝忧虑。

朱璃又转向牙兵,肃然道:“说吧,怎么回事?”

牙兵得令,立刻道:“将军,

驻守井陉的河东大将,乃是李克用义子李嗣昭。”

“高将军抵达井陉,于井陉关下,挑战李嗣昭,结果搦战失败,致使我军士气大损;李嗣昭趁势出击,高将军不敌,大溃数十里,一万三千精锐,损失近半。”

“根据属下推测,高将军应该是午夜时分,就派出快马前来请援的。”

“李嗣昭,井陉关?”听了牙兵的汇报,朱璃面沉如水、不为所动。

根据他的记忆,这个李嗣昭在后世并不如何出名,他之所以被人提起,大多都是因为位列十三太保之一。

可事实上,这个李嗣昭在历史上绝对是一个名将,其人言出必践、沉毅仁厚,独自领军更显威猛,高思继败在他的手中,并不奇怪。

虽然朱璃对于李嗣昭知之不详,可对方能够击溃高思继,就值得他重视。

“高冕”

“属下在”

只是沉吟了少顷,朱璃就突然出声道:“我必须去一趟井陉,天门关就交给你了,这里是进攻太原的重要前沿,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吧?”

“是的,将军。”高冕面色沉凝,立刻应道。

“我令你死守这里,不得妄自出击。”

“诺”高冕立刻应命,没有半点迟疑。

现在连他二兄高思继都败了,他还有什么自傲的,对于朱璃的命令,更是不敢质疑。

高氏兄弟,勇猛有余、智略不足,否则在历史上,也不会被后唐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清除掉了的,对于高冕,为了后方稳妥,朱璃不得不慎重地嘱咐一句。

朱璃只率领四千牙兵,兵出天门,一路东进,赶往井陉。

因为都是骑兵,他们行进的速度非常快,上午出发,大概刚过晌午,他们就来到了广阳县近郊。

高思继、季逵二人,率领的河朔残军,现在就缩在城中,和追击而来的李嗣昭对峙着。

朱璃没有进城,而是直接绕过广阳县城,直接出现在广阳县的城东,也就是李嗣昭的大营的对面。

突然出现一股越骑,驻立在广阳城下,瞬间就引起了高思继和李嗣昭的注意。

朱璃的帅旗,高思继再熟悉不过了,一看旗号,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不敢怠慢,高思继连忙带着的季逵,打开城门,带着数千残军,奔出城来,直接来到了朱璃的身边。

“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

驱马靠近朱璃,高思继、季逵二人,十分羞愧拱手拜谒。

朱璃转过头看了二人一眼,只见二人眼冒血丝、铠甲褴楼,虽然看上去狼狈,却似乎并无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人没事就好,伤员多吗,有没有妥善救治?”朱璃开口就问起了河朔伤员的情况。

战争,怎么可能没有死亡,更不可能没有伤员,高思继身为主将,战时,他就必须做到以小博大,战后,他就必须要妥善抚恤伤员。

前者他显然没做到,总以为自己有多么强大似的,结果栽了个跟头;若是连后者他都做不到,朱璃真的要考虑下,是不是还让他带兵了。

“将军放心,属下进城之后,就大索医师,所有受伤的兄弟,都已经得到妥善救治。

”高思继连忙恭声回道。

跟随朱璃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朱璃的爱惜麾下的名头,可不单单是在河朔出名,就是整个天下都广为传颂。

这个名头,可不是吹嘘出来的,而是朱璃以生命为代价,在渭桥赢得的。

当然,这也是河朔将士一看到是朱璃的旗号,就激动发狂、人人争相效死的原因,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为腹心,最简单的道理。

一听到伤员尽皆得到妥善救治,朱璃点点头,这个时候,对面的李嗣昭,也率部出营,和朱璃对峙了起来。

刚刚出营的李嗣昭,只是一看到朱璃的旗号,心中就忐忑了起来,在他眼中,对方打出的可是河朔的“王”旗啊。

河朔大将虽多,“朱”字大旗,却唯一的一个,那个人就是河朔的怀化将军朱璃。

而且“朱”字大旗下方的这支越骑,人数虽然不多,可军容却十分魏然,迎头就给人一种沉稳如山、无懈可击的感觉。

越骑军阵前方,一将金盔玄甲、横矛立马;虎目张合之间,不怒自威、威加海内,雄然无加。

高思继这个手下败将,他自然认识,此刻正肃然地驻立在那将身侧。

李嗣昭自然不是看高思继,而是神情怔然地望向高思继的身后,那些满身狼狈、衣甲之上还有残血的将士,这还是昨天被他杀得哭爹喊娘的河朔残军吗?

只见高思继身后,无数衣甲褴楼、蓬头垢面的河朔将士,现在却人人面色充血、虎目湛然,好似突然间吃了大力丸一样,给人一种朝气蓬勃、悍勇无惧的感觉。

比起昨天,谁都不会认为这种精神状态,会出现在这支残军身上。

让他们焕然一新、重燃斗志的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就是那名金盔大将吗,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只是转眼之间,就让一支意志崩溃的大军,浴火重生了一样,赫然变成一支百战敢死的精锐,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信仰、这就是膜拜的力量吧。

这个问题,显然就出在那名来将身上。

看到李嗣昭率部迎击,朱璃没有任何废话,猛地轻磕撕风兽的腹部,赤兔马刷的一下就窜出了军阵,径直奔驰到了双方战场之间。

朱璃横矛当胸,虎视河东无数将士,朗然道:“朔州朱璃在此,李嗣昭,可敢出来一战?”

“可敢出来一战?”简单一句话,即是邀战,也是一种藐视。

听到对方报出姓名,不但李嗣昭的脸色变了,所有河东的将士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朱璃现年只有十八岁,可他的名气,就好似享誉了数十年之久的老将一般。

从他出现在世人的视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五年了,在这五年中,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一桩桩闻名天下的战绩,即便李克用都望尘莫及。

当然,对于李嗣昭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朱璃不仅是一名天下闻名的统帅,他还是一名悍将,一名迄今为止,只败过一次的猛将。

只要是身为大将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都不免一阵肃穆,那是一种尊重,同样也是一种仰视。

第二二一章 两合斩嗣昭

山海横流第二二一章两合斩嗣昭面对朱璃,如果说李嗣昭的心里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可有的时候,压力也是机会,不是吗?

只要他击败朱璃,远的不说,就在河东这块地界,他李嗣昭的威名,必然会成为李存孝之下第一人。

面对这种诱惑,李嗣昭忐忑之余,内心同样也十分火热。

对于有些人来说,身为大将,威震天下、煊赫四海,这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李嗣昭出身贫民,是李克用慧眼识英才,收养并提拔了他,他对于李克用的忠心,是外人无法想象的,那不仅是知遇之恩,还有再造之义。

据说,他本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而且很能喝,就是因为李克用一句话,迄今为止,他再也没有碰过酒,他渴望的是什么呢?

是李克用的认可,是对方的赏识,若是他能击败朱璃,用脚指头来想,也能想到,李克用必然会对他青眼有加,李克用对李存孝的赏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里,只见他立刻纵马上前,来到了朱璃身前二十米外的地方,驻马站定,朗然道:“朱璃将军,虽然你的威名响彻天下,李某还不至于不敢战你。”

“如果李某没有记错的话,朝廷敕令将军戍卫边疆、节制河幽,却没有让你节制河东吧,李某敢问,将军无诏出兵,肆虐河东,是何居心?”

哼,朱璃闻言,暗下冷哼一声,又是那套,这李嗣昭分明就是想用大义之名压制他,然后趁机提升河东将士的士气。

想通了这些关窍,朱璃岂能遂他所愿,立刻反诘道:“李克用身为河东节度使,他现在又哪里?”

李克用现在在哪里?朱璃只是一句反驳,就让李嗣昭满脸通红、哑口无言了。

身为河东节度使的李克用,却跑到关中去肆虐,那么朱璃跑来河东玩玩,又何尝不可?面对朱璃的询问,李嗣昭双目圆睁,却一语不发,事实俱在,他无从狡辩。

“李将军不说话,那是因为李将军心知肚明,李克用肆虐关中,迫使圣上出走凤翔,朱某攻略河东,只不过向给他个教训罢了。”这句话,朱璃说得大义凛然,就好像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出征太原的一样。

而听到朱璃之言,河朔的所有将士更加群情振奋、正义凛然了起来;反观河东军,似乎所有人,都面色阴沉、目光闪烁了起来,双方将士精神状态的悄然变化,尽皆落到二人眼中,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李嗣昭神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跟朱璃斗嘴,分分钟就秒杀他,即便没有李克用这个例子,朱璃都不一定输给他。

“废话少说吧,朱某既然来了,这太原朱某就占定了。”

“如果朱某没有记错的话,你本命韩进通,现在连姓都改了,应该也不会归顺河朔的吧,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一言即毕,朱璃突然暴起,策马如电、一矛凌空,直取李嗣昭。

戍守井陉的河东将士,谁都可能归顺,李嗣昭却不一定会归顺,也很难归顺。

若是他投靠了朱璃,以后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起

码“弃父投敌”这个恶名,就会一辈子跟着他。

朱璃虽然冲的突然,可这一矛却平平无奇,李嗣昭毕竟是击败过高思继的人,尚未试探,就盲目拼命,智者不为啊。

面对朱璃的一矛,李嗣昭不敢大意,面前之人,四年前就凭借着勇武,威震天下,如今四年过去了,谁知道现在对方究竟多厉害。

李嗣昭策马斜走,手中长戈毅然挥出,直接影响朱璃的钢矛。

“咣”

一声巨响,朱璃神情泰然,浑然无事,回眸在看李嗣昭,只见对方钢牙紧妖,面色潮红,显然在这一击中吃了亏。

一击之下,李嗣昭确实吃了亏,现在的他,只觉得两臂酸麻,虎口肿胀,火辣的刺疼,让他险些连手中的长戈,都差点拿捏不住了。

一股惊恐的念头,突然滋生在李嗣昭的心头,这他娘的真是人吗?

只是平平一击,竟然就有如此威力,要知道,李嗣昭可是货真价实的无双猛将,连他都险些承受不住一击,可想而知,朱璃现在变态到了何种程度。

错马而过之后,李嗣昭不禁暗暗自嘲,他还妄想击败朱璃,威震天下,这不是笑话吗;盛名无虚,古人果然诚不欺他啊,朱璃盛名在外,其实力也果然变态,而面对这种变态,就决不能硬拼啊。

一念萌动,李嗣昭就不打算和朱璃玩了,玩不起啊,多打几下,他整个人都有可能散掉。

只是一击,李嗣昭的妄想,就被朱璃无情地击成碎末,连渣都不剩一点。

虽然李嗣昭意识到了朱璃的可怕,想要找机会逃走,可是朱璃岂能让他如愿?

刚才的一击,不过是朱璃在测试李嗣昭的深浅,现在看来,他还是高看了李嗣昭,即便对方比高思继强,但也强得有限。

这样的实力,若是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能成为一方重将,可若放在河朔,就显得太稀松平常了。

既然摸透了对方的虚实,朱璃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回马之际,只见他连人带马,突然化作一朵风驰电挚般的红云,洪水决堤一般地卷向了李嗣昭。

在那红云之中,数点玄芒隐现,瞬间就将李嗣昭笼罩其中,不错,这一招,正是朱璃的武将技,暴刺连击,不过用来对付李嗣昭的暴刺连击,显然被简化了不少。

选择使用武将技出击,并不是朱璃故意炫耀,而是李嗣昭实力不弱,若是不用武将技,朱璃虽然能够打败他,那也得几十招之后才有希望。

如此一来,根本就起不到震慑效果,那不是朱璃想要的,他不仅要击败李嗣昭,还要震慑所有的井陉守军,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智者所为。

看在双方将士的眼中,就见朱璃突然化作一朵飞驰的红云,疾风摧劲草般地掠到了李嗣昭的身前,失去战心的李嗣昭,骤然遭逢如此狂猛的攻击,神情剧变,立刻拼命地挥出长戈,试图封死朱璃的暴刺。

“当、噗哧、当、当、噗哧”

一片竹筒倒豆子般的脆响骤然暴起,这阵脆响之中,还夹杂着无数利器入体的声响,显然是李嗣

昭没有挡住朱璃的所有攻击,被钢矛刺中的声音。

等那红云流星一般地划过之后,就见李嗣昭的身躯,犹如一只被人戳破的水囊一样,飙射出数道鲜箭,煞是壮观,继而就“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嗣昭授首,朱璃当机立断,钢矛一挥,就冲向井陉守军,这些河东将士,还沉浸在李嗣昭败亡的惊恐中,兀自难以置信。

一向给他们以勇猛无敌形象的李嗣昭,只是匆匆两合,就被对方大将给杀了,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种状态下的河东军,哪里还是河朔将士的对手,河朔将士,一见朱璃转瞬秒杀了对方的大将,冲向了河东府卫,他们哪里还用得着大将吩咐,立刻嗷嗷叫地尾随其后,悍然地冲了上去。

“杀啊,将军来了,杀光这些土鸡瓦狗。”

“冲啊,报仇,为昨天战死的兄弟报仇啊。”

骤失大将,精神恍惚的河东军,根本毫无战心,几乎一击即溃,朱璃乘胜追击,直接攻进了井陉关,占据了这座用来防备邢州的重要关隘。

坐在关城之中,高思继、季逵二人,压着一名偏将走了进来。

看到二人的举措,朱璃十分疑惑,大将李嗣昭都被他宰了,高思继、季逵还对一名偏将纠缠个什么劲,心有所想,朱璃就皱眉望向了高思继。

高思继一看到朱璃目光,就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疑惑,连忙拱手回道:“将军,这个家伙可不简单,昨天就是这个家伙击败了季逵后,和李嗣昭联手打败了属下的。”

“唔”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就略感兴趣地看向这名偏将。

这名河东偏将,衣甲歪歪斜斜、残破不堪,显得十分狼狈;不过其人却十分雄异,身长七尺开外,面色白净,孔武悍然。

他的神情有点颓然,不知是不是在为自己被抓而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朱璃径直问道。

那名河朔偏将闻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朱璃,凛然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任名圜,不求将军宽恕,但求将军给个痛快。”

任圜,这不是后唐的宰相吗,朱璃一听对方的名字,就更加感兴趣了,五代时期,十方强镇,出了不少宰相,但可以肯定的是,能被朱璃记住的,都是能力突出的人。

任圜这个名字,就给朱璃一种熟悉的感觉。

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朱璃发现此人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还处于热血蓬勃的年纪,看来距离成为宰相,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可不管如何,这是个人才,只要是人才,而且是和李克用没有亲密关系的人,朱璃就不会轻易挥下屠刀。

任圜在历史上,可以说是一名愚忠的大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典范,就很好地在他身上具现了。

这个人命不好,当他崭露头角的时候,时值权臣安重诲当朝,他被这个奸人诬陷了,害得全家都跟着他喝了毒酒,一起死于磁州,对于后唐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损失。

第二二二章 偶然中的必然

山海横流第二二二章偶然中的必然太原,都督府。

议事大殿上,站满了河东文武。

李克用的夫人刘氏,居中高坐,她的旁边,侍立着刚刚归来的李琼华。

受命辅佐刘氏、镇守太原的吴珙,以及李克宁、李克恭、李元审、李存质等李氏亲族战将,尽皆肃然而立,显然是有大事要商议。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位河东要员,尽皆列位在场。

大殿中间,跪伏着一员大将,迎门望去,只见其人衣甲不整、残败不堪,那托在屁股后面,用来保护部的圆护,都只剩下了半截了,可见此人,曾面临过何等激烈的奋战。

站在大殿高台上,向下看去,就见其人面色微醺、孔武有力,正是天门关守将薛阿檀,只是眼下,他的状态似乎并不好,一副临刑前的死囚犯一样,耷拉着脑袋,双目茫然。

“天门关失陷,河朔大将周德威,统率四万精锐兵临城下,诸位都是阿郎老臣、宿将,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还望诸位力同心、一解晋阳之危。”刘氏凤眸微眯,凛然扫视着大殿中的河东文武,沉声道。

只是她话音落尽,过了良久,大殿之上仍旧鸦雀无声,河东近百位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回应。

看到这种情形,刘夫人素面更加森寒,即便是吴珙的脸色也十分阴沉,正当刘夫人不甘心,想要再次开口之际,一名鹰眸高鼻、一身铁甲的大将站了出来。

刘夫人、吴珙一见有人出列,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时有人不惧危难,挺身而出的。

打眼望去,就立刻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此人乃是十三太保之一的安金俊,乃是李克用云州老将。

只见对方走到殿中,拱手涩然道:“夫人,非是我等怕死,不愿为守护太原而效死,可眼下的局势,我等纵使有心,却也无能无力啊。”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无数战将的附和,这些河东战将,显然并不是失去战心,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得到众将的附和,安金俊挥手示意其他人勿扰,这才继续道:“太原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四处,阳曲、天门关、井陉关、以及晋阳城。”

“现在天门关失陷,薛阿檀带回来的残兵,只有数千人;晋阳的兵力,又被夫人和吴将军派去剿匪了。”

“周德威兵临城下,围三缺一,斩断了晋阳和阳曲、井陉的联系,如此严峻的形势,我等实在一筹莫展啊。”安金俊言辞恳切,挚诚之至。

刘夫人、吴珙闻言,对视了一眼,满脸苦涩,造成晋阳空虚,无兵可用的局面,何尝没有他们两个的原因呢?

谁会想到,云中山会突然出现山贼,而且对方甫一出现,就生擒了河东两名大将,还斩杀了康君立。

若不是山贼作祟,刘夫人和吴珙,也不会愤然出动晋阳精锐前去剿匪了,也就不会造成眼下这等尴尬严峻的局面了。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的气氛中,一名青衣冠的文士,出列拱手道:“夫人,据属下推算,晋阳现在的局势,其实

是我等中了朱璃抽丝剥茧之计造成的。”

此言一出,大殿猛地爆发出一片哗然,继而又是一阵骚动。

李克用三名谋士,首席谋士就是随侍在他身边的盖寓,至于其他两人,就是李绍弘和张虔,而现在断定众人中计之人,就是李绍弘。

李绍弘一言引发众人的震惊,将大殿中所有的目光,都牵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继续分析道:“试问什么样山贼竟敢生擒朝廷大将?试问什么样的山贼有能力斩杀康将军?”

抛出问题,李绍弘满脸沉痛,好似在为为众人,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而感到悲哀,继而断然道:“这些山贼,必然是河朔的大将假扮的。”

“其目的就是要将晋阳、阳曲的兵力,一点点地抽调一空,从而方便他们趁虚而入,一战功成。”

李绍弘可不是一般人,他的河东的地位非常高,河东文官之中,除了盖洪,差不多就数到他了,他的断定,众人绝不敢轻易质疑。

河东文武,甚至包括刘夫人、吴珙等人,一听到这种论断,尽皆满脸阴沉,惊怒不已。

一名白袍纶巾的士子闻言,连忙出列拱手附和道:“绍弘兄所言极是,如此看来,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这个文士,就是张虔,李克用的另一名谋士。

有他出面附和李绍弘,众人更是坚信不疑,只听张虔继续道:“我们河东如今,东讨孟方立,南征李昌符和朱玫,两线开战,兵力必然捉襟见肘,这个时机,朱璃若是不把握住,他就枉为名将了。”

“朱璃贼子,欲要图谋我河东,自然不会没有筹算。”

“他率先派出大将佯作山贼,算计我河东良将,大将出事,夫人和吴将军自然不能不理,出兵剿贼已是必然,等到晋阳、阳曲的精锐,尽皆北上云中山,他就可以直捣黄龙,攻略太原,实在阴险。”

事不辨不明,理不说不通,经由两位谋士的剖析,所有人才意识到,原来从山贼出现在云中山的时候,他们就落入了一个局中。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只能说,这是一个偶然下的必然,毕竟赵子龙设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他的目的只是诱杀阳曲大将,方便霍青出兵,即便攻不下阳曲,也能将尉迟槿接回去,仅此而已。

为什么又说是必然呢?

这里就要说到郭奇佐和郭崇韬了,他们二人筹谋太原已久,只是朱璃一意孤行,力主将河朔的兵力,投放在北疆,让他们十分无奈。

二郭这才趁着李克用南下关中,借助朱璃对尉迟槿的私情,诱使朱璃出兵太原,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赵子龙设计是偶然,二郭筹谋是必然,所以整个军事行动,就是一个偶然下的必然。

中了朱璃的奸计,这个消息确实非同小可,刘夫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沉声定论道:“事情可以肯定,必然如此。”

“河朔筹谋已久,我等现在才发觉,现在的局面又该如何是好呢?”刘夫人不

是等闲,虽然佯作娇弱,其实已有定见了。

“我看不如跑吧,跑去关中找大兄。”一道突兀的建议响起,循着声音,众人看到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克用的三弟李克恭,人送匪号“李魔王”。

史载,李克恭横暴不法、恣意妄为,才能平庸,还喜欢仗势欺人,实在是个人见人厌的主。

一见是他开口,刘夫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就连吴珙,也是看了他一眼后,就连忙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可见他的建议,比响屁强不了多少,除了让人嗤之以鼻外,剩下的就是厌恶了。

不过就在众人不以为然,甚至微皱眉头的时候,李绍弘却突然附和道:“三将军说的对,我们现在只能退了,撤出太原。”

李绍弘声音未落,安金俊也连忙附和道:“李先生说的不错,属下也支持撤退,不过不是撤往关中,而是撤往晋州。”

一见两位重量级的大员,力主撤退,刘夫人也不得不慎重思忖一番,这才望向安金俊,沉声道:“将军也支持后撤?”

安金俊见询,坦然应诺,直视刘夫人道:“不错,夫人,属下也支持撤退,非是为己,而是为了总管的将来。”

刘夫人闻言不置可否,却凝视着他静待下文。

安金俊自然有他的道理,坦然望着刘夫人,开口道:“河东所依仗对付朱璃者,唯有总管一人尔,即便是存孝将军,拥有当世无敌之勇,若是对阵朱璃,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毕竟,攻城掠地可不是搦战。”

“朱璃筹谋我河东在先,我们察觉在后,在时机上,我们早已错过了应付他的最佳时机,这是属下,支持撤退的第一个原因。”

“若是将文武比作各方藩镇的五指,那么我河东的拳头就是总管,而朱璃就是河朔的拳头;朱璃亲临天门关,就代表着河朔的拳头,已经全力向我河东挥来,而我们却没有重拳与之对轰,拼死一战,只会让我河东大伤元气,没有总管坐镇的太原,根本凝聚不了河东全力,败亡是早晚的事情,这是第二个原因。”

“至于第三个原因,属下要为总管,保全河东文武、以及他们的家眷亲人,这也是我们以后卷土重来的资本,有此三点,属下认为,我们应当趁着朱璃尚未亲至晋阳之际,立刻撤退。”安金俊有理有据,言出肺腑,让刘夫人和吴珙,也不禁暗暗点头。

安金俊陈述的三点原因,有两点打动了刘夫人。

第一点,就是安金俊说朱璃就是河朔的拳头,朱璃亲临太原,必然代表着河朔会全力以赴,支持朱璃这次进攻,在没有李克用坐镇的情况下,单凭他们这些人,能挡住一时,也挡不住后续。

第二点自然就是保存元气,这也是刘夫人最先考虑到的,她自然认同。

心中有了决定,刘夫人立刻转头看向飞鸦,沉声道:“飞鸦,你立刻设法和汾州李存信联系,让他率部北上,接应我等撤离。”

“诺”飞鸦领命,立刻执行去了。

第二二三章 相逢无言心正欢

山海横流第二二三章相逢无言心正欢河东文武决定撤退,自然就有所筹谋。

当天下午,太原城下,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进,就策马出城,径直搦战周德威而来。

周德威丝毫不惧,纵马挥锤,就迎了上去,武将好战,唐末更甚。

二人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继而河东悍将李嗣恩,又纵马而出,继续挑战周德威,二人又大战了近百回合,一直打到日落西山,彩霞漫天,这才罢战回营。

这下好了,从第二天开始,安金俊、薛阿檀、薛铁山、李存贤等人,相继邀战周黑子,周德威大战连场,越战越勇,加上他超人一等的耐力,几乎有战必接,毫不退缩。

河东这些出名大将,似乎实力也就那样,几乎个个都和周德威打得十分激烈,却又难分伯仲,似乎单凭个人武勇,很难奈何得了周黑子。

城北的大战连天、气氛热烈,让河朔军中无数偏将、裨将、都尉,全都聚集到了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看热闹;更重要的是以防不测,好及时抢救周黑子。

与此同时,一听说太原可能爆发大战,太原城中的无数百姓,举家逃亡汾州。

对于逃难的百姓,河朔军的将士不好相拦,劝说不听,就只能任由他们离去,实不知,这些人中,混迹着无数河东文武的家眷、甚至是他们本人。

等朱璃稳定了井陉,嘱咐高思继、季逵镇守那里,带着被他劝降了的任圜,回到了天门关,继而再来到太原城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周德威可是战得十分痛快,甚至武艺都有了显著的提升,正乐在其中。

这个时候,霍青早已击溃了王行审,转道岚州,率部直接攻向石州;吕奉先也生擒了程怀信,回师天门关后,就和朱璃一起来到了晋阳城下。

太原的城头上,负责虚张声势、拖住周德威的安金俊、薛阿檀、薛铁山等人,一看到朱璃的旗号,进驻到了河朔大营之中,几人一声不吭就溜了了,丝毫没有犹豫。

河东大将所惧者,朱璃也,若是只有周德威率领四万人,强攻太原的话,别说他们现在还有近万的府卫可用,即便没有这么多,他们也会纠集牙兵、青壮,和周德威硬拼到底的。

可朱璃亲临晋阳,那情况就不同了,朱璃可是河朔十三州的主宰者,他的到来,可代表着河朔十三州的意志,即便他们损兵折将、不惜代价地,去干翻周德威也没用,只会让更多的河朔大军开进太原,如此一来,他们的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审时度势,退出太原、保存实力,确实是最佳选择。

没有李克用坐镇的太原,即便河东大将拼死抵抗朱璃的攻略,损失的也是李克用的臂助,以精英文武,硬撼朱璃率领的河朔雄师,只要脑子没有进水,就绝对不会如此选择。

更何况,朱璃数天忙碌,可不是白忙乎的,稳定天门关、夺取井陉关,收降俘虏,编入军中,全都收获匪浅。

现在,晋阳城下的河朔军,光是府卫就有六万多人,越骑三万多,以将近十万人马,围攻太原,结果不言而喻。

可这番精心准备,注定白费了,当朱璃下令出击,三面大军同时发动,潮水一般地涌向太原城时,他们这才发现不对劲,河朔大军只是第一波攻击,就稳稳地占据了城头,接着太原城就破了,这情况能对吗

一脸铁青的朱璃,带着吕奉先、周德威、任圜等人,策马进入太原,哪里还能找到河东大将的一根毛,别说毛了,影都没有一个。

“他们逃了。”吕奉先瞥了一眼周德威,又小心地瞅了一眼朱璃,无力地开口道。

根本不用他说,周德威也意识到了不妙,他显然中了河东人的金蝉脱壳之计,而且他还一直乐在其中。

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起码憋屈得难受是少不了的。

不过,朱璃并未责备周德威,他用兵持重、暗合兵法,无可挑剔。

这不是他的错,而是坐镇太原的河东大将,以及河东的首脑人物,太有魄力了,古城太原,他们说扔就扔,谁能预测到,反正朱璃也没想到。

“奉先、德威”

“属下在”

“属下在”

“你们二人带领两万越骑,两万府卫,人人配马,立刻给我追,能追到多少是多少。”朱璃沉声道,逃走的可都是河东重要人物啊,朱璃岂能甘心。

“诺”二人立刻拱手领命。

吕奉先、周德威、莫贺皋、莫贺、盖洪等人,尽皆行动起来,立刻点齐兵马,一路向南狂追而去,三天了,谁也不能保证还能追得上,只是朱璃不甘,他们也只能尽人事了。

大军入城,还留在太原城中的百姓,不管对他们对河朔大军是什么态度,却没有一人敢露头的,放眼长街、一片空旷。

朱璃望着空荡荡的长街,神情有点恍惚,这就是现实,战乱中的百姓,碰到这种事情,谁敢胡乱冲撞。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五道身影,缓缓地出现在长街上。

当先一人,一袭白袍,头戴进贤冠,脚蹬鹿皮靴,素手竖翎刀、腰挎乌钢鞭;其人如月,更添月媚;其眸莹星,更增星辉。

看到那双眼眸,朱璃的心就化了。

相逢一眸间,默默不得语。

一别经年,终于重逢。

曾经幻想过,相逢后的无数问候和倾诉之语,却在见到伊人时,尽皆化作痴痴的凝望。

此刻,在朱璃眼的中,除了伊人,再无其他。

终于见到她了,这一刻,天,似乎更加瓦蓝了;四周的花草树木,也愈发苍翠了,虽是初秋,他整个人,却仿若置身于明媚的春光中似的。

古有诗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朱璃的心中却在想,若是有朝朝暮暮,又何必牵肠挂肚?

看着对方的容颜,朱璃再也难以移开视线,甚至连赵子龙这么优秀的人物,这么俊朗的郎君,他都没看见,是真的没有看见。

就这样,他风一般地窜到了尉迟槿的身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对方的脸颊,可尚未触及到伊人的肌肤,他又退缩了,他怕,他怕这是梦,不堪触及的梦。

万一由于他的鲁莽,这美轮美奂的梦,被他惊碎了怎么办?

若是如此,他宁愿就这么看着对方好了,哪怕是千年、万年,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沧海桑田、海沽石烂。

尉迟槿同样激动莫名,那拨动她心弦的痴望,又一次出现了。

第一次出现,是在二人初见。

就是这双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眸,瞬间让她

的芳心沦陷的,再次重现,已过四年,可是她为何还是那么悸动、那么留恋呢?

她在轮回中,任岁月杳去流年;

她在红尘中,任时光雕蚀红颜;

蹉跎在人海,凝聚着思念;

所为的,可不是宝马香车,更不是巧语花言;

唯一的期待,就是他望向自己时,自己心中那泛起的波涟。

而现在,她等到了,他的眼神没变,君心依然。

“回家吧,外面很乱。”踌躇了良久,心中掠过千言,汇聚到了最后,却只有一句朴实的轻劝。

“嗯。”尉迟槿轻轻地点点头,她曾想过无数个相逢的场景,她也曾想过如何面对朱璃的询问。

可再次相逢,他没问,她自然也不用面对。

只要心没变,一切皆浮然。

一见尉迟槿应允,朱璃自然就要走到她的身边,突然感觉有人挡在了那里,这才转眼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的心跳,差点漏了半拍。

只见一人白袍银枪、腰佩长剑,丰神如玉、俊朗不凡,和尉迟槿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

朱璃的相貌也算不差,可是和眼前之人比起来,人家分分钟就能甩他几条街,这么一位男子伫立在尉迟槿的身边,他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只是尚未等他询问,脑海中的山海经,就轰然而现,一阵洪钟大吕般的恢弘之音浩荡而出:“赵子龙,英魂赵云的在世之身,赵云,三国蜀汉常胜将军,厚重自持,一身是胆,时有“完美将军”之誉,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山海经的提示适时响起,倒是让朱璃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了。

赵云啊,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畅然,更不要说担心了。

这是一个猛烈无匹、忠厚持重、文武兼备、品貌无瑕的良将,实乃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英杰,朱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赵子龙此刻,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朱璃,在山海经的作用下,朱璃对赵子龙感觉异常亲切,而赵子龙对他的印象,自然也不差,起码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朱璃,将是他要效忠一生的良主。

“朱璃,还不见过兄长,这可是人家的义兄,生擒贺回鹘,枪挑康君立,不知不觉,就为河朔立下了大功,你可要好好对待他哦。”尉迟槿适时出言,力捧赵子龙。

即便没有尉迟槿的力捧,朱璃也会重要赵子龙的,更何况,赵子龙还是尉迟槿的义兄呢,只要他们二人结合,赵子龙自然也就是他朱璃的义兄,夫妻一体,根本不分彼此。

“义兄在上,朱璃拜见兄长。”朱璃当即就拱手拜谒,态度挚诚。

“将军不可。”赵子龙没想到,朱璃说拜就拜,连忙避开身体,上前扶起对方。

“嘿嘿,兄长无需客套,我们现在只谈私谊,不论公事,这声兄长,他早晚都得叫的。”尉迟槿神情振奋,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说的深意。

“是极,我们现在只论私谊,等回到河朔,小弟就要迎娶槿儿的,你这个兄长,早晚都跑不了的。”朱璃乐呵呵地附和道。

“哼”朱璃说得这么直白,而又正合某小娘的心意,某人难得的矫情了一回,娇哼道:“我有说要嫁给你吗?”

第二二四章 三国撞五代

山海横流第二二四章三国撞五代赵子龙这样的将军,还需要历练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朱璃和尉迟槿相逢的第二天,朱璃就破格提拔赵子龙为宣威将军,这是一个从四品下的武职,和立功之后的吕奉先平级。

这可不是朱璃任人唯亲、区别对待赵子龙;而是赵子龙这个宣威将军,确实有这个能力。

赵子龙生擒了贺回鹘,挑杀了康君立,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绩;再加上尉迟槿义兄的名头,朱璃对他的敕封,根本就无人置喙。

也就在当天,赵子龙新官上任,统帅三万河朔将士,攻向仪州;同行的还有新上任的游击将军任圜、归德中郎将高冕。

太原是拿下了,可若想保住太原,就必然要将石州、汾州、仪州拿下一、两个。

这三州都和太原接壤,若是不能拿下一、两个,将来李克用反攻,三面出击,太原这个富饶的地方,就会演变成纷乱不息的焦土。

送走了赵子龙,朱璃紧急勒令河套的史俨、桑干的尚让,让他们即刻赶往太原;此外,他还敕令薛威坐镇天门、王蟾坐镇岚州。

至于史俨和尚让二人,朱璃会让他们坐镇太原。

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太原都是一座重镇,当然要让放心的人来镇守,而史俨无疑很让朱璃放心。

三天后,史俨、尚让相继赶到,朱璃将贺回鹘、程怀信二人交给他们看押。

又留下两万府卫,交给他们戍卫太原,这才带着尉迟槿、谢天、谢地三人,率领剩余的河朔大军,匆匆赶往汾州。

汾州在太原南面,是太原和晋州之间的州郡。

朱璃出发之际,距离吕奉先、周德威追击河东要员,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四天时间,吕奉先、周德威并没有率部归来,想必是汾州的战况出了变化,朱璃自然放心不下。

不过就在这四天时间中,络绎不绝的捷报、倒是纷沓而来。

其中,西线霍青的战果最是丰硕,霍青闪击石州,驻守石州的康延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稀里糊涂地全军覆没了,最后只带着数名牙兵逃向隰州。

霍青紧急调派王重霸戍卫石州,他本人马不停蹄,径直追着康延孝飞袭隰州而去。

气势如虹的河朔军,在飞掠如火的霍青带领下,几乎就是跟着康延孝的屁股后面,攻进了安重诲的驻军大营。

驻守隰州的安重诲,猝不及防之下被袭,勉强和霍青纠缠了不到一天时间,就一溃千里,带着厄运加身的康延孝,无奈地退往慈州。

而东线的赵子龙,也没让朱璃失望,出兵仅仅三天,他就枪挑仪州大将郭啜,扫荡了整个仪州,并让高冕率部驻扎在榆社,对峙潞州的武乡驻军。

东、西两线尽皆战果斐然,唯独朱璃亲自坐镇的中路,好像并不太理想。

吕奉先和周德威一路追击河东要员,半路上,先是遭到了李存信的阻拦,继而又在高壁岭碰到了拦路虎。

说起来,吕奉先、周德威战果同样不斐,他们击溃了李存信,攻进了汾州,只是再想继续追击的

时候,却发现,李存信虽然战败,却成功地拖住了他们,致使河东军在高壁岭,筑起了一座牢不可破的防线,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攻进不进晋州。

吕奉先扎营高壁岭下,每日搦战,前来应战的河东大将,几乎尽皆被他击败,最近竟然没有人胆敢前来应战,搞得他十分无奈。

可是没有抓到一名河东要员,让他不甘心,于是就整天守在高壁岭下,发动麾下骂阵。

可是这天,他正坐着战马上闭目养神之际,突然从高壁岭的方向,窜出一将,放眼看去,只见来将一身铁甲,手持毕燕挝、背负禹王槊,肩负橐弓,十分威武。

尤其是那人胯下的一匹乌龙驹,异常高大,比正常的战马,都要高大粗壮一倍,简直就是一匹绝世良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末第一猛将李存孝。

自从那次见过尉迟槿的真容,李存孝就将伊人记挂在心,强攻潞城的时候,到了最后,由于急于返回太原,探望他心中的韩槿,李存孝不惜亲自上阵,冲上城头,一挝就将李殷锐给活劈了,这才结束了潞州之战。

可正当他兴高采烈地准备返回太原,去见见那位,让他一见倾慕的娘子时,就接到了薛阿檀、安休休丢了天门关、太原失陷的消息,刘夫人还紧急命令他,赶往高壁岭增援。

义母的吩咐他不敢怠慢,当即就带上牙兵、牙将飞援高壁岭而来。

等他来到了高壁岭,这才听说河朔军中,出现了一员猛将,河东军数十员悍将,全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只能龟缩在高壁岭后面划圈圈。

他的到来,显然得到河东文武的夹道欢迎,他可是河东悍将的一块赤字招牌、扛鼎的人物,这些从太原逃窜而来的大将,被人家揍得抬不起头来,自然就指望他能找回场子了。

在刘夫人的吩咐下,在河东大将的殷切期盼下,李存孝什么话都没说,就纵马挥挝冲向了河朔大军的方向,直接找上了吕奉先。

甫一见到吕奉先,李存孝就感觉有点扎眼。

只见那人身长近丈,腰大十围,仪表堂堂、十分雄武,胯下一匹乌云踏雪卷毛兽,手中一杆鎏金丈二方天画戟,不怒自悍、十分英武。

这人形象如此出众,自然让李存孝感觉不爽。

李存孝虽然勇冠唐末五代,但他的样貌却不敢恭维,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大马猴,骤然和吕奉先站到一起,红花、绿叶,十分迥然,他看吕奉先能顺眼吗?

吕奉先和李存孝对上了,又会迸发出怎样的碰撞呢?

吕奉先,别的不敢说,单凭武艺,勇冠三国,无人能挡,在沙场武道方面,他确实可以代表三国时期,最巅峰的武力。

而李存孝呢,他同样是一个在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人物,冠绝唐末五代,无人能挡,同样可以代表这个时代的巅峰战力。

这二人的对撞,是不是就相当于,三国时期的巅峰武力,和唐末五代时期的巅峰武力,二者之间的对撞呢?

二人皆有猛冠一个时期的战力,单挑更是无敌当代,吕奉先和李

存孝的对撞,绝对算是两个时代巅峰战力的对撞。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吕奉先画戟之下,不杀无名之辈。”看到来将,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大马猴,吕奉先睥睨着双眸,十分不屑地向着李存孝叫嚷道。

甫一见到吕奉先,李存孝只是觉得扎眼,但听了这句话后,他看吕奉先就变成了深深的厌恶,任何胆敢小觑他的人,他都不介意直接让对方消失。

李存孝是自傲的,因为这个性格,他不得人心,即便如此,他依然我行我素,从没想过要改变;身为河东第一悍将,被李克用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爱将,他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藐视过?

河朔的主宰者朱璃,当初都差点被他弄死,现在朱璃麾下的一名大将,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他岂能不怒。

“狂妄,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告诉阎王爷,杀你的人,就是河东李存孝。”冷漠回应,冰冷的话语,让人只是听到声音,都有一种置身冰窟的感觉。

一言即毕,李存孝策马就冲,数百斤的毕燕挝,灯草一般地就被他旋转了起来,那“呜呜”的凄厉声,赫然好似阴厉的鬼嚎,仿佛预示着厉鬼将出,索魂夺命。

挝影漫漫、铺天盖地,放眼望去,只见遮天乌光、层层叠叠,再加上李存孝策马如飞,让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身影,只感觉一股滔天般的洪流即将冲来。

如此骇然的声势,瞬间就惊呆了无数人,身在河朔军中的周德威,看到这李存孝甫一出手,就有这般威势,黑脸阴沉得都能挤出黑水来。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萦绕而出,闪现在了他的心头,“武将技”,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将技吗?

对于大部分武将来说,他们只是听说过武将技,却很少有人目睹过。

周德威今天可算开了眼,竟然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神技,激奋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深深的忧虑,那是在为吕奉先而担心。

“吕将军小心!”心中的担忧,让他情不自禁地脱口喝出,大声提醒吕奉先。

其实,不用周德威提醒,看到这样的攻击声势,吕奉先的神情就肃然了起来。

这绝对是迄今为止,他在河东大将中,碰到的第一个同级高手,吕奉先暗暗自语道。

对峙这样的高手,任何微末的细节疏忽,都是致命的,他哪里还敢小觑对方。

漫天挝影、遮天蔽日般地罩向吕奉先,而在那乌色洪流的对面,那驻马而立的吕奉先,反而闭起了双目。

只见他将方天画戟自然平放于胸前,全身保持着放松惬然之态,只有这样的状态,才能让他通过听力,捕捉到对方的飞挝,才能在一瞬间的刹那,做出正确的应对。

“嗖”

一道轻微的破空声,突然撕裂空气,传到了吕奉先的耳中,让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竟然用的是撒手攻击。

让手中的兵器,脱离掌控飞击敌人,可不是谁都敢这样做的,如果说战马是大将的恋人,那么武器就是大将的肢体,延伸而出的肢体。

第二二五章 奉先被脚踹

山海横流第二二五章奉先被脚踹抛飞这延伸而出的肢体,一旦让敌人避开,自己就会沦落到被动挨打的局面,谁也不敢轻易施为。

可别人不敢,不代表李存孝不敢,只是第一击,他就这样做了,他为什么这么彪悍呢?

无论是在史书上,还是在杂书上,大家看到的李存孝,他的装束都十分怪异。

这个人,无论大小战斗,尽皆佩戴三件武器,毕燕挝、禹王槊、还有橐弓,为什么要佩戴三件兵器呢,这自然就和他的武技有关了。

李存孝的战技,尤其是动真格时的战技,起手式就是飞挝,飞挝起、羽箭袭、王槊追击,鬼神毙,这可是一套连击之技,悍然无比。

飞挝甫一飞出,携裹着遮天蔽日的乌光,流星电挚般的射向吕奉先。

尚未等飞挝掠过半途,就见飞挝后面的李存孝,瞬间就从肩上摘下橐弓,弯弓搭箭、行云流水,一弓三箭,即刻射出。

三箭竖排,飞袭吕奉先的面门、喉咙、以及胸口,去如流星,疾若闪电。

射出羽箭,李存孝立刻收弓拔槊,纵马飞掠,狂风卷平岗般地对吕奉先发起了冲击。

而就在这时,吕奉先才刚刚通过听力,捕捉到李存孝的飞挝轨迹,只见他猛地睁开双眸,挥戟就向飞射而来的飞挝,格挡过去,也就在他张开双眸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三支羽箭,陨星坠落一般地飞射而来。

“当”

一声巨响,就连这片时空,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颤栗了一下,可见这一飞挝的力量之大、撞击之猛。

一格之下,吕奉先骤觉双臂发麻、腋窝发热、虎口发烫,虽然他找准了飞挝的轨迹,悍然挡下了这遮天一击,但他的身体,此刻却并不好受。

这种难受,有身体上的不适、也有外界危机的刺激。

就在这个时候,李存孝的羽箭,破空袭来,距离吕奉先的躯体,不过一臂之遥,三道乌芒,犹如三根要命的毒刺,电射而来。

羽箭锋锐,破空暴急,“嗤嗤”之音,在听觉灵敏的大将耳中,清晰可闻,可见蕴含在羽箭上穿透力,是多么的可怕。

只听声音,就给人以穿金裂石、犀利无匹的感觉。

面对着这竖立当空,上、中、下一字排开的三箭,只见吕奉先,突然怒目圆睁,猛地“呀”的一声大喝起来,只见他手中的方天画戟瞬间撩出,划出一道疾如流星般的浮光,瞬间就锁定了穿喉、当胸的两支羽箭。

只听“邦、邦”两声,相隔须臾,依次传出,一招两式,苍鹰飞啄,闪电击出,刹那之间就将两箭破去。

“咔”

又是一声脆响,只见那当面一箭,瞬间就被彪悍的吕奉先,张口咬住,牙齿咬合羽箭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而倏然。

牙口接箭,看似轻巧,却凶险无比,只有尝试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怕。

蹦碎满口银牙,那都是小事,一个不好没咬住,就是利箭脑、立地横死的下场,谁敢轻易施为。

吕奉先虽然成功接住羽箭,可情况显然也不好,虽然没有横死当场,嘴角溢血也是事实。

“蓬”

这个时候,那被吕奉先击飞的毕燕挝,才轰然落地。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就发生的事情。

一连接住李存孝两波攻击,吕奉先放眼望去,只见一将飞马如风,擎槊如龙,只是一个振臂,就衍化出漫天星斗,向他扑头盖脸般的刺击而来。

李存孝背负的三件兵器,原来就是这么用的,吕奉先作为第一个尝试的人,自然印象更加深刻。

攻击如潮,一波接一波,犹如瀚海涌浪,巨浪绵连。

“确实有点能力,竟然接住了飞挝和羽箭。”

迎着满眼槊影,吕奉先的耳中,突然响起李存孝那不知是揶揄,还是称赞的轻佻声。

“哼”,吕奉先冷哼一声,径直挥戟如龙,直捣苍穹,悍然迎上了满天星斗中的其中一颗,那颗星斗,显然就是李存孝的真实一槊。

有了应对遮天飞挝的经验,吕奉先再次应付起这种虚中藏实的攻击,显然要轻松了一些。

“咣”

声震四野、冽风翻涌。

硬接李存孝一击,吕奉先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马两杀,瞬间爆发出他的武将技幽冥鬼戟。

只见漫天鬼气弥漫而出,瞬间就将李存孝笼罩其中。

在那森然、凄厉的乌光之中,一把悄无声息、诡异到让人发颤的幽冥鬼镰,幽光倏忽,好似一条油滑诡诈的毒蛇一样,小心潜伏着行踪,蓄势待发,扑向既定的猎物。

“哼”看到这一幕,李存孝十分不屑,冷然厉喝道:“用这种招式对付我,不自量力。”

面对着森然如狱般的幽冥鬼戟,李存孝不以为然。

吕奉先的幽冥鬼戟,说白了,原理和李存孝刚刚使用的遮天飞挝、星斗无极两式,是一样的,都是虚中藏实的诡异招式。

若想破解这种招式,不能依靠肉眼,必须依靠灵敏的听觉,李存孝自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岂能被吕奉先的鬼戟偷袭到。

不屑的冷哼声未落,只见李存孝突然挥出禹王槊,形容十分随意,犹如沉睡的慵人,下意识地驱赶蚊苍一般,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却又快到极致,光起光落、倏然而已。

“咣”

毫无意外,吕奉先的杀招,瞬间就被破去。

任你藏得再好,武器挥动间,发出的裂空之声、震颤的气流频率,都是不可能改变的,无论是依靠听声辨位,还是对气流颤动的捕捉,李存孝都能瞬间找出吕奉先的真正一戟。

鬼戟无功,二人错马而过,径直奔向对方的身后。

李存孝趁机捡起自己的毕燕挝,提在手中,反手将禹王槊插回背后,显然他惯用的武器,还是毕燕挝。

再次面对,吕奉先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前世今生,李存孝显然是第一个能全方位压制他的人,面的这样的高手,他敢不打出十二分精神吗?

无论是速度、臂力、技巧、境界,对方都要胜他一筹,由不得他不用心。

再次冲锋而起,吕奉先在二人坐骑还相距数米之遥时,就挥出了画戟,衍化一方森罗。

战略有策,“以空间、换时间”,这样的策略,同样可以运用到搦战之上,吕奉先速度不如李存孝,若想抢得先手,就必须提前发动攻击。

好在他的这招鬼神乱舞,本就需要蓄力。

看在李存孝的眼中,只见漫天乌光、遮天蔽地,大有改天换地之势,朗朗乾坤、浩浩烈日,尽皆隐匿不彰,天地之间只有一片无尽的森然。

一根席卷天下、扫灭八荒的擎天巨柱,滚滚而来,来势凶猛,犹如瀚海怒涛,又似万马奔腾,大有覆灭一切、摧毁所有的架势。

面对吕奉先的顶级绝技,李存孝也不禁凛然了起来,只见他突然大喝一声:“苍天不明,我就裂天;大地不清,我就重衍。”

一语未落,就见他挥动起手中的毕燕挝,重立天柱一般的悍然竖起,上击苍穹、下捣厚土,形若破天裂土,重铸寰宇一般。

扫灭一切的巨型凶器,毫无意外地就和李存孝重立而起的天柱,碰撞到了一起。

“咣”

一声巨响,大地仿佛都在二者的碰撞声中,震颤了起来。

那激起的漫天烟尘,弥漫住所有人的视野;那激起的湍急劲风,让双方猛将、悍卒的身躯,都是一阵摇摆不停。

甚至有人控制不住身躯,“蹬、蹬、蹬”地向后急退数步,然后“噗通”一声摔坐在地,双目悚然、满脸惊惧。

一击之后,吕奉先衍化的阴冥森罗世界,顷刻之间,就似飞射漆空的烟花一样,轰然炸裂蹦碎、留下的只有绚烂的回忆。

在那浓雾般的烟尘之中,传来两声“噗通”“噗通”的突兀声响,那是重物坠地声音。

待到烟尘散去,狂风停滞之际,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吕奉先、李存孝两人,尽皆兵器脱手,坠落在地。

原来就在刚刚的一击之中,二人全都不可自持,不但手中的兵器瞬间被震飞,他们的身体也被震落马背,落在了地上。

不同的是,吕奉先是躺在地上的,而形若大马猴一般的李存孝,却是站在地上的。

高下立判,李存孝比起吕奉先,显然更胜一筹。

“噗”

正在河东将士惊喜莫名之际,吕奉先抑制不住,突然一口逆血喷薄而出,冷艳的鲜血激射长空,看在河东将士的眼中却是那么的绚丽。

而不同于河东军将士,河朔军的将士,神色绷然、面色骇然,他们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涌起一抹古怪的念头,“那李存孝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连单骑破关的吕将军,都被他揍吐血了?”

李存孝可不管双方将士的反应,烟尘甫一散去,当他的视野恢复清明之际,他就合身而上,向着躺在地上的吕奉先拳打脚踢而去。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李存孝更是将这一理念,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怜的吕奉先,刚刚喷出一口逆血,全身还处于窒息、浑身不得劲的状态,哪里还有机会还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醋钵大的拳头、婴儿身躯般大小的脚底板,不断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让他憋屈莫名、欲哭无泪。

第二二六章 一枪凤来袭

山海横流第二二六章一枪凤来袭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不断响起,吕布那张英朗帅气的俊脸,瞬间就被揍成一只新鲜出炉的五香猪头。

而听到这种声音的河东大将,无不好似聆听到之音一般,只见他们惬意地眯着双眸,险些发出愉悦的呻吟声来。

吕奉先在李存孝未来之前,可没少蹂躏他们,他们技不如人,被人蹂躏也只能忍着。

可吕奉先现在被人揍成了猪头,就不怪他们幸灾乐祸了,那个曾经狂揍他们的人,终于被人给揍了,还有比看到这样的一幕,更能让他们开心的事吗?

看到李存孝狂揍吕奉先,河东将士无不幸灾乐祸、欢呼雀跃。

然而,河朔军的将士看到这一幕,却无不义愤填膺、怒火汹汹。

李存孝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搦战了,而是在践踏吕奉先的尊严啊,可怜啊,吕奉先多么英武的一张俊脸,现在竟然变得青面獠牙、酱紫缤纷了起来。

周德威、盖洪、莫贺皋、莫贺等人,看到这一幕,更是狂怒不已,立刻挥动兵器,就要纵马冲杀上去,只要让吕奉先尽早脱离这种羞辱,即便身死也不惜。

可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一箭如光、飞掠如电,猛地飙射向正在虐待吕奉先的李存孝。

一箭窜出,一名白马银枪的河朔大将,紧随其后,策马挥枪,直取李存孝。

这突然的一幕,不仅让李存孝一惊,连河朔一方的所有将士,都是齐齐一愣,这谁啊,怎么这么猛,没看到连吕奉先将军都不是对手吗?

要是能干过对方,其他人还不是早就上了,用得着犹豫到现在吗?

不管众人如何惊疑,却在心中,无不对那人涌起一抹佩服之情。

因为那人现在做的,就是他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对方也是河朔大将,虽然没人认识他。

一箭怒袭、纵马杀向李存孝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赵子龙。

赵子龙攻挑杀郭啜,拿下仪州,就让高冕率部坐镇榆社,让任圜驻军辽山,二人前后呼应,死死防御着潞州武乡方向的来敌。

他自己则带领一支飞骑转道汾州,想要再建新功、以报朱璃信重之义。

可不曾想,他刚刚进入汾州,就听到吕奉先等人,被河东军挡在了高壁岭北面,不得寸进。

赵子龙是为数不多的、了解河东现在情况的大将,自然知道事态紧急,万一李克用、李存孝父子,听到消息回援,再想像现在这样肆意攻略河东州郡,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此,他一听到消息,就飞马来援。

刚到高壁岭,就见到了李存孝怒击吕奉先的一幕,二人甫一交手,就是全力以赴,绝招对撞、大招频发,看得让人心驰神往,又心颤不已。

赵子龙仗着宣威将军的令符,策马来到军阵前,正好碰到吕、李二人的终极碰撞,结果,吕奉先技输半筹,沦落到被人蹂躏的份儿上。

惜英雄、重英雄,吕奉先看在赵子龙

的眼中,无疑是条汉子,可这样的一位人物,竟然被李存孝肆意拳打脚踹、面目全非,瞬间就让他腾起一丝愤慨。

士可杀、不可辱,这李存孝太过分了。

当众践踏好汉,非大丈夫所为,赵子龙火了,当即就是一箭怒射,直袭李存孝,随后就挥动起银枪、纵马杀奔李存孝。

河东军中,有人看到赵子龙奔杀而出,自然不能坐视,搦战就搦战,一对一公平的较量,你河朔大将战败,又跑出来一人,到底几个意思,欺负河东无人吗?

这样一想,立刻就有一名河东大将,拍马高喝而出:“呔,小白脸,讲不讲规矩,吃我安老一椎。”

口中高呼着,名叫安老的大将,就挥动起手中的大铁椎,悍然迎向赵子龙。

安老这个人,和康君立的感情十分要好,二人都是沙陀人,武艺也在伯仲之间,可他今天却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赵子龙心中有火,岂能容他横加阻拦。

双方甫一靠近,就见赵子龙一枪挥出,好似银龙经天、疾如流光,伴随着无数似鸟非鸟的啼鸣声,银枪划过一道倏然的光弧,电闪一般地扎向了安老的喉咙。

枪乃百兵之贼,扎枪如电、刺枪如光,赵子龙一刺一扎,尽得枪技要义,神鬼莫测、无可阻挡。

直接、迅捷、精准而又凶猛异常。

那疾如霹雳般的银枪,几乎是贴着安老的大铁椎边缘,穿刺而过,一枪贯喉、血花飞溅,凝眸处,唯留安老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眸,兀自惊愕、不甘地向后倒去。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安老能和康君立结交,自然不是庸手,可就是这样的一员悍将,却在赵子龙激愤之下,一枪殒命,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双方的将士,众人无不瞠目结实、不敢妄动。

解决了安老,赵子龙面无表情,立刻挥抢继续冲向李存孝。

李存孝听到风声,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了疾若流星般的飞矢,匆忙之间,顺势捡起了自己的毕燕挝,持在手中。

在赵子龙怒杀安老之际,李存孝争分夺秒,助跑几步,突然纵身一跃,就跳到了乌龙驹的马背上,横挝立马,径直向着赵子龙怒视而来。

放眼望去,只见那杀来一将,白马银枪、英俊果毅,若是说吕奉先很帅,还能让李存孝忍受;可这挥抢杀来的大将,他的那种帅气,就让他无法忍受了。

真是岂有此理,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英俊的男子,真是天理不容啊,李存孝暗中怒忿一声,直叹苍天不公,想他堂堂河东第一悍将,竟然长成这个鸟样,心中的不平衡,就对赵子龙愈发仇视。

这个时候,脱离了李存孝的踢打,吕奉先终于缓过了劲来,悲愤莫名的他,趁着赵子龙怒袭李存孝的空隙,立刻捡起了自己的方天画戟,纵身跳到乌云踏雪的背上,回马就向李存孝冲了过去。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吕奉先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践踏过,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荣耀,尽皆毁在了李存孝的手中,心中怒火就可想而知

了。

策动着乌云踏雪的吕奉先,端着那一张,不知是被揍得、还是被心中的怒火激的,紫红交替、清白相间的猪头脸,狰狞地冲向李存孝,显然是要找李存孝拼命。

这个时候,赵子龙早已发招了。

面对李存孝,赵子龙同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是一个大高手,轻慢就是送死,他岂敢轻忽。

只见他甫一出手,就是银枪点点、漫衍无数灵鸟。

看在双方将士的眼中,只是一个刹那之间,战场的上空,朗朗穹庐之下,一副千鸟翔集、万羽竟舞的瑰画,骤然闪出;那银光漫过的天空,好似清澈的细流,涓涓而淌;又似绵延不绝的音符、窥韵而动。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武技的演绎,美、美到让人如入梦境,妙、妙到让人叹为观止。

本朝大文豪韩愈就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武技的修炼同样如此,有人专注于威力,有人专注于速度,还有人专注于修为等等,不一而足、各有所长。

像李存孝、吕奉先二人,他们的武技就看重威力,招式发出,要么犀利无比、要么猛若山洪。

而赵子龙不同,他走的是技巧的路线。

通常意义上的长枪,是轻兵器,在冷兵器时代,轻兵器如何在战场上对峙重兵器呢?

用枪的人都知道,枪技重贼、重速、重准、重巧等等,所谓四两拨千斤、以弱胜强,对于用枪的高手来说,都不是难事。

赵子龙走的就是速、巧一道,这一招百鸟朝凤,就充分展示了轻巧诡突之极致,看似虚中藏实,实则不然,这是他将急速、技巧、诡贼运用到极致的,融和于一体的绝招。

无论是吕奉先,还是李存孝,他们漫衍乌光,都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杀招。

而赵子龙衍化出的无数灵鸟,可不是迷惑敌人,他每幻化出一只灵鸟,都可化作实际的攻击,他的每一枪都可实可虚,倒是和朱璃的暴刺连击有点相似。

如果你认为那是虚招,可它能转眼就能变成实际攻击;可若是你认为那是实招,最终却发现,那不过是长枪掠过的残影。

百鸟成凰,绵延数米、美轮美奂的鸟中皇者,展开绚烂夺目的双翼,疾如流光一般地冲向李存孝、组成凤凰身躯的每一只灵鸟,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杀招。

如果有人偏要说这还是虚中藏实,那么,这也是最致命的虚中藏实,没有破绽的虚中藏实,至少单凭听力和感应空气波动,你是破不了这一招的。

对于久经战阵的李存孝来说,赵子龙的这一招虚实,自然被他看在眼中,了然于心,面对急速游弋、飘忽不定的长枪,他根本没把握找到银枪的轨迹,也就无从破起这招。

不过,李存孝虽然破不了,却不代表他没办法挡住这一招。

只见他微皱眉头,瞬间就将数百斤重的毕燕挝舞动了起来,旋挝如屏、飞掠如幕,屏幕漫天,瞬间就将他的整个身躯,连同战胯下战马藏于其中。

第二二七章 挥矛向宿敌

山海横流第二二七章挥矛向宿敌这就是李存孝用来抵挡赵子龙百鸟朝凤的方法,赵子龙长枪游弋不定,诀窍就在速度极快,让人防不胜防,既然如此,李存孝就以急速对急速,根本就不去理会赵子龙的银枪所在,自顾挥动自己的毕燕挝,衍化一方防罩。

若是论及速度,李存孝丝毫不下于赵子龙,甚至犹有过之,他将毕燕挝挥动起来,形成一个乌龟壳似的防御罩,将自身笼罩在其中,就像缩头乌龟一样,任你风水雨打,我自魏然不动。

显然,这也是克制赵子龙百鸟朝凤的最佳方法。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这些战将的急智,他们能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想出正确的方式,应付敌人的攻势,这就是天赋,战斗智慧,让人匪夷所思。

“当、当、当”

一阵暴雨般的密集碰撞声,骤然响起,那是二人急速挥动兵器的撞击声。

就在这急速的碰撞声中,赵子龙的百鸟朝凤,不攻自解了。

恰在这个时候,吕奉先纵马来到,他知道是赵子龙给他解围的人,匆匆地向着对方感激地点了点头,就疯虎一般地挥戟冲向李存孝。

战场之上,立刻演化成双雄战一猛的图景。

乌光烨烨、银光闪闪;画戟森然、钢挝无铸,还有一支夭矫如龙般的银枪,倏来疾往,诡异莫名。

高壁岭下,战场之上,人吼马嘶、草叶横飞、尘土飞扬。

每一次碰撞,都能带动四下里的气流无限震荡不息;每一次的对拼,都能让高壁岭的群峰,簌簌作响,声势恢弘、火爆异常。

李存孝、吕奉先、赵子龙三人,绝对是这个时代,不可多得的绝世战将,这三个人打了起来,动静岂能小得了。

这么大的动静,却惊动了高壁岭上的一群人。

高壁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巅,一群峨冠长髯,大袖翩翩的出尘道士汇聚于此,似乎正在进行着重要的聚会。

除了道士,还有几名僧侣,三、两朝官,以及十来个江湖名宿,尽皆一脸肃穆地认真聆听着。

这群人,为首的正是论道高壁岭的天下五仙。

为首的僧侣,显然以一名粗布芒鞋的大和尚为首,这人正是布袋和尚。

朝官的头目,赫然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太监,只见他颤颤巍巍的,似乎一个不慎,一跤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似的,此人正是疑似刘行深的枢密院老太监。

老太监的左右,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凶厉、女人柔媚,二者皆挎长刀,形神迥然,正是王智兴和鱼翠微二人,枢密院的王牌杀手。

至于其余江湖名宿,形容更加不同,有凶悍如鳄的,也有淡然出尘的,形貌各异、来路迥然。

一名仙风道骨般的清癯老道,正欲开口,就听山下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李存孝,我吕奉先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声音苍浑、绵亘无尽,充满了歇斯底里般的愤怒,顺着九月的徐风,一直传到此处。

清癯老道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喧嚣?”

这声疑惑,老道虽然说的平淡,可那抑制不住的怒气,显然透露出他那愤懑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接连被人打断思绪,终于让这位仙风道骨般的神仙人物,走下了神

坛,欲要寻隙红尘。

老道刚刚问出口,妖媚如狐的鱼翠微,就连忙拱手回道:“师尊,山下的河朔军,正在和河东军对峙,现在应该是大将搦战吧。”

这名心情不佳的老道,赫然正是鱼翠微的师尊,人称华亭老仙的谭峭。

盘膝坐在谭峭身边的道士,是一名超然出尘、须发银白的老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也皱了起来,疑惑道:“我记得河朔军,不是一直征战于北疆吗,怎么突然攻打河东了?”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燕山刘海蟾,人称金蟾子,又号金蟾老仙。

刘海蟾话音未落,就转向一名道髻高挽、粗布麻服的老道,这人正是击竹子,人称击竹老仙。

“老蟾蜍,不要看老道,老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击竹子虽然不曾抬头,似乎就能察觉到刘海蟾在看他,他转头看了一眼布袋和尚,发现对方眼中也尽是茫然,这才无奈地回应道。

刘海蟾自然知道击竹子和布袋和尚,同朱璃相交不浅,这才有此一问,不想现在竟连对方都不知道原因,倒是引起了他的不快。

大战,就意味着无数百姓跟着遭殃,这位身在世外、心系天下的老道,对朱璃肆意攻略河东,好似不满了起来。

“李存孝是道长的爱徒,道长知道原因吗?”刘海蟾不甘心,又转头问向一名面色肃然、面冷如冰的老道。

这名道人,乃是人称华阳真仙的施肩吾,施肩吾一心闭户自修、不交人事,谁也想不到,他的弟子,竟然就是唐末第一悍将李存孝。

施肩吾,自号栖真子,洪州人,他还有个雅号叫做烟霞客,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就一心求道、修身养性,没想到渐渐修有所成,成为一方著名仙士。

见到刘海蟾问向自己,施肩吾冷面依然,淡淡地道:“老道不知。”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尖锐的话音突然响起,原来是老太监开口了,只见他面色沉冷,出声阴寒道:“朱璃曾经就有过无故攻略河间的前科,李思恭造反后,朝廷接受了他的解释,这才刚刚给他平反,没想到他贼心不死,竟然又袭扰河东,着实当杀。”

“刘大家之言,请恕和尚不敢苟同。”老太监话音未落,布袋和尚就出言反驳了起来,“据和尚所知,狄人拥兵二十万叩关卢龙,天下藩镇尸位素餐,竟无一人出兵援助、外御鞑虏,只有朱璃迎难而上,三战定卢龙。”

“契丹人贼心不死,次年继续肆虐丰州,还是朱璃不辞辛苦,率部血战北疆、平定丰州。”

“放眼天下,当今岁月,百姓的生计愈发贫苦起来;只有河朔的百姓,才能给和尚一丝慰藉,因为那里百姓过的日子,才叫生活,刘大家欲杀朱璃,恐怕河朔数百万的黎民百姓,都不会同意吧。”布袋和尚斜睨了老太监一眼,不满地道。

布袋和尚的一番陈述,倒是让在座的众人,神情静默了起来,尽皆略有所思。

只有老太监三人,目光闪烁、愤愤不平。

“李克用治理的河东,百姓祥和安宁,朱璃妄加刀兵于河东,让河东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难道不该杀吗?”身为老太监的头号打手,王智兴见布袋和尚竟然敢反驳老太监,就愤然质问向布袋和尚。

“不然。”布袋和尚尚未回应,击竹子却突然出声,“李克用自

从担任河东节度使,可就没闲着,众所众知,其人一直在和孟方立血战不止。”

“年初,他又率部南下,肆虐关中,据老道所知,圣上之所以临幸凤翔,就是被李克用、王重荣等人给吓得。”

“哼”王智兴闻言冷哼一声,还要出言继续反驳,却被一位面色红润、双目炯炯的老道突然出声打断了:“争论不休,不妨一探。”

这位老道同样是一位道家名人,其人名叫彭晓,人称阴阳大仙,倡导性、命双修,虽然年纪一大把,却蓄养着众多美姬,蜀中很多青楼红牌、闺中娘子,都和他暧昧不明、牵扯不清。

不过他的修为却深不可测,道行不浅,地位十分尊崇,既然是他提议探查一番,在座之人,无不默默颔首。

正在高壁岭下双雄战存孝,高壁岭上欲要探访事情原委之际,朱璃已经来到了山下。

朱璃刚进入汾州,就听到吕奉先早已攻到高壁岭,他就带着尉迟槿主仆三人,匆匆赶来。

刚到高壁岭之下,就听说吕奉先搦战李存孝败北,幸好赵子龙来援,才侥幸捡回一命,吕、赵二人,正在阵前,激战李存孝。

这一消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担心了起来,李存孝可是猛人,这个时代,他就是无敌的代名词,吕奉先、赵子龙双战李存孝,朱璃岂能不忧。

想都没想,他就带着尉迟槿三人,直接来到河朔军的军阵前方。

对于朱璃的到来,整个河朔军无不欢欣鼓舞,士气瞬间高亢了许多,那曾被吕奉先战败带来的影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整个河朔将士对朱璃的信心。

当此时,即便面对着刀山火海,这些河朔的将士,都敢眉都不皱一下,踊跃而进、勇往直前。

战场之上,李存孝虽然勇悍绝伦,但面对吕奉先和赵子龙两人的围攻,却依旧稍有不怠。

吕奉先攻击威猛无铸,赵子龙技巧精妙绝伦,这二人的配合,严丝无缝,让他猛攻不果、欲退不能,显然落入了下风,若是一直如此,李存孝难免一败。

看到这样的情景,朱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吕奉先、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啊,二人联手竟然能和李存孝战平,已经十分了得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高壁岭上,悄然地走下一群人,人群中的老太监,一看隶属河东军的李存孝被人死死压制,微眯起的双眸,立刻就对身边的王智兴和鱼翠微,打了个眼色。

王、鱼二人,岂能不知道老太监的用意。

在众人尚未觉察之下,王智兴、鱼翠微立刻加快脚步,悄悄地向着战场逼去,在行进的过程中,王智兴暗暗锁定吕奉先,而鱼翠微也锁定了赵子龙。

杀气,正在观战的朱璃,瞬间察觉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杀气,锁向吕奉先、赵子龙;心中一惊的同时,连忙循着杀气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眼,他就看到了王智兴,当然也看到了鱼翠微。

对于王智兴,朱璃印象深刻,这个差点就要了他命的人,他的印象能不深吗?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且这个仇人似乎正在图谋不轨,想要对付他河朔的大将,朱璃岂能让他得逞,想都没想,他就立刻策马挥矛而出,悍然冲向王智兴和鱼翠微。

第二二八章 齐破天玄

山海横流第二二八章齐破天玄王智兴、鱼翠微蓄势一击,何曾想朱璃会横冲而出。

只见,王智兴一声低吟:“刀如瀑。”

长刀挥出,如光似幻、如影如梭,挥刀如瀑、落刀无数。

这一刀好似暴雨倾盆,又似飞瀑落天,在王智兴梯纵如飞的身法辅助下,更显飘逸、更加凄迷,在那凄迷的刀光中,蕴含着致命的杀机,紧紧锁住吕奉先,飞斩而去。

鱼翠微丝毫不慢,同样一声沉吟:“刃如幕。”

就见她手中的一把细长狭窄的银刀,划过天际,犹如一道匹练,贯通长空,斩向赵子龙的后颈。

吕奉先、赵子龙此刻,正在凝神对付李存孝,何曾想到,战场之上还有人敢刺杀他们,陡然感觉到那股杀机,让二人内心泛起一阵颤栗。

生死之际,方显男儿本色。

吕奉先嗅到了那股死亡的气息,瞬间就变得睚眦欲裂、神情愈发狰狞起来,他,似乎绝不甘心就此死去。

他恨,他恨一世英名尽毁于李存孝之手。

他恨,他身为战将,却不是死在堂堂正正的搦战之中,而是要憋屈地死在敌人的暗算之下。

大恨如狂,导致他的出招更加森然,画戟带动的乌光更加漆黑,现在早已不能称之为乌光了,应当称之为墨光才对。

只见那画戟笼罩之处,不再是森然的幽冷,而是死寂般的漆黑。

而赵子龙嗅到那股死亡气息,却表现出另一番神情,震惊之后,就是坦然。

在那一刹之间,他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曾经的丞相,那个神一般的男子,挥羽谈笑之间、就让曹操八十万大军付之一炬。

他想到了忠义千古的关云长、傲气凌云,睥睨寰宇,却还是死在了诡计之下。

自古至今,豪杰几多、英雄几何?

能够善始善终的英豪,又有几人呢?

赵子龙自己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士为知己者死,既然选择了辅佐朱璃,即便横死沙场,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生而无憾、死又何怨。

一念通达,他手中的银枪,挥动得更加轻灵、飘逸了起来。

银枪所向、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瞬间天涯、倏然海角,试问天下,谁能捉摸、谁能截挡?

吕奉先、赵子龙二人,在濒临死亡的刺激之下,武道似乎迈进了更加高深的境界。

而他们的对手李存孝呢?

李存孝此人,骁勇冠绝、睥睨唐末,天赋异禀,修为精深。

他的武道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即将入玄,迟迟不能迈入那一步,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可堪一战的对手。

今天他遇见了,虽然是两人,却让他在二人的压力之下,随着吕、赵二人,几乎不分先后,相继迈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只见他手中的一杆毕燕挝,挥舞起来,更显恢弘激荡,大有打破苍穹、击碎浩宇之势。

而就在三人相继破境之际,高壁岭下的世外高手,却爆发出一阵骚动。

“混蛋,刘行深,你无耻。”几乎就在王智兴、鱼翠微出手偷袭的那一刻,手持青竹的击竹子,就愤然怼向老太监。

战场之上公然截杀河朔大将,除了这个老太监,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无耻。”布袋和尚同样怒目相向,看向老太监的眼神,几欲就要撕开对方的胸膛、掏出对方的心脏,看看他的那颗心脏,到底是不是黑的。

莲社二人对朱璃十分亲近,一见他麾下的大将,被人当场截杀,自然暴跳如雷,眼看就有了向刘行深动手的趋势。

正在这时,一声轻“咦”,突然传来,倒是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突破了?”海蟾子捋着胡须,惊讶地看向战场之中,那正在对战的三员大将。

经他提示,众人无不放眼望去,只见拼杀正烈的那三员大将,挥击横格之间,招式愈发玄妙起来,显然不能再和天关境武者同日而语了。

三人同时突破,这在当今天下,也是绝无仅有之事吧。

众人惊叹之余,也暗暗地在为吕奉先、赵子龙而惋惜,毕竟这个时候,王智兴、鱼翠微杀招已成,再加上李存孝拖住了他们,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这致命的击杀啊。

百日功成,尚未来得及享受这无上玄妙之境,就要天人永隔,实在让人抱恨不已。

“咦”又是一阵惊呼,这一次惊呼,可是这些世外高手一起发出的。

只见三员厮杀不休的大将身后,一抹红云,风驰电挚般地转了出来,甫一出现,就见一缕玄光,悍然爆发,骤然攻向意图不轨的王智兴和鱼翠微。

不错,这人正是拍马而出的朱璃。

无论是王智兴,还是鱼翠微,他们的杀势已成,朱璃若想硬抗,显然不可能救得了吕、赵二人,危机时刻,朱璃果断出手,攻敌必救、围魏救赵。

现在的朱璃,可丝毫不怕王智兴了,王智兴曾仰仗绝技蹂躏过他,害得朱璃差点横死当场了,若不是山海经中的巫咸显化,赐给他一枚不死药,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朱璃啊。

再看王智兴、鱼翠微二人,他们眼看即将得手,冷不防,斜刺里突然闪出一道玄光,玄光如豆、犹如阴沉的午夜中,那远远的、闪烁于天空中的星眸似的。

起初只是一点,一光如豆,二人百分之百的可以确定,他们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那如豆的一点玄光,顷刻就化作满天星斗,丛丛叠叠、如浪似洪,扑头盖脸地向二人穿刺而来。

朱璃的武将技,暴刺连击,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就可以穿刺出无数矛。

钢矛化雨、衍化漫天矛雨,瞬间就笼罩住王、鱼二人的全身要害。

陡然碰到这一幕,让大唐枢密院的两个杀手头子,瞬间就惊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色顷刻就骇得惨白,比死了孩子的寡妇还难看。

这个时候,无论是王智兴,还是鱼翠微,哪里还顾得上吕奉先和赵子龙,事发仓促,二人瞬间抽刀回防,手中的长刀,立刻就挥舞得泼墨不透、风雨不穿。

“当、当、当”

刀矛相击、脆响连天,在那密集的交击声中,王智兴、鱼翠微尽皆脸色惨白、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

非是他们的武艺不及朱璃,而是他们被朱璃给偷袭了,仓促抵抗,十成实力,能发挥出六、七成就不错了。

他们现在,连朱璃的面都没看到,就知道袭击他们的,一定是个高手,起码也是一个和他们同一层次的存在,面对这样的高手,二人必然全力以赴;可现在,他们仓促防御,已是力有不逮,若再不用心,就等死吧。

矛雨如荼,来得骤然而猛烈,暴雨怒袭、二人岌岌可危、风雨飘摇。

他们是杀手,向来都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可现在,却不得不被迫抵挡起朱璃的上百暴刺,面对这种遭遇,他们岂能好受?

也许他们的速度、技巧、甚至修为都不比朱璃差,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朱璃那么大的气力啊,在这种情况下,经受一番刺矛如雨般的洗礼,多多少少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也是朱璃出击突然,策马窜出之际,正好被交战的三人挡住了身形,等他蓦然转出时,王、鱼二人全部心神都放在吕、赵二人身上,不等王、鱼二人有所反应,朱璃就出手了,可见爆发得有多突兀。

暴刺之后,放眼望去,只见娇滴滴的鱼翠微,两侧肩头赫然多了两个血洞,一左一右,极为对称。

而王智兴稍微好点,他虽然没有受到重创,也是双手发颤、脸色苍白,显然有点脱力的征兆。

“是你?”袭杀之后的瞬间停顿,倒是让王智兴看清了朱璃的面孔,虽然看清了对方的脸孔,倒是让他十分震惊。

他受命刺杀过朱璃,因此对此人的资料十分清楚。

朱璃才多大,竟然就能够施出这等绝技,那种古怪的绝技,显然比他创造的刀如瀑,更加难缠,无论是速度、威力、甚至刁钻,都更胜一筹。

不可思议的同时,也让他极度震惊,他在朱璃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冲破天关呢,对比之下,他岂能不惊。

至于鱼翠微,此刻连张口都难,朱璃的暴刺连击,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吗,一旦命中,暴烈的震荡就会作用于她的伤口,伤口内里,就会被混乱的内息、暗劲相互作用,迫使创伤久久不愈,十分难缠。

鱼翠微身为一名娇滴滴的美人儿,加上一直武艺高强、高高在上,何曾受过这种罪,现在几乎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对于王智兴的惊疑,朱璃冷哼一声,并没有搭理对方,对于大唐秘书监的所有人,他都没有好感,他曾经被这些人追杀得险死还生,这事放谁身上,都不会有好感的吧。

一招用完,朱璃目露凶光,目视王智兴,眼中闪烁出一抹森然的杀意。

就是眼前这个人,打着为国除佞的幌子,差点杀了他。

若是朱璃真是无恶不作、祸害天下的奸贼,那也罢了,可他朱璃俯仰无愧、何来奸佞之说。

杀心一起,朱璃的手中钢矛就再次挥动起来,看在王智兴和鱼翠微的眼中,他们突然觉得,朱璃手中的钢矛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那不再是一柄简单的双刃矛,而是一根倒曳在握的擎天巨柱,只见那根巨柱震颤不已、律动不休,仿若一条横贯长空的响尾巨蛇似的。

一棒凌空,似要捅破苍穹、威压海内,那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好像一条人立而起的太古苍龙一样,浩荡苍浑,傲视寰宇、睥睨穹空。

第二二九章 轰飞老仙

山海横流第二二九章轰飞老仙苍龙俯首,立刻倾倒而下,势如塌天般地向王智兴砸来。

苍龙未落,王智兴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好似在朱璃的钢矛之下,他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一矛轮下,将王智兴和鱼翠微尽皆笼罩其中,崩山九击第一式悍然挥出,直取王智兴的脑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闷雷般的暴怒声突然暴起:“混蛋,庶子,竟敢伤我爱徒!”

声如春雷、暴怒磅礴。

不仅朱璃听到了,整个战场上的数万将士,差不多全都听到了,很多府卫根本经受不了这样的爆音,双耳隐有殷血溢出,都是被这道暴喝给震的。

就连朱璃,也突然觉得头脑一沉,意识一阵迷糊,险些拿捏不住手中钢矛了。

一声怒喝、数万人尽皆失色,可见怒喝之人,修为精深到了何种程度,显然和朱璃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出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鱼翠微的师父,华亭老仙谭峭。

谭峭此人,从小就是个神童,博闻强记、聪敏睿智,师从嵩山、练气数载,放眼整个天下,在辟谷养气的造诣上,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鱼翠微被朱璃击伤,让他惊怒交加,暴怒异常,这一生大喝,尽显其人修为高深,也充分显示了他爱徒之切。

伴随着声音,谭峭突然纵身而出、窜向朱璃,自己的徒弟被人给戳伤了,他岂能坐视。

其人飞纵如风、身如飘絮,鸿雁掠空一般地激射向朱璃、王智兴、鱼翠微的激战之地,显然要去搭救鱼翠微。

朱璃的崩山九击可不是说停就停的,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可是大仇人王智兴,他根本就不想停,钢矛如天柱,一柱接一柱,环环相扣、狂涌不歇。

砸得王智兴吐血连连,只是第三击,就被朱璃一矛轰飞了出去。

而恰在这个时候,谭峭正好飞窜到了朱璃的对面,挥手就要向朱璃攻杀过来。

这个时候,朱璃还会管谭峭是谁,崩天九击只要目标不失,就可以无限制地借力荡起。

王智兴也好,谭峭也罢,既然有人要向自己动手,朱璃自然不会客气。

只见他想都不想,就继王智兴之后,挥出了第四击,直接砸向谭峭。

谭峭可是入玄高手,速度自然比朱璃迅捷,迎着朱璃的袭击,他还有时间顺手就拉过鱼翠微、将她护在身后。

一道玄光飙起,那是谭大仙的剑光,一剑如梭、悍然迎向朱璃的钢矛。

第四矛的挥击,足足比第一矛的威力,提升近三倍,可即便是这样,依旧被谭峭气灌青锋的一格,给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入玄境,果然是个费人所思的境界,竟能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道,随手一格,就发挥出如此非人的威力。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朱璃眼中,让他心惊的同时,第五矛立刻抡下,不敢丝毫懈怠。

要不是分心照顾重伤的鱼翠微,以谭峭的身手根本无需如此被动,可为了贴身守护自己的弟子,谭峭不愧人师,竟然凝然不动,再次硬接了朱璃的第五矛。

“浜”

一声脆响,谭峭突然双眸一睁,面现惊疑之色。

如果说朱璃崩山九击的第四矛,是第一矛威力的三倍,那么第五矛就是第一矛威力的五倍,连绵不绝的抡击,一击更胜一击,谭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竟然有如此诡异的连招,这第二击差不多就是第一击两倍的威力了,谭峭暗暗心惊,可他不知道,在他看来的第一击,其实是朱璃抡出的第四击,威力自然暴增无数。

一矛倏落,第六矛接踵而至,崩山九击连绵不绝,自然不会停顿。

如果说第五矛是第一矛威力的五倍,那么第六矛就是临界点,开始几何倍数的翻升了,这一矛整整是第一矛七倍半的威力,一击之下,就连谭峭也悚然动容了。

不是他接不下这一击,而是这一击,也让他不得不动用起真正的实力了。

看在谭峭的眼中,朱璃只是一个天关中期的小子,竟然让他一个入玄境的高手,动用全力才接下一击,自然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面对谭峭突然飞出,高壁岭下的世外高手,神情各异。

天下五仙这样的人物,自持身份,很少对世俗之人动手。

即便是教训一些狂妄不悖的恶徒,也多以戏弄的心思捉弄一番;可现在的谭峭,却为了救徒弟,竟然向朱璃出手了,其他人岂能没有看法。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谭峭出手了,朱璃竟然继续保持着一副愣头青的架势,接连不断地轰杀对方,在他们看来,这不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吗?

这种心思不但其他四位大仙有,就连老太监也有,不过朱璃这副愣头青的态势,倒是正中老太监的下怀,他巴不得谭峭一个愤怒,一剑就杀了这个屡屡让他难做的将军。

可事情的发展,每每都是出人预料的。

谭峭一连抵御了朱璃三矛,面色竟然凝重了起来,这罕见的一幕倒是让高壁岭下的一众世外高手,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谭峭是谁啊,若是只论身手,五仙之中,根本没有人有把握,能够百分之百战胜他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竟然面对一个天关中期的小将,严肃了起来,这难道不有趣吗?

大人揍小孩,结果大人却神情凝重、不敢丝毫放松,这难道不让人奇怪吗?

看在他们眼中,朱璃攻向谭峭的第一矛并不快,可是后面一矛比一矛快,一矛比一矛凶狠,三招一过,那挥矛的速度,竟然比起带着拖油瓶的谭峭,都丝毫不差了。

崩山九击、无限借力,说是这么说,其实真的是这样吗?

确切地说,崩山九击借的是势,不是势力的势,而是势能的势。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势能是可以转化的,学过物理的都知道,朱璃利用特殊的技巧将对方的反震势能保存了下来,这保留下来的威力,相当于他每次攻击的一半,然后再次叠加到自己的攻击中,就会让这种势能越来越大。

势能越大,他攻击的威力也就越来越大,挥矛的速度就会直线飙升,看在外人的眼中,他挥矛的速度,当然就越来越快喽。

朱璃硬拼当世高人谭大仙,竟然没有丝毫颓态,倒是让击竹子、布袋和尚,想要上去帮忙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刚刚他们看到谭峭不要老脸,上去欺负朱璃,可是十分着急来着,现在一看朱璃如此狂猛,反而安下心来

毫无疑问,击竹子在五仙之中,若是只论身手,他确实是垫底的一个,其实力,最多也就和王智兴差不多,甚至略有不及。

而谭峭却是五人中的佼佼者。

这个时候的朱璃,第七矛已经挥出了,势如覆海、猛如倾天,看得远处的几位高人无不惊异莫名、满脸肃然。

第七矛的威力可就更大了,这一矛的威力差不多是第一矛的十一倍左右。

“浜”

一声巨响,狂风呼啸、大地震颤,给人以一种地震将起的错觉。

可见这一矛的威力之大,而硬接了这一击的谭峭,脸色猛地涨得紫红,双眸瞬间瞪得滚圆,他万万没想到,朱璃的这一击,竟会突然提升这么多。

这个时候,谭峭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一世英名,怕是要葬送在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手中了。

一念萌生,谭峭突然出手,将鱼翠微当先拍送了出去。

他的打算很明显,不能继续让朱璃发招,将徒弟送出去,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和朱璃厮杀了,起码他也要出手才是。

可朱璃第八击的到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几乎就在他送出鱼翠微的一瞬间,朱璃的第八矛,就悍然挥来,其疾如电、快若流星。

谭峭甚至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来得及,就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撼而上。

第八矛的威力,陡然提升至十七倍,十一倍的威力,谭峭就面色涨红,更何况是十七倍。

“浜”

又是一声巨响爆发而出,周围的数万大军、连同高壁岭下的一众高手,尽皆感受到了天地一颤,若第七击给人以地震将起的错觉,那么这第八击,就是地震涌动起来的感受。

放眼处,只见朱璃、谭峭对峙的地方,狂风肆虐、灰尘旋湍、草叶粉碎、气流摇晃。

在那纷乱得犹如飓风中心一般的环境中,一个鹤发长髯的老道,身如败絮一般地倒飞而出。

“噗”

倒飞的老道,一口逆序喷薄而出,血染长空、震撼全场。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地望着那横矛驻马的身影;这一刻,他就犹如狂战不败的战神一般,睥睨无敌,威凛天下。

而朱璃一矛轰飞谭峭,直接让吕奉先、赵子龙、李存孝三人停了下来,同样一脸惊悚地向着朱璃望了过来。

晋升到了入玄境,三人的感应何等敏锐,朱璃这一击的威力,彻底镇住了他们,三人的眼角,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满脸尽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而此刻的河朔大军,个个昂首挺胸、神情振奋,目光灼灼地望着横矛立马的朱璃,那是他们的无敌统帅,那是他们的父兄一般的将军。

在他们的心里,朱璃揍了一个老掉牙的老家伙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的将军想,说不定连李存孝都能揍趴下。

可他们不知道,谭峭可是比李存孝,更加深不可测的大高手啊。

至于高壁岭下的一众高手,神情更加精彩,谁都没想到,成名数十载的谭峭,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轰飞了。

让人不得不慨叹: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豪杰辈出,更衬江山多娇。

第二三零章 质问(一)

正在众人惊诧于朱璃的彪悍之际,老太监双眸虚迷,那望向朱璃的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其人心怀叵测,之所以没有立刻暴起,怕是在担心朱璃的实力吧,这才犹豫不决的。

“拜见将军。”见到朱璃赵子龙连忙驱马上前拜谒。

“拜见将军。”吕奉先自然不会怠慢,虽然现在他还顶着一张猪头脸。

看到平安无事的二人,朱璃松了一口气,冲着二人点点头,满脸同地看向吕奉先,关切道:“不会破相吧,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吗?”

“无妨。”对于自己这副形象,吕布眼神有点躲闪,不过仍旧兀自强撑、恨恨不平地发狠道:“李存孝那厮,可千万不要落入吕某的手中,否则,吕某保证让他更惨十倍。”

对于他的狠话,朱璃只能轻声安慰一番,毕竟他们二人双战李存孝,都没有将对方怎么样,吕奉先若想实现这个愿望,怕是不容易。

李、赵、吕三人,一起入玄,可天赋異稟的李存孝,入玄之后优势更大了,实在让人无法小觑。

三人说话的当口,李存孝带着河东的一众悍将,迅速地撤到了高壁岭下,那里正是河东军,不惜代价筑建而起的防线,经过几天的抢筑,已经有了关卡的模样了。

刘夫人带着河东一棒文武,迎接英雄般地将李存孝迎进关内,近而又站在高处,向战场这边望来。

击竹子一帮人,救起了被朱璃轰飞的谭峭,缓缓地向着朱璃驻马的地方走来,尤其是为首的刘海蟾,面沉如水,那架势显然是要向朱璃讨要个说法。

而河朔一方的大将,如:尉迟槿、谢天、谢地、周德威等人,也匆匆赶到了朱璃边,凝神戒备、神色不善地看向那些走近的世外高人。

谭峭刚才向朱璃出手,河朔大将怎么可能对这帮人没有戒心呢?

看到朱璃,击竹子、布袋和尚,率先打起了招呼,“哈哈,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僧一道,让朱璃倍感亲切,看到二人,朱璃的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真心的朋友,当然要用会心的微笑、和美酒来招待,后世有句话说:“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其实都是免费的。”

也许有人不以为然,可若是仔细琢磨一下,其实还蛮有道理的。

比如真心的朋友、欣赏你的前辈,他们给予你的帮助,可都是无私的;再比如父母,从小到大,父母有伸手向你要过报酬吗?

布袋和尚和击竹子,可是救过朱璃的命,二人来去如风、无谓恩仇,为的是什么?

或许在他们看来,为的是道义,是任侠;可在朱璃看来,这种义助他人,转眼江湖的行为,就是天大的恩惠,对方可以不在意,可自己不能不铭记在心、感铭五内。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碰到这样的前辈、义士,有的人会格外珍惜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样朋友,一旦离开,将很难会再次回来了。

在朱璃的心中,

击竹子、布袋和尚,就是这样的朋友,任何时候,他们都值得朱璃,用真心的微笑、和坦dàng)的怀去对待。

“道长、大师,两位进来可好。”朱璃纵跳下马背,走上前去,谦恭地拱手道。

“哈哈,老道有口吃的,就活的很好,不劳将军挂心。”击竹子坦然道,继而又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当世高人。”

虽然对这些直奔自己而来的江湖人,朱璃心怀戒意,但击竹子的好意,他自然不会推辞,连忙跟了上去。

击竹子指着刘海蟾道:“星辰子知道吗?”

朱璃点点头,那位燕山高人,一直坐镇于朱璃的府中,和董凝阳一起,尽心尽力地守护着他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位就是星辰子的师兄,燕山刘海蟾。”击竹子肃然地介绍道。

循着击竹子的指引,朱璃看到了一位须发皆白、超然出尘的老道,其人星眸矍铄、满脸正气,一看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

朱璃不敢怠慢,连忙拱手拜谢道:“晚辈朱璃,见过道长,承蒙道长垂,晚辈感激不尽。”

秘书监王智兴,曾在朔河畔刺杀过朱璃,却没有成功;其人没有善罢甘休,藏朔州翠微阁,以图再次出手。

那一次,正是布袋和尚、击竹子帮助朱璃逃脱了罹难;继而就是眼前的这位道长,派遣了星辰子、董凝阳前往朔州,帮助朱璃坐镇刺史府,这才让王智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对于朱璃来说,这位刘海蟾对他一家,着实有着庇护之恩,他自然感激莫名。

刘海蟾望着朱璃,心中同样感慨莫名,这一次,虽然是他和朱璃的第一次见面,可二人的纠葛,早就在一年前就发生了。

他当初偏信了李克用,认为朱璃是个暴徒,就派遣了大弟子董凝阳前去刺杀朱璃,幸好没有成功,才让他没有酿成大错。

直到老友击竹子前去找他理论时,他才知道他被李克用利用了,愧疚之下,就派出师弟、和弟子前往朔州,庇护朱璃亲人,以此弥补自己的内疚。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让他一直负愧在心的小家伙,肆意挑起战争,倒是让他十分震怒。

刘海蟾心中有气,直接对着朱璃冷然道:“朱璃,老道有个问题想请教。”

对方的态度,让朱璃心下一凛,不过出于尊重,朱璃连忙道:“不敢,道长但有所问,晚辈定然知无不言。”

“好”一见朱璃态度诚恳,刘海蟾心中愤慨稍减,径直道:“如果老道没有看错的话,你后的数万精锐,是河朔大军吧?”

“他们现在为什么踏进了河东的地界,你这是在肆意攻略河东吗?”

刘海蟾的这一问,倒是让很多人紧张了起来,其中就包括击竹子和布袋和尚两人,至于其他老道,倒是并不关心这些。

“放肆,我家将军如何行事,何须你来聒噪!”吕奉先突然大喝一声,怒斥向刘海蟾。

这个牛鼻子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跟朱

璃说话,不提朱璃是他的主君,就是从感上来说,朱璃刚才可是实实在在地救了他,他岂能让朱璃被别人质问。

怒视刘海蟾的可不是吕奉先一人,朱璃后的所有大将,全是一副不善的神色看向刘海蟾,连赵子龙也同样如此。

毕竟就在这群人中,那个向朱璃出手过的谭峭,也在其中,河朔大将对这群人是真的没好感。

“奉先,不得无礼,这是我的一位长辈,大家稍安勿躁。”这些大将无一不是狂猛之辈,几乎经常徘徊在生死边缘,更是不知道对方的跟脚,朱璃还真怕他们一个冲动,就和对方干了起来,因此,两忙出声平息道。

当今天下,藩镇相互攻伐,其实已是数见不鲜的常事了,刘海蟾也不是非要揪着朱璃不放,一切皆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缘故。

刘海蟾有侠义之心,可却没有普救众生之能,他总想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多的给天下百姓,做点有益的事。

这里可不是妄加揣测,唐末很多有志之士,投效无门,大多隐居于山野,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遁入空门,刘海蟾有这种抱负,也很正常。

以前,他能影响的人就是李国昌、李克用父子,李国昌死后,刘海蟾就将这种希望寄托在李克用的上,可李克用那家伙竟然利用了他,让他十分失望。

朱璃的出现,以及老友击竹子、布袋和尚,对这位小郎的推崇,让他将这种期望又转嫁到了朱璃的上。

今天,他亲眼目睹了河朔大军攻伐河东,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失望和愤慨。

对于刘海蟾的质问,朱璃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郑重,却还是打算认真地回应这位前辈,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银甲银盔、貌似潘安、颜比宋玉的小将,突然从他的后窜了出来,并肩站到了朱璃的侧,拱手道:“金蝉仙师,晚辈尉迟槿有礼了。”

这位出现的小将,赫然正是尉迟槿,一戎装的她,甫一出现,就突然施了个娘子礼,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你是,小娘子?”尉迟槿伪装得再好,也难以骗过这些高人的眼睛,只是让刘海蟾不敢相信的是,朱璃的军中,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位俏的绝色娘子,由不得他不惊讶。

这一发现,让他对朱璃更加失望了起来,军中藏绝色,在正常人想来,那还能干什么?

不仅是他在怀疑,甚至其他的世外高人,包括击竹子、布袋和尚,也都是一副看棍的眼神,望向朱璃。

骤然遭逢这样的境遇,朱璃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好好地站在后,跑出来干什么?

这样想着,他看向尉迟槿的眼神,自然就有点幽怨,好在尉迟槿是他一定要迎娶的媳妇,说不清就随他去吧,随便这些人怎么想,如此一想,他倒是坦然了起来。

朱璃的坦然,倒是让这些世外高人,看的神色愈发不屑起来,心中不由暗自慨叹,世风下、人心不古,天下藩镇果然都一个鸟样。

第二三一章 质问(二)

众人的神色,朱璃看到了,尉迟槿自然也看到了,只见她俏脸瞬间涨红了起来,红艳艳的,瑰如玛瑙、几滴血,煞是人。狂沙文学网

朱璃脸皮厚,可尉迟槿毕竟是女孩子,脸皮就薄了点,为了澄清,她立刻就道:“诸位仙师误会了,弟子原本就是朱璃未过门的妻子。”

“一年前,弟子外出寻找朱璃,意外流落河东,朱璃此次出兵河东,很大原因是为了迎接弟子回去的。”尉迟槿腆着一张人的俏脸,急切地解释道。

这是他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立刻各异了起来。

有这样一种说法:女孩本是天上的天使,不食人间烟火;一旦她的七窍玲珑心,被凡夫俗子打动了,就会谪落九天,变得痴傻而平庸起来。

面对刘海蟾的质问,原本聪明伶俐的尉迟槿,一早就替朱璃想好了说辞的。

可在众人暧昧的眼光中,她心中一慌,早先的说辞,瞬间就被她忘了个精光,最后竟然给出这么一个强大理由。

尉迟槿这么一说,倒是让很多人狐疑不定了起来,显然尉迟槿的理由,并不能让他们信服,但不可否认,这个理由真的很强大。

丈夫接未过门的准媳妇回家,这道理即便说道玉皇大帝那里,都会理直气壮的吧。

天大地大,人伦最大,准媳妇流落在外,若是遇到困难不能独立返回,作为男子,恐怕都会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她带回去吧。

当然这里说的是真,至于瞻前顾后、心有龌龊的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无人可以否认这个理由的强大,也无人敢置喙,可这个理由虽然强大,却毕竟是属于私事啊,朱璃除了是尉迟槿的准夫君外,他还是大唐的一个将军啊,如此作为,难免就有因私废公之嫌。

“原来是迎媳妇回家啊,朱璃,你的况虽然有可原,可因私废公、荼毒百姓之罪,你可敢认?”一道细的厉之声,带着揶揄不屑的口吻,突然响起,质问向朱璃。

循着声音,朱璃立刻看到了一人,那是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太监,颤颤巍巍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到在地一样。

可是见到了这个人,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就再次闪烁而出了,继而尖锐的嘶鸣声暴起,还伴随这沉、愤然的苍老之音:“刘行深,唐玄宗爪牙杨思勖的在世之,其人暴戾、食髓而修,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又是一个叛逃者,而且这个叛逃者还是一个太监,经山海经提示,朱璃眉头微皱。

唐玄宗当朝期间,杨思勖就是一位宠宦,其受宠程度,丝毫不下于当时的高力士。

若论功绩,此人先后平定了安南梅叔鸾、五溪覃行章、邕州粱大海、泷州陈行范、以及宫廷政变,可谓居功至伟,被英魂碑收录也是应有之理。

但这人有个令人发指的恶习,就是喜食人脑,朱璃以前在史书上看到他的事迹,十分不解,一直猜测,这人怕是有病吧?

可现在经山海经提示,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了,原来这家伙是为了练功。

更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竟然还能寿终正寝,活到八十七岁,可谓高寿。

正所谓天道

循环、报应不爽,上天给了他一次修成正果的机会,他竟然不珍惜,又要跑出来蹦跶,既然前世的杨思勖逃过了天谴,那么这一世,就让你魂飞魄散吧。

朱璃暗暗决定这老太监的宿命,可是表面上他却不敢妄动。

这个老太监现在是以刘行深的份出现的,刘行深再怎么说,也是一位贤宦,贸然杀了他,带来的后果,恐怕不是现在的朱璃能扛得住的。

杨思勖这个人可不是善茬,史书有载:“思勖鸷忍,敢杀戮,所得俘,必剥面、皦脑、褫发皮以示人,将士惮服,莫敢视,以是能立功。”

这个人绝对是个恶魔,武艺奇高,不是说杀就能轻易杀掉的;好在其人对大唐忠心耿耿,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事来。

既然看出了对方的虚实,面对老太监的质问,朱璃自然不会懈怠,恭敬地向着对方拱手一礼,循规蹈矩地回道:“刘大家,晚辈斗胆请教大家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面对老太监的质问,朱璃非但没有急于解释,反而想要请教,倒是让众人奇怪了起来,不等老太监开口,刘海蟾就爽快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希望你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显然,刘海蟾对于朱璃,还是有着一丝顾惜之的,朱璃拱手一礼,再次拜谢后,就朗然道:“敢问诸位,关中现在的况如何?”

关中,朱璃为何在这个时候提到关中,众人疑惑的同时,不由得看向老太监,毕竟这家伙是从长安而来的,那里的况,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不等老太监开口,一旁的击竹子却率先开口了,只是他的神略显沉重:“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在沙苑击败朱玫,在朱玫溃败逃往长安之际,纵兵攻掠长安城。”

“朱玫不敌,让李克用攻进长安,这位沙陀总管进入长安后,到处纵火、四下劫掠,关中生民,死伤者不计其数,诸位如若不信,请往长安一探便知。”击竹子说着说着,脸上就腾起一抹凄冷之意,那是对李克用的愤恨,以及对遭难百姓的哀怜之意。

一听到这个消息,在场之人,除了朱璃、老太监之外,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长安可是大唐的象征啊,为朝廷的地方大员,李克用却做着逆贼才做出的事,众人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关中的况,确实就像击竹前辈说的那样,这一点,晚辈可以作证。”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清秀的道姑站了出来,不等众人质疑,就给击竹老仙做起了证明来。

尉迟槿一看这个道姑,似乎故意要帮上朱璃一把,立刻就向对方投去羞怯的一笑,那神,就好似羞怯的小妮子,见到了自己的长姊一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槿的师姐玉华仙子,乃是华阳圣母的首徒。

无论是击竹子,还是玉华仙子,都不是一般人,二人一致证明的事,众人不得不信。

击竹子的份,自然不用多说;玉华仙子的师尊,华阳圣母更是天下闻名,她的首徒之言,谁敢无视?

华阳圣母,俗名宋华阳,她是一个修为、道行,都不比天下五仙逊色的女道士,年轻的时候,惊艳天下,连著名的大诗人李商隐,都曾是她的倾慕者。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蚕

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就是大诗人李商隐,思念宋华阳的诗。

华阳圣母为女子,一向与世无争,更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其人说话做事,却实事求是、不偏不倚,这在整个江湖,都是出了名的,现在她的首徒出来作证,众人不得不信。

面对事实,老太监自然无从否认,列位的都是高手,只需前往关中一探,就知道事真假,他也无从否认。

也许是因为他是山海叛逆的原因,让这个老太监对朱璃敌意甚大,以前没有见到朱璃,他就隐隐觉得此人对他有威胁;现在看到朱璃本人,那种天生宿敌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若是有可能,他不介意立刻杀掉对方。

朱璃提到关中的况,让他心中不安,现在又得到击竹子和玉华仙子证实,更让他有点惶恐。

带着这股敌意,为了快点给朱璃定罪,老太监连忙再次出言道:“不错,李克用狼戾不仁,咱家自会想办法对付他的;可是关中的况再糟,又与你朱璃何干?难道这能抹杀你攻略河东的事实吗?”

“自然不能。”朱璃倒是坦然,不过他马上又接着道:“只是晚辈要在这里请教一下诸位前辈,李克用视关中百姓如蝼蚁、肆意屠戮,不但纵火长安,还放任麾下肆意劫掠,以他如此残暴的格,他真有资格坐镇河东吗?”

他李克用真有资格坐镇河东吗?

这句话,朱璃不仅是问老太监,也是问列位所有人的,更是他对刘海蟾质问的回应。

这些世外高人,一直纠结于朱璃攻略河东,造成生民涂炭,这一点朱璃无可辩驳,因为他确实这样做了,敢做就要敢认。

问题是朱璃为什么要攻略河东呢,因为他认为李克用不配做这个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现在敢肆虐关中的汉人百姓,谁能保证他不会这样对待河东百姓呢,这就是朱璃兵进河东的理由。

至于尉迟槿说朱璃是来接她的,虽然朱璃的真实目的,确实是这个,可这个原因,并不能为朱璃开脱;朱璃问出河东李克用的品行,自然是证明他师出有名,绝非肆意妄为,也好给这些高人一个答复。

“强词夺理,国有国法、民有民规,李克用再不是,也应该由朝廷来管,哪里轮到你一个三品将军前来过问?”老太监对于朱璃的说法,嗤之以鼻,似乎不将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在朱璃头上,他就不会罢休似的。

他不愿罢休,科有人却认可了朱璃的行为,一直就是一副看闹神的彭晓,突然出声道:“商纣无道,武王兴戈;幽王无德,群雄并起;我不认为朱璃这么做有错,更何况如今的朝廷,真的有能力管制李克用吗?”

“不错,几年前李克用父子肆虐云朔,现在还不是照样做官;现在他又肆虐关中,朝廷若是能管,相信刘大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吧,不是吗?”击竹子立刻不善地看向老太监,咄咄bi)人地反问道。

“李克用一而再的荼毒汉民,绝非河东良主,朱璃,既然你拿下河东数州,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这里的百姓。”对于朱璃给出讨伐河东的理由,刘海蟾认可了。

李克用既然是暴徒,自然就没资格统治河东,河东还是让更有资格的人执掌为好,朱璃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河朔百姓的生活状态,就是最好的证明,刘海蟾释然了。

第二三二章 一人纠结一人忧

河东之战,就在一众世外高人的释然中,徐徐坠下了帷幕。

中和四年九月,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纵兵长安;怀化大将军朱璃,趁虚而入,闪电般地攻下太原、石州、隰州、仪州、汾州等河东道五个州郡,迫使李克用在河东的势力,退往汾南。

消息传到长安,正在焚烧宫室的李克用,气郁难明之下,仰天喷出一口逆血,当即就旋师河中,一路奔向晋州。

经此一败,李克用的势力,大幅度缩水,由原先的中原第一藩镇,迅速堕落成一般藩镇,势力现在连杨行密和朱温也不如了。

而朱璃节制河间八州,河东十州,以及阴山沿麓草原,一跃而成中原第一大藩镇,煊赫天下、威震四海。

朱璃勒令宣武将军赵子龙为汾州刺史,谢天、谢地为副将,率部三万筑关高壁岭,南遏河东军。

勒令轻车都尉吕奉先为仪州刺史,莫贺咄、莫贺1为副将,率部三万进驻榆社,防御武乡。

勒令归德中郎将高思继为井陉守将,季逵为副将驻守井陉关。

晋升王蟾为归德中郎将,坐镇宁武。

晋升薛威为归德中郎将,坐镇石岭关。

晋升霍青为怀化中郎将、隰州刺史,盖洪、高冕为副将,率三万精锐驻防大宁,以防慈州。

晋升周德威为左千牛卫将军、石州刺史,任圜为偏将,坐镇石州,呼应四方。

当然,这些大将兼任的刺史一职都是暂时的,朔州一旦派出新的刺史,他们就得拱手相让。

安排妥了这一切,朱璃带着尉迟槿,和早就投降了的贺回鹘、程怀信二人,返回朔州。

路上,朱璃和尉迟槿策马行在前方,贺回鹘、程怀信率部跟在后面,避开亲近牙兵和一众将士,尉迟槿嘟着小嘴,不满地向朱璃抱怨道:“你为什么要把谢天、谢地丢在汾州?”

“那可是人家的家将,不是你的麾下吧?”

朱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槿儿,你都快变成我家的了,更何况他们。”

“谁、谁都快变成你家的了?”一句话说的尉迟槿俏脸腾霞,就像突然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瞬间娇羞忸怩了起来,间或,她还鬼头鬼脑地向身后偷偷瞧上一眼,生怕朱璃的话,被亲近的牙兵听到似的,神情说不出的羞怯。

“我说错了吗?”朱璃信马而行,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这位让他一眼难忘的娘子。

在朱璃的逼视下,尉迟槿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勇气,娇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过,口中依旧嘀咕道:“你就是变相惩罚他们,是不是因为我这次流落河东的事?”

她指的当然是谢氏兄弟,这个朱璃心知肚明。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但给他们封了官,还让他们跟在义兄的身边,你没看到他们两个那股高兴劲吗,若是处罚,他们怎么会那么高兴?”朱璃打死不承认。

其实他让谢氏兄弟离开尉迟槿的身边,确实是不放心这两个家伙,早在尉迟槿走失之际,朱璃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丝毫不怀疑谢氏兄弟的忠心,可也不能不担心他们的冲动啊,冲动是魔鬼,这次还好,虽然几经蹉跎,但尉迟槿最终还是平安无事的找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气鬼,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人家还以为你不会介意呢,结果还是介意的,不然怎么会将谢天、谢地留在汾州?”尉迟槿愤愤不平,不停地质问朱璃。

“你要介意,为什么见面的时候不说,偏要憋在心里,让人家只能从你的决定上来推测?”

朱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槿儿,即便我说我不介意,你恐怕也不相信吧。”

“不过,我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是有些后怕而已,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娘子流落在外,岂能不让家人担心?”

尉迟槿闻言,黔首低垂,闷闷地道:“那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朱璃疑惑。

“问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雍凤里;为什么又会流落到河东;为什么还要帮李克用做那么多事情;难道这些原因,你都不想知道吗?”尉迟槿不信邪,兀自追问不舍。

“哦,有意义吗?”

“什么,什么有意义吗?”朱璃的反问,让尉迟槿懵了。

“知道这些有意吗?”朱璃依旧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毫发无损地回来就好,那些让你担心的问题,我问不问意义都不大。”

“再说了,义兄当时还在场,谢天、谢地也在,还有贺回鹘;‘当众教子、背后教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说道这里,朱璃望向尉迟槿的神情,就是一副我给你留面子的神情。

“谁、谁是你妻子?”

“你啊,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吗,更何况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承认了,我不娶你,你嫁给谁去?”朱璃说的很认真,偏偏这副认真的神情,看在尉迟槿的眼中,怎么看都有一点贱贱的味道。

“混蛋,朱璃,我今天才知道,你就是个混蛋。”尉迟槿有些抓狂,现在,她早就忘记了一开始纠结的问题,倒是希望赶紧找块抹布来,将朱璃这混蛋的嘴巴给堵上。

一口一个你是我妻子、你是我老婆的神情,对于云英未嫁的尉迟槿来说,每听一句,她的小心肝就不争气地“扑通”一跳,这种甜蜜中有夹杂着羞愤难明的情绪,让她浑身不自在,哪里还会想得起一开始的话题。

朔州,刺史府。

王月瑶、朱凝儿、林黑儿,还有朱m,正在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中闲聊,当然,朱m这小家伙正在吃东西,好像在吃一盒糕点,吃得他满脸、慢脖子都是的,还兀自不知,吃得不亦乐乎。

“小三,你能不能慢点?”朱凝儿看不下去了,板着一张俏脸,虎虎地望向朱m,佯作生气的样子。

正吃得开心的朱m,一听姐姐叫他,连忙抬起头,茫然地望了过去,至于朱凝儿让他慢点吃的话,早就被他自动过滤了,根本不明所以。

看到这一幕,朱凝儿有点无奈,发狠道:“哼,大兄就快回来了,等大兄回来,看我不让大兄打你屁股。”

可朱m一听“大兄”二字,非但不怕,反而有点兴奋了起来,立刻梗着小脑袋,n瑟道:“大兄,大兄要是回来,我就让大兄教我耍棍子,姐姐不听话,我用棍子,‘浜’、‘浜’、‘浜’,狠狠地打姐姐屁股。”

说完,还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瞅向朱凝儿,一副我根本不怕你的架势。

姐弟相互威胁的一幕,朱凝儿反被朱m一句话,气得差点抓狂,这混蛋,竟然还想打自己屁股,胆贼肥了不是。

林黑儿率先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凝儿妹妹,你要是真被这个小混球打了屁股,你这个姐姐,可就要名扬四海喽,哈哈。”

“他敢?”朱凝儿不善地瞅向朱m。

“我,哼,我就敢。”朱m兀自不服。

眼看朱凝儿又要发狠,去揪朱m的耳朵,王月瑶连忙道:“好了,凝儿妹妹,三郎还小,不懂事,妹妹就让着他点好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将军就快回来了?”这个才是王月瑶关心的。

“嗯,月瑶姐姐,大兄已经接到了槿儿姐姐,打败了河东军,很快就会回来。”朱凝儿这个时候,还怒瞪着朱m,随口就回复道。

“哇,真的吗,义兄和槿儿姐姐都会回来?”林黑儿一脸雀跃地惊呼道。

“当然了,黑儿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朱凝儿不满地看了林黑儿一眼。

可是听到尉迟槿要回来,林黑儿根本就没在意朱凝儿的眼神,神情一直处于亢奋之中。

要说整个朔州,林黑儿最感激的人是谁,那自然就是尉迟槿了,是那位娘子将她带出魔窟的,这才有了她被朱璃父母认为义女的后继,尉迟槿能够平安归来,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可听到朱凝儿的确定,王月瑶反而陷入了沉思。

尉迟槿那个小娘还真是命好,竟然还真的被将军找到了,王月瑶有点不甘心,要知道,朱璃、尉迟槿、王月瑶三人同岁,几乎都是十八岁。

二女都对朱璃有意,这是很多人都看在眼中的事实,在尉迟槿不在朔州的这段时间内,其实是她最好的机会,可是她什么都没做成。

现在尉迟槿要回来了,想必距离将军大婚的日子也不远了,朱璃的决定,可关乎着她们两个的命运,这个时候,说她不紧张,是绝不可能的。

来朔州也有四年多了,在这漫长的时间中,她不断地通过朱璃的言行,对那个男子进行分析,她确定那是一个不好酒色、严以律己的男子。

朔州现在的青楼酒肆也有不少,可朱璃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这就是很好的证明,至少她雇佣的翠微阁密探,一次都没有查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对于身为一方大员,手握十余州之地的朱璃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放在这个时代,朱璃简直就是一朵奇葩,不过,也是最让女子心动的奇葩。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是他或她,真心地想要获得一份长久的真情,就会希望找到一个忠于爱情的伴侣,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家庭和睦的基础必然都满足两点,那就是孝与忠,多少是非,多少不幸、多少悲剧,都源于悖逆了这两点。

朱璃一个没有妻妾之人,身为一方大员,却能够做到路边野花都不采,洁身自好、严以律己,实在让她倾心不已。

尉迟槿回来了,王月瑶似乎患得患失了起来。

第二三三章 匠师失踪

朱璃回来了,可刚刚回到了刺史府,就迎来了一个熟人,应该说迎面扑来了一个熟人。

这个人正是赵敬,历史上赵匡胤的祖父。

“将军,你可一定要为属下做主啊,属下真的没做过啊。”在刺史府的门前,朱璃刚刚纵下马背,尚未来得及前去搀扶尉迟槿下马,赵敬就从斜刺里,猛地一个恶狗扑食的动作,扑倒在朱璃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朱璃哭诉道。

而在赵敬身后,似乎还簇拥着一帮人,人人持有棍棒,满脸凶煞,那架势,似乎要将赵敬大卸八块一样。

只是摄于朱璃的虎威,这些人才伫立当地,不敢妄动。

这突然的一幕,不但惊住了朱璃,也让尉迟槿神色难看起来,回来第一天,还没进家门,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尉迟槿直皱眉头。

朱璃伸出双手,连忙扶起了赵敬,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手持棍棒的大汉,安慰赵敬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有我在这里,我看谁敢动你。”

赵敬可是命官啊,竟然被一伙凶徒给追得如此狼狈,朱璃岂能不怒。

此刻,尉迟槿早已纵身下马,来到了朱璃身边,一脸肃然地问向赵敬道:“你一个堂堂将军府的朝官,竟然被一帮流氓给逼成这样,真给你们将军涨脸。”

赵敬不认识尉迟槿,但不妨碍他推测啊,尉迟槿和朱璃并肩而立,不分先后,而且用这种口气向他质问,朱璃却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就让他有了初步的怀疑。

朱璃南攻河东,除了攻取太原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迎回传说中的那位娘子,而面前这人,虽然一身书生装扮,但浑身总有一股淡淡的馨香不断溢出,让赵敬马上知道了她的身份。

一旦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赵敬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娘子恕罪,属下、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哼”尉迟槿闻言冷哼一声,不善地瞥了一眼那帮凶厉的大汉,肃然道:“朔州不是有衙门吗,难道鄯阳的县令还制不了一伙流氓?”

只是她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就慌忙走出一人,此人年逾五旬左右,一派儒雅,身上的县令服饰,说明了他的身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这人就是鄯阳的县令了。

来人走到朱璃和尉迟槿的身前,拱手一礼道:“属下鄯阳县县令宋韫,见过将军,见过娘子。”

“宋公无需多礼,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就在左近,赵敬为何又要向我求救?”朱璃微皱眉头,十分不解地看向宋韫、赵敬。

面对朱璃的询问,赵敬看了一眼宋韫,宋韫会意,不敢怠慢,怜悯地回了赵敬一眼,这才拱手道:“将军,就在三天前,弩坊署的莘大人前来报案,她麾下的几名女匠师,在回家省亲的期间失踪了。”

“接到报案,属下不敢怠慢,连忙进行追查,不曾想,通过蛛丝马迹的分析,矛头直指赵府的一名女子;当属下找到赵书佐,他却说这名女子是尚夫人赠给他的。”说道这里,宋韫瞥了一眼赵敬。

一听道这句话,赵敬先向宋韫告罪了一声,就连忙向朱璃分辨道:“将军,年关之际,属下拜访朔州同僚,做客尚府之际,尚夫人确实将一名女侍赠给了属下。”

“只是朔州新法规定,没有功勋在身的官员,不可以私自纳妾,属下不敢行那违法之事,虽然将女侍带进府中,却很少召见她,谁想到她竟然会和匠师失踪扯上关系。”

“属下真的很冤枉,就登门去找尚夫人讨个说法,谁曾想,尚夫人根本不予理睬,竟然直接派出府中家丁、牙兵,将属下轰了出来,还派遣这些人沿街追击属下,显然是要将属下置于死地啊。”赵敬说道这里,悲催地抹了一把眼泪。

听到这里,朱璃的神色就难看了起来,弩坊署的匠师,可是莘七娘专门培训出来制造连弩的巧手,这些人对匠师下手,用意不言自明。

当初朱璃为了安全着想,才将弩坊署从草原搬回了朔州,毕竟朔州才是朱璃的老巢,弩坊署设在这里,保护起来也方便,可现在竟然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了这些弩坊署的匠师,胆子可真大。

“尚府?”尉迟槿一见朱璃神色难看,就知道情况似乎非常严重,不由的向宋韫露出了一丝询问之色。

“启禀夫人,尚府就是归德中郎将尚让的府邸,尚将军一直统兵在外,府中做主的就是尚夫人刘氏。”对于这位娘子的询问,宋韫不敢隐瞒,立刻据实以告。

朱璃闻言,这才想到鄯阳城中,还有着这么个人物,倒是被他忽略了。

刘氏,史载其人貌美撩人,乃是尚让得自于乱军之中;尚让被时溥所杀,刘氏流落烟花之地,后被时溥发现,又成了时溥的夫人。

朱温灭时溥,将刘氏占为己有,随后就被敕封为“国夫人”。

时有贤臣敬祥,对朱温帮助很大,为了使敬祥归心,朱温忍疼割爱,将刘氏赐给了敬祥,可这个刘夫人,依旧肆意出入朱温的内室,俨然给敬祥戴上了一顶超级大的绿帽子。

不仅如此,刘氏私设爪牙役使,暗通藩镇将军,淫施迷浪到了极点,让敬祥在同僚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

现在这位花花娘子,竟然牵扯到了朱璃的军政,由不得朱璃不愤怒。

“好了,赵敬,你且到我府中小住几日,若是你真的跟此事无关,我自然会还你清白,你可愿意?”朱璃转头看向赵敬,严肃地问道。

“属下愿意,属下自然愿意,还请将军还属下一个清白。”赵敬闻言,喜出望外。

他去找刘氏讨要说法,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刘氏指使家丁、牙兵,从尚府追杀到县衙,继而又追杀到将军府门口,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刘氏不仅是军属,而且还是将军夫人,揍了他,他还不敢还手,朔州对军属的保护,严苛到了极点,就连律法都有规定,同样的罪,若是牵扯到了军属,就会罪加一等,谁敢无视。

所以刘氏追杀他,他只能跑,宋韫这个县令都保不住他,他只能来找朱璃,结果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朱璃安置了赵敬,又转向宋韫道:“宋公,这件事我会派人协助你调查的,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狂妄,竟敢动我弩坊署的匠师。”

“诺,但凭将军吩咐,属下一定一查到底,决不让将军失望。”宋韫连忙拱手保证道。

刚刚打下了河东五州,这还没来得及庆祝,这边竟然就有人打起了连弩的主意,倒是让朱璃愤怒了起来。

刚进刺史府,就宣荆铭来见。

对于朱璃的急招,荆铭不敢怠慢,几乎盏茶功夫不到,他就来到了将军府的大殿中,朱璃阴着脸,沉声道:“有人打连弩的主意,你可知道。”

朱璃虽然只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荆铭就立刻知道指的是什么事情,连忙道:“这件事,属下自然知道,鬼卫也正在追查中。”

“唔”朱璃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可有线索?”

荆铭闻言,抬头看了朱璃一眼,慎重道:“目前有三条线索,都值得怀疑。”

“三条线索?”朱璃有点不爽,要是确定了下手之人,线索应该只有一条才对,现在竟然有三条,显然还是没有头绪。

对于朱璃的不满,荆铭不敢抱屈,连忙解释道:“第一条线索就是翠微阁,我们早已确定,这是朝廷的势力,因为将军一直没有指示,所以兄弟们也没有动他们。”

朱璃闻言点点头,毕竟他现在还是唐廷的将军,动了翠微阁,显然就是打唐廷的脸,若是依照他的脾气,他肯定会抹平这个翠微阁,可他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他还要为身边的人考虑,这个时候,还不是动翠微阁的最佳时机。

“至于第二条线索,就是鄯阳地下的新兴势力,赤坞堡,属下可以确定这是朱温的势力。”荆铭肯定地道。

“赤坞堡?”这个名字让朱璃十分陌生,什么时候鄯阳的地下世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势力,若不是荆铭提起,他这个朔州之主,还真不知道。

“赤坞堡原本就是右玉城附近的一处庄园,一年前,这处庄园被一个来自河南的大商人买下了,建造成一处壁堡;如果属下推测不错的话,堡中游侠好手,全都是来自汴州的赤梁卫。”荆铭坦诚以告,有一说一。

“哼,朱温竟然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插人,真是筹谋长远啊。”朱璃神情不忿,意味难明,“那第三条线索呢?”

“这第三个有可能下手的势力,就是契丹人。”荆铭凝重地禀报道。

“契丹人?”

“是的,将军。”荆铭连忙肯定道,“自从将军荡平丰州,活捉了两个契丹女子,属下按例,就将她们安置在了将军坊;不曾想,鄯阳最近出现了一波契丹人,他们以贩马的名誉,常驻城中,暗中却不断地在试图接近岩母斤和月里辛的府邸,居心叵测。”

第二三四章 灾厄频发

“赤坞堡,既然是朱温的势力,我就让再兴协助你,直接端掉。”朱璃神情不善,冷冷地开口道。

继而又接着道:“至于那波契丹人,若是他们规规矩矩做生意,就不要多管,一旦他们有所图谋,但凡接近岩母斤、月里辛二人府邸的,来一个你就给我处理掉一个。”

“诺”荆铭立刻拱手应道。

“还有,尽快找到那些匠师,最好能够挽救她们的生命。”朱璃皱着眉头,凝重地道。

“诺”

送走了荆铭,安置了赵敬,朱璃这才带着尉迟槿去见父母,随后两人一起去见了尉迟老夫人。

看到消失了将近一年多的女儿终于归来,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母女二人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一聊就是没完没了,彻底将朱璃忘得一干二净,害得他在客厅独自待到很晚,最后发现,人家母女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才告辞而回。

夜色撩人,最易感伤。

在这凄迷的十月寒夜中,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独自俏立在将军府门口,“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

月如水,人憔悴;白霜飞,望君归;那痴痴的守候,为在谁?

一个如此娇柔、恬淡的女孩,站在门口守望着他,怎么不让朱璃心疼和悸动呢。

“娘子,你怎么在这里?”莫名的感动,只能默默地留在心底,心有一人,足慰平生,感情的事情,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朱璃只能佯作若无其事地问候道。

王月瑶早就看到晚归的朱璃,见到那人,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就勾勒出一抹甜蜜,闻听那人问候,连忙柔声回道:“将军凯旋而归,每次都是偷偷摸摸返回府中,直到晚间,奴家才知道将军早已回府了,因此特地在此守候,以便以便能见上将军一面。”

朱璃即便是白痴,王月瑶说的这么露骨,他也应该知道对方的心意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彷徨、越是揪心。

美人恩重,奈之若何?

正在朱璃思量着,该如何作答之际,他骤然感到大脑一阵轰鸣,继之而起的,就是一阵尖锐得足以裂金穿石般的嘶鸣声,响彻意识海。

那本古色古香的山海经,震颤而出,瑟嗦得犹如寒冬的枯叶,整个意识海的世界,仿若末日般的摇晃起来,天地似乎都要倾覆一般。

“哇”意识海中的突然变故,带动着朱璃整个人突然一阵颤栗、形若一个垂死之人,连站都斩不稳一般,身躯一阵摇晃,一口逆血毫无来由得突然夺口而出。

银月浩荡、清辉如霜,天寒十月、夜霜缟素,在如此的环境下一道冷艳的血花飞溅而出,显得格外刺眼,又怵目惊心。

血溅喷涌之下,朱璃的迷离地望着王月瑶,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就像狂风中的木桩,无助、突兀地直直地倒了下去。

“将,将军,将军!”骇然的一幕,就这样突兀地发生在了王月瑶的眼前,让她的思维瞬间一片空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梦呓般地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将那个男子接在怀中。

“将军!”无数的牙兵看到这一幕,同样惊惶了起来,数道身影合身向着朱璃扑来。

“将军怎么了,将军”

只是一瞬间,将军府门前就喧闹一片,王月瑶和数位牙兵惊恐地呼喊着朱璃的名字,乱糟糟地无所适从。

继而就是杜鹃啼血般的哭泣声,突然从王月瑶的口中呜咽而出,在这喧嚣嘈杂的午夜中,显得更加凄厉而怆然。

听到声音的将军府中之人,很快就陆续赶来,星辰子、董凝阳师叔侄率先到来,董凝阳二话没说就从王月瑶的怀中,接过朱璃,认真地检查了起来。

星辰子皱着眉头,认真谨慎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万分确定不是刺杀后,他才走上前去,和董凝阳一起,为朱璃检查起来。

继而朱淳夫妇,带着凝儿、朱m相继到来,看到朱璃一脸惨白地倒在王月瑶的怀中,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渍时,郑氏当即就晕了过去,朱凝儿也满脸惊恐地抽泣起来,进而就是朱m茫然地嚎啕大哭起来。

朱淳双眸通红,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可两行浊泪,还是不争气地漫过唇角,年近四旬的他,站在这霜寒十月的风中,显得十分凄凉、萧瑟。

燕山师叔侄,一番检查,毫无头绪,脸色相顾难看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好招呼众人,先将朱璃抬进府中。

不久之后,杨再兴、郭奇佐、郭崇韬等人,匆匆而来,这些留守鄯阳的文武,无不神色惶然,神情凝重,出事的可是河朔的“天”啊,由不得他们不担忧。

朱璃的住处,星辰子、董凝阳师叔侄,进入到房中,反复检查着朱璃的身体。

院中,无数人翘首以待,郑氏此时已经悠悠地醒转过来,在朱淳、凝儿、王月瑶的照拂下,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悲恸,她生怕自己的哭泣声,会影响道房中的燕山师叔侄,进而影响到长子的性命。

郭奇佐、郭崇韬、杨再兴等人,面面相觑,满脸阴沉,同样一言不发,沉静地等待着。

偌大的院落,灯火齐明、人影攒动,却一丝声响都没有。

时间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过了大概将近半个时辰,星辰子师叔侄,才满脸凝重地从朱璃的房中走了出来,他们刚刚一走出房门,郭奇佐等人就立刻簇拥了上去,郭奇佐小声而急促地问道:“怎么样,到底怎么了?”

星辰子神情沉凝,迟疑了良久,才缓缓地道:“将军脉象很微弱,形若濒危之人,幸亏他身体强健,才勉强吊住一口生气。”

“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郭崇韬一脸紧张地出声道。

星辰子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苦涩道:“应该没有,不过这种脉象,谁也说不准啊。”

“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军昨日归来,一直都不是好好的吗?”杨再兴虎目闪烁,十分惊疑地问道。

“哎,老道也不清楚啊,当时在场的只有王家娘子和数名牙兵,将军只是和娘子说了句话的功夫,就突然仰身倒地,还吐了一口血,情况十分诡异。”星辰子同样满目疑惑。

其他人闻言,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什么症患?”郭奇佐不确定地道,这种情况,不由得他不怀疑。

“应该不是,将军的的这种晕厥,和遭受内创的情况差不多,具体是怎么造成的,老道也不理解,最好派人前往桑干,去请武将军前来查探一番。”星辰子皱眉,率有所思地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将军府的牙兵匆匆赶来,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就径直向郭奇佐走来,到了近处,连忙拱手道:“先生,大事不好,住在府中的赵书佐,被人毒杀了。”

“什么,哪个赵书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郭奇佐神色十分难看。

竟然有人在将军府中投毒,还杀了一名朔州朝官,这个消息不但让郭奇佐脸色难看,列位的所有朔州文武,尽皆郁愤难明,这是**裸的打脸啊。

“就是从范阳来的那个赵书佐,赵敬,曾经出使过渤海的那个。”牙兵连忙解释道。

郭奇佐闻言,抬头望向星辰子、董凝阳二人,这二人一直坐镇将军府,如今出现这种事,自然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星辰子闻言,神情一愣,连忙转向那名牙兵,肃然道:“什么时候的事?”

牙兵闻言,神色有点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拱手道:“从尸首的僵硬程度、以及温度来看,应该就在将军出事的前后。”

“你确定?”

牙兵思忖了少顷,毅然道:“属下确定,属下以前就是县衙仵作出身,这种事情绝不会看错。”

众人闻言,神情一片怔然,心中不由得浮现出同一个疑问,莫非朱璃的事发,也跟下毒有关?

他们的神色,自然一丝不落地落在了星辰子的眼中,这位老道连忙道:“不可能,老道反复检查过,将军的绝不可能是中毒。”

“道长确定?”郭奇佐严肃地看向星辰子。

“郭先生放心,是不是中毒,老道绝不会判断错的。”星辰子十分笃定。

郭奇佐闻言,神色更加阴沉,继而嘱咐身边的一名牙兵道:“去,通知荆铭、赵五、王冲三人,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诺”那名郭奇佐的牙兵,领命后,立刻转身匆匆而去。

郭奇佐召见的这三个人,都是鬼卫的头目,鬼卫成立至今,三大头目一起被召集,还是首例,可见事态的严重,牙兵岂敢怠慢。

“将军的状况,有没有办法治愈?”郭崇韬突然出声,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事情。

星辰子闻言,和董凝阳对视了一眼,才认真地道:“至于怎么治愈,老道也不知道,不过,我们两个,会全力稳住将军的状态。”

“郭先生,还要麻烦你派人将莘署令找来,这位娘子的药石造诣非常了得,或许她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星辰子说的十分恳切。

“没问题。”郭奇佐应了一声,立刻就派人前去通报莘七娘。

第二三五章 都是赵敬惹的祸

山海横流第二三五章都是赵敬惹的祸外界,正在河朔文武为朱璃晕厥而慌乱不堪之际,他的意识海中,猛然闪现出一位鹤发童颜、雪髯飘飘的老道。

老道十分不凡,大袖翩翩、浮尘搭肩,满脸红润,好似年画中的福禄老仙一般。

老道脚踩祥云,眉头微皱,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漂浮在面前的书籍,古色古香的、犹如一本陈旧的书册,赫然正是山海经。

“哎”一声悠长浩远的叹息声,蓦然从老道的口中发出。

随着叹息声起,老道就开始挥动起手中的浮尘来,漫天银丝顷洒而出,朱璃的意识海,那原本,怒浪滔天、天地轰鸣的末日景象,逐渐平息了下来。

只是须臾之间,整个识海变就得风和日丽、波澜不惊起来。

稳定了意识海,老道继续将手中的浮尘,抽打向面前的山海经,只见山海经微微一颤,一道朦胧透明的虚影,有气无力地飘荡而出。

看其形神样貌,可不就是朱璃吗,这是朱璃这道身影,似乎有点虚幻,显然不是肉体,而是魂体。

朱璃的魂体甫一飘出山海经,就看到了平静无波的周围环境,这样的场景,让他先是一愣,继而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识海突然变得仿若要倾覆一般,他的意识只是在这里露了一下头,整个魂体就瞬间被卷入了山海经中,继而就是眼前一黑,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你醒了?”突兀的声音响在耳畔,惊得朱璃猛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伫立着一名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的老道,老道身躯晶莹、恍若琉璃雕砌而成的艺术品一样,通体散发着一层莹莹宝光。

意识海中,突然出现这等人物,在朱璃的印象中,还是尚属首次,因此他神色沉凝,一脸戒备地看向对方,沉声问道:“前辈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哎”看着朱璃那一副虚弱而又戒备的模样,老道又是一声叹息,这才施施然地道:“小家伙,老道就是山海经的器灵啊。”

“山海经,器灵?”朱璃闻言,满脸懵懂,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朱璃的心中所思所想,老道似乎一眼就可以洞察到,

虽然觉察道对方的疑惑,奈何三言两语一定解释不清楚,老道只得无奈道:“哎,算了,给你解释你也不懂,我还是跟你说说山海经的由来吧。”

对于老道的建议,朱璃不置可否,毕竟对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连这个老道怎么出现的,他都感到非常奇怪,更不会介意对方多介绍一点其他东西。

“这样说吧,我家主人乃轩辕大仙,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得道金仙,受皇帝之命看守英魂碑。”老道打开画匣子,继而就娓娓道来。

“当年涿鹿之战,蚩尤战败,无数英魂身陨战火;轩辕皇帝仁慈,不忍看着这些英魂鸿飞冥冥,就暗中向女娲娘娘求来抟人标砂,铸造英魂碑,收录九州炎黄后裔的英灵,期翼着他们,能够潜心修道,位列仙班。”

“无数年过去了,有的人身具慧根,早就修成正果;而有的人资质稍差,苦修无果,这些人中,大部分的人,恒心坚定,一直苦苦潜修,期待着一朝得道,未尝不能羽化飞升。



“但也有人,苦修不得,就暗自筹谋,施展下作手段寻求他途,主人称这些英魂为叛逆者,类似慕容霸、杨思勖这样的英魂,就是叛逆者。”

“英魂一旦叛逆,英魂碑就会自动磨灭他们的印记,所以只要他们逃出英魂碑,英魂碑将永远无法再次收录了,可这些英魂一旦逃出,就必然会造成秩序紊乱。”

“这些叛逆者,因为没有印记牵引,英魂碑无法锁定,具体逃出多少,也不再统计之中;只能依靠主人炼制的山海经,依靠你这个持有者,一个一个地去瞎猫碰死耗子。”说道这里,老道满脸忧虑,显然,叛逆英魂就连它也感到头疼。

可是听了老道的阐述,朱璃的心中久久难平,震撼之后还是震撼,这个世界竟然真有仙人,甚至五帝之一的皇帝,也被牵扯其中,让他如何不惊。

琉璃老道望着朱璃瞠目结舌的样子,没有在意,继续道:“无数年来,叛逆者暗中筹谋、苦心经营,终于让他们找到了契机,冲破了英魂碑的束缚,逃匿了出来。”

“因为缝隙的出现,连带着还波及到了一些老实本分的英魂,将他们也卷了出来,这才有了你的出现;我家主人炼制的法宝山海经,就是为了重新招回无辜的英魂,顺便消灭那些叛逆者的。”

原来山海经是这么来的,朱璃恍然之下,不禁又疑惑了起来,为什么老道要说,叛逆者逃出英魂碑,就有了自己的出现了呢?

而且这山海经明明就是老道的主人,那个什么轩辕大仙炼制的,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意识海中了呢。

老道似乎对于朱璃的疑惑,心知肚明,不等朱璃开口询问,就继续解释道:“浩瀚苍穹,无边宇宙,所有事物的运转,都是遵循着一定规律的,一旦有秩序遭受破坏,天地规律就会自行采取弥补措施。”

“为了弥补叛逆英魂造成的浩劫,你就应允而生了,而山海经这件法宝,就是我家主人赠与你的辅助之物。”

“我,我,我是天地应运而生之人?”朦胧的朱璃,瞪大比老牛还大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向老道,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怎么了,难道你不相信?”老道一脸严肃,沉声问道。

自己是应运而生之人,朱璃真想指天骂娘,你见过苦哈哈生活了半生的应运之人吗?

你见过好不容易找个对象,转眼就被人踹了的应运之人吗?

你见过救个人,都能让自己挂掉的应运之人吗?

你见过拼死拼活,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找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眼看洞房花烛有望之际,就再一次歇菜的应运之人吗?

应运之人,如果都过的这么悲催,不要也罢,这都是骗鬼的吧,朱璃兀自愤愤不平,心中却哀嚎冲天:“苍天啊,谁敢比我更惨啊?”

朱璃的所思所想,老道似乎一眼就能洞察,察觉到对方内心的哀嚎,老道连忙安慰道:“这次山海经暴动,导致你的意识海几将倾覆,那可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朱璃闻言,心中立刻一动,连忙问道。

“因为你的出现,这个平行空间中,突然死掉了一个不该死去的人;他的死去,又导致本该开创一方皇朝的某个

姓赵的皇帝,彻底的消失了。”老道满脸苦涩地解释道。

开创一方皇朝的皇帝,而且姓赵,不会是赵匡胤吧?

赵匡胤消失了?

还没出生就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赵敬不是赵匡胤的祖父吗,难道是赵敬出事了?

想到了这里,朱璃立刻满腹狐疑了起来。

“赵敬确实出事了,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中,我好像听说他被人毒死了。”老道长叹道。

朱璃一听,眉头紧皱了起来,赵敬被他安排在将军府中,怎么可能出事,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么要毒死赵敬,目的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搞得他越想越糊涂,可话又说回来了,即便赵敬被毒死,和他朱璃又有什么关系呢,实在让人费解。

他们两个又不是基友,更不是同志,赵敬死不死,理论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对,怎么对方的死,竟然会引发山海经的暴动,让自己遭受这不明不白的劫难呢?

他的心思,老道自然一目了然,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历史是既定的轨迹,赵敬的死,牵扯到一个数百年的王朝从历史上消失掉了,你知道这改变了多少人的生活轨迹吗?”

一个皇朝的消失,那影响到的人多了去了,海水不可斗量,这根本就无法计算,想到这里,朱璃一阵发毛。

“那有没有补救的方法?”朱璃犹疑不定地问道。

“怎么补救,难道你能让赵敬死而复生吗?”老道反驳道。

“那可怎么办,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废话,他的生死,牵扯道历史轨迹的改变,你所在的空间,历史前进的方向就会发生偏移,这还不严重吗?”老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那、那该怎么办?”朱璃有点慌神。

“凉办,历史轨迹发生改变,第一个倒霉的,自然就是你这个历史搅屎棍。”老道严肃地说道。

“会有什么影响,我该怎么办?”既然木已成舟,怕有何用?

当前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才是身为男人该想的事情。

“你吗,要么湮灭,要么逆天改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想。”老道掷地有声,似乎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老道的答案,朱璃根本没得选,因为只有一条活路,拼死也得冲啊。

“不要担心,历史上并非没有逆天改命成功的人。”

“俗话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为什么会遁去其一,这‘一’就是变数;天道无情,但也处处留有余地,看似不可能之处,或许就是逆天的机会。”老道认真地安慰道。

“前辈说的是,事在人为,尽力便好,起码不留遗憾。”朱璃倒是看得开,也不怪他看得开,加上这次,他都死了第四次了,久经生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嗯,好,心态很好。”老道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即便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老道可以帮你留一条后路,不知你需不需要呢。”

废话,自然需要,狡兔三窟,押张底牌在手,关键时候,可是可以反败为胜的,朱璃自然需要。

第二三六章 后路亦是火种

山海横流第二三六章后路亦是火种“后路,这个也可以留后路?”心中虽然跃跃欲试,朱璃还是打算看看什么情况。

老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少见多怪似的,继而认真地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谓的后路,就是留下火种。”

留下火种啊?

朱璃迷惑了,难道这个老道要传授他玉女心经之类的功法,让他和媳妇多造小人?

朱璃皱着眉头,完全不明白老道在说什么。

山海经的器灵,显然可以看透朱璃的疑惑,一见朱璃犯迷糊,就认真地解释道:“火种,就是生命的印记,世俗中的夫妻,他们碌碌一生,大去之后,却留下了子女,他们的子女,就是他们的生命印记,也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前辈莫非让晚辈多生子女?”老道的解释,和朱璃的猜测正好吻合,由不得他不这么发问。

老道见朱璃误会了他的意思,继续道:“你今年十八岁,哪怕你现在灵魂归体,立刻结婚,你的子女成长到你这么大,至少也得需要二十年时间。”

“你能保证在这二十年的时间中,一番风顺?”

这谁能保证,后世那个太平时代,路过小车后边,都能碰到女司机,朱璃郁闷地暗自吐槽。

老道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老道有个速成之法,可以免去这二十年的时间,就能让你留下生命印记。”

“还有这种方法?”朱璃惊呆了,既然老道说的火种,就是类似生命的传承,那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一个生命,从孕育到出生,再到成长成人,若是这个过程可以省略,那人类岂不泛滥成灾了,估计早就进军寰宇,占领宇宙了吧。

“小家伙,你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老道的意思是,老道能以你的灵魂印记为基础,重新塑造一个崭新的你出来。”器灵不得不将话说清楚了,不然谁知道这个家伙又会想到什么?

“塑造一个崭新的我?”朱璃蓦然瞪大双目,神情更加震撼,显然被老道的说法给吓了一跳,还能这么玩,要是突然又出现一个自己,那以后媳妇找老公,到底该找谁,这不乱套了吗?

有时候,拥有类似读心的能力也不好,器灵就是个例子,现在他差点就被朱璃无厘头的想法,给气得发疯,不得不严厉地纠正道:“人最本源的东西,其实就是灵魂,类似本性、天性,其实都是灵魂的传承。”

“以你的灵魂印记为基础,塑造出一个全新的个体,他具备和你一样的本性和天赋,却又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你可以理解为,那是你的双生兄弟,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吗?”

“路漫漫,其修远兮;改命之旅、除逆之行,异常艰险,万一你遭遇不测,留下的火种,将会继承你的一切,走完你未竟的路。”器灵耐心地解释道。

这样一说,朱璃倒是明白了,这不就是克隆人吗,说这么多,一个名词就可以解释通了,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混蛋,这能跟克隆人一样吗,克隆人是违反血缘、违背自然规律的基因复制技术,克隆出来的人,和被克隆者根本无法确立关系,性格、秉性也十分迥异。”

“不要以为老道不了解你生前的那个世界,老道的办法,是可以完全塑造一个,和你性格相似、本性相同、以及天赋同等的生命体。”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和你拥有不同思想,甚至血缘关系也略有差别,就像一对夫妻生养几个孩子,虽然是血亲,但也有差异一样,克隆人怎么可能和老道的方法相比?”器灵气呼呼地冲着大声吼叫道。

对方这么一解释,朱璃倒是明白了几分,这个老道想给他塑造一个弟弟,一个本性、天赋都和自己一样的弟弟。

若是朱璃一旦不幸,这个拥有和自己一样本性、天赋的弟弟,就可以在不违反自己既定的计划,一直奋斗下去,这才是最合格的火种啊。

后世有句老话,富不过三代,父母的本性、天赋再优秀,三代一过,那种优秀的品质,大多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导致祖辈的成果、积累,一朝化为乌有。

而器灵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朱璃的这种本性、天赋,让后来者,完整的继承下来,再去继承他未竟的事业,难道不是最完美的火种吗?

想通了这一切,朱璃只是稍稍思忖片刻,就毅然道:“晚辈该怎么配合前辈?”

“你无需做什么,不过,灵魂印记取样,可能有点痛苦,你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老道慎重地说道,“不过,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太长,也就三、四个月左右。”

朱璃想了想,现在外界已是十月天,再往后就是寒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战事,这三、四个月时间,他还是能够给出的。

这次因为赵敬的死,山海经的突然暴动,让他一阵后怕,甚至连器灵都怕了。

虽然器灵说留下火种,就是为他留一条后路,其实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体,根本就不是朱璃想象中的那种后路,这种后路,也许只是器灵为了除恶务尽而留的吧。

好在这个生命体,是以他的灵魂印记为基础塑造的,起码不用担心,一旦自己真的发生意外,家人没人照拂。

可槿儿怎么办,若是自己娶了她,结果死翘翘了,岂不害了她?

人无爱,则无恋,生与死,也不过是一种形态的转变而已;心有所爱,生死才会变得有意义,才会让人更加热爱生活、热爱世间,努力地活下去。

打铁,果然还是自身硬的好啊,看来自己决不能懈怠,努力修行,才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那些自己所爱的人。

有这个火种也好,他的亲弟弟朱m还小,仅仅只有一、两岁,自然扛不起照拂家人的责任。

凝儿又是女孩,当然,朱璃没有小觑女子的意思,可女子毕竟是要嫁人的,尤其是这个时代,女子做事多有不便,也不会得到主流人士的承认。

若是器灵,真的能给他塑造出一个同龄的弟弟,未尝不是一种保障,对家人、对河朔的保障,想到这里,朱璃欣然同意了,这个火种值得留。

自从朱璃答应后,他的魂体就再一次进入到了沉睡中,而山海经的器灵,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朗朗之声,从老道的口中浩荡而出,一条绵亘无尽的神龙倏然而现,他只是匍匐在那里,就让人一眼望不到项背,绵延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识海空间。

“请烛神赐骨。”老道拱手遥拜,神态庄严而肃穆。

声音未落,就见一根绵延数十里的洁白龙骨,从神龙的躯体中,浩然飘出,只是甫一出现,它就瞬间衍化成两百零六块白骨,赫然正是组成人体的骨骼,每个部位都有。

烛龙隐、而一具属于人体的骸骨,凌空悬浮了在识海空间中,烨烨生辉。

“天山,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

“请帝江赐精血一滴。”器灵拱手遥拜,神态同样庄严、肃穆。

声音方歇,一只庞然的巨兽凌空闪现,巨兽六足而四翼,浑然若彘,却无首无面,巨兽甫一闪现,就有一滴殷红的巨大血滴,从其身躯中飙射而出,径直射向悬空的人形骨架,在精血的滋养下,骸骨很快生长出了皮肉。

巨兽杳然,一具人体粗略长成,只是图缺五官五肢。

“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

“请凤凰赐目。”器灵拱手再拜,神态欲显恭谨、庄严。

朗朗之声,尚在回荡,两只神鸟遮天蔽日而来,皆为鸡头、燕颔、蛇颈、鸿胸、鹏翅、雀尾之神鸟,五彩缤纷、十分瑰丽。

神鸟刚出,就立刻从眼眶中分取一目,疾如流星般地飞入了人形骸骨的眼窝中。

以朱璃为模板的火种躯体,正在有条不紊地完善着,但有所需,尽皆来源于异兽。

这具躯体尚成形,因为混杂着朱璃的灵魂印记,和精血,形貌自然和朱璃十分神似,若是有一个镜框,中间不放镜面,两人站在两边,别人一定会认为是有个人在照镜子。

若论威势,朱璃显得威凛而肃杀,给人人一种威凌天下、却又可以信赖的感觉;而老道塑造的火种,形若龙虎、奔如帝江、凤眸睥睨、霸气凌天,更显苍莽而雄浑,显得更加狂野。

在新的形体塑造完成之际,老道朗朗之声不绝,浩然道:“千古无二、天下第一,当具项羽之勇,当修霸王之技,当领不败之势。”

老道满脸肃然,这个它一手塑造出来的生命,修炼了霸王项羽的绝技,具备了项羽的勇略,还额外拥有了项羽的天赋,兵形势,统兵则兵自勇。

第二三七章 未来女主人的风采

山海横流第二三七章未来女主人的风采鄯阳、将军府。

风雨欲来,十分沉凝。

朱璃昏厥,尉迟槿当仁不让地坐镇府中,王月瑶形神憔悴,此刻怕是连她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更遑论主持大局了。

强忍着心痛,尉迟槿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俨然一副铁娘子降世重生的架势。

书房中,郭奇佐、郭崇韬、杨再兴、荆铭等人都在,尉迟槿看向荆铭,肃然道:“你是说赤坞堡的堡主,就是那个擅长绘画的赵大富,他的真正身份乃是河南赵岩?”

“是的,娘子。”荆铭严肃地肯定道。

“那就错不了了,这个人确实是朱温的手下。”郭崇韬眯着双目,沉声道。

“赵岩,陈州人,颇具才名,据我们安插在河南的鬼卫密报,这个人在一年多前,被朱温一眼看中,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士子,一跃成了朱温的乘龙快婿。”郭崇韬立刻插言道,将他了解的有关情报说了出来。

“那连弩重现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你可查清楚了?”郭奇佐面沉如水,肃然地看向荆铭问道。

“查清楚了,先生。”荆铭不敢怠慢,他感觉面对尉迟槿和郭奇佐等人,比他面对朱璃,更难应付。

朱璃问话,直指目的,过程细节一般并不怎么问,他关注的是结果。

而郭奇佐、尉迟槿等人,简直滴水不够,就连很多他都还没查到的情报,这些人经由其他渠道,早已了解了不少,比如关于赵岩的出身,就是个例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尉迟槿冷着脸,径直问道。

“诺”荆铭连忙应道,“大概在一年前,赵岩以河南商人的身份来到了鄯阳。”

“整个天下都知道,我鄯阳的微墨乃是最出名的,而赵岩又擅长绘画,并且十分喜爱绘画;他就以贩卖微墨、遍访知己的名义,来到鄯阳,刚到此地,就买下了右玉城附近的一处庄园,兴建起了赤坞堡。”

“赵岩有才,为人风流,再加上年少多金,不久就被作风糜乱的刘氏注意到了,刘氏贪利、赵岩慕色,二人很快就打得火热;再加上刘氏乃尚将军夫人的身份,更让赵岩趋之若鹜,他本就居心叵测而来,能够搭上一个将军夫人,他自然求之不得。”

“借助于刘氏,赵岩以赠送美女的名义,不断地将培养出来的女细作,安插到朔州文武的府中,借此刺探朔州的军政扼要。”

“已经查实的女细作有多少人,是否都曾盯牢?”尉迟槿突然插言道。

“娘子放心,这些人大部分都被我们找了出来,尽在掌控之中,但毒杀赵敬的细作,现在还在追查中,这个人混迹在将军府,给我们造成了很多不便。”郭崇韬插言应道。

“以将军的性格,他绝不会无故接受别人的馈赠,尤其是娇美的娘子,用将军的话来说,‘我们的姨娘、姊妹,都是女子,若是将女子当成货物一样买来赠去,那我们岂不连猪狗都不如了吗?’所以,这个毒杀赵敬的人,一定根赵岩、刘氏没有关系,而是一早就潜伏在将军府的细作。”

尉迟槿闻言,眉头微皱,牵扯到朱璃的内府,她这个准媳妇也很难办,毕竟她还没有真正过门,妄加干涉婆家的事务,名不正、言不顺,十分难办。

可若是不闻不问,拖延的时间越久,这个毒杀赵敬的女细作,就越有可能逃掉,想到这里,尉迟槿双眸微眯,毅然道:“这个人就交给我吧,鬼卫配合我行动即可。”

“诺”荆铭连忙应道。

“还有,鬼卫最好再培训一批女卫,类似这种牵扯内府的事情,以后用女卫探查,比较方便。”尉迟槿似乎想得更远,立刻就嘱咐道。

“诺。”荆铭再次拱手应道,这里任何一人他都惹不起,只好安安分分地做只应声虫。

“你继续。”尉迟槿又道。

“诺。”荆铭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前不久,连弩复现,将军惊喜之下,立刻飞报武将军。”

众人闻言,不禁了然了,武悼是朱璃的师父,古人的师父,职能和地位,同后世的教师大有不同。

后世的教师,在古代顶多类似于教习,专注于传道、解惑者居多;在后世那个,一分定成败的社会,分数重于一切,也不怪他们那么做。

而古代的师父,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师父不但会传道、授业、解惑,他还会教导你立身、处世、为人之道。

很多后世的大学生,在学校里成绩优异、叱咤风云,可一旦踏入社会,立刻就会变得默默无闻,最后泯然众人了,为什么呢?

立身、处世、为人之道,几近白痴啊,而往往这些,才是决定一个人成就的关键。

人,一旦遇到高兴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最亲近的人,连弩复现,这么大的惊喜,朱璃飞报武悼,无可厚非。

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一旦考试拿了一百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父母报备,人之常情。

虽然桑干的大小事务都是武悼说了算,可他毕竟不能其力亲为,他的麾下可是有辅佐之人的。

河东之战爆发之前,尚让就一直效力于桑干,消息传到桑干,尚让难免就会获悉这个消息。

以尚让对刘氏的宠爱,自然免不了要向妻子炫耀一番,而刘氏知道这个消息,作为她的面首之一的赵岩,获得连弩复现的消息,就不奇怪了。

剩下的话,荆铭尚未开口,众人无不推测得**不离十了,果然,只听荆铭继续道:“尚将军当时,正好也在武将军的身边,同样获悉了这个消息;继而,刘氏就知道了连弩复现的消息,赵岩也就顺其自然地知道了连弩的存在。”

“这样的利器,若是能够带回河南,朱温自然不会亏待他赵岩,若事情可成,他在朱温心目中地位,必然会攀升不少,不但可以稳固地位,还能获得一些其他的好处。”

“获得这个消息的赵岩,立刻就采取了行动,他率先发动女细作明察暗访、搜集匠师的信息,接着就瞅准匠师回家省亲的时机,秘密派出赤梁卫,对那些女匠师进行抓捕,这才有了赵敬的女婢泄露行踪,赵敬上门讨说法,被刘氏追杀的一幕。”

情况说道这里,已经一目了然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处理,这个尉迟槿自然不会怯场,几乎荆铭的话音刚落,她就立刻道:“赤坞堡现在的情况如何?

“启禀娘子,将军就曾勒令严查此事,属下早就派出五队鬼卫,死死地守住那里,属下保证,那里现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荆铭自信地回应道。

“好,杨将军。”尉迟槿看向杨再兴。

“属下在,请娘子吩咐。”杨再兴拱手出列,态度恭谨。

“既然荆铭摸清了情况,赤坞堡就没必要存在了,攻下那里,抓捕堡内所有人,但凡反抗者,杀。”尉迟槿杀意凛然,不容置疑。

毕竟是做过将军的人,令行禁止、十分铿锵。

“诺”杨再兴立刻领命,招呼荆铭,告辞而去。

等杨再兴、荆铭的身影,消失在书房的门口,郭奇佐再次向着尉迟槿拱手道:“对于府内的细作,娘子打算如何搜寻?”

理论上尉迟槿已经承诺搜查,郭奇佐就无需过问此事,可这毕竟关系到朱璃的亲人,郭奇佐有此一问,也情有可原。

循着郭奇佐的声音,尉迟槿缓缓地抬起头,将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身上,疑惑道:“先生莫非有计较?”

“属下不敢,属下有一小计,或许能够帮到娘子也说不定。”郭奇佐自信地道。

尉迟槿望着他,淡然一笑,傲然道:“正好我也有一点想法,久闻先生大名,我们不妨就将方法写在纸上,看看是先生的方法高明,还是我的方法惯用。”

鬼卫一直都是郭奇佐掌控的,而将军府的安全,除了朱璃的亲近牙兵负责守卫之外,暗中也有鬼卫的守护。

赵敬作为一个朔州朝官,竟然在做客将军府时,被人毒杀了,若说尉迟槿对郭奇佐没有怨气,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郭奇佐是多么鬼精的一个人,一听尉迟槿的语气,他就知道这位娘子已经对他不满了,谁让他失职在先呢,这能怨得了谁呢?

不过,他是真心帮忙,自然不会在意尉迟槿的挑衅,二人,一个和朱璃是良师益友,一个是朱璃的心上人,对于将军府的安危,都是真心实意的,如果能够早点将那个女细作抓住,郭奇佐岂会在乎这点小委屈。

笔墨备好、纸张铺定,郭奇佐、尉迟槿相互对视一眼,就“刷刷刷”提笔挥毫书写了起来,只是转眼之间,二人尽皆写完了自己的妙策。

再次对视一眼,二人将各自面前的纸张,推向对方。

站在一侧的郭崇韬等人,连忙放眼望去,立刻发现二人各自书写的是什么。

只见郭奇佐推出的那张便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打草惊蛇”。

而尉迟槿书写的便签上,同样笔走鸾凤般地倒映着四个大字“绷弓惊鸟”。

无论是打草惊蛇,还是绷弓惊鸟,显然都是同一个意思,虚张声势,扰敌自乱,这也是目前最有效、最快捷的方法,更不会大肆搜寻,给朱璃的亲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第二三八章 有鱼在网、欲掀风浪

山海横流第二三八章有鱼在网、欲掀风浪朱实、郑氏原本就是老实、本分的百姓,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劳作。

就说做饭吧,膳房的厨师在做饭之时,郑氏就会有事没事地在一旁,吆五喝六似的指挥一通,一个不合意,她就立刻会将厨师推到一边,亲自操刀上阵。

这种习惯,也直接导致鄯阳将军府中,仆役的数量并不多,加起来,总共也不到二十来个人。

可不要小看这一小撮人,他们八卦起来,用铺天盖地、满城风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最近总有一些婢女、小厮,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内院的天井中,三名小丫头刚刚从一间小厅中走出来,一名胖乎乎的小丫头,就立刻神秘兮兮地、向着另外两人嘀咕起来:“听说了吗,毒害赵书佐的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尉迟娘子好像找到线索了,这个人很快就要原形毕露了。”

一名身材颀长、年龄稍长的小娘,满脸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又来了,又来了,杜琦燕,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你又不是尉迟娘子,你怎么知道?”

“玲姐,我说的可是真的。”小丫头杜琦燕一脸认真,那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起来比后世的传销人员还敬业:“玲姐你也知道,人家可是跟着凝儿小娘、和黑儿小娘的,这个消息可是她们两个亲口说的,人家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吗?”

“唔,两位娘子怎么说?”一听胖丫头这么说,另外两人也来了精神,三颗小脑袋,瞬间就凑到了一块儿,接着就听胖丫头杜琦燕,好像算命先生逮到了个傻子似的,可劲地瞎掰了起来

外院的青石道上,一名探头探脑的小厮,一副做贼的模样,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小胖子,张口就神秘地道:“一山啊,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胖子满脸憨厚,不解地问道。

“傻了吧,一山,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以后出去,可千万别说是咋将军府的。”小厮一脸鄙视地望着胖子,不屑地嘲讽道。

“到底什么事啊,我子腾兄?”

“赵书佐不是被人毒死在我们前院了吗?”

“嗯,是啊,怎么了?”

“那个下毒的人找到了,保不准,马上就会有府卫来拿人了。”小厮一脸肃穆地道。

“真的假的?”小胖子满脸憨厚的神情,瞬间不翼而飞,八卦的嘴脸立刻跃然而出。

“我要骗你,我杜子腾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放眼将军府,漫天牛乱飞,这种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到了后来,有心人若是编纂起来,都可以出书了。

在这种有的没的乱说一通的情况下,一名年约二九的娘子,每过一刻,她的脸色都会愈发阴沉几分。

此女眉目如画,只是双眸之间,隐隐带有一股阴鸷的煞气,赫然将她的娇美破坏殆尽,徒留凶厉的模样,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朱丝。

朱丝是翠微阁派往将军府,密切关注朱璃动向的唯一细作,从朱实夫妇进驻鄯阳,她就混入府中了,可以说,她是在将军府潜伏最久的细作,连之一都没有。

因为一直贴身侍候着郑氏,她的地位不低,甚至连尉迟槿、王月瑶、郭奇佐等人见到她,都得客客气气的、敬称对方一声朱大家。

在后世,打工打到这份了,也算出人头地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刻,眼看就可以申请提前退休,过着知足常乐的悠哉生活了,可一道翠微阁突如其来的命令,将她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翠微阁得到风声,河朔军方似乎掌握着一种重要的技术,具体什么技术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种技术,似乎跟赵敬有关系,这还得多亏刘氏追杀赵敬的行径,正是因为刘氏彪悍的行径,才引起了翠微阁的注意。

悍妇逼的赵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不得不征得朱璃的同意,进驻到了将军府;如此良机,翠微阁的侍渔怎么可能错过,他们在将军府可是有人的。

侍渔立刻勒令朱丝前去查探,最好马到功成,能够从赵敬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接到命令,朱丝不敢怠慢,当晚就借机来到了赵敬的住处。

俗话说,利令智昏,色授魂与,朱丝身为一名长相娇美的娘子,岂能不利用自己先天优势呢,一出活色生香、赵兄真坏的戏码,就在赵敬的住处发生了。

朱璃总是远征在外,作为朱璃新近提拔的书佐,赵敬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是做着河朔的官,怎么可能不对一些关键人物没有了解呢。

赵敬显然知道朱丝的身份,这可是朱璃母亲身边的得力之人,虽然打起精神和朱丝逢场作戏了一场,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玩过界。

任凭朱丝使尽手段、牺牲色相,赵敬依旧恪守君子之道,调笑可以,动手动脚还是免了吧,脑袋和以后的性福可都悬于一线之间,他岂能不把持住,不过朱丝的这番作为,倒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再说朱丝,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卖弄风骚、极尽谄媚,不但没有达到目的,眼看着还引起了对方的怀疑,自然就激起了她的愤怒。

虽然表面春心荡漾,心中却是将赵敬的十八代祖宗,都骂的狗血喷头:娘的,有贼心、没贼胆的蠢货,姑奶奶这都送货上门了,这家伙都不敢动,那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赵敬非但没有动她,反而言辞闪烁,似乎有了探寻她目的的倾向,这就让朱丝起了歹心。

她是郑氏身边的人,根本不怕别人对她的怀疑,但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朱璃。

而不巧的是,赵敬恰恰就是朱璃身边的人,只要赵敬向朱璃嚼下舌根,她就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有鬼的人,是最经不起查的,几乎一查一个准。

她还年轻,大好的年华刚刚开始;她还有远大的前程,侍渔曾亲口承诺过,等侍渔离开鄯阳,就将鄯阳这边的翠微阁,交给她打理的,朱丝绝不允许自己现在出意外。

让一个人闭口的方法很多,可最直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所以赵敬死了,死的很憋屈,如此君子如此行,犹被放逐野狗岭,天理,何在啊?

朱丝杀了赵敬,再听到将军府的谣言,显然成了惊弓之鸟,神情不难看才怪呢。

不过,身为一个资深的细作,越是这个时候,朱丝就要越抑制住自己不能发慌,一旦慌乱,等待她的必然就是万劫不复。

一番思量之下,让她眉头一扬,计上心来。

这个时候,继续待在将军府,已经不安全了,对朱丝来说,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就是翠微阁了。

如何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环境下,走出将军府,进入翠微阁呢,她显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内院,王月瑶因为朱璃昏厥,而悲伤莫名,几次哭晕了过去。

朱淳、郑氏对她疼在心中,妥善地将她安置在一处幽静的阁楼中。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名女婢,轻手轻脚地侍候着,生怕惊扰了这位悲伤莫名的娘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闯了进来,女婢瞅见人影,正欲出声呵斥,却突然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正是朱丝,就立刻将吐到嗓门的呵斥之言,咽了回去。

朱丝可是资深女侍,一直侍候在郑氏的身边,在这些女婢、小厮的眼中,朱丝简直就和后世的ceo差不多,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月儿,有人来了吗?”王月瑶的声音,适时响起,显然是朱丝的动作,惊醒了她。

小丫头,一听王月瑶的询问,就要开口回应,朱丝却不等她开口,就立刻告罪道:“惊扰了娘子,奴家不请自来,实在唐突,还请娘子恕罪。”

只是看她的神情,哪里有一丝唐突不安的惶恐,惊醒王月瑶,显然正和她的心意。

“原来是朱丝姐姐啊,该抱歉的是月瑶才对,将军抱恙,月瑶却什么也帮不上,还要麻烦府中姐妹照拂,实在惭愧。”王月瑶语带哽咽、自艾自怜地叹息道。

她倒是想和尉迟槿一样,在朱璃突然出现状况之后,挺身而出,主持大局,也好给心中那人,分担一些责任。

可是一见心上人生死不明、气若游丝,她就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连带着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似的虚不着力。

“娘子无需见外,再说娘子也是因为将军,才变得如此憔悴的。”朱丝连声劝慰,满脸关切,那神情,就好似五、六十岁的老妇,在心疼自己的宝贝孙儿一般。

这种关怀,王月瑶这几天,见得实在太多了,别人越是如此,她心中就愈发难受。

王月瑶同样是一位十分好强的娘子,这个时候,别人越是关切、呵护她,她就愈发感到难受,更加自责不已。

这副神情,被朱丝看在眼中,正中她的下怀,于是她佯作不经意道:“娘子只需养好身体,就是对将军最大的帮助了,其他事情,且放一放又如何。”

“再说了,府中不是还有尉迟娘子在吗?”

提到尉迟槿,显然是朱丝故意的,别人不知道,她身为翠微阁的小头目,可是门清的很,王月瑶外柔内刚,一直就不甘心被尉迟槿比下去。

这个时候提到尉迟槿,不但不是安慰,反而是一种刺激。

果然,一听朱丝提到情敌,王月瑶原本摇摇欲睡的娇躯,瞬间绷直了一些,夜明珠般的美眸之中,闪烁着不甘的火焰。

第二三九章 抱恙争强、芳心良苦

王月瑶不明白,她出则雍容端庄、入则细致温恬;举手投足、无不暗合礼仪;待人接物,谦恭优雅,明明就是无可挑剔的淑女形象,可朱璃为什么就是不上路呢?

别的不说,就说尉迟槿那小娘吧,她到底好在哪里,值得朱璃如此上心?

明明就是一个小娘,却偏偏一直喜欢佯作男子,行事莽撞、不合俗礼,简直就一无是处啊,难道朱璃喜欢男人婆?

这个古怪的念头一冒出,就连王月瑶自己都摇头不已。狂沙文学网

“静女其姝、娴柔最佳”这是王月瑶一直坚信不疑的至理。

以朱璃刚强的格,她绝不相信那样的男子,会不喜欢柔似水的自己,她被尉迟槿平白无故地比下一头,她岂能甘心。

朱璃昏厥后,尉迟槿可以像铁娘子一样,毅然扛起将军府的重任;她王月瑶同样也可以,她绝不相信自己比对方差。

尉迟槿具备的优点,她必须要有;尉迟槿不具备的有点,她也要有,带着完美无瑕的自己,走向心中那人的怀抱,就是她的最终梦想。

要强、不服输的脾,从小被人捧在云巅的傲气,再加上天生脆弱的内心,以及对朱璃执着的,俨然就成就了如今的王月瑶。

可惜,她不知道,压抑出来的格,即便再美,也不如天然的率真,更让人沉迷,这或许就是悲哀的开始吧。

真,往往不是靠压抑自己获得的。

即便痴的那个人,被你一时被迷惑,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被迷惑吧。

以原汁原味的本色,追求到的真,才会更加长久,婚姻才会更加稳固。

当然,若是碰到人渣,那就只能怪自己眼瞎了。

朱璃喜欢尉迟槿,不是尉迟槿比王月瑶好太多,说实话,有很多方面,尉迟槿根本不及王月瑶,可在朱璃心中,为什么还将尉迟槿摆在第一位呢?

原因很显然,尉迟槿率真,委屈了,就发脾气,任了就怄气,这都是一个自然的女孩,该有的脾,正因为率真,才让人觉得真实,才更具魅力。

再看看王月瑶,她和朱璃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难道她真是一泓清水,包容一切吗,应该不尽然吧。

对朱璃来说,王月瑶是女神,是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令人无限向往,却不真实;而尉迟槿是平凡的女孩,有自己的小子和缺点,这样反而更显得实在,真实的女孩,才有可能抱回家暖,不是吗?

难道要抬尊雕像回家吗?

完美的王月瑶,显然没有觉察到这些,当局者迷吧。

虽然她天柔弱,可她一旦下定决心,迸发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王月瑶是谁,毫不客气地说,在整个鄯阳、甚至是整个河朔地区,她都是富豪界首屈一指的巨富。

没办法,从小就生活在商贾之家,耳闻目睹,再加上她天生聪颖,赚钱对她来说,简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一句话,“姐,现在穷得,就剩下钱了”。

钱多好办事,金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可它却有着鬼神莫测般的魅力。

对于河朔现在遇到的问题,有些人妄图染指连弩;有些人胆

大妄为,竟敢在将军府内投毒,王月瑶不甘憋屈地躺在上,她也要像尉迟槿那样,在危机时刻,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好让那人醒来之后,对她刮目相看。

心思甫定,王月瑶檀口轻开:“姐姐这句话说的,妹妹可就不听了。”

“槿儿妹妹,毕竟也是女儿家,值此为难之际,我们怎么可以将所有事,都压在她一个人上呢?”

一言语即出,美眸迷离,但那股不甘人下的语气,却昭然若揭。

朱思闻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抑制不住地、突然露出一个谋得逞似的微笑,不过这个神出现的快,隐藏得同样很快,只是倏然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这突然的一幕,被站在旁边的小丫头月儿看到后,让她几乎认为自己眼花,还很无辜地揉了揉眼睛,怔怔地望着朱丝发呆。

朱丝横了月儿一眼,立刻换上另一幅神,愧然道:“妹妹说的是,可惜我等只是一介若质女流,即便有心,也无能为力啊。”

王月瑶一见对方羞惭,就连忙从上坐了起来,挣扎着下了,旁边的月儿看到这样的一幕,就再也顾不得寻思那抹诡异的微笑了。

“娘子,你这是干什么,夫人可是嘱咐过,让你好好休息的,你、你这不是为难月儿吗?”月儿一边搀扶着王月瑶,一边嘟着小嘴,不满地劝慰道。

“无妨,谢谢你月儿。”王月瑶感激地对着月儿微微一笑,继而,就将视线移到了朱丝的上,开口道:“姐姐无需自惭,我辈女子,虽然不及男子刚强,却也不一定事事都要依靠男子。”

“只要我们肯花点心思,很多事,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王月瑶说的很自信,当然也有安慰朱丝的意思。

朱丝闻言,心中更加踏实了起来,据她所知,王家隶属河朔新贵,王满仓虽然没有儿子,自己却凭着能力,做上了县令。

更了不起的是,他的女儿王月瑶,进入了将军府,成为了朱璃的第一位书佐,书佐虽然没有实权,可也要看她辅助的人是谁,不是吗。

无论是古代还是后世,大人物边的人,有时候,混得比大人物本人还滋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根本杜绝不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朱璃在河朔的地位,可不是宰相那么简单,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河朔的天,河朔的土皇帝,王月瑶作为土皇帝的书佐,经年不变,王家的地位能差吗。

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王家根基浅薄的事实,别的不说,只说王月瑶手下能用的人手,除了王家经过改头换面后的私军,就只有花钱雇佣的翠微阁人员了。

类似于追踪、侦破、寻访这样的事,翠微阁显然要比王家的仆役强的多。

王月瑶现在若想做事,而且是针对勘破、追查这样的事,她的首先,恐怕还是会落在翠微阁的上吧,这也是朱丝费尽心机,蛊惑王月瑶的原因。

王月瑶不顾自的虚弱,软磨硬泡地让月儿帮她穿戴了整齐,继而就看向朱丝道:“姐姐还是回去好好照顾伯母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府中恐怕会有很多事需要姐姐打理,月瑶也不能就这么躺着,是该做点事

了。”

王月瑶说的很坚定,大有立刻出门而去的架势。

“哎呀,妹妹,这可使不得啊。”朱丝怎么可能就这样让王月瑶走掉,她倒是希望对方走掉,可起码也得带上她啊,不然,她怎么能脱离这个将军府呢。

虽然她手不弱,等闲之人根本奈何不了她,可燕山的那对师叔侄,可是一直都坐镇在府上的,只要她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保证一瞬间就能被轰得渣都不剩。

“你这副形,怎么能够到处乱走呢,还是老老实实地歇着吧。”朱丝半真半假地殷勤劝慰道。

可她越是劝慰,王月瑶就越是倔强,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尉迟槿能做到的,她王月瑶一定也要做到,至少也不能比对方差。

“姐姐放心,月瑶心中有数,将军没有出现状况之前,月瑶的体一直都很好,现在变得虚弱,也不过是心忧成疾罢了,走动走动,并无大碍。”话音未落,王月瑶就不打算继续跟朱丝空纠缠了,她赶时间。

万一等她筹谋好了,尉迟槿把事都给做完了,岂不让她白白遭这一回罪吗?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正是“准媳妇”力挽狂澜的时刻,她王月瑶都还没出场,又岂能甘心认输呢。

王月瑶要走,朱丝立刻尾随而上,口中还喋喋不休地道:“娘子,你怎么如此固执呢?”

“算了,看来劝也劝不住你了,那就让姐姐送送你吧。”朱丝秀眸微眯,虚假意地道,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真的不用了,朱丝姐姐,你还是照顾伯母要紧,不然,月瑶的心里可就不爽利了。”王月瑶真意切地道。

她是真的担心朱璃的母亲,正所谓屋及乌,那可是朱璃的母亲,她岂能不担心。

可这句话听在朱丝的耳中,让她面色稍变,显得有点着急,垂头颔首之际,只见她的那双招子,滴溜溜地一转,就立刻道:“哎,实话说吧,夫人就是看到妹妹体欠佳,才让姐姐来照顾你的。”

“妹妹若是就这么走了,不说姐姐心里过意不去,夫人那边姐姐也无法交代啊,夫人可是真的很心疼你啊。”

有时候,千言万语不及叩心一言。

将军府在这种况下,按照王月瑶的脾,朱丝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让对方送她的,可朱丝突然提到了朱璃的母亲,就由不得王月瑶再拒绝了。

说实话,朱璃的父母,对王月瑶可是发自内心的喜,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他们的准媳妇啊。

反而朱璃喜欢的尉迟槿,朱璃的父母倒是没有太多的感。

毕竟对于讨人欢心、照顾人这种活计,尉迟槿是真心不行,和二老的接触也比较少,不过儿子喜欢,他们二老也不会阻拦。

朱丝提到了朱璃的父母,王月瑶的心中,突然涌现一道暖流,她知道在二老的眼中,自己可是他们最中意的媳妇啊。

想到了这里,王月瑶再次回头看向朱丝,就没有出言拒绝,坦然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一见对方突然答应了下来,朱丝立刻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开心道:“哈哈,妹妹客气了,千万别见外。”

第二四零章 请贼捉贼、身陷囹圄

鬼卫有三个头目,荆铭被尉迟槿派出去协助杨再兴,围剿赤坞堡了。狂沙文学网

赵五也被下了死命令,待在将军府,隐在暗处,密切关注将军府中的仆役动向,根本无暇旁顾。

对于王月瑶离开将军府之事,下面的鬼武士,只好将消息上报给了王冲,他负责的就是紧急策应。

王冲收到消息,眉头瞬间就皱成了川字型,十分不解地向着那名鬼卫道:“王家娘子,带着一名女侍出去了?”

“是的,都尉。”那名上报消息的鬼武士立刻肯定道,神一片肃然。

站在王冲的角度,他是想不明白王月瑶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的,脸上的神一阵变幻,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她们向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闹市。”鬼卫想都没想,就立刻回应道,语气十分笃定。

“闹市?”王冲更加狐疑起来,体抱恙的王月瑶,即便离开将军府,也应该回府将养着才对啊,她去闹市做什么?

虽然疑惑不解,可王月瑶没有回府,王冲就不能不管,因此立刻下令道:“走,你去叫上两队兄弟,我们立刻跟上看看。”

“诺。”鬼武士闻言,不敢迟疑,立刻而去。

不怪王冲紧张,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这些朱璃亲近的人,谁都不能出问题,否则,朱璃若是醒了过来,他们将如何面对自己的主君。

更何况,一直坐镇鄯阳的大将杨再兴,现在根本不在城中,让戍守鄯阳的府卫,无形中就少了一些威慑力,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轻忽大意。

王月瑶出门也就罢了,若是多带一些府卫牙兵,他倒也不用如此慎重,可她就带着一名女侍,真不知道这位娘子是怎么想的,王冲十分费解。

王月瑶走出将军府,并没有第一时间打道回府,而是不出朱丝所料地、直奔翠微阁而去,显然,她是打算借助翠微阁的力量,在这个时间段中做点事了。

翠微阁,依旧还是老样子,前面是兜售女贴小衣的商铺,商铺后面的小院,就是雇佣密探和暗谍的地方。

时值十月,小圃还在,只是生机勃勃的满园翠色,早已不再,到处都是寒冬将至的萧瑟之态,整个小院,都显得十分颓然。

翠微阁的阁主,侍渔娘子,依旧一副朴素的装束,待在竹楼中,好似聚精会神地纺织着布匹。

王月瑶,在翠微阁女婢的指引下,来到了竹楼中,不等侍渔向她问候,她就一副急不可待地道:“侍渔娘子,奴家有两件事要拜托娘子。”

对于王月瑶的请求,侍渔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几乎都没有离开过织机。

对方的这副形态,并没有让王月瑶感到不妥,兀自继续道:“第一件事,就是我河朔的军功技术,似乎走漏了消息,引得其他势力的觊觎,奴家想拜托娘子帮忙追查一下,到底是哪个势力这般下作。”

“还有,两天前,有人在将军府投毒,毒死了将军新

近提拔的赵书佐,奴家想拜托娘子一并追查一下。”

“这两件事,娘子若是能够赶在尉迟槿之前,查出真相的话,我会付给翠微阁五倍的酬劳,绝不食言。”王月瑶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侍渔,神急切而又充满了殷勤的期待。

张口就是五倍的酬劳,这样的报酬着实丰厚,整个河朔敢这么任、能这么任的人,还真是不多。

仍旧是一朴素打扮的侍渔,终于将视线从织机上移了开来,第一时间,她并没有看向王月瑶,而是皱了皱眉头,望向王月瑶后的朱丝。

朱丝出现在了这里,让她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将军府的一名书佐被人毒死,她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猜测出朱丝可能把事给办砸了。

现在正值将军府风声鹤唳、追查正紧的时候,朱丝却出现在了翠微阁,不用问,她就知道,对方是怕了,畏罪潜逃而来的。

可惜,朱丝不走出将军府还好,这一走出将军府,可就完全暴露了,连带着整个翠微阁,也将跟着倒霉。

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河朔那两位多智近乎于妖的谋主,岂能放过任何一个擅自离开将军府的仆役。

即便只是怀疑就够了,为了将军府的安全,侍渔相信,那两位绝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不管河朔的百姓如何赞颂那两位,可永远不要忘了,他们的本质可都是谋士。

谋士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来自于一群“学而优、却不能仕”的人,衍化到了后期,真正的谋士,除了主君,什么人都能算计、也敢算计,如果能够助主君成就大业,甚至包括他们自,都可以用来设计,更何况一个极有可能对主君造成生命危险的人,朱丝又算得了什么。

郭奇佐、郭崇韬二人,以前不动翠微阁,非是不能,而是不愿朝廷给朱璃扣帽子,现在有了朱丝这档子事,他们还会再有顾虑吗?

当侍渔望向朱丝时,当着王月瑶的面,朱丝不敢贸然上前拜见这位顶头上司,只是谦恭地福了一福,神略显急切。

注意到了朱丝脸上的表,侍渔思忖了片刻,心中暗暗地长叹一声,对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属下,她本想撒手不管了,可即便如此,翠微阁能避免被剿灭的命运吗,答案显然不能。

有了这番思量,只听侍渔悠悠地道:“北疆一行,转眼已有四载,说起来可笑,对于在这里生活,我倒是十分适应了,甚至有点不舍。”

“娘子何意?”侍渔并未直接回应王月瑶,反而感叹起其鄯阳的生活,让王月瑶一阵懵然。

面对王月瑶的质询,侍渔依旧没有回应,而是对着小院的空出,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吧。”

正在王月瑶迷惑不解之际,以及朱丝骇然回顾之时,只见原本宁静的小院,突然从墙外,“蹭、蹭、蹭”地飙出无数的人影,个个犹如轻如燕的侠客一般,径直翻过院墙,进入

到了小院之中。

“仓啷、仓啷、仓啷”

尚未站定,这些一黑衣,面罩鬼面的不速之客,尽皆利器出鞘,近百人围成一圈,缓缓地向着竹楼bi)来。

看到了这一幕,王月瑶还处于混乱之中,可她后的朱丝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有道是狗急跳墙,朱丝只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一柄锋锐的匕首,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只听“嗖”的一声,森然的寒光,划过一道电弧,瞬间架在了王月瑶的脖子上。

赫然正是朱丝对王月瑶出手了,这个时候,她就是一头猪,也应该知道王月瑶的重要了,若无王月瑶在手,翠微阁今绝对难逃覆灭的命运。

随着鬼卫的出现,朱丝挟持的爆发,又有数道影,从小院的楼阁中飙而来,甫一靠近竹楼,就直接亮出兵器,满脸沉地戒备着包围而来的鬼卫。

“侍渔娘子,你这是何意?”对于朱丝的突然反戈相向,王月瑶心下一凛,一个令她吃惊的可能真相,突然明悟在心。

可她即便猜到了一些,王月瑶却仍旧不愿意相信,自己会那么愚蠢,既然会请贼抓贼。

侍渔肃然地环顾了一圈,打量着那些从墙外翻进来的影,这些人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是一黑衣、面罩鬼面,手中的长剑、长刀,迎着阳光映出刺眼的银光。

为首一人,异常彪悍,面带猩红獠牙鬼面、腰挎制式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上,十分愤怒地看向竹楼中的侍渔,愤然道:“秘书监的贼子,我奉劝你们最好放开王家娘子,若是娘子少了一根头发,我保证整个长安城,都会鸡犬不宁。”

出言之人,正是王冲,可惜他来晚了,他绝对想不到,那个在夫人边的侍女,竟然是翠微阁的人,当朱丝亮出匕首,架在王月瑶的脖子上的时,他就明白了。

王家娘子一定被人蛊惑了,这才有走出将军府,前来翠微阁的举动。

面对王冲的愤然威胁,侍渔非但不惊,反而变得更加泰然了起来,王冲越是愤怒,那就说明王月瑶越是重要,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质在手中,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只见她施施然地走向竹楼的窗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鬼卫三大都尉,若是奴家猜得不错的话,荆铭正在右玉城,那阁下肯定不姓荆,不知姓赵呢,还是姓王?”

待在朔州四年多了,若是连老对手的姓名都不知道,她这个翠微阁的阁主,也就白混了。

“哼”王冲冷哼一声,他并不奇怪对方知道他们三人,毕竟他们三个的份,也是半公开的,对方知晓并不奇怪。

“知不知道我是谁,对于侍娘子有意义吗?”王冲眯着双眸,冷然回道,继而又恻恻地道:“若是你们放了王家娘子,我会考虑一下,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我必将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尝尝什么叫万蛊噬心、什么叫千刀万剐。”

第二四一章 谋者无情、战者有义

山海横流第二四一章谋者无情、战者有义“哈哈哈,阁下果真有趣。”侍渔面对王冲的威胁,不屑一顾,反而发出一阵嘲讽似的狂笑。

笑声方歇,她又转向王月瑶,看着对方那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孔,意味深长地道:“据奴家所知,河朔的文武官员,背地里可都尊称娘子为二夫人,只是奴家不知道,你这位二夫人的分量,在河朔文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呢?”

“够不够庇佑我等,安然离开鄯阳呢?”这句话看似向王月瑶说的,其实却是说给王冲听的。

听到这句话,王冲等人突然感到十分的刺耳和无奈,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方挟持了王月瑶,让周围的鬼卫投鼠忌器。

王冲憋屈的同时,面具下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的森然起来,他瞪着一双几欲冒火的双眸,怒视着竹楼中的侍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吐出两个字:“无耻。”

“哈哈哈,谢谢都尉的赞誉。”侍渔一脸淡然,继而喃喃道:“都尉可曾听说过‘奇货可居’这个词,王家娘子可正是这样的一件瑰宝啊,一件可以庇佑我等,走出河朔势力范围的瑰宝,都尉,你认为然否?”

随着话音,侍渔促狭地转过头来,有恃无恐地望向王冲。

鬼卫的存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将近四、五年时间的发展,他们的制度、行动,都有着完备的考量。

就像王冲带人冲进翠微阁一样,不管会不会发生意外,他都会预先留下几个人,守在外面,一旦遇到危机,这些人就会根据情况判断,是该回去请援,还是做些有益的事情。

冲进小院的王冲,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问题,事关王月瑶的生死,留在外面的鬼卫,显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几人只是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就立刻就决定派人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向将军府汇报,以便获得下一步指示。

就在王冲带人,和翠微阁侍渔对峙之时,一名鬼卫形色匆匆地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正处于空前紧张的戒严状态,尉迟槿、郭奇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郭崇韬还好点,毕竟,只要有郭奇佐顶在前面,很多大事都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鬼卫没有找到郭奇佐,就将消息上报给了郭崇韬,郭崇韬得到消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郭奇佐来说,翠微阁的存在,他们都太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朱丝突然下毒,毒死了赵敬,让他们彻底的怒了,同时也后怕不已。

若是朱丝下毒的对象不是赵敬,而是朱璃的亲人怎么办?

若是下毒的对象是朱璃怎么办?

要知道朱璃现在才十八岁,根本没有子嗣,河朔这么多猛将、贤臣能够汇聚在一起,可都是因为朱璃,一旦朱璃出了意外,大好基业,可就说崩就崩了啊,由不得他不害怕。

而这个时候,王月瑶还在争风吃醋,不但让她自己身陷敌手,还有可能被翠微阁的贼子利用,从而让对方以王月瑶为人质,顺利退走,一想到这个结果,郭崇韬简直就要气炸了。

若是再往深处想,以朱璃的秉性,一旦醒来,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月瑶陷身险境;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导致朱璃的决策失利,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只见郭崇韬双眸眯起,露出出一副十分危险的神情,淡漠地对着前来回报消息的鬼卫道:“回去告诉王冲,乱箭射杀,这些秘书监的贼子,一个都不准走脱。”

那名前来汇报情况的鬼卫,正等着郭崇韬的指示,突然听到这样的指示,他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郭崇韬,下意识地开口道:“先生,可是、可是王家娘子还在对方手中啊,乱箭之下,娘子必然不能幸免啊?”

郭崇韬闻言,神情仍然清冷如霜,轻轻地斜睨了一眼那名鬼卫,依旧坚持道:“你将我的话,直接传给王冲就行,至于后果,我自然会来承担。”

那名鬼卫闻言,不可思议地望了郭崇韬一眼,满脸苦涩地领命而去。

翠微阁小院的对峙,仍在继续,侍渔不将王月瑶放下,王冲就不让他们离开,正如侍渔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很多河朔文武的眼中,王月瑶早就是朱璃的女人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王冲和鬼卫们,都不会让侍渔等人轻易将王月瑶带走。

王冲不放人,侍渔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对方既不攻击、也不放人,就是围着她们,让侍渔连同一众翠微阁的女细作,终于意识到王冲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对方分明就是要跟她们耗到底啊,这里可是河朔的地界,更是处于鄯阳城中,彼此耗,最后的结果,显然对侍渔她们不利。

一想到这个结果,侍渔的从容淡定和有恃无恐,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脸色阴沉、暴躁不已,不断地出言恫吓鬼卫。

而王冲率领的鬼卫,只是不言不语,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放人,就不让你走,情况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侍渔虽然各种威胁,却不敢真的轻易伤害王月瑶,毕竟这可是保命符啊。

现在的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王月瑶被朱丝利用了。

俗话说佩韦佩弦、万事有度,急不来,也缓不来。

王月瑶欲于尉迟槿争锋,这是由她自傲、好强的性格引起的,所为的,不过是欲得一人心罢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朱丝钻了空子,对方不仅利用她走出了将军府,还顺势将她控制在手,以此胁迫那些暗中保护她的人。

知道了真相,王月瑶更加痛苦,她还想超过尉迟槿,没有想到,反而中了一个小侍女的圈套。

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梦想非但没有达成,反而将自己陷入生死两难的境地,不但如此,还成了那些忠心耿耿将士们的拖累,王月瑶的内心岂能好受。

不同于尉迟槿,王月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旦智计无法凑效的情况下,她赫然就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可怜得犹如寒风中,那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虽然面对眼前的局面,她也无动为力,可她的心中毫无来由得出现一丝庆幸,正所谓福祸相依、有失有得。

在这次事件中,王月瑶无疑一败涂地、英明尽失,可也不是没有所得。

朱丝这个在将军府中,隐藏得最深的细作,被她揪了出来。

一想到郑氏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孔,她的心就暖暖的,无论别人怎么数落、怎么指责,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母亲,无疑是一件值快乐的事情,反正王月瑶是这么认为的。

一名形色匆匆的鬼卫,突然从鬼卫后面窜了出来,那人迅速地来到为首鬼卫的身边,凑过头去,小声地向着为首鬼卫嘀咕了几句,时而还会向王月瑶所在的方向,投来一抹复杂难明的目光。

不知为何,这人的到来,倒是让王月瑶有种解脱般的释然,毫无来由、却又那么真切,好像那人就是是命运的驱使者一般。

有这种感觉的,自然不止王月瑶一个人,侍渔以及她的麾下朱丝、紫燕、云霄、暮雨等人,尽皆都有一种命运将抉的预感,同样也是那么强烈而迫切。

在河朔,郭奇佐无疑是鬼卫的最高长官,他的命令鬼卫执行力度最高,可以说除了朱璃,鬼卫就最是信服这位先生了。

可除了他之外,郭崇韬、王等人,同样也有权力节制鬼卫,河朔二郭,一般提到郭先生,大家都知道指的是郭奇佐;可是提到小郭先生,就是指郭崇韬了。

如果说郭奇佐是鬼卫大档头,那郭崇唐无疑就是鬼卫的二档头,现在郭崇韬亲自下令,无差别地射杀翠微阁的贼人,自然也包括被对方控制住的王月瑶。

这个命令,让王冲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执行命令。

王冲一听之下,还以为听错了,犹自不信邪地再次向传令鬼卫确定道:“你有没有跟小郭先生说过,王家娘子也在对方的手里?”

“都尉,属下自然说过,可小郭先生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属下这才敢前来传令的。”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鬼卫那异常坚定的声音,让王冲不得不信,这个命令竟然是真的。

射杀翠微阁贼子,无须顾忌王月瑶的安危,这在王冲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王月瑶以绝世容颜屹立在河朔官场上,难道河朔的风气,竟然好到无数男子,都对这样仙子一般的人儿,没有想法了吗?

自然不是,无论是出于敬重、畏惧、还是追捧,一直没有人敢追求王月瑶,那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她是朱璃的女人啊。

现在这样的一个娘子,却要由自己来亲手解决对方的生命,无论王冲的神经有多么粗大,也感到一阵颤栗和悚然。

得到属下的回应,王冲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他本身并非北方人,而是一名草军小卒,从武悼设计毕师铎的时候,他就一直跟随着朱璃南征北战了,后来被高肃看中,加入了鬼卫。

朱璃的名声那么响,无数河朔将士崇拜他,这里有朱璃久战不败的功劳,也有河朔文武刻意鼓吹的成分在其中。

可若说真正和朱璃共过事的人,还是军中的那些老卒啊。

王冲就是一名老兵,老兵不需要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只需要知道他曾经征战过的战场就够了。

正因为他是老卒,所以他比较了解朱璃,如果说曹孟德是“宁愿我负天下人,天下人莫要负我。”可朱璃却是一个恰恰和老曹相反的人,万事问心,但求无愧。

若是王冲真的下了命令,真的杀了王月瑶,或许朱璃不会杀他,可也注定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朱璃的原谅了。

一起扛过枪的兄弟,经历过腥风血雨洗礼的战友,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朱璃不愿看到的结果,王冲也绝不愿看到,哪怕为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第二四二章 契丹求亲

山海横流第二四二章契丹求亲王冲最终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理由,拒绝了郭崇韬的命令。

在部下的提示下,他仍旧坚定不改,这才让王月瑶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秘书监的人运气真好,她们也因此顺免除了一死。

险些丧命后,侍渔终于受不了这种生死完全由人掌控的感觉,毅然夺过了朱丝手中的匕首,凶狠地在王月瑶粉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以此来逼迫王冲让路。

看到侍渔一副同归于尽的决绝之色,王冲妥协了,他承担不起王月瑶身陨的后果,只得勒令部下让开一条通道,放任这些女子离去,当然,侍渔还带着了王月瑶。

翠微阁的众人离去不久,王冲再次毅然决定,只身尾随,期翼能够寻找到机会,救下王月瑶,其余的鬼卫,全都被他遣回将军府了。

将军府的大殿上,尉迟槿皱着眉头,望向大殿中间的一群契丹人,正是这群人,让她和郭奇佐根本脱不开身的。

两人若是有一人知道王月瑶的举动、以及遭遇,或许结果又是另一番模样。

大殿上中间的一群人中,大部分都是契丹人,不过为首的一人却是汉人。

此人身长六尺开外,生得唇红齿白、美髯虬目,俊逸非凡,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一树梨花压海棠般的风流人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梦殷。

说道韩梦殷大家可能不清楚这个人,他的两个儿子就是大辽名臣韩廷徽和韩知古。

史载,耶律阿保机建立大辽,韩廷徽、韩知古功不可没,这兄弟二人都是大辽的开国功臣,在历史上,韩家可是辽国著名的官宦世家。

作为韩廷徽和韩知古的父亲,韩梦殷同样不简单,他生于官宦世家,官至蓟州刺史,却因为李可举、李全忠爆发内讧,在蓟州大战连场,愤而举家投靠了契丹。

契丹两战尽皆败于朱璃之手,内部又不平妥,才不得不派遣韩梦殷出使朔州,企图通过和平的手段,化解这段恩怨,从而救出岩母斤和月里辛二人。

契丹人,不拜唐廷,反而示好朱璃,对于整个河朔来说,这都是历史性的第一次重大事件,由不得尉迟槿、郭奇佐不重视。

韩梦殷望着主座上的那位小娘子,眉头微皱,他们出使朔州,主要就是为了拜见朱璃,可朔州一方,竟然派遣一位小娘子来接见他,他心中岂能舒服。

不过,面对朱璃,契丹人毕竟两战两败,底气不足,即便他心存疑惑和不满,也不得不拱手拜谒道:“在下韩梦殷,出使河朔,主要是为了拜见怀化大将军阁下,不知将军他老人家”

“哼”尉迟槿尚未开口,侍立在一侧的赵五,就冷哼一声,傲然道:“我家将军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上面坐着的这位,可是我们的将军夫人,夫人能够抽空见你们,是你们天大的福气,怎么,你难道还不满足吗?”

“不敢,不敢。”一听这位小娘子竟然是朱璃的妻子,韩梦殷心里就平衡了。

自封建王朝兴起,中原大地上,就开始提倡一夫一妻制了。

我们在史册、典籍上,看到妻妾成群的现象,那是因为这些书籍记载的,都是达官贵人,若是记载平民百姓的史册,大家一定会看到另一番景象。

一夫一妻制,在封建社会就提倡了,普通老百姓,很少有人纳妾的,大家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验。

所以,在古人的眼中,妻子和丈夫的地位是平等的。

若是朱璃有事,让他的妻子出来接见契丹使者,并不算失礼,正因为如此,韩梦殷才连道不敢的。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之处,还请夫人见谅。”韩梦殷连忙致歉,他是来求和的,自然要将姿态摆得稍低一点,更不能贸然得罪朔州的重要人物,而尉迟槿在他看来,显然分量十足。

赵五声言尉迟槿乃是朱璃的夫人,整个大殿的朔州文武,都觉得理所当然,可听在尉迟槿的耳中,显然又是另一番滋味,尚未出嫁,就被人称作夫人,饶是她一向坚强、勇敢,也俏脸染霞,心下一震。

不过,朱璃正处于昏厥之中,朔州一应诸事,她必须扛起来,这个时候,她强忍着这种忸怩羞窘般的不适,朗然道:“说实话,你们的到来,令我很奇怪;去年九月,你们契丹人,伙同奚人、吐谷浑,兴兵二十万叩关居庸;今年年初,你们又联合党项余孽、以及述律部回鹘狄寇,肆虐丰州;现在却又登门拜谒,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啊。”

尉迟槿的措辞,不可谓不苛刻,似乎根本不将他们契丹人看在眼中。

跟在韩梦殷身后,几名能听懂汉语的契丹悍将,听到尉迟槿话中,夹枪带棒似的讽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看就要忍不住火爆脾气,爆发起来,不过,还是在韩梦殷的眼神示意下,最终还隐忍了下去。

韩梦殷的态度摆得十分恭敬,哪怕听出了尉迟槿的讽刺,他依旧满脸堆笑,谦恭地道:“天下谁不知道怀化大将军的威名,河朔有大将军坐镇,我等岂敢造次。”

“不过,我契丹八部,控弦之士数百万,放眼整个天下,能让我们契丹人视为朋友的,也不过大将军一人尔。”

韩梦殷这话说得十分张扬,虽然将朱璃高高捧起,却丝毫不落契丹人的威风。

话里软中带硬,意思十分明显,若是大唐换个人来坐镇这河朔,他们契丹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面对能够两战两胜,大败契丹人的朱璃,他们会给足面子;至于大唐境内的其他藩镇,他们契丹人还真未放在眼中。

一句话,契丹打不过朱璃,可不代表他们实力弱,可以任人揉捏。

这句软中带刺的话,听在河朔一众文武的耳中,让大家受用的同时,又十分不舒服,可大家抬眼一看,为首的郭奇佐,依旧眯着眼、仿若睡着似的,不舒服的心情,自然就淡了。

郭奇佐的神情,分明就是没将韩梦殷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还介意个什么劲,一句话,在郭奇佐的眼中,契丹人又算什么。

郭奇佐可以不当回事,可尉迟槿却十分不舒服,继续揶揄道:“唔,既然契丹这么厉害,你们前来朔州,又是意欲何为,莫不是真的来交朋友的?”

自从这帮人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登门拜访,尉迟槿心中就十分腻歪,因此,说话也毫不客气。

这里可是朱璃的基业,现在正经逢第一次严峻的考验,试问,哪个痴心的娘子,不爱惜丈夫的基业呢,当然,败家娘子除外。

如今的河朔,狼卫成军,连弩批量生产,已经大规模地投入到边军之中。

也可以这么说,河朔北伐异族,尤其是契丹人,已经万事俱备,只待朱璃一声令下了,尉迟槿敢这么说话,也是根本没将对方当回事。

韩梦殷闻言,仍旧大度不介意的模样,拱手道:“夫人既然问起在下的来意,在下就要想夫人贺喜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韩梦妍满脸堆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于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那神情,就好像是在说尉迟槿中了五百万,她自己还不知道似的,十分讨喜。

尉迟槿闻言,凤眸微眯,冷然道:“道喜?为什么本夫人不知道,这喜从何来呢?”

“哈哈,夫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夫人还没有将在下的话听完,只要听完在下的话,夫人一定会乐见其成的。”韩梦殷似乎十分笃定。

“唔,那就说来听听吧。”

“谨遵夫人令谕,那在下就直言了,我家大汗,听说大将军有一妹,年方十一;而巧合的是大汗正好有一外甥,名叫耶律亿,现年十三岁,若是我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互通有无、互相辅助,岂不传为佳话?”韩梦殷一脸微笑地开口道,好像事情真如他说的那般美好一样。

原来如此,塞北异族,一旦表示屈服、或示弱,要么纳头便拜认干爹,要么就会求取贵女,这种现象由来已久,数见不鲜,这在中原的官员看来,都是是习以为常的惯例了。

其实,在这些契丹人奉上千匹俊马、数箱珍宝、以及上百名塞外美女的时候,郭奇佐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现在真相终于从韩梦殷的口中吐出,他自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性格如此,若是早晚都会明了的事情,他也乐得糊涂,更何况,他本人对于这桩婚事,并不反对,若是趁着结亲的机会,出兵草原,也不失为一个良机。

打着结亲的幌子,迷惑契丹人,暗中大军压境,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郭奇佐当然不会有意见。

可他不介意,有人介意啊,满殿的文武,若是对于结亲之事最反感的人是谁,那就非尉迟槿莫属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古来女子被当成政治的筹码事件还少吗?

可在这背后,身为女性她们,真的心甘情愿吗?

任何一位女性,只要她能站在一定的高度看问题的话,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有好感的,尉迟槿也不例外。

更何况,朱璃曾还和她说过一些事情,那是关于一个王朝风骨的事,那个王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的风骨,这样的节气,想不被人传颂千年都难。

用朱璃的话说,男人尚未死绝,岂能用一个柔弱的女子,来换取屈辱的和平。

当然,朱璃本身就是一个有点小愤青的人,眼中揉不进沙子,有此一说,也不奇怪,可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尉迟槿就一直装在了心里。

现在契丹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朱凝儿的身上,身为朱凝儿未来的嫂子,尉迟槿岂能不反感。

第二四三章 公主有泪、贼寇难饶

尉迟槿心中反感,言辞就愈发犀利起来。狂沙文学网

只见她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凤眸含霜,bi)视着韩梦殷道:“景龙四年,金城公主远嫁赞普;时隔一年,就在景云二年,吐蕃人硬是bi)着睿宗皇帝,割让了河西九曲之地归吐蕃。”

“据记载:‘吐蕃既得九曲,其地肥良,堪顿兵畜牧,又与唐境接近,自是复叛,始率兵入寇’,这就是吐蕃求取公主之后,对于大唐的报答。”

“还有,冷陉之战后,开元五年,固安公主下嫁奚人首领李大酺、李鲁苏;天宝四年,宜芳公主下嫁奚人首领李延宠;可安禄山造反之际,无数奚人争相投奔,为其征战,肆虐中原,这就是奚人求取公主之后,对大唐的回报。”

“安禄山势强,奚人畏惧,从而依附,何曾顾惜同大唐的修睦友好之;和亲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享受一下大唐公主带给他们的荣光和温存罢了,该欺负大唐的时候,他们可从未手软过。”

“至于你们契丹人,开元十年,燕郡公主下嫁契丹首领李郁于、李吐于;开元十三年,东华公主下嫁契丹广化郡王李邵固;开元二十五年,永乐公主下嫁契丹松漠郡王李失活;天宝四年,静乐公主下嫁契丹王李怀节等等。”

“韩梦殷,这些公主你应该不陌生吧,其中有几位公主,还被你们契丹人残忍地杀掉了,另外几位又何曾得到善终?”

“自大唐建立之后,你们契丹人,和大唐爆发的冲突还少吗,还要本夫人一一列举吗?”

“以你们一贯的作风,和无耻的行径,谁会放心,将自己小娘送入狼窝呢?”

事实胜于雄辩,盛唐、盛唐,大唐在历史上,强盛一时不假,可大唐也是历史上最屈辱的一个朝代,无他,大唐是嫁出公主最多的一个朝代,皇族与异族之间关系,最是混乱。

我们在炫耀大唐的强大之时,也绝不应该忘记这些屈辱,毕竟,无论是大到家国,小到个人,只有承认了曾经的不足,才能取得更加辉煌的进步,知耻后勇,不是空话。

据不完全统计,有唐一朝,公主下嫁,嫁吐谷浑一人、嫁吐蕃二人、嫁奚三人、嫁契丹四人、嫁拔汗那一人、嫁回纥五人。

更可悲的是,有的公主嫁出去,未满一年,就被异族残忍地杀害了,但凡有血腥的男儿,听到这个消息,难道就不觉得屈辱吗,难道就不愤怒吗?

“这个、夫人,我们大汗可是赤城一片,对于求取凝儿娘子,也是一片真心,决然不会发生类似夫人所说的事。”韩梦殷眼神闪烁,连忙保证道。

只是他的保证,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真正兑现,说得粗俗点,真是都不如,放还能制造点效果,他的这个保证,可以预见,连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哼,既然你们契丹的大汗一片赤诚,正好我家将军也有一弟,年方两岁,想必你家可汗不会光生儿子,不生闺女吧,就让你们大汗挑选一名适龄的女儿,和我们小将军结亲,岂不更好。”大中,贺回鹘、程怀信新降,自然不敢贸然出言。

杨再兴出兵右玉城,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发言;说话的人显然就是赵五了,这个鬼卫的都

尉,现在扮作一名大将,一脸哂笑地看向韩梦殷,促狭道。

赵五同样是老卒,而且没怎么读过书,可他听出了尉迟槿话中反感,想都不想,就向韩梦殷发难起来。

“呃”赵五的贸然出言,赫然噎住了韩梦殷。

无论是尉迟槿、还是赵五,二人表达出来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求娶朱凝儿,门都没有,除非契丹人,愿意将女儿嫁入河朔,否则免谈。

而且河朔方面,也没有适合的人选,赵五不是说了吗,朱璃只有一个弟弟,现年两岁,即便联姻之事再荒谬,也没有两岁就联姻的记载吧。

联姻不能成行,倒是让韩梦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难看,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都没办成,那么顺势救援岩母斤、月里辛二人的事,就更加棘手了。

更何况,在不明白尉迟槿态度之前,他就将话说得那么满,现在被人家当面拒绝,这个耳光可算响亮,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不过,他有任务在,有些事由不得他不出言,神闪烁了一阵,韩梦殷再次拱起手来,硬着头皮道:“夫人的意思,是不赞成这桩婚事?”

“怎么,难道我不赞成,你们契丹人还敢强求不成?”尉迟槿眯着双眸,冷冷地回道。

对于尉迟槿的意思,满文武,无人置喙,现在河朔的势力,面对契丹人,还是处于上风的,主动权在手,再加上这些文武个个都精明得很,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故意和尉迟槿对着干。

对于和亲的争论,千古不决,即便是在后世,史学家也仍旧分为两派,河朔的文武中,有些不认同尉迟槿决定的人,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他们没有反驳而已。

“在下岂敢左右夫人的决断,只是觉得一段佳话,就这么没有促成,心中难免有些惋惜。”韩梦殷半真半假地感慨道,意兴阑珊,其声怏怏。

“夫人既然不同意此事,在下也不敢过于纠缠;只是我契丹第一强部,遥辇部宰相剔剌的女,岩母斤,因为任嬉闹,不幸被大将军所擒,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考虑一下,为了我们双方以后的和睦关系,将岩母斤交还给在下,好让他们父女团聚呢?”

和亲不成,韩梦殷的语气软了不少,不过仍旧带有一丝强硬在里面,提出契丹第一强部,未尝没有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可惜他的措辞,瞬间就激怒了河朔的文武。

一名生耿直的老者,立刻怒气冲冲地走出队列,“蹬、蹬、蹬”地来到韩梦殷了的面前,满口吐沫星子喷薄而出,直接溅得韩梦殷一脸,愤然道:“任嬉闹,你是说岩母斤任嬉闹?”

突然看到一名苍发花白的老者,一副被人骗了棺材本似的神,冲到了他的面前,韩梦殷心下一凛,不过还是拱手客气道:“不知阁下是”

“哼,老夫窦濣,朔州司户,你刚才说岩母斤是任嬉闹,你敢再说一句吗?”窦濣一副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敢跟你拼命的架势,骇得韩梦殷半天都不敢吭出一声。

“哼,任嬉闹,那老夫就要问问你,丰州原有百姓八千六百户,岩母斤这一‘嬉闹’,竟然将

丰州八千六百户百姓,‘嬉闹’得只剩下不到六千户,这也算嬉闹吗?”

“高肃将军驻守丰州的三万将士,连同张敬达将军北上支援的三万精锐,被岩母斤这一‘嬉闹’,两万人将士再也回不来了,这还不算重伤不治之人,这也算嬉闹吗?”

“若是这样也叫‘嬉闹’,那何不让我们将军,带上人马,到你契丹部落去‘嬉闹’一番呢。”窦濣满脸通红、怒发冲冠,在这些狄人的眼中,杀掠汉民,攻略要塞都成了“任嬉闹”,老人家可受不了这种调侃。

窦濣是谁,他可不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这个人可是在郑从谠之前,就干过河东节度使的大佬啊。

为什么曾经的大佬,现在却沦落成一名小小的司户了呢,这还要从这个人干过的一件糗事说起。

这位老先生,上任河东节度使的时候,河东正好发生暴乱,对于无兵无势的他来说,面对暴乱,确实让他愁得寝食难安。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家伙被bi)急了,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个主意。

主意好不好,他不知道,可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主意,立刻就被他施行了出来。

于是轰轰烈烈的重金雇人镇压叛乱的布告,就贴满了河东的大街小巷,不要说,还真的将叛乱给镇压了下去。

大胜之下,窦濣才发现,参与平叛的人太多了,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后被一群军汉bi)迫之下,只好向商人借贷,补发军饷。

因此,这位老先生,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天天被债主追上门的河东节度使。

这件事被唐廷知道后,就认为他是一个无能的节度使,于是就对他一贬再贬,最后被贬成了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吏,跟着老友郑从谠混口饭吃。

郑从谠兵败太原,逃往朔州,他也巴巴地跟了过来,一直在朔州担任司户之职,而且干得十分认真。

河朔这一亩三分田里,提到口户的变化,他的脑子,简直比后世的电脑都好用。

这么一个认真的人,都被韩梦殷一个“嬉闹”的字眼给激怒了,可想而知,其他人又岂能不怒呢。

窦濣是第一个站出来声讨韩梦殷的人,当人绝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韩梦殷就被河朔的文官团团围住了。

群激愤之下,声讨之声如波似浪、滚滚而起,被围在中间的韩梦殷,神十分精彩,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比走马灯变幻的速度都快,即便如此,他半天都不敢再吭出一声了。

看到乱糟糟的一团,郭奇佐轻咳一声,沉声喝道:“好了,大之上,形若闹市小贩、市井侩妇,成何体统。”

随着声音,河朔的一众文官,这才不甘地闭口不言,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悻悻地归到原处。

见到众人归位,郭奇佐转头看向韩梦殷,冷然道:“岩母斤、月里辛二人,在我们大汉子民上造下的孽,我们将军会亲自向契丹人讨还的。”

“至于你们索要岩母斤的无理要求,请恕郭某代替我家将军,不能答应;契丹八部实力强大,但欠我河朔百姓的血债,也必须用血来还。”

第二四四章 苏醒

契丹使者,就在郭奇佐充满硝烟的口气中,拂袖而去了。狂沙文学网

当尉迟槿、郭奇佐走出大,这才接到王月瑶被秘书监贼人劫走的消息。

二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尉迟槿立刻回头看向赵五,疾声厉色般地喝令道:“赵都尉。”

“属下在。”赵五也知道事严重,立刻恭声应诺。

“现在将军府周围,还有多少鬼卫?”

“原本有八百人,王冲兄弟,若真是只一人向贼人追去,并未带上一兵一卒,现在应该还是八百人。”赵五只是略一思忖,就立刻回应道。

“你立刻率领四百弟兄,前去支援王冲,无论如何,都要救下王王书佐。”尉迟槿一脸肃然,神十分凝重。

“诺”赵五想都不想,就立刻拱手领命而去,救命如救火,希望能够来得及,他心中暗暗思忖道。

王月瑶出事,在场最急的人,不是郭奇佐,也不是河朔文武的任何一人,这个人就是尉迟槿。

王月瑶对于朱璃的心思,河朔的文武谁人不知,尉迟槿更是知之甚深,这二人,可是从当年的富阳,就开始互看不对眼的。

正如王月瑶将尉迟槿当成生平头号大敌一样,尉迟槿也将王月瑶视作心中头等大患。

可二人再怎么相争,争的也不过是,朱璃心中的一个位置,谁都没有奢望对方能够离开,或者退出。

时下可是唐末,朱温、杨行密、陈敬瑄、王建、李思恭等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在两个传统的女子心中,都认为对方也会成为朱璃的女人,她们相争不过是谁大谁小而已。

如今尉迟槿执掌将军府,王月瑶恰好又在这个期间出事了,以后朱璃醒来,他会怎么想?

那些街头巷尾、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会怎么想?

若是王月瑶真的不测,一个善妒、狠的罪名,尉迟槿怕是怎么也脱不掉的。

朱璃作为河朔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事,更是百姓津津乐道的韵事,谈起他们戴将军的事,这些百姓不怕曲折、更不怕惊险,就怕太简单了,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若是王月瑶在这个期间出现意外,尉迟槿绝对会被杜撰成无数版本的毒妇,而且越传越邪乎,只要能让百姓听得过瘾,那些说书的什么不敢说。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即便尉迟槿本着“清者自清”的念头生活着,可是她的家人呢?

她的母亲一定会被人冠以“教女不淑”的恶名;她的兄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走到哪里都比别人矮上半头。

千万不要小瞧流言,流言是一把杀人不见刀的锐器,不但会摧残别人的精神、折磨别人心灵,最后还能夺走别人的命。

“心不妄念,不妄动,口不妄言,君子所以存诚”,就是这个道理,少搬弄一句是非,有时候真的可以挽留一条生命。

尉迟槿即便不为自己着想,她也要为家人着想啊,她又怎么可能不急呢?

在者,尉迟槿和王月瑶是敌,却并非死敌;面对温柔似水、美如莲一样的王月瑶,谁又会真的舍得让她凋零呢?

最了解你的,通常都是你的对手或敌人;最敬重你的,也是你的对手或敌人,正因为这

样的人存在,自强者才能不断进步、不断地改过自新,变得更加强大。

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政敌或对手,在一方遇难,另一方都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上一把,将其救起,这样的佳话数见不鲜,这才是怀、这才是风雅。

王月瑶要求自己,只要尉迟槿具备的优点,她就一定也要具备;可对尉迟槿来说,她又何尝不暗暗地在向王月瑶偷师呢,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尉迟槿也不希望王月瑶出事。

更重要的是,朱璃是否喜欢王月瑶,尉迟槿不清楚,可在她想来,一定是喜欢的,既然朱璃喜欢王月瑶,她就不能让醒来后的朱璃伤心,王月瑶就更不能出事了。

基于这种考虑,尉迟槿才会如此焦急,几乎当即立断,就让赵五支援王冲而去。

见到尉迟槿如此做派,无论是郭奇佐、还是河朔的文武,都微微地点点头,继而又略显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点头,是他们对尉迟槿,将来成为河朔主母的认可;皱眉,是为鄯阳的安危而担心。

在以前,鄯阳外有杨再兴坐镇,内有荆铭、赵五、王冲暗中策应,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可现在,为了剿灭朱温的赤梁卫,杨再兴、荆铭被尉迟槿派往右玉城;王月瑶事件爆发后,王冲只跟随,暗中寻机驰援;现在连赵五也被尉迟槿派去营救王月瑶了,整个鄯阳城,已经没有一个重量级的大将了,他们自然就十分担心。

担心之余,众人不免看了看贺回鹘和程怀信二人,无他,这二人新近才投降,众人不放心他们,也是人之常。

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尉迟槿的厉害,河朔的文武可能不清楚,可贺回鹘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上源驿站的那场大火,若不是有尉迟槿这位娘子,河东节度使还不知道会落在谁的头上呢,至少肯定不会是李克用。

在贺回鹘的眼中,尉迟槿绝对是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红妆为良妇、戎装冠三军的娘子,文武全才,巾帼豪杰。

众人的神色,尉迟槿自然看在眼中,她只是微微地向郭奇佐点点头,示意无需担心;毕竟,郭奇佐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河朔的其他文武或许不知道尉迟槿的厉害,郭奇佐却一定知道。

见到了尉迟槿的示意,郭奇佐转瞬就变得云淡风轻起来,转就走,一派洒脱和悠哉,他的这副神,看在其他的人眼中,倒是让很多人皱起的眉头,渐渐地舒缓了起来。

连郭奇佐都不担心,他们瞎cāo)那个闲心干什么,很快这些人都十分悠然地告辞而去。

朱璃还在沉睡、王月瑶尚未救出,追踪的鬼卫只传来一个消息,声言侍渔等人,被他们堵在了太行山,现在动弹不得,就没有了下文。

就在尉迟槿担忧王月瑶、并忙碌于河朔政务的时光中,中和四年缓缓地流逝在岁月的风雪中。

唐末的历史翻去了旧的一页,新的一年终于开始了。

中和五年,后世的僖宗,大唐的皇帝李儇临幸凤翔,为了给唐室挽留最后一点民心,李儇施行大赦,改年光启,中和五年,也就是光启元年。

二月,群臣给僖宗奉加了尊号,尊称为至德光烈皇帝。

同月,蔡州贼秦宗权暗通杨行密,并于双丘大败朱温,朱温和秦宗

权势力,瞬间发生逆转,沦落到被蔡州贼压着打的份儿了。

三月,自李克用北归晋州后,势单力孤的王重荣,不知许诺了什么好处给朱玫,朱玫突然调转矛头,率部反攻李昌言。

同月,盘踞在河西的归义军,在镇将张淮深的率领下,出兵凤翔,凤翔告急,求告无路;大太监田令孜破格提拔博野镇将宋文通,为神策军指挥使,并赐名李茂贞,率部迎击归义军。

徐州方面,韩雉倒是安分,一心稳定地方,同时小心防备的东面的朱温,以及南面的杨行密。

川蜀,王建后来者居上,不但偷袭斩杀了陈敬瑄,还打败了李思恭、杨师立的大军,将二人彻底赶出了西川,王建自封西川节度使,率部对峙东川的李思恭和杨师立二人。

鄯阳将军府,朱璃的卧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侍候在外间的一名小丫头,听到声音,蓦然瞪大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刚要前往内室查看一下,一道虎威凛然的嘱咐声,就赫然从内室传了出来:“菁儿,去将阿娘、阿郎请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只是听到那道声音,小丫头菁儿的脸上,就立刻腾起了两片红霞,激动得脱口惊呼道:“将军,将军,是你醒了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门帘,准备冲进去看看,是不是朱璃真的醒了过来,可是,不等她完成动作,朱璃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带着一副急切的口气道:“不要进来,菁儿,我还没有穿好衣服,你进来不方便;拜托你先去请我阿娘、阿郎吧,对了,只叫他们两个人过来,对于其他人,先别声张。”

“嗯,好的,将军,我这就去。”小丫头菁儿,虽然没有看到朱璃的面,但依旧兴奋异常,立刻小鸡啄米般的自顾自地点点头,开心地跑出了房间。

卧室中,两道影相对而立,他们彼此看着对方,正在不放过任何地方地相互打量着。

其中一人漆发如瀑、星眸凝威,大有一股威凌四海、威加海内般的凛然之气,这人不用说,正是朱璃本人了。

另外一人,同样漆发如瀑,只是生得一双烨烨生辉般的凤眸,雄壮得犹如一只成年老罴一般,他的面容,除了眼睛之外,倒是和朱璃十分相似,此人正是山海经器灵,塑造出来,准备预防不测的火种。

贸然多出一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来,朱璃必须要跟父母通个信,也好对这个冒牌货有个安置,最重要的是份。

盏茶功夫,朱淳、郑氏就匆匆赶来,刚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站在了卧室的边,这下可真将二老吓得不轻。

朱璃看到二老怔怔的神色,立刻解释道:“阿娘,阿郎,这位是,是我的一位兄弟,他是个孤儿,我看他和我长的十分类似,就将带了回来。”

这漏洞百出的谎言,朱璃不仅说得支支吾吾的,还言辞闪烁不已,这样的神,朱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说话的小郎,就是他的蠢儿子没错了。

虽然不知道另外一个十分神似自己儿子的人是谁,但儿子要替这个人隐瞒,朱淳自然也不会点破,轻轻地点点头,转向火种道:“好雄壮的小郎,若是不嫌弃,你就在府中住下吧,我们府中,断断不会少得了一口吃的。”

第二四五章生的朱琊

经过和父母商议,父母认下火种作为他们的义子,对外宣称就是朱璃的弟弟。狂沙文学网

父母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朱琊,语出本朝大诗人孟郊的诗句:“山中琉璃镜,物外琅琊溪。”

这还要多亏鄯阳文韵墨香的影响,朱璃的父母,现在也已颇通文墨了。

翌大上。

朱璃一玄甲、腰挎长刀,和一红装的尉迟槿,并列站在上首。

刚出生的朱琊,一明光铠,兜鍪罩颅、护项高竖,只露出一张和朱璃十分相似的面孔,手持乌金流光霸王枪、腰挎泰阿剑,站在朱璃、尉迟槿的右手边上。

众人只是凭借着二人站立的位置,这才判断出,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将军。

对于这个第一次路面的家伙,竟然长得和朱璃一模一样,倒是让无数人,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刚刚见到二人时,就连尉迟槿都是一阵迷惘,好在她印象中的朱璃,十分深刻、清晰,瞬间就通过二人的眼眸,区别出了二人。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二弟朱琊,从现在开始,他将加入军中历练,目前就从牙兵做起吧。”朱璃隆重地介绍了一下朱琊,无论以后如何,这一步总要做出的。

不过朱琊这家伙,面对河朔文武的目光,不但不紧张,反而洋洋自得,好像能够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一样。

河朔的文武,对于朱璃的介绍毫不怀疑,只看二人面向,朱璃说他和朱琊是双胞胎,大家也都不会怀疑。

中唯有一人,心下腾起一抹疑虑,这人就是郭奇佐。

郭奇佐和朱璃相识于微末,从武悼带着朱璃逃往洪州的时候,郭奇佐就跟他在一起了。

朱璃还有个弟弟的事,他从未听说过,一朱璃对待边人的坦诚,他不认为朱璃会隐瞒这个兄弟不说,那这个神似朱璃的人,份就值得怀疑了。

只是朱璃没有解释,他也不好当众询问。

“我昏迷了这么久,发生了很多事,非常抱歉。”朱璃坦然地道,“那就先说一下鬲昆的事吧,李汉去年随我抵达丰州,他们一行人现在这么样了?”

郭奇佐闻言,连忙出列道:“将军去年从太原归来,昏厥得十分突然,很多事,属下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李汉不远千里越过大戈壁,来到中原,主要就是为了求援;将军昏迷后,属下擅自做主,勒令王璟坐镇河,让高肃、张归厚两位将军,率领狼卫、以及燕山骑兵,于去年十月末,发动对回鹘人的蚕食和吞并行动。”

“李汉也在那个时候,原路返回鬲昆部落了,以便以后和我们形成呼应。”郭奇佐认真地汇报道。

“好,有劳先生了。”

朱璃歉然地看了郭奇佐一眼,河朔的很多大事,都是这位一手cāo)办的,可以说是功高劳苦;鬲昆之事是朱璃首肯的,最后还要郭奇佐来收尾,他自然感到抱歉。

既然鬲昆之事办妥,朱璃自然不会继续下去,接着道:“契丹、室韦、靺鞨,这些

异族有什么动静没有?”

“去年秋冬之际,塞北异族还算老实,并没有肆意叩关;只是契丹遣使曾向将军求亲,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要救回岩母斤和月里辛。”郭奇佐再次回应道。

“求亲?”

“是凝儿,这些贼人,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凝儿上,我当时就拒绝了。”站在朱璃侧的尉迟槿,一脸不善地回应道。

朱璃闻言,侧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她,赞许道:“很好,和亲根本解决不了冲突,若想解决中原和这些狄人之间的对峙,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合。”

“当不同种族,进入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才可能被杜绝。”

其实很好理解,比如两个三口之家,比邻而居地过子,偶尔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

过个十多年,这两家的儿女相恋,结合在了一起,那么两家人就会变成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会吵闹起来。

在这个景中,很多人看到了儿女结合,才带来的和睦。

其实不然,儿女结合只是手段,成为一家人才是目的,只有成为一家人,才能和睦相处。

得到朱璃的赞许,尉迟槿俏颜如花,一阵得意,不过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突然又想到了王月瑶,不知等下该怎么和对方提起此事,这是一个槛,不得不过的槛。

“对了,李公那面的况怎么样,李全忠还没有铲除吗?”既然境内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朱璃很快关心起范阳那边的况。

这不是朱璃多事,狄人活动的范围,自燕山向东北方向延伸,一直可以蔓延到大、小兴安岭附近,也就是后世的整个东北地区;若是幽州不安定,朱璃的大后方就会受到威胁,这可是用兵大忌,由不得他关心。

郭奇佐知道朱璃担心的是什么,就示意了一下郭崇韬,郭崇韬连忙出列拱手道:“将军,李全忠占据的平州,和营州接壤,营州现在被奚人占据,李全忠和奚人坑壑一气,这才导致岳将军和高将军一时无法竟功的。”

“奚人?”朱璃神色不善,思忖着要不要前往营州走一趟。

“将军,营州的奚人隶属东奚,他们现在的首领是吐勒斯;吐勒斯麾下,有两只极其善战的精骑,分别被大将乌知义和屈突诠统率,岳将军和高将军之所以没有攻下平州,就是因为,李全忠得到吐勒斯的全力支持。”郭崇韬连忙接着解释道。

“我倒是想会会那个什么秃了死,大兄,让我去营州看看。”站在一侧的朱琊立刻拱手请命,这家伙刚刚露面就请战,真没当自己是外人啊。

正在朱璃犹豫着要不要将朱琊放出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的时候,一道清朗的激越之声,骤然传来:“将军,二将军贵的,还是呆在鄯阳比较安全,属下请战,不平营州,提头来见。”

循着声音,朱璃抬眼望去,只见一甲胄的杨再兴,不知何时,早已拱手立于大中间,一脸恭谨。

“放,姓

杨的,你说谁贵呢?”朱璃尚未回应,旁的朱琊倒是莫名其妙地火了,主要是杨再兴说他贵,这在朱琊看来,简直比骂他懦弱无能,还让他受不了。

要知道这家伙的全组成,可都是来自山海经中异兽,骨子里就蕴含一股暴虐、凶蛮之气,最见不得别人小看他了。

杨再兴的能耐,朔州文武都是知道的,可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二将军到底如何,大家都不知道,若是万一派出去,一战就被人给砍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杨再兴这么说,可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只是一片好意。

再说,杨再兴坐镇鄯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现在不但娶了宋福金、宋福银姐妹,还在年前,有了一双儿女,也许是“粉”太贵,这位当爹的,准备搏命了。

吐勒斯的出现,对于杨再兴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他岂能放过,这才主动请战的。

看着朱琊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杨再兴愕然之余,哭笑不得,这朱琊和朱璃虽然是兄弟,可这子却迥异得很啊。

大将抢战争锋,哪有不肆意损对方几句的,平时大家都当这是玩笑,可这位倒好,立刻就炸了。

“二将军,属下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像清理奚人这种粗活,有属下就够了,就不必劳驾二将军动手了。”杨再兴无奈地解释道。

“什么粗活不粗活的,姓杨的,不如我们比划比划,胜者出击,败者看家。”朱琊一脸认真地看向杨再兴,挑衅似的说道。

对于比划比划这种事,是武将的都喜欢,杨再兴自然不例外。

可这里是议事大厅,若想动手,还必须得朱璃同意才成,打架这种事,杨再兴最喜欢了,根本无需赘言,只见他立刻转头,一脸征询地看向朱璃。

郭奇佐眉头微皱,他对于朱璃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弟弟,倒是有点担心,脾气火爆,一点就炸,偏偏他又是朱璃的弟弟,以后让他办事,可真要小心一点才是了。

直炮筒子,品不坏,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可这样的人,很少会有人喜欢啊。

原本一句玩笑的话,突然引起对方的集火攻击,不但自己灰头土脸的,还让别人看笑话,谁会喜欢。

若是外人敢这么当堂喧哗,他早就呵斥了,可现在朱琊这么做,他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朱璃是君,他是臣,朱琊是君弟,他就要把握分寸了。

站在主位上的朱璃,同样略有所思地看着朱琊,对方继承了异兽的火爆和憨直,虽然让人不喜欢,却也不会让人太讨厌,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格不坏,只是不愿意和他接触罢了。

器灵说不是说朱琊的秉和天赋,应该跟他差不多吗,这也相差太多了吧。

无论是朱璃,还是器灵,他们都忽略了外界环境对人的影响,而刚出生的朱琊,他的格,难免就带有一种天,在没有得到外界环境的打磨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人之初,最本真的率。

沉不住气、逞强、没有城府,这才是大多数人,天生就带有的特质。

第二四六章 范阳惊陷

山海横流第二四六章范阳惊陷朱琊、杨再兴要比试,正当朱璃要答应的时候。

突然,两名戍守将军府的牙兵,火急火燎地架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府卫,一脸惶然地闯进大殿。

“将军,将军,祸事了。”

“将军,幽州急报,范阳沦陷了。”

三人甫一进入大殿,两名负责架人的牙兵,就急不可待地喊出声来。

这突然的一幕,让大殿中的文武无不震惊莫名,范阳沦陷,这怎么可能?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朱璃、尉迟槿等人,立刻放弃了对朱琊、杨再兴的关注,疾步迎向闯入大殿的三名将士。

“范阳沦陷,到底怎么回事?”朱璃双眸凝煞、面沉如水,森然地望向两名牙兵。

就在刚才,他们还谈到幽州的战事,这一转眼就接到范阳沦陷的消息,朱璃等人能不吃惊吗,要知道,朱璃刚刚还有意挑选一人,前去帮助岳鹏举平定营州的,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在朱璃的心中,范阳沦陷的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居庸关有张归牟坐镇、蓟州有高远、岳鹏举二人,范阳就突然沦陷了,这个玩笑开打了吧?

对于朱璃的疑问,两名牙兵倒是没有回应,二人一左一右,突然转头看向中间,也就是那名被他们架持着的名府卫,显然这个消息,源自这名府卫。

循着二人的目光,朱璃立刻望向中间的府卫。

这名府卫,铠甲糜烂,身上沾满了血迹、以及灰尘,嘴唇干裂得一如盐碱地的裂缝似的,他的神态不是太好,精神十分萎靡,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地狂奔所致。

“快,给他拿点水来,快点。”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朱璃一边吩咐人去取水,一边立刻走上前去。

一把将府卫接在怀中,将他半托着、平铺在怀中,这个状态,一定是因为过度疲劳造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立刻休息。

只是事态紧急,大家还等着消息,朱璃只能先缓解一下他的身心。

这名府卫确实口渴得厉害,他急奔三天三夜,从幽州出发,半路上还要躲避无数的狄人,一路奔向鄯阳,三天以来,除了干粮,几乎滴水未进,能不渴吗。

一连喝了三、四碗水,这名府卫的神色,才恢复一点神气,这个过程中,满殿的文武,包括朱璃,都一直都巴巴地望着他,神情虽然焦急,却没有一人开口询问。

直到府卫有了一丝精神,他才望向朱璃,急促道:“将军,祸事了,范阳沦陷了,我们败了,好多狄人,到处都是。”

此言一出,大殿众人的神色,更加难看了,郭奇佐立刻插言道:“范阳是怎么失陷的?”

“我也不知道。”府卫一愣,继而就有点羞愧地回应道,满眼都是后怕以及震惊的情绪:“原本高将军驻扎在永济务、岳将军驻扎在丰南,我们正在和平州的高家三兄弟、还李匡威兄弟对峙。”

“就在几天前,无数狄人突然从无终方向冒了出来,漫山遍野、杀不胜杀;岳将军只好率领我们且战且走,可是狄人太多了,不断地有狄人从东北方向策马赶来,我们刚刚杀溃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

“太惨了,很多兄弟累得,最后连长枪都举不起来了,死伤惨重;等我们退到幽州的时候,碰到了同样溃败下来的高远将军,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范阳陷落了的,我们连是谁攻下范阳的都不知道。”说道了这里,府卫满脸苦涩。

无论是谁都会心里发苦的,他们在前方拼死厮杀,为了就是保护幽州的百姓,和范阳首府;可当他们退到幽州时,却发现首府早就沦陷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和打击啊。

“两位将军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岳将军率部撤往莫州,高将军退往易州,同时派出数名信使,前来鄯阳报信,属下只是其中一人。”府卫将他知道的,全都吐露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朱璃等人措手不及,也就是说,范阳到底怎么沦陷的,连岳鹏举、高远都不知道,竟然还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

郭奇佐脸色同样凝重,开口道:“对方都是狄人?是契丹人,还是奚人?”

“都有。”府卫闻言,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张归牟一直坐镇居庸关,若是狄人大批入寇,我们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接到。”朱璃紧锁眉头,疑惑地沉吟道。

“将军所言极是,骑兵奔行,动静浩大,绝不可能避开我们的斥候;最有可能的是,狄人并非纵马而来,而是轻身入关。”郭崇韬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出言道。

他这么一说,倒是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殿中,包括朱璃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刷的一下看了过去,那疑惑的神情,显然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郭崇韬自然不会吊众人胃口,立刻接着解释道:“天宝元年,朝廷在无终设置了一个买马监。”

此言一出,就立刻引起了很多文臣的沉思。

“去年,鹏举将军伙同高将军,攻进蓟州,兵临无终之际,发现那里的买马监早空了;当时我们就猜测,一定是李全忠,将买马监中的战马迁移到了平州后方。”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李全忠勾结了奚人;而这位壮士又说,这次参与袭击的狄人中,奚人、契丹人都有,可见,李全忠也勾结了契丹人。”

“若是李全忠有方法,接引轻身而来的狄人大部,再加上无终的战马,蓟州、幽州,凭空出现这么一大批狄人的骑兵,就不足为奇了。”郭崇韬缓缓地分析道。

只是正如朱璃所说,居庸关、喜峰口都被他们的人给把持住了,即便轻身入关的狄人,他们又从什么地方入关的呢,这个连郭崇韬也想不明白。

“水路。”郭奇佐突然眯着眼睛开口道。

“水路!”郭崇韬闻言,立刻恍然,“不错,看来一定是水路了,平州东靠大海,而营州亦和大海毗邻,若是李全忠派人乘船去接运,那么,这些狄人突然出现在平州、甚至蓟州境内,就可以理解了。”

久处内陆,让很多人的思维都固化了,水路成了他们的一个盲点,不过,一经郭奇佐点拨,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算来算去,也只有水路才有这个可能了。

“两位先生言之有理,狄人突然出现在蓟州,已成事实,多思无益。”朱璃沉声开口道,“现在的关键是范阳,范阳突然被攻陷,甚至直到现在,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诸位难道不觉得,有这么一条隐在暗中的毒蛇,更加可怕吗?”

众人闻言,一阵默然,连郭奇佐、郭崇韬都不清楚,更遑论他们呢,鬼卫可是掌控在这二位的手中的。

情况显然很糟糕,可这个时刻,却必须要当机立断,否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朱璃只是稍一犹豫,就直接下令道:“传令,雁门关、偏头关、军都陉,全部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杨再兴。”

“属下在。”这个时候,杨再兴早失去了和朱琊比试一番的兴趣,听到朱璃点名,他就立刻拱手应诺道。

“鄯阳也要进入备战状态,这里的防务,没人比你更熟悉,你继续坐镇鄯阳。”朱璃一脸凝重地嘱咐道。

“诺。”

虽然朱琊刚刚还和杨再兴争取出击的机会,可这个时候,见到杨再兴被敕令坐镇鄯阳,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朱璃的忧虑的情绪,自然也感染到了他。

他和朱璃有着相同的血脉,彼此之间自然会有影响。

“朱琊、贺回鹘、程怀信。”嘱咐完杨再兴,朱璃又看向朱琊三人。

“属下在。”贺回鹘、程怀信立刻拱手道。

“我也在。”朱琊有样学样,立刻道。

“你们三人,立刻随我赶往易州。”朱璃果断、毅然地决定道。

范阳陷落,若是李可举等人还活着,他们逃亡的最佳路线,应该就是西撤易州,不管有没有希望,朱璃都要去看看,那两个人,都是他心中的牵绊。

“诺”

“我也去。”尉迟槿连忙出声道。

朱璃回头看了她一眼,焦距微微一凝,果断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李公和我大兄不知生死,难道我不应该去看看吗?”尉迟槿小脸涨得通红,极力反驳道。

“我知道你担心李公和尉迟兄,可这个时候,你去不方便。”看到对方这副形态,朱璃心下一软,耐心地劝慰道。

“攻陷范阳的敌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此去易州,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你和两位先生,还是坐镇鄯阳为好。”

“可是”

“没有可是。”朱璃强硬地开口道。

范阳陷落,实在莫名其妙,让朱璃的心中,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这个危险说不清,道不明,可以理解为一种直觉吧。

他是军人,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他都必须要冲,有进无退、虽死无怨。

可尉迟槿不必跟着他冒险,男子汉,生而为家、为亲人,若是连珍爱的人都遇到了不测,那拼搏还有何意义,更遑论带着对方去冒险,脑子有病才会那样做吧。

“先生。立刻集中鬼卫,尽快调查出攻陷范阳的那人是谁?”几乎强硬地拒绝了尉迟槿后,朱璃又转向郭奇佐殷切道。

“诺”郭奇佐不敢怠慢,立刻应命。

范阳城中并非没有鬼卫,可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可想而知,这个攻陷鄯阳的人,必然封锁了城门,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段,让鬼卫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若这个人是李全忠,他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毕竟整个幽州,谁不知道李全忠和李可举不对付;李全忠没有理由这么做,那攻陷范阳的人,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到底是谁,郭奇佐也十分想知道。

第二四七章 疑云密布

朱璃向来是个行动派,嘱咐完众人之后,他就直接走出将军府。狂沙文学网

当贺回鹘、程怀信调来五千牙骑后,朱璃二话没说,当即就翻上马,策马就向鄯阳城外冲去,丝毫没有一丝犹豫。

在这个过程中,尉迟槿几次言又止,可当她看到朱璃一脸的决绝之色,到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王月瑶虽然重要,可是范阳一地的百姓更重要;更何况范阳城中,还有她最尊重的李可举,还有她的大兄,现在全都不知生死,你让她如何选择。

她即便说了又能怎样呢,与其让朱璃难以选择,还不如不告诉他,所有的过错,就让她来背好了。

自己的心上人,除了是这个家的天,也是整个河朔的天,为了千家万户的平安,秣马生死、几度余生,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只是她这副纠结、释然的表,全都看在了郭奇佐的眼中,只见他自然地走到尉迟槿的前,故意拱手问道:“娘子是不是在担心令兄和李公?”

尉迟槿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哎,既成的事实,我担心又有何用?”

“放心吧,娘子,攻陷范阳的绝非李全忠,只要不是李全忠,李公和令兄,就有活着的希望。”郭奇佐认真地开解道,继而又道:“如果娘子是在担心王月瑶娘子,那就更加不必了。”

“什么意思?”尉迟槿心下一凛,迟疑地望向郭奇佐。

“赵五、王冲,曾于今早传来消息,王家娘子贵人多福,遇到了徘徊在太行山的玉华仙子;玉华仙子仗义出手,将王小娘子从细作手中救了下来。”

“啊,真的吗,那、那真是太好了。”一听到王月瑶被自己的师姐所救,尉迟槿立刻放下心来,以师姐的武道造诣,想必王月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了吧。

正在她心中得到一丝慰藉之时,只听郭奇佐继续道:“不过,一个叫做鱼翠微的秘书监高手,率领一批秘卫,也赶到了太行山,现在双方正在山中对峙。”

“鱼翠微?”尉迟槿惊呼一声,这个人她有印象,汾州高壁岭下,那两道曾向义兄赵子龙,还有吕奉先将军偷袭的影,其中就有一位叫做鱼翠微。

虽然在那一战中,两人的下场似乎很凄惨,可尉迟槿并未因此就小看过他们,毕竟号称秘书监的王牌,手能弱吗?

“不错,据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娘子,武艺奇高;我已经派人向坐镇汾州的赵将军求援了,请求他立刻前去相助。”郭奇佐肃然道,“等赵将军赶到,以他的手,再加上麾下将士的辅助,救回王家娘子,应该绝非难事。”

“那就太好了。”一听郭奇佐这么说,尉迟槿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义兄赵子龙,已经破关入玄,一个入玄高手前往,救下王月瑶,应该绝非难事吧。

再说朱璃,率领牙骑,一路疾驰,直奔易州。

兵临蔚州时,竟然发现城门口,连一个值守的府兵都没有,这诡异的形,看得朱璃直皱眉头。

蔚州地处太行、横山、以及燕山交汇之处,乃是一处军事重镇,无论是谁坐镇这里,都不会轻忽大意,现在城门口

竟然连个巡卫都没有,况能不诡异吗?

常年驻扎在这里、有着“刘窟头”之称的刘仁恭,竟然在城门口不设一兵一卒,他想干什么?

不用朱璃吩咐,贺回鹘就打马前去打听,盏茶功夫,贺回鹘就回到了朱璃边,拱手道:“将军,不但城门口的巡卫全部消失了,似乎连蔚州城中,所有的府兵、牙校,全都失去了踪影,整个蔚州城内,放眼看不到一个府兵。”

此言一出,几人无不悚然,如此的一座重镇,竟然连一个府兵都没有,这种况不仅诡异,还骇人听闻。

“大兄,莫不是刘仁恭接到范阳沦陷的消息,带上所有的人马,支援范阳了吗?”朱琊挠了挠头,愣愣地看着朱璃道。

“不可能。”朱璃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肯定回应道。

镇将驰援他处,自己的老窝一定会率先打理好,否则敌人一个后抄,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这是连一名小校都明白的道理,刘仁恭不可能不知道。

刘仁恭这个人,朱璃虽然接触不多,却知道对方是一个极其看重权利的人;当年,对方只是李可举的一名裨将,正是由于朱璃让他挖地道,大败傅文达,这才得到李可举的青睐。

李可举、李琢等人,平定沙陀叛乱后,朱璃因功被擢升为朔州刺史;而刘仁恭也成了蔚州镇将,掌控近万麾下,坐镇一方。

放弃蔚州不守,这可是重罪,刘仁恭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绝对不会、也不敢犯这样的错误,除非他想造反。

想到了这个可能,朱璃脸色一阵难看。

他是熟知历史的人,这么一个枭雄驻扎在蔚州,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历史上,刘仁恭先反李匡筹,被揍跑后,又投靠了李克用。

当李克用攻下幽州,将幽州让给他来坐镇后,他就直接背叛了李克用,还揍了李克用一顿,要不是一场大雨,李克用差点就被他给宰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脑后长反骨、过河拆桥的典范人物。

莫不是刘仁恭真的反了不成,不然,很难以解释蔚州无人戍守的诡异现象啊;若是刘仁恭真的反了,那就不知道,他是在范阳沦陷之前造反的,还是在范阳沦陷后造反的了。

多想无用,朱璃即刻留下一千牙骑,勒令程怀信坐镇蔚州,同时派人给郭奇佐传去消息,让他紧急调派一万府卫进入蔚州,协助程怀信戍守这里。

安排妥当后,朱璃带着满腹疑惑,继续策马向着易州进发而去。

提到易州,就让人想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一句悲壮苍凉的慷慨悲歌。

易州,因易水而得名,秋时属燕、战国时属赵,乃燕赵故地。

高远退驻易县、岳鹏举退驻莫县;二人都没有闲着,立刻整肃残部,就地征发民壮,在板城、易县、容城、莫县之间,筑起了一道从西南方向,半包围幽州的防线,以防幽州狄人进攻。

进入易县,朱璃迎面就看到了高远、李罕之等人,甚至就连戍守居庸关的张归牟也在这里。

相互见礼后,朱璃疑惑地看向张归牟,疑惑道:“三兄,你驻守居庸关,就没有发现什么

不对的地方吗?”

“不对,什么不对?”张归牟疑惑地看向朱璃,“将军是说范阳陷落的事吗?”

“属下也是收到麾下的消息,才知道范阳陷落的,一听范阳陷落,属下还没来得及派人向将军汇报,就有无数狄人从关后杀了过来,没办法,属下只好先保命要紧,就率领部下,火速退到了易州。”张归牟十分坦然回道。

范阳陷落,狄人从背后出现,居庸关已经失去了作用,张归牟第一时间率部撤往易州,保存了实力,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朱璃赞赏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怪他呢。

看来,张归牟同样不知道范阳落在了谁的手里,朱璃满脸担忧地叹息道:“范阳陷落,李公、尉迟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范阳,丢的也太诡异了吧!”

朱璃的慨叹,又何尝不是列位将军的疑惑呢?

没有人知道范阳陷落在何人之手,如今范阳四周,聚集了无数狄人,攻陷范阳的显然不是李全忠,不然他也不会率军围困范阳了。

“对了。”张归牟好像想到了什么,再次拱手向着朱璃道:“将军提到范阳,倒是让属下想起了一件事。”

朱璃闻言,双眸一亮,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道:“什么事?”

张归牟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和范阳失陷有没有关系,不过这个消息,他是必然要告诉朱璃的。

于是立刻认真地禀报道:“去年冬月,李公亲自莅临居庸关,属下原本以为,他是来慰劳我等的,可惜是属下想多了。”

张归牟神色讪然,继续道:“原来李公早就和回鹘阿布思部有联系,他前往居庸关,就是迎接阿布思部首领葛舒禄入关的。”

“回鹘,阿布思部?”朱璃闻言,神色难看了起来,李公为什么迎回鹘人入关呢,这个消息,让他听起来十分不舒服,自己一直敬重的人,竟然和回鹘人有勾连,他岂能没有一点感觉。

他的神色,自然落入了几位战将的眼中,高远看到朱璃的神色,连忙拱手道:“将军,况可能并非你想的那样,李公原本就是回鹘人的后裔,当年李公的父亲李茂勋,就曾在阿布思部担任过叶护,后来率领一部分回鹘人投向了朝廷,才与汉人女子结合,诞下了李公。”

“李公迎阿布思首领葛舒禄入关,或许是因为亲缘的关系,毕竟李公直到现在,膝下无子,眼看李全忠要被彻底铲除掉了,他能不为幽州的以后着想吗?”高远坦诚地劝诫道。

列位众将,也只有高远知道,朱璃对李可举是如何的敬重。

不惜将重将岳鹏举等人派往幽州,帮助李可举镇守治地,若是千古之后,这难免会传为一段佳话,如此美好的事,高远可不愿意出现什么瑕疵,这才开口劝诫朱璃的。

听高远这么一说,朱璃倒是释然了,李可举具异族血统,这个他是知道的。

以前,一直不知道属于哪个民族的,现在一听高远解释,倒是让他清楚了,原来李可举还是半个回鹘人,难怪会迎接葛舒禄入关。

是自己想多了,朱璃暗暗告诫自己,也为自己刚刚的不舒服,感到惭愧。

第二四八章 黑手弄弦

燕山,横亘在幽州北部。狂沙文学网

古来多少英烈,用他们的血和铮铮铁骨,在燕山奏响了不朽的凯歌,也让燕山之名,响彻了中原的大江南北。

燕山,在普通百姓、和民族人士的眼中,就是苍凉、肃穆的代名词,是无数英烈的埋骨陵园。

滦水,一条横贯南北的古老溪流,百川入滦,北截燕山,这才在燕山中段,开辟出喜峰口这个天然豁口,让塞外异族南侵中原,多了一条坦途。

滦水汤汤,一如奔涌的豪,激昂浩dàng);细流处,又似恋人的柔,绵远流长。

滦水畔,一名黑纱笼、面罩黑丝的女子,独自伫立在风中,凹凸有致的段,彰显无遗。

有人说世上最温柔的是清风,最流氓的也是清风,是它揭开了许多羞涩、尴尬的瞬间;是它,让保守、传统的女,展露出她们不为人知的绝美。

风依然,人磐立。

女子不言不动,似乎在远眺,又似乎在等候,等候着那未知的来客。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滑过,穿过你的发间指隙、穿过你的峨领高毡。

转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远处几道影疾行而来,辗转腾挪之间,彰显个个手非凡。

若是朱璃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为首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承晦,秘书监除了王智兴、鱼翠微之外,武艺最高的一人。

跟在周承晦边的几人,尽皆黑袍髡发,一看就是契丹人。

几人极为迅速、很快就来到了黑纱女子的后,尽皆恭恭敬敬地向着女子躬拜一礼,神虔诚得犹如礼拜神佛一般。

女子没动,似乎早知有人到来,黑丝之下的檀口轻起,脆若黄莺一般声音响起:“事都办妥了?”

“是的,宫主。”周承晦立刻回应道。

“人手安排得怎么样?”

“放心吧宫主。”周承晦恭敬道,“刘仁恭麾下的刘敖;契丹的大将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奚人的悍将乌知义、屈突诠等,这五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武艺最差一人,也和属下相当。”

黑纱女子闻言点了点头,慎重地道:“不要小看朱璃,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用不得我亲自出手布置一切,可这个人十分特别。”

“特别?”周承晦不懂。

“你无需要知道,也不必再问;对了,范阳陷落,朱璃必然亲临易州,朔州那面你布置的怎么样?”女子似乎不想跟周承晦谈论过多,绕开话题,直指鄯阳。

“偏头关守将吕勇,早就被我们收买了,契丹人为了给朱璃一个教训,这次,一下子就派出耶律欧里思、萧辖剌、耶律佐虏三员名将,统率二十万大军入寇朔州,只待吕勇打开关门,即便那鄯阳是铜墙铁壁,契丹人如此兵力,也能将之轰碎凿穿。”周承晦十分自信地说道。

仅仅从二人的对话,就可看出,范阳陷落,只是一个局,一个使朱璃走马幽州的局。

而在局中,类似刘仁恭、李全忠等人,全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即便是契丹人和奚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黄雀而已。

以契丹、奚人、李全忠、刘仁恭四方诸雄编织的罗网,就等着朱璃这只飞蛾自投而去,可见幕后之人,杀朱璃之心,是多么的强烈。

那人,不仅要将朱璃一举击杀,还要直捣黄龙,直下朱璃的老巢鄯阳,不可谓不狠。

合纵北方不甘寂寞的李全忠、刘仁恭不算,还并入了契丹、奚人,这两支和朱璃有过节的塞外势力,其人手段通天、鬼神莫测。

这不是捧杀那人,除了先知先觉的朱璃,试问天下,谁知道刘仁恭的不安分呢?

可就在这个局中,刘仁恭显然也被算计其中,天下镇将那么多,为何单单选他刘仁恭呢?

利用了朱璃和李可举之间的恩义,收买了朱璃资格最老的宿将吕勇,等等,至于其中还包含着其他什么,局成之,或许就会明朗。

而cāo)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显然就是这位黑纱女子,鬼神一般的手段,不但秘书监的周承晦,欣然受命,就连塞外的契丹人,都对她敬若神明。

易县,县尊府邸,会客大厅。

郭奇佐终于派人来了,送来了范阳的最新消息。

“启禀将军。”一名摘下鬼面,看起来有些面生的鬼卫,拱手向着朱璃拜谒道。

朱璃看对方一眼,随口道:“荆铭呢,他怎么没来?”

那名鬼卫闻言一愣,不过立刻回应道:“荆铭都尉事务繁忙,先生派属下前来给将军送信。”

习惯了一个人,突然换成另外一人,确实有点不适应,朱璃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也没当回事,继续开口道:“说吧,占据范阳的到底是谁。”

“诺”鬼卫立刻应道:“将军,范阳是被刘仁恭拿下的。”

“刘仁恭,果然是他。”朱璃双眸虚眯,意料之中,却又略感意外。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范阳城中,常驻府军也有三万多人;刘仁恭只是区区一名镇将,麾下人马不足万余,他是如何攻陷范阳的?”朱璃灼灼地盯着鬼卫,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鬼卫连忙道:“将军,刘仁恭进入范阳,未带一兵一卒,一行只有七人。”

“什么?!”朱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尽是难以置信的神。

旁边的高远、李罕之等人,也倏的一下瞪大了双眼,同样都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七个人,竟然就攻陷了范阳,而且一丝消息都没有走漏,甚至扮作普通百姓的鬼卫,都没有办法将消息外传,要做到这一步,简直骇人听闻。

震惊一瞬,朱璃双眸一眯,已经笃定,其中必有隐,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鬼卫闻言,稍稍整理了下思路,这才肃然道:“将军,刘仁恭能做到如此程度,其中是有原因的。”

话毕,他抬眼看了朱璃一眼,朱璃望着他,示意他继续,鬼卫这才接着道:“这还要从卢龙总管李可举说起。”

“去年,李总管突然迎阿布思部首领葛舒禄入关,葛舒禄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一部分精锐的回鹘骑兵,其中悍将就有数名。”

“李总管大摆宴席,席间当着

范阳所有到场文武的面,郑重地委任了葛舒禄为范阳三军总帅,试图让葛舒禄来节制范阳兵马。”

“戍卫范阳的几名大将,虽然表面不说,暗中却多有不服;凭什么这个异族狄人,一入关就受到李总管的信重,从他们的敌人,突然就变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听到这里,厅中众人尽皆略有所思。

卢龙地处北疆,自古就是狄患不净的混乱边地,多少英烈都因为征战狄人,而埋骨他乡,骨子里,军方的将士,无不仇视狄人。

突然让一个狄人的首领,来驾驭这些抗击异族的将士,这让他们怎么能够接受?

试想一下,一直被你揍的邻家小三,突然有一天咸鱼翻,踩在了你的头上,你是什么感受?

只听鬼卫的声音继续道:“葛舒禄上任不到一个月,戍卫范阳的汉将,就和葛舒禄的麾下,爆发了数起冲突;就在二月初,最大的冲突爆发了,一名汉人老将,就在这次冲突中被杀了。”

“这人名叫刘晟,从李茂勋投靠朝廷之后,他就一直追随在李茂勋的左右;李茂勋去世后,他又成了李总管的大将,在军中的资历,也是资格最老的一批。”

“更重要的是,刘晟的儿子就是刘仁恭,同样是卢龙重将,自李总管dàng)平沙陀之乱,刘仁恭因功升任蔚州镇将,一直负责镇守蔚州重镇。”

“刘仁恭是因为其父被杀而谋反的?”听到这里,朱璃突然出声问道。

“是的,将军,刘仁恭以替父亲守孝之名,回到了范阳,随行之人,只有他的三个儿子,和麾下三名裨将,分别是赵霸、刘敖、以及宿将张文礼,再加上刘仁恭本人,仅仅只有七人。”

“刘晟一生,忠心耿耿,临老还被李总管新近擢升的葛舒禄杀死;刘晟的儿子刘仁恭奔丧回来,仅仅只有一行七人,如此形之下,李总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入城呢。”

“当天,刘仁恭就进入了范阳,也就在那天晚上,他就秘密拜访了留守范阳的一众汉人镇将,以葛舒禄肆意击杀汉人大将、李总管却没有替忠良做主的理由,,逐一个说服了他们。”

鬼卫说道这里,厅中众人无不面沉如水,尽皆沉思不语。

朱璃想到的是,根据历史,他一直认为刘仁恭必然是蓄谋造反,才造成如今的局面;看来这次,他真的看错人了,刘仁恭确实造反了,可他这次却站在了大义的至高点,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其他人想的却是,李可举为什么要擢升葛舒禄为范阳三军总帅?

刘晟一生忠诚,当他被葛舒禄所杀,李可举又为何不替他做主?

一切的一切,都诡异得反常,雾里看花,他们好似捕捉到了一些真相,可仔细想来,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的,最终都化作那dàng)在空中的一声长叹。

鬼卫并没有因为诸位将军沉思,而停下陈述:“就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刘仁恭就反了,叛军只是一瞬间,就控制了范阳道城门,刘仁恭麾下大将刘敖,只带五百人就冲进了葛舒禄的大营,连杀葛舒禄麾下二十三员战将,连葛舒禄也被他生擒活捉了。”

第二四九章 兵临城下

“刘敖?”这个人倒是引起了在座众人的注意。狂沙文学网

无论葛舒禄率领多少人进入范阳,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带人入关,就绝对不止五百人。

而刘敖却只率五百精锐,就敢悍然冲营,一战之下,不仅于混乱之中,连斩对方二十三元悍将,还生擒了对方的主将葛舒禄,只此一战,就不得不让众人对他重视有加。

朱璃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再次开口道:“这么说,李公家人,还有尉迟兄,都落入了刘仁恭的手中喽?”

鬼卫见询,立刻回道:“不曾,刘仁恭虽然爆发突然,然而尉迟将军的反应也不慢,他只是听到消息,他就意识到了危机,立刻就带上数千牙兵,保护着李总管夫妇,悍然冲向东门。”

“临行之际,尉迟将军还在总管府摆了一出空城计,生生拖住了刘仁恭。”说道这里,鬼卫的脸上,露出一抹莞尔。

“空城计,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了起来,尉迟槿这么聪明,没道理他的那位大兄,却是个大老粗,以前他还奇怪来着,现在看来,尉迟信若非大智若愚,就是妹狂人啊。

在普通人中,兄妹之间,像这种女孩冰雪聪明、男孩蠢笨如猪的现象,当然也是有的,可根据概率来算,应该不多。

刘仁恭叛乱,实在黎明时分暴起的,在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尉迟信竟然能摆了什么空城计,若非聪明绝顶,就是天生急智。

有些人确实如此,越是濒临为难之际,越发显得睿智果敢,这样的人,即便在我们边,也有不少。

“什么妙计,竟然能够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道。

这个空城计,不但朱璃想知道,高远、李罕之、张归牟也都想知道,就连略显单纯、火爆的朱琊,都露出了兴趣盎然之色。

“吵架,黎明时分,尉迟将军让李总管的近侍,和王夫人的近侍,模仿二人的声音,在天蒙蒙亮的时刻,就开始伪装夫妻吵架,而且骂得越凶越好,而且尽捡闺中私密之事争吵;另外,他还让两位忠仆不断摔东西,以掩盖二人语音的不协调。”鬼卫说道这里,神略显羞窘,似乎快要忍俊不起来。

众人闻言,也无不莞尔。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八卦之下,最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的,还是夫妻之间的那点破事。

试想一下,夫妻两人,一大早就发生了争吵,原本想要上前劝架的邻居,突然听到类似“你厉害,你真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连老娘都应付不了,还有脸说厉害?”

“放,谁说我应付不了”

诸如此类的争吵,即便有好心的邻居,想要上前劝架,也会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吧,因为他也有着一颗八卦之心啊,更何况是这种人人都好奇的事。

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笑意,鬼卫继续道:“二人的争吵,果然让火急火燎前来捉拿李总管的刘仁恭,不知不觉就在院外停了下来,很多尾随而至的叛军将士,竟然还自觉地掩上了鼻口,诡异地保持着肃静。”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八卦力量的强大,强大到一军将士,为了偷听,都排着队当“狗仔”的地步。

“所以尉迟将军,就趁着

这个当口,率部冲出了东门?”李可举毕竟是朱璃敬重的人,尉迟信这混蛋,为了保全李公,可以不要脸地用上任何手段。

可作为旁听者,朱璃感觉还是尽快跳过这一话题比较好,不然有损李公形象啊。

“是的,不过东门的厮杀非常惨烈,当时负责驻守东门的,正是刘仁恭麾下的猛将赵霸,尉迟将军护着李总管夫妇,虽然冲出了东门,所部牙兵却死伤惨重,好像连尉迟将军都受了重伤。”鬼卫连忙应道。

听到这里,朱璃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他担心的几个人,都逃出了刘仁恭的魔掌;可也只是稍微平息一些,尉迟信重伤,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

李可举虽然不能说是纯文人,但若说他是武将,更加勉强,他甚至连强壮一点的府兵都算不上。

他们的出逃,仰仗的可都是尉迟信的勇武,可若是尉迟信重伤了,难保不会有部下趁机发难,在唐末这个时代,这样事尤其常见。

很多人生时光彩耀眼,一旦败落,迅速就被麾杀害,即便有人侥幸活着,生活也十分凄惨。

“报”正在此刻,一名牙兵突然急报而入,甫一进入大厅,他就朝着朱璃猛地拜倒,拱手就道:“将军,大批人马越过拒马河,直奔易县而来。”

“唔。”厅中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朱璃示意鬼卫可以下去休息了,转过目光,看向来报的牙兵,沉声道:“你确定是朝易县来的,不是南下莫县?”

“是的,将军,属下确定。”牙兵一脸肃然,十分肯定地道。

“好。”朱璃双眸一眯,满脸冷然,严肃地道:“诸位,到城上看看况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众人听令,纷纷长而起,继而鱼贯而出,径直向着东面城防走去。

路上,李罕之忍不住地沉吟道:“不该啊,若是李全忠扫dàng)幽州,在没有拿下范阳之前,他绝不应该这么快就向易县攻来的吧。”

“毕竟范阳是被刘仁恭占据的,李全忠的麾下大多都是狄人骑兵,若想攻下范阳,绝非易事。”

李罕之的疑惑,自然也是众人的疑惑,范阳乃是幽州首府,原本就驻扎三万余府兵,再加上刘仁恭的近万蔚州镇兵,现在范阳的戍军,少说也有四万余,以四万人戍守的范阳,即便数十万大军强攻,也不是几天就能拿下的。

“看看就知道了。”高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宽慰道。

上到城头,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旌旗遮天、烟尘滚滚,戈矛如海、甲光耀天。

只是粗粗一看,众人无不涌起一个模糊的概念,这少说也有十余万人马吧?

而戍守易县的河朔军,最多也不过二万四千余人,若是对比兵力,不用打他们就输了。

望山跑死马,虽然众人早就看到了这无尽大军,可是等到对方来到县城之下,时间也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左右。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旗号,“李”、“刘”、“耶律”、“奚”等旗号,一个不缺,全都到齐了。

最让朱璃等人震惊的是,刘仁恭竟然和李全忠走到了一起。

那就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推到易县

了,对于二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眼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准备如何拿下易县,而朱璃他们又该如何击退敌人。

除了朱璃外,正在其他人正在思忖着为什么刘仁恭、李全忠会走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已经正好军阵,一名白马银盔的大将,手持一杆长枪,策马来到了城下。

在距离一箭之地意外,来人抬起头来,看向城上的朱璃等人,突然长枪一挥,斜指城头,大喝道:“呔,城头上的可是朱璃小儿,吾乃威武将军麾下高思祥是也,见到本将军,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狗屎,你是何方猪狗,竟然也有资格挑战我大兄。”听到来人的喝骂,朱璃尚未回应,朱琊就猛地暴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着城下的高思祥就骂开了,这一骂,简直就是昏天黑地,一朵乌云恰在此时,遮住了三月的暖阳,似乎羞涩得捂住双脸,根本不敢再听下去。

久经战阵,对于这些战阵之间的通骂,朱璃早就免疫了,听着朱琊一副被人踩到疼脚似的大骂,朱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对方的用意。

再说城下的高思祥,也就是高思继的兄长,他按照惯例出来挑衅朱璃一句,不曾想城头上,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夯货,没完没了地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原本气势汹汹的他,瞬间就被骂懵了,瞪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双眸,无辜地地望向朱琊,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来火,他不就是照常挑衅一句吗?

“好了,二郎。”朱璃也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道。

“大兄,那狗东西骂你啊。”朱琊兀自愤愤不平。

站在旁边的高远,看着朱琊那股较真的劲儿,一向严肃的面孔,也不微微抽了抽,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只见他连忙开口请战道:“将军,对方竟然先选择搦战,那就不妨让属下和他玩玩。”

“不行,你是城中主帅,不能冒险。”朱璃果断拒绝道。

不管高顺是不是被历史低估的战将,他最厉害的还是排兵布阵;如今的高远,是高顺的重生,擅长的依旧是军阵对峙,这样的大将,若非必要,朱璃绝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将军,属下请战。”李罕之拱手请命道。

“大兄,我去吧,我保证将那家伙刺成马蜂窝。”朱琊斜睨了城下的高思祥一眼,仍旧记得对方骂朱璃的事,犹自不平地开口道。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高家五虎,以勇武名传幽翼,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老二高思继,那么为长兄的高思祥,即便不如高思继,二人相差应该也不会太大。

若是让李罕之出战,胜过对方或许不难,可二人相差应该不多,全力之下,一旦失手将对方打死,难免会引起高思继的记恨,自己亲兄长被人打死,即便再深明大义的人,心里也难免有疙瘩,李罕之出战,绝非上选。

朱琊来自山海经,可以肯定的是,武艺比起自己,一定只高不低,这样一个高手,决不能让对方用车轮战给耗死,率先出手绝非最佳选择。

算来算去,还是自己出手最佳;如此看来,李全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连易县的大将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出手,就非bi)得自己出马不可,能成为一方枭雄的人,都不可小觑啊。

第二五零章 一刀了事

山海横流第二五零章一刀了事一番考量之下,高远、贺回鹘、张归牟三人,就被留在了城中,负责戒备四方城防。

朱璃带着朱邪、李罕之二人,率部千余,出城迎战。

刚到城下,朱璃就示意朱琊、李罕之二人,替他压阵,不顾朱琊的小脾气,他就立刻轻磕赤兔腹部,迎上了高思祥,缓缓地来到战场之上。

坐在战马之上的高思祥,迎头就望见了一位一身玄甲、头戴金盔的大将,施施然地向他“逛”来,他的眼睛就瞬间眯了起来。

此人腰挎长刀,不怒自威,即便踏足战场,惯用的钢矛却仍旧放在得胜钩上,那神情好像根本不是来迎战的,倒像来踏春似的,这副模样让高思祥怒气微生。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如今的天下,任何大将对上朱璃,都不得不小心万分,怒意刚升,就被他努力抑制了下去。

“你就是朱璃?”迎着朱璃,高思祥一脸凝重地开口问道,“吾乃威武将军麾下,大将高思祥是也,还请怀化大将军指教。”

高思祥虽然客气,朱璃却依旧耷拉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大将高思祥?”

“正是。”高思祥一听朱璃如此称呼他,感觉倍有面子,一脸肃穆地应道。

“唔”朱璃轻咦一声,“据朱某所知,卢龙节度下的威武军,只有一个将军,那就是镇将李全忠;你应该是李全忠的麾下吧,竟敢妄称大将,你是想笑死朱某吗?”

一言入耳,高思祥顿觉脆弱的小心头,突然就被无数只禽兽践踏而过,一声“直娘贼”几欲脱口而出,险些就是气冲脑门、直接昏了过去。

这朱璃也真他娘的操蛋,有这么埋汰人的吗,这根本就没当他是一盘菜啊。

想到这里,只见高思祥那只握枪的手臂,突然青筋暴绷而起,满口银牙吱吱作响。

“朱璃,废话少说,拿起你的长矛,高某就让你见识一下,将军之名,高某是否有资格受得起。”高思祥双眸冒火,脱口就向朱璃怒喝道。

“对付你,还用得上钢矛,你开玩笑吗?”朱璃一副不将对方气炸,就决不罢休的态势,面对怒气勃发的高思祥,依然十分不屑,“若是有胆,你就放马过来吧,让我掂量掂量,你这个伪将军,到底有几分能耐。”

“啊,气煞我也;朱璃狗贼,你给我纳命来。”一言未落,高思祥就突然纵马飞冲,长枪举起,撕开鼓荡的气流,化作一点寒星,疾若流光一般地向着朱璃当喉扎来。

这个效果正是朱璃想要的,他会小看高思祥吗,当然不会。

每一个沙场老卒,早就在生与死之间,养成了谨慎、悍然的习惯,不管对方是谁,他们都不会小觑,朱璃又岂会犯这种拙劣的错误。

激怒高思祥,只不过是为了尽快解决对方罢了。

其实,从走下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李全忠等人要逼他出战?

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

纵观全局,刘仁恭为报杀父之仇,攻下范阳;而就在同一时间,契丹、奚人联军,就突然出现在蓟州中部,一句击溃高远和岳鹏举的河朔大军,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也可以理解,刘仁恭再怎么说,也是李可举亲近的一系人马,往日必然不容于李全忠等人,彼此宿怨颇深。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考虑下去,李全忠、刘仁恭二人必然不能相容,范阳城下,必有一番血战。

这也是朱璃驻兵易县,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刘、李二人必然爆发大战,与其轻忽冒进,不如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来得爽快。

可情况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刘、李二人联手了。

大军开到易县城下的那一刻,就推翻了朱璃之前的猜测。

这就不得不让他换一个思路去分析问题了,刘、李二人联手,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换句话说,联手之后,击溃朱璃,他们各自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什么呢?

如今李可举下落不明,二人没有了共同的目标,正是一决雌雄、决定幽州归属的最佳时机,二人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联手了,难道是害怕朱璃势大吗?

不然,朱璃占据的地盘虽然很大,可他需要戍守的地方同样很多。

幽州危机,能够让朱璃调用的河朔兵力,非常有限,这一点,就连一个小校都应该能够看清,李全忠、刘仁恭自然不会不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占据绝对优势的李全忠非但没有吞下刘仁恭,反而和对方联合了起来,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二人联手的原因,朱璃猜不到;不过,对方蓄意激他出战,却让他在浓重的迷雾中,找到了一丝明悟,对方的最终目的,应该绝不会少了他朱璃吧。

既然有了这个明悟,朱璃自然就要加倍小心。

高思祥是高思继的兄长没错,可他只是对方派出的一名过河卒,探路、摸底用的,明悟了这些,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如愿。

以霹雳之势,悍然摘掉高思祥这个过河卒,才是最佳选择。

高思祥不是庸手,奔刺的不可谓不迅猛,眨眼之间,凛冽的寒芒,已经近在咫尺,朱璃的瞳孔,都可以清晰地映衬出那锋锐的枪锋。

“仓啷”

正当长枪欲要继续向前奔刺之际,一道清越的利器出鞘之声猛然乍起。

看在外人眼中,只见红如罂粟般的赤兔马背上,突然迸发出一泓银幕,好似银浆炸裂,又如击石溅浪,仿佛只是一瞬,又转眼似过千年。

突起突落,倏然而已,须臾之间,就听“噗”的一声,一只带着流火般红缨的枪头,突然飞射而起。

近而又是“噗哧”一声,利器入肉的声响,于间不容发之际传出,双方眼力高明的大将,就能看到,一把锋锐的长刀,几乎是贴着长枪的枪杆,倏的一下,就插进了高思祥的腋窝,讯若奔雷、疾若流光。

“啊”

二马交错之际,高思祥一声惨呼,突然暴起,惊起了双方,无数双震惊的眼眸。

看到这里,只见易州城下,朱琊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不屑道:“狗屎,连我大兄一合都走不过,刚才还敢大放厥词。”

李罕之闻言,咂摸着嘴巴,斜视了他一眼,讪讪道:“二将军,不是谁都能像将军那般神武的,其实吧、其实那高思祥也不弱。”

“不弱?”朱琊蓦地转过脸去,惊讶地瞪着李罕之,咋呼道:“这叫不弱,杀只鸡,应该都比这个难吧。”

一句话,就噎得李罕之半天吭不出一个屁来。

他能怎么说,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高思祥的实力,只是稍逊于他一丝而已;抬举高思祥,未尝没有维护自己尊严的意思,可谁让高思祥遇到朱璃这种变态了呢。

遥想当年,朔河边上,一个王智兴就差点杀了朱璃、李罕之两人,如今才过去多久,朱璃竟然就成长到了这般地步,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就在朱琊、李罕之一、两句对话的功夫,河朔军的无数将士,突然爆发出轰天般的欢呼,神情振奋到,声裂穹空、直上九重天的地步。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河朔军中,朱璃神一般的地位,人人皆知,可真正见过他出手的将士,却少之又少。

这些城上的河朔将士,可都是久战幽州的悍卒,对于高家五虎的威名,无不耳熟能详,可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眼前,高家五虎的老大,竟然一合之内,就被他们的将军斩断了枪头、一刀飞血,无疑坐实了朱璃的威名,他们能不振奋吗,狂喜之下,很多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

就在背后呐喊如潮之际,朱璃猛地抽出长刀,同时长身而起,凌空一脚,犹如怒龙出海般地飙踢而出,“砰”的一声就将高思祥踢向身后。

“噗通”

高思祥毫无意外地落在朱琊、李罕之的马头前方,不知是羞的,还是真的遭受重创被摔晕了,总之此时,他除了能喘气之外,整个人已经一无所觉了。

朱琊身后,立刻就有两名一脸兴奋的牙兵冲了出来,好像捡到宝贝似的,连拖带拉,就将死猪一般的高思祥拖到后方,开始慢条斯理地捆了起来。

而这兔起鹘落的一幕,落在契丹人、奚人,甚至是刘仁恭和李全忠的眼中,让他们的瞳孔,不约而同的一阵收缩,麾下的数万将士,更是满脸骇然、静寂无声。

你强可以,大家都知道你强,可你也不用强得这么离谱吧,多少留点面子不成吗,李全忠和刘仁恭的心中,同时泛起一阵幽怨。

高思祥不是弱者,在整个威武军中,高家兄弟就是扛把子似的人物,李全忠仗之以横行幽冀的大将,被朱璃随意一刀,就解决了,可想而知,李全忠现在的心情如何糟糕。

朱璃骤然出手,镇住了无数人,但也有人面色漠然、沉凝待发的。

比如奚人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二人;契丹大将拓跋翼、沮渠蒙逊两将;还有刘仁恭麾下的刘敖。

这五个人面色虽然沉凝,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骇然,只是神情更加谨慎了而已,当然,还有一副见猎心喜般的跃跃欲试。

第二五一章 凶人出世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所周知,朱璃惯用的武器是长矛,可对方生擒高思祥的一招,连长矛都没用,依靠的仅仅只是一把佐兵,就不得不让人震撼了。狂沙文学网

可即便是一把佐兵,那一瞬间爆发的速度,都快到了极点、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而那一瞬间展现的目力,犀利奇准、秋毫无差,这精绝的一幕,绝非等闲大将就能施展出来的。

“仓啷”

长刀还鞘,驻马沙场,朱璃冷睨数十万敌军,视若无物,一派冷然。

旌麾十万又如何,一刀惊天亦沉默;燕地不缺豪杰士,匹马城头睨林戈。

看在外人的眼中,朱璃那驻马沙场的影,雄姿英发、睥睨山河,风光一时无两。

仅仅这份胆魄和气度,就让无数人心折。

“哼”

一不小心,白菜地都能窜进去一头猪;更何况,是在这遍地悍将的沙场中。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人不愿让朱璃独领风,一道大煞风景的冷哼声,突然讽嘲而出。

循着声音,只见一骑飙而出,离弦之箭般地驰向战场,径直奔向朱璃的前而去,看那方向,这人正是从刘仁恭的军阵中,窜出来的,那人纵马而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老刘的感受。

当众人的目光望过去时,刘仁恭的老脸上,青红流转,十分难看,大将可是出自他的麾下,出马搦战之际,竟然鸟都不鸟他这位主将,他脸色能好看吗。

朱璃眯着双眸,迎着那人的影,望了过去,只见一将,持戈飙出,来人脑尖脸大,一如正摆着的胖葫芦,长相滑稽,却眸光暴虐,人未至,残暴狂慢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感受到这股气息,朱璃的神就立刻沉凝了起来,武将释放的气息,通常也预示着这个人格;暴虐的气息,说明此人绝非善类。

瞥见此人的一瞬间,朱璃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就轰然而出,伴随着还有那尖锐的嘶鸣声,好似鬼嚎般的凄厉响起。

只听声音,朱璃就知道,他碰到了正点子了,这绝对是一个叛逆英魂的重生之体。

果不其然,意识海中,苍老、沉的激愤之声,骤然而出:“刘敖,胡夏国武烈皇帝、赫连勃勃的在世之,赫连勃勃,十六国时期,匈奴铁弗部天王、大单于,残暴嗜杀、狂妄自慢。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竟然是这个凶徒逆俦、无复人理的一代魔王,朱璃的脸色瞬间就沉了起来。

无他,这是一个暴虐无道的魔鬼啊,其人暴行,罄竹难书;造起孽来,肆无忌惮;就连他的麾下臣属,若是不小心看了他一眼,都会被他挖下双目,虐杀至死,除了魔鬼,谁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山海经的提醒,朱璃都不会放过对方,留着就是祸害;更何况对方还是山海经、郑重提示的叛逆呢。

前生的赫连勃勃,这一世的刘敖,根本就不打算和朱璃废话,只见他长戈挥起,转瞬

之间,就衍化出一方猩红炼狱,迤逦绵延的血腥气息,瞬间就弥漫而出,好似一条从炼狱厮杀归来的血龙一般,狂蟒而凶厉,暴虐而蛮横。

只是眨眼之间,朱璃就仿若置于一方猩红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生机、没有天、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到处都充满着狂暴、毁灭的气息,主色调只有一个,那就是血腥的杀戮。

“武将技”,这种手段,朱璃已然不再陌生。

这是很多领悟绝技的大将,惯用的手段,漫衍一方空间迷惑敌人,犀利的攻击,犹如毒蛇一般地藏其中,小心地蛰伏起来,等待那一击必杀的契机。

英魂碑所出,绝非凡品,叛逆英魂,更加妖孽,朱璃不得不苦涩地哀叹道。

为什么那些老实本分的武将,能领悟出武将技的人,就那么少呢?

君不见高远、高肃、霍青、杨再兴、岳鹏举等人,就很少施展武将技吗?

如果说藏拙,那也有爆发的时候吧,五年以来,一直都没听说这些人施展过绝技,那只能说明他们不会啊,想到这一点,朱璃岂能不苦涩。

不过,刘敖的这点伎俩朱璃还不曾放在眼中,只见他面色淡然,右脚猛地一踢,那挂在得胜钩上的钢矛,立刻就被他弹踢而起。

放眼望去,只见朱璃耳朵轻颤,右手同时探出,好似乌龙探抓一般,倏的一下就奇准无比地抓住钢矛,继而,他连想都不想,钢矛顺势刺出,一如未卜先知的神明一般,钢矛所指,直取左上方一点,整个动作,快若流星、疾若奔矢。

“当”

一声巨响,震得朱璃连人带马突然一个轻颤,四下里的气流猛地一阵翻腾,那是巨力相撞,激发的耸动,由此可见,这一击的威势。

好大的力量,朱璃暗暗咂舌,迄今为止,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能在力量上稳压他一筹的对手,包括他的师父武悼,在力量上,都不敢说稳压于他。

可那河东悍将李存孝就可以,现在,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敖,竟然也可以;怪不得,此人只带区区五百精锐,就能够冲进回鹘大营,连斩二十三名回鹘悍将后,还能生擒葛舒禄,果然不是一般的悍勇。

二人错马而过之际,刘敖突兀地张开那张、几裂到耳根般的大嘴,狰狞一笑,向着朱璃揶揄道:“哼,不错吗,竟然能够接我一招。”

朱璃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心中一阵腻歪。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赫连勃勃,还是曾经死于他手下慕容霸,在他们的那个时代,绝对没有这么猛,他们之所以变得这么强横,很可能都是黑化的结果。

一句话,这并不是他们的真正实力,可即便不是他们的真实水平,朱璃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也不赖。”朱璃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回马再战,朱璃猛地轻磕马腹,只见赤兔马突然化作一簇肆虐般的火焰,洪水狂涌一般地飞窜而起,径直冲向回马持戈的刘敖。

在那汹涌如潮、侵吞如火的流光中,一支钢矛,平平淡淡地奔刺而出,直取刘敖的喉咙。

钢矛刺击

,平淡而突兀,只是那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看到这一幕,刘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这点伎俩,都不知道当初的慕容霸,是怎么被对方宰掉的,睡着了吧,刘敖心中一阵腹诽。

可不等他的这个念头消失,就见那奔刺而来的钢矛,突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只是一瞬间,就衍化成漫天矛雨,铺天盖地般地、向着他的全笼罩而来。

突然间的变化,立刻让刘敖,面色大变,以他的感应和听力,立刻就判断出,这绝非类似于“血狱”那样的攻击,血狱就是他刚才施展的绝招。

朱璃的暴刺连击,是技巧、和速度的融合,每一矛都可虚可实,这种纯粹以速度,融合技巧的攻击,任谁碰到都会皱眉不已。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才涌起一阵明悟,慕容霸死的果然不冤。

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虽然这是后世的一句俗语,可用来比喻刘敖现在的心,是再适合不过了。

在契丹部族之中,拓跋翼、沮渠蒙逊不出,慕容霸确实可以称王称霸,煊赫一时,因为那家伙也领悟了独属于自己的武将技,再加上他自实力不弱,自然堪称无敌。

可真正的高手,可不是一招鲜,就能吃遍天下的,真正的高手,光是手段,就层出不穷。

突然碰到这种棘手的攻击,刘敖想都不想就立刻施展出他的第二绝技,“毒蚀”,以毒为名,缓缓侵蚀。

挥戈自守,遍释毒雾,无形无色的毒雾,不怕你是铁汉,只要轻轻嗅上一口,铁汉也得变成鼻涕虫。

看在外人的眼中,只见红云如火,倾洒漫天银辉,山呼海啸般刺向刘敖,似乎顷刻之间,就能将其淹没其中似的。

可在那漫天银辉之下,刘敖奋起抗争,一柄精钢制作的长戈,被舞动得水泄不透,密而不雨,瞬间就罩住了他的全要害。

同一时间,暗香浮动,如兰似麝,伴随着兵器舞动的冽风,汹涌地倒灌向漫天银辉,冲向朱璃的鼻孔。

这种香味很迷人,常人只要轻轻嗅上一口,就会像瘾君子恋上大烟一样难以割舍。

这是一种媚毒,一旦中毒,即便你是铮铮铁汉、浩然君子,也将变成狂浪之辈,可惜,刘敖万万没想到,这种毒对朱璃没用。

香气扑鼻,朱璃仿若未闻,手中的动作更是不曾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排山倒海一般地疾刺而下。

要知道,朱璃可是服用过不死药的,他的体对一切有害物质,都具有很大的抗,媚药算什么,毒药都不怕。

“当、当、当、”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兵器相撞声突然暴起,无形中吸入毒的朱璃,魏然如山,狂猛依旧。

在那犹如汹海浮舟一般的环境中,刘敖果然强悍,硬生生地全部接住朱璃的刺击,可朱璃的暴刺连击是那么容易接的吗?

秘书监的王智兴、鱼翠微二人,当初合力接下这一招,都被朱璃弄伤一个,震废一个,更何况刘敖从头到尾都是一人,他是挡住了朱璃的所有攻击,可他真的没事吗?

第二五二章 群狼猎虎

放眼望去,只见刘敖望向朱璃的两个眼珠子,震惊得差点暴凸了出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百试百灵的奇毒,竟然对于朱璃一丝一毫的作用都没有。狂沙文学网

而反观他现在的状态,两条手臂,颤抖不已、痉挛不息,若不是朱璃盛名远播、真实无比,他都要怀疑,他今天是不是砰到鬼了,除了不存在的人,这世间还有谁会不怕剧毒?

匆匆两合,高下立见,刘敖虽然暴虐、狂猛,在一招失手之后,显然沦落到了下风。

战场之上,红光倏忽、玄光如雨,朱璃一人一马,打得刘敖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的余地;而先前不可一世的刘敖,由于一招失利,两臂颤颤,根本用不出全力来,只能憋屈地全力招架的份儿。

看到这般形,契丹众将之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只见一名壮若犀牛般的狄将,猛地转头看向另一名凶人厉鬼般的契丹大将,沉声道:“不好,刘敖不是朱璃对手,你要做好准备,随时出击,最好和刘敖双战朱璃。”

犀牛一般蛮壮的大汉,正是契丹近来声名鹊起的猛将拓跋翼,而那名凶若厉鬼一般的猛将,同样是新近冒头的契丹猛将沮渠蒙逊。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莫要辜负了宫主的希望!”沮渠蒙逊桀骜地回顶一句。

刘敖的窘态,其实不用拓跋翼提醒,沮渠蒙逊就看在了眼中,根本就不用他吩咐,沮渠蒙逊猛地一磕战马马腹,着一杆破军蒺藜枪冲了出去。

朱璃好不容易一招得势,瞥眼就见敌方的阵营中,又有一将汹涌而来,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他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就再次轰然而出,尖锐的嘶鸣声,鬼嚎般的凄厉响起。

苍老、翳般的激愤之声喷薄而出:“沮渠蒙逊,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的在世之、沮渠蒙逊,十六国时期,北凉的建立者,雄杰有英略、滑稽善权变、佯狂欺主、诈忤逆。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娘的,朱璃暗啐一声,一个叛逆尚未解决,这又来一个,难道真像器灵所说的那样,前路艰险、九死一生吗。

光是一个赫连勃勃,朱璃都只是一招得势,才勉强压制,若是再来一个,这还用打吗?

可正在这个时候,易州城下,一道暴怒的大喝声突然响起:“直娘贼,猪狗一样的东西,还能要点脸不,欺负我河朔无人吗?”

朱璃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开口大骂的人是谁了,除了他那便宜二弟,相信也没有人会骂得这么顺溜。

朱琊可不光是骂,声音未落,他就猛地一磕马腹,手中霸王枪一挥,竟狂野地冲向沮渠蒙逊。

他这一冲,沮渠蒙逊可就愣住了,不光是他,拓跋翼也愣住了;而在奚人之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也同样愣住了。

看在他们眼中,场上竟然又出现一个朱璃。

和之前的那个玄甲金盔的朱璃不同,这个朱璃一明光铠,兜鍪罩头,手持一杆乌金流光霸王枪,显得更加凶狂。

若是只看相貌,这个着明光铠的家伙,完全就是朱璃的盗版啊。

根据消息,朱璃擅矛;可面对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那位高高在上,神秘异常的宫主,布下惊天杀局,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朱璃,而负责动手的正是刘敖、沮渠蒙逊、拓跋翼、乌知义和屈突诠五人。

可现在,出现在五个人面前的,却有两个朱璃,两个让他们难分雌雄、难辨真假的朱璃,面对如此诡异的况,五人能怎么办?

他们没有选择,只有全部杀掉,这是唯一办法,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一看朱琊窜出,剩下三人也按捺不住了,拓跋翼一磕马腹,就紧随着沮渠蒙逊的后,挥刀冲向了朱琊。

同一时间,奚人阵营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二人,也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策马冲出本阵,挥舞着大铁抢、大铁戟,气势汹汹地就悍然杀向朱璃。

战场之上,大战突变,由原来的一对一单挑,瞬间演变成朱璃以一对三、朱琊以一对二的盘缠大战,大战方起,就进入了最为激烈的状态。

不难想象,敌阵五人,受命围杀朱璃,自然将朱璃杀之而后快;而朱璃为了保命,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再加上一个来自山海经的朱琊,这家伙本就有一种狂战天下的冲动,这种对峙,他又岂能不尽力。

这番大战,双方的将士,只闻厮杀之声,不见厮杀之人;即便是留守本阵的大将,最多也只能偶尔看到双方大将的神,却根本看不清他们手下的动作。

什么叫乱花渐迷人眼?

什么叫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这场大战,赫然他们开了眼界。

易州城下观战的李罕之,看到这种状况也火了,拍马舞棍就杀了上去,可是不等他冲到朱璃和朱琊边,李全忠的军阵中,就再次冲出一将,横枪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思祥的三弟,高思纶,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朱璃的杀局,如此机会,李全忠绝不愿意放过。

朱璃派出岳鹏举、高远等人,帮助李可举,将他打得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憋屈地龟缩在平州,差点就覆灭了,这口恶气,他又岂能忘怀。

现在朱璃被围杀,屈居下风,岌岌可危,他又岂能不趁机痛打落水狗,李罕之刚刚冲出,他就立刻勒令高思纶拦下其人,根本不容其他人破坏这样的成果。

易州城上,高远、张归牟等人,面沉如水,双眸喷火,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朱璃。

可看到战场的战况,他们的理智又稍稍恢复了一些。

在无数河朔军将士的眼中,朱璃一直都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这种根深蒂固、坚若磐石般的信念,可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盲目的崇拜,有其优势,也有其缺陷。

就像现在,朱璃明明都已岌岌可危了,河朔的将士依然十分冷静,甚至满脸都是自信无比的神,他们绝不相信,这个世上,还能有人能打败他

们的战神。

而作为大将的高远、张归牟、贺回鹘等人,自然不会像麾下将士那般盲目,但看到朱璃一马一矛,纵横在三员狄将之间,辗转腾挪之间,尚有还手的余地,暂时没有命之忧,也松了一口气。

朱璃现在虽然被压制,但若是想走,必然不难,这就是他们稍稍放心的原因。

而再看朱琊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场景,三人更加放心了,谁也想不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二将军会这么猛。

他手中的那杆霸王枪,挥动起来,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花,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简洁明了,却快到极致、干净利落。

契丹人的两名超级悍将,虽然凶神恶煞、威猛无铸,可遇到了朱琊,依旧被他压制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双方兵器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带动四方的空间震颤不已,就连大地也会发出无声的呻吟。

可在每一次碰撞之后,朱琊要么面无表、要么神振奋;而反观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他们的脸上,总是不自觉地就显露出痛苦不堪的神。

由此可见,这样的威猛的碰撞,对于朱琊来说,简直就是苇草抽股,只能算挠痒痒;朱琊虽然一时拿不下对方二人,却已经稳稳压制住他们。

任你绝技千变万化、层出不迭,朱琊一如老母猪冲进鸡圈中,巍然不动、不惊不扰。

群鸡大怒,飞扑猛啄,老母猪不但不疼不痒,还会感觉格外舒服;不到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拓跋翼、沮渠蒙逊就大汗淋漓、气喘不已,而朱琊却越战越猛、神采奕奕。

再看朱璃,通过山海经,朱璃看穿了乌知义、屈突诠的来历,这二人的来头同样不小,尽皆都是奚人历史上的首领,也尽是英魂碑的叛逆。

只是他们的武艺,比起刘敖来,要略逊一筹,这才是朱璃能够勉力支撑下来的原因,二人来援,确实让刘敖缓解了过来,三人合力,这才将朱璃死死地压在下风。

朱璃好几次爆发暴刺连击,尽皆被他们挡了下来;可他施展崩山九击,却屡屡都被对方即刻破掉。

崩山九击,可借对方之力,层层递增,继而施加在敌人上,极尽之处,当世披靡;可这个过程却是连贯的,不能被打断,一旦打断就必须从头再来。

三人围攻,让朱璃的崩山九击无从施展,每每施展出一、两击,就被另外之人打断,让朱璃差点抓狂,最强的手段施展不出,可见他的心中有多憋屈。

随着大战的进行,朱璃的脑海中,不断地进行思考,他思考着破局的方法,还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崩山九击施展出来。

这番思考之下,他的脑海中,就不断地回想着陆吾施展九尾崩山的场景。

那是一只顶天立地般的猛虎,势冲霄汉、踏破寰宇,九尾律动、如潮似浪,峰涌不已、环环相扣,这一幕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突然,他的双眸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陆吾九尾,是一体的,也是独立的;无限相连,对于独立的九尾来说,何曾借力?

第二五三章 一矛爆发

可若不曾借力,为什么又能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威力呢?

朱璃的眼中出现了一刹那的迷惘和不解,继而就是慢慢地思索开来。狂沙文学网

同一时间,他还要分出七成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刘敖的长戈之上,这位赫连勃勃的在世之,乃是对方三人中,对他最具威胁的一个,由不得不上心。

至于乌知义、屈突诠二人,虽然不弱,但还不能对朱璃造成致命的威胁。

面对三人的轮番攻击,朱璃的处境,十分危机。

惊险之处,用刀尖上跳舞、绝壁处耍酷来形容,也不毫不为过。

分心参悟记忆中的陆吾崩山图,也是迫不得已。

眼下局势十分严峻,朱琊虽强,可缠住他的那两个契丹大将,也丝毫不弱,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超级bug,让强悍的朱琊根本腾不出手来帮他。

而朱璃若想破局,就必然从最具威力的崩山九式上入手,这是最显然不过的道理。

这也是他不得不冒险的原因,险中求胜,若非非得已,谁都不愿意去尝试吧。

意识中,陆吾九尾崩山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划过脑际,那九尾连绵、律动不已、疾如闪电、震颤不休的动作,就像铭章刻印一般,在朱璃的心底深处,愈发深邃、愈发清晰了起来。

不得不说,生死之间,是最能催发一个人潜力的时刻,以前朱璃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却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更加明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陆吾九尾蓄力的状态。

陆吾那形似九条丘陵一样的尾巴,挥动之际,显得无比凝练、无比内敛、而又无比沉寂。

所谓的沉寂,不是形态的沉寂,而是力量的沉寂;陆吾以九尾轰击雄山,必然力惯九尾,可尾部的力量沉凝得犹如死火山一般,枯寂而冷然。

力量充盈,为何会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呢?

带着这个疑惑,朱璃无比认真地开始探索了起来,直到他再一次目睹,虎尾击打在雄山上的刹那,他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为此还差点被刘敖一戈击中了要害。

众所周知,山脉是人畜无害的,踏足山峰,心中无比踏实,欣赏美轮美奂的山景时,我们很少担心脚下山岩会发生什么。

可一旦爆发了火山,那种形,就让人望而却步、悚然动容了。

火山的爆发,狂暴而凶猛,简直就是无物不吞、无物不破的毁灭之景。

凝练、内敛、沉寂的虎尾,甚至没有一丝力量外泄,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朱璃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它在蓄力、它在凝练、它在压缩。

姑且将陆吾的九尾分开,只选择其中一尾来观察,那么它所保留的外在形态,就是律动、疾挥和震颤,显然少了连绵不绝的一环,这才是陆吾九尾真正的外在形态。

因为陆吾有九尾,逐次挥动起来,才会给人一种连绵不绝的感觉,若是连这种态都参悟了进去,就会让人对陆吾蓄力的奥秘,产生了误解。

只看其中一尾的形态,才能参悟出陆吾蓄力最本质的奥义。

律动是对力的深压、挥动是对势的积蓄,震颤是力量凝练到达了极点,难以自持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颤动。

一朝顿

悟,满心空灵。

崩山九击,它攻击的奥义不是借力、借势,而是压抑到极点的爆发,是的,就是爆发。

以前,由于九尾连绵不绝,层层递进,让朱璃歪打正着,领悟出了借力借势的崩山九击,还好,那种错误的领悟,让创出的威力同样不俗的攻击手段,极尽之处,连神仙般的人物谭峭,都能一击轰飞,可见威力相当不凡。

但那样的攻击,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在对峙速度极快的对手、或面对众多敌人围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连续的借力施展到极尽之处。

再次领悟陆吾的九尾攻击,让朱璃终于领悟到了其中一丝真髓,也许,这才是陆吾要教给朱璃的运力之法。

压抑、凝练、蓄势后的爆发,才是陆吾九尾崩山的真正奥义。

朱璃的绝招暴刺连击,虽然也有一个暴字,却不是真正的爆发。

暴刺连击,是朱璃通过的内息、暗劲的相互作用,震颤疾刺,内息、暗劲相互激dàng),才给人一种暴动的假象,本质上还是震dàng)的运用。

那么何谓爆发呢?

陆吾想要交给朱璃的真正爆发,又是什么?

在后世,在朱璃没有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国歌就唱的很好,“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

无数人民,在旧社会的双重压迫之下,不惜抛头颅洒血、不畏生死,不惧牺牲,都要掀翻那片,旧时代的天空,万众一心,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爆发。

同理,岩浆中含大量的挥发分,加之上覆岩层的围压,使这些挥发分溶解在岩浆中无法溢出,压抑达到顶点,一旦获得契机,挥发分就会急剧被释放出去,这才形成了火山,这才是真正的爆发。

积蓄、凝练、压缩到极点,最后一瞬间的释放,才叫爆发,产生的力量,几何倍数的递增,威力丝毫不逊于施展到极尽之处的崩山九击,这才是陆吾的攻击要义。

有压迫才有爆发,有压力才有爆发,而眼前处境,对朱璃来说,正是寻求爆发的最佳时机。

他被三个人围着揍,这就是压力,这就是爆发前的压抑。

一念恍然,朱璃的神一片焕然,斗志十分昂扬。

只是一瞬间,刘敖、乌知义、屈突诠就突然感觉到,朱璃好像恢复了生气,却又莫名其妙地气馁了下去,不但不再反击了,还一味地防守了起来,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任打任愿的小媳妇。

这一发现,让三人大喜过望,莫非对方泄气了,还是朱璃没有了还手之力?

带着这个猜疑,三人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反而更加迅捷了起来,那劲头,简直就比媳妇给他们生了个小王,还要让他们惊喜。

这个惊喜,自然就是惊怒,加上喜当爹。

而被三人围在中间的朱璃,显然就被他们看成了老王,手中的兵器,锤打起老王来,那可真是不遗余力,不但欢实,还拼命地往死里锤。

而在三人围攻之下的朱璃,一脸沉凝,不断地尝试着如何蓄力,然后爆发。

放眼望去,众人只觉得朱璃更加岌岌可危了,现在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

手之力。

站在城头上高远、张归牟、贺回鹘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沉,拳头都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高远甚至还调集了弓箭手,以防朱璃稍有不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去,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死也要救回他们的将军。

而在狄人联军之中,李全忠、刘仁恭、吐勒斯、以及契丹统帅耶律蒲古等人,立刻喜笑颜开,那神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般。

随着刘敖等三人,不断地对朱璃进行敲打,朱璃输入到钢矛中的内息和暗劲,已经越来越多了,这些内息、暗劲在钢矛之中,形成了无数个涌动不已的循环,循环中的内息、暗劲,不断涌动,不断壮大。

到了后来,由于控制难度的提升,钢矛自然而然地震颤了起来,在朱璃的感知中,哪怕他再输入一丝内息或者暗劲,就有可能导致钢矛失去控制,这才让他果断地停止了输入。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朱璃不断地积蓄,不断地压缩、凝练,爆发一击,终于要迎来即将绽放的时刻。

在被人揍了半个时辰,都默默地不吭声,朱璃心中的怒火,同样积蓄到了顶点。

乌知义、屈突诠这两个奚人大将,朱璃对他们的小命,根本不在意,若不是刘敖当前,对上这两个奚人大将,虽然要颇费一番手脚,朱璃也有自信力斩二狄。

精心研究出来的成果,怎么也要选择一条大鱼来试验一下啊。

刘敖,这个前世的暴徒,毫无意外地就成了朱璃新招的试验目标。

铁抢、大戟、长戈,依旧挥舞不停,而在三件兵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朱璃一如颠簸流离的轻舟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倾覆,可是在三人猛揍了半个时辰之后,朱璃竟然还是岌岌可危、却又屹立不倒的状态,也让围攻他的三人,心中不自觉就升腾起一股郁气。

就在三人心中的郁气,眼看就要壮大之际,那一直受气小媳妇般的朱璃,突然爆发而起,他的手中,一袭流光陡然飞掠而出,流光甫一惊现,就亮得刺眼,一如彗星掠过长空,又似极光划过天际,倏然而迅疾,快,快到一现即逝。

流光乍现,时空仿佛也在此刻,凝滞了下来,连四周的气流都来不及翻涌。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埋头攻击的刘敖,突然浑一颤,整个躯,如置冰窟,浓郁的死亡气息,转眼就弥漫住了他的全。

刹那芳华、璀璨无比,是一瞬,也是永恒。

而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刘敖的意识,永远地陷入了黑暗,此后,世上再无刘敖,这个史无前例的暴徒,在他和朱璃的第一次邂逅中,就永远地归于冥冥之中。

有时候,声音来得很慢,但鲜血却飞溅的很快。

看在外人眼中,刘敖、乌知义、屈突诠三人,走马灯一般地围着朱璃,猛敲狠劈,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

只见原本早就左支右绌的朱璃,却突然挥矛飙起,爆发出一抹暗淡天地的银光,银光爆发,十分突兀,极其耀眼,瞬间银华,光耀苍穹。

“蓬”

正在众人被那刹那银光,亮瞎了双目之际,一声铁棍砸在大西瓜上的声音,才倏忽而来,血花早已飞溅长空,豆腐脑似的粘白之物,飞溅而出,让朱璃所在的那片战场上,满目狼藉。

第二五四章 兄弟齐心大反转

山海横流第二五四章兄弟齐心大反转泣血满眼、血肉横飞。

朱璃一招爆发,极光电闪之间,就了却了刘敖的罪恶一生。

趁着乌知义、屈突诠呆愣之际,朱璃钢矛疾挥,武将技暴刺连击,瞬间发动,一矛如雨,似万剑穿空、又如满天星坠。

死亡危机刺激之下,这两位奚人曾经的首领,刚欲有所动作;就在此刻,一生狂啸,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突然凭空长啸而出。

狂啸如龙,激昂而绵长;声如闷雷、滚荡无尽。

远空的祥云,似乎都在这声长啸中,被震散开来,支离破碎、倏散朵朵;易州城上、易州城外,无数的将士,听到长啸,都禁不住地伸出双手捂起了耳朵,声音穿金裂石、撕裂耳膜。

放眼望去,原来是朱琊,他瞥眼看到自己的大兄,一个爆发,就干掉了一人,兴起之下,突然就施展出了他们绝技“龙鸣狮啸”。

很显然,这是音波攻击,类似佛门狮子吼般的绝技,不分敌我,面向全地图开炮。

一啸之下,首当其冲的沮渠蒙逊和拓跋翼二人,瞬间就被震得七窍流血,愣怔当场,幸亏他们身手高强,反映极快,否则至少又一个暴徒即将鸿飞冥冥了。

而在朱璃身边,那正欲抵挡朱璃攻击的乌知义和屈突诠二人,动作尚未展开,就再次被这道震裂耳膜的声音,震的眼花耳鸣、摇摇欲坠。

高手之争,只在刹那,更何况这二人,本来就不及朱璃。

只是一个呆愣之际,就见无数银光飞掠直下,劈头盖脸地就向他们刺击而下,“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血花飞溅而起。

朱璃所在的战场上空,花开朵朵,冷艳、凄美,到了极处。

有人要问,为什么我们的怀化大将军朱璃,却没有受到音波攻击的影响呢?

恐怕有此疑问的,远远不止中矛无数的乌知义,和屈突诠二人吧。

山海经给予朱璃的加持,都是永久的,比如异兽,若是在一定强度的攻击之下,异兽加持将会永远存在;除非有人的攻击,能够突破异兽承受的极限,才会出现异兽崩溃的现象。

至于那些灵果的滋养,就更加不可能消失了。

还记得慕容垂的转世之身慕容霸吗?

慕容霸的绝招,就是恫吓突袭,朱璃曾经与之对战,受到他的音波影响,差点被他杀掉。

而就在那个时候,山海经给予朱璃服用了一种名叫植楮的灵果,植楮,可以已,食之不眯,这种果实,不但可以用来治疗忧郁症,还能让人不做噩梦,不昏厥,有一定的镇定心神作用。

这样一来,朱璃自然就不会受到音波攻击的影响了。

既然朱璃不受影响,他的钢矛飞刺如故、转眼之间,就在奚人二将的身上,开出了无数的血窟窿。

血花飞溅、甲片飞掠,回眸处,只见受到袭击的乌知义和屈突诠,终于醒转过来,满目骇然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似乎想要抵挡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阻挡得了,随着血花的飞溅而出,合身就向着战马奔驰的后方坠落了下去。

“噗通”

“噗通”

两道不分先后的重物坠地之声响起,朱璃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再次轰然而出,苍老、肃穆的老声,朗然而起:“天下四极,分置五方,一曰东方、二曰西方、三曰南方、四曰北方、五曰中央;东方木也,其帝太,其佐句芒,其神岁星,其兽苍龙;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英逆三人,龙息三变,螭龙呈祥,馈之以苍龙之心,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恢弘之音未落,就有一道无形无影的气息,犹如甘霖雨露一般地渗入到朱璃的体内。

得到那股气息的滋养,朱璃原本小河一般流淌不息的经脉,突然拓宽了很多,变成了滔滔不绝的长江似的。

变化方歇,朱璃那原本一直处于、天关中期的内息修为,瞬间就提升了一个阶位,朱璃浑身上下,气势一震,威势更加凛然,俨然成为一位天关后期的高手了。

同一时间,朱璃的心脏的部位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就强健有力的心跳,在得到山海遗馈之后,变得愈发强韧了。

若是以前的心跳声,好比刚健男子的踱步声,那么现在的心跳声,就犹如沉闷的击鼓之音。

朱璃正要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突然就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冲破天穹、爆碎长云般的欢呼声。

声如骇浪、起伏不已,一阵高过一阵,几欲压塌诸天,淹没数十万狄人联军。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朱璃一招爆发,连斩三将,顿彻底将河朔大军的士气,推到了至高点。

反观狄人联军,刚刚还一脸喜色的刘仁恭、李全忠等人,立刻瞪大了眼珠子,那脸色,比突然见到老鼠抓住大狸猫,还不可思议。

至于奚人首领吐勒斯和契丹统帅耶律蒲古,脸色就更加不堪了,二人皆是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原本大好的局势,却被朱璃一击反转,他们脆弱的小心灵,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大将、统帅都是这副神情,更遑论他们麾下的士卒了,数十万狄人、叛逆将士,个个噤若寒蝉、满目骇然。

未战先怯,此乃用兵大忌。

转眼再看朱琊所在的战场,正好看到一条、手持破军蒺藜枪的手臂,抛飞而起,同一时间,一声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就从沮渠蒙逊的口传了出来。

“啊!”

朱琊以一对二,在龙吟狮吼的辅助下,不但震伤了契丹二将,还顺势斩断了沮渠蒙逊的一条手臂,不可谓凶悍。

看在众人眼中,朱璃走马挥矛,力斩三将,威势一时无两;而朱琊以一敌二,重创一人,在普通将士的心中,还都以为朱璃更胜朱琊一筹。

其实不然,朱琊来自山海经,还是器灵为了预防万一,给朱璃准备的接班人,他的武艺自然要比朱璃高上一些。

他之所以没有斩将,那是他的对手,本身的层次,就比朱璃的对手更高。

无论是拓跋翼,还是沮渠蒙逊,实力都是堪比刘敖、甚至比刘敖还要强悍一些的高手,朱琊以一敌二,战而胜之,还斩掉其中一人的手臂,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毫不客气地说,若非朱琊,朱璃这次是真要栽了。

朱琊本身就和朱璃十分相似,让原本用来对付朱璃的五位高手,瞬间就傻了眼,根本分辨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朱璃,只是长相,就起到了分散狄人综合实力的作用。

更何况,不知是天意,还是冥冥中的牵引,五名围杀朱璃的高手,其中最彪悍的二人,一出马就对上了狂飙而来的朱琊,这才让朱璃,将实力相对较弱三人送去了鬼门关。

“走。”拓跋翼一看沮渠蒙逊遭受重创,再也不敢恋战了,立刻冲着沮渠蒙逊大喝一声道。

声音未落,拓跋翼就当先拖刀而走;而听到声音的沮渠蒙逊,更是不敢停留,已经遭受重创的他,回马就逃,一句场面话都不敢留下。

“想走?”朱琊急了,初次出战,而且是和大兄一道对峙敌人,眼看大兄一举三杀,可他却吭哧了半天,连一个人也没杀掉,要强的性子,让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哪里走,给俺留下脑袋。”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朱琊打马就追,紧跟着二人的身后,立刻向狄人军阵中冲去。

朱璃力斩三将,获得了山海遗馈,实力大进,突然听到朱琊的狂怒之声,循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打马而逃的拓跋翼和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山海经已经提示过了,前生乃是北凉武宣王。

可当他看到拓跋翼之时,山海经再次闪现而出,宏然之声再现:“拓跋翼,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的在世之身、拓跋,十六国时期,鲜卑人,稍顺即昏、将人不足,贪杯好色、刚愎自用。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又是一个暴君,代国重建之初,拓跋还能兢兢业业,可到了后来,他就变得昏聩而骄奢了起来,不但服用寒食散,还猜忌多疑,造孽无数。

可不等他继续沉凝,眼看着朱琊就要追着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冲进了狄人的大军之中,朱璃岂能坐视不理。

只见他突然从赤兔马上人立而起,运气高呼道:“狄人以多欺少,也不过土鸡瓦狗罢了,兄弟们,这样的软蛋,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我们能忍受这样的无能之辈,肆意嚣张吗?”

一语高呼,声震四野,满城河朔将士,尽皆闻声而应,几乎所有人连想都不想地就高声附和道:“不能。”

那充溢着磅礴的愤慨之声,激荡九霄、势冲苍穹。

二万多将士的附和,其声鼎沸、其音绵延,骇得狄人联军众人,心惊胆战,神色骤变。

刘仁恭、耶律蒲古等人,暗道不好,这朱璃想干什么,他们只有区区两万人,难道还敢冲阵不成。

恭喜他们,猜对了。

朱璃这么做,可不是出自私心,单单只是为了救援朱琊而已。

敌方出战六人,三人被斩,两人溃逃;即便是和李罕之对战的高思纶,也见势不妙,打马就走,大败亏输,对方的士气已经降至冰点;而自己一方的士气,正是如日中天、如火正炽,这等良机,若不趁势冲杀一阵,简直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第二五五章 啸冲如虎

山海横流第二五五章啸冲如虎朱璃话音未落,就纵马向着敌方的大阵冲杀而去。

而他身后的李罕之,以及一起出城观战的千余越骑,立刻闻风而动,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纵马就向朱璃冲刺的方向,奔杀了过去。

大将甘冒矢雨,将士岂能怕死。

“冲啊,杀光狄狗。”

“杀啊,将军神武,我军必胜。”

其余的牙骑,更不用说,一见朱璃冲杀了上去,他们立刻冲出城门,马不停蹄地就向敌方军阵冲杀了上去。

城墙上的高远、贺回鹘、张归牟三人,看到了这一幕,高远立刻嘱咐张归牟镇守城池,他和贺回鹘立刻跑下城头,立即指挥起严阵以待的陷阵营,和其他府卫冲出城门,杀向联军。

人数一过万,放眼不见边。

看在狄人普通士卒的眼中,只见无数的河朔将士,气势如虹般地从易州城中,鱼贯而出,连绵无尽,鱼贯不绝,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

可在联军之中,也并非都是无能之辈,就比如契丹统帅耶律蒲古,还有威武军统帅李全忠,二人都认为朱璃的鲁莽行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虽然联军大将溃败,让全军将士士气全无,可联军有多少人马,光是契丹精骑,就有将近十万人,在加上奚人、威武军、蔚州府兵、以及跟随刘仁恭一起造反的人马,加起来怎么也有小二十万人。

朱璃以曲曲两万人马冲阵,这不是找死吗?

可事实上,征战靠的并不是人多,若是比人多,大汉民族早就占领了全世界了。

正当耶律蒲古、李全忠二人,想要调集步射、排矛手对朱璃进行围杀之际,突然就看到奚人首领吐勒斯,二话不说,立刻就调转马头,带着奚人大军,一副急了眼的兔子似的,向后仓惶撤去。

两军对峙,若是进退有序,军阵不乱,才能保证士气不颓。

可若是撤得毫无章法,形若仓促奔逃一般,那就自求多福吧,毫不客气的说,超过千人的溃退,就有可能导致全军的崩溃。

更何况,奚人精骑何止千人。

奚人撤得十分突兀,而且非常匆忙,瞬间就在联军之中引发了无数的骚动。

原本做好严阵待命的契丹骑士、威武军将士、还有幽州叛军,突然就变得踌躇了起来,脸上尽是阴晴不定的神色,他们都不知道是该逃命而去,还是继续坚守阵地。

吐勒斯这一逃,影响的可不仅是普通将士,连本来跃跃欲试的李全忠都傻眼了。

“混账,他在干什么?”李全忠暴怒异常,立刻指着奚人的方向大喝道。

也不怪他急怒攻心,他和奚人可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李全忠西进蓟州,攻略幽州,最大的依仗就是奚人的精骑,如今他所仰仗的人,连个屁都不放一个,转身就逃,他岂能不怒。

李全忠麾下一名牙将,讷讷地望着仓惶而撤的奚人精骑,懵懵地道:“将军,他们、他们好像想跑。”

“混账。”李全忠自然知道吐勒斯在干什么,得到牙将的证实,更是暴跳如雷。

吐勒斯并非庸人,若是他的两员悍将乌知义、屈突诠还活着的话,他也绝不会走得如此匆忙。

两员柱石般的大将,都被朱璃杀鸡屠狗般地给宰了,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得力干将了啊,他继续留下来,谁来确保他的小命。

这个时候,只要有心人回头看看,就知道吐勒斯为啥跑得那么干脆了。

无他,朱璃策马狂冲的方向,恰恰正是奚人所在的方位,亲眼目睹了朱璃的悍勇,吐勒斯在没有悍将保护之下,又怎么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呢?

毫不客气的说,以朱璃的强悍,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绝非难事。

吐勒斯不愿意冒这个险,更不愿被契丹人当枪使,一旦他出了意外,整个营州,绝对会落入契丹人的手中,这根本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再明摆不过的事情。

塞外狄人,不仅和唐廷只见时有冲突,他们彼此之间的冲突,也绝对不少,奚人、契丹人,

都是相互利用,相互竞争的关系,这个时候指望吐勒斯顶在前方拼命,根本就是三十晚上看月亮,没指望。

“杀啊,活捉大汗,直升将军。”

“冲啊,狄人逃了,不要让们跑了。”

奚人溃逃,河朔将士更是横冲如虎,各级将校,就像兴奋剂喝多了一样,为了激励部下,什么话都敢乱说。

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啊,听到这样的口号,吐勒斯逃的更快了。

再加上朱璃一骑绝尘,已然杀进了奚人后阵,双刃疾挥如雨,横扫无敌,赤兔马飞掠过后,留下的尽是满地狼藉、残肢横陈。

一名奚人骑士,只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惊悚地回头看了一下情况,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他的喉咙上就突然多出了个血窟窿,迸射的血溅,骇得他周围的将士,面色更加苍白。

看在奚人骑士的眼中,这朱璃简直就不是人,是灭世魔王;他们手中的弯刀,非但没有挥向朱璃,反而插进了自己战马的屁股上,所为的,只是想尽量离朱璃远一点。

待到李罕之率领着牙骑冲进军阵后,奚人的军阵彻底崩溃了,主将不战而逃,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剩下的骑士,只有挨宰的份儿了。

奚人溃败,让脸色阴沉得都能挤出水来的李全忠,再也没有了什么非分只想了,立刻率部后撤。

这个时候,高远的陷阵营,犹如一只存活了数百万的老刺猬一般,高呼着“陷阵之志,有进无退”的口号,一头冲进了威武军的军阵之中,所过之处,血花漫天,哀嚎冲天。

李全忠麾下虽然有悍将无数,但陷阵营的军阵,严丝合缝、滴水不漏,面对这样的军阵,再勇猛的大将,也无从下手。

很多威武军的悍将,拼命攻击了半晌,非但没有撼动外围的大盾,反而自己的战马,顷刻之间就被戳穿了无数个血窟窿。

战马不支,惨嘶而倒,他们这些身居高头大马的威武大将,就立刻以一个标准的狗啃屎姿势,猛地砸在了地上,运气好的,还能爬起来顺着方向向后跑;运气不好的,早已被其他无数马蹄踩成了肉泥。

这还不算,间或还会从巨盾的缝隙中,冷不丁地,就会飙射出数道寒芒,那是劲弩的弩箭,以奚人简陋的皮甲,根本防御不了这样的穿刺,一个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射成马蜂窝。

面对这种攻不破砸不烂的军阵,李全忠只能憋屈地且战且走,而陷阵营淌过的地方,沿途留下的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当然还有殷红的血沟。

再看契丹军阵中,朱琊雄姿勃发、纵横无敌,拓跋翼、沮渠蒙逊不出,几乎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追不到逃走的拓跋翼二人,朱琊立刻将视线锁定了帅旗。

霸王枪翻飞之下,沿途契丹勇士非死即伤,虽然他只是孤身一人冲阵,但直到现在也没有能够碰到他分毫,甚至他座下的战马,都被他护持得丝毫无恙。

耶律蒲古打眼望到凶神恶煞般的朱琊,再也顾忌不了围杀朱璃的事情了。

心中暗暗骂娘,这个一身明光铠、兜鍪罩头的家伙,真的是人吗?

羽箭连他身上的铠甲都破不了,脑袋上还带着铁壳子似的的兜鍪盔,这简直就是射不破,砸不烂的铁疙瘩啊。

更可恶的是,这家伙竟然死命地杀向他所在的方向,对方想干什么,耶律蒲古一想到对方是奔着他的脑袋去的,就是一阵脊背发凉。

他会给朱琊机会吗?

显然不会,耶律蒲古扭头就走,直接钻进了无数骑兵之中,很果断地给朱琊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另一侧的贺回鹘,挥舞手中的大砍刀,凶狠迅猛地冲向了刘仁恭的军阵中。

刘仁恭虽然损失了悍将刘敖,但还有大将赵霸、张文礼可用,更何况他的三个虎子都在,对于贺回鹘的冲击,他并不畏惧。

可眼下,奚人溃败,李全忠自顾不暇,就连契丹的帅旗,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大军的后方,不断迁移而去。

这个时候,除非他脑子有病,才会和贺回鹘纠缠。

刘仁恭果断地下令赵霸断后,他直接带着张文礼、和三个儿子,一流烟就钻进了大军之中,火速向着拒马河的方向撤去。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联军的各部统帅,并非无能之辈,可他们彼此都有算计,心下不齐;再加上朱璃、朱琊犹如出笼的猛虎一般,所过之处,神鬼辟易。

还有高远的陷阵营,有进无退,人挡人亡,将拦将死;更不要说,河朔军的将士,士气充盈到了顶点,几乎个个龙精虎猛、悍不畏死。

这番威势之下,联军溃始一点,逐渐扩大,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

当跟屁虫一般的朱琊,追杀到契丹统帅耶律蒲古的近前时,耶律蒲古再也顾不得发号施令了,纵马就逃,紧要关头,他还是选择了小命,契丹精骑立刻开始全面崩溃。

有堤之水,方可顺流而下;溃堤之水,就只得四下奔涌了。

第二五六章 朔州大劫

山海横流第二五六章朔州大劫朱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面对着十几万人的联军,朱璃即便妙计连环,若想将他们赶出关外,至少也要半年甚至几年的功夫。

有时候,你不千万不要小看内奸的作用。

李全忠、刘仁恭现在,就是两个名副其实的大汉奸,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幽州地界的人,有他们从中帮衬,赶走这些塞外狄人,难度大到无法想象。

朱璃的灵魂,来自后世,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知道鬼子入侵的事情。

其实,鬼子并不可怕,只要大汉人民齐心协力,绝对能让鬼子走不出东三省。

可实际情况呢,往往惊瞎了无数双眼睛,人民子弟兵,历时八年,才将鬼子打跑,还要多亏m国的一颗原子弹。

为什么呢,就是汉奸的作用啊!!

这就好像有一伙无恶不作的强盗,冲进一户人家打劫,正好碰到个忘恩悖典的孩子,非但不和他的家人协心同力地赶走强盗,还带着强盗进宝库、踹嫂子门、出卖兄弟姐妹的弱点等等,对于其他的想要赶走强盗的家人来说,能不难吗?

朱璃当即立断,趁着己方士气正盛,而对方士气低落之际,行险一搏,心中想着即便打不垮联军,也要狠狠地从联军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里想到,这个吐勒斯竟然这么怕死,乌知义、屈突诠一死,他根本就没有胆量驻守阵地了,因为他带动这奚人大规模溃逃,进而又波及到威武军、幽州叛军。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朱琊这么猛,一个人好似疯狗一般,追在耶律蒲古的屁股后面,逼得契丹的这位统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不得不撂挑子了,选择了逃命去了。

一系列的原因导致联军全面崩溃,溃败的联军,犹如刚从羊圈中赶出来的羊群一般,四下奔逃,一泻千里。

朱璃眯着眼睛,只是稍一犹豫,就立刻带上所有骑兵,狂追猛赶、只要不投降,就直接砍杀,这是个机会啊,必须扩大战果。

朱璃、朱琊并肩追击,蔚州战将赵霸,负责断后,被朱璃一矛砸落马下,生死不知,所部将士,立刻溃散;进而又有李全忠麾下大将高思纶、高思绪策马而出,想要拖延一下,方便大军撤退。

二人甫一露头,就被朱璃、朱琊一人一个,拍落马下,生死不知,随行的牙骑,立刻一副捡到宝似的,将二人给提在马上,一路跟随朱璃飞奔下去。

只要联军溃卒,稍有向一起聚集的动向,朱璃、朱琊兄弟二人,就好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立刻就露出锋锐的利爪,毫不犹豫地冲杀上去,将其冲散。

二人一路衔尾直追,从易州一直追到幽州,又从幽州追到了蓟州,一直蓟、平两州边界,二人才驻马停了下来。

等莫州的岳鹏举,闻讯赶来的时候,朱璃以不到八千的精锐越骑,硬是追着数万联军,横跨三州之地,将耶律蒲古、李全忠、刘仁恭、吐勒斯四方军阀,死死地堵在了平州。

是役,将近二十万狄、汉联军,不但死伤惨重,还被俘虏了将近八万余人。

等耶律蒲古等人进入平州,差点人数的时候,四方军阀的统帅,无不欲哭无泪,跟着他们一路逃到平州的人数,加起来都不到两万人。

可以说,这四人这次赔大了,不但被扒光了衣服还不算,最后还要赔条内裤进去。

易州朱璃以两万不到的军力,一举击溃将近二十万人的联军,威震幽冀,声望一时无两。

而这个时候,在遥远的朔州,却迎来了最严峻的时刻。

朔州,左距雁门、右峙偏关、南屏宁武,居三关之中、扼南北咽喉、掌东西要地,乃是中原防御塞外狄人的重镇。

外长城以外就是塞外,内长城以南称塞内,内外长城之间的地区称塞上,朔州大部分地区,就坐落在塞上。

最近五年,朔州大治,辖县有原来的三县,扩充到了六县,分别是平鲁、开阳、鄯阳、山阴、应县、偏关。

戍守偏头关的宿将吕勇,突然叛变,大开关门,迎进十余万契丹大军进入塞上,契丹人甫一进入塞上,就立刻对邻近的偏关县进行了劫掠。

毫无防备的偏关县百姓,迎头遇到魔鬼般的契丹骑兵,下场可想而知。

无数百姓横死街头,无数女子被契丹贼寇蹂躏至死,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同样没有逃过厄运,不是被随意抛弃荒野,活活饿死,就是被剁成几截、丢得到处都是。

这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画面,闻者失声、见者暴怒。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杨再兴就立刻率领两万余鄯阳驻军,驻守偏关河下游,他的背后就是平鲁县,契丹人肆虐了偏关县,决不能在让他们劫掠平鲁县了,这是杨再兴和两万余河朔将士共同的心声。

尉迟槿亲自披挂上阵,组织平鲁县百姓南撤;另外,她紧急组织有过从军经验的壮丁,约莫万余人,驻守平鲁城,和杨再兴,一内一外,相互呼应,准备在平鲁城下誓死阻截契丹人。

崇文坊郭府,郭奇佐、郭崇韬、荆铭都在,郭奇佐望着肃然而立的荆铭,冷然道:“吕勇乃将军宿将,自从乾符六年,此人就跟随在将军的身边了。”

“将军麾下,大将数十员,毫不客气地说,很多人都在郭某的监视之下。”

“可郭某万万没料到,那些被监视的人,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效力于将军,唯独郭某认为可以放心的元老级大将吕勇,却被狄人收买了,可笑啊,可笑。”说道这里,郭奇佐睚眦欲裂、怒发冲冠,那神情简直比厉鬼都可怕。

“鄯阳之祸,是郭某疏忽所致,那就让郭某为偏关数万百姓讨个公道吧,契丹人既然进入朔州,那郭某就让他们永远留下吧。”

“荆铭。”郭奇佐猛地抬起头,看向荆铭。

“属下在”荆铭连忙拱手道。

“吩咐下去,立刻组织城中百姓撤往开阳,那里毗邻雁门,有归霸将军的将近三万驻军在侧,契丹人想要攻下开阳,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郭奇佐冷冷地道。

边上的郭崇韬闻言,皱起了眉头,疑惑道:“郭兄,鄯阳乃是朔州首府,若是比起城池的坚固,新建的开阳,拍马也赶不上鄯阳啊;郭兄为什么舍坚城而不守,却要迁百姓于开阳那样的小城呢?”

这个问题,确实令人费解,鄯阳是什么地方,这里不但是朔州的首府,更是整个河朔地区的军政中心,城池之高大、城墙之坚固,冠绝北地无数州郡,其实开阳那样的小城可比的。

郭奇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漠然道:“贤弟无需多问,郭某自有计较。”

“如果郭某没有猜错的话,幽州的陷落,只怕是一个局,一个以契丹、奚人、李全忠、刘仁恭、吕勇为棋子的局。”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引将军东进,好在幽州从容部署,趁机对付将军;同时,收买吕勇,兵进朔州,就是摧毁将军的老巢,一举颠覆我们河朔的势力。”郭奇佐一脸阴沉地笃定道。

“什么?”郭崇韬一听郭奇佐这么说,立刻惊叫了起来,“他们的目标是将军,那将军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郭奇佐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对方攻陷幽州,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若是郭某所料不差的话,幽州必然部署好了陷阱,就等将军一脚买进去了。”

“不过,他们认为在军阵上真能除掉将军吗?真是痴心妄想,不要忘了,将军不但是我河朔无数将士的战神,只要将军在,河朔将士无不以一挡十。”

“更何况,将军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和将军相差无几的二将军,以将军的智慧,必然会利用这一点,来从容布局,危险倒是未必,情况严峻,倒是有可能。”郭奇佐慎重地分析道。

郭崇韬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神色阴沉道:“这么说,将军驰援幽州,不过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契丹十余万大军开进朔州,才是对方的目的?”

“不然。”郭奇佐摇摇头,“击杀将军才是他们的目的,顺势拿下朔州,不过是顺便卖个好给契丹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以云朔之地,来换取契丹人的支持。”

屋中三人,分析出这个结果,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不过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容不得他们在继续拖延。

郭崇韬立刻被郭奇佐派往雁门,辅助张归霸守护百姓;而荆铭要做的事情就多了,他不但要组织鄯阳的百姓撤退,还要将平鲁套过来的百姓,同样送往开阳。

整个鄯阳,无数官员的家属、都需要小心护送;除此之外,他还要按照郭奇佐的嘱咐,将整个鄯阳城,每一处院落、角落,都撒上火油、易燃之物。

郭奇佐要做什么,虽然还没有具体展开,荆铭的心中,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朱璃走后,整个鄯阳够分量的大将,就只有杨再兴、尉迟槿二人了,现在二人全都增援平鲁而去,整个鄯阳几乎就等于不设防了,这个时候,契丹人若是来攻,能否守得住就很难说了。

而郭奇佐倒是干脆,直接放弃坚守,不惜设计整座城池,目的不言而喻。

要知道,从接到消息,到郭奇佐做出决定,也不过就是半刻钟之内,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些谋士的果断,以及凶狠。

第二五七章 未绽弥凋

山海横流第二五七章未绽弥凋朔州塞上,血战连场。

契丹人荡平偏关县,一路东进,毫无意外地在偏关河下游,迎上了杨再兴。

当将近二十万的契丹精锐,碰到仅仅只有两万多河朔府卫,驻守的简易据点时,怎么可能客气呢。

耶律欧里思、萧辖剌、耶律佐虏三位契丹大将,一声令下,万马齐谙,寒光粼粼的弯刀,犹如无数翻滚的浪花一般,狂涌猛袭向横加阻拦的河朔大军。

契丹人,显然要以优势兵力,冲垮这个临时阵地,继而横扫朔州。

大战一触即发,十分惨烈。

杨再兴率领的,可都是鄯阳的子弟兵,毫不客气的说,除了朱璃的亲近牙骑,整个河朔地区,就属这支劲旅的战斗力最强,同时也是忠诚度最高的一支府卫。

再加上杨再兴这样一位统帅,这支劲旅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简直无法估量。

这是一位历史上出了名的悍将,一位身中数箭,却仍然厮杀到最后一口气的人豪烈英雄。

商桥之战,杨再兴力战而死,金军得到他的尸体,焚烧之后,共得到箭镞竟有两升之多,可见其烈。

河朔军虽少,却兵雄将勇,岂惧一战。

两军碰撞当日,偏关河畔,杀声震天、直冲霄汉,到了最后,连河水都被鲜血染红了。

契丹人,足足付出了三万多将士生命的代价,才摧毁了杨再兴临时筑建的简易阵地。

若不是尉迟槿,及时派人传令,让杨再兴退往平鲁,历史上的那个杨再兴,十有**还会上演前生悲壮的一幕。

平鲁城,位于鄯阳北面。

当杨再兴率领五、六千险死还生的府卫,进驻城中的时候,城中的守军,也不过只有接近两万人左右。

距离偏关河之战,仅仅相隔一天,契丹人就再次兵临平鲁城下。

偏关河,契丹人以十倍兵力出击,一战损失三万多人,战损比例竟然达到了二比一,三位契丹统帅震惊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一举倾覆朔州的决心。

原因很简单,若是中原其他地方,都像朔州一样,他们以后还怎么肆意叩关。

在他们的认知中,中原人就犹如圈养的奶牛一般,没奶的时候,他们就会冲进圈里,强硬地按倒奶牛,挤点牛奶,甚至将奶牛宰杀,大锅炖肉。

若是这些奶牛,突然有一天,都变成了吃人的凶虎,他们还怎么予取予求。

平鲁城下,契丹人仍旧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敕令麾下,打造简易攻城器械,强攻平鲁。

也许是见识到了杨再兴的勇悍,他们甚至连试探性的搦战都没做,就直接发动了强攻。

当天,平鲁城下,契丹勇士,排成无数的长队,在弓箭手漫天箭雨的压制下,悍不畏死地向平鲁城冲了过去。

若是有人站在高处俯瞰平鲁,就会发现满眼都是皮甲髡发的契丹勇士,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弯刀,抬着简易的云梯,嗷嗷直叫地冲向中间的小城。

城头上,尉迟槿一身银甲,亲临战线。

猩红的披风鼓荡不休,一柄欺雪赛霜般的凤翎大刀,在城头上掀起别样的风景。

放眼处,银甲大刀所过之处,周围立刻形成一片雪海,雪海连绵,淹没无数攻上城头的契丹勇士,带起阵阵腥风血雨、抛飞满天残肢断臂。

杨再兴同样彪悍,长枪泣血、铁甲沐雨,一人兼顾东、北两面城防,硬是杀得契丹人整整三天,都没有拿下平鲁城的迹象。

两名大将身先士卒,其中一人,更是传闻中的未来夫人,这样以身作则的榜样作用,让戍守平鲁的河朔残军,还有无数民壮,个个奋不顾身、忘却生死。

城西,尉迟槿负责的城防,一名民壮突然被契丹勇士,击飞了手中的钢叉,对方还顺势一刀,砍下了他的左臂。

只见这名汉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合身就是一个虎扑,将那名契丹勇士压在身下;情急之下,更是捡起地上的断臂,以断臂为棍子,生生将那名契丹人砸得血肉模糊,死得不能再死。

城北,一名满脸横肉的屠夫,冷不防被契丹勇士,一刀砍瞎了眼睛;只见满脸是血的他,彪悍地从眼窝中抠出眼珠子,一下子就扔进了嘴中,吧唧有声地吞咽了下去。

这骇然的一幕,吓得那名契丹勇士,两股战战,毛骨悚然。

趁着这个机会,胖子屠夫,挥舞中手中的杀猪刀,只是一挥就格飞了对面的弯刀,顺势伸出左手,一把掐住了契丹勇士的脖子,生生将其提了起来,活活将其掐死在半空。

城东,一名退伍的残障老卒,他只剩下一条腿了,即便如此,他仍旧在战友的帮助下,登上了城头,直面契丹勇士。

老卒将身体半倚在城垛上,作金鸡独立状,悍然地拔出久未出鞘的长刀,但凡有契丹勇士胆敢靠近,只见银光一闪,瞬间就会被他砍下脑袋,动作干净利落、十分犀利。

宝刀未老悍如魔,身残不忘戍家国。

如此好汉,如此英烈的人物,也经受不住络绎不绝的袭扰,杀掉一个,又冒出一个;契丹勇士不断地涌上城头,不断地有不知死活的契丹勇士,向他冲去,气力衰竭之下,最终他还是被一名幸运的契丹勇士,一刀插进了心窝。

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名老卒的脸上,没有悲戚,嘴边还勾勒出一抹微笑,口中喃喃地道:“将军,我朱三刀是战死的,我没有给将军丢人,更无愧于河朔父老!”

声未歇,寒光起,一颗人头抛飞急。

那名幸运的契丹勇士,同样没有逃脱厄运,临死之际,朱三刀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溅射而出的血花,喷溅得朱三刀满头满脸都是,一具无头尸体,木然地倒在了朱三刀的身上。

在这冷艳的血雨中,在这满眼刀光剑影的厮杀中,一名老卒含笑而逝。

或许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正如后世一句经典的台词:一名老兵,无需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只需要知道,他曾经征战过的战场就够了。

这样悲壮的惨烈之景,不断地演绎而出,河朔将士、河朔男人,用他们强大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死死地将契丹人,拖在了平鲁城下。

大战绵延,死战三天。

三天之中,杨再兴、尉迟槿,以及鄯阳的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为平鲁、鄯阳两地的百姓撤离,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很多将士,不是他们不够强悍,也不是他们不够英勇,既强悍、又英勇的河朔男子,在平鲁城上不在少数,可他们最终还是战死了。

因为他们人太少,几乎杀上城头,就没有机会走下去,他们不是倒在狄人的悍勇上,而是死在了无休无止的疲累中。

最后一天,河朔无数臣属公认的夫人尉迟槿,顶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摇摇欲坠;她以一介女儿之身,力战三天,衣不解带、身不卸甲,杀敌无数,身中数创。

而就在这天,平鲁、鄯阳、以及两地周围的百姓,全都安全撤往雁门时,郭奇佐立刻传来了撤退的命令。

接到命令,杨再兴第一时间赶到城西,前来接应尉迟槿后撤。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契丹军阵中,一支羽箭,疾如闪电般地奔射而出,犹如黑夜中毒蛇一般,刁钻阴狠地射向转头看向再兴的尉迟槿。

“不!”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杨再兴睚眦欲裂,痛呼失声。

“噗哧”

一抹凄美的微笑,衬托这一簇飞溅的血花,这一刻天地无声,这一刻时间沉凝。

刚刚接到撤退消息的尉迟槿,刚刚卸下紧绷的心神,握在手中的凤翎大刀,尚未扬起,却又无力地垂落而下。

这一箭毫无意外地射进了她的后心,意识模糊的那一刻,这朵璀璨夺目的巾帼之花,望向一脸骇然的杨再兴,再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徐徐地向后仰身倒下。

红裘飞荡、血花飞溅,她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惊骇,有的只是一抹难以割舍的眷恋,还有那飘荡在空中的喃喃低语:“知道吗,傻瓜,我一直想知道,当初渭桥血战,你的感受是什么?”

“知道吗,木头,居庸七天,不眠不休的血战,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可你不说,我就不问!”

“现在,我知道了,可惜,我再也做不了你的”

低语未落,伊人倒下,留给附近所有河朔将士的,只有那一袭如血如胭的红披风,不甘地鼓荡在长风中,似乎还在继续倾诉,伊人那未尽的低喃。

三岁弄刀枪,五岁山风傍,十二闻父亡,十三见君郎,一眼入衷肠,一生不曾忘。

君是戎马将,驰骋在沙场,四季倚窗望,春秋皆黯伤,君渺渭水旁,终日望南方!

得君千里访,不意奸人诓,燕赵犹邻坊,怨君不迎往,万乘踏平冈,君心何曾忘?

幽州又兵荒,将军义气慷,鞑虏寇猖狂,伊人自张扬,纵死又何妨,可怜未红妆。

第二五八章 痛到吐血

尉迟槿,铁一般坚强的娘子,一位勇毅、果敢、大义分明的巾帼豪杰,却在撤退命令到来后的那一刻,中箭倒地,杨再兴悲愤之下,一口逆血夺口而出。狂沙文学网

只见他一个箭步,瞬间就窜到了尉迟槿的边,伸出双手立刻将对方接在手中,满目尽是哀戚、难以置信的茫然之色。

伊人银甲残破,血染征袍,如画般的容颜,憔悴不堪,干裂的嘴唇,几暴出血丝,望着双臂弯中,那几乎没有一丝生气的女子,杨再兴突然觉得,整个天地都暗淡了下来。

这个刚强不阿、从不抱怨的女子,不但是勇冠三军的悍将,更是那人心中的最;或许别人不知道,河东之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对于长期驻守鄯阳的杨再兴来说,他又岂能不知。

朱璃,他的主君,向来言出必行、有诺必践,曾经力排众议,决定先征狄人,再图中原。

可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那人在杨再兴的认知中,有生第一次失言了。

当初,那人一听到尉迟槿的消息,立刻就悖逆了自己的初心,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两位先生的建议,亲临河东;外人或许还认为朱璃是趁虚而入,蓄意摆了李克用一道。

可郭奇佐、郭崇韬和杨再兴等人,却心知肚明,那人可不是真要算计李克用的,他不过是想将尉迟槿接回朔州罢了,这虽然不是全部原因,却必然是主要原因。

可如今这位坚强的女子,在满天飞矢之下,慢慢地凋零了,她的生命,犹如清荷初露,尚未绽放,就彻底的凋零了,杨再兴在为尉迟槿悲戚的同时,也在深深地后怕着。

正所谓,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王者一怒、血流漂橹,那个人,赫然正是无所争议的河朔之王,他的怒火,不知要用多少生命去填,才有能熄灭。

杨再兴神色木然地将尉迟槿托在手中,走向他的副将,将尉迟槿交到那人的手中,此刻,他持枪的右手,青筋凸暴,满脸尽是死寂般的沉凝,那望向城下契丹人的目光,没有一丝神彩,犹如看向一堆死物一般。

那名副将小心地将尉迟槿接在手中,立刻示意两名牙兵,抬来一张软塌,小心地将尉迟槿放在上面,这才偷眼去看杨再兴的神,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这位杨将军,浑散发着浓郁的暮气,那是一种沉寂、决然的暮气,只是看到对方的这个神,那名副将就知道杨再兴在想什么,准夫人陨,为臣下的杨再兴,不愿独活,他要以死明志。

可眼下的况,根本就不许杨再兴胡来,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剩下的河朔将士,全是凭借着一股意志,才能坚持到现在的。

刚刚接到撤退的命令,他们的那口心气,才刚刚松懈下来,现在的杨再兴,却还要继续率领他们拼杀,这简直就是送死啊。

准夫人中箭昏迷,生死不知,河朔的府兵难道不悲愤吗?

可再悲愤,也抵不住三天三夜,那不眠不休的折磨啊,这个时候若是冲上去,那就是包子打狗,定然是有去无回。

焦急之下,这个副将急中生智,立刻大喊道:“将军,娘子,娘子她还有气息,快,赶紧

救治娘子要紧!”

“什么?”杨再兴死寂般的神,突然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惊诧。

若是副将跟他说什么大道理,杨再兴一准会充耳不闻,可一旦事关尉迟槿,就由不得他不保持理智了。

一听尉迟槿还有气息,杨再兴蹭的一下,就窜到了软塌旁,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尉迟槿的琼鼻下方,仔细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冥冥中的定数,注定杨再兴不该战死平鲁,尉迟槿竟然真的还保留着一丝气息,虽然细若游丝,但毕竟还是有的。

这一发现,立刻让杨再兴改变了主意,天大地大,对现在的他来说,抢救尉迟槿显然就变成了最大的事。

人一旦有了希望,子就有了盼头,头脑也会瞬间理智了起来,显然,发现尉迟槿有一丝气息,让杨再兴恢复了理智。

“你们小心点,尽快整理一辆马车,我们要尽快撤往鄯阳。”恢复理智的杨再兴,立刻慎重地向着抬软塌的两名牙兵嘱咐道。

“诺”将军放心,两人同样一脸沉凝,神十分慎重。

“通知兄弟们向南撤退,在鄯阳,先生早就为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宴,该死的契丹狗贼,他们就等死吧。”杨再兴狠地斜睨了城外一眼,愤愤不平地命令副将道。

“诺。”杨再兴终于恢复了理智了,副将暗中松了一口气,口中却立刻应命道。

就在尉迟槿中箭扑倒之前,远在幽州的朱璃,刚刚从一个犄角旮旯之地,找到了受重伤的尉迟信,还有一普通府兵打扮的李可举。

朱璃当即就嘱咐医师,为尉迟信仔细诊治,随后,他才搀扶起一脸惶然、形若惊弓之鸟般的李可举,进入了军中大帐。

军帐之中,当几人谈到范阳陷落的疑点时,李可举突然变得一脸愧然,两行浊泪瞬间喷涌而出,大哭道:“都是老夫的错啊,都是老夫的错啊。”

“李公,李公,李公且莫如此,刘仁恭和李全忠,已经全被晚辈bi)入了平州,契丹、奚人一溃千里,短期之内,他们怕时无法、也不能再有作为了,李公还请看开一点。”朱璃连声安慰道,只是生就不是哄人的料,言辞多少有点生硬。

李可举良久才恢复过来,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缓缓地道:“年前,有个女人来见老夫;她说,老夫空有显赫的地位,却连个得力的大将都没有,为老夫征战四方的大将,全都是从河朔借来的,一旦朱璃你要夺取范阳,简直就易如反掌。”

此言一出,朱璃神陡然一震,这个问题,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却很少有人会当着李可举,或朱璃的面提起。

河朔的文武不说,那是因为他们的主君,在弱小的时候,受了人家李可举的恩惠,投桃报李,朱璃派出干将,为李克军东征西讨,主要就是为了报答当初的恩义,若是他们建议朱璃吞并李可举,无异于陷朱璃于不义,以朱璃的格,谁敢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

而李可举的部下不说,那是因为他们没脸说,为人臣,却不能为主君分忧,他们怎么好意思开口,当然,不提此事之人,大多也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可如今,却有人当着李可举的面,挑明此事,而且非常直接,这对李可举来说,无异于在他的心头上,狠狠地剜上一刀啊。

只见李可举望着朱璃,继续道:“当时,李全忠早已岌岌可危,等老夫灭了李全忠,四下强邻,就只剩下南面的王处存、王镕,以及西面的你了啊,她的话,让老夫不得不考虑一下,将来应该如何同你相处。”

“老夫的父亲本是回鹘阿布思部的叶护,正所谓饮水思源,在苦思无果之际,老夫就想到了阿布思部,这才有了邀请葛舒禄进驻范阳之举。”

“老夫的体里,虽然流着回鹘的血,却生在汉土,长在中原,根本就不知道父族的那些回鹘人,竟然如此野蛮,进驻范阳不久,就给老夫捅了个大漏子,致使老夫犹如丧家犬般地四处逃窜,若不是信儿,恐怕老夫早就首异处了啊。”说道这里,李可举满脸苦涩,神激动,几不能自抑。

“喂,你这老穷酸,只凭一介jiàn)人之言,竟然就怀疑我大兄,真是死不足惜。”李可举亲口说出这段秘辛,未尝没有和朱璃推心置腹之意。

朱璃闻言,尚在沉思之中,可边上的朱琊一听这话,就立马火了,张口就指着李可举大骂出声,“当初,二十万狄人大军叩关居庸,是谁帮你退敌的?”

“范阳被围,又是谁给你解围的?”

“我大兄体力行的种种,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对你这老穷酸的赤诚吗”

“放肆!”朱琊气呼呼的越说越来劲,还未等他说完,就听一声暴喝,吓得他猛地一缩脖子,这才循着声音,看向了朱璃。

只见此时的朱璃,满脸狠戾,那暴怒的神,几乎都能将胆小的人,吓个半死,一看自家大兄如此神,吓的朱琊再也不敢吭声了。

朱璃是真的火了,李可举可是他敬重的人,虽然对方这次对他起了猜忌之心,可人恒无过,过而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现在自己敬重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弟弟肆意辱骂,他岂能不怒,朱璃一脸冷然地看向朱琊,厉声道:“道歉,马上!”

说来也奇怪,朱琊来到这个世界,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朱璃这个大兄,他对朱璃,那是源自骨子里的依赖,还有源自血脉中眷恋,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朱璃一人,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一般。

一见朱璃火大,朱琊立刻变得有点讷讷了起来,嘴中不断地咕哝着什么,却又不敢违逆朱璃的命令,正准备向李可举道歉时,突然一口鲜血喷溅而来,猝不及防之下,喷得朱琊满头满脸都是。

这突兀的况,不但惊呆了朱琊,也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循着鲜血喷溅的方向,众人看到,朱璃蓦然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满额都是涔涔而下的冷汗,那是心痛若碎般的感觉啊。

若是有人记录下,尉迟槿中箭扑倒的时间,就会发现,这个时间,正好就是朱璃无故喷血的时间,这一刻,朱璃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他刚刚失恋之后的时光。

无所适从、形若走尸,似乎突然丢失了所有,连整个世界都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第二五九章 空城其外、入瓮其中

鄯阳,将军府。狂沙文学网

郭奇佐、杨再兴、荆铭等人,面色沉,全都紧张地注视着一个人。

这人正是董凝阳,燕山刘海蟾的得意大弟子,受命护佑朱璃家人,才驻留鄯阳的修道高手。

现在却被郭奇佐征用了,也幸好如此,这才能及时为尉迟槿诊断伤势,否则,尉迟槿绝对撑不到开阳。

而董凝阳此时,正在行功全,只见他通体上下,就跟坐在老式的蒸笼上似的,真气弥漫,全神贯注地在为尉迟槿运功bi)毒。

黑色的毒血,不断地从尉迟槿的嘴角涌溢而出。

尉迟老夫人临行前,特地为女儿留下的一个小丫头,那个名叫豆芽的小娘,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为自家娘子,不断地擦拭着嘴角的污血,口中还小声地念念有词。

一会儿祈求满天神佛,保佑自家娘子平安无事;一会儿又十分怨毒地诅咒起契丹人,不得好死;继而还会破口大骂,她虽然不敢直接大骂朱璃,却可以指桑骂槐,意指朱璃,果然是尉迟槿带出来的,就是有种。

对于一个小娘,诽谤他们的主君,旁边的郭奇佐、杨再兴、荆铭三人,尽皆脸色难看,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佯作充耳不闻状。

半晌之后,尉迟槿嘴角溢出的血色,由黑转红,董凝阳才缓缓地收功站了起来,神十分颓然,面色也很难看。

“怎么样?”郭奇佐立刻紧张地问道。

尉迟槿不光是朱璃的心上人,她还是郭奇佐的老友,无论是于公于私,尉迟槿的安危,郭奇佐都十分担心。

此言一出,八双双眼睛,刷的一下,瞬间全都集中到在了董凝阳的上,巴巴地望着他。

董凝阳环顾了众人一圈,无奈地叹息道:“一箭破心,毒入心脏,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护住娘子的心脉,勉强维持了一息尚存;但这个时间绝不会长久,最多只能维持七天。”

“七天?”郭奇佐闻言,双眉皱得更紧了,只是稍一思忖,就立刻追问道:“星辰子前辈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不如立刻将娘子送往开阳,让前辈再诊断一番。”

董凝阳闻言,摇了摇头,笃定道:“师叔他老人家,功力较在下更为深厚不假,可我们燕山,救死扶伤的功夫,都是一脉相承的。”

“以贫道今时的医术造诣,都没有办法可想,恐怕师叔他老人家,也同样不会有好办法,不过,师叔或许可以将娘子的生命,维持的更久一点。”

其余四人听了,神一片黯然,小丫头豆芽,更是绝望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无声的哽咽了。

郭奇佐看了董凝阳一眼,奇怪道:“怎么会如此严重,血色不是已经变红了吗?”

董凝阳同样看了他一眼,艰难道:“毒入心脉,不断扩散,即使贫道将感应到的所有毒素,全都bi)了出来,可依旧还有余毒,潜伏在深处,久而久之,心脉僵化,娘子怕是”

对于郭奇佐、杨再兴等人,他根本无需隐瞒,毫无保留地自己的诊断结果说了出来,虽然语意未尽,但言下之意,几人无不了然于心。

凝神旁听的荆铭,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或许将军有办法也不说定,将军曾治愈过瘟疫,还曾治愈窦五经的夫人,据听说,将军的手段十分神奇,几乎药到病除。”

关于朱璃的神奇医术,朔州文武大多只是风闻,见过的人非常少,只有寥寥几人,除了五经博士窦禹钧夫妇外,就只有孟绝海和史俨两人了,可这四人,全都三缄其口,不置一词。

不过,不管有没有,这都是个希望,郭奇佐闻言,立刻就有了决定,连忙道:“这样吧,荆铭,你立刻遣人前往幽州,向将军汇报娘子的况。”

“诺”荆铭连忙应道。

他又转头看向杨再兴,慎重道:“杨将军,你立刻护送娘子前往开阳,莘署令也在开阳,以她的医术,说不定也有治愈的可能。”

“诺”杨再兴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送走了杨再兴、尉迟槿,郭奇佐一脸沉地转过头来,森然地自语道:“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将你永远葬在这里。”

“偏关县的数万百姓,以及偏关河、平鲁战死的数万将士,都不能白死;竟然还敢使用毒箭,致娘子于生死未卜,不可饶恕、绝不可饶恕!”

森然、狠的口吻,骇得边的董凝阳,激灵地打了寒颤,一脸重新认识郭奇佐的神,偷瞄了对方一眼。

心中暗忖道,看来这个人畜无害的郭先生,也绝不是善茬,那些契丹人,就自求多福吧。

鄯阳城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差契丹大军送上门来了。

平鲁一战,河朔一方损失惨重,连公认的准夫人尉迟槿,都落得个生死未卜的下场,可见战况惨烈。

然而作为攻城一方的契丹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杨再兴撤出平鲁城后,契丹人攻进了城内,结果连根毛都没捞到,整个平鲁城,空dàng)dàng)的,连一个百姓的人影都没有,在他们看来,这是汉人的坚壁清野策略。

查点一番损失后,耶律欧里思、萧辖剌、耶律佐虏三人,脸色同时沉了下来,无他,三天攻城,契丹一方折损了四万余精锐,这还不算伤员。

他们将近二十万精锐入侵朔州,仅仅遭遇了两次大战,而且对手的规模并不大,却葬送了整整七万余儿郎的命。

几乎将近一半的精锐都快打没了,这让他们不得不慎重起来,三人无不忧心忡忡了起来。

在历史上,耶律欧里思,曾任大辽南相;而萧辖剌,曾任大辽北相,如今这两人亲自出马,还折损这么多,这让他们何以堪啊。

更何况,耶律佐虏,更是新近冒出来的,契丹不世出的猛将,此次南下,文武齐心,可战果却令人齿冷,他们岂能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吗?

鄯阳再望,若是就此放弃,他们也绝不甘心,只好在平鲁城修整了两天。

第三天,契丹大军就开到了鄯阳城下。

可见到偌大的鄯阳城,三名契丹大将傻眼了,什么况?

只见高大、敦厚的鄯阳城,四门大开,通过城门,一眼就能望到城中笔直的长街,空dàng)dàng)的,除了几位负责洒扫

的农夫,旁若无人般地清扫之外,其他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

有风吹过,呜呜咽咽的嘶鸣声,清晰可闻,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为首三人不疑惑了起来。

鄯阳城头,倒是可以望见三道风轻云淡的影。

其中一人,白衣如雪、曳髫纶巾,跪坐中间,正在悠然地弹奏着古琴,琴声悠悠,渺远山之旷达,徜瀚海之辽阔,清朗激越,无不彰显抚琴者,那豪迈、奔放的心。

白衣人右边,伫立着一名面罩鬼面,只手按剑的森然死士,其人冷,犹如丛林间的一条,擅于潜伏的毒蛇。

他的左边,是一名道髻峨然、灰袍猎猎的抱剑修士,其人超然物外,一派洒脱。

左右两名剑士,尽是一副快要睡着似的神,似乎正沉浸在琴曲的意境之中。

耶律欧里思望着这副场景,神色晴不定地问向左右:“那个抚琴的白衣人是谁?”

听到契丹大人物的问话,一直犹如哈巴狗似的吕勇,立刻探出头来,满脸谄媚道:“夷离堇阁下,那人正是河朔第一先生、朱璃麾下第一谋士,郭奇佐。”

“谋士?”萧辖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这个谋士,莫非是想给我们摆个空城计吗?”

“照弧画瓢,就怕画虎不像反类犬吧!”

萧辖剌这么一说,旁边的耶律欧里思、耶律佐虏、甚至是吕勇,立刻看出了一些苗头,眼前的场景,不正是记载上描述的场景吗。

四门大开,满城望穿,白衣羽扇、一曲高山,不正是诸葛武侯当初吓退司马懿的场景吗。

“哈哈哈,哈哈哈!”耶律佐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城头上的郭奇佐,似乎喘不过气来似的道:“我看、我看他,他这个第一谋士,应该称为、称为第一狗才是,哈哈,笑死我了,生搬硬、纸上谈兵,莫非他认为,我等也会像司马懿一样白痴吗?”

“哈哈哈,佐虏兄所言甚是,真是吓我一跳,儿郎们,给我进城。”耶律佐虏所言,直入萧辖剌心头,闻言后,后者立刻附和了耶律佐虏一句,随即就敕令麾下进城,俨然一副,如此狗阵仗,若是真的被糊弄了过去,那才是蠢货吧。

随着萧辖剌的一声令下,数万契丹勇士,嗷嗷叫着,策马就向鄯阳城门冲了过去。

或许是这个动静,终于惊醒了城头上的三人,只见那名白衣青年,再也顾不得抚琴了,一副计策被看穿,而惊惶失措的神,“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拔腿就向城内跑去。

他旁的那两个“装模作样”的武士,也“吓坏”了,再也不敢“装”了,尾随着青年,转眼就消失在了城头上。

如此一幕,正好落在契丹的三员大将的眼中,他们更加笃定,萧辖剌的猜测没错,那个所谓的鄯阳第一谋士,只是狗骗子,简直就是赵括的嫡传弟子,空口白牙、纸上谈兵。

郭奇佐、荆铭、董凝阳的一番作秀,对契丹三员统帅来说,显然起到了稳定心神的作用,心思倏定,三人立刻加紧催促起麾下儿郎来,那神,唯恐就怕郭奇佐跑掉了似的。

第二六零章 关门放火、烈焰焚城

当耶律欧里思、萧辖剌等人冲进城中时,立刻引起了莫大的恐慌,只见数波扫大街的民夫,撒腿就跑,看那方向,似乎正是向着大片的民居中逃窜而去。狂沙文学网

其他方向,也有各色装扮的民夫,神闪烁地向着家中奔去。

汉人的百姓,终于见到“猎物”了,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终于将一颗心,彻底地放了下来。

鄯阳城中的百姓,似乎并没有迁移走啊,不过,在他们想来,既然郭奇佐这个鄯阳头号谋士都没走,百姓没被迁移,也是理之中的事。

刚才他们在城外,之所以没有看到这么多百姓,一定是被郭奇佐勒令隐蔽了起来,现在大军进城,这些躲在暗中的百姓,慌乱逃窜,倒是不足为奇。

主动脑补了该有的可能,三人果断地放纵起麾下来,示意那些冲进城中的契丹勇士,不要顾及,开始劫掠吧,抢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鄯阳城中,只是盏茶功夫,就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听在萧辖剌等三人耳中,他们还以为,这是麾下掠夺百姓,引起的民夫反抗造成的,根本无需在意。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这些民夫打扮的人,到底是什么份。

其实,他们大多都是从平鲁撤下来精锐府兵,其中还夹杂着无数鬼卫,郭奇佐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按令行事罢了。

这些人躲藏在巷道中、拐角处,只要看到契丹骑兵露出头来,他们就会立刻就施展杀手,偷袭也罢,放冷箭也行,怎么方便怎么来。

一击之后,不管得没得手,这些人就会立刻再次钻进胡同、巷道中,继而一边扰着契丹骑兵,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城南方向,飞纵而去。

兵临鄯阳城下的契丹骑兵,可不再少数,即便折损了六、七万人,现在应该还有十来万人,如此庞大数量的敌人,涌入鄯阳城,怎么也得需要点时间啊。

郭奇佐想要一口吃下所有契丹人,就必须让这些悍卒、杀手,弄出动静,借机拖延时间,以便让更多的契丹人涌入城中。

不提街道、民居、小巷中的战斗,零零星星地爆发着,再说郭奇佐。

这个时候,郭奇佐带着董凝阳、荆铭二人,故意佯作无头苍蝇一般地,到处乱闯、四下乱撞,不过,无论他们怎么佯作慌乱奔逃,都始终保持着,让自己的影,始终不脱离三员契丹大将的视线。

萧辖剌三人,一看到郭奇佐的影,果然起了争功之心。

这也难怪,对于契丹大将来说,鄯阳城中,朱璃无疑就是最大的那条鱼,可惜这条大鱼,现在却远在幽州,注定没他们的份儿了。

眼下这位号称鄯阳第一谋士的郭奇佐,显然就成了三人眼中的香馍馍,只要拿住此人,自然是大功一件,三人岂能不动心。

一看到郭奇佐,三人几乎立刻就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那形,就犹如三个色鬼加流氓的混蛋,突然见到了一位风无限的美女一般,疯狂地冲了上去。

这一追击,可就兜起了圈圈来了。

鄯阳城,早已不是五年前的样子了,经过五年来持续不断地扩建,鄯阳城几乎扩充了数倍,三人虽然追的急切,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追上的。

再加上郭奇佐似乎故意带着他们绕圈圈,更加让他们干着急不起火。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三人才不分先后赶到了将军府门前,郭奇佐显然已经进入了将军府,倒是让契丹的三员大将,率领麾下,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死死地将郭奇佐堵在了府中。

可三人若想立刻进入将军府,也不是简单的事,原因很简单,将军府的大门前,严阵以待着数百名精锐的府兵,悍不畏死地挡在那里,在只有一个大门的况下,三人一时半会根本攻不进去。

又继续花费了半个多时辰,三人终于拆倒了围墙,这才攻破了第一道防线,进入到将军府前院。

前院和后院仅仅只有一个通道,正是平时用来议事的客厅,院墙拆倒后,残余的府兵,立刻退守前厅,让契丹人不得不再次迎着头皮狂攻一番。

如此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岂是契丹人说攻破就攻破的,更何况前厅可是两道墙,即便契丹人拆房子,也得需要一些时间。

正在前厅激战正烈的时刻,后院的一处凉亭中,郭奇佐面色淡然地稳坐其中,他的旁边站着荆铭,至于高去高来的董凝阳却不知去向。

大概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董凝阳若飞鸿,风一般地飘落到了凉亭之中,拱手就向郭奇佐汇报道:“先生,契丹精骑,差不多全都进入城中了,先生可以撤退了。”

郭奇佐闻言,漠然地站了起来,冷然道:“不急,还要麻烦道长走一趟,将命令传给暗中的将士,半刻钟后,让他们立刻放下坠龙石,彻底封死鄯阳城四门。”

董凝阳闻言,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真是够狠的,这个书生,果然不做则已,一做之下,必然不留余地。

不过,他却不敢怠慢,连忙道:“举手之劳,先

生不必在意。”

话音未落,只见他即刻施展法,犹如一股青烟似的消失在了小亭之中,一直望着董凝阳消失在将军府中,郭奇佐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旁的荆铭道:“坠龙石坠落之际,就放响箭,通知暗中的人立刻纵火,然后撤离。”

“诺。”荆铭连忙应道。

其实这个时候,早有契丹的勇士,发现了民居早空的况,可是上报之后,虽然令萧辖剌三人疑惑,却苦思无果。

居民已经走了,可是偌大的城池却留给了他们,若是单论兵力,契丹人的兵力,远超过留守河朔的大军数倍,郭奇佐能在城中做什么呢,三人苦思不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逐次传来,三声巨大的轰鸣声。

声音宏大而浩远,仿佛有天际的流星,坠落到地面上一般,震颤得地面都为了摇晃不已,这突然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城中契丹勇士的惊疑。

不久之后,一名契丹斥候,立刻一脸仓惶地从远处飞马而来,尚未来到将军府门前,他就飞从马上跳了下来,一副火烧股似的向府内跑去。

待在将军府中,正在萧辖剌三人,满脸惊疑不解之际,那名斥候就匆匆赶了过来,几乎刚一见面,斥候就立刻拱手道:“将军,将军,祸事了,东、西、北三方城门,突然被巨大的岩石堵住了。”

“被岩石堵住了?”萧辖剌闻言,神略显凝重。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妥,不过还未等他们想明白,只听后院之中,立刻响起“嗖、嗖、嗖”的三生鸣箭之声,声音未落,三支火箭,就骤然窜入了空中。

火箭也是信号,不但藏在暗中的鬼卫明白,连契丹的三名大将也明白。

鬼卫明白,就立刻从藏处窜了出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放起火来;可契丹的三员大将明白,却不知这三支火箭,到底要传达什么。

在他们想来,契丹精锐以优势兵力,入驻城中,他绝不认为,河朔军有胆量关起门来,和他们硬拼。

“难不成,那个所谓的第一谋士,打算将我们堵在城内,让我们饿死不成,是不是太天真了?”萧辖剌不信邪地嘀咕道。

“不可能,形诡异,还是小心为上。”耶律欧里思,一脸沉地否定道。

后院出的火箭,显然不是通知援军用的,朔州的军力,他们通过吕勇,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现在的鄯阳,根本就不会有援兵。

戍守雁门、宁武的府卫,根本不可能过来,毕竟,朔州失守已成定局,河朔军方,绝不愿意看到,因为增援鄯阳,而被契丹人钻空子,从而再丢了代州吧。

没有援军,郭奇佐就不是打算和他们硬拼,既然不是硬拼,那这火箭通知的,必然是郭奇佐准备的后手,可郭奇佐的后手到底是什么,萧辖剌三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在三人疑惑不解之时,戍守在将军府前厅的河朔将士,突然潮水一般撤进了后院,那可是后院,也是他们一早就想攻进去的地方,现在这些府卫竟然不放弃了戍守,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这种疑惑,三人不等麾下提醒,就立刻率部冲了进去。

偌大的内院,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刚刚从前厅撤下来的府兵,正神色匆忙地通过后院的拱门,向着后花园中撤去。

以萧辖剌为首的三人,不敢怠慢,连忙率部跟了过去,刚刚进入后花园,放眼看去,就看到白衣纶巾的郭奇佐,正神色淡然地站在假山一侧,神色漠然地望向他们。

在郭奇佐的侧,假山的前面,一个黝黑的大洞出现在了地上,所有从前厅撤到后花园的府卫,飞跑到洞口旁,毫不犹豫地就纵跳了下去。

“哪里走,给我留下。”为猛将的耶律佐虏一声大喝,正要挥武者长戈,冲将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郭奇佐冷冷地开口了:“既然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掠汉土,可见你们是多么钟这片土地,既然来了,就留下吧,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吧。”

话音未落,郭奇佐本人,就被边的董凝阳,一把揽在手中,纵跳进了地洞中。

最后还戍守在洞口的荆铭,鬼面下的眼眸,森地看了众人一眼,同样冷冷地道:“这是地道,可以通往城外,若是有胆,不妨跟下来试试。”

说完,他同样毫不犹豫地纵跳下地窟之中,留给契丹人的,只有一道森森的挑衅之声,依旧飘dàng)在半空,经久不散。

“什么意思?”耶律欧里思突然转过头,看向神色有点惊疑不定的吕勇,急声问道。

吕勇的神色,同样十分难看,因为他的背叛,致使偏关县数万百姓,被契丹人劫掠一空,尸横遍野。

原本他还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扳倒朱璃,从而向契丹人,交上一份够分量的投名状,以后就可以前往大都,逍遥自在地过完下半生。

可眼下的形,让他意识到,郭奇佐等人,其实早有准备,比如这个将军府花园中的地洞,谁也不知道通往何方。

正在他犹豫着,

该怎么回应耶律欧里思的问话时,突然又是一声巨大轰鸣声传来,根据声音的波动,可以确定,这是从城南的方向传来的,显然,郭奇佐最后连城南的城门也给堵住了。

引契丹大军入城,却将鄯阳城四道大门全都堵死,这个郭奇佐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就有一名契丹骑士,一脸死了孩子的形,哭喊着跑来禀报道:“将军,祸事了,火,到处都是火,连空dàng)dàng)的地面都燃起了大火,很多兄弟都陷火海,根本就冲不出来啊。”

眼睁睁地看着郭奇佐从自己的眼前跳下地洞,可列位的契丹将士,却没有一个人敢追下去,心里说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不开眼的跑来哭诉,立刻就惹恼了比起暴躁的耶律佐虏,只见他向前疾行几步,一把拽住那名前来禀报的契丹骑士,大怒道:“混蛋,什么火不火的,劫掠的时候,难道你们没放火吗?”

可契丹人中,也并不是都像他一样鲁莽、无智的,只见耶律欧里思和萧辖剌二人,一听到那名骑士的禀报,就立刻抬头向天空望去。

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这个时候,整个鄯阳城的上空,一片火红,四月初的暖阳,似乎都被映衬得,比三伏天的烈还要红艳。

这得需要怎么狂猛的火势,才能造成如此的异象啊,莫不是整个鄯阳城,都燃起了大火?

这个时候,萧辖剌、耶律欧里思二人,终于明悟了郭奇佐的用意了。

火烧鄯阳,这个狠毒的白衣男子,竟然将整个鄯阳都付之一炬,他的心里,是多么痛恨契丹人啊,为此不惜赔掉整个鄯阳城。

对于整个河朔来说,鄯阳城无异于国都啊,这个郭奇佐,为了致他们于死地,竟然连国都都敢烧。

脑子转得比较快的萧辖剌,突然低头看向了地上,他们城的时候,没怎么在意,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响起,刚进城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整个鄯阳城,似乎都被一层细碎的干草,给遮盖着。

碎草遮城,到底想掩盖什么呢?

萧辖剌只是用皮靴轻轻地一搓地面,突然发现,细碎的干草下方,竟然全是湿漉漉的地面,那湿漉漉、油汪汪的地面,终于解释了为什么连空dàng)dàng)的长街,都燃起了大火。

进入城中,契丹人率先想到的就是劫掠,然后就是抓住郭奇佐这个二号大鱼;谁曾想到,问题竟然会出在地面上。

也就是说,整个鄯阳城的地面,全都被狠的郭奇佐,让人注入了火油,他是真的想将契丹十余万大军,一个不留地全部烧死在鄯阳城中啊。

这个发现,不但萧辖剌发现了,耶律欧里思同样也发现了,发现了火油,也等于明白了郭奇佐的用心,再次抬起头来,二人相顾骇然。

这个时候,仍旧没有回过味来的耶律佐虏,还犹自疑惑地道:“又没下雨,干草之下的地面,怎么都是湿的?”

“混蛋,那是火油,整个鄯阳城的地面,都被浇上了火油,你这个白痴!”萧辖剌有点不淡定地,突然歇斯底里地冲着耶律佐虏大声嘶吼道。

“什么,火油!”耶律佐虏,突然醒悟了过来,这才突然转头,看向鄯阳的天空,骇然道:“那不是我的儿郎,劫掠之时纵的火?”

耶律欧里思、萧辖剌满脸铁青地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两者皆有了,不过他们麾下的那些契丹骑士,这次纵火,可是坑了他们自己了。

摆在契丹人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郭奇佐等人留下的地洞,可他们敢进去吗,不说洞里有没有埋伏;就是郭奇佐派人在洞口,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他们这些人能走脱得了吗?

四月的天,微风徐徐,鄯阳城中的火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旺,原本横贯城中的朔河,也被截断了水流,整个水面上,都飘曳着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大火汹汹,炙烤着一片苍穹,涌入城中的契丹勇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形若醉汉一般,歪歪倒倒,但很快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随着大火的越来越旺,当整个鄯阳城都变成一片火海的时候,十余万的契丹大军,也不过只是烈焰中的一堆燃料罢了。

即便有幸运的契丹勇士,找到了可以躲避的地方,也被炽的温度,给烤熟了,是真的熟了,鄯阳城上空,不但汹涌着无尽的火焰,还若有若无地飘dàng)着香。

当大火蔓延到了将军府时,契丹的两大名相,和一名猛将,再也顾忌不了地洞是不是危险了,一头就钻了进去,不进去就得被烧死,他们有的选吗?

烈焰焚城,大火肆虐,到了最后,火苗猛蹿数丈高,仿佛似要烧掉天空,焚化流云,整个鄯阳城,别说是人,就是朔河之中的鱼,都被蒸熟了。

往雄伟、高大的鄯阳城,彻底淹没在火海之中,不但带走了鄯阳百姓,五、六年的劳动成果,也带走了十几万契丹大军的生命,谁说没有援军就不能大胜仗。

郭奇佐一战惊天,四海名扬。

第二六一章 卿若大去、我亦不弃

一骑绝尘意萧萧,咽泣随风人枯槁;

浴水千里一夜返,一步啼血一步摇。狂沙文学网

开阳在即,一名金盔玄甲、风尘仆仆的人影,混着满的晨露,“噗通”一声,猛地从战马上摔了下来,正好就摔在城门的不远处。

只见那骑士下的那匹,殷红如火的灵驹,一见主人摔落在地,立刻就猛地一个人立而起。

“昂嘶嘶”

继而“咚”的一声,落下前蹄后,掉过头来,就立刻一溜小跑到主人的边,焦急地用马嘴,不断地撅着摔落的骑士,似乎在不断地呼唤着主人的醒转。

戍守在城门口的几名府卫,突然看到了这一幕,有机灵的,好奇地盯着红云一般的灵驹,惊疑道:“那,那不是将军的坐骑吗?”

“是啊,我也觉得眼熟。”另一名同样直愣愣地红马的府卫,连忙应和道。

“过去看看。”一人提议。

“好”

当两名府卫,带着满脸的疑惑,走上前来,安抚了一番红马后,就将朱璃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一张脸孔,可不就是朱璃吗。

“是将军!”一名府兵惊呼道,声音未落,他就不顾一切地伸出大拇指,使劲地挤按着朱璃的人中。

一听到这声惊呼,城门口的所有戍卫,连门都不守了,呼啦啦地一窝蜂拥了上来,死死地将朱璃护在了中间。

“将军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一名府兵担心道。

“嘴角还有血迹!”一名老卒,率有所思地低喃道。

“上没伤,不像是大战造成的。”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在那名府卫的挤按之下,朱璃终于悠悠地醒转了过来,看到周围一双双担忧的眼神,以及他们上那标准的河朔制式甲胄,朱璃放下心来,苦涩地向他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放眼望去,此刻的朱璃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得都能清晰地看到血丝,在那干裂的嘴唇上,还残留着紫黑色的血渍。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现在早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满眼尽是晦暗、沉慕之色,给人的感觉,就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

接到尉迟槿重伤垂危的消息,朱璃当即就是一口喷天血溅喷涌而出,继而就是立刻飞出,策马就向开阳狂奔而来。

出发之际,还有数千越骑跟在他的后,可是赤兔的速度向来极快,它似乎感受到了朱璃的焦急,这匹通灵神驹,丝毫没有顾惜自己的体力,飞窜如电,一骑绝尘,沿着桑安河,一路逆流而上,远远地将其他人甩在了后。

悲恸、哀伤、自责,再加上心急如焚、抱恨不已的心,让他不断地呕出口口逆血,正常人吐了这么多血,估计早就死翘翘了。

幸亏他的躯经过无数灵果、灵药的滋养,即便这样,他也是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之中,摇摇坠地硬是撑到了开阳。

“将军,你,你没事吧?”有府卫看着这样的朱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璃在府卫的帮助下,勉力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问话的府卫肩膀,一时之间竟然连口都张不开了,只能轻轻地摇摇头,以示安慰。

在府卫的指引下,朱璃来到了开阳县府。

县府的内院,挤满了人,尉迟老夫人眼袋红肿、几昏厥的状态,看得朱璃内心又是一痛。

这位老夫人,一直都是一个开明的母亲,她本人对朱璃无所谓好恶,却因为女儿的原因,愿意接受朱璃的安排,甚至支持尉迟槿的选择;一句话,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郑氏抱着苦着小脸,老老实实的朱凪,陪在尉迟老夫人的边,小声地安慰着,间或就连她自己,都会忍不住地流下两行清泪。

朱淳神色沉凝,不住地向郭崇韬小声地询问着什么,就连朱璃的到来,都没有好脸色看他。

朱璃的妹妹,朱凝儿同样泪痕未干,看到鬼一样出现在眼前的朱璃,心中更加难受了,眼中的泪滴,再次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潸潸而下。

后院的厢房中,星辰子、莘七娘鱼贯而出,见到二人,朱璃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期翼,可结果注定让他失望,二人皆是一脸难看地冲他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却又那么残酷,让朱璃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落空,突然之间,他似乎再次回到了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孤独无助,浑充溢着无尽的绝望气息。

看到二人摇头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凉意,涌自心底,瞬间就直惯头顶;四月的天,意融融,而他,却似乎置于无限森寒的冰天世界。

周围的人群,似乎越来越远,忽然犹如海市蜃楼般的幻景,让人可望不可及。

一个连自己心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

这一刻,一个突然的决定涌上了他的心头:卿若大去,我亦不弃,黄泉路上,再结连理。

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甚至活得稀里糊涂,前生的朱璃,曾一度也迷惘在这个问题中,后来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虽然不一定对,但他觉得,人就应该这样活着。

男人,活着不是为了勾三搭四,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更不是为了创建辉煌的事业,活着,只为了守护,守护边那些,自己、和自己所的人。

他一直这么认为的,也一直竭尽全力地去做,可是现在,自己守护的心之人,就要西去,他还有什么资格谈“守护”二字。

“进去看看吧。”莘七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朱璃前,望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朱璃,不语带哽咽地柔声道。

星辰子同样看出了,朱璃状态的不对,不过对于这种因感而引起的伤,他一个活了近一百多年的老处男,肯定不会懂,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

尉迟槿的边,此时只有豆芽一抽一答地在护持着,不是别人不来看顾,而是这里,必须保持肃静。

看到形容饿死鬼一般的朱璃,原本就泼辣的小丫头,竟然连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璃不尉迟槿吗?

只是看着对方的这副形态,小丫头就觉得自己没资格斥责对方了。

朱璃征战四方,将最亲的人,全部安置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后方,这不是守护吗?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朱璃也想不到,吕勇会出卖他

,出卖整个朔州,甚至出卖整个民族。

若是吕勇一直待在朱璃边,朱璃自然能够分辨出他的忠,山海经曾经给他加持过一种灵物,食之使人不惑,虽然看不穿对方的内心,却能够感应对方的真伪。

自从来到朔州,吕勇就一直跟随在武悼边,甚至调到偏头关,朱璃也不曾见过他,这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

朱璃的到来,让小丫头豆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现在她的娘子,将和挚在一起,小丫头自然不愿打扰二人。

榻上,尉迟槿素面朝天,精致的小鼻头,配上翘着的小嘴,显得格外人,即便还处于昏迷之中,犹自彰显出她倔强的个。

长长的睫毛,犹如后世芭比娃娃一般醒目,猛地看上去,就似一副无可挑剔的睡美人图,只是那口,微弱的起伏,彰显出她生命的垂危。

望着伊人,那仙女一般可的容颜,朱璃神恍惚,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

“朱璃,有种就跟姑过两招,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记忆中,初识时,那个顶着丫鬟髻,一点不淑女的彪悍小丫头,每天都准时打到草军门口,十分泼辣地对着朱璃叫嚣道。

“算了,我不跟你打,打来打去也没什么结果,还打个什么劲。”当时的朱璃兴趣缺缺,一点和对方交手的意思都没有。

好男不跟女斗,更何况,二人的武艺只在伯仲间,根本分不出胜负。

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就那么好战。

在洪州守候庞家娘子和妹妹期间,尉迟槿几乎天天都上门堵朱璃,似乎一天不揍他一顿,心里不舒服似的。

仔细想来,那个时候的尉迟槿,可不是为了揍他,所为的只是见他一面。

“朱璃,本公子费尽唇舌为你,为你争取了朔州刺史一职,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一书生装扮,貌赛潘安、颜比宋玉的尉迟槿,在朱璃帮助李可举平定沙陀叛乱后,亲自跑到了北口,直接朱璃邀功道。

“怎么回报,莫非娘子想让我以相许不成?”当时的朱璃,木得可以,无所谓地玩笑道。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窦初开的尉迟槿,前往北口,可不是去向他邀功,所为的只是送他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前往尉迟府拜会的借口,可那个时候的朱璃,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白白浪费了佳人的一番心意。

“朱璃,我问你,在北口的时候,我是不是让你去看我了?”凤眸含怒的尉迟槿,一脸冷然地向着朱璃质问道。

“嗯,娘子当时,确实这样嘱咐过我。”朱璃傻愣愣地应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俏的伊人,怒意更胜。

“不是我不去看你,我是军人,上令之下,必须执行,这个希望你能理解。”朱璃无奈,只得耐心解释道。

“哼,借口,你就去范阳一趟,李公还能处死你不成?”伊人当时不依不饶,那一次,朱璃被迫,不但挂了白旗、答应了无数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才算把对方的怒火消除掉。

往事一幕幕,回首处,归途还在,佳人却将不在。

第二六二章 天时地灵、逆天之物

有人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狂沙文学网

你在流年中打开心扉,

坚强的外表,掩盖着的卑微,

所的人啊,

是不是应该忏悔?

你一如琼玉般的沉睡,

那个男人终于流下忏悔的眼泪,

有时候,

只有疼了才能学会,

学会从回忆中,追觅着有你的珍贵!

望着尉迟槿那如琼似玉般的颜,泪水模糊了朱璃的视线。

对于这位娘子,他拥有着太多的遗憾了。

没有给她浪漫的邂逅,没有给她温柔似水般的甜言蜜语,还要屡屡不解风地惹她生气,这一刻,朱璃的内心是无比崩溃的。

朱璃这一刻万念俱灰,不由得想到,像自己这样的男子,生来就该去出家吧,或许只有如此,才能少惹债,让世间多一个天使,而少一个伤心的红颜。

朱璃做事,从来不后悔,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懊悔,懊悔得几死去,他多么希望,此刻躺在上那个人,是自己啊。

慧极易伤、深不寿,死志萌生,满室黯然。

正在朱璃悲痛绝之际,他意识海中的山海经,突然轰鸣而出,一道虚幻的人影,闪烁而出,尚未来得及看清面孔,就听到“哎”,一道长长的叹息声,骤然响彻意识海。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而朱璃现在的状态,显然就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已经濒临自我毁灭的边缘;不过,这突然响彻意识海的长叹声,倒是让他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

这个器灵,可不是凡俗,是它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朱琊的,连这种闻所未闻的事他都能够做到,在朱璃想来,救活尉迟槿应该不难吧。

识海之中,朱璃的意识体,立刻幻化而出,满脸期翼地望向器灵,恳请道:“前辈,请问你有办法救治槿儿吗?”

“只要前辈能救活槿儿,无论前辈有任何吩咐,即便是刀山火海,晚辈绝不会皱下眉头。”

老道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一脸嫌弃道:“老道就是一个器灵,并非真正的生命体,类似于你前世所处世界中的一个智能程序,有什么要求?”

朱璃闻言,半晌无言,只是神色却愈发沉默了起来,无论是意识体还是外界的体,眼中尽皆一片死灰色,那是死志决然的表现。

看到了这一幕,器灵一惊,不敢在跟这家伙胡扯了,连忙沉声道:“若是你想救活你的小人,办法也不是没有,可这对你以后的影响会很大,很可能会让你失去,成为九五之尊的机会,你愿意吗?”

“自然愿意。”一听老道说有办法救活尉迟槿,朱璃连想都没想,就立刻回应道。

在他看来,只要人在侧,皇帝老子也不换,要知道,朱璃一直都没什么大志向,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奢望,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现在成为河朔之主,都是师傅武悼引导、以及郭奇佐等英魂悉心辅助的结果;他这么拼命地四处征伐,也大多出于民族、大汉的火之心,在起作用的结果。

在他看来,好皇帝岂是那么好做的吗?

权利有多大,就得负多大责任,他并不认为,他能肩负起,复兴民族、中兴大唐的责任。

昏君倒是好做,可有害他人的事,朱璃也做不来。

这是这果断的回应,倒是让器灵愣了愣,皱眉道:“成为九五之尊,那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位。”

“再说了,做皇帝有什么不好,漂亮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举国美色,只要你开口,几乎都是你的,任你宠幸、任你挑选,难道还足以吸引你吗?”

朱璃闻言,严肃地摇摇头,他本来不想跟器灵谈别的,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如何救治尉迟槿,可看着对方一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决不罢休的架势,这才无奈道:“前辈,世界那么大,人有万万种,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观点,也只能代表他自己,你说的那些,可能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晚辈却并不奢望。”

“前辈也知道,晚辈本就是个死人,在原来的世界,晚辈只是个被人抛弃的垃圾罢了;如今侥幸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傻傻地着晚辈,而晚辈也非常珍的女子,岂能还不知足。”

器灵闻言,依旧神闪烁,似乎这个理由,根本不足以让他信服似的。

无奈之下,朱璃只好继续道:“皇帝的女人,多是不假,可历来后宫都是最邪恶、最肮脏、最不堪的地方,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就是人人都想,独占皇帝的那份宠吗?”

“拿一个男人的宠,让无数可怜的女子,争来抢去,真的很好玩吗?”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没碰到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下半造下的孽,终究还是要还的。”

“晚辈有自知之明,也希望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过上稳妥的子,自然不会羡慕你说的皇位。”

朱璃一席话,听得老道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个世上还真有如此奇葩的男子,怪不得他会成为命定之人,所思所想,果然与人不同,简直就是奇葩界的奇葩啊。

“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呢,做了皇帝,你可以对任何人生杀予夺,难道这个你也不想要吗?”器灵不信邪。

朱璃闻言,虽然无奈,但还是耐下子,淡淡地道:“权利确实是个好东西,善用权利来造福别人的人,都流芳百世了,遗泽子孙无数代了。”

“可滥用权利,肆意妄为的人,不是死在了别人的刀下,就是让子孙后代,替他们偿还了造下的孽债,只要前辈仔细研究历史,不难发现这一点。”

“晚辈只是一个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的人,最崇拜的人,乃是闲云野鹤般的真隐士;这些人,天下安宁时,能出来做点实事的,就出来做点实事,不能做点实事的,就自给自足,平淡一生。”

“若是天下不安宁了,他们就会抛头颅、洒血,为国为民,献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才是国之柱石,民族昌盛的万世之基。”

“权利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工具,一件造福国家,造福人民的工具;而不是生杀予夺的凶器,更不是纸醉金迷的依仗,所以对于晚辈来说,权利于

晚辈如浮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让权利掌握在有德之人的手中。”

说道这里,朱璃倒是有点迫不及待了,立刻急切道:“那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晚辈,到底应该如何救治槿儿了吗?”

器灵复杂地看了朱璃一眼,良久才长叹道:“罢了,既然你都不怕影响,老道还担心个毛。”

“想要救活你那小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天时、灵地,和逆天之物。”器灵肃然地回应道。

朱璃闻言,眉头紧皱,天时,这好办,就是选个黄道吉之类的;但灵地、逆天之物,又都是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似乎看出了朱璃的疑惑,器灵继续道:“根据相关记载,‘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字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复出。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可见若是想要救活你那小人,必须带着她前往属地汶山,汶山就是灵地。”

“汶山?”朱璃疑惑地嘀咕道,原来灵地,就是指有钟灵俊秀之地,“莫非晚辈带着槿儿前往汶山,槿儿就能复活?”

器灵白了一眼,满脸都是看白痴的神,看得朱璃几暴怒而起,它这才缓缓地道:“选择汶山,乃是因为那里人杰地灵,你那小人,这么重的伤势,放在正常人上,必死无疑。”

“若想逆天改命救活她,就必须选择一块灵地,然后配合天时,在加上逆天之物,就可让他活过来。”说道这里,器灵满脸肃然。

灵地,自然就是汶山;天时,只要选择恰当,也不是难事,可什么叫逆天之物,这个倒是令朱璃满脸苦涩,疑惑道:“既然是逆天之物,怎么可能出现在世俗之中?即便出现在世俗中,晚辈又该如何去寻找?”

器灵闻言,倒是没有卖关子,痛快道:“逆天之物,你上就有一件,还记得你最近一次斩杀叛逆英魂的奖励吗,就是那山海遗馈。”

经器灵提醒,朱璃立刻想到了一件东西,苍龙之心,不错,应该就是苍龙之心,一念恍然,朱璃连忙道:“莫非前辈说的就是苍龙之心?”

“不错。”

见器灵一脸笃定,朱璃面色难看了起来,因为这苍龙之心,山海经虽说馈赠给了他,,他自己也却没见过,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拿出来。

因此,他再次疑惑道:“可是苍龙之心,晚辈也没见过啊,到底在哪里,还请前辈指点。”

器灵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肃然道:“苍龙之心,如此逆天之物,自然不会赠与常人,放眼整个天下,除了命定之人外,谁有资格获得这样的馈赠。”

“山海经既然说了,将之馈赠给了你,那自然就在你的上。”

“真龙者,皇者也,皇者之心,也叫真龙之心;你以前包括现在,一直都是行走在成为皇者的路上,你不是皇者,自然没有皇者之心,你的心,也不能称之为真龙之心,只能称之为苍龙之心,苍龙之心,就是你自己的心脏啊啊,你愿意付出你自己心脏为代价,去救治你的小人吗。”

第二六三章 月瑶拜师

“你愿意以心脏为代价,去救治你的小人吗?”

这根本就无需再问,以尉迟槿这样的娘子,值得朱璃为她付出一切,自然也包括生命。狂沙文学网

如果注定不能厮守,把心交给对方,让对方活下去,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晚辈愿意,只要前辈告知方法,为了槿儿,晚辈自然无所不可!”毅然的神,加上坚定的话语,彰显此刻的朱璃,是那么的决然。

人之一生,会碰到无数个骗子,亦或是别有用心之辈;但边也会留下一些真心的朋友,这些朋友,才是生命中最可的人。

至于挚,有的人碌碌一生,每天面对的,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对的人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恰当的时间中,这是多么大的福气,犹豫的才是傻帽,该出手时就出手吧;晚了,错过的,可就是两个人。

一位好娘子,绝对可以成就一个男人;但坏娘子,却可以毁灭无数男人,自然也包括她的丈夫。

毕干挖心唤纣王,可惜纣王没醒悟;让朱璃挖心救挚,只要尉迟槿能够活下来,他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看着朱璃那毅然决绝的神,器灵满脸复杂,慨然道:“芒种之前,你带着小人赶到汶山,介时,老道会亲自出手,帮你治好她。”

朱璃用力地点点头,以示记住。

望着朱璃那慎重的神,器灵化的老道,浮尘轻挥,一枚不知名的灵果,当即幻化而出,化作无数光点,沉浸到了尉迟槿的体之中。

“这种灵果,可以吊住她的一口气,芒种之前,可保她平安无恙。”器灵一脸认真地坦诚道。

“多谢前辈。”朱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意识,从意识海中退了出来,外界的朱璃终于恢复了神彩,只见他那似水如云般的目光,痴痴地注视着美若天仙一样的尉迟槿,喃喃地道:“槿儿,你一定会没事的,若是你醒来,一定要帮我照顾好父母,还有弟妹。”

光启元年三月下旬,幽州威武军镇将李全忠,勾结契丹、奚人入关,三方联合,兴兵十多万,肆虐幽州。

时有蔚州镇将刘仁恭,为报父仇,攻陷范阳,bi)走李可举,后与李全忠,狼狈为。

四方联军,浩浩dàng)dàng),西进易州。

四月初,汉、狄联军兵临易州城下。

怀化大将军朱璃,及时援至,伙同其弟朱琊,与狄将搦战于易州城下。

朱璃临阵,力斩三将,趁势突击,以区区两万河朔精锐,硬是杀得近二十万汉、狄联军,大败而溃。

河朔军穷追数百里,杀敌无数,收降数万。

贼酋四人,败逃平州,不欢而撒。

继而,原蔚州镇将刘仁恭,窃伏途中,突击奚人,杀死敌人首领吐勒斯,一举占据营州。

李全忠、刘仁恭、王处存迅速结盟,力抗朱璃,双方于蓟、檀二州,对峙难下。

同月,契丹西路精骑,在河朔叛将吕勇的策应下,攻入朔州。

契丹人,旌麾二十万,所向披靡,两战两胜,先后大败河朔猛将杨再兴、河朔女将尉迟槿,兵临鄯阳城下。

朔州別驾、中州刺史郭奇佐,运筹帷

幄,一招请君入瓮,使契丹大军进入了鄯阳,继而一把大火,让十余万契丹精锐,灰飞烟灭、永葬汉土。

契丹大将耶律佐虏被杀,契丹夷离堇耶律欧里思、萧辖剌,皆被生擒。

北疆一战,河朔军一举歼灭契丹三十万精锐,让契丹人至少十年之内,都缓不过劲来,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凤翔,新任神策军指挥使李茂贞,大显神威,一举击溃归义军张淮深于凤翔之外,彻底将凤翔掌控在手,携大败归义军之威,李茂贞请封凤翔节度使。

迫于李茂贞的威势,李儇、田令孜,不得不妥协,只得将凤翔节度使这个职位,封给了李茂贞。

这样一来,原凤翔节度使李昌言,从高高在上的节度使,瞬间就沦为了一方流寇;急怒攻心之下,李昌言与朱玫连战连败,最后被部将薛知筹所杀。

杀了李昌言的薛知筹,并没有继续抵抗朱玫,反而率部,提着李昌言的人头,投靠了李茂贞。

河南,黄河桃汛肆虐,江湖饥荒,杨行密不得不撤回老巢,抗洪救灾、安抚百姓。

朱全忠乘势反攻秦宗权,一举夺回了进攻的主动权;不过,河南一地,同样是受灾严重的地区,夺回主动权的朱全忠,也不得不罢战救灾。

川蜀,王建扫平西川,东拒李、杨,终于坐稳了西川节度使的位置。

在这样的背景下,朱璃告慰父母、安抚尉迟老夫人后,就对河朔的人事做了一番调整。

朱璃敕令,擢升新近投降的高思祥、高思绪为偏将,前往燕山,听从高肃差遣。

调述律婆姑前往桑干地区,归师傅武悼差遣。

敕令张归霸北戍偏头关,擢升高思纶为偏将,辅佐张归霸。

勒令梁赞出镇蔚州,程怀信前往幽州,听从岳鹏举调遣。

勒令张归牟出镇军都陉,调尚让回防雁门,擢升新近投降的赵霸为偏将,前往太原,辅佐史俨。

把尚让调回来,朱璃也是出于无奈,必须得让他回来,看住他的老婆;看在尚让的面子上,朱璃没有对刘氏如何,但王月瑶被劫一事,他却不能不管。

不过,他要南下川蜀,正好经过太行山,顺道必然要去看看。

安排好一切,朱璃让董凝阳佯作马夫,架着一辆马车,载着尉迟槿。

而他脱下甲胄,施展从星辰子那里学来的易容手段,佯作一名投亲远行的北地青年,辞别亲人,就南下川蜀而去。

古有女娲补天,岂不知,女娲炼化顽石,就在太行山的一处天台上;相传后羿,后羿弯弓之地,也是驻足于太行山中。

古老的传说,无不彰显着,太行山同中华儿女,有着深远的渊源。

著名的太行八陉,就分布在太行山中,这八条贯通河东、河北的通道,无数年来,演绎着多少悲歌壮举,直到后世,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

朱璃一行三人,过代州,经宁武,下太原,一路平静地抵达了汾州。

可在汾州,前来述职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一青衣小帽、佯作普通奴仆的赵子龙。

一处无人注意的大树下,赵子龙面色凝重,看着朱璃只是一行三人,不无担心地道:“将军前往川蜀,就不用

多带点人手吗?”

朱璃闻言,并没有回应他,赵子龙是尉迟槿的义兄,接到尉迟槿出事的消息,前来看看,不足为奇。

不过,朱璃在朔州的时候,就听说赵子龙前往太行山深处,救援王月瑶去了,可对方现在,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呢?

“兄长,小弟在朔州时,听说兄长前往太行,驰援王冲和赵五二人,兄长如今在此处,那王娘子何在啊?”

一听朱璃这么问,赵子龙连忙道:“将军有没有听说过成无为,成真仙?”

“成真仙?”朱璃疑惑不解。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真仙、金仙,不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吗?难道在这唐末时代,也有修真小说可读?

一看朱璃的神,赵子龙就知道对方应该不知道,连忙解释道:“从朔州逃往关中的侍渔等人,被王冲和赵五两位兄弟,堵在了太岳山中,进退不得。”

“义妹的师姐,玉华仙子正好经过,便顺手将王娘子救了出来;不巧的是,王智兴、鱼翠微竟然也半路折了回来。”

“不知道那个侍渔,向他们说了什么,王智兴、鱼翠微,竟然对王娘子势在必得;王冲兄弟,玉华仙子等人不得不继续同他们对峙起来。”

“好在属下得到消息及时,正好赶过去击溃了王智兴二人。”说道这里,赵子龙的神,却有点古怪,看向朱璃的眼神,有点闪烁。

朱璃看着对方奇怪的神,疑惑道:“兄长既然击溃二人,那王娘子应该没事了吧?”

赵子龙闻言,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叹息道:“安全上,自然无恙,可这个时候,王娘子却突然请求玉华仙子,收她为徒,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学武。”

“学武?”朱璃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又皱起了眉头。

王月瑶对他的心意,他心知肚明,对方和尉迟槿,一直针锋相对,王月瑶更是事事,都不愿落入下风,难道就是因为尉迟槿会武艺,王月瑶才突然要学武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玉华仙子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为她引荐一位师傅,这位师傅,就是龙鹄山的成无为,成炼师。”赵子龙坦然道。

“这个成炼师,人品怎么样?”朱璃不担心道,即便是在后世,毕业后的学生,若是在社会上犯了法,也会影响到所在学校的名誉,更何况,现在是唐末,一旦结下师徒关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很多人本领不俗,却找不到一个学生,都是因为名声太差;相反,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者,不说入室弟子,就是记名弟子都有一大批,还不算牵强附会、冒名顶替的弟子。

师择徒,徒亦择师,这个时代的拜师,比后世青年男女领证结婚,还要慎重。

朱璃的担心,赵子龙看在眼中,安慰道:“将军放心,龙鹄山三宫九观,皆是一心修道之人。”

“他们除了拥有一不俗的修为外,道行也十分高深;而这些人中,又以成无为,杨正见、李炼师三人为最,外界传闻,他们早已羽化飞升,由此可见,他们早已不履红尘了,以他们清心寡的子,自然不会品不端。”

第二六 四章 李鸦儿也会忽悠

得知王月瑶没事,朱璃放下心来。狂沙文学网

拒绝了赵子龙派人跟随的建议,他和董凝阳就立刻进入了晋州。

朱璃不想带太多人,这是他对自己和董凝阳实力的信任。

再则,此次秘密前往汶山,他认为越是不显眼、越是低调越好,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晋州,秦时巨鹿郡的治地;唐末,治所在曲阳。

自从去年起,朱璃趁着李克用肆虐关中之际,狠狠地从背后,踹了李克用一下股,让他丢失了五州之地,李克用现在老实多了,待在曲阳,哪都不敢去。

历史上那个东征西讨,到处劫掠的李克用,因为朱璃来到唐末的关系,很可能就要威名大减了。

曲阳城中,行人虽多,但是做买卖的吆喝声,却稀稀朗朗,这是社会萧条、民生艰难之兆。

自从去年一战后,李克用派遣大将李嗣源坐镇高壁岭,让李存孝出镇潞州,更是让名将符存审,进驻慈州,对峙霍青。

这样的防御阵容,即便是朱璃倾河朔之兵来袭,李克用都有一战之力。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说曹cāo)、曹cāo)到。

朱璃刚刚进入曲阳县城,迎面就碰到了吊睛独目的李克用,这个独眼龙,正站在一群士子和青壮的前,夸夸其谈、大吹特吹,好像在卖弄着什么。

不过任由李克用唾沫星乱飞、说得天花乱坠,他前的那些青壮和士子,脸上依旧带着狐疑不定的神色。

走的近了朱璃才知道怎么回事,确切地说这是一群北上避难的人流。

今年三月底,桃汛肆虐,黄河沿岸受灾严重,河南、淮南一带,逃难的人流比比皆是。

在加上政局动dàng)、社会萧条、举国烽烟、兵荒马乱,天下有志之士,无不对河朔这个地方,心生向往之念;一些士子、好汉,加上逃难的灾民,抱团北上,准备前往河朔定居。

毕竟,就在今年四月初,河朔之主朱璃、河朔谋主郭奇佐,两战定北疆,击溃狄寇近三十万精锐,名动天下、声震五岳。

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河朔的强大,以及文强武壮的事实。

这个时候,对很多人来说,往的犹豫、和对故土的不舍,统统都当断则断,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这才导致很多文人、好汉,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可是,有一批士子和江湖好汉,却在沿着河东道北上的途中,被李克用发现了。

确切地说,李克用似乎看中了这群人中的某些人了;因此,他才将这些人拦截了下来,使劲地鼓吹自己的功绩,希望能够引起青睐之人的注意,从而让对方改变主意,留在晋州为他效力。

实不知,看在朱璃的眼中,李克用此刻,像极了后世的传销头目,在使劲地吆喝着:“卖狗皮膏喽,卖狗皮膏,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行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要你卖狗皮膏,保证赚数万,夜赚八千,大家都跟我一起卖狗皮膏吧!三天买房,一周买地,如果能够卖上一个月,马老板、王老板都会抢着做你的小弟。”

而李克用蛊惑的对

象,那些士子和好汉,显然就是后世的群众,他们眼中的疑惑,好似在问:“既然卖狗皮膏那么牛,为啥这位仁兄,还要当街叫卖呢?怎么也得举行个发布会啊,请个大咖来做个广告什么的,这是骗人的吧。”

虽然时代不同,但现象都差不多。

不管有没有用,但总是会有人上前,问上几句的,这不,一位年龄在三十上下,一脸文弱的士子出言道:“李总管,河东若是像阁下说的那般强大,为什么去年又被怀化大将军,一举攻下了五个州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士子倒是一点顾忌都没有,一句话就让李克用满脸涨红、险些暴走,若不是顾忌影响,李克用估摸着都会让他走不出曲阳。

不过,李克用是谁啊,他可是顶着河东节度使名号的沙陀头子,自我推销虽然不成功,但还是会有小弟出来打圆场的。

只见一名着河东朝服,一脸端正的文人,立刻站了出来,霸气地开口解释道:“去年我们总管不在太原,朱璃狗贼只会趁虚而入、不顾道义;若是总管去年坐镇太原,河朔的那些人马,来多少,都不够灭的。”

这个满脸端正的人,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此人叫韦说,乃是庄宗时的宰相,现在跟在李克用边听用,职位相当于书佐。

这个时候,一名貌若熊虎、目露精光的大汉,突然抱拳插口道:“在下折嗣伦,见过李总管。”

这名壮汉一开口,李克用的独目,立刻闪烁出一道精光,双眸的神色,就像色狼看到美女一样,瞬间涌起了一丝渴望,看样子,李克用看中的人,就是这位了。

而正好路过这里的朱璃,在听到大汉的自报家门后,心中同样一颤。

提到唐末五代,喜欢悍将的人,立刻就会想到李存孝、十三太保、王彦章等人。可若是根据记载仔细推测,就会发现,河东还有一人,即便不如李存孝,也必然相差不多。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折嗣伦。

这可不是信口胡说,有记载为凭证,“折嗣伦号太山公,晋王李克用知太山公可付以事,收隶帐下,凡力所不能制者,屡命统之。而能辑睦招聚”

历史上的河东,是个什么样地方,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个悍将如云的地方,“凡力所不能制者,屡命统之。而能辑睦招聚”这句话不用解释,大家也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吧。

古人的力,尤其是军伍方面说的力,自然是指勇力,但凡有勇力不能降服的人,都让折嗣伦前去统率他们,而折嗣伦很快就能将这些人制服,并且还能顺利地统率他们,可见这是一个多么牛气的人。

李克用的麾下,自然也包括十三太保,可以说,折嗣伦的实力,即便不如李存孝,也一定高出十三太保不少。

而且这是一个能人的贤人,根据记载“任麟州刺史期间,下车伊始,访查疾苦,奖励耕牧,为政以宽,人争归附。”

即勇且能、即贤且宽,几乎就是上马能战,下马能治,这样的大将,谁不想要,也难怪会被李克用看上。

李克用作为一

方军阀,或许不称职,但他作为一个悍将收藏家,绝对称职。

此人喜欢勇武的大将,而且慧眼能识,是很多人远远比不上的,起码同时代的朱温、杨行密,在这方面,都要比他差上不少。

一听是折嗣伦,朱璃双眸一迷,如此良将,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李克用得到啊。

不是朱璃没有容人之量,也不是他心狭隘,他和李克用本来就是生死大敌,你死我活的况下,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听折嗣伦出言相询,李克用立刻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客气道:“不知折壮士,有何见教,快快道来,李某必然尽力满足。”

一方藩镇的总管对自己如此客气,显然让折嗣伦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总管客气,总管威名,天下皆知,河东精锐驰名四海,可在下就想问总管,总管拥有如此威名、如此劲旅,志向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通常都是良臣、猛将寻觅良主的时候,必问的问题。

在那个“十年寒窗苦,货与帝王家”的年代,有此一问,也不足为奇;毕竟怀文武艺,若是选择了一个,立志收罗天下美娘的主子,也是一种悲哀,天天跟着拉皮条,人称皮条将军,岂能不悲哀。

对于这个问题,李克用显然不陌生,立刻收腹,作举首望天状,肃然道:“李某乃是唐臣,生平的志向,就是为圣上,dàng)清寰宇、扫平天下,类似朱璃、朱全忠这样的佞,李某统统不会放过。”

这话说的,气势十足,可真是这样吗?

仔细推敲一下,可能就会发现不是那回事了。

名义上,朱璃是李克用的杀父仇人,而且还狠狠地了他一次,他自然不会放过;而朱全忠在上源,差点要了李克用的小命,李克用当然也不会放过。

他这句话,出自肺腑不假,其实跟dàng)清寰宇、扫平天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李克用前的一众士子、好汉闻言,尽皆露出憧憬、向往的神色,男儿在世,大多数人,还是看不透“名利财色”四个字的,不得不说这四个字魔力无限。

不管怎么说,李克用的回答,还是让折嗣伦比较满意的,只见他继续拱手道:“不知道,总管对如今的天下大势怎么看?”

果不其然,先问志向,再问时势,乃是良臣、猛将的老。

不过虽然老,却十分考究一个人的眼光和心智,因为时势,随时都在变化,牵一发而动全,昨天的时势,和今天时势,很可能就不相同。

李克用既然看好折嗣伦,自然会耐心回答他的问题,只听他慷慨道:“纵观大唐天下,皇室不振,藩镇自重,李某居河东富庶之地,掌天下第一悍旅,当先平河北,再图河朔,进而囊括河北精锐,席卷中原,扫灭诸藩,鼎定四海。”

豪气,不过也不无可能,太行以东,就是河北之地,比起朱璃坐镇的河朔,河北显然要弱上不少,李克用若是稳住朱璃,扫灭河北诸藩,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到时候,携裹河北、河中之兵,攻略河,朱璃还真有可能被他灭掉。

第二六五章 两问戏河东(一)

听了李克用的慷慨陈词,一众士子、好汉,尽皆神情振奋,好似得到父母赞扬的小学生一样,立刻就有一股纳头就拜的冲动。

朱璃一看,心中暗道不好,若是再让李克用继续忽悠下去,历史还真有可能重演;要知道,折嗣伦在历史上,可就是李克用的麾下,只是后来,被李克用丢在了北疆麟州罢了。

心中一动,只见朱璃立刻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狂悖粗蛮之辈,竟然也学别人指点江山,哈哈,哎呦,我的肚子?”

李克用正在慷慨陈词、指点江山,突然就被这道,极其刺耳的狂笑声,给打断了得意,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循着声音,就向朱璃所在之处,望了过去。

这声大笑,显然惊动的不止李克用一人,一众差点被李克用蛊惑了的士子、好汉,以及晋州的文武,也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曲阳城迎着城门的大道上,一名粗布短打、瀑发如漆、腰挎长刀的英伟青年,骑跨在一匹神俊如火的宝驹上,此刻正笑得前俯后仰、捧腹抹泪。

在那捧腹大笑的青年男子身后,是一辆马车,马车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一名道峨髻高髯、灰袍猎猎的道人,道人英武不凡、背负长剑、自然随意;对于朱璃的突然狂笑,道人虽然不知何意,嘴角却依旧勾勒出了一道轻弧,莞尔之意,不彰自显。

看到这一幕,李克用尚未出言怒喝,晋州的文武,就有人火大了,这个挎刀骑马的青年,明显就是针对李克用啊,主辱臣死,他们岂能不怒。

“呔,兀那贼斯,找死吗,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一名魁梧凶悍的大将,大喝一声,立刻就捋起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冲上去,将朱璃狂扁一顿的样子。

若是尉迟槿没有昏迷,保证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存璋。

李存璋的举措,正中河东文武的下怀,非但没人阻止,几乎所有人,全都立刻一副好整以暇、幸灾乐祸的神情,准备看好戏。

在他们看来,朱璃怎么可能是李存璋的对手呢,被狂揍一顿,应该是跑不了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克用面色一凝,突然出声道:“存璋回来,不可无礼。”

经过易容的朱璃,李克用自然认不出来,可董凝阳没易容啊。

李克用和燕山有过纠葛,对于这位老神仙的首徒,他还是知之甚详的。

这个佯狂不悖的家伙,既然能和董凝阳为伍,自然就不能等闲视之、绝非凡俗,李存璋即便冲上去,应该也不是人家对手吧。

因为对董凝阳的顾忌,让李克用喝止了李存璋,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要忘记,李克用现在正在干什么,他在忽悠人啊;若是任由李存璋冲上去,和对方方打成一团,他之前海纳百川、狼吞穹宇的形象,怕是就要毁了,招揽之举,即便成功,怕是也只会差强人意了。

不过这样一怒一喝之间,也引起了四周,贩夫走卒的注意,一些做生意的小贩、走亲逛邻闲人,也不禁驻足在四周,围观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身为一方节度使的李克用,竟然拱起手来,遥遥地向着,坐在马

车上的那名车夫道人,微微一揖,这奇怪的一幕,瞬间就让人对那位道士,刮目相看了起来。

原来李克用认识那个道人啊,能和身为一方节度使的李克用相识,想来对方也不是平庸之辈吧,这就是其他人的心声。

在得到董凝阳的回应后,李克用这才将目光转向朱璃,淡然道:“在下李克用,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此刻朱璃,仍旧一手捂着肚子,听到李克用的询问,他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的拘谨,还是一副十分随意地样子,肆意地向着李克用摆摆手,佯作还没缓过劲来的样子,头也不抬地就回道:“总管、总管继续,只是不要,不要再这么搞笑了,再来一次,恐怕在下的肚子,都要抽筋了。”

此言一出,李克用的神色更加阴沉,什么叫“不要再这么搞笑”,本都督分明就是在忽悠人,你竟然说我在搞笑,能不能有点专业水准。

心中虽然腹诽,但李克用依旧淡淡地道:“不知在下的哪句话,让阁下觉得如此好笑?”

在外人看来,那青年也许是听出了,李克用话中的冷意,终于让他端正了神色,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众人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容貌,只见此人浓眉大眼、灰不溜秋的,整副形貌,简直就像从锅底清灰下,刚刚拔出来焖红薯一样。

虽然此人长的确实寒碜了点,可此人气度确实不凡啊。

别的不说,只看他一点都没将李克用当做一盘菜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面对李克用的质询,此人不答反问道:“在下冒昧,试问总管,作为执掌一方的藩镇大员,总管扪心自问,单凭个人能力,总管哪儿来的信心,可以荡平天下呢?”

一言问出,朱璃目光灼灼,这一问不可谓不犀利,你不是很牛气吗,那就你本人的能力来说吧,你有什么值得牛气的地方?

晋州文武一听此言,就觉得此人其心当诛,可李克用不让他们动手,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横眉怒眼地盯着这个青年。

此话虽然刺耳,却让李克用暗中,不得不开始认真地剖析起自己来。

古人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若是朱璃今天不问,他可能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认真地缓省一下自己。

若是只从个人来说,若论勇武,他李克用拍马也赶不上河朔的朱璃;若说狡诈,李克用曾经中过朱全忠的计谋,差点就死在了上源,在智计上,他显然是不如朱全忠的。

这一想可就多了,淮南杨行密,以一布衣,只凭一把单刀,如今却坐拥整个淮南,这份闯劲,他李克用有吗?

徐州韩雉,一介浪子,仅仅两年时间,就拥有了如今的地位,他李克用可以吗?

还有王建、李茂贞、董昌等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丘八,现在却全都和他平起平坐了,要知道,他可是富二代啊。

一见李克用久久不语,朱璃乘势问道:“若是总管不知该怎么回答,那不如就由在下,向总管讨教一、二吧。”

此言一出,朱璃不等李克用拒绝,就继续开口道:“在下的家乡,小儿之间,经常玩一种游戏,十分考究人的急智,在下就用这种小儿嬉戏的方式,向总管请

教一下吧。”

李克用闻言,皱了皱眉头;可是此刻,他再想拒绝,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朱璃径直道:“话说李家有一大郎,世居关中;一日,他突发奇想,就带着一只鸡,跑到了青州,请教总管,现在李大郎的这只鸡,变成了什么?”

“哈哈哈。”李克用闻言,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还以为对方会提出,什么样刁钻的问题呢,不想,竟是这样白痴的问题,让他终于放松了心弦,继而,就用一副十分不屑地眼神看向朱璃道:“阁下是在逗李某玩吗?”

“关中的鸡,跑到了青州,难道就不是鸡了,它难不成还能变成了白天鹅不成,当然还是鸡,根本就不会变。”

这个回答,让晋州文武,以及一众士子、好汉,大部分人,都露出本该如此的神态,不过也有人露出了思索之状。

朱璃看了李克用一眼,淡淡地道:“总管确定?”

“自然确定。”李克用十分坚定地肯定道。

这么白痴的问题,还是小儿间的嬉戏之问,李克用相信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答错,一脸的笃定之态。

朱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关中的鸡,到了青州,处于齐鲁的地界,自然就变成齐鲁的鸡,简称,卤鸡,李大郎这只鸡,自然就变成了卤鸡。”

“噗”

这个回答一出,让许多人立刻忍俊不禁、突然喷笑了出来,无他,这简直就像是耍人玩的啊,而且对象还是李克用。

李克用闻言,脸色涨红,兀自强辩道:“卤鸡,难道不是鸡吗?”

朱璃认同地点点头,泰然道:“自然是鸡,不过,在下有言在先,这是考验小儿急智的问题,若是人人都像总管一样强词夺理,那还能开发小儿的智商吗?”

李克用闻言面沉是水,朱璃拿逗小儿的问题来问他,他竟然还答错了,这个脸可丢大了。

现在他杀了朱璃的心都有了,不过,在看到董凝阳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朱璃自然不会顾及他的感受,只见他突然从赤兔的身上,跳了下来,走到一名小贩的身边,轻声问道:“请问郎君,鸡蛋多少钱一只。”

那名卖鸡蛋的,同样是一位青年,突然发现,自己连看热闹都能碰到生意上门,连忙殷勤道:“三文一只,郎君若是想要,在下做主,算你两文一只好了。”

朱璃闻言,并没有还价,痛快地递上两文钱,顺手从蛋框中,拿起了一只鸡蛋。

这才施施然地直起腰来,转过头看向李克用,挑衅道:“总管是不是不服啊?”

李克用铁青着脸,神情极尽不甘,面对朱璃的询问,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副神情,自然就是不服喽,只见朱璃径直走到李克用的身前,将鸡蛋塞到了李克用的手中,开口道:“总管若是不服,在下就继续向总管讨教一下,若是总管能够破解了,在下的这个问题,在下一定收回之前的话,并且向总管诚心赔礼道歉。”

李克用闻言,眼神一亮,不过声音依旧阴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难道李某怕了你不成。”

第二六六章 两问戏河东(二)

山海横流第二六六章两问戏河东李克用的神态,自然落入了朱璃的眼中。

说句不客套的话,对方翘一翘屁股,朱璃就知道对方想放什么屁,这家伙显然是想找回面子,不过刚刚被他摆了一道,一时又拉不下脸来,才会如此作态的。

不过朱璃并没有点破,继续道:“总管不妨试试看,在不借助其他物体护持的情况下,总管如果能将这只鸡蛋竖立在平整的地面上,这一局就算在下输了。”

“若是总管真的能做到,在下立刻收回之前的话,并诚心诚意地向总管赔礼道歉。”朱璃言辞凿凿,信誓旦旦地望向李克用道。

大家都知道,鸡蛋就是一个椭圆形的球体,若是没有其他物体护持,想要将它竖立在平面上,真有那么容易吗?

上过一次的李克用,这次学乖了,朱璃既然给出了问题,他就连忙示意身边的文武,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集思广益,一起破解了朱璃的这个谜题,也好帮他找回面子。

可这一看,倒是让他大失所望了起来,无论他的目光接触到谁,那人不是一脸苦涩,就是一副皱眉苦思状,显然听到朱璃的这个问题,至少到目前为止,晋州的文武,几乎都毫无想法。

李克用独目闪烁,将鸡蛋托在手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乎想要寻找什么秘密一般,不过他不时瞥向身边文武的目光,倒是出卖了他的动机。

他的这番做派,只不过是想借机拖延时间罢了,就是要给属下多一点时间,好让他们继续想办法。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鸡蛋这种滑不留手的东西,不依靠外物,就让它能竖立起来,岂是那么容易的?

整整磨叽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无论是李克用,还是晋州的一众文武,尽皆垂头不语,那形象,若是真的可以,他们绝不介意,将脑袋全都埋进裤裆里,没脸见人啊。

一大帮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可以破解这个谜题的,他们能不惭愧吗?

不光是他们,就连那些被李克用蛊惑的士子、好汉,甚至围观的贩夫走卒,尽皆都在皱眉沉思,呈一筹莫展状。

看到了大家的表情,李克用的耐心被磨尽了,只听他突然咆哮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借助其他东西依托,鸡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竖起来。”

“唔”朱璃闻言,淡淡地轻唔了一声,“总管确定吗?”

李克用闻言,心下一凛,不过,再次环顾四周,发现众人还是一筹莫展的状态,他的疑虑瞬间就减轻了不少,立刻摆出一副,赌徒拿出最后一笔筹码的神情,毅然决然地道:“我自然确定。”

朱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他的身前,顺手从他的手中接过那枚鸡蛋。

恰好附近有一方石桌,桌面光滑如镜,十分平整,朱璃径直向石桌走去。

走到石桌跟前,只见他五指伸开,倒提着鸡蛋,轻轻地向石桌的桌面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鸡蛋的一端碎了,但鸡蛋在碎了的同时,也直竖竖地立在石桌上了。

这神来的一幕,几乎瞬间就惊瞎了无数双眼睛,娘的,竟然还带这样玩的,早说鸡蛋可以磕破的话,谁会瞎操那个闲心,去想那么久。

李克用同样瞪着圆滚滚的独目,嘴巴张得几乎都能塞进一个拳头

,良久之后,他才泼妇撒泼般地大叫道:“可以将鸡蛋弄坏?”

朱璃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惊讶道:“我有说不可以吗?”

“你耍赖!”李克用几近疯狂,那神情,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向朱璃扑了过去,狠狠地狂揍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一顿,既然允许将鸡蛋磕破,为什么不早说。

若是早知这么容易,他何必像只猴子似的,费尽心思地拖延时间,白白让这家伙看笑话。

要知道,现在别说招揽大将了,两次被调戏,这个事情一旦传出去,他李克用的名头就算彻底毁了。

一个考验小儿的问题没答出来,继而又是一个简单的立蛋问题,他竟然没有想到去磕破鸡蛋;虽然现场之中,其他人也没想到这点,但这顶无智的帽子,用屁股想都知道,一定会扣在他李克用的头上。

一想到这里,李克用就几欲发狂,暴怒得脸色涨紫、独目凸露、须发皆张,浑身颤抖。

面对暴怒的李克用,朱璃恍若未见,沉声道:“立蛋如立世,立世如立国,一国之事,无论怎么解决,都会进行全面的考虑。”

“很多问题明明很简单,但你偏要钻牛角尖,导致到了后来,所有人都被你带进了误区,这样的地方大员,真的称职吗?”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可以说就是再问李克用的。

“正如总管刚才所说,鸡在关中是为鸡,鸡在青州,无论叫什么名字,本质上还是一只鸡;完整的鸡蛋,和破了的鸡蛋,本质上都是鸡蛋,区别在于,完蛋不可立,而破蛋可立。”

说道这里,朱璃挺起胸膛,面向李克用以及晋州文武,还有之前,被李克用忽悠的那一群士子、好汉,朗然道:“治国之道,不外乎人情,以及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所有的政治、军事方略,尽皆由此而来。”

“很多事情,不是不可能做到,只是有些人,想不到罢了。”

说道这里,朱璃斜睨了李克用、以及晋州文武一眼。

对于他们横眉怒目、一副要撕了自己的样子,视若无睹,不屑道:“总管的急智,连在下家乡的小儿都不如;治军理政、宏观考量,还不如在下这个籍籍无名的山野粗人,总管欲要肃清寰宇、荡平四海,真的有可能吗?”

“在下刚才欲请总管不要妄言,免得贻笑大方,难道说错了吗?”

一言即毕,朱璃施施然地,回到了赤兔马的身边,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马背。

轻磕马腹,旁若无人般地,径直向着南城门的方向,信马而去,那神情,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总管,让我去做了那个狗贼。”见到一脸铁青,神色狰狞,却强忍不发的李克用,李存璋立刻走到了对方的身前,一脸阴狠地请命道。

李克用闻言,脸上的神情更加变幻不定了,良久之后,他才突然叹了一口气,向着李存璋,以及身边摩拳擦掌的大将,自嘲地道:“算了,对方不过是个山野闲人;经此一事,若是让他死在了晋州,天下人,只怕就要说李某不但无智,甚至连肚量都没有了吧。”

被朱璃耍了一通,李克用不可能不愤怒,以他的脾气,若是换个人,不用麾下的这些大将出手,他李克用就会亲手撕了对方。

可他惹不起燕山啊,只能打碎牙齿

往肚子里咽,对于那些高来高去的世外之人,他了解得越深,就越不敢轻举妄动,这些人无牵无挂,若是蓄意针对他的话,他李克用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不过,虽然郁闷,他还没有忘记正事,他这趟出来,可是奔着折嗣伦来的,自然要回头去寻折嗣伦。

可是,等他转过头来,映入眼中的人流,哪里还有折嗣伦的影子,甚至连那些走路都要呼呼喘气的士子,也在他刚才愤懑犹豫之际,走得一个不剩了。

运目望去,影影绰绰可见的,也只能望见小猫小狗三、两只了,还都是士子,正贼溜似的窜出北门,显然是要北上汾州。

至于他最看好的折嗣伦,更是连根毛都看不到了,这突然的失落,让李克用,突然有种仰天喷血的冲动。

曲阳南城外,朱璃、董凝阳二人,一人骑马,一人驾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突然就从路边窜出几道身影,猛地拦在路中间。

几人额上冒汗,显然是经过一阵急奔,才赶到了这里。

为首一人,正是令李克用青眼有加的折嗣伦。

折嗣伦的身后,跟着三名彪悍的男子,尽皆都是威武不凡之辈,这些人,显然来自曲阳城。

四人见到朱璃,折嗣伦率先向着朱璃拱手道:“在下折嗣伦。”

“在下周子然。”

“在下舒贺。”

“在下王佥。”

“见过壮士!”

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个人,倒是让朱璃一愣,不过,随即又是一阵惊喜。

折嗣伦既然出现在了城南,显然没有被李克用给忽悠去,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更何况,通过对方自报家门,除了那个周子然,其他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将,更是忠烈之士。

折嗣伦不用说,前文已经介绍过了。

这个舒贺同样不简单,他看起来六旬左右,是一名老当益壮的战将,曾经的武状元,在突厥肆虐的时候,因参与平定突厥,而迅速累积战功,崛起于微末。

曾经担任过踏白将军、山南东道节度使;因为看不惯朝廷的种种倒行逆施,才隐退的新营。

不想现在,这位老将竟然出现在了河东,看样子似乎想要前往河朔,难道这位老将军也看好自己,朱璃心中不免有种兴奋,被人肯定,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当然,他也只是想想。

至于王佥,同样是一位老将,他和舒贺年岁相当,是老战友,二人都是老而弥坚、一心为民的良将。

至于周子然,朱璃不清楚,心下疑惑之际,不免就看向那人,只见此人,十八、九岁,身长四尺八寸,约合后世一米五,猛地看上去,就好似一个横向震颤的车轱辘,却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娃娃脸,十分讨喜。

不管这些人来意如何,朱璃自然不会怠慢,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拱手道:“诸位客气,今日再次得见诸位,是在下的荣幸。”

“喂,小子,既然你那么荣幸,能不能把你那匹马送给我周自然。”朱璃刚刚客套一句,就碰到个打蛇随杆上的货色,只见车轱辘似的周子然,自从报出自己的名姓好,就瞪着一双,比老鼠屎稍微大上一点的双目,如痴如醉地望向赤兔马,那神情,就犹如色狼碰到了绝世仙子一般。

第二六七章 大义求证、反扰其主

山海横流第二六七章大义求证、反扰其主世有赤兔,红若丹朱,钢矛无铸,将惊万古。

当今大唐天下,赤兔钢矛,几乎就快成了怀化大将军朱璃的标志了。

以赤兔、朱璃之间,那种心有灵犀一般的感应,朱璃即将远行,又怎么能够,瞒得过鬼精似的赤兔呢?

感应到朱璃即将远行,好像还不打算带它一起去,赤兔那几天可费了不少劲。

它就像突然变了一副脾性似的,瞬间化身小“马”精,朱璃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几乎寸步不离,甚至朱璃休息的时候,它都不愿意离开。

无奈之下,朱璃只好带上。

不过在临行前,将它精心修饰了一番,从外表上看,若不是相马行家,大部分人,只能看出这是一匹异常神俊的良驹,却无法认出这就是旷世难寻的赤兔。

可眼下,这个周然,那盯着赤兔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又怎么可能没有起朱璃的注意呢?

“周轱辘,不得无礼,你可知道,你现在有可能在向谁说话吗?”对于周然的无礼,朱璃尚不在意,可一脸肃然的舒贺,却突然转头,严厉地向着周然训斥道。

不过,说来也奇怪,看上去一副五大三粗、毛糙火爆的周然,一听舒贺的斥责,就立刻转过头来,一脸懵懵地问道:“姑祖父,难道这小黑子,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一听周然对舒贺的称呼,朱璃就不奇怪了,人家是亲戚啊;可这个“小黑子”的称呼,是在说自己的吗?

朱璃不禁打量了下自己,一番打量后,神情不免讪讪,那望向周然的神情,就十分古怪了起来。

生平第一次被人称为小黑子,心中难免怪异,不过以他现在的卖相,确实黑得可以,即便和周德威相比,也毫不逊色。

舒贺闻言,瞪了他一眼,这才意味深长地道:“轱辘,以你的相马天赋,难道还看不这匹神驹的来历吗?”

“昂嘶嘶”

被周然色眯眯的盯着,赤兔突然炸毛了,对着周然就是一声长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赤兔马的怒意,以及舒贺的提示,让周然终于恢复了正常,一旦正常起来的周然,整个人瞬间变得肃穆、庄重了起来。

这一刻,似乎有一道神光洒落,盈盈洒落在对方的脸上,让这个看起来好似小牛犊子一样的青年,洋溢出了一丝神棍似的神采。

只听他满脸认真地道:“这匹神驹,虽然被人精心修饰过;但鼻头凸出,形若玉兔,四肢强健、体量雄异,再加上它一身艳红如火的毛色,双眸慧黠、犹如灵童,我周轱辘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匹马中绝品,万马之王。”

“而且是一匹不世出的神驹,历史上,这样的神驹只在三国时出现过一次。”说道这里,周然那种色眯眯的神态,不由自主地又显露了出来,那望向赤兔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渴望。

这个胖子,真不简单,朱璃不禁暗暗慨叹道。

从对方的言行,朱璃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伯乐似的相马名家,他对赤兔修饰得那么好,竟然还是被对方一眼看穿了,看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马屁不穿外,任何

假象都有穿帮的那一天。

“哈哈哈,轱辘,既然你看出这是一匹旷世难寻的赤兔宝马,难道就没想到什么吗?”舒贺目光灼灼地看向朱璃,大声向着周然笑问道。

“我是有一些想法。”听到姑祖父的询问,周然再次收回了投向赤兔的目光,神情有些忸怩,堂堂大男儿,竟然给人一种大姑娘害羞的感觉。

“想到什么?”舒贺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看对方这副神情,这位老人家,突然就觉得,对方的回答,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

“姑祖父老人家,侄孙再想,要是这位壮士,突然脑子进水了,将赤兔送给了我,那该多好啊?”虽然忸怩,但长辈相询,周然自然不敢隐瞒,还是一脸憧憬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噗”

听到这个回答,不但老当益壮的舒贺、王佥没忍住,就连一脸肃然的折嗣伦也突然喷了出来。

见到一向被自己尊重的三人,突然满脸涨红的样子,周然满脸茫然,进而又委屈无比。

即便是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朱璃和董凝阳二人,听到周然的呓语,都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的异想天开。

梦想朱璃脑子进水,将赤兔送给他,这家伙到底睡醒了没有?

片刻之后,缓过劲来的舒贺,才大喝一声,佯怒道:“混账,这种混账话你也敢说出来,真是气煞老夫。”

不过这老家伙,虽然口中训斥侄孙,却还不忘偷眼观察一下朱璃的神情。

一见朱璃只是讶异地看了周然一眼,神情并无不悦之色,他这才放下心来,抬起头来,再次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朱璃,好似教导周然似的道:“当今天下,拥有赤兔马的大将,老夫只听说一人,那人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

折嗣伦、王佥、甚至是周然,一听朱璃之名,立刻神情一震,刷的一下,全都向着朱璃立身的方向看了过来,眼中尽是一片敬重、和期翼之色。

而见到这一幕的朱璃,心下却是一凛。

他这次南下入川,可是故意隐藏身份的,若是因为一次,故意根李克用捣蛋的关系,就暴露了身份,那实在是得不偿失,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怎么说,尉迟槿才是他最关心的,不过虽然担心,朱璃的神情,却依旧十分淡定,眼中甚至一丝涟漪都没有暴露。

可他这番神情,看在舒贺的眼中,让这位老将更加认定一件事,他面前的这个灰不溜秋的青年,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这次北上投奔的目标,河朔之主朱璃。

只听他继续道:“这位壮士,曲阳城中直面李克用,戏言冷怼,令老夫等人佩服不已,不知壮士可否见告,你的这匹赤兔马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舒贺的直接询问,让朱璃意识到赤兔马的身份,肯定是捂不住了,因此,不答反问,冷冷地道:“四位这般火急火燎地追上在下,横加阻拦,莫非就是为了赤兔?”

闻听朱璃的垂询,折嗣伦一脸肃然地拱手道:“壮士见谅,在曲阳城中,周兄识破了赤兔的身份;而舒公却推测,像赤兔马这样的神驹,数百年都难得

现世一次,天下间竟然同时出现两匹的可能性,极其渺茫,所以,我们对壮士的身份,有些好奇。”

“好奇?”朱璃神情,显现出一丝凝重,若是他猜测不错的话,对方显然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

不过也难怪,有史记载的名驹中,赤兔马仅仅出现过一次,就是三国时,由董卓获得,后经吕布、关羽二主的那匹。

可能有人会说,祝融夫人不是也有一匹赤兔吗?

不错,祝融夫人是有一匹赤兔,不过她的那匹,可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赤兔马,而是卷毛赤兔,虽然只多了“卷毛”二字,但二者之间的差别,何止万里。

毫无疑问,朱璃的赤兔马,是真正的赤兔马,和那匹整整跨越三国一个时代的赤兔,是同一个品种,这种赤兔马举世罕见,因为赤兔马,舒贺由此怀疑朱璃的身份,就不奇怪了。

“不错。”壮若老罴的王佥,一脸严肃地回应道,继而只见他虎眸微眯,森然地开口道:“这匹赤兔马,整个天下,也只有怀化大将军那样的英雄,才配拥有。”

“若是有鸡鸣狗盗之辈,用那下作手段,窃据赤兔,老夫即便同意,老夫挎下的长刀,可绝不会同意。”王佥说得凛然果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此言一出,折嗣伦、舒贺、包括行事有点毛躁的周然,尽皆一脸肃穆,望向朱璃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显然今天,他们一定要确定朱璃的身份不可,若朱璃不是赤兔马的主人,双方极有可能,要做过一场才能罢休。

这无来由的一幕,让朱璃突然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王佥这么说,确实耐人寻味。

也许,在对方想来,如果朱璃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怀化大将军,那肯定就是毛贼了。

这就好比后世的某个大明星,为了避人耳目,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开车去某地办件急事。

结果半途被他的粉丝撞见了,对方从车牌号上认出了车辆的归属,硬是指认这位明星,就是一个偷车贼一样,可想而知,碰到这样的情况,那位明星的内心,是崩溃呢,还是感动呢?

这无厘头的一幕,就连坐在马车上的董凝阳,都不禁以手扶额,一阵头疼起来,更不要说朱璃了。

从对方的话语中,不难看出,这四人对朱璃非常敬重,这才追出城来,确定一番的,若是朱璃现在揍了他们一顿,心里难免亏的慌。

就在朱璃神情犹豫之际,毛糙的周然突然吆喝道:“喂,小黑子,在周哥哥的面前,就不要躲躲藏藏的了,周哥哥的这双招子,可是雪亮得很。”

“看你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肯定不是当将军的料吧,赶紧痛痛快快承认吧,周哥哥也不会拿你怎么样,顶多就是收缴了赤兔后,揍你一顿,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这混蛋,竟然还想揍自己,朱璃哭笑不得,看着对方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朱璃朗然道:“诸位好汉,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里可是曲阳城外,不论朱璃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都不方便,换个地方,避开河东军的眼线最好。

第二六八章 胖揍四人、一往无阻

山海横流第二六八章胖揍四人、一往无阻鼓城之外,相隔十余里,一处密林之中。

朱璃将四人带到了这里,踌躇了良久,还是没有敢向四人,开诚布公地坦诚身份。

事关尉迟槿的生死,朱璃绝不敢贸然去赌,毕竟任何一丝意外,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若是朱璃暴露了,尉迟槿也绝对活不了。

可对方都是忠烈之士,苦苦相逼,也只是想要确认朱璃的身份,以防是毛贼作祟,偷盗了赤兔神驹,这种仗义之举,他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一番思量之下,朱璃只能暗向对方,道一声抱歉了。

“小黑子,你的真实姓名也不说,又将我们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想怎样?”这话当然是毛糙的周然问得,不过听了这句话,朱璃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呢。

摇了摇头,挥去那一丝不存在的别扭,朱璃没有回应他,而是拱手向着舒贺、王佥、折嗣伦三人,深深地揖了一揖,歉然地道:“诸位都是心系百姓的好汉,若是换个时间,像诸位这样急公好义、铁胆赤诚的朋友,在下一定会请诸位喝上一杯,、倾心相交。”

“可是,在下这次南下,事关内人的生死,若是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话音未落,舒贺等人立刻神色微变,王佥更是冷冷地望向朱璃,惊疑道:“阁下什么意思,莫非还想和我们几个动手不成?”

“不是老夫小看你,像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即便再来十个、八个的,老夫要是想让你躺着,你就绝对站不起来。”

身为一名老当益壮的将军,此言豪气、自信、充满了无可匹敌的气势,可惜,他找错了人。

有言在先、话已说过,朱璃再无顾忌,就在王佥话音未落之际,四人就见,一抹璀璨到了极点的银光,突然爆起,似彗星曳尾、又如流星飞坠。

美,美到了极致,可就在这一瞬间,四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滔天的战意,挟裹着无尽的冰冷,瞬间就笼罩住了他们所有人的身形。

这一刻,微微阴暗的树林中,顷刻之间,就被这抹银光映衬得亮如白昼,让人仿佛从乌云密布的多云天,突然来到了烈阳普照的三伏天。

就在那亮得刺眼的银光中,只听“砰”的一声,长得十分讨喜、但性格毛糙的周然,瞬间就被击中,只听他大叫一声:“啊,我滴个娘嘞,呃,还好”

“噗通”

“仓啷、仓啷、仓啷。”

“当、当、当”

一阵仓促的兵器出鞘之声过后,就是疾如暴雨般的兵器交击之音,骤然回荡在整个小树林间。

“小混蛋,你想干什么?”漫天的银幕中,突然传来王佥那急怒交加的嘶吼声,只是急促的声音,尚未落尽,继而就传出他的一声吃痛之声:“哎呦,我这把老骨头”

“噗通”

银幕席卷,根本看不到银幕下的光景,除了兵器相撞之声,密集不歇,继而就有惊叫之声,突然传出,最后就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舒贺、折嗣伦二人,根本就援手

不及,瞬间就被朱璃击倒了两人。

“小子,停手,快停手,有话好”

“哎呦,混蛋,懂不懂尊老,我操”

“噗通”

舒贺的声音,气急败坏、断断续续的传出,接着就是人体再次倒地的声音。

片刻之后,银幕初歇,放眼望去,原本伫立在林间的五人,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了。

其中一人,正是长刀斜指地面、一脸淡然的朱璃;另外一人,却是横刀当胸、神情错愕、眼神惊异的折嗣伦。

只见距离二人不远的地面上,周然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至于舒贺、王佥两位老将,兵器早已脱手而出,远远地摔落在地面上;他们的身体,也和他们武器下场差不多,几乎没有任何差别,都是一动不动地躺伏在地面上。

三人虽然生死不知,但空气中却没有血腥的气息,散溢而出;通过三人胸口那轻微的起伏,折嗣伦一眼就能看出,对面的这个青年,虽然爆发突然,却并没下杀手,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将其他三人拍晕了过去。

这也正是他神情错愕的原因,对方显然对他们没有恶意,出其不意将他们打晕,难道真有苦衷不成?

一念至此,折嗣伦神情略显放松,沉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朱璃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个折嗣伦果然不简单,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其他三人很快就被朱璃拍晕,可这个折嗣伦却堪堪抵挡了下来。

若是不用绝招,朱璃要想击倒对方,怕是非常困难喽。

可在朱璃的心中,杀招、绝招,都是用来对付敌人、恶人的,让他向几名,与民为善的忠义之士下手,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仓啷”

既然不能施展杀招,朱璃也不打算继续打下去了,立刻就收起了长刀,拱手歉然地解释道:“在下这次南下,事关内子生死,不想多生意外。”

“而诸位的做法,对于在下来说,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不得已之下,在下也只好出此下策,还请兄台包涵。”

听了朱璃的解释,折嗣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的神色。

在他想来,这个青年是个高手,瞬间就能击倒舒公三人,还尤有余力,就是证明;这样的人,若是在平时,他真不愿意前去招惹,可事关大将军的坐骑,他就不能不管了。

朱璃可是北疆,数州百姓安危的保障,任何有损他实力的事情,在折嗣伦、舒贺这等忠义之士看来,都是绝不容许发生的,只要被他们碰到了,就绝不能不闻不问。

一念至此,折嗣伦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拱手道:“阁下,事关赤兔马的事情,难道就不能解释一、二吗?”

朱璃闻言,心中长叹一声,感动之余,又十分无奈,对方一伙人,都沦落到了这步境地,这个折嗣伦,竟然还没忘记赤兔的事情,真是让人纠结无比,想了想,朱璃只好解释道:“阁下放心好了,在下并非毛贼,也不可能偷盗别人的坐骑。”

“至于赤兔,阁下应该不难看出,

这是一匹灵驹,别人即便想要偷盗它,也不可能获得它的信赖,在下和赤兔之间,相处的如此融洽,就是证明。”

“赤兔跟着在下一路同行,是得到了朱璃将军的允许的,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做了一番修饰,这一点,阁下以后自会白。”

自己的坐骑,和自己一路同行,自然是得到了自己的允许,所以朱璃在这里,并不算欺骗对方,解释之言也显得堂堂正正、斩钉截铁。

朱璃的这番解释,倒是让折嗣伦的心里,有了六、七分的信服,历史上的赤兔马,虽然侍奉过两任主人,那也是在前主人吕布死后,才跟了关羽的。

这种灵驹,一旦认主,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就被毛贼盗走。

可一想到“认主”两个字,折嗣伦看向朱璃的神情,就更加肃穆、凝重了,心中的那份猜疑,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若面前之人,真是那人的话,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呢,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只身远赴南方呢,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事关他夫人的生死吗?

解释之后,朱璃可不管折嗣伦怎么猜测,再次拱手歉意地道:“这两位老人家,以及那位周兄,现在都晕了,他们就拜托折兄了,折兄最好在此照顾一、二吧,在下有急事就先走了。”

深深地拱手致意了一下,朱璃就立刻转身而去,急匆匆地走出了树林。

他真的不敢再继续待下去了,朱璃相信,折嗣伦的心中,至少有六、七分的把握,笃定了自己的身份了,继续待下去,暴露是必然的。

不过,以对方的忠义,即便朱璃向他们道出实情,相信对方也不会多嘴撩舌的;可一旦关系到了尉迟槿的生死,朱璃一点都不敢有侥幸的心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好愧对这几位了,若是有缘,他日再见吧

或许再也不会有他日了吧,朱璃蓦然想到,这次前往汶山,要做的事情,脸上不由得涌起一抹惆怅来,不过,很快这抹惆怅,转瞬就被一抹无限的温柔所取代了。

朔州有了朱琊,凝儿也快长大了,这一世的朱璃,还有一个胞弟;即便槿儿将来嫁给了别人,他父母的安全,以及以后的养老问题,应该也不会没有着落的。

想到这里,朱璃的神情,再次变得坚毅了起来,刚出树林,他就向着马车上董凝阳,轻轻一颔首,接着就纵身跳到了赤兔的背上,毅然决然地驱动赤兔马,向南而去。

穿过鼓城,就是绛州,绛州,北靠吕梁、南望峨眉岭,在后世,那里被称作运城盆地,和关中盆地紧挨着,到了关中,川蜀就不远了。

芒种之日,将是尉迟槿醒来之时,可惜,他们两个注定无缘再见了,也许他们的缘分,正如传说中的彼岸花,那花叶与花朵的关系吧。

红艳如簇,奔放如瀑,

花在彼岸频回顾,

不见君来魂不附,

悲歌如诉,

红尘苦;

一花开出,一叶离枯,

花绽花落唯孤独,

叶生叶脱思花骨,

真爱如初,

永无阻!

第二六九章 打不走义士,遏不住野心

翌日。

当阳光普照大地,斑驳的光点,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倾洒在林间四人身上的时候,被朱璃拍晕的舒贺、王佥、周然三人,这才悠悠地相继醒转过来。

“哇,我没事,我竟然没事!”周然甫一醒转,就扭扭脖子、橛橛屁股,查探了一下自身的状态。

一番检查后,他发现,除了几片枯叶还不甘地沾在身上外,他整个人的状态,竟然出奇的好,立刻就惊喜莫名地大叫了起来。

都睡了半天一夜了,精神能不好吗?

“鬼嚎什么?”舒贺老将军刚一醒来,就听到周然鬼嚎一般的欢呼声,立刻就一脸晦气、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训斥道。

继而他又转过头来,看向双眼血丝的折嗣伦,疑惑道:“人呢?”

折嗣伦一夜没合眼,神情十分疲惫,毕竟身处野外,四个人中,只有他一个是清醒的,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岂敢入睡。

好不容易等到三人醒来,这倒好,竟然没有一个上来慰劳一声,就直接询问朱璃的下落,这让他十分沮丧,有气无力道:“舒公说的是那个,疑似偷盗赤兔的青年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王佥将军同样一脸晦气,郁闷地回了他一句。

“走了,昨天就走了。”

望着二老那一副老脸丢尽的神色,折嗣伦终于放下了心中小委屈,坦然地回应道。

“走了?”舒贺一脸不可思议惊叫道,“那小混蛋,趁着老夫不备,给老夫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折嗣伦无奈地点点头,一副人家不走,你还能将人家怎样的神情。

“混账东西,靠偷袭胜过老夫,算什么本事,幸亏他走的快,不然老夫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王佥一听朱璃走了,神情瞬间变得抖擞了起来,俨然恢复了被揍之前的精神劲。

“王兄言之有理,老夫的看家本领,都还没来得及施展,要是那小子没走,老夫一定要他好看,让他尝尝老夫这个大中武状元的厉害。”

一听朱璃走了,舒贺也突然张狂了起来,他这位大中元年的武状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说两句场面话,二老无非就是想找回一点面子。

征战一生都没这么惨过,就在昨天,却彻底栽了,他们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撂倒了,两位老人家,也只能憋屈得自找台阶,自己下了。

可就是这个唯一的自我安慰,还有人不识时务,只见周然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疑惑不解地看了看舒贺和王佥二老,惊讶道:“姑祖父、王公,我们四个,都被人家给揍了,再见到那‘小黑子’,你们还是逃的比较好,免得又被莫名其妙地给揍晕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刚一出口,舒贺、王佥,就好像哼着小曲走路、突然踢到凸石一般地跳了起来,一人猛地揪起周然的耳朵,一人照着周然的屁股,就使劲地踹。

“混账东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哎呦呦,姑祖父,疼、疼、疼”

“踹死你个混蛋,你

到底是哪边的?”

“哎呦呦。王公,我的屁股”

望着这三个活宝,折嗣伦心中,一阵哀嚎,他终于明白了,周然的无厘头,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小跟着这两个老家伙,正人君子都能变成傻缺了吧。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是应该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吗?

闹腾了一阵,舒贺、王佥神清气爽,似乎所有的幽怨,全都发泄在了周然的身上。

丢下顶着两个熊猫眼、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捂着屁股的周然;二老终于想到了,接下来的行程该怎么办。

“大将军,师承河朔忠武将军,擅长的刀法,就是‘杀狄九式’。”舒贺似乎对朱璃十分了解,一开口,就道出了他的武学名称、以及出处。

“昨天那个‘小黑子’,用的就是刀法,老夫也曾南征北战过,各种刀法,见过无数,那混蛋的刀法,却是平生仅见。”王佥双眸沉凝,略有所思地接着道。

二老这么一开口,折嗣伦就知道,他们是在分析昨天那个青年,连忙开口补充道:“舒公、王公,所言不差;如果再加上赤兔马,对那人毫不排斥这一点,折某有七分把握,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大将军本人。”

“我滴娘嘞,那小黑子真是将军?!”周然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继而就是一阵哀嚎:“苍天啊,你开开眼吧,似我这般风流倜傥、英武不凡的人物,为什么还是个无名小卒啊;而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竟然就将军了,这,这天理何在啊?”

折嗣伦无奈地瞥了这家伙一眼,这家伙明明就是一个横向发展的车轱辘啊,还风流倜傥、还英武不凡,请不要侮辱这两个词汇,当然,他只是腹诽

“滚”舒贺闻言,猛地伸出手,一把就将凑上来的周然,给推了出去,这才继续道:“若那位真的是大将军本人,他孤身南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舒公,那位临行前曾言,他这次南下,事关他夫人的生死,不得不谨慎。”折嗣伦连忙出言告知。

“果真如此?”舒贺、王佥立刻一脸惊疑地看向折嗣伦。

“他确实是这样解释的。”折嗣伦坦然道。

“那就说的通了,关于大将军的那位夫人,一直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盛传,李克用曾用卑鄙手段,软禁了那位夫人,逼迫那位夫人为他卖命,河东现在的潞州,就是那位夫人一手打下来的。”

“不错”不等舒贺说完,王佥就接口道,“大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千军万马踏河东,不但救回了夫人,还夺得了河东五州之地,嗯,说书的都这么说。”

他不补充还好,这一补充,立刻引来折嗣伦和舒贺的不满,二人不约而同地剜了他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好似在说,你能靠点谱吗,说书的话,你也信?

“算了。”分析到了这里,舒贺突然脸色一肃,郑重地开口道:“既然对方真有可能是大将军,我们就不能不管,老夫决定,一路尾随将军,看看能否在关键时刻,帮得上他一点小忙。”

说道这里,舒贺、王佥不由得

望向了折嗣伦。

舒、王两位,不但是生死不弃的战友,更是秤不离砣的好基友,若是其中有一人,做出了决定,另一人,大多数的时候,都会无条件支持。

既然这个提议出自舒贺之口,王佥自然不用多问,现在就看折嗣伦的意见了,至于周然,此地四人,似乎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意见。

迎着二老的目光,折嗣伦立刻点了点头:“舒公决断,嗣伦莫有不从。”

四人立刻定下了尾随朱璃,就连忙一路急赶,向南追去。

过了黄河,就是渭南地界,这里已是关中了。

不到关中不知道,一到关中吓一跳。

一路上,无数百姓、士子、好汉,就好像组团似的,一路北上而逃。

这种情况,朱璃一路而来,已是数见不鲜了,他本来还以为,这是黄河水患造成的,一番打探之下,这才知道,原来造成这一切的,不仅仅是天灾。

自古以来,以河南省为核心,黄河中、下游的广大地区,就是我们所说的中原地区。

现在的中原地区,算是彻底乱了。

徐州东部。

当初节制青、淄二州的天平节度使朱瑄,自从被徐州大将杨师厚,击溃后,就带着弟弟朱瑾、朱裕、朱罕、以及天平残军,逃到了河北。

时逢魏博节度使韩简,被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击杀,趁着魏博大乱之际,朱瑄、朱瑾兄弟,迅速攻占了德州和棣州,找到了一块苟延残喘的地盘。

一起被徐州军扫荡出境的,可不仅仅是朱氏兄弟,还有占据兖州的泰宁节度使齐克让。

魏博大乱,也让齐克让捡了个漏子,他几乎兵不血刃地就占领了贝州。

这两、三年来,韩雉犹如假寐的老虎一样,养精蓄锐,一心治理徐州,在军事上,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倒是让朱瑄、朱瑾兄弟,迅速发展壮大了起来,面对财大气粗的韩雉,他们兄弟不敢轻捋虎须;朱氏兄弟弱小,可天下,不是还有更弱小的藩镇吗,正好他们身边就有一个。

这个藩镇,就是原泰宁节度使齐克让了,仅有一州之地的齐克让,显然比朱氏兄弟更加弱小,乱世争霸,弱小就意味着会被吃掉。

朱氏兄弟,就将主意打到了势单力孤的齐克让身上,开始谋取了贝州。

说道齐克让,就得说下这边的形势。

自从韩简死后,乐彦祯成了新鲜出炉的魏博节度使,对于魏博原有的治地,他岂能甘心被别人窃据而去,因此,一直都对朱氏兄弟和齐克让,虎视眈眈的。

本着抱团取暖的原则,朱氏兄弟和齐克让,也一直相互支持,共同抵御乐彦祯的攻略。

去年,朱璃突袭河东,迫使河东军全面收缩;这也导致李克用、和昭义节度使孟方立之间的争斗,停歇了下来。

可孟方立是个闲不住的人,马上就调转矛头,向邻居乐彦祯出手了。

现在的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不得不忙于应付孟方立;朱氏兄弟和齐克让,突然失去了共同的敌人,也就给朱氏兄弟,谋夺贝州,提供的契机。

第二七零章 中原战纷纷、百姓多离奔

山海横流第二七零章中原战纷纷、百姓多离奔朱瑄兄弟和齐克让,本来就是唇齿相依的关系,齐克让本来就对他们,没有什么戒心,这样一来,悲剧几乎注定。

朱瑄让弟弟朱瑾,假意向齐克让求亲,双方原本就是有实无名的盟友,朱瑾的求亲,看在齐克让的眼中,也应有之理,因此,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迎亲当天,朱瑄、朱瑾暗地里,设下重重伏兵,趁着齐克让露面的一刹那,伏兵尽出,一举就攻下了贝州,大败之下的齐克让,慌忙带上妻女,狼狈而逃。

驻守博州的乐彦祯大将罗弘信,突然收到朱氏兄弟和齐克让内讧的消息,当即就率部攻进了贝州。

设计了齐克让,朱氏兄弟都还没有来得及庆祝,就迎来了罗弘信的突袭,吃到嘴里的东西,再想让他们吐出来,显然很难,二话不说,罗弘信和朱氏兄弟就战了起来,战火很快就波及到魏、博、贝、德四州之地,造成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河阳、河南之间。

黄河的一场大水,葬送了无数生灵,河南作为重灾区,灾情更加严重。

朱全忠在击溃秦宗权后,就立刻在敬祥、李振的劝说下,全力组织军民,进行抗洪救灾。

有时候,做恶人容易,做好人真难。

朱全忠这样的流氓、地痞,好不容易从谏如流、体恤百姓,难得做一件好事,就有人前来搞破坏了,这个人正是河阳大将张全义。

河阳,自从诸葛爽战死之后,由于诸葛仲十分年幼,藩镇大权,就旁落到刘经和张全义的手中。

臣强主弱之际,自然有人不安分,张全义恰恰正是这样的人。

在历史上,诸葛爽死后,留下三名大将,分别是刘经、张全义、和李罕之。

三人中,李罕之率先叛变;因为李罕之的叛变,刘经就让张全义率兵前去攻打他。

结果,张全义不但没有攻打李罕之,还和李罕之沆瀣一气,掉过头来,攻打起刘经来,最终导致整个河阳,全都都落入了朱全忠的囊中。

张全义此人,最擅见风使舵、趋炎媚俗,历经诸葛爽、朱全忠、李存勖三主,却仍旧能够屹立不倒,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张全义一见朱全忠击溃秦宗权,却没有率部追击,就以为汴州经过经年大战,已经疲弱不堪了,想都没想,就立刻兵出郑州,直袭滑州,继而威胁汴州。

可朱全忠又是好惹的吗?

自然不是,对于像张全义这样的无名之辈,朱全忠根本就没放在眼中,立刻就还以了颜色,派出麾下大将朱珍、胡真二人,率部驰援滑州,战火瞬间点燃了滑、郑、汴、怀等数个州郡。

浙东,胜义军节度使、淮南王的刘汉宏,趁着黄河泛滥之际,窃以为这是削弱杨行密的好机会,二话不说,就带上胜义军攻入扬州。

如果说朱全忠是流氓、地痞,那么杨行密的层次,就要比他高点,称之为草莽猛男,倒是名副其实。

吃过牢饭、造过反;卖过兄弟、杀过官,难道还不能称之为猛男吗?

猛男岂会怕无赖,对于刘汉宏这个曾经的无赖、小吏,杨行密当即就召集一波人马,和对方干了起来,

至此,淮南烽火连天。

如果再加上对峙于岐州边界的朱玫、和李茂贞二人,整个中原,几乎处处兵戈、遍地狼烟。

中原百姓大举北上,天灾竟然只是一部分原因,其中大部分原因,还是由各方枭雄的野心造就的。

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中条山西畔拐了个弯,从中条山、崤山之间,滚滚东流,就在这滔滔东逝的大河两岸,现在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亡命于兵荒之中。

打听到这一切,朱璃突然无限的悲怆。

当初在朔州,他力排众议,一力促成“先驱鞑虏、在顾中原”的军事方针,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刀口,对准身为同胞的汉人啊。

可是,这些中原的藩镇,这些被他视为同胞各地大员,他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怏怏中华、无处不战,黎民在烽烟中哭泣、枭雄在烈火中嘶吼,这就是中原枭雄,有血与火、泪与痛,告诉他的事实。

面对这一切,任何一个热爱民族的人,都会腾起一阵莫名的悲愤,还有那深深的无力吧。

黄河西畔,渭水南岸,就是华阴县,隶属京畿道华州。

华阴县,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中华先民在此活动,自古就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往来人流,虽然行色匆匆,但仍旧络绎不绝。

带着一脸的黯然和迷惑,朱璃驱马进入了华阴县城,

甫一进入城中,放眼处一片混乱,城中人流,大多都是中原逃荒、避战的百姓,他们没有选择北上河朔,却选择西进川蜀,也许,他们觉得川蜀会比河朔要安全点吧。

这些百姓,从中原一路逃来,过了潼关,他们身上的干粮,差不多都吃光了,到了华阴,满城都是卖儿鬻女的悲呼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许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来想,即便将子女卖给别人当奴仆,至少也可以让他们活下来;更何况,卖出一、两个儿女,剩下的儿女也能有条生路。

看到这一幕,朱璃二话不说,就将所有的干粮,全都拿了出来,就近分给了这些百姓,一时之间,感激、道谢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没有分到的百姓,都眼巴巴地跟出了老远,直到朱璃向他们露出一抹无奈的神色,他们才不甘地离去。

正在他转过头来,莫名悲叹之际,两大两小,四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朱璃的面前。

这应该是一对夫妇,带着一双儿女吧。

为首的男子,大概三十五、六,相貌普通,却显得十分忠厚。

他身边的那名妇人,年约三十三、四岁左右,长期艰辛的生活,让她满脸蜡黄,但只从脸型和眉眼上来看,对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名不可多见的俏美娘子。

男子的身前,站着一名身长约五尺五寸的小娘,年约二八,面庞青黑;以朱璃的眼力,不难看出,对方的脸上,一定涂抹过什么东西,掩盖了她本来的真容。

只是对方那一双犹如秋水般的眼眸,以及凹凸有致的身段,怎么也遮掩不住她的卓越风姿,这位一定是个不可得的美娇娘。

最后就是那名小家伙,年约十岁左右,一家人看起来都十分瘦弱,唯独这个

小家伙,显得稍微壮实一点。

老实男子,一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腰挎长刀的朱璃,本能地就有点胆怯,但不知什么原因,却让他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拱手向着朱璃殷切道:“郎君,能请你行行好吗,可不可以买下我们的女儿,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声音颤抖,似乎还带着一点哭腔,有种说不出的悲怆,那是身为人父、人夫,却无力保护妻儿的悲怆。

骤然遭逢这样的境遇,朱璃瞬间呆住了,心中不由得暗自惊疑,这家人到底遇到了什么,竟然被逼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不惜拦马卖女。

要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类似朱璃这样装束的人,走在路上,很多百姓见到,都是绕着走的,谁敢拦路喧哗,更何况还是售卖女儿这种事情。

也许是刚才,朱璃施舍干粮的举动,让这位男子看到了,才让他贸然向一个陌生的骑士,售卖自己女儿的吧。

正在朱璃犹疑不定的之际,一名高瘦阴邪的男子,带着几个一脸横肉的仆从,却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朱璃的身前。

此人身高六尺有余,十分瘦弱,脸色苍白、眼泡浮肿,一双狭长的蛇眸之中,尽是淫邪之色,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看到这名男子,老实男子,和他的妻子,连忙将身前的两个孩子,拽到了背后,夫妻二人,立刻挡在了孩子的面前,虽然整个身体,都瑟缩不已,但还是坚强地站了出来,直面上这名淫邪男子。

淫邪男子看到这一幕,毫不为杵,径直望向了朱璃,眼中流露出一抹冷冷的不屑,在他看来,一个过路骑士,能耐他何?

只听他冷哼一声,就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去,看向那名老实的男子,森然道:“赵三山,你不是要将你家小娘子,卖给我顾青丰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

老实男子,应该就是赵三山,面对着顾青丰的质问,懦懦地不敢吭出半声,惊惧、怨毒却不由得涌现在了他的双眸之中。

那名壮实的小家伙,却突然从妇人的背后,猛地探出头来,一脸愤怒地冲着淫邪男子大叫道:“你是坏人,我们不能将姐姐交给你。”

“松涛!”妇人一见儿子突然跳了出来,蜡黄的脸孔突然吓得一阵惨白,连忙一把将那个小家伙拽到了身后,死死地用身体挡住了他。

突然被一个小屁孩,当众指认为坏人,顾青丰的脸色一阵狰狞,眼中倏然闪过一抹阴毒的冷色,不过,继而他又转头看向男子身后的那位娘子,调侃道:“解愁娘子,你以为将脸蛋儿,涂上一层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哈哈,真是笑话,只要我顾青丰看上的娘子,还没有弄不到手的,哈哈哈,认命吧,赵解愁。”顾青丰说完,就欲喝令仆从动手抢人。

看着这一幕,朱璃双眸微眯,欺男霸女吗,看来今天,少不得要松松筋骨了。

只是不等他出手,斜刺里,就突然传出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天德军的镇将顾彦朗,靠着逆天的运气,才爬到如今的地位;他不但不对上天感恩戴德,反而放纵儿子,横行乡里,如此悖天而驰、枉顾道义,就不怕生无第宅,死无坟墓吗?”

第二七一章 一波三折

这声咒骂,十分恶毒。狂沙文学网

这是诅咒别人,生的时候,没有安立命之处;死的时候,也没有敛棺入土之地,还有比这更恶毒的吗?

顾青丰骤听此言,苍白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酱紫色,那显露出来的狰狞之怒,犹似择人而噬的恶狼一样,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循着声音,朱璃也跟着望了过去。

只见就在赵三山夫妇的不远处,簇拥着一群十分奇特的人。

这些人显然是两波人,其中一波,以一名英姿飒爽、粉面如玉的女将为首。

这是一位材颀长的娘子,形容虽然憔悴,却根本掩盖不住,她天生丽质般的可;其人手持弧月刀,杏眸含煞,正满脸不善地盯着顾青丰。

为女同胞,见到这种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女将显然十分愤怒。

在那女将旁,两名形容略显狼狈,却异常彪悍魁梧的大汉,挎刀而立,一左、一右地将她护在中间。

他们后,还有数十名府兵,这些人同样有些狼狈,上的铠甲,也大多糜烂不堪,却个个面容肃杀,一脸的凶悍之气。

在那府兵中间,簇拥着一名形容疲惫的小丫头,以及一位雍容憔悴的老夫人。

如此形,不难让人猜出这些人的来历,若是朱璃估计不错的话,她们多半是从中原,一路逃窜到关中的军属。

另一波人,为首的是一名年约五旬上下的老者。

此刻,他正在轻捋着胡须,神色沉地望向顾青丰;闪烁的眸光,显示出这位老人家,对于顾青丰,满满的都是不满和不齿。

老者左边,站立着一名三旬上下的士子,他就像儿子侍奉父亲一样,恭立在那里;老者右边,则是一名僧人,宝相庄严,面对顾青丰的行为,这个大和尚面色波澜不惊,似乎真的看透生死,看破红尘一般,万物万事不萦心。

这两波人虽然异常扎眼,却显然不是说话之人。

在他们的前面,还伫立着一名道人,道人峨冠高髯、淡然出尘,只是他那一破旧的道袍,一下子就将他的风度,破坏殆尽。

千疮百孔的灰色道袍,就好像丢在泥地里三、五年后,又穿回到上似的,最让人不忍直视的,就是透过那一个个、比樱桃还大的孔洞,道人内里的无边秋色,一览无余。

显然,刚才出言咒骂顾彦朗的那人,就是这名道人。

顾青丰怒气冲天,一眼就找准了说话之人,立刻恶毒地望向那名道人,恻恻地质问道:“臭道士,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吗?”

道人双眸微眯,淡淡地看了顾青丰一眼,泰然道:“贫道叫朱洽,不叫臭道士。”

“别说是你这个不争气的腌臜货,即便是你的父亲顾彦朗、你的叔父顾彦晖,见到贫道,都要恭恭敬敬的执晚辈之礼,你这混账,竟然敢对贫道如此无礼?”

此言一出,顾青丰原本暴怒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更似走马灯一样,变幻不停。

在他想来,若老道所言为

真,那他还真不敢拿对方怎么样;可万一这老道是诓他的,他不就白白地被人耍了一记吗?

若是在他那些猪朋狗友之间传开,说他顾青丰乃是无胆、无脑之辈,那让他以后怎么见人。

可听到了这个名字,站在旁边的朱璃,倒是神色一动,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典故。

史载,东川节度使杨师立死后,接任东川的就是顾彦朗。

顾彦朗能从天德军中的一个小府兵,最后爬到一方节度使的高位,这其中有一个关键人物,那人就是蔡书向。

顾氏兄弟还处于微末之际,就得益于蔡书向的提携、帮衬,即便说蔡书向一手促成了顾氏兄弟的崛起,都毫不为过。

顾彦朗还好,他上任东川节度使,立刻就委任蔡书向,为节度副使,并倚为臂膀,礼遇有加,知恩图报,不失君子之风。

可他弟弟顾彦晖,简直就是个包加无良。

因为哥哥的关系,顾彦晖对蔡书向又敬又怕。

而他本人结交的都是朝中勋贵子弟,这些人吃喝piáo)赌非常拿手,可要说到真本事,一个比一个草包。

除此之外,顾彦晖还十分张扬跋扈,更是洁癖过度,连服侍他的人,每天都要洗澡熏香之后,才能被许靠近。

顾彦朗死后,顾彦晖接任了哥哥的节度使职位,却嫌蔡书向掣肘碍事,根本就不重用他,一味地选用他的那些朋友为官。

最后,二人中了王建的离间之计,导致蔡书向解甲归田、从此不问世事;没有了蔡书向的辅助,顾氏一族很快就被王建攻灭,更是举族被屠。

当时的民间,有个道士,就叫朱洽。

在顾氏兄弟尚未发迹之前,他就曾言,他说顾彦朗兄弟,乃是“生无第宅、死无坟墓”之人。”

这个可怕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在历史上,前蜀王建,利用完顾氏兄弟,接着就打算吞并掉东川;曾数次派遣大将攻击东川,都被顾彦朗、蔡书向这对默契无比的君臣,给挡了回去。

顾彦朗临终前,本着叶落归根的夙愿,希望能够葬在老家;因此嘱咐亲人,将自己的尸体焚烧,装在瓮中,等弟弟闲暇之时,就将他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可顾彦晖气走了蔡书向,再和王建大战时,却不幸被杀,族人尽被屠戮一空,这兄弟两人死后,一个抛尸荒野,一个永远置瓮中,根本就无从入土,恰恰验证了朱洽之言。

由此可见,眼前的这个朱洽,是多么神异的一个人,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未尝不可。

现在,顾彦朗的儿子,竟然和这样的神人对上了,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顾青丰犹疑半晌,最后还是纨绔、暴虐的脾占据了上风,只听他突然冷地道:“大言不惭,我阿郎是何等人物,岂会认识你这等穷酸野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随后,他不等对方再次出言,就立刻向着边的奴仆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残这个死道士。”

这些满脸横的奴仆,一向都是跟着顾青丰,作威

作福惯了的人,随着顾青丰一声令下,七八名凶徒,疯狗一般地扑向朱洽。

在朱璃的印象中,见到的道士,无一不是神勇无比的奇人,这朱洽如此神异,想来手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一念萌生,他并没有丝毫帮衬的意思,就等着顾青丰的一众爪牙,被这个神异的朱洽,给海扁狂揍一顿。

可有时候,惯的思维,确实会误导人。

刚刚还是一副超然物外、出尘淡然的朱洽,突然见到这么多凶徒向自己扑来,这个道士的下意识举措,倒是惊瞎了一地眼睛。

只见他的脸色猛地一白,一副将要被狗咬到的仓惶之色,跃然而现,口中更是立刻大呼道:“娘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混蛋,啊,救命啊”

声音未落,就见他一转,就向那名女将的后窜去,什么超然出尘,什么云淡风轻,早已消失得dàng)然无存,看在众人眼中的,他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赫然就像一个抱头鼠窜的无胆匪类。

这死道士,哪里不好钻,竟然往自己这边冲来,看到这一幕的女将柳眉微皱。

对于顾青丰这样的恶棍,这位女将十分痛恨,可她现在,也是自难保的亡命之人啊。

她的阿郎,误信人,不但丢了治地,还丢了命,只剩下她带着家将,护着阿娘逃到了关中,如此窘迫的处境下,她实在无心招惹是非。

正所谓祸福难料,天意弄人,她无心惹事,这个死道士,竟然送祸上门,真是无妄之灾。

她俏脸虽然不悦,但也不是怕事的人,更何况此事已然避无可避了。

眼看七八个恶仆,就要冲到了女将的前,不等她吩咐,侍立在她左右的两名魁梧大将,立刻就赤手空拳地冲了上去,直接冲向疯狗一样,向他们迎面冲来的恶仆。

“混蛋,让开,你们想死吗?”看到两位一凛然的大将,向自己等人冲来,一名有眼色的恶仆,立刻色厉内荏的威胁了起来。

生于乱世,即便是恶仆,也不敢小视军人,更何况对方二人,一看就不是善类,甚至有可能是一方大将,这些恶仆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不胆怵呢。

“哼”其中一名狼眸鹰眉的大汉冷哼一声,漠然道:“想死?你家哥哥,千军万马都杀了出来,这条烂命,送给阎王爷,他都不敢要。”

“二弟,不要跟他啰嗦,赶紧打发掉走人,夫人和娘子的安全最重要。”另一名一脸忠厚的大将,立刻向着冷哼大将说道。

“好的,兄长。”狼眸鹰眉的大汉,立刻应了一句,就不再废话了,立刻拳打脚踢地,向着一众恶仆招呼了过去。

这些恶仆,虽然满脸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可大丈夫遭逢乱世,不去沙场博取功名,却整跟在一个二世祖的边,谄媚苟全,可见都是一群没有骨气,亦没有胆魄的孬种。

“砰、砰、砰”

“哎呦,我滴眼睛。”

“啊,混蛋,你都给我弄出血来了。”

第二七二章 杀魔出世

场面瞬间陷入了混乱,两名如虎似狼一样的大汉,挥拳摆腿、横冲直撞,对于这些甘为鹰犬的凶仆,毫不留,拳拳到、脚脚加,刹那间,中拳、被踹的声音,络绎不绝,其间,还夹杂着恶徒,不断地吃痛、哭嚎之声。狂沙文学网

“混蛋,你知道我家小郎是谁吗?”一名恶仆,好不容易从密集的攻击中,缓过一口气,就立刻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不甘地嘶声叫道。

“砰,蓬”

可惜,回答他的不是言语,而是狼眸鹰眉大汉的一拳加一脚。

“噗通”

“哎呦,该死的混蛋,你们摊上大事了,我们可是顾将军的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活腻了?”那名恶仆被一脚踹在了地上,口中还兀自叫嚣道。

看到这一幕,朱璃神微忖,他考虑的自然是出手教训恶仆的两名壮汉,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们若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精锐之士,那么这拨人的份,显然非比寻常了。

唐末的藩镇大员,一旦溃败,多半会被麾下的佐将所杀,这些佐将会用老上级的人头,向新的地方大员,求取一条生路,以及晋级之阶。

可这两名大汉,对那名女将如此关怀备至,甚至都不愿意让这些凶仆,接近到那个女将的边,有这份细心,并且如此忠诚的,不是家将,就是极其忠诚的近侍亲将。

能用得起家将的人,无一不是地方刺史、亦或是刺史之上的显贵人物,那女将的份,还能简单吗?

而以顾青丰为首的这帮恶徒,骤然惹到了这拨人,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

军人,尤其是当今时代的精锐悍卒,哪一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狠人,威胁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在河朔,朱璃节制的地方,每次大战过后,朱璃都会派出大军扫dàng)周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只要是大战,尤其是上了规模的群战,产生溃卒,都是避免不了的事。

这些散兵游勇,逃窜到某个角落,心中有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同时也带着惶惶不可终的担忧,非常害怕被敌人发现并抓住。

每天都活得担惊受怕的人,绪一旦爆发,对于无辜的百姓,造成的危害,是不可想象的。

而以女将为首的这拨人,无疑就是这样的游兵散勇,他们自己都活得战战兢兢的,这个时候,顾青丰还去招惹她们,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一群百战余生的将士。

果不其然,只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七、八名恶仆,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再站起来,一个个就像待宰的肥猪一般,捂着受创之处直哼哼。

这悍然的一幕,看得顾青丰一阵目瞪口呆,他那原本狰狞的神色,一点点地消失在脸庞上,继而脸色就由红转白、直到苍白如纸,当最后一命恶仆,也被忠厚大汉打倒在地时,他的

脸色已经煞白得毫无人色了。

若是顾青丰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脸色浮白的邪之徒;可现在他的脸色,就像一个患了白班巅峰症的病人一样,整个人再也没有之前那么猖狂了。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作恶多端之辈,不是没有报应,只要时机一到,马上就会现报,而顾青丰的现报,显然来了。

女将麾下的两人,解决掉一众恶徒,就一脸玩味似地,向着他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顾青丰终于怕了,整个躯瑟缩得犹如寒风中飞絮,牙齿打得“咯咯”响,结结巴巴地威胁道:“别、别过来,别过来,你、你们知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阿郎可是,可是天德军的镇将,而且,而且很快,很快就会升任神策军,神策军的指挥使了,别过来,否则,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久历生死的人,怎么可能怕人威胁,两名魁梧大汉,对于顾青丰的威胁之言,充耳不闻,依旧不紧不慢地向他走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长街的远处,突然一将纵马而来,马蹄声声,惊起满街的百姓,一片乱。

来人方面狮眸、鼻高口阔,形容凶悍、威武不群,手提一杆丈三凌云三星戟,纵马如风,眸光寒,那幽幽的眼神,犹如经常斩杀犯人的刽子手一样,但凡有人接触到他的眸光,立刻就会有一种如置幽冥般的感觉,浑发冷。

看到此人,朱璃脑海中山海经,立刻轰鸣而出,一道洪钟大吕般的宏然之音,朗然响起:“耿弇,英魂耿弇在世之,耿弇,东汉开国名将,云台二十八将第四将,智比韩信、勇堪霸王,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那气势汹汹、悍然狂奔的来将,微不可察地,向着朱璃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在耿弇的眼中,那名面色灰不溜秋的青年,仿佛就是他宿命中的真主一般,给他一种君临天下、威加海内般的感觉。

蹉跎半生,一雄才无以托付,今见此人,终于可以放弃一切束缚,尽地追随在其左右了。

有道是:男女有缘,一见钟;君臣相得,一见如故。

耿弇看到了朱璃,瞬间就锁定了这位青年,就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主君。

重生到了这个时代,见过无数的大员、枭雄,他们的品、他们的肚量,实在不能让耿弇信服;在以前,能让他放开手脚,尽挥洒本领的主君,更是一个没碰到。

而朱璃就是那么静静的站着,就能给他一种亲切、可以放开一切去信服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十分笃定,此人不凡,绝非他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他都有种纳头就拜的冲动,可这个时候,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顾青丰虽然万死不赎,可耿弇却因为义兄的关系,欠下顾彦朗一个人,现在见到顾彦朗的儿子遇难,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袖手

旁观的。

其实,见到耿弇,朱璃的心中更加震惊。

历史上,这是一个百战不殆的勇将,曾有记载,其人以寡击众,腿部中箭,血流如注;可他根本不管,毅然决然地坚持先突骑,一将拼命,麾下将士,亡命拼杀,最终硬是大败了,数倍于己的敌军。

这个耿弇,除了是一名拼命三郎似的勇将,还是一名智计无双的将军,后人都毫不犹豫地、给他冠上了军事家的美誉。

只是以上的这些品质,就说明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可是这些,却不是朱璃震惊的原因。

他震惊的是耿弇,这是一名杀滔天的狂魔啊,可就是这样的人,也被山海经判定为英魂,这是让他无法理解的。

我们都知道,长平一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被誉为杀神;我们还知道,巨鹿之战,楚霸王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被称为屠夫。

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耿弇,他的杀,比起前面的两人,绝对犹有过之,而无丝毫不及之处。

可以说,在坑杀敌军的数量方面,白起、项羽给耿弇提鞋都不配。

一言可证,“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尝挫折。”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耿弇所平定的郡县,有四十六座,屠杀三百座城池,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杀人狂魔。

即便每个城池,只有守军平两、三千人,这一番杀下来,杀的人数,也有将近一百万了吧,如此对比,那四十万、二十万,又算什么?

这是一个猛人,还是一个智计无双的猛人,手、智计、悍勇、和凶狠,几乎样样不差,绝对是一个狂魔级的狠人。

正在朱璃怔怔发愣之际,一道喜出望外般的惊呼,将他给惊醒了过来,抬眼望去,只见顾青丰,瞥眼看到奔行而来的耿弇时,立刻就像见到亲爹一样地兴奋起来,连忙高呼道:“耿将军,快,快来救我,这帮混蛋,竟然还想对我出手,将军快来,帮我教训、教训他们。”

这声惊呼,立刻让走向顾青丰的两名大将,骤然转过头去,冷冷地看向纵马冲来的耿弇。

“仓啷”

“仓啷”

几乎一瞬间,两道银光,突然闪烁而出,一脸忠厚的大将,以及那名狼眸鹰眉的大汉,顷刻之间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正如他们所说,千军万马他们都冲杀了过来,怎么可能会怕这样的阵仗,见惯了生死,别说对方只有一人冲来,就是来上数百、数千人,他们又何惧之有。

老兵,从来不怕敌人多寡,他们在任何的况下,率先想到的就是稳住自己的绪,历经大战的老兵,更能懂得这个道理。

绝对的冷静,加上千锤百炼的武艺,才是沙场上生存下来的本钱;更何况,这二人,若是朱璃没有看错的话,原本就是一方将军,对于这一点的认知也更为深刻。

第二七三章 急转直下

山海横流第二七三章急转直下看到耿弇纵马冲来,围观的人群,早就刷的一下,让开了一条通途。

此人来势凶猛、神情不善,傻子都知道,若是挡了他的道路,一定是自讨苦吃。

而看到突然杀出来的耿弇,身材颀长的女将,秀美皱得更紧,不过,她却没有轻举妄动,显然这位娘子,对于自己的两名家将,非常有信心。

自信,可是建立在自知、知人、知事的基础上的,或许,对于那两位暴揍恶仆的大汉,这位娘子知之甚详,可她了解过耿弇吗?

在没有了解过耿弇的情况,这种自信,可就显得十分盲目了,盲目的自信,可是要吃苦头的。

当此时,众人抬眼就见一匹雄健的大黑马,犹如一朵遮天狂涌的乌云一般,瞬间就奔到了两名壮汉的身前。

一道锋锐的玄光,犹如一条猎食的毒蛇一般,猛地探出头来,一口就咬向了那位、狼眸鹰眉的大汉脑袋。

在外人看来,耿弇显得异常果断,异常豪猛;根本就不曾询问原因,更没有丝毫停顿,策马奔到近前,毫无道理地就直接就出手,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狠人啊,众人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明悟。

伴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面对如此犀利、悍然的当面奔刺,狼眸鹰眉大汉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见他猛地侧过脑袋,以毫厘之差,避开奔刺而来的大戟,继而手下不停,立刻挥刀上撩。

同一时间,那名一脸忠厚的大汉,就地一个向前冲翻,拖刀就向大黑马逼了过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以步对骑,出其不意、先斩马蹄,不失为上策,忠厚大汉,显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耿弇真的这么容易对付吗?

“咣”

“蹬、蹬、蹬”

只听一声爆响,那是兵器相撞的声音,继而就是一阵惶乱的脚步声传来。

看在围观之人的眼中,就见一把长刀,突然抛飞而起,直接射向远方;继而就是狼眸鹰眉大汉,那抑制不住的身形,猛地向后暴退而去。

悍勇如虎的狼眸大汉,一招就被磕飞了兵器,力量冲击之下,急退不止。

这个时候,耿弇手中的凌云三星戟,却并不停歇,又立刻化作一道弧光,一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倏然之间,就划到了忠厚大汉的面前,堪堪挡在了他的进攻的路线上。

身经百战、死里逃生,对于忠厚大汉、和狼眸大汉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可就在眼下,这个突然冲过来的人,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兄弟长期并肩杀敌,早已心有灵犀,耿弇挥戟直取狼眸大汉,忠厚大汉就立刻趁机出击,攻敌要害,不可谓不默契。

可就是这样娴熟无比的默契配合,转瞬就被对方化蛮横地击破、化解了,这样的情形,显然超出了两人的认知。

对方不仅一击就磕飞了狼眸大汉的长刀,挥戟倒拨之际,还让忠厚大汉濒临危机。

危机关头,忠厚大汉瞬间横刀当胸,一手刀柄、一手托着刀面,竭尽全力地向上高举长刀,悍然地迎向那倒拨而回、悍然劈下的大戟。

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忠厚大汉连人带刀,瞬间就被砸摔了出去。

反观那名狼眸大汉,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甫一驻足,他就一脸骇然地向着女将的方向嘶喊道:“娘子快走,此人凶猛,我和兄长根本拦不住他!”

骤闻此言,颀长女将俏脸一肃,一双杏眸,刷的一下,就望向耿弇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耿弇,将忠厚大汉连人带刀,一戟砸飞的一幕,立刻就难以置信地惊呼起来:“怎么会这样?!”

在她想来,黑、毒兄弟可是她父亲麾下、一等一的悍将啊,可二人对上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大汉,竟然连一合都走不过,她怎么可能不吃惊。

一脸忠厚的大汉,名叫黑江南,为人宽厚、却内秀有智,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是闷骚成瘾的性格。

而那名狼眸鹰眉的大汉,名叫毒酒客,性格乖张、暴虐好战,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

说道这里,大家应该对这拨人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了吧?

不错,一身女将打扮的娘子,正是原泰宁节度使,齐克让的独女齐妙戈。

朱瑄、朱瑾兄弟,算计了齐克让,一举攻下贝州,逼得齐克让亡命而逃。

突围之中,齐克让身中流矢,不治身死。

黑江南、毒酒客兄弟,乃是齐克让麾下的亲近大将,他们二人焚烧了齐克让的尸体,带上齐克让的骨灰,保护着齐克让的女儿齐妙戈,以及齐克让的夫人秦氏,一路逃往川蜀。

要说这二人,和齐克让可不仅仅是君臣,两人皆是齐克让夫妇一手养大的,虽为君臣,实为养子。

黑、毒兄弟,和齐妙戈之间,更是亦兄亦主的关系,这才是二人,誓死守护齐妙戈的原因所在。

看在齐妙戈的眼中,两位兄长的武艺,一向勇冠泰宁军,无人能敌;却不想,竟然被一个斜刺里冲出来的莽汉,给两下打发了,这让她如何不惊。

正所谓,打仗亲兄妹,上阵父子兵,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间的兄妹情谊,可做不得假。

两位兄长被欺负得这么惨,却还让她带着阿娘先走,齐妙戈真的会走吗?

世人往往十分复杂;有的人为了名利,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悖逆人间的道德、践踏社会的律法,披着人皮,做着畜生事。

可有的人,明知会死,却依然会为心中的羁绊、割舍不下的温情,抛头颅、洒热血。

一见两位兄长被人揍了,齐妙戈想都没想,立刻就挥起弧月刀,一声不吭地悍然杀向耿弇。

耿弇抬手之间,就击溃了欲对顾青丰不利的两名大汉,不过,他深知顾青丰此人不是善类,救他也是为了偿还其父的一个人情,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刚刚击溃二人,耿弇正准备带上顾青丰离开,安置好顾青丰,再回来找寻朱璃;可冷不防,身后突然又飙起一股冷冽的风声。

耿弇冷睨之下,发现是一名容颜娇可的娘子,正挥舞着一把弧月刀,怒气冲冲、气势汹汹地向他杀来。

那情形,就好似一只发怒的小雌虎,惟妙惟肖地学着父母的威势,张牙舞爪向他扑来;可看

在耿弇的眼中,这位娘子的力道、速度、以及时机掌控,简直就没有一样可堪入目的。

杀将自然有杀将的骄傲,耿弇俨然就是一尊啸傲苍林的虎王,岂能容许一只小雌虎撒野。

只见他顺势一挥,凌云三星戟只是轻轻一磕,就撞在了弧月刀上。

“当”

一声轻响,有刀飙飞。

倾尽全身力气、都以为自己超长发挥了的齐妙戈,猛地一刀砍在了耿弇的大戟上,兵器相击之下,她突然就感到了一股雄浑无比的巨力,猛地倒卷而回,山呼海啸般地向她涌了过来。

面对这股雄浑、庞然的巨力,齐妙戈突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艘、随时都会颠覆的小舟,正漂泊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浪头,就能让她葬身其中。

而在别人看来,齐妙戈去的快,身边的牙兵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一声不吭地冲了上去;可回来的更快,就在她身边的牙兵,终于看到自家娘子冲向敌人之际,齐妙戈就像一枚炮弹一样,飞跌了回来,当然,是狼狈不堪地空手飞射而回的。

“蓬”

“哎呦”

娇俏的屁股,毫无意外地和厚实的街道,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继而就是一声吃疼的娇呼之音传出。

每个人的屁股都很敦实,可再敦实的屁股,像炮弹一样砸在地上,那滋味也酸爽得不要不要的吧。

齐妙戈那一双美丽的杏眸中,瞬间就涌起一片水雾,大有山洪爆发的征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揍了回来,私密之处,还那般难受,这个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感到十分难堪。

突然揍了一个小娘,即便身为一方杀将的耿弇,神情也不免讪讪,胜之不武啊。

一个大男人,若是在正式对峙之中,被人揍了,大家只会觉得他实力不行,活该被揍。

可若是这个对象,换成了一名女子,尤其还是娇可宜人的美女,那就完全变味了。

只见那一直恭立在老者身旁,那位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见到了这一幕,神色瞬间就变得不淡定了,愤然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连一介娘子都不放过,此等莽汉,大煞风景、有辱斯文、实在该死。”

“文兰大师,这种事情,大师能看下去吗,若是潘某有大师这样的身手,肯定是看不下去的,说不得也要出手管上一管。”这位自称潘某的男子,怜香惜玉之心一起,就不自觉地挑起事来。

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应该就是文兰大师,其人乍看之下,约莫二十五、六,仔细再看,又好似三十四、五,这是功力练到一定程度的假象,让人打眼望去,好似雾里观纱一般,不辨真伪。

“阿弥陀佛,即便潘施主不说,贫僧也是看不过眼的。”文兰大师依旧宝相庄严,俨然一副方正不阿的高僧模样。

可接下来的变化,就让人瞠目结舌了。

只见大和尚文兰大师,双眸突然爆射出一抹璀璨的幽光,神似呻吟一般地哀怜道:“可怜啊,可怜,这么娇俏的小娘子,屁股一定很疼吧,要不要贫僧帮忙揉一揉啊,贫僧一向都是急公好义、助人为乐的绝代高僧。”

第二七四章 一刀倾城

一言即出,大和尚宝相庄严的形象,瞬间dàng)然无存,这哪里还是得到高僧的模样,俨然就是一副黄鼠狼给小母鸡拜年时的神啊。狂沙文学网

而骤然听到如此暧昧不清的话,竟然出自、一向被自己敬重的大师之口,那位自称潘某的男子,瞬间就石化了。

他那一颗怜香惜玉的玲珑心,显然是崩溃的,突然感觉自己的这双招子,是不是该挖下来,丢在地上使劲地踩上两脚才好,识人不殊啊,这和尚,真的是得到高僧吗?

好在这大和尚,不是光说话不做事的人,话音方落,众人就见一道土黄色的长虹,横贯长空,形若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一般,袭向那战场中间横戟立马耿弇。

这番动静,立刻就引起了耿弇的注意,在他看来,这个突然出手之人,其势如虹、其威凌天,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义存,确实不是无名之辈,其人乃是唐末出名的佛教高僧之一。

其人九岁,就曾恳请双亲,想要出家,可以说是天生就具有佛的人。

十二岁时,跟随父母前去礼佛,竟然留寺不走,七年后,终于夙愿得尝,落发为僧。

大中七年,义存受法于湖南武陵德法寺清鉴禅师,赐号“真觉大师”。

历经武宗灭佛之难,义存信佛之心,亘然不改;后得节度使王审知礼遇,重新建寺授佛,名传闽地,经久不歇。

这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大和尚,显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年轻;若论年龄,几乎和舒贺、王佥,都是一个时代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

其人一生修佛,功力深厚,加上生坚韧,人练达,显然是个难缠人物。

这等人物,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石破天惊。

面对这等人物,耿弇岂敢怠慢,凌云三星戟,瞬间挥动起来,犹如狂风惊浪一般地,高高抡起,全力地向着黄光中的、那一点金色光点,悍然砸去。

金色光点,赫然正是义存和尚手中的金钵,也是大和尚的武器。

今天之事,义存和尚全程看在眼中,他十分同赵三山一家人,也非常支持齐妙戈一行的所作所为,对于顾青丰这样的人,深恶痛绝,可这个深恶痛绝的人,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帮手撑腰,这才是他出手的真正原因。

至于潘在迎的挑拨,他一眼就能看破;正好为他借势而为、找了个噱头。

“当”

一声爆响,似乎整个长街,都在这一击之中,突然震颤了一下,狂暴的气流,吹得围观众人,一阵丝发狂舞,无数人不得不向后退去。

凌云三星戟、和义存手中的金钵,毫无意外地碰撞了一下,不分伯仲、半斤八两。

大和尚义存,凌空飞击之势,也在这一击之中,被生生地打断了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那是重物坠地的声响,正是飞击之势被打断的义存,双脚猛踏在长街上,迸发的声响。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助纣为孽,今之事,和尚我不得不管。”甫一落地,义存就高呼一声佛号,再次飙起。

高亢的佛号,浩然悠远、绵绵无尽,无不彰显大和尚的不凡



随着龙吟虎啸般的佛号声响,大和尚如飞燕掠水一般,一触即起,势若飞虹,再次举起金钵,扣砸而下,径直向着耿弇的面孔击落而下。

金钵如虹,翻江扣海。

一击之下,耿弇更加笃定,这个和尚,绝非凡俗,面对大和尚的攻击,耿弇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杆长戟瞬间被他舞成了孔雀开屏、泼水不进。

二人都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即便军中悍将,都鲜有他们这样高绝的武艺,看在周围百姓的眼中,更是如见神魔一样,惊诧不已。

“当、当、当”

“轰、轰、轰”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一团黄光,和一抹玄光,不断地纠缠到了一起,密集的碰撞声,连续不断地传出,带动着整个长街都在不断震颤。

可看在郭大路、路长远的眼中,就见义存大和尚,就像一个一只灵活的兔子似的,蹿蹦不已,滴溜溜地围着耿弇暴击不停。

而耿弇犹如一尊亘古磐立的托塔明王一般,岿然不动,凝神挥击。

这二人暴起的大战,动静轰然。

附近的房舍,无不簌簌落尘,有刚出生的孩子,猛地从沉睡中惊醒过来,进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很多百姓,面色苍白地奔向远方,惊恐地看向二人对战的中心。

看到这一幕,朱璃的眉头皱了皱。

古语有言,“侠以武犯”,看来并非没有道理。

这位大和尚,处江湖之远,赫然是一名化外之人;而耿弇,虽然横戟立马,一副武将打扮,现在所为的,却一定是私。

这二人拼斗而起,不说别的,光是让周围的百姓惶惶不安,就有了扰民之嫌。

一念萌生,朱璃眸光凝然,已经有了阻止二人之意。

仗剑天下铲不平,

只缘父祖皆众生;

为报同根生死已,

心不平兮刀自鸣。

正在耿弇和大和尚义存,打得轰轰烈烈之际,众的眼中突然涌现一抹如血般的殷红。

殷红如霞,霞光漫天,迅若奔雷般地、向着那对战的二人漫延而去。

在那血染半边天的红霞之中,一抹银光,犹如开天辟地时第一缕明光一样,爆二出。

银光如水,却比水光更加耀眼,好似银河倒挂,又如匹练垂天,毅然决然向着那对战的二人,淹没而去。

众人只听“当、当”两声,急促而暴烈的撞击声。

就见土黄色的虹光,突然化作残败的破絮,暴跌飞出;而那屹立在大黑马上,一直犹如一尊托塔明王一般的玄光,同样没有落得了好下场,整个玄光一阵摇曳,进而“噗通”一声,摔落马下。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说时迟、那时快,对于朱璃来说,只不过是纵马一击而已。

“噗通”

随着另一声重物坠地之声响起,众人怔怔地望向战场中间,只见一名青年立马当场,他的长刀,正在徐徐地插进刀鞘之中。

“二位若是想打,不妨找个无人的地方再打;这里是华县城,到处都是百姓,还是不要惊扰无

辜的好。”朱璃神色不变,朗然的声音,却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而在朱璃的对面,那名一出现就横扫无敌、狠悍猛的大汉,却四仰八叉地仰摔在了地上。

距离战场中心的数丈远处,还有一名脑袋锃亮、一土黄色僧袍的大和尚,同样以一个极其不雅的狗啃屎姿势,趴摔在那里。

这极具冲击的一幕,惊得四下里的众人,一阵鸦雀无声。

在普通百姓看来,郭大路、路长远这两位,已经是极其强悍的大将了,横扫七、八个横行乡里的大汉,就跟玩似的,岂能不强悍。

可郭大路和路长远二人,竟然不是耿弇的一合之敌,这么威猛的好汉,都不够耿弇一招揍的,那么耿弇应该无敌了吧?

接着就跳出来一个大和尚,手持一枚金钵,竟和耿弇战得不相上下,这二人的动作,普通百姓根本就看不清,自然敬若神明。

可就是让他们敬若神明的二人,竟被那个骑在红马上,一粗布青衫、其貌不扬的青年,给一下突然揍趴了,可想而知,带给他们的震撼,是多么不可思议。

唐人尚武,虽然最近这些年来,风气稍转,但依然改变不了,他们埋藏在骨子里的崇尚强者之心,朱璃以刀为矛,一出手就施展出暴刺连击,瞬间就在耿弇和义存的上,连拍数十下,以朱璃的力道,这二人岂能受得了,摔落、倒飞出去,都是轻的。

看在外人的眼中,他只是一招就揍趴两个神勇无比的高人,可想而知,这个青年有多勇悍。

那躲藏在父母后的小家伙赵慕武,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立刻闪烁出无数的小星星,小家伙动心了,当然是动了艳羡之心。

在场的两位美人,赵解愁和齐妙戈,同样心泛涟漪、粉腮腾霞,那一颗颗芳心,瞬间就“噗通、噗通”地挑个不停,用心旌摇曳、愫暗生,来形容她们现在的心,也毫不为过。

这个时候的齐妙戈,哪里还顾忌得上自己的小股,一颗萌动的芳心,刹那之间,就全都系在了那个、红马青衫的青年上。

当然,这一幕远远不止牵动这两颗芳心,无数小娘子、小媳妇,甚至还有自认风韵犹存的寡妇、旷女,也不自地呈现,双手捧心状。

再看落地的两人,耿弇只是甫一落地,就立刻站了起来,幽怨地看了朱璃一眼,满脸惭愧地牵着大黑马,灰溜溜地走到了朱璃的后,俨然一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再看义存,这个大和尚,玩世不恭的形态不再,暴猛如虎的悍然不存,爬起来后,他的神十分凝重,那望向了朱璃眼神,闪烁出略有所思的神。

朱璃突然暴起,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在其中,再加上赤兔马的速度,可以说是顺发而至,根本就没有给二人反应的机会。

可在足迹几乎踏遍整个大唐的义存看来,他自己的武艺,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他的手无论放到哪里,都能位列大高手的行列。

而和他对战的耿弇,更是不落下风,显然也是一位同级高手,两大高手竟然同一时间,被人一招击飞,这个青年的来历,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第二七五章 猝不及防

山海横流第二七五章猝不及防正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朱璃的身上时,谁也不曾注意,一位长相忠厚的青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顾青丰的身后。

这个青年,一身粗布麻衣,相貌平庸无奇,属于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一类人。

对于这个青年,无声无息地靠近顾青丰,谁都不曾在意,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百姓。

可当这个青年,来到了顾青丰的身后时,他的形象就瞬间出现了变化,形容突然变得十分狰狞,眼中更是爆射出滔天的恨意,那望向顾青丰的目光,几欲生啖活吞了对方。

一把森寒的匕首,猛地从他的袖口滑落而出,被青年一把扣在手中,继而,他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动匕首,猛地捅进了顾青丰的胸口。

“噗哧、噗哧、噗哧”

青年如若疯魔,毫不间断地连捅数下,冷艳的鲜血,瞬间爆射而出,溅起的血幕,喷洒得青年一头一脸都是。

这个时候的顾青丰,才从朱璃那惊艳一刀中回过神来,只见他那原本浮肿的眼眶中,两只眼珠子,突然死鱼般的凸显而出,兀自茫然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挡住青年的刺杀。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他甚至连一句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带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仰身即倒。

“噗通”

“啊”

“杀人了,杀人了”

这血腥、残戾的一幕,瞬间就让周围的百姓,犹如受惊的兔子似的,呼啦一下,蹿了出去。

无数的尖叫、嘶喊,风涌而起,那一双双望向青年的眼中,无不充满着惊骇欲绝之色。

循着仓惶的惊叫声,朱璃、耿弇、义存、郭大路等人,尽皆刷的一下望了过去。

入目处,一位朴实、忠厚的青年,沐浴着鲜血,毅然地站在那里。

杀了顾青丰,青年的眼中没有惊惧、更没有彷徨,有的只是一阵解脱似的欣慰,是的,就是欣慰。

“混账,你找死!”看到这一幕,耿弇怒了,顾青丰可是他要保的人,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给宰了,他岂能不怒。

可当场众人,除了耿弇之外,九成以上的人,眼中尽皆流露出一抹畅快之色,甚至那些惊骇欲绝的百姓,一看死的人是顾青丰,眼神倏地变得释然了起来。

这其中,尤以赵家四口、齐妙戈等人为最。

声音未落,耿弇就冲了,挥起凌云三星戟就向青年砸了过去。

耿弇其实也不在乎顾青丰的死活,他前来搭救顾青丰,主要还是为了偿还顾彦朗的人情,至于顾青丰这个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恶徒,若是易地而处,早就被他亲手宰了。

他的暴怒,是因为满街的人都知道,他是来救顾青丰的,结果顾青丰却死了,这让他的面子根本放不下啊。

耿弇含怒一戟,虽然没有杀意,但也使出了六七分的实力,岂是那么好挡的。

看在众人眼中,无不认为那名忠厚青年,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忠厚青的表现,倒是惊瞎了一地的眼睛。

只见他一看大戟攻来,身体只是轻轻一侧,就迅速无比地避开这凌利的一戟;同一时间,青年立刻挥起着手中的匕首,贴着大戟的戟柄,犹如一条缠绕在杆子上的游蛇一样,直接蹿向耿弇。

只是眨眼之间,他就来到了耿弇的身前,手中的匕首,骤然划过一道幽冷的寒光,犹如暗夜中的寒星一般,照着耿弇就是当胸一扎。

其势凌利、其意果断,挥手投足之间,尽显一片肃杀。

看到这一幕,朱璃神情一动,心中立刻笃定,这个青年绝不简单。

其人似乎早知耿弇会对他出手,杀了顾青丰之后,他看似一动不动,实则早就对耿弇戒备了起来,只是这份心机,和淡定,就少有人及。

再从对方的招式来看,其人绝非普通百姓;招式转换之间,大有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果决;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眼神十分明亮,坚定、无畏、不悔、不犹等神色,暗藏眼底,这是百战余生的军中老卒,才有可能具备的信念。

这一幕兔起鹘落、只是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耿弇就和忠厚青年贴身打了起来。

忠厚青年,不但彪悍,看起来还十分睿智。

也许是看了耿弇和大和尚的对决,让他知道,耿弇大戟上的功夫十分了得,若是让耿弇得到施展大戟的空间,他绝非对手;因此,他就趁着耿弇,事先没将他放在眼中的契机,立刻打定主意,要和耿弇贴身近战。

这一幕爆发得虽然突兀,但对于忠厚青年来说,显然早就筹谋在胸了。

面对青年当胸一扎,耿弇立刻托着大戟,向上猛击,戟柄所向,正是青年挥动匕首的手腕之处。

显然,青年的筹谋起到了效果,贴身近战,并非耿弇所长,大戟没有开阔的空间施展,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一见耿弇用戟柄横击自己的手腕,青年未等招式用老,就立刻缩了回去,同时右膝猛抬,径直撞向耿弇的腹部。

挥拳当面不用老,正膝撞腹显神妙,见敌竖斩迎撞击,顺势踢蹬躲不掉。

这是拳脚运用的经验,青年挥匕扎向耿弇胸口,仅仅只是为了诱引耿弇来挡,借此拖住对方双臂,亦或一臂;若是对方双臂横栏,那他这突然一膝,保准一撞一个准。

若是耿弇单臂横栏,正膝很可能就会被对方的另一臂横击拦下;没关系,这个时候,顺势蹬腿,保证一踢一个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临敌对峙,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瞬,刹那之间,就趁机打出这样的连招,新手、甚至熟手,都不可能做到。

这绝对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悍卒,朱璃心中愈发肯定。

二人这一番缠斗,让人眼花缭乱、十分黏连。

忠厚青年,仿佛瞬间化作一条八爪鱼似的,紧紧贴在耿弇身前,挥拳、竖肘、抬膝、踢脚、头顶、臀摆等等,几近其能,竭力出击。

而耿弇虽然不能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却也不是这个忠厚青年,轻易就能够撼动的,历史上对他最浓墨重

彩的一笔,就是为了彰显他的悍勇。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耿弇就是拼命三郎似的大将,愈挫愈勇的典范。

一时的受挫,他岂会害怕,只见他面沉如水,凛然应战,丝毫不为自己稍处下风,而感到气馁。

更何况,耿弇一心想要追随的人,朱璃就在近前,更容不得他不好好表现。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机会跟朱璃说过一句话,若是还没等他开口,就栽在了这个明明不如他的青年手中,那他丢的可不仅仅是面子,连里子也将丢尽,这是他万万不想让朱璃见到的。

而站在朱璃的角度,他现在考虑的问题显然就更远了。

对于那名忠厚青年的突然出现,以及最终和耿弇缠斗了起来,让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担心耿弇会丢掉性命,无他,因为对方是耿弇,一个曾为刘秀身先突骑,却一直百战不死的悍将。

也许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像顾青丰这样的恶徒,死了就死了,即便官府拿人,也找不到他们,正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可整件事情,看在朱璃的眼中,顾青丰的死,牵扯的可就大了。

朱璃难道不想杀顾青丰吗,若是平时,朱璃对这种人,显然不会客气。

可他一直在犹豫着,为什么呢?

朱璃隐藏身份,前往川蜀,主要就是为了尉迟槿,若是因为顾青丰的死,招致官府盘问,他的这身伪装,很有可能会被戳穿,一旦戳穿身份,可以预见,他的麻烦必然接连不断。

还有的就是,身为天德军镇将的顾彦朗,死了儿子,老顾难道会善罢甘休吗?

天德军、振武军,当初大唐设立这两军是为了应付突厥、以及回鹘汗国的威胁;现在回鹘汗国早已不存在,突厥人现在也龟缩不出,天德军面对的敌人几乎名存实亡。

可以说关内道,天德军就是一只非常自由的机动力量,他的镇将顾彦朗死了儿子,若是一旦暴怒起来,只是稍加迁怒,就连整个华阴县都有危险,更不要说在场的这些人了。

这可不是太平盛世,而是天下大乱的时代,更何况,唐末的军阀,是出了名的暴戾。

还有一点,也是朱璃非常担心,和捉摸不定的。

但凡和顾青丰有牵扯的人,最不显眼的就是赵三山一家四口,可就是这不显眼的四口之家中,却有一人十分让人担心。

其人手无缚鸡之力,若真是朱璃想象中的那个人的话,一旦展露真容,毫不客气的说,她的威力绝不亚于几千吨炸药。

大家都知道,五代十国,最出名的女子,不是有着五代第一美女之称的“花见羞”,而是才貌双全的几位花蕊夫人。

在那个黑暗动乱的年代,认真算起来,花蕊夫人,应该有四位才对。

前蜀王建的淑妃徐氏;后蜀孟旭的慧妃徐氏;南唐国主李煜的宫人小花蕊。

这三位都是有相关资料可以查探到的,而花蕊夫人这个名号的由来,却还牵扯到一位美女,可以说正是因为她,才有了花蕊之名。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七六章 壮士有泪

山海横流第二七六章壮士有泪这位才貌双全的奇娘子,关于她的记载很少,来自后世的朱璃,却恰恰从一些名妃轶事、野史杂记中,了解到了她的一些事情。

说到这位才貌双全的奇娘子,就不得不说前蜀的一位贤能。

这位大臣名叫潘炕,而这位娘子,正是潘炕的宠妾。

这位娘子,乃是其母,梦吞海棠花蕊而生,国色无双、妩媚动人,又被潘炕戏称为花蕊娘子。

当时的潘炕,正效力于王建,一次意外,让王建见到了这位娘子,一眼动情、欲罢不能,当即当面,就向潘炕开口讨要这位宠妾。

在那个特别讲究三纲五常的时代,在那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身为一介文臣的潘炕,断然拒绝了王建的无理要求。

素有贤名的潘炕,却为一个娘子,毅然拒绝他的主君,可见这位娘子多么讨喜欢,那可是冒着灭家杀头的危险,也要保下的娘子啊,可见其魅力有多大。

或许有人会说,那位娘子可能是潘炕的最爱吧,面对挚爱的人,怎么可能肆意送人,潘炕这么做,只能说他的风骨迥然。

那么我就要问一句,既然是最爱,为什么只是妾?

为什么除了这位娘子,潘炕还有别的女人?

什么最爱,什么风骨,都是扯淡,只能说这位娘子令人着迷,令潘炕欲罢不能罢了。

潘炕如此着迷,王建同样如此,好在王建还没有鬼迷心窍,杀掉臣下抢人,可放不下,始终还是放不下。

徐氏成为王建妃子的时候,正因为徐妃和那位娘子有着几分相像,令王建有了几分寄托,才将徐妃冠以花蕊之名的。

再加上徐妃才情惊艳,才有了后人津津乐道的花蕊夫人,后世那些众说纷坛的轶事传记;以至于后来的孟旭、南唐的李煜,也将自己的宠妃,冠之花蕊之名,只不过是跟风罢了。

“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这句话原本就是形容潘炕的宠妾的,后来多用于形容花蕊夫人了,这都是因为那位娘子,一直被潘炕藏于深阁之中,外人鲜有能见。

恰恰正是那位,让潘炕冒着灭家杀头危险,也要留住的娘子;那位令王建辗转反侧、日思夜想的娘子,她的名字就叫“解愁。”

而赵三山的女儿,那位即便涂面自污、都能让顾青丰不惜拦街强抢的娘子,名字也叫解愁。

这真的是巧合吗?

或许是巧合,可一旦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呢?

朱璃必然要将这个因素,全都要考虑进去,一名轰动级女子,在眼下的这个时代,谁也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正在他略有所思之际,耿弇终于不负云台之名,坚持良久之后,突然爆发,瞬间就将那名忠厚的青年,打到在地。

拿下那位青年,耿弇只是稍一犹豫,像个差役似的,将青年压到了朱璃的面前。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好似在他看来,在场所有人,也唯有朱璃一人才有资格,决定这名忠厚青年的命运似的。

这一幕让其他人看起来,更加惊疑不定。

尤其是义存和尚那一群三人

,神情率有所思;就连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一行,也尽皆神色狐疑起来。

毕竟,郭大路、路长远二人,就在刚才,可是着着实实地被耿弇给揍了一顿,甚至连齐妙戈都摔了一屁墩子,耿弇的举措,无疑让他们怀疑起了,朱璃和耿弇的关系来。

对于耿弇的作为,朱璃神色丝毫未变,只要被山海经确认过的英魂,只要不是叛逆,几乎瞬间就会归在他的麾下,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了。

望向那名青年,朱璃双眸虚迷,就是眼前的这个青年,突然让事情多出了很多变化,甚至都有可能,危机到整个华阴县的安危,朱璃岂能有好脸色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朱璃面无表情,漠然地冲着对方问道。

忠厚青年,同样狐疑地看了看耿弇和朱璃一眼,似乎也在怀疑这二人的关系。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十分硬气地回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韩名逊。”

这人是韩逊?

朱璃闻言,心下一凛,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虽然在后世的记载中,此人传记寥寥几笔,可此人无疑是一位有能力、有赤胆的英雄。

原本的历史中,朔方节度使虽然是李玄礼,可李玄礼是王爷,身尊肉贵,怎么可能亲临朔方去和狄人拼命,所以朔方军的实际统治权,就落入了一个名叫韩逊的人手中。

李茂贞曾想占领朔方,派遣大将刘知俊前去攻击韩逊,反而无功而返,刘知俊算是五代名人,能力、武艺绝对拔尖,然而这样的人,都不能战胜韩逊,可见他的能力确实不俗。

更何况,韩逊擅抚其部,人皆爱之;坐镇朔方一生,未让狄人攻占寸土,其功、其德,尽皆让人无可指摘。

可这样的一位未来朔方节度使、颍川王,而且是土生土长的灵州人,为什么却要刺杀顾青丰呢?

“顾青丰和你有仇?”朱璃眯着眼睛,看向韩逊的目光已经不再那么冷然了。

毕竟,这是一位有功于华夏、有功于中原一地百姓的英雄,对待英雄,自然不能以罪犯的态度视之。

一听顾青丰的名字,韩逊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狰狞了起来,只见他咬牙切齿道:“这等杀千刀的恶贼,杀我阿郎、辱我阿姐,难道韩某不该手刃此贼吗?”

韩逊的愤然之言,让朱璃瞬间释然了,顾青丰这个混蛋,和这个韩逊竟然有杀父辱姐之恨,难怪韩逊要杀他,真是死不足惜。

人之何来,生养于父母;中华民族衡量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人性,衡量的第一标准,就是孝道,你杀了人家的父亲,就不要怪别人杀你,没有伤及无辜,也只能说是你幸运。

一念明了,朱璃立刻转移话题,开口道:“你应该是一名军人吧?”

韩逊闻言,神情一愣,继而面色突然变得凄然、愤懑起来,惨然道:“不错,在下乃是一名灵武小校,为国尽忠、舍生忘死,可一次例行的回家省亲,却被乡人告知,阿郎带着阿姐,因为一次远行,却把性命丢在了关中。”

“我那阿姐,也因为不堪其辱,最后自杀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就

是顾青丰这个畜生,韩某即便舍得千刀万剐,也要宰了这混蛋。”说道后来,韩逊双目赤红,几欲喷火。

“朔方节度使,捍御北狄”这是史册资料中记载的一句话,也正是因为朔方节度使的存在,才让天德军如此清闲的。

同样是因为朔方军的存在,才让灵、盐、会、原、以及陇右数州,得保太平,少受狄人侵扰。

将士们在前方舍生忘死,守护着背后的大汉人民,可总有一些人渣、败类,类似顾青丰这样的混蛋,却将黑手伸向了这些将士的亲人,这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也是大汉的悲恸。

无论任何时期、无论任何朝代,这样的渣滓,都是少不了的。

现在的朱璃,根本就不想再谈顾青丰的事情了,这家伙百死莫赎,何必再谈。

只见他突然向耿弇使了个眼色,耿弇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放弃了对韩逊的钳制。

“耿将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天德军的一员吧?”看都没看一副茫然无措的韩逊,朱璃突然望向耿弇,径直问道。

面对朱璃的询问,耿弇想都没想,就立刻拱手回道:“将,呃,郎君,属下确实效力于天德军,不过,属下的职责只是负责的后勤粮草。”

显然,他还不知道如何称呼朱璃,不过面对朱璃的问询,却丝毫没有隐瞒,坦然告之。

对于耿弇的回答,朱璃丝毫不疑,只是灰不溜秋的脸上,那两道黑漆漆的浓眉,紧蹙了起来,继续道:“顾彦朗是不是回到长安?”

“郎君英明,李茂贞和朱玫,对峙于岐州,田令孜欲引天德军进入凤翔,打破这个平衡,这是其一。”

“如今凤翔,李茂贞一家独大,田令孜还打算擢升顾彦朗为神策军指挥使,从而钳制李茂贞。”对于朱璃的询问,耿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二人的对话,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倒是让他们更加迷惑了。

很显然,朱璃和耿弇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啊,为什么耿弇这位悍勇如虎的大将,对朱璃会那么尊重呢?

尚不待朱璃继续追问,一道清越的老声,突然传了过来:“这位小郎君,你是不是担心顾青丰之死,会给华阴县百姓带来不幸呢?”

循着声音,朱璃、耿弇不由得望了过去,这是一位清癯矍铄的老人,举手投足之间,一片儒雅,显然是个士足的文人。

此人正是和义存和尚站在一起的那位老人,面对顾青丰的死,老人依旧神态自若,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担心。

面对这样波澜不惊的老人,朱璃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哈哈哈,老夫潘炕。”老者泰然一笑,继而肃然道:“顾青丰一死,小郎君就眉头紧蹙,以你的武艺,若是想要离去,试问此地,谁敢阻拦?”

“很显然,小郎君眉头紧蹙,显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么以小郎君的所行所为来看,老夫窃以为,小郎君是在担心这满城百姓,怕他们受到受到牵连,故而忧从心起,不知老夫说得可对?”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七七章 合力应对

山海横流第二七七章合力应对原来这家伙就是潘炕啊,望着对方清癯淡然的面孔,朱璃更加不敢怠慢了。

只见他连忙拱手道:“不瞒先生,华阴自古就有人灵地杰之誉,百姓咸居于此,人口众多;如今中原水患、藩镇竟戈,东过潼关,逃往川蜀的中原百姓,也多聚于此。”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顾青丰死于华阴,这必然会招致顾彦朗的报复,天德军奔袭之下,可以预见,华阴必然生灵涂他、血流漂橹,先生难道就忍心看到那一幕?”

此言一出,无疑坦诚了朱璃的心迹,同时也表达出,他不相信潘炕会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站在耿弇身边的韩逊,听到潘炕和朱璃的一问一答,神色剧变,他这才意识到杀了顾青丰,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他确实是条汉子,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给华阴县带来危机的,他就毅然拱手道:“二位,此事皆因韩某而起,若是那顾彦朗杀来,二位只需将韩某,交出去便是。”

“哼”韩逊话音未落,就被潘炕一声冷哼打断,只听他漠然道:“这等幼稚之言,就无需再说了,你可知道这顾青丰,对于顾彦朗来说意味着什么?”

潘炕冷厉地望向韩逊,问得韩逊一脸莫名。

不过,这老家伙也没有指望韩逊回应,继续道:“顾彦朗年近不惑,仅有一子,老夫还听说,他曾受到过重创,早已不能人道,这个顾青丰,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养儿防老,乃是我大汉的根深蒂固的观念;除此之外,子孙还是继往开来的希望。”

“现在顾青丰死了,顾彦朗岂能不疯,你的区区一条性命,真的能平息他的怒火吗?”潘炕的问话,毫不客气,怼得韩逊哑口无言。

“先生泰然自若、不惊不慌,是不是早有定计,可以让华阴避免此劫?”朱璃期翼地望向潘炕,打断了他对韩逊的质问。

问题出现了,解决问题才是紧要的,相互指责、相互扯皮,根本就于事无补,朱璃可不愿意浪费时间,他也浪费不起。

不是朱璃没有办法,而是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潘炕这个历史名人,愿意出谋划策,来解决华阴可能面对的危机,起码可以避免他的暴露。

朱璃之言,果然引起了潘炕的注意,只见他玩味似的看了朱璃一眼,在他想来,这个年轻人,绝对不凡。

耿弇这样的猛将,即便是他一个书生看来,都是极为难得的俊杰;对方和朱璃只是初次相逢,就对朱璃心折不已,大有臣服追随之势,他又岂能不对朱璃好奇呢。

可眼下情形,容不得他寻根究底,事关全城百姓的安危,他倒是不敢开玩笑,淡然道:“顾彦朗本人还算周正,不失枭雄之姿。”

“若是盛怒而来,解决此人,不过三、两小吏,便可成事,小郎君无需担忧。”

两、三小吏,便能解决此事,朱璃神情楞然。

在他想来,顾彦朗身为一方镇将,麾下天德军少说也有近万人,其人若是携怒洗华阴而来,必然抱有荡平华阴为儿子陪葬之心。

那般形势下,只有

出其不意,迎头斩杀此人,方可解除危机;到时候,群龙无首,耿弇只需千余人,趁势一击,就可击溃来敌。

可这个问题在潘炕看来,竟然只需要三、两个小吏就能解决,如此看来,对方显然要比自己计高一筹。

这样想着,朱璃就连忙拱手道:“不知先生需不需要帮忙呢,若是有在下能够效劳的地方,还请不吝直言。”

朱璃并没有怀疑潘炕的计策管不管用,潘炕既然名垂青史,自然不会心口开河,既然如此,那他还不如直接询问,若要保证计策的成功,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为好。

岂不知,他这么直接了当的询问,更是令潘炕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要知道,即便重臣献策,主君一般也会先问计策是什么,然后再问需要什么条件来保证实施。

而朱璃倒是果断,直接询问条件,这不仅关系到一个人气度,更关系到一个人的眼光和决断。

朱璃这么问,就代表着他相信潘炕这个人,更相信他的能力;二人只是初次相见,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朱璃就有了这样的决断,若不是傻子,那就是惊才绝艳般的人物。

试问,初次见面,就敢任凭对方的调遣,看在别人眼中,这是不是傻缺呢?

在潘炕看来,朱璃显然不是傻缺似的人物;不说对方一刀击溃义存、耿弇两大高手,就是从顾青丰被杀后,对方立刻就能想到可能的后果一事,就可看出,这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要知道,在场的大多数人,现在还都沉浸在恶徒被杀的畅快之中,而朱璃就想到了华阴即将面临的危机,这样的人,岂能是傻缺。

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却问都不问,直接表示对他潘炕毫无保留的信任,潘炕又岂能不对那人好感倍增?

“老夫还真有一些事情,需要在场诸位的帮衬。”潘炕不在客气,这毕竟可能关系到,华阴县数万百姓的安危,他岂能客气,岂敢客气?

言罢,他就看向在场的诸人。

“先生尽管说,在下定然竭尽全力,甘效犬马之劳。”朱璃立刻承诺道。

耿弇一看朱璃都答应了,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郎君既然愿意出手,耿某自然誓死追随。”

“此事因韩某而起,韩某自然不遗余力!”韩逊更加果断。

当潘炕的目光望向齐妙戈一众人的时候,齐妙戈犹豫了。

身为齐克让的女儿,若是在平常,齐妙戈也是急公好义之人,可现在情况,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一行人的生死,由不得她不慎重。

再说了,朱璃的倾城一刀,让无数娘子芳心震颤、憧憬不已;可这些芳心颤动的娘子,看到朱璃那一张灰不溜秋的尊荣时,很多人,立刻就有狂呕、再呕的冲动。

心中无不哀嚎冲天,绝好的武艺、配给了猪,这种突然从云巅,掉到谷底的感觉,让她们失望透顶。

在这些呻吟不已的芳心中,自然也包括齐妙戈。

可怜的小娘子们,在看到朱璃那副尊容的时,无不举首望天,好似在问:到底是哪个混蛋说的,

英雄都是猿背蜂腰、潇洒不群的美男子;为什么她们见到的英雄,都是歪瓜裂枣、形若猪狗一样的恐龙呢。

对前途的担忧,对朱璃印象的崩塌,让齐妙戈犹豫了起来。

可正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名矮胖子猛地拨开观众,大声吆喝道:“兀那老儿,不要害怕,你家周哥哥来也。”

“什么姑也浪、娘也浪的,只要哥哥伸伸手,保证一巴掌拍死。”

人家明明叫顾彦朗,到了他口中,就突然成了姑也浪,这脑回路,真绝了。

循着声音,在场众人立刻望了过去,突然看到那副身材,以及那副身材后面,跟着的三人,朱璃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这四个家伙怎么也来了,难道还不肯罢休吗?

看到那吆喝之人的第一眼,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惊呼道:“我滴个娘嘞,这是哪里滚来个车轱辘,这么黑!”

“滚,这哪里是车轱辘,就是个铁碾子啊,我靠,还会动!”

来人显然就是舒贺、王佥、折嗣伦、周然四人,由周然打头,分开众人。

他正吆喝得起劲,突然听到别人对他的惊呼,立刻就怒了,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见过这么英武不凡、风流倜傥的轱辘吗?”

“你见过这么威武雄壮、迷死人不偿命的碾子吗?”

“滚一边去。”只是尚未等他骂完,身后的姑祖父舒贺,就抬腿一脚,立刻将他踹到了一边。

踢开了周然,舒贺立刻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色,拱手道:“哈哈,壮士,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就是,就是,小黑,不,那个小壮士,值此危难关头,我等不期而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缘分啊。”

“华阴有难,我等不请自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老夫等人戎马一身,这等危机,岂能坐视不管。”王佥不等舒贺话落,就立刻拱手晃了晃,义正言辞地道。

此言一出,舒贺、王佥、折嗣伦三人,尽皆一脸凛然,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显得十分豪烈。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道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姑祖父,王公,你们刚刚不是说,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吗,怎么这么快变卦了?”

舒贺、王佥皆是戎马一生的老将,折嗣伦更是威武雄壮,他们的慷慨之言,加上他们的神色,瞬间就让人涌起了一抹敬意。

可这抹敬重刚刚冒头,就突然被这个胖轱辘一句话,又给生生掐掉了,众人那继续望向他们的目光,突然诡异了起来。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似乎在说,这几个不要脸的,原来打的是这个馊主意,白白浪费了哥哥的一番敬意。

“滚”舒贺、王佥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这混蛋,什么话都敢说,还特别会挑时候,那些计议的话能当面说吗,这不是拆台吗?

舒贺老脸挂不住之下,立刻一声暴喝,并顺势一脚踢向周然,愤懑地喝道:“混账东西,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七八章 武悼反应

山海横流第二七八章武悼反应舒贺一行四人,简直就是两对活宝。

自周然无意中说出了几人的初衷后,众人望向他们的目光,就显得十分那诡异了。

四个家伙,无论老少大小,尽皆都失去了刚才的大义凛然之态,耷拉着脑袋、拉拉扯扯地,一流烟就钻到了朱璃的身后。

不过,这个无心之举,显然也彰显出了他们的心迹,为什么别人的身后,他们不钻,偏偏要钻到朱璃身后呢?

在其他人想来,这显然是要以朱璃马首是瞻啊。

这副情形,让潘炕看向朱璃的眼神,更加明亮了,心中愈发笃定,这个青年绝非凡俗了。

虽然舒贺一行人,有点无厘头,但四人无不孔武有力、尽显一副英雄气,兼且他们个个刀剑在身、满脸彪悍,只是一眼,就可见不凡。

突然冒出来的四个家伙,立刻就站到了朱璃的身后,让齐妙戈主仆三人,同样一阵狐疑。

三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有了计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只是一个耿弇,还可能是巧合;可这后来的四人,同样一副朱璃麾下的模样,若是三人还是没有点想法的话,他们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先生见谅,是我等顾忌太多、有点枉顾大义了,既然大家都愿襄助华阴百姓,脱离危机,我等自然不甘人后,先生但有吩咐,我等无不遵从。”既然有了决定,齐妙戈的话也说的漂亮,当即就对潘炕表示愿意襄助。

“哈哈,好。”潘炕一见看上眼的几人,都愿意出手相助,心情大畅,欣然道:“老夫的条件,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老夫需要明公官袍一套,皂吏衣袍十余件,另外还有一只结实的竹筐;若是那顾彦朗真的兵临城下,只需城门紧闭,有这位小郎君随侍左右即可。”潘炕指着朱璃道,显然是将朱璃看成了强力保镖。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让郎君侍候?”只是他的这个无意之举,显然激怒了一些人,耿弇当即就暴呵了起来,他认定的主君,竟然让这个老家伙拉过去当保镖,他心中岂能不怒。

“你这老倌,是不是没睡醒,就你这腌臜样,也配让我们将军当护卫”这当然是周然的声音,在他想来,既然姑祖父、王公、折嗣伦三人,都认定朱璃是将军,那还能有假。

长辈一直都是孩子学习的榜样,舒贺、王佥一直对朱璃推崇倍至,也让周然耳闻目染之下,不由自主地就对朱璃尊崇了起来,一见有人将自己的偶像,当打手用,他又岂能不怒。

可他这一怒吼不要紧,只听身后,突然暴出一声河东狮吼般的急怒声:“滚,你这混账,你能不要张嘴吗?”

这个时候,周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口误,就被愤怒的舒贺一脚踢到了一边,虽然舒贺反应得及时,可周然是什么嗓门,他那一声大吼,在场之人,谁听不到。

“将军”二字一出,就连暴怒的耿弇,都愣住了。

唐末五代,那是一个节度使满地走、将军多如狗的年代;可身处这个时代,就不难知道,其实也不是谁都可以称将军的。

例如耿弇,麾下统率千余人,显然是一名都尉,可他不够资格称将军;都尉以下的武职。更没称将军的资格。

只有裨将、偏将、以及以上的武职,才有这个资格

,类似朱璃这么年轻的将军,即便在将军满地走的唐末都不多见。

若是让他们知道,朱璃不但是将军,而且是当今天下,手握实权最重的将军,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吃惊呢。

“不得无礼,一切都是为了华阴百姓,只要先生的计策好用,在下愿为驱策。”对于周然的失言,朱璃只是瞥了对方一眼,继而就拱手向着潘炕肃然道。

潘炕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了一礼,随后,就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朱璃,将军,武功这么高的将军,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义存可是他的好友,对方的武艺有多高,他心中也不是没数,连义存都败于这位的手中,就由不得潘炕不对朱璃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同一时间,好奇朱璃身份的还有齐妙戈一行三人,以及韩逊等人。

——————

桑干都督府,河朔忠武将军武悼的府邸。

大娘子正在和一名四、五岁大小、精致得犹如瓷娃娃一样的小娘,嬉闹成一团。

“咯咯,阿娘,来追我啊,咯咯咯,你抓不到我呦。”

母女之间的玩乐,以及那银铃般的欢笑声,让整个府邸前院,都充满了一片祥和、欢欣之意。

自从桑干地区稳定下来以后,这里就成了武悼北伐狄人的大后方,可以说是万家安乐、遍地悠然。

将军府的大门,突然“咣”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听到声音,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立刻向着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当先迈进院中,赫然正是一身戎装的武悼,其人依旧威武不减、更显魏然。

小女孩,也就是武悼和庞娘子的独女幼娘,一看是阿郎的身影,立刻就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可是不等她有所动作,又一道身影,缓缓地跟了进来,让她怯怯地停下了动作。

那是名白衣纶巾、一派儒雅的士子,正是河朔第一谋士郭奇佐。

“先生不在朔州坐镇,怎么有空来我这荒苦之地?”显然,郭、武二人也是刚刚见面,武悼对于郭奇佐的到来,还不知其来意。

对于武悼的询问,郭奇佐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循着动静,向着庞娘子的方向拱手一礼,算是老朋友间的问候。

夫妇二人,和郭奇佐都是老朋友,相互之间,并不需要如何客套。

胖娘子随意地福了一福,算是回礼,就一把抱起了幼娘,直接迎着二人走了过去,径直问向郭奇佐道:“先生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啊,有什么事吗?”

郭奇佐闻言,同样没有回应,反而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屋里说。”

此言一出,立刻让武悼和大娘子心下一凛,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笼在了二人的心头。

三人连忙来到客厅,刚一坐定,武悼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契丹突袭朔州,不是被你一把火烧光了吗,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在武悼想来,既然不是军情,那就一定是人事了,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郭奇佐闻言,沉重地点点头,长叹道:“武将军、庞娘子,这次吕勇的反叛,造成的损失十分惨烈,光是偏头县一地的百姓,就有数万人被杀,连尉迟娘子都遭受重创、命垂一线。”

“什么,槿儿那丫

头命垂一线,怎么会这样,那、那朱璃知道吗?”一听尉迟槿生命垂危,无论是武悼,还是庞娘子,都十分震惊,庞娘子更是惊恐不安地问了起来。

自从来到北疆,武悼就进驻云州,继而从云州攻入桑干,就一直坐在这里,威慑诸狄。

毫不客气地说,整个云朔地区的安宁,至少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他在此地的坐镇。

对于燕山以北的地理了解的朋友就知道,在燕山以北,正对着河套和朔州的位置,不远处,就是荒无人烟的大戈壁,戈壁之中,鲜有人能够生存其中。

北疆的狄人,大多都生活在东北地区,而武悼镇守的位置,一直就是直面东北的最前线,这里正是诸狄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驻守此地,面对离乱的草原,他要么继续推进,要么就只有等着被狄人攻击,武悼自然就选择了主动出击,所以一直都没有时间,前往朔州一趟。

所有关于朔州的消息,都是经由麾下、或者河朔属臣,传递过来的,尉迟槿出事的消息,他们夫妻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哎!”郭奇佐再次长叹了一声,苦涩道:“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又岂敢隐瞒将军,为了尉迟娘子,将军更是千里走单骑,只带上董凝阳一人,驾着马车,直接前往川蜀求医去了。”

“什么?”武悼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盯着郭奇佐,阴沉道:“你作为他身边的第一谋士,难道就这样任他乱来吗?”

面对武悼的训斥,郭奇佐脸色更加难堪起来,无奈地道:“确实是郭某失策,火烧鄯阳后,我就想着开阳那边,应该没有危险了,就留在了鄯阳处理细务。”

“可谁曾想道,将军他接到尉迟娘子垂危的消息,只用了一夜时间,就从幽州狂奔到了开阳,探望完尉迟娘子后,从娘子房中出来,将军就匆匆下了几道命令,部署了一下朔州的防务后,就直奔川蜀而去。”

“等我赶到开阳,将军都出发了两、三天了!”说道这里,郭奇佐的神情十分苦涩,他,还是低估了朱璃对尉迟槿的感情。

事情说道这里,即便武悼继续炮轰郭奇佐,也无济于事,只见他眉头猛地皱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型,来来回回地在客厅中,快速地往踱动着脚步,显然心焦如焚。

朱璃是他唯一的弟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十有八九也是他唯一的衣钵传人。

继女儿幼娘之后,武悼辛勤耕耘了五年,可庞家大娘子的肚子,就像铁公鸡一样,不但不见动静,还一毛不拔。

现在这唯一的传人,却只身前往川蜀,一路之上,路过的藩镇治地绝不在少数,他又岂能不担心呢?

踯躅良久,武悼猛地停了下来,严肃地看向郭奇佐道:“先生,有三件事,你必须马上下令去办?”

郭奇佐闻言,立刻慎重地望向武悼,恳切地道:“武将军请说,只要是为了将军,为了整个河朔,郭某一定竭尽全力。”

“第一:立刻敕令高肃,暂缓对回鹘人的袭扰,退往燕山,只要暗中协助鬲昆人就好。”武悼立刻开口道。

“第二:让荆铭、王冲,率领尽可能多的鬼卫南下,在川蜀尽量接应那混蛋。”

“第三:派人将朱凪送到我这里来,从今天开始,朱凪就跟着我吧。”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七九章 祸水东引

山海横流第二七九章祸水东引顾青丰死了良久,华阴县的县尉,才带着几名捕快姗姗而来。

尚未等他来得及询问事情的原委,其人就被朱璃强硬地拉到了一旁。

根本就没有和对方多说一句废话,面对这个县尉,朱璃二话没说,就向对方亮出了鱼符。

那是一枚纯金的鱼符,虽然只有一半,却立刻让这个县尉整个人,变得唯唯诺诺了起来。

鱼符,即便当官的都不一定有,起码一县县令,就没资格佩戴。

唐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佩戴鱼符,但也只是铜质鱼符;纯金的鱼符,只有亲王、三品或三品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佩戴。

一县县尉,只是一个七品下的小官,骤然见到三品以上大员的信物,他当即就懵了,甚至连死的人到底是谁,都顾不上去询问了。

通过鱼符,朱璃顺利地见到了县令,向其讨要了一身县尊袍服,以及县尉、小吏的公服数件;当然,朱璃还才县尉的手中,顺势接过了华阴县城的防务。

由于陪同顾青丰一起前来的几名恶仆,早就被齐妙戈的麾下看押了起来,顾青丰身死的消息,估计顾彦朗等人还不知道吧,至于这些恶徒,他们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回到顾家了。

翌日。

一队越骑,约莫千人,打着“顾”字大旗,纵马向着华阴县狂奔而来。

只有千余人,显然不是顾彦朗亲来;朱璃立刻让耿m、舒贺等人出击。

耿m、舒贺等人,一早就埋伏在、前往华阴必经之路的旁边,他们同样打着天德军的旗号;在对方尚在华阴城数里之外,耿m等人就蹿了出来,并立刻迎了上去,在接近对方的一刹那,耿m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暴发而起,只是一戟,就挑杀了那名领头的都尉。

主将被杀,余部还在风中凌乱,耿m、舒贺当即顺势冲杀起来,可怜的千余天德军越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杀得抱头鼠窜、四下奔逃了起来。

小胜一场,杀敌百余,俘虏三百;当然,这只是个饵,一条诱使顾家重要人物前来的诱饵。

听潘炕说,这顾彦朗原本是丰州人,投奔天德军后,得蔡书向提携,很快就成了一名偏将;不知什么时候,顾彦朗和田令孜,勾搭在了一起,有了田令孜撑腰,顾彦朗带着亲信麾下,脱离了宋瑶,自成一镇。

顾彦朗的宗族家人,也因此迁到了关中,就定居在华阴西面的蓝田关附近。

蓝田关,秦时为尧关,北周迁至青泥,就改为青泥关,北齐又改为蓝天关,一直沿用至今。

潼关、蓝田关,一东一西,是拱卫华州的两道重要关隘。

而顾彦朗的家人,就居住在蓝田关以西,那里和长安邻近,但顾青丰的恶名,即便在华州,都是家喻户晓的恶徒。

击溃了一支千人越骑,顾家的重要人物终于来了;下午时分,大批的天德军涌向华阴。

接到消息,朱璃立刻关闭四门,按照潘炕的计划,他们二人身着县尊、县尉的衣袍,徒步迎出了城去。

这次天德军来人真不少,粗略估计也有六、七千人,打头一人,乃是一名白皙清秀的男子,三十四、五上下,给人一种阴柔诡谲之感。

来人远远地就看到华阴四门紧闭,城下只有一名身着县尊袍服的老者,带着一名青年佐官,恭候在那里。

对方的用意十分明显,四门紧闭,代表着这位县令,不想让军旅入城;只身迎出,又代表着对方无意结仇顾家,即便非进不可,对方也希望,只有重要人物进城即可。

白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顾彦朗的弟弟,顾彦晖。

顾彦朗早已亲率万余嫡系赶往岐州,现在坐镇顾家的,就是顾彦晖这位顾家二号人物。

大侄子一夜未归,禁不住嫂夫人的哭嚎,他就立刻派出一队越骑出来搜寻。

可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对越骑刚刚靠近华阴,带头的都尉,就被人给砍了,余部溃散,逃回去的不足百人。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做下这等忤逆之事的麾下,竟然还是那个一直兢兢业业、负责后勤辎重的耿m。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大侄子,顾青丰是什么脾性,他并非一无所知,说不定这个混蛋,在窑子里忙乎了一整夜,睡过头了也有可能,夜不归宿,也并不稀奇。

可一旦牵扯到军旅忤逆的大事,寻找顾青丰就只是小事了。

接到溃卒汇报,顾彦晖就立刻带上麾下,奔向华阴,欲要向耿m讨个说法。

可是到了华阴地界,他派出了无数斥候,都没有找到耿m的踪迹,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华阴城的近处。

在他看来,潘炕无疑就是华阴县令,对方这副做派,他哪里不明其意。

只见他懒洋洋地挥手停下大军,纵马上前,故作不满地问向潘炕道:“明公为何要关闭城门,莫非以为我顾彦晖是土匪、强盗不成?”

潘炕闻言,心中暗自腹诽,若是让你知道顾青丰,昨天就死在了华阴城,你就不是土匪、强盗那么简单的了,保证你会立刻变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潘炕表面上,仍旧拱手强笑道:“顾将军误会了,早间贵部有两拨人马,在数里之外厮杀,十分惨烈,为了避免殃及池鱼,属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属下身为华阴父母官,自当要为这一城百姓的安危着想,还请将军见谅。”潘炕满口胡扯,却一派从容,任谁都别想从他脸上看出异样。

至于华阴百姓的安危,顾彦晖可不在乎,可他自负对方提到的厮杀。

潘炕话音未落,只见顾彦晖立刻立刻双眸一眯,沉声道:“明公看到了那场厮杀?”

潘炕摇摇头,歉然道:“属下怎么可能亲眼看到,这是本县县尉看到的,随后又派人向属下禀报的。”

顾彦晖闻言,立刻焦急道:“请问明公,那县尉何在,不知顾某能否见见那人。”

潘炕闻言,立刻向身边的朱璃指了指,认真道:“属下觉得将军或许会问话,这不,县尉就随属下一起迎了出来,将军若有疑问,尽管问好了。”

朱璃赫然正是一身县尉装束,循着潘炕指向,顾彦晖自然就将目光转向了朱璃。

只见当面一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只是奇丑无比,绿不溜秋的脸上,让人看上一眼,连隔夜的饭都能吐出来,顾彦晖只是匆匆一眼,就别开视线,口中却冷然道:“本将军问你,你是亲眼所见,天德军的两队人马,爆发厮杀的吗?”

朱璃连忙拱手应道:“是的,将军。”

“当时的情形,你能不能给顾某描述一下?”

“愿为大人效劳。”朱璃再次拱手一礼,继而道:“早间,我照例巡视乡镇,刚刚出城不久,就碰到一支天德军的越骑,从蓝田关的方向纵马而来。”

“可就在那个时候,又一支天德军府卫,迎面而至,双方见面,根本就没有同袍相遇的欣喜。”

“后来的那队天德军大将,乃是一名方面如狮般的凶人,甫一见面,他就挥起一杆大戟,像闪电一样,猛地挑杀了对面的月骑都尉,继而他一声大喝,两队人马就杀了起来。”

方面如狮,可不正是耿m的相貌吗?

而且,顾彦晖听溃卒所说,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当时的耿m,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对方刚一见面,就挑杀了他们的都尉,二话不说就对他们大开杀戒。

看来这名县尉没有说谎,一念至此,顾彦晖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突然出现的那队天德军,砍瓜切菜一般地打败了西来的那支越骑,压着数百人,就向西方遁去。”

“向西?”顾彦晖眉头猛地一扬,“你确定是向西吗?”

要知道,顾彦晖正是从蓝田关的方向而来的,几乎接到溃卒禀报,他就马不停蹄地集合部下,赶了过来,若是耿m等人,向西而去,他怎么可能没有碰到呢,这才是他疑惑不解的。

“就是向西而去的,属下不敢欺瞒将军。”朱璃立刻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对了,属下还听那为首的大将说过一句话,就是那个方面如狮的将军。”

“他说什么?”顾彦晖眼神一动,连忙问道。

朱璃闻言,佯作怯怯地望了一眼顾彦晖,这才畏畏缩缩地道:“那个大将好像说,‘顾家的小犊子,都落入了老子的手中,只要将这份厚礼,献给朱将军,一定能换个将军当当。’”

此言一出,顾彦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狰狞了起来,顾家的小犊子,莫非是顾青丰,他也落到了耿m的手中了?

由不得他不这么想,毕竟他大哥顾彦朗,可就顾青丰这一棵独苗;耿m捉拿了顾青丰,是打算献给一位姓朱的将军,以求晋身之阶。

一个顾青丰,竟然可以换个将军,可想而知,那个姓朱的将军,一定不是顾家的朋友;在关中,顾家鲜有敌人,以前没有,可不代表以后没有。

田令孜招顾彦朗西进岐州,不正是要对付朱玫的吗,若是耿m捉拿顾青丰,就是为了献给朱玫,那就说得通了。

如今这个时代,麾下将佐突然反叛,捉拿原主君的亲人,献给敌人、以求晋身之阶的事情,数见不鲜,由不得顾彦晖不信。

刚刚问完话,顾彦晖甚至连道谢都没有说一声,就直接率部掉头向西追去,这次西进,他终于有了收获,在靠近蓝田关的时候,顾彦晖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被放在一个竹筐之中,看衣着打扮、以及身上的佩饰,十又**就是顾青丰,这骇然的一幕,唐顾彦晖一声痛呼,睚眦欲裂道:“耿m、朱玫,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第二八零章 不期而遇

山海横流第二八零章不期而遇顾青丰死了,顾彦朗膝下唯一的独苗没了。

顾彦晖带着一抹悚然、还有一抹狂暴的愤怒,当即就率部穿过蓝田关,一路向西而去;他要前往岐州,要把这件事,亲口告诉他的大兄。

潘炕只凭几套衣服,三言两语就将顾彦晖忽悠走了,华阴县的危机,当即就化为无形。

这个时候,朱璃、潘炕等人,才找来县令、县尉、县丞等人,将发生在华阴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坦诚以告。

只要是阴谋,就见不得阳光。

虽然暂时解除了华阴的危机,但谁也说不准,以后的顾彦朗,会不会查清楚,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华阴县还是会遭遇劫难的。

将事情始末告诉县令等人,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或是遣散百姓,或是加强防御等等,当然,这些就不归朱璃管了。

汶山,坐落在川蜀茂州,和绵州、龙州毗邻。

茂州在贞观八年,改南会州置,因为同一时间,甘肃会宁镇也被人称为会州,所以这里,我们还称其为茂州,以示区别。

若想前往汶山,必须从关中进入汉中、再从汉中前往茂州。

在汉中前往川蜀的大道上,一行形色各异的人,结伴而行着;猛地看上去,整个队伍,什么人都有,将军、士卒、武士、百姓、和尚、道人等等,不伦不类,让人根本就估摸不出,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流。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名骑着红马的青年武士。

武士的身后,是一名超然出尘的道士,他驾着一辆马车,紧紧跟在青年身后。

马车左边,是一名跨马持戟的狮眸大汉;大汉身后,两名老当益壮的壮硕老者,指指点点地骑跨在两匹骏马上,不时会小声讨论着什么,一派悠然。

马车右边,一名貌若熊虎一般的苍莽大汉,目不斜视地驱马前行;他的身边,是一名车轱辘似的黑脸青年,正撅者屁股、倒骑在马上,腆着一张娃娃脸,嬉皮笑脸地向身后的一名女将,大献殷勤。

“哎,娘子,干嘛要想不开啊,安安稳稳地嫁个郎君,过上舒坦的小日子,不是很好吗,偏要舞刀弄枪的;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打打杀杀,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小娘子还是待家中绣绣花、做做饭,给自家阿郎捶捶背、暖暖床,那多好啊。”

“娘子应该还未家人吧,我跟你说,在我们茅山新营,有一位英雄人物,长得那是一个威武雄壮、风流倜傥,整个新营的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无不对他芳心暗许。”

“可你猜怎么着,那位英雄人物,活了一十九年,愣是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守身如玉,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娘子这样的佳丽才能配得上他,娘子若是有意,我给你介绍介绍。”

尽管这位车轱辘似的青年,吐沫星乱飞地鼓噪着,那位一脸肃然的女将,愣是不搭理他;对方的那点小心思,瞎子都能看出来,女将岂能看不出,对方不就是想泡她吗?

可惜,这家伙长得太个啥了,即便以后亲个嘴啥的,她的媳妇,怕是都要弯下腰。

女将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府兵,府兵中间,有着两辆马车,其

中一辆,左右分别随侍着一名魁梧的大汉。

另一辆马车,虽然无人护持,可在车夫的位置,却坐着一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和尚。

府兵的身后,就是数十名百姓,拖拖拉拉地缀在最后面。

这一行人,正是朱璃一行。

解决了华阴县的事情,朱璃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刻就招呼董凝阳启程南下。

可他这一走,呼啦啦地就有无数人跟了上来,耿弇连天德军的都尉都不干了,直接就跟在了朱璃的屁股后面,俨然一副家将的模样。

舒贺、王佥等四人,本来就是追着朱璃来的,岂有不跟上之理。

至于齐妙戈,潘炕等人,同样带着好奇、探究,亦或还有别的目的,也远远地缀在朱璃身后。

至于那些百姓,都是在华阴城中,受到过朱璃接济的人,这其中就有赵三山一家四口、韩逊等人。

不管如何,跟着朱璃,起码不会少他们一口吃的,如果说原先,这些百姓还只是猜想,那么一路而来,也让这些百姓,更是死心塌地地赖着不走了,朱璃确实没有放任他们不管。

但凡打尖、住店,他们一个都不会落下,全都有份,好在董凝阳带的钱多,否则,光是这群人,非得将朱璃吃垮不可。

时近中午,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不过,这个时候,前方的一个小镇遥遥在望。

小镇大不大,一群人大多都不曾留意。

因为在路口的一颗大树上,一面三人高的大招牌,瞬间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那迎风招展的招牌上,“有间客栈”四个大字,十分惹眼;肚子饿了,就碰到了客栈,谁还会注意小镇大不大。

看到客栈,无数人的肚子,都不由自主地“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尤其是小孩子,更是兴奋不已,虽然他们不认识字,但他们熟悉客栈的形象啊。

就好像后世的“肯德基”、“要德”、“豪享来”等快餐店一样,小孩子不认识字,但他就是知道进去能吃到什么。

这些小鬼头,一个个巴巴地伸长脖子,向着那个走在最前方的身影望去。

无他,根据这段时间的经验,在他们幼小的心中,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只要那个骑红马的好心大兄,要是驻马打尖,他们就可以趁机饱餐一顿了。

这家客栈的老板,真会选地方,整个客栈正好坐落在小镇边上,只要从北面来的人,看到小镇,第一眼准能看到他家的招牌。

像这种路边客栈,一边都是露天的,食客多少,一目了然。

客栈的规模不小,只看那门口排放的数十张桌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可适逢战乱,生意一点也不景气,放眼客栈门前,偌大的地方,仅仅只有六、七个人在用餐,其中大部分路人,都是要上一碗白开水,就着随身携带的干粮,慢慢地咀嚼着。

邻近中间的位置,有一张桌子,桌子两边,分别坐着两个人,她们的餐桌上,倒是颇为丰盛,起码有酒有菜,如人小酌。

这是两位女子,其中一人,一身黑纱、身材凹凸有致,玲珑的曲线,即便是望上一眼,都能让人流出口水来。

另外一人,一袭白衣,容颜非常清丽干净,尤其是她那一双犹如春水般的眼眸,好似会说话似的,十分勾人。

朱璃一行的到来,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客栈老板更是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这一行人,即便每人吃一个馒头、喝一碗粥,他这十天不用做生意,都有的赚。

“郎君,吃点什么?”客栈老板也是有眼色的人,直接就找到了朱璃,显然这是个付账的主,没看到无数双眼睛,都巴巴地望着他吗?

朱璃回头看了大家一眼,熟练地道:“多烧点粥、馒头要管够,另外每张桌子,要有两荤两素,四个小炒,好了,就这些。”

一路而来,这是标配,这些跟在他身后的人,可不能不管,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

朱璃话音未落,就听客栈老板,立刻兴奋地大喝道:“好嘞,郎君、诸位,大家请稍等,在下这就去准备。”

一众人等,根本不用朱璃招呼,就呼啦啦地就各自找好了位置,纷纷坐了下来。

不多不少,每桌四人,甚至有刚刚会走路的小家伙,也一副小大人般的模样,独占餐桌一面,显然他也算是一个“人”的分量。

一时之间,客栈门前稍显混乱,就在这混乱之中,那名坐在中间,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女子,倏然地转过了黔首,一双明媚的双眸,突然向着赤兔马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女子的眼中,就骤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神光,只见她缓缓地转过头去,低声呢喃道:“赤兔马?”

“哼,放眼中原,赤兔马,本宫尚未听说过第二匹,朱璃,本宫正打算再次设计你呢,你这就主动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的低喃,立刻引起了清丽女子的注意,只见白衣女子秀眉一挑,疑惑道:“宫主,这群人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黑纱女子闻言,沉吟了一声,继而缓缓道:“何止不对,身为一方藩镇大员,却不知自爱,好死不死地跑到我蜀地来,是在嘲笑本宫上次没有设计死你吗?”

清丽女子,显然不知道这位宫主在说什么,虽然她听清了对方的话,却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正待她准备继续询问之际,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呻吟般的惊呼。

“啊,呀,我滴个娘嘞,这是仙女下凡吗,俺滴个小心肝嘞,噗通、噗通、都要跳出来咯,世上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让人心痒痒的尤物啊。”这声惊呼,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循着声音,众人望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那名黑纱裹体、黑丝罩面的女子身后,蓦然出现了一道车轱辘似的黑影。

仔细望去,那人不是周然是谁。

只见此时的他,那比老鼠屎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终于张得比豆芽瓣,大上了不少了,几道晶莹的水涎,参差不齐地悬挂在他的嘴角上,犹如寒冬的屋檐上,那倒悬着的冰凌一般。

那一双瞪到极处的双眸,绿光幽幽、犀利无匹,似乎要穿透黑纱女子的衣服,直接窥视内里的风景似的,其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小腹,呻吟不已,满脸尽是色与魂授的模样。

第二八一章 浑水下药

山海横流第二八一章浑水下药“蓬”

正在众人,为周然那一副猪哥的模样,感觉好笑之际;正在齐妙戈为周然刚刚还在撩自己,转眼就对别的娘子垂涎欲滴,而感到不齿时。

一道幽光、突然电射而出,疾如苍鹰扑兔一般,倏地一下,就迎面踢向了周然,电光火石之间,幽光一放即收。

随着幽光的爆发,众人就陡然感到一个黑影,突然飙飞而起。

黑影如破絮,越过邻近众人的头顶,炮弹一般飞向大道当中,其间,还夹杂着一道杀猪般“哎呦”声。

“噗通”

重物坠地、轰然有声。

循着声音,众人放眼望去,那飙飞出去的黑影,可不正是周然吗?

只是此时的他,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脸上的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双手捂着小腹,极为痛苦。

而在周然原先站立的位置,一袭黑纱,随风鼓荡,一名身材窈窕的娘子长身而立,那暴露在黑丝面纱之外,晶莹美眸,盈荡着寒霜一般的冷意。

很显然,踢飞周然的人,就是这位一身黑纱的娘子,从其柳眉倒竖、双眸凝霜,众人一眼就能确定,一定是她。

“放肆!”

有了这个判断,有人不淡定了。

只见一名魁梧的老者,面色骤黑,立刻“蹬、蹬、蹬”地窜到了黑纱女子的身前,指着黑纱女子道:“你这小娘子,好没道理,穿得如此风骚,可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然的姑祖父舒贺,侄孙被人揍了,舒贺岂能干休,只见他吐沫星乱飞地指着黑纱女子,气势汹汹地指摘着。

“既然你这小娘,没羞没臊地穿成这样,就休怪招人非议、惹人垂涎;我那不成器的侄孙,还只是口花花了几句,这能算得了什么?”

“就你这身打扮,若是落单,遇到奸邪之辈,不但贞洁不保,还有可能连小命都丢掉。”

“就是、就是,一个小娘,打扮得跟白骨精似的,想干什么,勾引别人犯罪吗?”

“这要是出事,是怪那些小郎奸邪呢,还是你咎由自取?”老战友舒贺站了出来,作为好基友的王佥,岂能坐视,立刻跟了过去,接口就附和道。

二老之言方落,就见黑纱女子,晶眸微凝,怒意磅礴,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在她想来,面前的这两个老货,不去管好自家的晚辈,竟然指责她的穿着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两位老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爱美乃是女子的天性,怎么装束打扮,那是我们女子自己的事情。”

“至于令郎色从心起、满口胡言,不该扪心自问,自我悔过吗?”白衣清丽女子,显然见不得别人诋毁自家宫主,立刻就彪悍地站了出来,向着二老反驳道。

这突然的一幕,谁都没有料到,周然是什么脾性,朱璃虽然不清楚,但通过一段时间的耳闻目睹,也多少了解到一点。

这家伙除了嘴巴把不住门外,其实秉性并不坏,就是有点太憨实了,喜欢说实话。

“这位娘子所言,请恕折某不敢苟同。”

舒贺、王佥都站了出来,为周然鸣不平了,折嗣伦又岂能不闻不问呢。

在伟大的天朝,帮亲不帮理的现象,由来已久,从某个侧面,也说明了大部分民众,还是非常团结地。

只见长身而起的折嗣伦,分别向着黑纱女子和白衣女子拱拱手,谦恭地道:“周兄色迷心窍、胡言乱语,被这位娘子教训了一下,也是咎由自取。”

“折蛮子,你站那边的?”折嗣伦话还没落音,舒贺就憋不住了,立刻一脸不善地望向折嗣伦,这家伙竟然说周然咎由自取,胳膊肘外外拐,难怪舒贺沉不住气。

而那名白衣女子和黑纱女子,一听折嗣伦这么说,神情不由自主地就缓了缓,脸色也温和了不少。

面对舒贺、王佥的怒视,折嗣伦不以为杵,轻轻地给了舒贺、王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可舒公、王公所言,也不无道理。”

这个神转折,顿时让二女,神情又冷厉了起来;折嗣伦自然不加理会,继续道:“自盘古开天地、女蜗抟土造人,我们人类的社会,就在男子和女子,相互协作、相互扶持中发展着,男、女之间的关系,自然就变成了社会的两大主题。”

“大多数情况下,男子高大俊朗,吸引的自然是娘子们;反之,女子妩媚可人,倾慕的自然就是男子。”

“如此看来,无论男女,他们的衣着装扮,是否惹人眼球,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人类以群居为主,无论任何人,只要他生存在社会之中,就不得不顾忌自己的言行,对这个社会的影响。”

“女孩子爱美,固然是天性,她们无论怎么穿着打扮,也固然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可正如王公所说,一旦你们的穿着、打扮,招惹了色胆包天之徒,行那杀人劫色之事,最后带来的影响,就真的和娘子们没有关系吗?”

看到这一幕,朱璃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他的灵魂来自后世,自然知道的更多,即便是在那个歌舞升平的年代,总有一些无辜的女子,遭遇罹难,而这些不幸的女孩,往往都是因为她们本身的性感和美貌,才导致不幸的。

在他的认知之中,白衣女子、王佥、折嗣伦说的都有道理,爱美固然是女孩子的天性,她们如何穿着打扮,也是她们的自由。

可人毕竟不是独立的个体,除了个体的特异性之外,社会还赋予她一个社会的属性。

当你的个人爱好、个人魅力,在社会上引起别人的觊觎时,灾难也将随之而来。

正在舒贺、王佥、折嗣伦等人,和黑纱女子、白衣女子辩论之际;正当其他人,因为他们的谈话,而陷入深思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始作俑者的车轱辘身影,早已消失的原地。

客栈做饭的地方,就在后院,一名车轱辘似的身影,鬼头鬼脑地出现在了此地。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憋屈、和愤愤不平,这顿揍,怕是白挨了。

掌柜的打眼就看到了这位,立刻就笑眯眯地招呼道:“郎君,你是等不及了吗,抱歉,客人实在太多,需要的食材颇巨,可能还要稍等一会。”

这人当然就是周然,

只见他耷拉着脑袋,无所谓地道:“先生请自便,我、我只是闲的慌,过来看看你们准备得怎样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听在掌柜的耳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掌柜显然认为这位客人不放心,刻意来查看一番的,因此连忙殷勤地介绍道:“客官你看,这是昨天王猎户打到的獐子,无论肉质、和新鲜程度,都绝对没问题。”

“这是今早,才从邻人那里收购来的蘑菇,新鲜着呢”

掌柜的殷勤介绍,周然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没办法,谁让他被人揍了之后,跑进人家小院来散心呢,难怪老板会误会。

正在他漫无目的地听着老板介绍之际,突然看到一位厨子,正在精心地熬煮着一锅羹汤,散溢出来的香气,让他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就发出“咕噜”一道声响。

这个声音,自然被和善的掌柜听到了,只见他笑容不改,立刻吆喝道:“郎君都快饿坏了,大家伙,抓点紧。”

对于这种表面上的功夫,周然不在意,而是好奇地问向掌柜道:“我记得,我们将、郎君,好像没有点汤啊,你们怎么还有功夫,熬煮这锅羹汤啊?”

掌柜闻言,仍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客气道:“不瞒这位郎君,这锅羹汤,可是为那两位女客人熬煮的,再怎么说,她们也比诸位先来,而且酒菜都快要用完,是该用饭的时候了,这份羹汤,很快就要送上去的。”

两位女客,周然一听,心下一凛,遍观整个客栈食客,用得起酒菜的,可不就是那位一脚将自己踢飞的“白骨精”,还有那位白衣娘子吗?

这样一想,他突然心血来潮,心中暗自思量,这个彪悍的小娘子,下手可真够狠的,小腹部直到现在还疼。

他周然虽然时常被姑祖父和王公揍,可他们两位大多也都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像刚才那一下狠的,确实让他吃亏不小,这小娘倒是下得去手,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一念萌生,周然心情大好,右手不由自主地就向腰间,摸了摸,一个小布囊正好入手,鼓鼓的,宝贝都还在,这下他更有底气了。

哼,这个小娘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将军眼下、在齐家娘子面前,让他周然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心中岂能顺畅。

“掌柜的,这汤闻起来好香啊,能不能单独盛一点,让我品尝品尝啊。”心中有了定计,周然两只小眼睛一转,就径直向着掌柜的要求道。

对于周然的这个要求,掌柜岂会拒绝,一勺汤的事情,立刻爽快地应道:“没问题。”

答应之后,掌柜的就像灶台边上的厨子吩咐道:“去找个小碗,给这位郎君盛上一勺,让他品尝一下。”

“好嘞。”掌柜的吩咐,厨子自然乐意效劳,转身就去找婉去了。

一见厨子转身,掌柜的又继续低下头,介绍起食材;周然立刻手脚麻利地从小布囊中,掏出一小撮粉末状物什,顺手一洒,全都投放到了满锅羹汤之中。

羹汤已经快要熬煮好了,“咕噜咕噜”的气泡不断翻滚,转眼就将那些粉末,给淹没其中。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二章 欲起歹意肚子疼

山海横流第二八二章欲起歹意肚子疼给那锅羹汤下了点料,周然当然不会再去品尝了,突然就找个借口,溜回到客栈前面,就餐的地方。

心中有鬼的周然,一想到黑纱女即将遭遇的下场,心情就一阵大好,竟然不知不觉、就惬意地哼起了小曲来。

瞥眼看到了一道身影,可不正是那个、名叫齐妙戈的小娘吗?

一见到齐妙戈,周然立刻就变得忘乎所以了起来,只见他“嗖”的一下,就蹿了过去,一把将齐妙戈身侧的一个小奶娃,提了起来,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将对方横在了腿上,巴巴地簇拥在齐妙戈的身边。

“呦,这不是周兄吗,刚刚被人揍了,怎么还这么开心,难道兄长就喜欢这个调调吗?”身侧的动静,让齐妙戈侧过头来,一眼就望见满脸欣然的周然,不由自主地就开口讽刺了起来。

不知为何,周然向她大献殷勤之际,齐妙戈置若罔闻,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陌生的男子,这么卖力地向她大献殷勤,有趣的同时,也有一种小小的自得。

可一看到这个家伙,转眼又向其他娘子,大献殷勤时,她的心里,突然就变得有点不舒服起来,现在看到周然一脸欣然地挤到了她的身旁,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挖苦对方一番。

她这一挖苦不要紧,周然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个娇媚的齐妙戈,竟然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了。

受宠若惊之下,周然连怀中的奶娃都不管了,一把又将对方给按在了长凳上,根本就不管对方,那蒲扇、蒲扇着的大眼睛,一副瘪嘴欲哭的神情。

只见他猛地瞪大老鼠屎般的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齐妙戈,惊呼道:“娘子,娘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哇,哇哇,娘子,你是不是被我风流倜傥的风姿打动了,我,不,在下真的好感动哦!”

“长这么大,终于有小娘子,主动跟俺小周说话了,真的好开心!”周然双脸同样十分通红,脸上的肥肉,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显然是真的很激动。

这个时候,之前的争论刚刚平息,大家都刚刚回到座位上,又听到周然仿佛没事人似的咋呼起来,倒是让众人十分无语,就连舒贺也不禁以手扶额,实在头疼。

果然还是那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脾性,不怕你们当长辈会擦屁股,你越擦,人家就越来劲。

一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周然倒是浑然不觉,皮厚根本没感觉;齐妙戈瞬间就两腮腾霞、羞窘得无地自容了起来,那羞涩的红晕,泫然欲滴,看得无数男子邪火直冒。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周然更加痴迷了起来,现在不仅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连嘴巴也张的老大,几乎都能塞进去一个小儿拳头。

他的这副模样,更让齐妙戈羞愤难明,蓦然转过头去,再也不理这个混蛋了。

这个时候,朱璃叫的餐饭,终于备好了,随着流水一般的餐饭端上桌来,大家立刻就开动了起来。

而在中间的位置上的那位黑纱女子,一直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朱璃,眸中略有所思,似乎在计较着什么。

客栈的掌柜倒是实诚人,不仅给

两位女客人送上了羹汤,还特地将一小碗羹汤,送到了周然的桌子上,显然他还没有忘记周然的请求。

正痴迷于齐妙戈美态的周然,鬼使神差般地、顺手就将那一小碗羹汤,双手奉给了齐妙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这碗羹汤确实香浓、或许是她确实渴了、亦或是这一小碗羹汤,是众人餐饭中,唯二的珍惜物品吧,齐妙戈竟然毫不客气地就接了过去,而且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等齐妙戈喝完,周然这才突然想起,这碗汤可是被他加过料的,想要惊呼,又怕邻近的二女听到,因此一脸诡异地别过头去,老老实实地用起餐来,连齐妙戈的俏颜,都不敢再看一眼。

用罢午餐,众人只是稍稍休息一会儿,朱璃就率先启程了。

从朔州赶到汉中,就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赶到汶山后,还要选择地方,若想在芒种之前,将这些事情都办妥,时间确实有点紧,还是抓紧点好,这么一想,他岂敢怠慢。

朱璃一走,其他人立刻就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周然当然也不例外,不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还在临走之际,诡异地向中间的位置,瞅了一眼,望着那两位,仍旧慢条斯理享用羹汤的女子,眼神说不出的慧黠。

直到朱璃等人消失在小镇之中,黑纱女子,和白衣女子这才缓缓地用罢午餐。

黑纱女子掏出一方锦帕,撩起面罩,擦了一下诱人的小嘴,这才向着白衣女子道:“你先回宮吧,我有点事情要去做。”

“啊”显然,黑纱女子的这个提议,显得很仓促,让白衣女子神情一愣,惊呼出声,继而就连忙问道:“宫主要办的事情,莫非和刚刚的那波人有关?”

“不错。”黑纱女子坦然道,“你可认识刚刚的那匹红马?”

“红马?宫主是说那匹神俊异常的宝驹吗,就是那位奇丑青年的坐骑?”

“不错,正是那匹红马,那可是一匹旷世难寻的宝驹,赤兔胭脂兽!”

“赤兔?赤兔!难道就是有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美誉的赤兔马?”白衣女子杏眼圆睁,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赤兔之名,名传千古,由不得她不吃惊。

“哼”黑纱女子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似乎在埋怨对方大惊小怪一样,继而接着道:“就是你口中说的那种赤兔,你可知道,当今天下,赤兔宝马有几匹?”

白衣女子闻言,秀眉微皱,略带思忖之状地道:“属下只知道,镇守北疆的怀化大将军朱璃,他老人家,好像有一匹赤兔马,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属下就不知道了。”

“呵呵,老人家?”

“怎么了,宫主?”黑纱女子的轻笑,让白衣女子一阵赧然,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只好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说的不错,如今的整个天下,赤兔胭脂兽,只有朱璃有一匹,除此之外,我还从未听说过,还有第二匹赤兔马出世。”

“赤兔马既然出现在这里,朱璃想必定在左近,你刚刚也看到了那位青年了,你觉得他像是一个老人家吗?”黑纱女子,好笑地问道。

朱璃的名声太响,很多没有见过他的百姓,甚至年轻人,一提到他的名字,就会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名字前加上“老人家”三个字,以示尊敬,这在黑纱女子看来,十分好笑。

她不但见过朱璃的真容,还曾设计过对方,岂能不知道朱璃的真实年纪,对方撑死了,也不过十八、九岁罢了,这位十三岁从军的青年,在这唐末的时代,确实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名传四海,声震天下。

“啊,宫主,宫主你是说,那个奇丑无比的青年,他、他、他就是朱璃将军?”白衣女子一脸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她心中顶天立地般的英雄、那位只手扛起北疆一片天的人物,竟然会是一个青年,还是一个这么丑的青年。

黑纱女子闻言,肃然道:“不错,那位青年,十有八九就是朱璃本人,赤兔神驹,除非不认主,一旦认主,其他人很难骑乘,而那位青年却可以肆意骑乘,这正常吗?”

自家宫主的话,让白衣女子久久无法释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北疆那位英雄,和那个奇丑青年联系在一起。

心中的纠结,让她沉默良久,这才缓过神来,转换话题道:“宫主要做的事情,莫非和大将军有关吗,可大将军不在北疆好好呆着,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蜀地来呢?”

对于白衣女子的这个问题,黑纱女子也想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朱璃竟然离开了朔州,她就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前不久,她苦心孤诣,一举促成了契丹、奚人、刘仁恭、李全忠四方人马,相互呼应,大举攻进北疆,可在那种情况下,都没能杀得了朱璃;可见,只要对方在军中,要杀他确实不容易。

现在,对方竟然一声不响地就跑到了蜀地,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北疆数州,只知朱璃,不知唐室,这样的人物,即便再英雄,在她看来,也必须除去。

正在她踌躇满志,打算轻身尾随上去,伺机刺杀朱璃之际,旁边的白衣女子突然一声惊呼,引起了她的注意。

抬眼望去,只见白衣女子,满脸便秘的神态,连连道:“宫主、宫主,我不行了,我要去一下茅房,好像闹肚子了,宫主要是有事,就先走好了,叶儿会自己回宫去的。”

声音未落,这小娘,就迫不及待、一流烟地直奔客栈后方的茅房而去。

黑纱女子一脸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心中暗自腹诽,这丫头,让你嘴馋,乱吃东西,吃坏肚子了吧,真是活该有这个教训。

可有句话说的好,背后莫道人短,小心遭报应。

她这腹诽未尽,就猛地伸出素手,突然捂在了小腹上,一股悠悠的酸胀之感,倏地从小腹部直窜而上,猛贯头顶;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几欲让她把持不住了,显然,她怕是也“吃坏”肚子了。

明悟到这一点,只见黑纱女子一声不吭地就向客栈后方蹿去,紧紧追在白衣女子身后。

可她紧追慢赶,仍旧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女子,一流烟地钻进茅房,少顷之后,就突然传来一阵炮火连天的声音,还有白衣女子,那畅快的轻吟声。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三章 图腾玉

山海横流第二八三章图腾玉茂州,可是戎汉混居之地。

茂县,乃是茂州的治所,到了这里,朱璃的身后,也只剩下数人了,大部分的百姓,在进入川蜀之后,投亲的投亲,没有亲戚投奔的,也顺路找到了活计,相继道谢后,就离开了队伍。

安置尉迟槿的马车,左、右现在还跟着的人,就只剩下耿弇、舒贺、王佥、折嗣伦、韩逊、潘炕、潘在迎、义存、以及一位蓬头垢面的小娘子了。

这位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赵三山的女儿赵解愁;赵三山本欲将女儿托付给齐妙戈的,毕竟在华阴县城,是齐妙戈一伙人,击退了凶仆、保住了他们一家四口。

更何况,齐妙戈是女儿身,将解愁托付给她,也能让赵三山夫妇,心中更加踏实一些。

只是天不遂人愿,齐妙戈半路上,突然闹起了肚子,十分突然、异常凶猛,导致他们一伙人,三步一憩、五步一歇,就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就连一向闹腾的周然,也主动请缨,留在后面,照顾起齐家娘子来,虽然他的目的不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大家也乐意佯作不知。

不过周然的决定,却令舒贺老怀大慰,直叹娃儿终于都长大了。

赵家四口虽然感激齐妙戈等人,却不敢跟着他们留下,毕竟若论实力,朱璃、义存、耿弇都比齐妙戈一行高强不少,跟着他们三人,才更加安全,事关全家安危,他们不难选择。

就这样,他们一直跟到了目的地,赵三山才再次站了出来,直接恳请朱璃收留赵解愁,声言,他的女儿十分貌美,一旦展露真容,定会遭人觊觎,从而也会给他们一家带来不幸。

朱璃只是稍忖片刻,就送给了赵三山百两白银,让他们一家找个安稳点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将来稳妥了,再来解决解愁娘子之事不迟。

留下了小娘子赵解愁留,朱璃转手就将其塞给了耿弇,并嘱咐他好生照应。

进入茂县,到处都是风格迥异的风情,锥形的小塔,几乎到处都是,那是羌人,对神灵的一种礼敬。

除此之外,大街上,还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伙、或数伙跳大神的队伍,这些人,头上罩着浓墨重彩的虎头、牛头等面具,披着长长的祭袍,蹦蹦跳跳、旁若无人地招摇过市,显然也是羌人对神灵的一种祭奠。

可见,钟灵俊秀之地,连民族风情,也迥异非常。

街道四周,到处都是吆喝、叫卖的小贩,汉人、羌人、蛮人,各个种族的都有。

可在这些人中,朱璃一眼就认出一个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朱璃有过一面之缘的朱洽,那个曾经抱头鼠窜的道士。

对方仍旧一身破旧、透风的道袍,混在一众小贩之中,鼓捣着一堆玉器。

在华阴城中,就是这家伙率先跳出来,阻止顾青丰强抢民女的,后来一看那么多恶仆冲上来揍他,就跑了个没影,没想到,此人竟然先一步跑到了茂县,这脚程可真不慢。

这是一个奇人,朱璃不免就

对他的摊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倒是让朱璃十分诧异。

只见朱洽的身前,铺着一块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粗布,粗布的上面,有模有样的摆放着几件精美的玉器,光泽温润、玉筋、玉花清晰可见,只是这卖相,就十分不错。

既然有过一面之缘,在异乡偶遇,不免就感到亲切,朱璃举步上前,蹲在对方的摊位前,客气道:“先生这些玉器都是真的吗?”

一句话,就激得朱洽立刻跳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好似朱璃这么问,带给他多么大的侮辱似的,立刻就反怼了起来道:“你这小郎,人长得丑就算了,连话都不会说,老道走南闯北,什么时候卖过假玉?”

一语未落,只见他顺手拿起一枚玉珏,在朱璃的眼前晃了晃,义正言辞地道:“你看看这硬度、再看看这断口,你摸摸看,体会下这温度,再掂量下分量,弹一下,听听这声响,假玉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成色?”

一看硬度、再看质地、观断口、察温度、听声音,这些确实是辨别玉器的常用方法,可若只是凭着这几个方面,就断定玉器的真假,还是靠不住的。

不过,朱璃只是想和对方打个招呼、随口聊聊,并不关心对方,卖的是真玉还是假玉。

再说了,现在这个年代,能买得起玉器的人,大多都是土财主、显贵之类的,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识别方法,还轮不到他来担心。

所以,朱璃并未和他争辩,而是略有所思地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玉璧,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块玉璧十分精美,整个玉璧之上,一株天然大树顶天而立,而在大树的左、右,云蒸霞蔚、祥云朵朵。

在那祥云之间,一枚浩浩烈日、一枚皎皎银月,分别悬挂在大树的两边,大树底下,有无数的先民,跪伏在山峦之间,对着日月不停地参拜,整个纹理非常神奇、古旧。

要知道,古玉的图纹,可都是天然的,根本就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别的不敢说,这枚玉璧,朱璃有七、八成把握确定,这是一块稀有的真品。

“小郎君果然有眼力,顺手就拿到一块稀有图腾玉。”望着朱璃一脸认真的观看,朱洽立刻热情地招呼道。

“图腾玉?”朱璃疑惑,这个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没听过?”

朱璃坦然地点点头,图腾他倒是听说过,但图腾玉他确实没听过。

朱洽白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孤陋寡闻一般,继而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地神情道:“远古时期,江汉之域,有九大部落,每部九氏,首领皆为酋长,共尊蚩尤为联盟首领,称其为大酋长。”

“《国语》有言‘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九黎部的民众,信奉自然万物皆有灵性,他们将自己信奉的灵物,铭刻在各种器物之上,以便日夜膜拜。”

“若是发现有天然的玉石,纹理凸显,恰好正是他们信奉的灵物时,便称之为图腾玉,以为瑰宝,供拜有加。”

听到这里,朱璃恍然,原来图腾玉的名称,是这么来的。

远古时期,先民膜拜自然万物,后世统称为原始膜拜,若是先民发现有玉石的纹理,恰好正是自己信奉的神灵模样,就会认为这是天赐之物,便称之为图腾玉。

图腾玉的出现,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对神灵的信仰。

封建王朝有“君权神授”之说,图腾玉对于远古先民来说,绝不亚于封建王朝的传国玉玺,毕竟,这确确实实就是天生的图腾,还有比这个对先民更有说服力吗?

朱洽介绍到这里,并没有停下,而是依旧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蚩尤在位,于中原地区,拓野万里,奠基后人,不失为中华民族的一位功臣;可是,部族的日趋强大,也带来欲望的不断膨胀,蚩尤先是击溃了炎帝,又同皇帝激战于涿鹿。”

“自古有言,好战必败,好战必亡,涿鹿之战,蚩尤战败被杀,九黎部溃散;有一部分人逃到了北边,繁衍壮大后,就化为北胡各族;有一部分逃到了南面,躲在深山老林,繁衍壮大后,就形成如今的南蛮各族”

“无论他们逃到哪里,被称为北胡还是南蛮,他们仍旧保持着原来的信仰,渤海靺鞨部中的萨满,他们的前身,就是九黎部的大巫,靺鞨族也继承了九黎的信仰。”

“契丹的出征祭天、大事祭祀,全都是远古时期,九黎部的传统,也是原始信仰的外在表现,可见,强大的契丹,同样也传承了九黎的信仰文化。”

说道这里,朱洽望着朱璃,肃然道:“小郎君,说了这么多,你可知道,你手中的这块图腾玉,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吧?”

朱璃闻言,神情瞬间变得肃然了起来。

若是真如朱洽所言,任何一块图腾玉,都能让一方异族,无数族人追捧、甚至膜拜不已,那图腾玉的分量,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在如今的北狄、南蛮、亦或是西戎部落中,仍旧保持原始信仰的民众,大有人在,只要找到对应的图腾玉,完全可以诱导他们的民众,站出来颠覆异族的统治。

想到这里,朱璃神情更加谦恭,连忙拱手道:“先生,那么在下手中的这块图腾玉,可以影响那些异族呢?”

朱洽赞许地看了朱璃一眼,对于原始信仰的历史,朱洽只是稍加解释,朱璃就想到了图腾玉,可能带来的巨大效应,孺子可教也。

心中嘉许,口中就坦然道:“契丹人崇尚大日,南诏人崇尚皓月,以山、树为图腾的西戎人,也有不少,而这块图腾玉,有山、有树,有日月,至少可以对这些异族产生效应,如何使用它,就看小郎君怎么操作了。”

朱洽坦诚相告,倒是让朱璃好感倍增,顺势道:“这块图腾玉,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售卖?”

图腾玉的作用十分巨大,本来不打算买东西的朱璃,也一改初衷,想要将它买下来;毫不客气地说,图腾玉绝对是对付异族的又一大利器,它的作用,甚至比百万精锐还要巨大。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四章 不忘初衷

山海横流第二八四章不忘初衷朱洽看着朱璃灼灼的目光,神情突然肃穆了起来。

朱璃询问售价,显然是要买下这块玉璧;实不知,即便朱璃不开口,朱洽也会将这件宝物,送到对方的手中。

可以说,朱洽这次出山,就是为了朱璃而来的。

一个人,若是他能给别人带去安宁和祥和,平时或许看不出什么,可一旦濒临危难,才会知道,红尘中同样有无数人,在默默地支持他、敬重他、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这就是厚德载物、众望所归。

正是因为朱璃一向将家国、百姓放在心上,才会有舒贺、王佥、折嗣伦、周然等人,万里投奔。

正是因为朱璃厚待治下百姓、舍生忘死的守护着他们,才得到了很多奇人异士的认可,才有了朱洽的专门到来。

朱洽专门为朱璃而来,朱璃现在自动送到他面前,他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就见他神色一肃,正色道:“我这玉璧不售金银、不兑财货,若是郎君真想要的话,不妨就回答老道几个问题吧,不知可否?”

“若是郎君的回答,能让老道满意的话,这块玉璧就白送给郎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不售金银、不兑财货,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来自后世的朱璃,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白吃的午餐,即便对方说的再漂亮,也不能让他放下戒心,因此,他非但没有高兴,还暗暗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在后世,白送的东西,一旦接受,通常都会赔掉数倍的代价,由不得他不小心;不过,他的这番顾忌,显然是枉做小人了,朱洽还真没有算计他的意思。

只见朱洽施施然地道:“昔有汉高祖,以一布衣,仗三尺长剑,而得天下,请问郎君,高祖在沛县混迹市井时,可曾想到自己,他日会登临九五?”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应该只是个引子,朱璃心知肚明,只不过他猜不到对方的用意,只好据实而应道:“高祖当年,位列汜水亭长,酒肉乡里,自然不敢奢望至尊之位。”

“不错,高祖身处社会底层,面对伟大的始皇帝,自然不敢奢望,取而代之,毕竟这个世上,霸王项羽,只要一个;可楚汉相争之后,真正击败天下豪杰,登临绝巅之人,恰恰正是高祖皇帝。”说道这里,朱洽的双眸,突然绽放出锋锐的利芒。

“如今在这天下,有一位将军,两战定代朔、三战复长安,数败契丹于北疆,数十州百姓,因他而过上了安宁祥和的生活。”

“可这位将军,从不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之人,所行所为,也只是但求心安罢了;如今更是千里走单骑,前往川蜀地,要以命换命,救活自己的心爱之人。”

“那么老道就问,郎君,你认为这位将军的作为,是对还是错呢?”一言问出,朱洽目绽神光,寸步不让地逼视着朱璃。

对方此言一出,朱璃就知道,一直被他认为是个奇人的朱洽,一定认识自己,而且还对自己将以什么方式,搭救尉迟槿,有所了

解。

可对方又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呢?

在朱璃的印象中,朱洽这个人,他从不认识,除了在华阴城中,见过对方一面外,两人就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若不是从史册上拜读过对方的事迹,朱璃对朱洽,可以说一无所知。

可就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表示,询问他以性命相救尉迟槿,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个时候,不等朱璃回答,一旁的韩逊就突然插口道:“先生说的将军,可是怀化大将军朱璃?”

听到声音,朱洽侧过头去,望着韩逊,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见对方承认,不但问话的韩逊大吃一惊,就连潘炕、耿弇等人,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大唐,能够戍卫北疆、北御狄人的朝中大员,舍朱璃别无他想。

试问天下,面对塞北狄人,轻则十余万人马叩关,谁曾有过四战四捷的战绩?

这等辉煌的战绩,当今天下,只要朱璃和他的河朔军创造过,其他藩镇,要么和契丹人沆瀣一气,要么就是利用他们、达成某种目的,谁曾真正硬抗过。

“我等身为汉民,自然不能让将军就此死去,还请先生见告,大将军他身在何处,我等必须前去阻止,以防将军酿成大错。”韩逊一脸慎重,神情也颇为焦急,好似自己的亲人,即将要遭遇不幸似的。

“不错,遍观唐土,诸侯相争,所为的不过名利二字,而真正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宁的人,就目前来看,也只有大将军一人罢了。”

“如此心怀家国,厚待黎民的将军,我们必不能让他出事。”义存和尚单手竖胸,诚恳地附和道。

潘炕、潘在迎父子闻言,眉头紧皱不展,眼神闪烁,神情略显难堪;他们是文人,想的自然多一点。

在他们看来,一边是大义,一边是私情,确实让人难以抉择,即便他们找到了朱璃本人,能不能阻止此事,都在两可之间,此事棘手。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舒贺、王佥、以及折嗣伦的神情,这三人,可是一早就对朱璃的身份,有所猜测的,他们也知道,朱璃前来川蜀目的,就是为了搭救他的那位夫人。

现在骤然听说,朱璃竟然准备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搭救自己的夫人,这突然的消息,瞬间就如五雷轰顶一般,砸得他们七荤八素的,让他们立刻呆愣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他们本想立刻向朱璃恳求,让他放弃这个不理智的打算,可是一看如今的场合,如果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恳求朱璃,显然就会暴露对方的身份,到时候,麻烦反而会更多。

可是不上前谏言,又让他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意识惶惶不安,望向朱璃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迫切和恳求。

这个时候,朱璃开口了,只见他坚定地望向朱洽道:“世人只知道河朔朱璃,却往往忽视了河朔文武的作用。”

“河朔第一谋士郭奇佐,别的不说,一把

火烧掉契丹十余万人马,逆转乾坤,平定吕勇之难,可见其人运筹帷幄之能。”

“河朔忠武将军武悼,数年来,一直拼杀在北御鞑虏的第一线,这才有了幽州、河朔等地,数年的安定和繁荣。”

“河朔壮伍将军高肃,扫平河间,横击燕北,以攻代守,才有了如今的河间,蒸蒸日上的气象。”

“河朔的每一位文武,都有匡国济世之才,朱璃拥有如今的名望,都是这些人默默付出的结果,天下可无朱璃,却不可没有他们。”

“朱璃甘愿以命换命,搭救挚爱,据在下所知,朱璃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对河朔有了统一的安排。”

“只要这些匡国济世的大才还在,狄人定然不能入寇我大汉寸土之地,还请先生,不要阻拦他的一片拳拳之心。”说道此处,朱璃拱手当胸,郑重地向着朱洽拜了一拜,眼中的神情,坚定不移,可见他的决心,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这位郎君,你的话,请恕潘某不敢苟同。”朱璃声音未落,潘炕就开口反驳道:“河朔文武或许真如郎君说的那般贤能,可任何一个团体,都有一个腹心人物。”

“这个人物即便平时不做事,但只有团体中的其他成员,都信服他、甘愿为之驱策,那么这个团体,就可以不断地壮大下去。”

“可一个团体的腹心人物,若是不再了,或者去世了,麾下臣属即便再有能力,相互不服、相互不信任,也会在顷刻之间,导致这个团体的分崩离析。”

“而大将军朱璃,正是这样的腹心人物,他就是河朔文武的腹心,平时也许感觉不到,一旦缺失,河朔大好的前景,必然倾覆于顷刻。”

“不错,潘公所言,在下认同。”韩逊立刻附和道。

“附议。”耿弇深沉地吐露两个字,显然他对潘炕的说辞,深表赞许。

只有舒贺、王佥、折嗣伦三人,仍旧阴沉着脸,看向周围人的神色,一脸不善;心中暗自腹诽,娘的,你们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你们口中的大将军,就是你们眼前都看不到,真是白瞎了一双招子。

朱洽将众人的神色全都看在了眼中,再次转向朱璃,肃然道:“郎君还觉得这位将军的选择是对的吗?”

朱璃闻言,神色泰然,毅然道:“诸位可知纵横,纵横的要义,其实只有两个字,‘抉’与‘择’,有的人先择再抉,有的人先抉再择,依在下看来,无论是抉,还是择,只要不忘初心,就是最好的取舍。”

“先生口中的将军,也许在他看来,他这一生,无愧任何人,唯独愧对挚爱的人,他欲以死弥补,将生机留给挚爱,求仁得仁,对他来说,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在下依旧认为将军的选择是对的。”

“扫平天下、涤荡四海,不是他的初衷;肃清寰宇、登临绝巅,同样不是他的初衷,他的初衷,只是想让身边的亲人,都能平安幸福的活下去,一生不改,初衷始终,未尝不是精彩的一生。”

第二八五章 仪式开始

山海横流第二八五章仪式开始蜀地,钟灵俊秀、物宝天华。

远古时期,就出现过两位贤者,一曰:蚕丛,一曰:鱼凫。

“衣青衣,劝农桑,创石棺”就是蚕丛的功绩;而鱼凫的功绩,同样不凡,他不但结束了夏桀同蚕丛的战争,还教会了当地的先民,捕鱼和架桥,最后得仙而去。

茂县,古称汶山郡,乃古部落冉駹故地。

器灵所言的汶山,指的就是这里;而望帝得鳖灵的那条河,就是湔水。

湔水一度被称为龙泉水,按照器灵的指引,朱璃最终将搭救尉迟槿的地方,定在了龙泉水畔。

朱洽没有说服得了朱璃,舒贺、王佥、折嗣伦的恳请,也被朱璃拒绝了。

无论是朱洽,还是舒贺三人,都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朱璃死去,众人一起,尾随着朱璃,一起来到了龙泉水畔。

朱洽脸色肃然,虽然没有劝服得了朱璃,其人却丝毫不见气馁,到了朱璃选定的地方,他就在地上摆摆弄弄,划出无数复杂的条纹,至于做什么用,他没说,其他人也无心询问。

一路上,很多人都对马车里的人感到好奇,因为她从未出现过。

可当门帘被拉开,朱璃小心地将尉迟槿抱出来时,大家终于见到了对方容颜。

清荷出水、天然灵秀,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她的整个人,都似无暇的瑰玉一般,美的精致、美的梦幻,即便只是被朱璃抱着,也遮掩不住,她那天然去雕饰的绝美。

或许每个女孩,都喜欢被心爱的男子,抱在怀中吧,紧紧相拥,温暖、温馨、情义绵绵。

若是清醒的时候,她们虽然娇羞无限,心中或许也会不停地祈祷上天,请求满天神佛,让时间停滞、让空间凝结,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真爱的怀抱,那怕只是一瞬,都是温馨无限的;哪怕只是一秒,都是甜蜜无尽的。

可惜,如今被朱璃抱在怀中的尉迟槿,却不知道,她清醒之时,无数次的渴望的、无数次的幻想的,那个强健、有力的怀抱,在这一刻,正在无限温柔地拥着她。

对于朱璃来说,这是他来到唐末世界的第一次,抱着一个娘子,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对于尉迟槿来说,同样是第一次,被挚爱的男子抱着,可惜她不知道。

朱璃的眼神很专注,双眸之中的柔情,连龙泉水畔的清风,都迷醉得颠三倒四的,徐风紊乱、如醉眼弄舞。

一张厚厚的锦垫,被董凝阳从马车中捧了出来,平铺在水畔旁边的碎石上。

朱璃抱着尉迟槿,轻轻地走到锦垫的一侧,温柔地将她平放在锦垫上,他的动作有些迟疑,似不舍、似留恋,还有一丝难解的倾慕。

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寓意着:““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似乎也寓意着一个生命的终结,和另一个生命的开始。

今天,正是芒种之日,也是朱璃剖心救爱的日子。

他的脸色一片淡然,他的眼神坚定无比,他的神情万分虔诚,他的情绪充满无悔。

有的人谈爱,是侮辱“爱”,这个神圣的字眼;有的人嘴

中不说,却把“爱”悄无声息地,融入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尉迟槿不说,她做了很多。

洪州一见,请君北上;蔚州杨威,力争当位;河东颠离,为君图远;朔州为难,生死不负。

朱璃不说,他也做了。

他做的虽少,可毕竟做了,只要还有一丝生机,他愿将这个机会,留给挚爱的她。

情为何物?

没有人知道,也没人能解释的清楚。

于卿而言,她的一切美好,只为他绽放;于君而言,他的一切柔情,只有她能享受;扛过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迈过红尘中的悲欢离合,夕阳之下,白首相携,足矣!

龙泉水清,可以洗掉所有的伪装,朱璃清洗掉绿不溜秋的伪装,要以最真实的自我,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她。

粗布青衫、漆发如瀑、眸若寒星、面若温玉,腰挎长刀,威凛八方,这才是朱璃真正的容貌。

众人之中,唯一的女子赵解愁,愣住了,在她有限的见识中,朱璃是她此生见过的,最英武、最迷人的男子,没有之一。

其人不帅,却直撞心扉;其人不华,却一眼难忘,她的心在摇曳,她的灵魂在震颤。

舒贺、王佥、折嗣伦等人愣住了,原来,他们推崇倍至的将军,竟然是如此英武的郎君。

其人不壮,却娇若神龙;其人不凶,却威加四海。

整理好一切,朱璃再次来到锦垫旁边,双膝跪地,探出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尉迟槿那光洁的脑门,这一吻很长,也很重,似乎倾注了他所有的痴爱,甚至包括他的生命。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银光闪烁中,映衬着天地一阵炫目,重新直立身躯,朱璃横刀胸前。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的山海经,轰然而出,古色古香的书面、一如旧书般的古朴。

莹光闪过,一名鹤发童颜、雪髯飘飘的老道倏然而出,随着它的出现,辽阔的识海空间,一声悠悠的叹息声,盈荡无尽。

“你真的决定了吗?”器灵悠悠地问道。

它只是个类程序般的生命,却也感受到了一丝悸动。

原来红尘中的真爱,是那么的壮美,让人不顾一切,如飞蛾扑火,又似红烛自燃,只为照亮对方。

意识海中,朱璃的意识体,幻化而出,面色沉凝地看向器灵,恭敬地道:“晚辈想再次确定一下,朱琊,他真的能够担负起,守护河朔的重任吗?”

器灵认真地点点头,却没有出声。

“我的父母、弟妹妹,他也会当做自己的亲人对待吧?”朱璃十分相信山海经,可以说正因为山海经,他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若是没有山海经,他不会重生;若是没有山海经,即便刚到这片时空,他就可能,成为三个无赖的口中之物;若是没有山海经,渭水畔就是他的死期

他对山海经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尤胜过对他自己的信任,即便如此,对于北疆百姓、以及亲人的担忧,让他还是有些放不下。

器灵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再次认真地点点头。

一见对方肯定,朱璃就彻底

地放下心来,慨然道:“了却生前身后事,此去随风不算痴,前辈,请开始吧。”

看着朱璃一脸决绝的神色,器灵僵硬的脸庞,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愧然。

风,越来越大了。

在朱璃长跪的锦垫上空,缓缓凝集成一股旋风,诡异的旋风扶摇直上,似要直通九重天,行那逆天改命、生死互换之事。

一团绚烂的荧光,湛然而出,瞬间就笼罩住了朱璃和尉迟槿身躯。

在那犹如烟花般绚烂的荧光中,睡美人般的尉迟槿,一脸恬静,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释然,和欣慰,那是大战之后,她想到了自己,无负朱璃时,发自内心的释然和欣慰。

在那犹如梦幻般的荧光中,长跪屹立的朱璃,他的脸上一片淡然,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醉人的微笑,那是无怨无悔、无愧无憾的坦然,那是能为挚爱奉先自己一切的欣然。

远处的赵解愁早已泣不成声,她或许不知道光团中,正在发生着什么,可是之前,从众人的交谈中,他知道那位跪于光团中的男子,正在以命相救,那位睡美人般的女子。

舒贺、王佥、折嗣伦满脸颓然,他们一路追随,一心想要尽力保护将军周全,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等人,竟然如此的有心无力。

耿弇的脸上无悲无喜,不过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明悟,似乎生命中,有个最重要的亲人,即将离他而去,让他十分茫然,而又不知来由。

义存和尚盘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默念着超度的经文;潘氏父子,目光复杂,他们望向面目一新的朱璃,似乎明悟到了,那人的真正身份,不过,对于那人要做的事情,他们同样有心无力。

韩逊一如冷酷般的寒冰,双手抱怀当胸,只是他的目光,却好似毫无焦距。

只有身着一身破旧道袍的朱洽,虚眯着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团,确切地说,他正在注视着,朱璃的一举一动。

突然,朱洽长声朗然道:“大家现在,心中多少都应该有些怀疑吧?”

“不用怀疑了,光团中的那个青年,就是你们敬重的怀化大将军朱璃!”

“什么?!”

“怎么可能!”

惊诧、悚然、甚至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参差而起,尽皆望向一脸淡然的朱洽。

这其中最震惊的,要数耿弇和韩逊了,其次就是义存以及潘氏父子,舒贺三人早就知道朱璃的身份,现在被朱洽点破,脸上只有哀戚,却谈不上惊讶。

“不要怀疑,老道从不妄言。”朱洽肃然地道,“老道相信,知道他的身份,大家更不愿意看着他死去了吧。”

“可是,我们如果贸然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仪式;即便阻止了他的行动,只要他的那位夫人没有醒来,以他的性格,也绝不会独活。”

其实听到青年就是朱璃时,耿弇、韩逊就不由自主地向着光团移了过去,似乎想要不顾一切,打断这个仪式,可听到了朱洽的话,他们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舒贺三人显然知道朱璃的身份,他们只所以没有贸然阻拦,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六章 李氏黑袍

山海横流第二八六章李氏黑袍在靠近龙泉水的一处隐蔽角落,一道黑影突然凌空掠起,形若一只展翅腾空的鹏鸟一般,猛地蹿向龙泉水畔,目标所向,正是光团笼罩中的,朱璃和尉迟槿二人。

“哈哈,仙家法宝,竟然产生了私心,哈哈哈,天助我也。”其人放声狂笑,犹似午夜荒野中的夜枭一样,凄厉的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阴寒,闻者无不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谁?”黑影甫一出现,耿弇就立刻挥动长戟窜了出去,同时口中,大喝一声道。

只是,他的身形尚未扑上,一道急促的呼喝之声,就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回来,耿将军,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待在老道刻画的阵纹中,看护好将军即可。”

显然,这道呼喝来自朱洽,对于这个神奇道人的话,耿弇却不能不在意。

正是因为这个道人,让他得知自己认定的主君,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也正是因为这个道人,让他知道朱璃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更何况,听道人的意思,朱璃能否活命,似乎还有待于对方的手段。

这般情境之下,他又岂能不听从对方的号令呢,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不行,但听到这声呼喝,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黑影来势很快,停下脚步的耿弇,立刻联合韩逊、义存、舒贺几人,瞬间在阵纹中、在光团的前方,筑起了一道人墙。

“仓啷、仓啷”

人墙甫一筑成,众人的兵器就纷纷出鞘,数双虎目,尽皆森然、不善地,望向那道凌空掠来的黑影,黑影未至,一股威压诸天般的气势,就凌空碾压过来,让人有种置身于八级狂风之中一般,几欲窒息。

就连朱璃所在的光罩,似乎也摇曳了一下。

那片光罩,内里一片朦胧,从外面望去,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就在这朦胧的光罩之中,朱璃的胸口早已裂开,一颗金黄色的心脏,脱离了他的身体,悬浮了起来,缓缓地飘向尉迟槿的胸口。

就在心脏离体的一瞬间,朱璃的胸口,血如泉涌、似乎还散发着几分热气。

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鲜血迷糊了他的视线,似乎也模糊了他的意识,他整个人,就像干瘪的水囊,再也彰显不出一丝蓬然。

可他仅存的一丝意识,依旧凝视着尉迟槿,那是他这一生,最痴爱的女子,他要看着自己的心,沉浸到对方的心位,让对方活下去,似乎是他唯一的执念。

如果说,他这一生做的不够多,如果说,他这一生爱的不够勤,那么,就把他的心,全都送给她,这样或许够了吧。

尉迟槿的胸口,同样闪现出一个心脏,那是一颗萎缩、枯萎的心脏,丝毫没有一丝生气;它一出现,就化为点点灰色的光点,消失在光团之中。

金色的心脏,缓缓地沉陷入她的胸口,落到了她的心位,甫一落定,就让尉迟槿一如凉玉般的脸上,瞬间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那是鲜活的生气。

看到了这一切,朱璃那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也终于释然地陷入了黑暗,无尽的黑暗。

光团之外,那抹黑影刚刚飞掠到,阵纹笼罩的边际,一道灰色的身影,就犹如幽灵一般地倏然而现,猛地矗立在对方的前方,俨然挡住了他的前路。

“哼,打扰老

夫抢夺天命,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声音未落,一只黑色的大手,骤然化作一只虬结凶厉的鹰爪,犹如遮盖天际的乌云一般,转瞬之间,就笼向了灰影的头顶。

“哼”灰影同样冷哼一声,冷然道:“老道看中的人,无论是什么命数,你也休想染指。”

冷哼一瞬,灰影骈指如剑,去如急矢,话音未落,剑指、黑爪瞬间就碰撞到了一起。

“蓬”一道急促的碰撞之声,猛地爆响而起。

无尽的气流翻涌而起,带动着四下里和风,突然狂吹而过,让组成人墙的几位大将,一阵踉跄,形容十分狼狈。

狂风袭过,一道犹如乌鸦一般的黑影倒翻了而出,而那道突然窜起的灰影,也如炮弹一般,砸落在地。

“轰”

“轰”

那是两人坠落而下,爆发的声响。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名黑巾蒙面、黑袍笼身的老人,出现在阵纹之外的不远处。

此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有一双阴鸷得犹如厉鬼一般的双眸,凛然、犀利地望向伫立在众人身前的灰影。

灰影赫然正是朱洽,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当初在华阴县城,抱头鼠窜的道士,竟然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两人只是匆匆一次碰撞,激荡而起的动静,竟然连身经百战的舒贺、韩逊等人,都险些把持不住了身形,可见这二人,都是何等的高手。

“你是谁?”黑袍人双眸之中,陡然绽放出两道阴厉的冷芒,阴恻恻地问向朱洽。

“老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老道在此,你什么都得不到。”朱洽淡然而立,他的声音却斩钉截铁,似乎对于黑袍人的来意,早已了然于胸。

“哼,老夫自从来到了这方世界,生平就没碰到过对手,就凭你,怕是还挡不住老夫吧!”一语未落,黑袍人倏然而动,身如鬼魅、森然凌厉,一动之下,势如惊鸿。

他的速度确实很快,即便以耿弇、义存这样的高手,都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可是他快,朱洽更快。

看在众人的眼中,朱洽整个人,突然幻化成一道朦胧的灰影,急若流星一般地迎了上去。

“砰、砰、砰”

“蓬、蓬、蓬”

急促的碰撞声,不断地传来。

二人交手的范围,飞沙走石、水波涌浪。

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大将,骤然感觉到,天地之间的清风,越来越大,若是不摆出拿桩固位的功夫,他们几人似乎、连站立都十分困难。

放眼望去,战团之中,黑影重重、利爪漫天,似要抓破这方空间,撕碎世间的一切。

在那重重爪影之下,一道灰色的光影,倏忽摇曳,骈指如剑,剑意森冷,光寒八方、涤荡四野。

大战似乎进行了一瞬,又似乎进行了很久,当二人再次分开之际,各自的形象,都十分狼狈。

黑袍人的袍服,几乎处处都是破洞,黑色的面巾上,隐有猩红的液滴垂落而下。

而朱洽的衣袍,变得更加褴楼不堪了,如果以前他的袍服,还能勉强算是袍服的话,那么现在,那就是一块破布,被他不伦不类地裹在身上。

“事关我李唐国运,如果阁下就此罢手的话,待我李氏重整山河,必然将道教确立为国教,阁下以后就是我李唐的国师。”黑袍人望着朱洽,突然重重地承诺道。

显然在刚才的对峙中,这老家伙吃亏了,不得不向朱洽低头。

朱洽闻言,神情毅然,不为所动,淡然道:“引数万狄人攻入北疆,只为除掉眼中钉;唆使刘汉宏攻袭杨行密、蛊惑张全义出击朱全忠,蓄意挑起中原藩镇的自相残杀,这就是你李氏,靖平天下的良策吗?”

黑袍人闻言,双眸微眯,心中惊疑不定。

朱洽所说的几件事,都是他暗中嘱咐弟子做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隐秘,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邋遢道士,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不过,眼下还是抢夺天命要紧,谁说李氏江山只有区区数百年的?

现在既然让他逃出了那方将魂空间,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王朝,他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氏的天下,落入他人的手中。

“这些藩镇原本就相互算计、相互攻伐,老夫只是略施小计,加快他们的灭亡的速度罢了,有何不妥?”黑袍人难得的解释了起来。

“哼,笑话,即便全天下的藩镇都该死,可百姓呢,你们有想过百姓吗?”

“黄河泛滥,中原百姓原本就困苦不堪了,你还要火山浇油,以你这般枉顾苍生的做法,李氏,绝不当复。”朱洽直视着对方的双眸,异常坚定地回答道。

朱洽声音未落,就有一股暴虐的凶厉之气,从不远处的黑袍身上蔓延而出,只见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咆哮道:“臭道士,你是成心和老夫作对是吧?”

“是又如何,只要老道在此,你若再不退去,即便老道拼着重创,也要将你的性命留下;你若不信,尽管试试。”面对凶厉的黑袍人,朱洽凛然不惧,甚至直接声言,要留下对方的性命。

两人刚刚只是匆匆数合,朱洽就小创了对方,若是继续纠缠下去,黑袍人,还真有可能栽在这里。

面对朱洽的发狠,黑袍人眼神闪烁,一边是王朝气运,一边是自己的生命,他岂能甘心?

不过,没了性命,还玩个屁,良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抢夺所谓的“天命”,阴狠地留话道:“臭道士,你等着,老夫绝不会就此干休的。”

一言未落,只见一抹黑影,迅速向着远方遁去,倏然之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众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个黑袍人,太可怕了,若是朱洽不在,这里的所有人,恐怕都会在顷刻之间,就被对方撕成碎渣吧。

放松之下的众人,这才缓缓地望向朱璃所在的位置。

只是这一刻,光幕已然不再,映入众人眼帘的情景,让他们禁不住地心下一颤。

锦垫上的尉迟槿平静地躺在那里,她的胸口平稳地起伏着,恍若一个熟睡的女王,不错,就是女王,身具苍龙之心的她,俨然给人一种女王的气息。

而在锦垫的一侧碎石堆上,一名道髻高挽的道人,正一脸哀伤地用手,托住朱璃的脑袋,沉浸在悲伤之中。

道人怀中的朱璃,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没有了一丝声息,一身青衣尽皆血红,好似沐浴着鲜血的尸体。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七章 南诏龙木

山海横流第二八七章南诏龙木“将军,将军他”看到这血淋淋的一幕,众人无不惊骇欲绝,舒贺更是猛地转过头,目光殷切地望向朱洽,结结巴巴、战战栗栗地开口问道。

朱璃的卖相十分凄惨,形若战死一般,也不怪众人相顾骇然。

看到对方如此凄惨的形象,朱洽也不禁皱了眉头,不过,他依旧坚定地道:“无妨,老道的阵法,乃是众生归望聚心阵,这可是远古大巫,为了凝聚天下气运、凝结族人夙愿的神阵。”

“朱璃失去心脏,本该死去,可是有了这个阵法,就可以凭借此阵,汇聚蜀地的灵气、天地众生的夙愿,为他凝聚出一颗崭新的心脏。”

“凝聚一颗崭新的心脏?”潘炕身为文士、博览群书,类似这等奇闻,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惊呼道:“那依仙长的意思,朱璃将军,是不是很快就能好起来?”

此言一出,列位众人,无不殷切地看向朱洽,从他们殷殷的目光中,朱洽读到了急切和渴望,可见众人,是多么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啊。

这样的目光,让人无法辜负,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只见朱洽白了一眼潘洽,那眼神,就好似看白痴一样,看得潘炕一阵讪讪。

他这才悠悠地长叹道:“哪有这么容易,纳天地之灵秀、聚四海之民望,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就是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却能为垂死之人,吊住一口生气。”

“远古大巫的神技,很多东西都是无法解释的,即便皓首穷经,苦苦研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研究透彻。”一言方尽,朱洽满面惆怅。

他一生修道、一生钻研,这样的生活,过去了多少年,他甚至都不记得了;可时至今日,对于远古、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法,他仍旧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岂能不惆怅。

他的惆怅显然不是时候,这个时候,大家关心的是朱璃的生死,谁有心思听他感慨。

耿弇一听,这个所谓的神阵,只能吊住朱璃的一口生气,就立刻道:“如果只能吊住一口生气,那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像将军这样的英雄,在耿某想来,他一定宁愿就此死去,也绝不愿意做个活死人吧?”

“就是,老道士,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也只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罢了。”一听那个什么狗屁阵法,只能吊住朱璃的一口生气,王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说话的口气也充满了火药味。

不过,他也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失落罢了,对于朱洽,即便他们几个一起上,都奈何不了人家,他能如何。

王佥的话尚未落音,其他人看向朱洽的眼神,也全都变了。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忽悠小孩糖吃的老骗子一样,甚至连赵解愁,这个满脸涂满清灰的小娘子,都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转过头去。

面对这样的神情,朱洽肺都要气炸了,只见听冷哼一声:“无知

、愚昧、混蛋,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道话都没说完,瞧瞧你们那副德性,这是对待前辈的态度吗?”

“啊”朱洽这话一说,众人立刻目光烨烨地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期翼,王佥更是脸色一变,立刻摆出一副恭敬地模样,歉然道:“对不住,前辈,原来前辈还有妙招,你就将小老儿刚才说的话,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不错,王佥这老小子最不成器,前辈有妙法就快说吧,若是前辈心中不顺,等下我帮你揍他一顿,给前辈出出气。”王佥惹的祸,舒贺连忙跳出来接口道,俨然一副管教弟弟的长兄模样。

事关朱璃的生死,他们自然不能大意,只要能让这臭道士开口,别说揍王佥一顿,就是让他舒贺裸奔都成。

“哼”朱洽发火,也只是想维护自己的面子,至于王佥刚才之言,他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像他这种游戏红尘、志在苍生的修者,哪有功夫生那等闲气。

摆了摆架子,感觉面子已经找回来后,朱洽也不吊着了,继续道:“你们可知朱璃献给尉迟小娘的心脏,是一颗什么样的心脏?”

众人闻言,一脸懵然。

在他们想来,心脏就是心脏,人的心脏还能有两样吗?

当初,如果朱璃说他们的心脏,可以挽救尉迟小娘的话,列位众人,乐意奉献自己心脏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这可不是高估他们的情操,列位之中,除了朱洽和赵解愁之外,其他人,怕是早将自己看成了朱璃的部下了,而且还是铁杆的那种,虽然有点一厢情愿,但他们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众人的神情,朱洽知道白问了,白了他们一眼,肃然道:“朱璃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老道也不知道,总之非常神奇、绝非等闲。”

“正是因为他具备这种特殊的东西,就决定了他的与众不同,他献给尉迟小娘的心脏,按照老道的推算,应该是一颗苍龙之心,具备这样心脏的人,大多都是一个时代英雄豪杰。”

“因此要恢复他的心脏,有了老道的众生归望聚心阵,还是不够的,还必须找到一种神物,用来慢慢滋养新生的心脏,当众生之心,在神物的滋养下,成长到正常人的心脏般大小,朱璃就能够彻底恢复过来了。”朱洽一脸肃然,侃侃而言。

“神物,什么神物?”耿弇双眸虚眯,一脸凝重地问道。

“既然是神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世俗之中?”这是舒贺的质疑。

“若是有线索,我等必然不惜代价,也要将之弄到手。”这是韩逊的决定。

士气可嘉、士气可用,朱洽望着众人的神情,老怀大慰,继而,他也不卖关子了,坦然道:“这样神物,南诏国就有,而且一定有用。”

“南诏?”众人惊疑不定,南诏在中原人看来,只是一方蛮夷小国,就在近代,被高骈揍的鼻青脸

肿、老少皆兵,那样的小国,竟然有神物,众人惊讶非常。

“不错,传闻南诏的先祖,是一个女子,名叫沙壹,因为在河中,触碰到根一浮木,一连生下了十个儿子。”

“十儿成人,沙壹带着他们去见父亲,就是那根,被她触摸过的浮木;见到自己的儿子,浮木突然幻化成龙,瞬间就吓跑了九个儿子,唯独有一个名叫季子的儿子,背着龙而坐、泰然自若。”

“神龙舔舐着季子的背部道:‘这个才是我真正的儿子,就叫九隆氏吧’,于是九隆氏就成了兄弟中的王者。”

“说来也巧,在他们家附近的不远处,有一个名叫奴波息的女子,一连生了十个女儿,于是九隆氏兄弟,就娶了奴波息的女儿,如此繁衍,一直衍生出九十九个部落,就是南诏的前身。”

“而老道说的神物,就是那根龙木。”朱洽一脸笃定地道。

夫妻的制度,从群婚制、到对偶制,最后到封建社会的一夫一妻制,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类似十女嫁十子这样的事情,应该发生在对偶制的时期,简而言之,应该在封建社会以前。

“龙木,就是那根能让女子怀孕的龙木?”舒贺惊疑道。

“那么久远了,龙木是不是真的存在啊?”折嗣伦有些担心,毕竟这只是传说,传说中的神物,一般都不易找到,甚至有的传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一定还在!”朱洽一脸笃定道:“如今的南诏国主,是隆顺,隆顺的父亲,名叫世隆,世隆出生、以及在位期间,南诏曾发生过两件离奇的事情。”

“风闻,世隆的母亲,本是渔家女,喜欢洗澡,在西洱河洗澡时,碰到了金龙,回到宫中就怀孕了,这才生下了世隆。”

“这样也能怀孕,莫不是皇帝的老婆,在西洱河红杏出墙了吧;结果一下中标,回来就说自己碰到了金龙,这些化外夷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舒贺一脸不屑,洗个澡都能怀孕,这简直太鬼扯了吧。

朱洽闻言,瞪了他一眼,这才一本正经道:“虽然是风闻,但绝不排除西洱河有龙木的可能。”

“除了西洱河,还有哪里?”耿弇认真地问道,关系到朱璃的性命,有可疑的地方,他都要去查探一下。

一见耿弇如此认真,朱洽十分满意,继续道:“除了西洱河,还有万寿寺。”

“万寿寺?”众人心中虽然惊疑不定,却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有目标总比没目标好啊。

“世隆在位的时期,曾有一个名叫妖若的妖僧,秽乱宫廷,结果被处死了,行刑之际,刽子手砍坏了七把刑刀,都没有将那个妖僧的脑袋砍下来。”

“最后只好用茅锯,才将对方的脑袋锯掉,可那妖僧死后,化作一只黑鹏,飞往了万寿寺,一只寻常的鹏鸟,竟然有这样的机缘,说明万寿寺中,一定藏有不得了的宝物,是龙木的可能极大。”朱洽慎重地道。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八九章 筹谋剑南

山海横流第二八九章筹谋剑南朱洽说的,虽然看似天衣无缝,可董凝阳支支吾吾的神情,也被尉迟槿看在了眼中。

在场的众人之中,尉迟槿只对董凝阳,还算熟悉一点,自然不会对朱洽的话偏听偏信,可是董凝阳显然有难言之隐,倒是让尉迟槿有了怀疑,一时之间,她也不好想迫董凝阳说实话。

再加上,眼下什么都没有搭救朱璃要紧,一念至此,尉迟槿秀眉微蹙,肃然道:“这里是蜀地,无论是地利、还是人和,我们都不占不优,若想大索万寿寺和西洱河,怕是不容易吧。”

“不知诸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来听听。”不管如何,这些人看起来,对她还是颇为敬重的,在不明形势的前提下,尉迟槿倒是想看看这些人的态度。

有了朱洽的谎言在前,众人无不福至灵心,对于事实的,立刻三缄其口、不置一词。

但尉迟槿的询问,众人却不能不应,作为文士的潘炕,率先拱手道:“夫人,据在下所知,现今的南诏,国主、大骠信乃是隆顺。”

“隆顺是个十足的昏君,任用奸佞、听信谗言、淫虐宫廷,导致南诏大权旁落。”

“现如今,在南诏国内,久赞郑买嗣、大酋望杨登二人,分别权倾一方,若是我们能够取得,这二人中任何一人的信任,从而借用对方的势力,搜索万寿寺、西洱河,就容易的多了。”

潘炕、潘在迎这对父子,入蜀的初衷,原本是要投奔王建的,只是半路上遇到了朱璃。

类似耿弇、舒贺、王佥、折嗣伦这样的铿锵之士,眼都不眨一下,就誓死追随了朱璃,让这对父子,立刻就对朱璃产生了好奇。

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如此之多的虎狼之士,争相效忠呢?

一路下来,朱璃的言行举措,都让这对父子,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敬意;最后,当他们知道了朱璃的身份时,立刻就有了决定。

现在的潘炕,俨然就是以朱璃麾下文官的身份,自居其能,对尉迟槿毕恭毕敬地献策的。

只是他的声音未落,就被朱洽打断了:“潘先生所言,不失为老成谋国之策,可惜耗费的时日太久,我们能等得起,朱璃将军,却不一定能等得起啊。”

“朱璃将军在大阵中,躺上三天,便可吊住性命;三天以后,可将他的身躯移到别处,一年,这是最佳时间,在这一年之内,若是我们还得不到龙木,朱璃将军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什么,竟然还有限制,众人闻言,无不神色一紧,王佥、舒贺更是脸色一黑,又有破口大骂的冲动,显然对于道士,还留着这么重要的消息不说,感到愤怒。

不过,最紧张的还是是尉迟槿,她一听说必须要在一年之内找到龙木,否则朱璃就有危险,就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朱璃,抱得更紧了,一双美目,瞬也不瞬地看向了朱洽。

这个时候,朱洽自然知道轻重,不等众人发飙,他就继续道:“类似潘先生这样图徐之策,见效太慢、夜长梦

多;不过,老道恰有一策,可以瞬间颠覆南诏,从而让我们有机会,浑水摸鱼、大索目的地。”

此言一出,刚刚还欲爆发的众人,神情瞬间就放松了不少,继而露出了好奇之色。

众人尽皆见识过,这个道士的能耐,不说他大战黑袍人,显示出绝高的武力;就是一个众生归望聚心阵,能将必死的朱璃,吊住一口气,就凭这一手,就让众人叹服不已。

一听他有妙计,众人又岂能不期翼呢。

众人的神色,自然被尉迟槿看在眼中,让她不免高看了朱洽一眼,客气道:“前辈,若是有妙计,还请快快道来,若是可行,我等必然执行不怠。”

面对尉迟槿的请求,朱洽也不拿捏,立刻开口道:“南诏是一个信仰众多的小国,除了主流的佛教之外,原始宗教也有不少。”

“而南诏的达官贵人,或多或少都与这些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这里正好有一块图腾玉,可以在原始的宗教中,产生巨大的影响,若是利用得好,根本就不怕很多原始宗教,不倾力相助。”

“更何况,从宗教入手,更容易打进南诏的贵圈,说不定贵圈之中,就有这些宗教的狂信徒;手持这块图腾玉,一旦碰到达官显贵般的狂信徒,即便我们让他去设计隆顺,相信他们也不带一丝犹豫的;若是这样的人,汇聚起来,颠覆南诏,绝非空谈。”一口气说完,朱洽环顾众人,神情十分自信。

什么图腾玉,尉迟槿心中有些疑惑,可是她刚要开口询问之际,就听大和尚义存,突然一声厉喝:“什么人?”

随着声音,义存猛地转向河边的一个隐蔽的所在。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放眼看去,只见数十名一身黑衣,面罩鬼面的武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等众人继续动作,尉迟槿就立刻出声道:“大家不必惊惶,自己人。”

在河朔,尤其是河朔的重要人物,怎么可能对这身装束陌生呢?

来人,正是河朔的鬼卫,当然是自己人了。

尉迟槿之言,让众人稍微放松了戒备,只见为首的一名鬼卫,立刻离队而出,进而排开众人,来到了尉迟槿跟前,直接望向尉迟槿怀中的朱璃,惊呼道:“娘子,将军、将军他,他怎么了?”

一听声音,尉迟槿就知道这是荆铭,脸上立刻泛起一阵苦涩,虽然朱洽的解释是遭人袭击,才致使朱璃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朱璃毕竟还是为了带她来蜀地求医,才落遭受如此不幸的。

不待尉迟槿解释,边上的朱洽,就望着黑衣鬼面的荆铭,淡然道:“这位将军勿忧,朱璃将军伤势虽重,现在却并无生命之忧。”

荆铭可不认识这个满身狼狈、形若乞索儿一般的道士,从面具上透露出来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十分激动,愤懑、苦涩的虎眸之中,隐有泪光莹现。

这些老兵,对于朱璃的感情最深,看到朱璃的惨状,自然

感同身受,尉迟槿不意让他继续沉浸在悲恸之中,连忙道:“荆铭,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荆铭闻言,缓缓地将视线从朱璃身上移开,看向尉迟槿,神情有点复杂,不过仍旧恭敬地拱手道:“将军出发后,两位先生、武将军、高将军,联合下令,让我等尽快赶到蜀地接应将军。”

尉迟槿闻言,美眸一动,连忙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回禀娘子,我们化整为零,潜入蜀地,属下这一部,有五百兄弟;王冲那边可能更多,总的加起来,绝对不下千人,只多不少。”荆铭坦然地回道。

荆铭之言,立刻让尉迟槿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不少。

自从醒来,入目所见,都是她不认识的人,身边仅有一个董凝阳是熟悉的,似乎还言不由衷,这让她倍感无力。

现在荆铭他们来了,终于让她有了一些依仗,荆铭可是朱璃最信任的鬼卫头目,自然也深得尉迟槿的信赖。

再说了,鬼卫的人马,他们的前身,几乎全是军中悍卒,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千人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战力无匹;有了这千人在手,尉迟槿要是有什么打算,自然就方便多了。

如今有了人手,尉迟槿的想法也就变了,只见她眉头微皱,立刻开口道:“据我所知,西洱河、万寿寺皆在羊苴咩城附近。”

“羊苴咩城,乃是南诏国都,我们若想在对方的老巢,大索西洱河和万寿寺,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南诏有八方节度,毗邻川蜀地域的,就是剑南节度使,我意派遣一名大将混进剑南,进入军中,只要此人稍稍展露一点能耐,混上个一官半职,就能设法将鬼卫编进军伍。”

“介时,看看能否有机会,杀掉南诏的这个剑南节度使,若是事情顺利,这名大将顺势而起,即便不能替代节度使,也能成为一方重将,有了这股势力在手,我们就有了凭仗。”

“如果再借助宗教势力,双管齐下,进退有据、相互协同,会不会更好一些呢?”尉迟槿冷静地提议道。

朱洽说的千花乱坠,但尉迟槿不熟悉这个人,即便这个人确实对朱璃有救助之义,她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南诏的剑南节度使,节制的地域,正好毗邻羊苴咩城;将大将、鬼卫混入剑南军中,进而不断壮大,有了这支力量暗中支持、接应,至少退路无虞,这在尉迟槿看来,方为上策。

列位的都是聪明人,尉迟槿这么一说,众人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尉迟槿不想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图腾玉上,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

派大将混入剑南,不但可保后路,必要时候,以千余精锐,席卷剑南,即便图腾玉效应不大,尉迟槿手中也能有一股力量,起码大索西洱河,应该不成问题。

明白了尉迟槿的用意,众人不免对于这个夫人,更加佩服了起来,这才是军人的作风,直接抢占一块地盘,自成一股势力,枪杆子里出政权。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零章 冤家路窄

山海横流第二九零章冤家路窄茂县县城,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神秘女子,突然出现在了街头。

女子身段玲珑、凹凸有致,吸引了无数道的绿油油的目光;女子身后,除了那名白衣清丽的小娘外,还伫立着数十名遒劲有力的大汉。

黑丝女、白衣娘子,显然正是这波人的头目。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汉中客栈中,欲对朱璃不利的那个黑丝女,还有她的小跟班。

好在周然的一撮巴豆粉,就让这两位,拉稀拉到虚脱的地步,整整在客栈停留了三天。

当她们好不容易,从那种暗天无日的世界中走出来时,朱璃等人,早就走得无影无踪,根本无从追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的大宫主,派人传令给了她们,让她们姐妹率领一支魇卫,前往茂县支援,这才是她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宫主,大宫主和我们,约定在玉垒山相见,我们现在就过去吗?”清丽女子嘟着小嘴,可怜兮兮地看着黑纱女子问道。

一路行来,众人无不劳累不堪,见到茂县街道两旁,那些冒着热气的吃食,小娘子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白衣清丽小娘,好想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再洗个澡、睡上一觉,她问这句话,可是幽怨十足的,黑纱女,自然能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黑纱女子何尝不想美美的吃上一顿,然后再休息一下,可是这里人多眼杂,再加上师命难违,她也十分无奈,只好冷然道:“玉露,你屁股又痒了吧,还记不记得,上次的那顿揍?”

清若水华、美若茉莉般的白衣女子,想必就是玉露了。

黑纱女的提醒,显然让她打了个寒颤,不过,吃货的天性发作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只见她小嘴翘得都能挂油瓶了,傲娇似的暗暗地瞪了黑纱女一眼,心中暗道,若是能够美美的吃上一顿,然后洗个澡、睡个觉,就是再挨一顿板子,她都乐意。

可这毕竟只是梦,在黑纱女子的督促下,这一行人,几乎丝毫没有停留,就穿过茂县闹市,直接向着玉垒山的方向而去。

《汉书·地理志》有载:“玉垒山,湔水所出,东南至江阳入江”,可见,玉垒山应该在龙泉水的上游。

这个时候前往玉垒山增援,这行人,显然来者不善。

在前往龙泉水畔的路上,还有一群人,赫然正是齐妙戈一行。

为首的正是一身女将打扮,英姿飒爽的齐妙戈,她的身边跟着一名车轱辘似的黑面大汉,自然就是周然了。

只见他此时,正在滔滔不绝地向着齐妙戈吹嘘道:“小戈戈,我跟你说,不是我小周吹牛,即便那两个老家伙跑到天边,也休想逃过我的追踪;他们身上有股味,即便小周我相隔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得到,顺着我指的方向,放心走就是了。”

“嗨,那个黑矮子,你喊谁小戈戈呢,小戈戈是你喊的吗?”一听“小戈戈”这个称呼,队伍中的一名魁梧刺头似的壮汉,

就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周然大喝道。

一路下来,齐妙戈在周然的口中,由齐家娘子、小齐、妙儿,现在又变成了小戈戈了。

齐妙戈虽然对于周然如何称呼自己,根本不在意,她感觉周然十分有趣,而且对她非常好,自然不会介意,可有人在意啊。

路长远对于周然,如此亲昵地称呼齐妙戈,就很不感冒,知道这家伙动机不纯,时常有事没事就跳出来,找对方麻烦。

周然对于这大个子的吆喝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继续道:“小戈戈,按照我的线索,那两个老家伙,还有折蛮子,肯定就在附近,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们了;我们只管行路,不要理会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

“若是找不到呢?”齐妙戈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怎么可能找不到?”周然故作不信邪似的炫喝道,“若是找不到,小戈戈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即便你让我趴在地上,给你当马骑都成。”

“黑矮子,你想的太美了吧。”横看竖看,都看周然不顺眼的路长远,再次挑刺道。

这个该死的大个子,影响英明神武的周大将军把妹,让周然飞都气炸了,只见他眉头皱了皱,正准备怒怼对方一嗓子,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他神色一苦,立刻捂起了肚子。

人有三急,内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周大将军发威的时候来了,而且如此迅猛,让他始料不及。

没办法,周然只好立刻就对齐妙戈抱歉道:“小戈戈,我内急,需要方便一下,你们先顺着方向走,我等等就来追你。”

周然一脸便秘的神情,让齐妙戈看着都替他急,立刻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去得远一点,我们会放慢速度等你追上来,不要急、慢慢来。”

一见齐妙戈应承了,周然立刻如奉纶音,眯起一双几乎都快粘到一起的双眼,笑眯眯地向着齐妙戈,连连点头,心道,还是小戈戈体贴本大将军。

招呼之后,他这才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路长远后,就慌天忙地的向着一处清澈的池塘边上,蹿了过去。

看着小胖子那一副猴急的模样,齐妙戈“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在她看来,这小胖子太有意思了,连方便的时候,都向她汇报,好像她是女皇一样,让她的虚荣心,瞬间就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只是她这一笑,瞬间春色无边、天地明媚,晃得郭大路、路长远兄弟,一阵吃味,心中着实不舒服,看向周然的背影,不免更加郁闷了。

在他们心中,自家小娘,何曾对别人如此青睐过,没想到那个长得像碾子似的矮胖子,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竟然让齐妙戈如此喜欢,倒让他们这哥俩,干瞪眼,不起火。

身为一个娇俏娘子,齐妙戈自然不会停下来,等周然便便,灿然一笑之后,她就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是一方池塘,柳色青青、绿水成碧,看上去,就似一面光洁的铜镜一般,十分清灵、秀致。

池塘四周,除了

成排的柳树,还有一簇簇芦苇,六月天的芦苇,正是苍翠茂盛之季,和着清风,犹如婀娜的舞姬一般,袅袅而舞。

如此美景,周然根本来不及欣赏,一头就扎进了芦苇丛中,少顷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卟”“啊”的一连串声响,显然是周然得到了解脱,弄出来的动静。

半盏茶功夫不到,这方小池,又迎来了第二批来客,为首的正是黑纱女子,以及那个名叫玉露的小娘子。

一看到如此明镜无比、清澈见底的小池,两位娘子的眼睛,齐刷刷的一亮,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从汉中一路而来,劳累的显然不止玉露娘子一人,黑纱女子显然也累得不轻,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清洗一下自己,更能让两位小娘动心了。

心中有了念头,两位小娘子,只是对视一眼,黑纱女子,就立刻对着身后的一众大汉道:“你们继续进发吧,到前方不远处,找个休憩的地方,我和玉露有点事情要办。”

一众大汉闻言,不疑有他,他们确实也累了,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大汉,立刻拱手道:“宫主放心好了,属下一定给宫主找个舒心的地方。”

一言即出,大汉大手一挥,招呼道:“兄弟们,走,找个舒心的地方,休息会。”

一听到了前方,就能休息,这些强健的大汉,无不鼓起精神,立刻向前蹿了出去,黑纱女子还故意向前跟了一段距离,直到确定那些大汉,已经走远,她才转了回来。

尚未来到池边,就远远地对着一脸向往的玉露,俏皮地使了个眼色。

看到宫主的眼色,玉露心领神会,立刻蹭的一下,蹦了起来,雀跃道:“哈哈,宫主姐姐是最好的,嘻嘻,终于可以洗个澡了。”

看到这一幕,黑纱女子同样十分开心,不过,她仍旧没好气地白了玉露一眼,娇嗔道:“鬼丫头,看把你高兴的,我要是不让你洗澡,是不是就不好了?”

“嘿嘿,宫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啊,宫主,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玉露一脸欣然,顺口捧了对方一句,就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了起来。

看着对方一副猴急的模样,黑纱女子又白了玉露一眼,便不在矜持,同样开始解除身上的束缚来。

一时之间,小池绿柳,愈发苍翠,春色更浓,不愧是:

柳色青青玉横陈,

半池凝碧半池春,

清漪扬波佳人笑,

谁道野湖不消魂。

远远望去,就好似看到两条美人鱼,在碧如凝翠的湖中,快乐地嬉戏着,景美,人更美,当然,意境更是美不胜收。

可是,不要忘了,小池的芦苇之中,还有一个苍莽大汉,在解大号。

这个时候,周然早已卸货完备,随便扯了几片芦苇叶子,当做厕纸,清理完自己,就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只是他甫一露头,就立刻看到了春色无边的一幕,两只眼睛,立刻就要凸了出来,心中暗道,没想到俺小周艳福不浅啊,上个大号都能碰到美人入浴。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一章 形若新生

山海横流第二九一章形若新生大好春色,周然岂能错过。

可是正待他要仔细望去时,突然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地乍响当空:“淫贼无耻,受死吧!”

随着声音,只见漫天的水花,好似追魂夺魄的利箭一般,猛地向他疾射而来,猝不及防的周然,瞬间就被打了个正着。

“噗通”

“哎呦、啊!”

毫无意外,细瞅不成,骤遭一顿水箭袭击,让周然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痛呼失声。

水乃至柔之物,竟然被人当做利器来使用,可见那人的手段,有多高明,远远不是他周然能够想象得到的,更是比不了。

现在他的胸口、脸上、小腹处,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犹如被真实的硬物抽打过一般,骇得他脱口就骂道:“娘的,什么鬼东西,谁是淫贼?”

可是,不等他骂声音落,远远的又是一声羞愤凄厉的暴喝:“该死的淫贼,还不承认,今天不将你剁成肉酱,姑奶奶我就不姓文了。”

娇叱怒极,撕裂苍穹,好似远空的白云,都被这一生怒斥,给震碎开去。

循着声音,小池中一道水花,急溅而来,那情景,就好像一条巨大的游鱼,贴着水面飞掠一般,沿途在水面上,激荡起一条湍急的水浪,直接向着周然的方向,电射而来。

虽然没有看清这个小娘的面目,可是对方光凭水箭,就差点将他击成内伤,周然眼瞅着对方向自己杀来,他岂能坐以待毙。

只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根本就顾忌不了身体上的不适,转身就跑。

美人入浴没看到,竟然杀出一个女罗刹,这到底是艳福,还是横祸?

周然脆弱的心灵,是崩溃的,若不是母夜叉追的急,他都要指天骂娘了。

心中暗暗发苦的他,腹诽不已,不就是解了个大号吗,又不是刻意偷看的,分明是这两个小娘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现在又怪到他头上来了,欲哭无泪,都不知道该向谁说理去。

暗中抱怨着,周然脚下可不敢停留,一流烟地,就向着远离池塘的方向跑去,突然,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

衣服,确切的说,是女人的衣服!

即便周然再笨,也突然明悟了起来,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两堆,叠放整齐的衣服,肯定就是小池中的两个女罗刹的。

看到那两堆衣服,周然一双老鼠屎般的小眼睛,立刻骨碌碌地一转,娘的,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对方不仁,就休要怪小周不义,只要对方没有衣服穿,看她们还怎么来追周大将军。

一念萌生,周然瞬间化作一阵小旋风,疾风走马、风卷残叶般地向着衣服冲去。

两堆衣服距离他并不远,眨眼之间,周然这阵小旋风,就席卷到了衣服跟前,他没有卷起漫天的残叶,却瞬间卷走了两堆衣服。

“啊,混蛋,天杀的淫贼,快放下衣服。”

小旋风远去,背后却突然传来,怒窒苍穹般的悲愤之音,那滔天的怒气,好似连这初夏的美景,都被震得一阵颤抖。

无论背后怎么尖叫,远去的小旋风,头也不回,远远地还传来周然幸灾乐祸的回应声:“天杀的母夜叉,竟敢得罪你家周将军,你们就等着在水里泡一辈子吧。”

声音缥缈,小旋风瞬间跑了个没影。

杨柳依依,小池翠浓,此刻,再也没有了欢快的笑声。

少顷之后,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无担忧地道:“文旖姐姐,没了衣服,我们该怎么怎么去和大宫主会合啊?”

“该死的淫贼,最好不要让我再碰到他,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继而响起,随后就是苦涩的叹息声。

放眼看去,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两颗青丝如瀑、秀美绝伦的美人脑袋,在大眼瞪小眼,满脸苦涩的对望着,一筹莫展。

良久,其中一个细眉如月,琼鼻樱口,美若西子般的女子,突然开口道:“别怕,玉露,义父这么急切地征调我们增援,应该绝不止我们一路,文兰那丫头,说不定也会前来。”

“前往玉垒山,这里乃是必经之地,我们就躲在芦苇中,等看到文兰,再向她借两套衣服。”这个美若西子般的女子,看来就是文旖宫主了。

她不提文兰还好,一提起文兰,玉露立刻没精打采地耷拉起脑袋,一脸郁闷地咕哝道:“文旖姐,你和文兰都是宫主,可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文兰那丫头,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的人,一见到好吃的,十头耕牛都拽不走;她要是到了茂县,还不知道要胡吃海喝到猴年马月,指望她,我看那,还不如指望天黑。”

“再看看文旖姐你,风里来、雨里去,洗个澡,都被人家看个精光,连衣服都被人抢走了,难道这就是命吗?”

“玉露!”一道阴沉冗长的女声,突然打断了玉露的抱怨,文旖那带着清晰的磨牙声,阴恻恻地道:“你屁股是不是又痒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不是周然一个人的专利,这个名叫玉露的小丫头,好像也有这方面天赋。

周然比较幸运,没有遇到文旖、玉露同行的那波壮汉,很快就追上了齐妙戈,当天晚上,他们就找到了朱璃一行人。

对于他们的到来,最开心的还是舒贺、王佥、折嗣伦三人,尤其是舒贺,望向齐妙戈的眼神,总有一种老爷子看孙媳妇的暧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朱璃就悠悠地醒了过来。

看到朱璃醒来,众人无不欢欣鼓舞,那情形,若是那个时代有秧歌,估计大家都能毫无顾忌地扭上一段吧。

当然,这其中最激动、最开心的还是尉迟槿了。

一见珍爱的那人醒来,尉迟槿连忙走上前去,想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以缓解这几天的苦闷和担忧。

可是,不等她走到近前,就见朱璃一脸怯生生地向后退了几步,一手平举,作推出状;一手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顾头不顾腚大喝道:“哇,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妈妈说,漂亮的女人都是饿鬼,专吃男孩子的心肝,你这个漂亮的饿鬼,千万别过来。”

这突然的一幕,让欢欣的众人,脸上的神情,立刻凝固了下来。

继而,不知他们想到了什么,一个个的,突然齐刷刷地转向朱洽,形容阴狠,好似要将这老道士给生吞活撕了一般。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众人,尤其是冷面凝霜的尉迟槿,以及杀意滔天的耿m、荆铭等人,朱洽的神情同样狐疑不定起来。

类似朱璃这样的重伤,在众生归望聚心阵的作用下,三天确实可以吊住对方一口生气,这个朱洽心里有谱。

可是在以前,三天一过,那些被救助的人,虽然性命无虞,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立刻醒过来的。

这个古老的神阵,用到了朱璃的身上,情况怎么突然变得诡异了?

现在,对方不但没有丝毫的性命之忧,反而立刻就能窜能蹦了起来,大大出乎了朱洽的预料。

他却不知道,朱璃曾经服用过不死之药,理论上,他就是不死的。

只是骤然失去了整颗心脏,五脏不全,身体运转的关键环节,缺失掉了,不死药虽然保留了他的生机,却永远不可能让他醒过来。

朱洽的众生归望聚心阵,从某种程度上,激发了朱璃的身体机能,让他的心脏重新生长了出来;可是,新生的心脏稚嫩、弱小,也让他成熟的心智,丧失殆尽,说话做事,形若小儿,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最震惊的不是外界的这些人,而是潜伏在朱璃意识中的器灵,器灵只是一道类程序的存在,他的种种作为,都是法宝炼制者预先设定的。

那位神通广大的高人,似乎预料到了朱璃,应当有此一劫,将会陷入永恒的沉眠,这才让器灵,预先制造出了朱琊,以图后继。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个空间,竟然存在着,不在他推算之中的人物,这个朱洽,恰恰正是其中一人。

正是因为朱洽的出现,才有了众生归望聚心阵,朱璃的心脏才得以重新激生,再加上,山海经无数灵药的滋养,朱璃醒转过来,自然是必然的事。

器灵的震惊,源自那位法宝炼制者,他设定的程序,只能让器灵,按部就班地执行到朱璃剖心救爱之时。

若是朱璃重新活了过来,器灵就不知道,以后自己该干什么了。

就像后世的ai,虽然侵入了各行各业,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其实大可不必要;ai能取代的事情很多,但也有他取代不了的,比如研究ai的工程师,写的作者等等,ai统统取代不了,程序毕竟是有限制的。

器灵不知后续干什么,那么它唯有遵循以往的指令,朱璃受伤,它就必须倾尽山海经所能,给予搭救、滋养,朱璃遇到危险,它就必须加持更加狂猛的异兽给他,等等,可以预见,未来的朱璃,一定更加强大。

其实这个时候,朱洽他们设计寻找龙木的事情,完全可以不用做了,山海经中的灵药、灵果、异兽、珍禽,难道不比龙木来得强劲吗?

可是,对于一件法宝,朱洽的玄学修为再高,也不可能推算出来,类似智能机器的东西,怎么推算?

朱洽推算不出,外界自然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可是面对朱璃现在的情况,他又不能不解释,虽然他也非常糊涂,不过,为了免遭众怒,现在的他只好开始忽悠了:“诸位不必惊惶,朱璃将军的伤势,比老道预料的,恢复的还好。”

“大家也看到了,将军心智受损,形若小儿,我们必须立刻展开行动,争取尽快拿到龙木,难道诸位想要,一直面对这样的将军吗?”

第二九二章 锋芒依旧

山海横流第二九二章锋芒依旧在朱洽看来,影响一个人智商和记忆的,应该是人的大脑,可朱璃只是心脏出了问题,怎么会出现失忆,以及心智退化的情况了呢?

朱洽不解,不代表没有缘由。

在后世,只要对人体知识,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心脏是人体的“发动机”,它是维持人体全身血液循环的动力之源,是人体最勤劳的器官。

它日夜不停地运转着,将人体必需的氧气和养分,输送到脑、肺、胃、肠、肝脏等重要器官,试想一下,朱璃由一颗健全的心脏,突然变成一颗新生的心脏,对大脑真的没有影响吗?

用后世的现实,打个比方,一个人每月可拿一万块工资,正好够还房贷、车贷、以及培养子女、赡养老人等费用;若是突然有一天,他的工资降到了,每个月只有一千块,对于他家庭的各方面开销,真的没有影响吗?

心脏出了问题,影响的不仅是血液循环,同样也会影响到大脑、肺、胃、肠、肝脏等器官,这也是朱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朱璃醒来,就是众人行动之际。

经过一番计议,由尉迟槿亲自率领耿弇、韩逊前去投军,混入释酂咙的麾下,释酂咙,就是南诏的剑南节度使。

此人乃是南诏的一名老将,世隆当朝的时候,他就曾统兵,攻入过蜀地,现在更是身居高位,坐镇一方,要想在他麾下搞点事,绝不轻松,所以尉迟槿才亲自出马的。

朱洽、义存二人,就负责拿着图腾玉,去蛊惑那些宗教信徒;其余人,就留下来,照顾朱璃。

嶲州,乃是南诏和大唐接壤的一个边州,从唐地一路向南,西南方向,就是释酂咙的节制之地、东南就是南诏的会川都督府。

会川,乃是嶲州的一处重镇。

天宝末,这里还是南诏的属地;自从高骈击败了南诏的入侵,打得他们一蹶不振之后,会川就变成了嶲州的一个军事重镇。

会川的镇将,名叫黄景,在历史上,这是战死在抵御南诏战场上的英雄;可是现在,面对西川糜烂的时局,黄景在会川,俨然就成了一方土皇帝。

西川三名大员,王建、杨师立、李思恭,相互之间,大战连场,谁还有功夫去管一个小小的边镇呢。

这一天,小镇上来了一群人,赫然正是朱璃一行。

现在变得弱智似的朱璃,正由荆铭、赵解愁陪着,走在众人的最前面。

只见他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拿着十来串烤串,正吃得满脸流油,不亦乐乎。

那形象,就好似后世的九十年代,乡下穷苦的孩子进城一样,不但眼睛骨碌碌的到处乱瞟,嘴巴还狼吞虎咽地吃着路边的小吃,生恐自己错过了新奇的吃食。

尉迟槿,亲自前往剑南,众人当然不会放心,现在朱璃变成了这个样子,荆铭和董凝阳,更不能让尉迟槿再出事了。

只是尉迟槿的性子,他们谁敢管,谁能说服?

毫不客气地说,这位娘子,老娘顺着、大兄宠着,好不容易找个对象,为了救她,小命都差点赔进去了,朱璃现在不管,谁能管得了?

不能管,就只好就近守望;这也是朱

璃一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嶲州是距离释酂咙治地最近的一个州,所以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说来也巧,朱璃等人刚到会川镇,迎面就碰到了本地的土皇帝黄景。

黄景是一位肥头大眼的莽汉,久历军旅,他的眼力自然不差,朱璃一行,包括朱璃本人在内,个个都是高手,立刻就引起了他的警觉。

朱璃一行,人数可不少,齐妙戈的旧部就有几十人;荆铭率领的鬼卫,同样将近百人,而且个个佩刀持戈,一身的彪悍气息,也很难让人不注意。

拦下朱璃,黄景大马金刀般地走上前去,呵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前来会川想干什么,别怪本将军没有提醒你们,最好老实点,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将军?”黄景话音未落,一道轻佻的声音,就突然不屑地响了起来。

显然,这么沉不住气,而且又这么爱显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然,周然不高,站在齐妙戈的身前,只能触及到对方的胸部,可人家气势足啊。

只见他高高扬起脑袋,用鼻口对着黄景道:“嗨,小猪头,你竟敢在我周大将军的面前,自称将军,你知道本将军是谁吗?”

可别说,他这一番做派,确实有点气势,毕竟背景太雄厚,舒贺、王佥、折嗣伦、潘炕等人都站在他身后,能不有气势吗?

“小猪头?”黄景神情一愣,立刻大怒“嗨,黑矬子,小猪头喊谁呢?”

人有三忌,第一忌,就是莫道人短,可这两个家伙一照面,就喊破了对方的疼脚,双方的形势能不紧张起来吗?

“本将军就喊你呢,小猪头,你能如何?”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周然可不愿弱了声势,想都没想就立刻顶了回去。

黄景话音未落,他身前、身后的会川府卫,就立刻一脸不善地、将朱璃等人给围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趋势。

面对这样的形势,朱璃身边的赵解愁,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毕竟是个小娘子,而且出自普通人家,神情瞬间就瑟瑟缩缩了起来。

除了她之外,齐妙戈等人,面色也沉凝了起来;就连董凝阳、荆铭二人,同样一脸肃杀。

虽然他们没将这个黄景放在眼中,可对方毕竟是一镇将军,如此敏感的时期,能不和对方起冲突,大家显然不想和黄景硬来。

场中,唯一若无其事的人,就只有朱璃了也许是一生经历的大场面太多,这种小场面,根本就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解愁姐,你冷吗?”

这段时间,对朱璃的照顾,细致入微的三人,就是尉迟槿、赵解愁、和荆铭了。

所以,朱璃对这三个人十分亲切,一见赵解愁那搀扶着自己的手臂,颤抖不停,朱璃就好奇地问道。

“不,没,没有!”一听朱璃如此关切地问向自己,赵解愁连忙强作镇定地回应道。

“哦,没有吗,可你在发抖啊?!”朱璃十分疑惑,一脸不解地看向赵解愁。

可是他的这副情态,落在了黄景的眼中,立刻就让他断定,面前这个,虽然高大英武,却是个傻子。

真是白瞎了一副

英武的卖相,黄景心中不免腹诽,心中虽然如此腹诽,口中却吆喝道:“哪里来的二货,滚一边去。”

“让那黑矬子滚出来,本将军就让他看看,本将军到底能不能把他怎么样?”

上者发话,下者劳力,黄景张口就让朱璃滚一边去,他麾下的府兵,自然就蹿出一人,上去就准备给朱璃来一下狠的。

只见那名彪悍的府兵,面对朱璃,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抬手就抡起手中的长刀,合着刀鞘,奋力就向朱璃当头砸去。

会川的府兵,面对的敌人,大多都是乌蛮和白蛮的战士,面对那些凶悍的蛮人,战场上要想活下来,必须要比对方更狠,由此养成的习惯,自然让这名府兵,一出手就尽显狠辣。

可是这名府兵如此对待朱璃,在众人看来,那就是找死的行为,毫不客气地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因为朱璃才聚集到一起的。

谁都可以出事,唯独不能让朱璃出事,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有了这个共识,贴身守护朱璃的荆铭,怎么可能让对方伤到朱璃。

只是,尚不等他拔剑出鞘,就见,刚刚还是一脸吃货模样的朱璃,脸色突然涨得通红,形若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一样。

只见他想都不想,就立刻挥动起手中的糖葫芦竹签,平平无奇地就向那名府兵刺了过去。

糖葫芦的竹签,看在众人眼中,平平淡淡,可是却快到了极致,甚至到了半途,众人的眼中就突然一片懵然。

因为那根竹签,一道青影未尽,道道青影,就随之而起,层层迭迭、飞刺无尽,只是在须臾之间,就在朱璃和那个府卫之间,衍化出漫天青光,如雾如荼,让人无法捉摸。

“啊!”

青光暴起突然,仿佛只是一瞬,又好似已过千年,光起光落,倏然而已。

就在青光消失的刹那,一道痛彻心扉般的凄嚎声,就突然响起,惊得黄景、以及会川的所有府卫,一阵头皮发麻。

这得要有多疼,才能发出这样毫无人声的哀嚎啊。

“砰”

放眼望去,率先映入众人眼帘的,竟然是一把合着刀鞘的长刀,猛地坠落在地面上,激起一阵烟尘。

而那名刚刚举起长刀,砸向朱璃的府卫,一双手掌,就像瞬间起了红疹子一般,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斑。

不,那不是红斑,而是血点,就在刚才的一刹那,朱璃挥起竹签,就在这个府卫的双手上,刺满了一个个的血洞。

涔涔的鲜血,滴落在地,发出“噗、噗”的声响。

可是众人的视线,却完全被朱璃给吸引了过去,只见此时的朱璃,满脸通红、好似发狠的小孩子一样,怒视着这名对他动手的府卫。

在场众人,无不相顾骇然,那流露出来的眼神,好似在问,刚才你看清怎么回事了吗?

是的,就在刚才,九成人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凝阳、折嗣伦、荆铭三人,倒是看清楚了,可是他们仍旧震惊莫名,面对朱璃刚刚挥动的竹签,他们无不再想,若是自己,自己能当得下吗?

显然,答案是极其玄乎。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三章 叨扰一年

山海横流第二九三章叨扰一年黄景虽然身为一方镇将,他的实力,却连舒贺都比不上,更遑论和董凝阳、折嗣伦、荆铭三人相比了。

朱璃突然露上一手,就是连董凝阳三人,都自叹弗如,身为一镇边将的黄景,更是目瞪口呆、震惊莫名。

好歹董凝阳三人,还能看清楚朱璃的动作,空有镇将之名的黄景,连朱璃的动作都看不清,差距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这一刻,黄景十分后悔,他后悔自己闲的没事,干嘛要招惹这帮人;他更后悔,即便招惹了这帮人,为什么他自己,还要巴巴地跑到最前面来。

对方连一个傻子都这么强,自己硬是挤到了所有府兵的最前方,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幸好朱璃没有杀意,否则,那名府兵就不是弃刀溃败那么简单了,身首异处都不意外。

一根小小的竹签,在朱璃的手中,威力就变得那么大,若是将这根竹签换成一把长刀、亦或是一根长矛,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黄景不敢想下去。

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群不得了的人了,连个傻子都有这等实力,更遑论其他正常人了。

只是他永远也想不到,就是那位,在他看来傻乎乎的青年,才是这群人中,最可怕的存在。

“怕了吧,哼,不要想欺负我,更不要吓唬解愁姐姐,我可不是好惹的,小心我揍你。”朱璃一招击溃那名府兵之后,兀自向着对方叫嚣道,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打败了对方,还要炫耀威胁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即便朱璃表现得再弱智,黄景也不敢再小瞧他了。

就在刚才,就在朱璃施展暴刺连击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有一阵错觉,好似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郎君,而是一位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杀神似的。

那种感觉虽然只有一瞬,但太清晰了,这个傻子,绝对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材,黄景瞬间就有了这样的认知。

这样一想,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瞥向朱璃一方的为首几人,只见董凝阳深不见底、荆铭阴森可怖、舒贺老当益壮、王佥形若猛虎,折嗣伦更是蛮横如龙。

就连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等人,也是一身肃杀,目光坚毅,显然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唯一让他看不上眼的那个黑矬子,此刻在他看来,也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就在此时,那个在黄景看来“高深莫测”般的黑矬子,迈着八字步,趾高气扬地就来到他的身前。

对方负手而立,扬起一张黑若锅底般的脸庞,瞪着一双、老鼠屎般大小的眼眸,洋洋得意地向他道:“小猪头,本将军出来了,你到底想将本将军怎么样?”

朱璃大展神威,技惊全场,这个时候,周然岂能放过显摆的机会。

可别说,他这番装模作样,确实有几分威势;起码在齐妙戈的眼中,周然仰首向天,鼻口对着黄景的模样,就非常威风。

小娘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对方的缺点也瞬间变

成了优点,只见齐妙戈的双眸之中,瞬间就泛起无数波涟漪,好像有无数颗小星星,在不停地摇曳似的。

小娘子心中暗道,没想到这个可爱的小胖子,竟然这么威风、这么勇敢,一个人就敢直面对方的大将,简直太帅了。

可是,能在军中熬到一方镇将,可不是单凭运气就能做到的,那还需要胆魄和眼光,黄景虽然粗蛮,却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清形势。

在他想来,对方人群中的一个傻子,就这么厉害,那这个黑矬子能差到哪里去?

拥有那样神乎其技的身手,对方只要伸伸手,就能将他这个镇将瞬间撂倒,他又岂能奈何得了对方。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对方为首的十来个人,个个都像傻子那般厉害,别看对方只有一、两百人,动起手来,他这一方数千人,都不一定够对方灭的。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还杵在枪口上,若是动起手来,他肯定是第一个遭殃的人啊。

有了这个顾忌,只见黄景突然一脸谄媚地大笑了起来,而且忙不迭地迎上了周然。

同一时间,黄景还将他那原本、六尺来长的身高,硬是佝偻到和周然一般高低,甚至还要略低一点;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瞬间就挤成一朵迎风怒绽的雏菊,恭敬地向着周然阿谀道:“阿,哈哈哈,周兄说笑了,小弟岂敢奈何周兄,如周兄这般英朗、伟岸的英雄,小弟之所以用言语,将兄长激出来,正是要近距离地,一瞻周兄的绝世风姿啊。”

“周兄可千万别误会小弟的用意啊,小弟对你的敬仰,那是倾尽三江四海之水,都诉说不尽的,兄长一定要相信小弟的诚意。”

说完,他还对着周然,谄媚地眨了眨眼睛,神情说不出的恶心,犹如卖屁股的龟公一般。

黄景这般认怂,让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化为了乌有;众人看到黄景一个昂扬男儿,竟然做出那副奴颜婢膝、谄媚讨宠的姿颜,恶心得差点连隔夜的饭都吐了出来。

无数会川的将士,几乎都快要将眼珠子瞪了出来,在他们眼中,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周然到底英朗、伟岸在哪里,值得自家将军如此巴结。

俗话说,情人眼中出西施,贱人眼中出狗屎,碾子一样的周然,硬是被黄景夸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众人除了憋出内伤来,还能说啥。

再看周然,一听面前这个猪头一样的镇将,如此抬举自己,他的一双小眼睛,立刻就惬意地迷成了一条缝,猛地看上去,只见一张漆黑如墨般的脸盘,哪里还能找到他的那双眼睛。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识趣,倒是让周然更加嘚瑟了起来,慨然道:“小猪,不,小黄啊,你周兄我,活了一十九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眼光的人物,不错,小黄真不错。”

说完他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黄景的肩膀上拍了拍,俨然一副后世大领导,鼓励职场菜鸟的派头。

“既然小黄如此崇拜你周兄我,老周我初来乍到的,也没地方

落脚,你看”说道这里,周然大有深意地瞥了黄景一眼,拖着冗长的嗓音,十分耐人寻味地道。

这个时候,黄景若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才他的戏,可就白演了,闻言,他就立刻眉开眼笑地应承道:“周兄,看你说的,周兄能携诸位光临会川,乃是小弟的荣幸,自家兄弟不二话,周兄要是看得起小弟,就下榻在小弟府上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一看对方如此上路,周然心中千肯万肯,却还是故作犹豫地道。

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会川边镇上,有哪一栋府邸,能够有镇将的府邸好呢?

虽然将军现在心智不全,若是将来恢复了过来,知道是我小周,在会川为他找了个好住处,那多多少少也算个功劳吧,要住,当然就让将军住最好的府邸,周然心中的小算盘,开始拨得哗哗响。

“周兄说那是什么话,莫不是看不起小弟?”戏已经演到这份上了,黄景即便心中不愿,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立刻故作不愉地道。

“哎,小黄弟弟如此盛情,倒是让为兄实在为难,不过,兄长我若是再推辞,就太对不起兄弟的一番好意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去你府上,叨扰个一年吧!”周然大大咧咧地应承道。

叨扰个一年?

周然声音未落,黄景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起来,那形象,看起来就像突然死了亲爹一样悲催。

在他想来,再好的朋友,住上个几日,不就离开了吗,怎么要叨扰一年?

你娘的,哪个不要脸的,一叨扰,就能叨扰一年的,这还是人做的事吗?

黄景心中,苦涩无比,大骂不止,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有机会拒绝吗?

憋屈的黄景,将朱璃一行领进了府中,三天一过,他就摸着了门道,原来一直被他当做亲爹一样侍候着的黑矬子,其实在这群人中,是最卑微的一个。

黄景可不瞎,起码他会看吧。

那两个将军似的老家伙,对黑矬子不是骂就是打,黑矬子还不敢吭声;道士和那个阴森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黑矬子。

好在还有一个英姿飒爽般的女将军,那简直就是黑矬子的女王啊,她对黑矬子,不但随叫随到,所提要求,黑矬子一概都不敢拒绝,简直比孝敬亲娘都殷勤。

就连随侍在女将军身边其他两名壮汉,也对黑矬子冷嘲热讽,不断挑刺,等等一系列情形,都让黄景觉得,黑矬子地位实在卑微。

有了这个意识,黄景的内心,是哇凉哇凉的,捣鼓了半天,他巴结奉承了一个跑腿的,他那脆弱的心灵,岂能不受伤难耐。

最让他意外的还不是黑矬子的地位,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被他看成是傻子似的青年,却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无论是谁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几乎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

这颠覆三观的一幕,让黄景更加受伤,他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么一群大高手,为啥会对一个傻子这么恭敬。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四章 龙鹄八仙

山海横流第二九四章龙鹄八仙玉垒山,一处山窟之中。

内里开阔的空地中间,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照的整个洞窟亮如白昼。

正对着山窟出口的位置,盘坐着一位黑袍老人,此人一身黑袍破洞百出,就连脸上罩着的黑色面巾,也皱巴巴、脏兮兮的。

篝火四周,伫立着数道身影,一眼望去,就会发现这些人的站位,井然有序、男女有别。

黑袍人左手边,恭立着四名男子,尽皆一脸懵懂、神情懒散;黑袍人右边,恭立着四名女子,尽皆一身黑纱,娇颜各异。

若是朱洽在此,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黑袍人,正是那位曾经袭击朱璃,却被他击溃的老者,说起这个老者,他可绝非泛泛之辈。

龙鹄山,三宫九观,皆是修道之士;其中,三宫分别是指,坐落山脚的龙鹄宫,伫立在山腰的崇真宫,以及屹立于山巅的天庆宫。

而这名黑袍老者,正是龙鹄宫的大宫主,莫凌天。

莫凌天一生,收弟子八人,由长及幼,分别是:红尘酒客李天府、春风剑客弈江南、倚剑吟花李孤峰、云隐霸刀盖松涛,茯苓药师杨正见、冷面罗刹李文旖、白吃白喝莫文兰、东游西逛莫阳光。

八大弟子,分置八宫,又号龙鹄八仙。

前六人,都是莫凌天真正意义上的弟子;而后两人,不但是莫凌天的弟子,还是他的养女。

莫凌天摘下黑色面巾,一双如龙似虎般的双眸,带着一股愤懑不平的郁闷=气,猛地看向大弟子李天府,冷然道:“你不会又喝多了吧,七天前,我就传令增援,为什么你现在才到?”

此言一出,点燃篝火的山窟中,一片森寒,八大弟子立刻噤若寒蝉、垂首不语。

李天府的脑袋垂得更低,莫凌天虽然说的是气话,却一语中的,这位红尘酒客,确实又喝多了,等他获知师傅需要增援的消息,距离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两天了。

他这一路可是马不停蹄、脚不沾地的,才赶了来的,还好,其他师弟、师妹,同样不负众望,没有一个守时的,和他这个大师兄,几乎不分先后、赶了个前后脚。

面对师尊的训斥,他无话可说,不过他的心中,十分委屈,来晚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为什么只逮着他猛训。

“你是怎么做大师兄的,你看看,你看看,老二江南,眼屎都没擦干净,是从被窝里蹿来的吗?”

“老三孤峰,扣子都系错了三颗,脸上的唇印犹在,不会是从哪个小娘的床上,才爬起来吧?”

“老四松涛,除了怀中的那把刀,你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像是正常人的穿戴吗,衣服都穿反了,你知道吗?”

“还有,文旖,你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衣服,明显小了一号,你自己的有衣服呢?”莫凌天,一首扶额,皱眉不已。

“噗哧”一道忍俊不禁的噗笑,骤然打破了严肃的气氛,突兀而出;这个时候,老家伙正火大,是哪个不要命的憨货,还敢笑?

众人闻声,立刻斜睨着眼眸,瞟了过去,入目

处,只见一名脸若春桃、眉似远黛,琼鼻小口、贝齿凝鲜小娘子,正花枝乱颤的、曲水弄波般的傻笑不已,俏立的身躯,几乎都要弓成了虾米状。

一看是她,众人无不释然。

这家伙除了吃、就是睡;别说是笑的不是时候,她现在能出现在这里,都是世界上,第九大奇迹。

众人能听见笑声,莫凌天没有道理听不见,只见他脸色一肃,望向笑声的主人,大喝道:“文兰,你嘴上的菜油都没擦干净,还敢笑,你又是从那个厨房钻出来的?”

一听师傅点到了自己,那个叫做文兰的小娘,涨红着小脸,立刻伸出白嫩的小手使劲地擦了擦嘴巴,这才看向莫凌天,没心没肺地雀跃道:“师傅,你不知道,我碰到二师姐的时候,可有趣了,噗哧,哈哈,她和玉露,可狼狈了,正”

只是她话还没有说完,身前的李文旖,就立刻一副火烧屁股似的跳了出来,拱手就打断道:“师傅,不知您老人家,召唤弟子有什么事,弟子已然知错了,师傅还是说正事要紧。”

她可不敢让文兰说下去,这丫头,什么都敢说,一旦糗事被她传扬开去,她李文旖的名声就毁了,以后在龙鹄宮就别想抬起头来。

对于文旖打断自己,文兰有点不高兴,这么大的八卦,不说出去,她实在憋的慌。

可是,听了文旖的建议,莫凌天即便对弟子们再不满,也只好接受这个事实了,心中不禁暗自腹诽道,那个真正的莫凌天,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一个个的,简直都是极品。

只是感慨未尽,让他皱眉的事情又出现了。

只见那个排在最后,一身黑纱,眉眼如月、恬淡如荷的小娘子,正瞪着一双迷死众生般的双眸,不断地烧香拜佛,作磕头虫状。

看到这一幕,众人身前的莫凌天,欲哭无泪,这都是哪里找来的极品啊,竟然有人站得笔直、瞪大眼睛,都能睡得这么香甜,他们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师傅?

看到这一幕,莫凌天怒从心起,立刻冲着最后的小娘子,大吼一声道:“莫阳光!”

一声怒轰,显然气急,震得这方洞窟一阵颤抖,山壁上的碎石、尘土,更是簌簌而落。

这声大吼,终于将那位小娘子,从襄王的怀抱中拉了回来,只见她甫一醒转,就立刻一脸惊惶,一把拉住身前的文兰后襟,急吼吼地道:“三师姐,地震了,快跑。”

一言未落,小娘子飞快地转过头去,抬腿起步,就欲飙飞而去。

只是这个时候,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在她印象中,除了吃、就是睡,怕死得要命的三师姐,竟然一脸诡异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跟她狂奔而逃的意思。

这破天荒的一幕,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什么,这才一脸讪讪地停了下来,垂着小脑袋,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了一眼莫凌天,只见师尊此时正一脸森寒地望着她,吓得她脑袋一缩,立刻手无足措了起来。

“哼”一声大吼,终于将这个贪睡、贪玩的小丫头拽过魂来,莫

凌天冷哼一声,这才长叹一声道:“修道、修道,道法无为,无为不是让我们不作为,而是功而不居、行而不彰。”

“看看你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能不能用点心?”

一通发泄,却发现八个弟子,尽皆一脸恭顺的模样,让老家伙丝毫提不起继续训斥的兴趣,转移话题道:“好了,我召集你们,主要是为了夺取一件至宝,关系到天下苍生、李唐社稷,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如此懈怠,做事麻利点。”

老道的语重心长,终于激发了八位弟子的斗志,弈江南连忙擦掉了眼屎,拱手道:“既然关系到天下苍生,这方至宝,就决不能落入歹人手中,弟子们贪杯嗜睡,耽误了师傅的大事,实在该死。”

“还请师傅告知,这方至宝,到底下落何处,弟子们一定竭尽所能,将它夺来,交给师傅执掌。”一番话,语出挚诚,坚毅决然,显然是真心悔过了。

江南的一番话,让莫凌天十分舒心,赞许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道:“你们可知道怀化将军朱璃?”

“朱璃,莫不是荡平沙陀、三战定长安、数击北狄于北疆的大将军朱璃?”李天府毕竟是大师兄,天下轶事,知之不少,自然就想到名满天下的朱璃。

“朱璃,将军?既然是将军,剑术应该不错,有空找他切磋切磋。”江南略有所思地出言道。

“二师兄此言差矣,也许是个用刀的将军呢。”霸刀盖松涛一脸期翼道,他练刀、用刀,痴迷程度不下于弈江南,自然希望碰到一个用刀的对手。

“管他用什么,胖揍一顿,抢点银子去泡妞才是正经的。”李孤峰一脸憧憬。

“朱璃是谁,有钱吗?”擦掉嘴巴上的菜油,俨然一副精致小娘的文兰,好奇地问道。

“应该很有钱吧,三师姐,大将军啊,怎么可能没钱?”终于睡醒了的阳光,秀眉一扬,一脸笃定道;继而,她又美眸一转:“若是我们抢在几位师兄之前,就将他打劫了,师姐以后吃饭,可就不用赖账喽;小妹也能雇得起马车出游了,不用每天跑来跑去,连觉都睡不好。”

阳光之言,让文兰颔首不已,认同道:“有道理,还是小师妹眼光长远,肥羊啊,不宰一刀太可惜了。”

一听到对方可能很有钱,她的眼前,好似立刻飞满了烤乳猪、大鸡腿、五香牛肉等等,总之都是吃的。

见到这一幕,莫凌天的脸色又黑了起来,立刻吆喝道:“都想什么呢,重点是至宝,不是什么切磋、泡妞,更不是什么吃饭赖账、出游蹭马车,懂吗;我再说一遍,至宝就在朱璃身上,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然后将他骗到我这里来,清楚吗?”

“诺,师尊。”八名弟子,立刻躬身应道。

“不知朱璃身在何处,师尊知道吗?”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想了也是白想,杨正见一脸认真地问道。

龙鹄八仙,茯苓药师杨正见是最正常的一个,也是名声最大的一个,妙手仁心、素掌无双,在这唐末天下,这可是一个金字招牌。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五章 大慈爽段义宗

山海横流第二九五章大慈爽段义宗南诏,乃是乌蛮、白蛮的聚集地。

蒙舍诏以前,中原人称这些蛮人为爨人。

东晋以前,爨人分两支,为乌、白二蛮,乌蛮是统治者,而白蛮是被统治者。

东晋以后,爨人内部斗争十分严重,相互兼并不断、争夺不停。

唐初,爨人彻底分裂,化为东爨和西爨两部,东爨以乌蛮为主,西爨以白蛮为主。

对于中原人来说,无论是东爨,还是西爨,尽皆以南蛮人称之。

剑南节度使释咙,乃是白蛮一族。

剑南之地,治所剑川城,释咙就住在城中。

中午时分,剑川城迎来了四名远客。

当先一人柳眉凤目、素面琼鼻,红润的小嘴上,不伦不类地黏着两簇小胡须。

其人身高将近六尺,身材纤瘦,毡袍裹体、头插翎羽,完全就是一副蛮人的装束;除此之外,他的腰间,还斜挎着一柄铁鞭,足下还踏着蛮人常穿的草履,此君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槿。

正所谓入乡随俗,若时进入了南诏覆地,还是一副汉人装扮,肯定会引起敌视的;毕竟,南诏曾被高骈和宋威等人,打得十分凄惨,现如今,举国的成年男子,都寥寥无几。

尉迟槿左边,是一名方面狮眸、形容凶悍的大汉,正是耿m;其人同样发髻高挽、斜插鸡羽,手持长戟,十分警惕地护卫在尉迟槿一侧。

尉迟槿右边,就是韩逊了,他的装束,和耿m差不多,腰佩朴刀,铜簪嵌发,一身短打,十分凶蛮。

尉迟槿一行三人之外,还有一人,这人白面虬须,一派雍容,同样的白蛮装束,穿在他的身上,显然比尉迟槿三人,更加自然。

无他,这人乃是正宗的白蛮人,名叫段义宗,自称是南诏的一位诗人。

当然,诗人这个身份,显然是个噱头,私下里,段义宗还有另一个身份,他可是南诏的大慈爽。

慈爽,相当于唐廷的礼官,品阶和唐廷的九卿相当。

年初,作为礼官的段义宗,受命前往唐廷请和,一同前往唐廷的,还有宰相赵隆眉、和清平官杨奇鲲二人。

他们在凤翔见到了僖宗,僖宗也答应了他们的请和,并敕封宗室之女,为安化长公主,准备和隆顺结亲。

唐廷的皇帝,答应了和亲,显然三人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等他们三人巴巴地前去迎公主,准备返回南诏时,整个使团,却突然遭到袭击。

赵隆眉、杨奇鲲当即惨死,段义宗匆忙之间,和一名忠心耿耿的佐官,置换了袍服,才险险地逃过一劫。

大难不死,段义宗亡命逃窜。

可他一个文弱书生,从凤翔一路南下,走川蜀,奔南诏,岂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川蜀的地界,也不平妥,再加上段义宗身无分文,一路走来,他几乎是乞讨而回的,好不容易逃到会川边境,却因为没有讨到吃食,饿晕在了路边。

适逢尉迟槿三人南下,正好遇见了他,善良的尉迟槿救醒了他,还让他跟着自己三人,段义宗,这才一路跟到了剑川城。

“段兄。”到了剑川城,知道对方是南诏人,尉迟槿就转过头,看向段义宗,诚挚地请教道:“若是小弟三人,想在这剑川城中,讨个一官半职,应该如何行事呢?”

若是在中原投军,可以直接前去郡县设定的驿馆,或兵营;可在南诏,三人就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尉迟槿如此一问,倒是引起了段义宗的好奇。

一路尾随着尉迟槿三人,段义宗知道他们都是汉人,却没有想到这三人,千里迢迢地跑到南诏,竟然是为了投军,段义宗岂能不怀疑他们的用意?

“哦,老弟前来南诏,就是为了投军?”段义宗面色复杂,神情闪烁地疑惑道。

虽然尉迟槿三人,救了他的性命,但对方若是前来南诏图谋不轨,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活命之恩,只是私情,忠君爱国,才是大义。

段义宗的神色,尉迟槿尽皆看在眼中,只见她秀眉一扬,铿然道:“段兄误会了,段兄游历川蜀,应当知道如今川蜀的形势,王建那厮肆意挑起战乱,导致我等家乡,民不聊生。”

“我等三人,虽然生于川蜀,却投效无门,无法为家乡父老做主;只得另辟蹊径,前来南诏投军,期翼能够混个一官半职的,也好为乡亲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如此解释,也属正常,即便是段义宗,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唐末五代时期,很多百姓颠簸流离,逃到偏远小国的人,比比皆是。

例如,契丹大将高模翰,乃是渤海高氏族人,渤海战败后,曾经逃到了高丽,还娶了高丽的公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芥蒂尽去,又感念尉迟槿曾经救过他,段义宗立刻道:“西川王建,东川李思恭、杨师立等人,大战连场,确实苦了川蜀的百姓,兄弟若是想在南诏投军,混口饭吃,为兄倒是可以帮你引荐一、二。”

“引荐?”段义宗声音未落,耿m就猛地转过头来,森冷、凶狠地逼视着对方,那一双幽幽的眼光,几欲能段义宗冻杀当场。

引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段义宗欲帮尉迟槿引荐,那说明他并非是个单纯的诗人,如此一来,就说明对方的早先之言,是在欺骗尉迟槿,耿m岂能不怒。

当初遇到奄奄一息的段义宗,依照耿m、韩逊的意思,就是置之不理;奈何尉迟槿执意要救对方,二人无奈,也只好任由这位夫人,救下这个南诏人。

可是在他们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这个段义宗,就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现在对方一开口,就是要帮忙引荐,直接证实了耿m、韩逊的猜测不假,耿m岂能还会对他客气,他现在面对段义宗的神情,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就要将对方斩杀当场的势头。

尉迟槿身边的韩逊,同样不善地望向段义宗,这二人,一个杀性如魔、一个森冷如狱,那齐刷刷地,望向段义宗的眼神,骇得他差点就尿裤子了。

这还是人类的目光吗,无论是耿m,还是韩逊,望向他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冰冷、无情,彰显无遗的杀意,让段义宗毫不怀疑,只要尉迟槿一个颔首,这二人就会立刻将他分尸当场。

“算了。”对于对方故意隐瞒自己,尉迟槿同样有点不舒服,可是她毕竟要比耿m、韩逊心善,能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立场想问题,因此才出言喝止两人。

“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小弟相信段兄,并非是要存心欺骗我等。”

“是极是极,还是老弟豁达,是为兄枉作小人了。”尉迟槿声音未落,段义宗就如蒙大赦,连声附和道,好似生怕慢上一点,就要被耿m、韩逊活撕了一般。

“老弟活命之恩,为兄不敢或忘,为兄毕竟是南诏人,当时生怕说了实话,会被老弟三人,直接送官讨赏,这才不敢实言的。”段义宗一脸后怕地解释道。

“讨赏?”耿m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也配,你能换几个赏钱?”

“就是,有些人啊,不要自视甚高,也不怕口气太大,闪了舌头。”韩逊轻蔑地瞥了一眼段义宗,附和着耿m开口道。

这二人一唱一和,立刻就将段义宗气得张口结舌。

想来他也十分憋屈,以前他隐瞒身份时,这二人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他准备坦诚了,结果这两个家伙,竟然还是瞧不上他,他岂能不郁闷。

“好了,两位将军少说两句。”时至今日,尉迟槿也终于确定,耿m、韩逊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投奔朱璃的,既然对方赤诚,尉迟槿对他们,自然不会客套,说话也就直接了很多。

实话说,若是真正交手,尉迟槿根本没有信心,击败二人中的任何一人;在她想来,以耿、韩二位的本事,无论投身到那个藩镇的麾下,对方都一定会被奉若上宾,没道理要和自己一起前来冒险。

现在二人不但来了,而且事事都以她马首是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对方的态度吗?

一方是自己人,一方疑似南诏有身份的人,尉迟槿自然不希望他们之间闹僵,一旦闹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果小弟没有记错的话,段兄说有办法推荐我等出仕,难道段兄在这南诏国,是一位显贵人物?”阻止了耿、韩二人,对段义宗的冷嘲热讽,尉迟槿就径直问道。

段义宗闻询,冷冷地看了耿m、韩逊一眼,傲然道:“老弟,为兄就实话告诉你吧,为兄在南诏,位列大慈爽,老弟若想进入官场,对于为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句话,段义宗可不是吹牛,既然确定尉迟槿等人,是走投无路的难民精壮,他自然就不担心对方,能对南诏造成什么危害。

大义无忧,那他就像顺便帮上尉迟槿一把,也好报答对方的搭救之恩,以他大慈爽的地位,保证尉迟槿成为一方军将,或许不可能,可若是成为一名罗苴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罗苴子在南诏,可是百中挑一的勇士,可统领百人,在段义宗看来,尉迟槿救了他,他送一个罗苴子的职位给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九六章 轰动南诏

山海横流第二九六章轰动南诏剑川城,释酂咙的府邸。

经由段义宗出面,尉迟槿十分轻松地,就获得了一个罗苴子的职位,三人现在,已经前往军营报道去了,偌大的客厅中,现在只剩下段义宗,以及释酂咙两人了。

释酂咙是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高髻峨然、玉簪横贯。

其人面色红润、袒胸赤脚,目光灼灼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段义宗,开口道:“段慈爽,唐人杀我宰相,屠我清平官,此事若是上报大骠信,我南诏和唐人之间,难免会有一战。”

“可是,如今时局,杨登,郑买嗣二人,日益骄狂无忌,大骠信若是出兵,很可能还要倚重他们。”

“彼时,二贼任何一人执掌军权,都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掌权者必然无人能制,若是其人心怀不轨,我南诏必危!”

无论是释酂咙,还是段义宗,都是忠于南诏皇室的良臣;这从段义宗,对待尉迟槿几人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当初,世隆攻打川蜀,释酂咙、段酋迁二人兵败被俘,是世隆派人,重金将他们赎回来的,这份礼遇之恩,释酂咙怎敢忘记。

如今的南诏,皇权旁落,最着急的,显然还是他们这些、忠于皇室的良臣。

段义宗闻言,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出声道:“大军将出身的杨登,狼戾不仁、上欺骠信、下压百官,不为人子;若是如此放纵对方,早晚有一天,他将成为我南诏的心腹之患。”

段义宗说的,释酂咙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他们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哎”只见他长叹一声,满脸忧虑地道:“正因为如此,为兄才更加担心啊。”

“杨登乃大军将出身,若是骠信出兵攻唐,他总领三军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候,军权在手的杨登,意图不轨,我南诏倾覆,怕是只在顷刻了吧。”

这二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知道,在有关南诏的史料中,就曾记载,隆舜这位南诏国主,就是被竖臣杨登弑杀的。

“那怎么办?”段义宗眉头紧蹙,一脸凝重地问道。

他只是一介礼官,虽然位高勋贵,对于军政之事,却根本插不上手。

释酂咙闻言,双眸一眯,慨然道:“兄弟休要小瞧自己,历来挽大厦于即倒的,可不一定都是强兵悍将。”

“书生虽然孱弱,片言只语,却可啸聚风云、左右民心;杨登虽强,也不是没有能和他,分庭抗礼之人。”

“郑买嗣的存在,恰恰正是杨登的心腹之患,若是挑起郑买嗣、杨登二人,自相残杀,我等趁机渔利,未尝不能鼎定天下,复兴南诏。”

释酂咙这么说,倒是让段义宗,神情闪烁了起来,只见他突然面向释酂咙,郑重地拱手一拜道:“若是兄长有办法,稳定朝局,小弟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定竭尽全力,襄助兄长一臂之力。”

如此慷慨之言,倒是让释酂咙双眸一亮,他毫不怀疑对方的决心。

他们都是一路人,都是南诏皇室的忠诚拥护者,对方绝不可能在铲除奸佞、兴复皇

室的事情上,诓骗于他。

有人声援,让释酂咙更加老神在在了起来,开口道:“老弟远赴中原,九死一生,这才刚刚回到国内,对于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恐怕老弟还不知道吧”。

“唔,什么事,难道和复兴我南诏有关?”释酂咙的话,显然引起了段义宗的好奇。

“自然有关,老弟应该知道,郑买嗣身后站着的,乃是巫神教、拜月教等原始信仰的民众;而杨登身后,则有万寿寺、高眞寺等信仰佛教的民众。”

“我南诏,虽然曾经一度推崇佛教,但民间的传统信仰,经久不衰,郑买嗣、杨登二人,正是由于暗中整合了这两股力量,才能傲立朝堂,呼风唤雨。”

释酂咙之言,立刻引起了段义宗的深思,少顷之后,只见他开口道:“兄长提起信仰,莫非是打算从这方面入手,挑起郑、杨二人的纠纷,甚至自相残杀?”

若是从信仰上挑起郑买嗣、杨登的对峙,他们这些人,再趁机渔利,还真有可能成事。

在南诏国,不但广大的百姓,各有信仰,就是朝中的很多大员,也都有自己的信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杨登、郑买嗣钻了空子,将这些人串联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两股无匹的力量。

双方以前就纠纷不断,不过极为克制,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一旦斗了起来,谁都没有好处。

若是释酂咙真有办法,让郑、杨二人冲破克制,不顾一切地斗了起来,他们还真有可能扳倒郑、杨二人。

“老弟高看了为兄,上阵冲杀,为兄还勉强可为,若是蓄意挑拨离间,那可不是为兄所长。”释酂咙无奈地感慨道,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那兄长为何提起此事?”段义宗不解。

“老弟,为兄提起这事,自然是有原因的,前不久,巫神教突然出现一个道士,还有一个和尚,他们见到教主柳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向柳叶展示了一块玉璧,身为一方教主的柳叶,就立刻拜倒在地。”释酂咙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道。

“什么,怎么可能?”听到这个消息,段义宗立刻惊叫了起来。

柳叶是谁,那可是号令整个南诏国、巫神信徒的人物;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柳叶一声令下,整个南诏国,所有巫神信徒,全都会毫不犹豫地振臂而起,指哪打哪。

一块玉璧,竟然能让如此人物,拜伏在地,这可能吗,段义宗难以置信。

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段义宗,释酂咙好似余意未尽,继续道:“当天晚上,柳叶亲驾马车,巫神教三位圣女,在前开路,他又将那一僧一道,施施然地送进了拜月教的总坛。”

“那二人进入拜月教后,同样一言不发,直接向拜月教书尘教主,展示了那块玉璧,你猜怎么着?”释酂咙语毕,一脸神秘地看向段义宗问道。

“怎么着,难道月隐云雨查书尘,也会跪拜不成?”段义宗,一脸不信地惊问道。

释酂咙双眸微眯,目光灼灼地看向段义宗,沉声道:“老弟说对了,书尘教主,一见到那块玉璧

,二话没说,竟然也像柳叶教主一般,三跪九叩,如见真神一般地对着玉璧,参拜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段义宗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惶恐地走动不停,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吓着了。

无论是一刀追魂杨柳叶,还是月隐云雨查书尘,这二人在南诏国,虽然并无官职,却是毫无争议的无冕之王。

不但教中高手无数,民间更是拥有万千信徒,这二人,无论是谁跺跺脚,整个南诏国,都要颤上三颤。

更何况,杨柳叶、查书尘二人,皆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旷世绝立、倾国妩媚。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美色也是一种实力,以这二人的绝世风姿,只要她们勾勾手指头,整个南诏国,必将为之轰动,一定会有无数贩夫走卒、莽汉勇者,甘愿为其踊跃赴死。

这样的人物,竟然拜倒在一枚小小的玉璧之下,可见这块玉璧的价值;可以说,任何人获得了那块玉璧,就相当于瞬间掌控了全国,将近一半以上的信徒,绝非空谈。

连杨柳叶、查书尘都拜倒在地的玉璧,威力岂能一般。

“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玉璧,兄长知道吗?”焦躁走动的段义宗,突然驻足停下,猛地转过头,看向释酂咙,一脸凝重的问道。

看到段义宗的神色,就让释酂咙知道,这位老弟终于重视了这个问题了,他本就要将此事告诉对方的,怎么可能会隐瞒。

因此,当即就回应道:“那块玉璧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为兄也不清楚,不过根据各方猜测,几乎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一块久未履世的神玺。”

“神玺?”

“不错,正是神玺。”释酂咙一脸肃穆地应道,“传说,我们南诏的先祖,在远古时期,乃是隶属九黎一族,那个时候,有天生美玉,自带神纹。”

“神纹铭记的影像,正是先民供拜的图腾,因此,这样的美玉,有人叫他图腾玉,有人叫他神引,当然,还有人称之为神玺,乃是上神,赐给先民的至宝,神玺一出,天下井从,绝非妄言。”

“能让两大教主,都跪拜不已的玉璧,如果不是神玺,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魔力。”释酂咙一脸笃定。

“神玺,怪不得拥有如此魔力,若是神玺,就难怪柳叶、书尘两位教主,如此敬畏有加了。”段义宗脸色凝重,又稍显释然,继而,他突然眉头一扬道:“神玺即出,执掌神玺者,必然能够号令无数信徒。”

“更何况,神玺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不亚于神迹,古老的信仰,将会再一次复兴,对于巫神教、拜月教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契机,一个夺取更多信徒的契机。”

“但对于佛教来说,这不亚于一场灾难;佛祖不彰,神玺现世,看在普通百姓的眼中,他们对于佛的信仰,还会那么坚定吗?”

一言未毕,段义宗慎重地看向释酂咙道:“兄长,神玺的出现,已经危及到杨登等人的地位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介时,郑买嗣、杨登二人,必然会有一场大混战,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啊。”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七章 入职截胡

山海横流第二九七章入职截胡龙川的军营,就矗立在城中一角。

进入军营,眼前的一幕,让尉迟槿三人目瞪口呆。

只见校场上,排阵、训练的南诏士卒,有将近六成的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一幕怎么可能不让人心颤呢。

自古以来,虽说男子十五从军,这样的事情,数见不鲜;可任何一个国家的精锐之师,士卒的平均年龄,也不会低于十八岁吧。

剑南之地,乃是南诏一个节度使的控制地域,军营中,竟然有六成左右士卒都是少年,可想而知,这个国家的青壮年人,到底稀缺到了何种程度。

昔年,南诏和大唐的升仙梁一战,十分惨烈,可毕竟耳听为虚。

进入到了南诏国内,近距离地接触这个国家的百姓,才对那场大战造成的影响,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相隔数年之久了,南诏的军旅中,依然充斥着青涩的面孔,可想而知,那一把火,到底烧掉了南诏多少精锐。

正在三人心中感慨之余,一名二十来岁,形容粗蛮的汉子,走了过来。

来人一脸不耐,就好似尉迟槿三人,是一群烦人的苍蝇似的,大声喝道:“干什么的,眼睛瞎啊,看不到这里是军营吗?”

“军旅重地,岂是尔等可以乱闯的地方,滚,都给我滚?”

如此恶劣的态度,让善良的尉迟槿,都不禁皱了皱眉头;可惜真正瞎的,应该是他自己吧,尉迟槿也许不会跟他计较,可有人却怒了。

只见耿弇双眸一眯,一言不发,猛地上前两步,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混蛋,你想干什么?”来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就到了他的面前,根本就不等他伸手去摸腰间的朴刀,就陡觉身体一轻、呼吸一窒,就被对方给提了起来。

一道阴冷得能冻死人的声音,突然响在他的耳边:“杂碎玩意儿,嘴巴干净点,相不相信,我一个呼吸不到,就能让你死上数十次。”

声音森寒,不带一丝感情。

这名敦实的蛮人小将,立刻就被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体。

再加上脖子被耿弇掐住了,他更是连出声呼救都做不到,只能死命地伸出两手,去扒拉着耿弇那只、掐住他脖子的手掌。

远远望去,耿弇的手中,就像提着一只不断踢腾的小猪仔一样,让那人呼喊不得、挣扎不脱,唯有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气。

看到这一幕的尉迟槿,也是大为解气;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才刚刚来到军营,还没有走马上任,就然就碰到一只乱咬人的疯狗,心中能不带火吗。

可是无论怎么解气,但毕竟不能出事,像耿弇这样粗暴地掐住了对方脖子,若是时间长了,对方难免就会窒息而死,到时候问题可就麻烦了。

可是不等她开口喝止耿弇,就见到无数人蛮人士卒,突然刷拉一下冲了过来,瞬间就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这里毕竟是军营,即便这名蛮人小将,不能出声呼救,这里也不是可以肆意乱来的地方,只是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被人察觉。

放眼

看去,三人的四周,一片银白,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刀光。

袍泽被人挟持,这些蛮兵,岂能坐视,他们人手一把朴刀,立刻就冲了上来。

尉迟槿身边的韩逊,一见如此情景,立刻“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朴刀,冲到了尉迟槿的身前,死死地将其挡在了身后。

对峙瞬间展开,这些蛮兵,若不是顾忌耿弇手中的那名小将,怕是早就冲杀上来了吧;即便如此,无数的威胁、咒骂之声,纷纷响起。

“混账,快放下罗苴子,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放下罗苴子,留你个全尸,否则,一定把你们剁成肉酱。”

“对,放下罗苴子,否则你们竖着进来、就只能横着出去了。”

这突然的一幕,让尉迟槿也呆着了,一时之间,她也有点懵,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之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混账东西,都不去训练,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想死吗?”

随着声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众蛮兵,瞬间潮水一般地退让开来。

一条宽敞的甬道,瞬间出现在三人眼前,透过甬道,尉迟槿三人,就看到一名豹头环眼的蛮将,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来人身长六尺有余,虎背熊腰,十分蛮横。

只见他一边训斥着周围的蛮兵,一边瞬也不瞬地盯着耿弇,无他,耿弇现在十分显眼,手中还提着一名踢腾不已的蛮人小将,来人岂会看不到。

看到这一幕,来人的眼角,也不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那可是一名罗苴子啊,而且不是一般的罗苴子。

在南诏的军中,罗苴子有百中挑一的美誉,可身为罗苴子的人,却不一定有对等的实力。

尉迟槿可以通过走后门,直接晋升为罗苴子,其他人自然也可以;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少,很多勋贵、大员的子弟,为了来军中镀金,至少也要混个罗苴子当当吧。

可那名被耿弇,提在手中的罗苴子,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百中挑一。

其人出身草莽,没什么背景,硬是靠着自身的实力,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即便是在军中,其人也小有名气。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死狗一样地被人提在手中,挣扎不已,却毫无还手之力,蛮将岂能不诧异。

来将走到近前,目光直接从尉迟槿、韩逊的身上跳过,径直看向耿弇,肃然道:“能不能先将人放下来?”

这句话,绝不算是命令,似乎有商量的口吻在其中;一名军中大将,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已经是相当客气的了。

可是即便如此,耿弇连甩都没有甩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尉迟槿。

直到尉迟槿微不可查地、向他点了点头,耿弇这才顺手一甩,就将那名罗苴子,破布一般地甩了出去。

“砰”

一声轰响,继而就是一阵烟尘,显然,对于耿弇来说,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可再看那名坠地的罗苴子,却半天没有爬起来,似乎被摔岔气了。



丝毫不给面子的一幕,让列位的蛮兵,怒不可遏;若不是将军就在眼前,还轮不到他们多事,这些大头少年,恐怕一早就冲了上去。

转头在看看耿弇,只见他做完这一切,就像没事人似的,瞬间又回到了尉迟槿的身边,恭立在她的一侧,俨然一副家将、侍从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列位蛮人,无论将校,才终于开始正视起,尉迟槿这个看似纤弱的年轻人来。

看到这一幕,最惊讶的还是那名蛮将,他在军中已经待了数年了,像耿弇这样的猛士,他见所未见,这才是他刚才说话客气的原因。

当他看到耿弇,一副唯尉迟槿马首是瞻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看错了,难道这个纤弱的青年,比那个彪悍的猛士还强?

在军中,尤其是冷兵器时代的军中,若是没有特殊的原因,悍猛的大将,是绝不愿意屈居在弱者之下的。

耿弇甘愿以尉迟槿马首是瞻,那么在蛮将看来,尉迟槿这个瘦弱的青年,一定比耿弇要强大,否则解释不通。

明悟了这一点,蛮将立刻转头看向尉迟槿,肃然道:“我是军中缮裔,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擅闯军营。”

缮裔,相当于唐军军制中,中府都尉一样的职位,可统千人;

一方节度使麾下,绝不可能只有一个缮裔,耿弇揍了一个罗苴子,这位蛮人缮裔,就跳了出来,看来那位罗苴子,不是这名缮裔的麾下,就是这名缮裔,今天当值了。

无论哪一种原因,都由不得尉迟槿不小心应付。

听了蛮将的询问,尉迟槿连忙拱手道:“在下尉迟槿,奉都督之命,前来接任罗苴子一职,这是文书。”

语毕,尉迟槿就将释酂咙、亲自签发的文书,向那名蛮将递了过去。

那名蛮将接过文书,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确定了尉迟槿的身份,眉头微不可查的又皱了皱,继而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那位躺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的罗苴子,厉声道:“华易,你带着你的部下,去千将军哪里报道吧,从今以后,你将不再是我的麾下了。”

“啊”那名干嚎不已的罗苴子,等了半天,突然就听到自家的缮裔,就给他这么一个结果,神情瞬间懵了。

“啊什么啊,千缮裔缺人,早就跟我讨要你了,我思忖再三,决定还是让你去他那边效力。”蛮将一本正经地说道。

话虽如此,不过,他不时瞅向尉迟槿三人,那闪烁不停的目光,多少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华易虽然也不错,可是比起尉迟槿,就相形见绌得多了。

人家尉迟槿的一个小跟班,都能举手收拾掉华易,华易又岂能和尉迟槿相比,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位蛮将瞬间就将华易给踢了出去。

打发了华易,蛮将有面带微笑地看向尉迟槿道:“既然兄弟是新来的罗苴子,那就是自己人,正好,我麾下缺少一名得力的罗苴子,本缮裔十分看好你,你们就跟我走吧。”

只是他话音未落,远处就突然传来一声急吼吼的大喝:“无耻,夏洛皮,你个王八蛋,你想截胡是不是?”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第二九八章 威震三军

山海横流第二九八章威震三军随着声音,一个肉球般的人影,嗖地一下蹿了过来。

只见此人,矮状如球、满脸横肉,身长四尺八寸左右,和周然倒是有的一比,只是其人,比周然长得圆润、浑然就是一个大号的肉球啊。

来人甫一到来,就狠狠地瞪了夏缮裔一眼,继而蛮横推开了这位夏缮裔,一脸殷切地望向尉迟槿三人道:“三位,释酂咙大军将,可是将三位,派往我千乐凤麾下效力的?”

在南诏民间,普通百姓,或许还有人使用哀劳语交流,可记载、传递消息的文书,官方早已通用汉语,释酂咙签发的文书,尉迟槿自然是看得懂的。

按照释酂咙的意思,就是要将尉迟槿三人,派到千乐凤的麾下效力,现在正主来了,尉迟槿当即就要点头承认。

只是尚未等她有所动作,边上的夏缮裔就立刻打断道:“千缮裔,我记得昨天,你还低声下气地向我讨要华易的,现在我打算把华易给你,留下这三个新来的,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截胡?”

千乐凤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夏缮裔,不要以为我老千眼瞎,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三位猛士当面,我还要你那华易做什么?”

二人这一开口,那位被揍的华姓罗苴子,一脸苦涩。

也不怪他幽怨难明,这两个缮裔,简直太不是东西了,喜新厌旧不说,还将他推来让去的,他又不是货物,心中自然有些怨气。

不过这两位没心没肺的缮裔,现在可顾不了他了;肉球千缮裔一来,夏缮裔暗下里,就直呼晦气。

他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尉迟槿三人,调到他的麾下,可不曾想,这个千乐凤竟然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只要看到那一幕的人,自然就会对耿弇的彪悍,有所认知,他夏缮裔能认识到耿弇的不凡,这个千缮裔没有道理看不出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身为扈从就这么厉害,那么身为主将的尉迟槿呢,这样一想,夏缮裔就更加难以割舍。

一将悍勇,千军劈易,绝非空谈,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救场。

以眼前的形势来看,认识到耿弇的悍勇,千胖子绝没有相让的道理。

再加上大军将释酂咙,也属意三人归千缮裔辖制,无论怎么看,他夏洛皮想要夺得三人的胜面,都绝对不大。

办法都是人想的,没机会,还可以创造机会,不是吗?

想到这里,夏缮裔眉头一扬,计上心来,只见他伸手就指向耿弇,朗然道:“千缮裔,既然你看到了刚才的一幕,那么我老夏就问问你,你觉得你有资格,节制这位猛士吗?”

“什么意思?”夏缮裔一开口,千缮裔就知道对方要使坏,一起同生共死了那么多年,他还不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果然,只见夏缮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朗然道:“这样好了,你我尽皆都是缮裔,不妨就和这位猛士较量一场,谁赢了,人就归谁,千缮裔,你敢嘛?”

夏缮裔说完,还不屑地看了看胖子一眼,十足的挑衅。

可是他这番算计,胖子又岂能看不出来,在胖子看

来,姓夏的实力不但略高于他,若这个猛士乃是同级高手,对方的胜面,一定比他要大。

话又说回来,即便这个猛士十分强悍,两人都输了,姓夏的也没什么损失,这样的打赌,他能答应才怪呢。

再说了,这三人本来就是大军将释酂咙,指派给他千乐凤的,他为什么要比。

可是,不等他开口拒绝,就听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同意,你们两个可以一块上。”

循着声音,众人打眼望去,只见一名方面狮眸的大汉,昂首挺胸般地屹立在尉迟槿的身侧,其人手持长戟,双眸虚眯,冷冷的盯着千缮裔和夏缮裔二人,那眼中的不屑之意,即便瞎子都能感受得到吧。

耿弇是自傲的,前世就是统率千军万马的一方主帅;这一世,即便混得不如意,他大、小也是个都尉。

没想到,跟随主母前来一个蛮夷小国,竟然就混了个类似百夫长的职位,而且这个百夫长还不是他,而是他追随之人的职位,那将他耿弇置于何地啊?

不但如此,两个类似都尉的小将,竟然还在他面前摆谱,对他们挑三拣四的,心中的腻歪,加上愤懑不平,让他不等尉迟槿开口,就顺着对方话,应下了比斗。

在他想来,自己的主母,又岂是别人可以挑三拣四的。

耿弇的贸然开口,瞬间惊呆了所有人,最放不下脸来的,显然还是夏缮裔和千缮裔,没听耿弇的狂言吗,让他们两个一起上啊,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这家伙也太狂妄了,现在事情的性质,已经不是两位缮裔抢人的事情了,而是关乎他们面子的事情了。

被耿弇一呛,二人瞬间就放下了彼此间的那点小龌龊,开始刷的一下,尽皆神色不善地望向了耿弇。

千缮裔,瞪着一双牛眼大小的眼珠子,玩味似地看着耿弇道:“小子,你真狂,你这么狂,你老子知道吗?”

“你是有点实力,可是这么猖狂,在军中就是找死,懂吗?”夏缮裔同样神色不善,接着千胖子的话,附和道。

面对这二人之言,耿弇连表情都没有松动一下,就见他突然走了出来,三、两步就来到了两位缮裔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耿某是不是很狂,两位缮裔,不妨掂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淡然的话语,却充满了浓浓的不屑,根本就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啊。

这让两位缮裔,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蔑视,只见肉球似的千缮裔,猛地一下,就跳了上来,带着一身震颤的肥肉,大怒道:“好小子,有种,那就让本缮裔来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一言未落,胖子腰间的朴刀,就“仓啷”一下,电射而出,人随刀走,挥似泼练;一刀迅猛、疾如奔马,猛地就向耿弇,当头劈下。

看在外人眼中,就见千缮裔腰间,骤然闪出一道银光,电光火石之间,就劈头盖脸地向着耿弇,狂劈而去。

显然胖子气得不轻,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如此迅捷、凌厉的攻击,看得一众蛮兵,一阵头皮发麻,就好像那把朴刀,狂劈的不是耿弇,而是他们似的。

带着这番感受,围观的蛮兵,看向耿弇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当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似乎无不在想,真是个蠢货,不说大话会死吗,现在现报了吧,咎由自取。

可是屹立在场中的耿弇,面对着千缮裔的刀光,眼神依旧淡然,就好像不知道朴刀劈来似的,只见双眸虚眯,神情似睡非睡,给人的感觉,就好似傻了一样。

可是随着刀光的靠近,众人的眼角,突然闪过一抹玄光。

玄光如电、却比闪电更快;好似平地起惊雷一般地,拖曳出一片玄幕,后发先至,瞬间就迎上了刀光。

“当”

兵器交击,一声脆响。

在那撞击声中,千缮裔陡感一阵山洪爆发般的巨力,通过手中的朴刀,猛地向他狂涌而去。

他那持刀的手臂,瞬间就是一阵酥麻;握住刀柄的虎口,更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狂飙而出的身影,就像一匹奔腾如电的野马,突然撞在了,坚若磐石般的石墙上一般,戛然而止。

这还没完,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只见千缮裔一刀被阻,继而那道后发先至的乌光,犹如灵活扭曲的灵蛇一般,在抵住银光的刹那,突然绷弹而出,好似一条松软的草绳,突然被人拉绷一般,瞬间就绷弹在了千缮裔的胸口。

“砰”

又是一声巨响,突然响起。

可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围观的蛮兵,早已闭上了眼睛。

玄光太快,在弹出的一刹那,他们就想到了后果,不忍直视堂堂一方缮裔,突然被砸中的惨状,才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眸。

“哎呦”

一声吃痛,伴随着一个肉球,瞬间倒飞而出,当众人再次睁开双睛的时候,就见到千缮裔那一身五花肉,震颤得更加汹涌。

“噗通”一声,肉球坠地,溅起一地的灰尘,连带这脚下的地面,似乎也跟震颤了一下。

那该有多疼,旁人情不自禁地,就替那位千缮裔,抽了一口冷气。

从千缮裔拔刀飞劈,到他被耿弇砸飞摔落,其实也不过半个呼吸的时间,这位统领上千人的蛮军宿将,一合之下,就完败个彻底。

围观的蛮兵,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似乎还不相信这一幕是真的;就连旁观的夏缮裔,也是一脸懵然,恍若梦中。

在他想来,千胖子虽然不及自己,但也相差不大,这样的实力,在一个小跟班手上,竟然没走出一合,这、这真的可能吗?

可是,不等他从疑惑懵然中回过神来,一道玄光,犹如蟒蛇出洞一般,倏然而至,笔直地停在了他的眼前。

很显然,一戟砸飞千缮裔之后,耿弇还要继续领教一下,他夏缮裔的身手。

肆无忌惮的耿弇,如此动作,让夏缮裔脸色一阵铁青。

他觉得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但身手不能和眼前的年轻人相比,就连一双招子,也全都被蒙满了猪油。

别说是他,整个军营,但凡看到这一幕的蛮兵,无不瞪大双眼、张口结舌,娘的,这也太猛了吧,第一天进军营就一戟砸飞了都尉,这是要上天啊。

第二九九章 锁定万寿寺

耿弇的主动挑衅,让夏缮裔一阵骑虎难下。狂沙文学网

虽然脸色难看,但他毕竟是一方缮裔,被人当面挑衅,他又岂能不应,相互切磋,输人不输阵,为大将,他更懂得这个道理。

正在他要拔刀应战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喝声:“壮士,且慢!”

循着声音,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数十名精锐蛮兵,簇拥着两道影,急匆匆地向着军营的方向,疾步赶来。

为首之人,乃是一位面色红润、龙行虎步的老者;他的边,并排而行的,是一位儒雅白净、一派雍容的文士。

这里的一幕,显然被对方,远远地看在眼中,这才这位老者,人未至,就出声喝止的。

来人正是释酂咙、和段义宗二人,他们计议完朝中的形势,段义宗就准备告辞离去,临行前,提议过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他们尚未到达军营,就远远地看到,耿弇一戟砸飞千缮裔的一幕,继而又见耿弇,似乎尚不满足,还要向夏缮裔继续挑战,这才让释酂咙急之下,出声喝止的。

如此威猛的耿弇,夏缮裔岂是对手,恐怕一交手就会被对方完虐吧;麾下不济,白白丢人现眼,释酂咙为主将,又岂能让此事继续下去。

喝止之后,释酂咙就满脸幽怨地看了段义宗一眼,好似再说,老弟不厚道啊,这么威猛的大将,你连吭都没吭一声,这不白白让为兄难做吗?

可是这一幕,段义宗也是始料未及的,虽然他一路跟随尉迟槿三人,来到了剑川城,可是在路上,尉迟槿三人,也不曾出过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三人的厉害呢。

段义宗还以为,尉迟槿三人,只不过是普通的流民青壮罢了;为了偿还救命之恩,他不惜走后门,为尉迟槿等人,向老友讨要个官位,就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怎么可能妄言其他。

面对释酂咙的眼神,段义宗虽然心下了然,一时之间,却也无言以对,事实俱在,他又能说什么呢。

随着释酂咙的喝止,夏缮裔果断地放弃了出手的打算,开玩笑,本来就不想打,这时候,又有大军将的命令,他更有理由不应战了。

毕竟挨揍的滋味,谁都不想尝试。

夏缮裔的退缩,耿弇也不好强自出手,只好不屑地冷哼一声,就提着长戟走回了尉迟槿的边,瞬间做回了称职的近侍。

这个时候,围观的蛮兵,再次让开了一条甬道,而释酂咙、段义宗二人,顺着甬道,疾步走进了人群之中,直接走到了尉迟槿的前。

不等释酂咙开口,段义宗就向尉迟槿苦笑道:“老弟真是深藏不露啊,害得为兄也跟着被老友埋怨,这事老弟做的,可不厚道。”

尉迟槿闻言,愧然道:“兄长错怪小弟了,我等三人一路颠簸,岂敢无事生非;更何况,兄长一介文弱之士,自然见不得我等肆意卖弄,小弟又岂能主动炫耀,做那讨人厌之事。”

“好了,好了,尉迟壮士对吧,段老弟的抱怨,壮士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也是怕老夫误会,才有此一说的。”

段义宗和尉迟槿的对话,瞬间让释酂咙明白了,他

刚刚确实错怪了段义宗,因此连忙接过话头,不愿继续纠缠于此,以免伤了和气。

“既然尉迟壮士,边有如此猛将,若是继续让壮士担任一方罗苴子,就太屈才了,若是让外人知道此事,还以为老夫是个嫉贤妒能的蠢货。”

口风一转,释酂咙又继续接着道:“按照旧俗,没有军功在,是不能担当缮裔之职的;可是壮士的一介家将,就有击败缮裔的能力,再加上尉迟壮士对段老弟,有活命之恩,老夫做主,就直接擢升尉迟壮士为演习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甚至那位被砸在地上,刚刚才爬起来的千缮裔,也立刻瞪大了一双牛眼,满眼尽是不可思议的神。

南诏军制,演习就相当于唐军中的上府都尉,甚至还要大上一点;因为一个上府都尉,按制可统帅一千两百人,而南诏的演习,却可统帅两千人。

释酂咙之言,尉迟槿虽然吃惊,却大有深意地看了段义宗一眼。

看来,释酂咙和段义宗这二人,交实在不浅,即便是在中原,一名能力出众、而又运气逆天的士卒,若是熬到上府都尉的职位,也起码需要大半生的时间,相信在南诏,爬到演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耿弇的实力确实彪悍,令释酂咙青眼有加,却也不至于让他一下子,就将尉迟槿提升到这么一个高度。

现在尉迟槿被擢升为演习,段义宗的面子,应该占据大部分原因吧,与其说释酂咙对耿弇青睐有加,不如说他更加信任段义宗。

释酂咙开口,就是一锤定音。

尉迟槿上任演习,瞬间就提拔耿弇、韩逊为澹酋,分别执掌八百人马。

官职有了,下面就是将鬼卫拉入军中,继而开始图谋剑南,可是依尉迟槿来看,释酂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恶徒,倒是让尉迟槿犹豫了起来。

阳苴咩城,巫神教,总坛大。

这是一方古朴、苍莽的大,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繁芜古旧的铭纹。

有远古大巫足踏双龙、遨游天际,横推诸魔的壁景;也有无上灵巫,碎山崩海、大战巨妖的石刻;还有大巫率领先民,祭拜九天、飞邀诸神,漫天花雨般的祈舞

一应铭纹,大气磅礴,记载的都是早期大巫,对于人类发展的贡献。

大正中、台阶之上的教主宝座上,现在坐着的,却不是那位风姿卓越、风靡南诏的巫神教教主,而是一位一道袍,峨冠高髯的老道士,可不正是朱洽吗。

老道士的那一乞丐装,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现在的他,鸟枪换炮,大袖翩翩、衣袂飞扬,一头黑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态一片肃然,给人一种幡然一新的感觉。

朱洽之下,站着一名着僧衣,袈裟炫然的大和尚,赫然正是义存,不过此刻的他,宝相庄严,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肃立在宝座之下的台阶上。

台阶之下,左边俏立一人,乃是一位如月似水、温婉绝美的女子,若是凡夫俗子见到这位尤物,腿软得三天都爬不起来,也不是稀罕的事,简直太美了,这人正是拜月教教主,月隐**查书尘。

右边俏立的,同样是一位绝世尤物,只见此人妖俊如魅、袅袅娜娜,似凌波仙子,又如绝代妖姬,两种不同的风,尽皆出现在她一人上,极为矛盾、却又极为勾魂,这位正是巫神教教主,一刀追魂杨柳叶。

此刻,坐在上首的朱洽,慢条斯理地接过一位圣女,奉送上来的香茗,清啜一口,缓缓地道:“柳叶?”

“属下在。”杨柳叶连忙出列,向着上方福了一福,立刻应道。

“西洱河的搜索,进行的如何了?”朱洽淡然地看了一眼,这位妖冶的教主,径直问道。

面对朱洽的询问,杨柳叶不敢怠慢,两忙恭敬地回答道:“启禀神使,属下发动大批教众,沿着西洱河的源头,一直顺流搜索,可是时至今,仍旧没有发现神异的木头。”

朱洽闻言,眉头微皱,继而转向查书尘,继续问道:“书尘,你那边况怎么样?”

查书尘见询,同样不敢怠慢,连忙出列万福道:“启禀神使,属下同样发动大批教众,从西洱河的尽头,溯流搜索,时至今,同样没有发现目标。”

继柳叶之后,查书尘的给出的回答,同样让朱洽十分失望,继而,只见他眉头一皱,冷然道:“数万教众,大索数,都没有搜到神木;看来,神木一定被那帮秃驴,藏在了万寿寺。”

杨柳叶闻言,立刻附和道:“神使说的是,西洱河不过短短四、五十里,以属下和书尘妹妹发动的教众数量,以及我们耗费的时,少说也搜索了两、三遍了,这样还没有搜到,可见神木并不在那里。”

“柳叶姐姐说的是,属下也这么认为。”查书尘连忙附和道。

二人之言,让朱洽一阵默然,继而他突然抬起头,漠然道:“万寿寺和高眞寺,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人物,让你们两个如此忌惮?”

朱洽并非没有指使柳叶、书尘,前往万寿寺搜索,只是二人一直百般推脱,显然是万寿寺中,有让他们忌惮的人,或者是事物。

朱洽的直接询问,让柳叶、书尘对视了一眼,继而,只见柳叶再次向着朱洽福了福,这才坦然道:“启禀神使,万寿寺乃是南诏国寺,守卫森严不说,内里还有两位修为绝顶的妖僧。”

“妖僧?”

“是的,神使;神使应该听说过妖若和尚吧,就是那位将世隆皇妃,弄大肚子的和尚。”查书尘探寻地望向朱洽,认真道。

“不错,传说这个妖僧,乃是一只鹏鸟所化,难道这其中,还有隐不成?”朱洽疑惑道。

查书尘闻言,恭然道:“不瞒神使,传说不可尽信,大妖的传说,至少都存在于上古时期,若说现在也有,我等也没见过,自然不知其详。”

“可是这个妖若,根据我们拜月教的报推断,其人必然不是妖,而是一位修行了鹏类功法的僧,这个妖僧,武艺早已臻至化境,有他坐镇万寿寺,若想搜索那里,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妖若还有一位师兄,名叫沙成米,其人功力绝不在妖若之下,有这二人坐镇万寿寺,才是属下二人,投鼠忌器的原因。”边上的柳叶,也连忙出声附和道。

第三零零章 横练无匹

万寿寺,原名护国寺。

南诏前国主世隆,在世的时候,曾于蜀地抢回一尊大石佛,安置在寺院中,从此,寺院就更名为万寿寺,寓意唯我真佛、万寿无疆之意。

不得不说,这是一方宝刹,宏伟、巍然,金碧辉煌;梵音袅袅、香火不断,确实不失皇家禅院之名。

礼佛参拜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若是以往,可能还会更多,最近受到神玺现世的影响,一些信仰不坚定的信徒,早已改庭易帜。

即便如此,依然人潮如海,可见往的盛况,达到什么程度。

万寿寺左近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座凉亭,亭中有一方石桌,桌下有四个石凳,用来给香客歇脚用的,现在却坐着四道影。

其中一位峨冠高髯、仙风道骨般的老道士,可不正是朱洽吗。

朱洽左边,那位绝代妖冶、蛾眉皓齿般的女子,显然就是巫神教教主杨柳叶了;右手边,那位仪态万方、我见犹怜般的尤物,可不就是查书尘吗。

万寿寺的水再深,只要神木在寺中,朱洽就不得不来。

今天,他来了,还带着两大教主,无论如何,他都要探一探这万寿寺的跟脚。

朱洽的对面,坐着一个大和尚,却不是义存。

这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僧人,唇红齿白、白衣翩翩,若不是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以及那头顶上,井然醒目的戒疤,你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浊世俏郎君。

事实往往会让人,惊掉一地下巴;这位一派潇洒、英俊异常的僧人,就是万寿寺的两大绝顶高手之一,僧妖若。

为一方高僧,其人风流如妖、形貌如狐,不可谓不妖。

一介僧,竟是这般模样,倒是大大出乎了朱洽三人的预料,朱洽神色肃然,直视对方,开口道:“大师,老道此来,是想向大师讨要一物,救助一人,不知大师,能否割。”

一代僧,连国主老婆都敢偷的大和尚妖若,一听朱洽之言,庄严肃穆的双眸微微一眯,决然道:“不可。”

连问都不问是什么东西,就被断然拒绝,如此一幕,噎得老道朱洽,差点岔气,只见一脸气结的他,突然双眸微眯,咬牙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和尚,却视人生死于无物,难道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妖若闻言,淡淡地看了朱洽一言,朗然道:“修心当以静心为要,修道当以无我为基;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现在事、现在心、随缘即可;未来事、未来心、何必劳心。”

“道长乃是世外之人,何必为红尘之事,劳心费神呢?”

什么意思,被大和尚绕口令一般的佛偈,突然绕晕,朱洽满脸懵然,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红尘事?”他不明白,不代表没人明白,柳叶闻言,嗤之以鼻。

只见她檀口轻开,不无讽刺地接着道:“大师可还记得宫闱之祸,昔年大师,都能为造孩子之事,劳心劳力,又何必指责道长呢;更何况,道长亲自

上门,讨要一物,是为救人,可不是偷人媳妇。”

柳叶之言,不可谓不犀利,直接攻其短肋。

只是如此犀利的攻讦,似乎对妖若效力不大,其人不但丝毫没有惭愧之意,还大有深意地看了柳叶一眼,直接道:“佛说:前生的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更何况,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小僧明心见,何错之有?”

“无耻,大师堂堂护国寺高僧,竟能将无耻之言,说得如此正义凛然,倒是让奴家,十分佩服。”查书尘听到这里,再也憋不住了,极为鄙视地看了妖若一眼,愤然开口道。

“既然大师乃是佛偈高手,一直以佛偈来糊弄我等,那小女子倒是想问一下,佛偈曾有言:人之所以痛苦,是在于他们,追求了错误的东西。”

“大师敝帚自珍,见死不救,就不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痛苦吗?”查书尘说道这里,威胁意味,不言而喻,面对这个僧,她怎么看,都不顺眼。

面对查书尘的威胁,妖若依旧淡然从容,只见他冷冷地环视了三人一眼,毅然道:“三位索要之物,无论是对于万寿寺,还是对于小僧师兄弟二人,都极为重要,请恕小僧,不便相赠。”

“三位若没有别的事,就请便吧,恕小僧不便奉陪。”一言即出,妖若就起送客。

对方三人皆是高手,可他并不畏惧,再说了,他和他的师兄沙成米,能有今天的成就,还要多亏了那块神木。

虽然这个道士未曾明言,以他的眼界和见识,又何尝看不出来,整个万寿寺,除了那块神木,其他东西,应该很难让这个道士,看上眼吧。

有人要贪图神木,简直就是要抢夺他们师兄弟的机缘啊,他又岂能愿意,既然无需多谈,还不如端茶送客。

可是朱洽三人,根本就没奢望,能立刻要到神木,此来就是为了探一探万寿寺跟脚,又岂能如此轻易离去。

“久闻大师修为精湛、神勇无匹,奴家不才,冒昧向大师讨教一、二。”声音未落,只见稳坐不动的查书尘叶,就直接素手轻挥,一条丝绦,突然飙出,化作一条伺机而动的绝世凶蟒,迅猛无匹地向着妖若扑了过去。

丝绦如水,缠绵柔;丝绦如电、迅猛无铸。

查书尘之言,犹在耳畔,那条绿色的丝绦,就已飙到了妖若的面前。

“好凶猛的女施主,不过,你还奈何不了小僧。”面对狂猛的丝绦,妖若神不变,朗然无畏地自信道。

在座四人,无一不是当世巅峰高手,对于他们来说,拈花飞叶,皆可伤人,更何况,笼月绦,乃是查书尘的成名冰刃。

可不要小看这条丝绦,它的每一根丝线,都是由冰蚕丝所炼,乃是拜月教的一件传承宝兵,水火无惧、刀剑无伤。

妖若声音未落,就突然竖起手掌,形若如来见礼,悍然无铸地迎上了这条宛若灵蛇般的绿丝绦。

“轰”

一声巨响,四野轰鸣,就连四人所在的亭阁,都是一阵摇晃,可见,这匆匆一击,蕴含的威力,却多么的磅礴浩dàng)。

眨眼之间,二人稳坐石凳,生生地硬对了一记,一击之下,妖若安然无恙,倒是让三人心中,一阵嘀咕。

“哼”查书尘哼一声,她‘月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冷哼未尽,只见那轰击在妖若掌面上的、绿色的丝绦,突然崩散开去,好似一条完好的锦帛,突然脱线松散。

骤然化成成无数条飘飞的丝线,摇曳狂舞、密密麻麻、遮天蔽;飞线如雨、刺线如幕,披头盖脸地,就向着妖若笼罩而去。

在其下,别说隐月笼雨,就是连光线,都能被漫天的丝线,给遮盖得一丝都不透。

不愧是一件传承宝兵,聚则成绦、散则成线,万线袭笼,好比暴雨梨花、又似漫天牛毫。

如此密集如雨的袭击,任何人对上这种攻击,恐怕都会头皮发麻,惶惶不可终吧。

更何况,掌控丝线的,是查书尘这样的高手,每一根丝线都被她灌入了真气,形若钢针骨刺,坚不可摧,何人能挡。

就是妖若这样的高手,也不容易挡吧。

看在朱洽、柳叶的眼中,妖若确实没有办法抵挡,这铺天盖地般的万线袭笼,细若飞针,怎么挡?

可是,不能挡,不代表妖若防不住。

只听妖若一声大喝,凛然道:“小僧既言,女施主奈何不了小僧,施主还是省省力吧。”

一言击出,只见妖若形容更加肃穆,满的皮肤,好似突然涂上一层金箔一般,瞬间焕发出淡淡的金光。

无数的丝线,毫无意外地全都袭击到了他的上,妖若上的白色僧衣,瞬间就被刺得个千疮百孔。

“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的脆响暴起,丝线的一端,毫无意外地击打在,妖若的上,然而,金石可穿的丝线,撞击在这个僧的上,竟然发出了金铁齐鸣般的脆响,引得朱洽三人,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这个妖若,不但修为奇高,还将外家横练功夫,修炼到了如此地步,难怪让人头疼;杨柳叶、查书尘二人,一直都不愿轻易招惹万寿寺,不可谓不明智。

脆响之后,妖若形容虽然稍显狼狈,却毫发无伤地稳坐在石凳上,怒瞪着双目,直视着查书尘道:“女施主何苦来哉,小僧既然声言施主奈何不了和尚,就绝不会虚言恫吓。”

“狂妄。”查书尘素手一招,万千丝线瞬间重新凝聚成一条丝绦,须臾之间就倒卷而回,瞬间没入了她的袖口。

“硬砰硬,或许奴家奈何不了大师,可是大师莫要忘了,这方小亭之中,除了奴家,还有柳叶姐姐,以及这位道长。”

“道长高深莫测,奴家不敢妄加揣测,可柳叶姐姐擅长什么,大师不会不知道吧。”查书尘瞬间两合,绝招尽出,却奈何不了妖若,不过她却丝毫不在意,毕竟这次来的目的,乃是刺探。

第三零一章 万蛊不侵

一刀追魂杨柳叶,若论手,这位美人应该和查书尘不相上下,可别忘了,人家可是巫神教教主。狂沙文学网

巫这个职业,古来有之,及至今、乃至后世,社会的某个角落,总有他们活动的踪影。

天地之初,先民启蒙之际,有一群人师法天地,引领着先民,披荆斩棘、一路前行,这群人,就是最初的巫。

大巫是人类社会,最初的贤者,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最早的知识分子,古老的铭纹、最早的符篆,几乎全都是祭祀祷文,可见人类之初,大巫在人类族群中,绝对不可或缺。

巫神教,继承了远古大巫的道统,流传到了唐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人类最有益、最通用的东西,就是药和毒了。

有人或许会说,巫医乃是骗人的把戏吧。

可是在人类茹毛饮血的时代,巫医却是不可或缺、无法取代的,后世享誉中外的中医,谁能肯定地说,不曾受到过巫医的影响呢?

为什么又要说,毒也是对人类最有益、最通用的呢。

不提其他,就说巫毒对巫神教的影响吧,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巫神教能够屹立南诏,万年不倒,其毒蛊之术,居功至伟。

更何况,药、毒不分家,在久远的年代,远古大巫,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就是依靠它们来济世防的。

提到巫蛊之术,柳叶为巫神教教主,不敢说天下第一,但也鲜有人及。

这样的一位人物,安坐于小亭之中,谁知道她有没有下毒,谁又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的毒?

毒蛊之术,向来诡异、防不胜防,在南诏甚至中原,毒蛊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一块巫神教威慑群敌、悍卫地位的金字招牌。

妖若横练无匹,固然可怕,可再坚固的堡垒,也经不住内部的破坏。

而毒蛊之术,显然就具有由内而外、破坏横练功夫的效果,只要它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对方的体内,只要妖若还是一个正常人,巫蛊就让他在劫难逃。

一刀追回杨柳叶,她的刀很快,当世能够快过她的人,绝对屈指可数。

可是即便再少,毕竟还是有的,她这一生,只要碰到一个快过她的人,她就不配号称一刀追魂了。

可是她的名号依然响彻南诏,甚至就连中原,都盛名昭著,可见,她还不曾败过。

是她不曾遇见过,比她快的刀客吗,不见得吧。

盖因,杨柳叶不但刀快,还擅长御蛊之术,毒蛊之下,当她出刀的时候,对方十成功力,也难发挥到一半吧。

正因为杨柳叶,拥有以弱胜强的威慑力,查书尘才提到杨柳叶,来打击妖若的气焰。

可妖若听到杨柳叶的名字,神不由自主地一凝,继而猛地转向了杨柳叶,肃然道:“南诏之地,若论用毒,女施主冠绝当代,莫非施主,也要为难小僧吗?”

杨柳叶闻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漠然道:“谢谢大师盛赞,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师如此推崇小女子,小女子总么也得表

示一番才好。”

“南诏之地,若论道貌岸然、理直气壮的无耻,大师同样冠绝当代、无人能及啊。”

为女子,查书尘对僧没有好感,杨柳叶同样不待见这种人,出言毫不留,几乎针针见血。

一言未落,妖若那肃穆庄严的脸上,就是一阵扭曲,一股青气逆涌而上,显然气得不轻。

面对怒气填的花和尚,杨柳叶恍若未见,继而淡淡地道:“说道用毒,世人对奴家多有误解,其实奴家并不擅长此道。”

“奴家擅长的,乃是用蛊,蛊是蛊、毒是毒,不能因为蛊是最毒的小宝贝,就将毒蛊混为一谈吧。”

“就在刚才,大师和书尘妹妹打斗之际,奴家一不小心,就对大师释放了几只蛊虫,大师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什么!”妖若闻言,神色猛然大变,继而咬牙切齿地道:“最毒妇人心,jiàn)婢果然歹毒。”

一边怒视着杨柳叶,妖若忙不迭地就运功自查起来,少顷之后,他的神色古怪了起来,进而突然放声大笑,猖狂道:“哈哈哈,我佛慈悲、天助小僧。”

妖若的反应,大出朱洽等三人的意料,杨柳叶俏脸一青,就仔细感应起来,她是在感应那几只被她释放出去的蛊虫。

这一感应,顿时让她玉面寒霜,脸色猛地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进而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的蛊虫全都死了。”

朱洽、查书尘一听杨柳叶这么说,神更是震惊。

他们二人,可是和杨柳叶一伙的,对于她的御蛊能力,多少了解一点,以杨柳叶的御蛊能力,罕有失手,今,却被人悄无声息地、弄死了入侵的蛊虫,这简直太骇人听闻了吧。

“哈哈哈”,看到三人的脸色,妖若似乎更加得意了起来,朗然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忘记告诉女施主了,小僧修炼的乃是‘大鹏金诀’。”

“鹏者,拥有吞吐四海、啸冲九天之志,岂是几只小虫,就能撼动得了的。”言语之中,轻蔑之意,彰显无遗。

“狂妄。”最擅长的毒蛊,被妖若悄无声息地破去,还被对方如此小看,柳叶怒了,倏然之间,一把精致小巧的柳叶刀,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刀光如月,似水温柔;刀幕泓然,又如人间的凝视。

刀美、挥洒出去的流光,更加凄美,只是这凄美的刀光,却充满了惊魂夺魄般的冷厉。

杨柳叶出刀了,暴怒而出,小刀锋利、倏然而已,就已刺到了妖若的眉心,森然的寒气,刺激得妖若眉心,一阵寒。

谁曾想到,妖若的体,竟然连巫蛊都无法入侵,bi)得柳叶只能冰刃相向。

不过,杨柳叶并非庸手,一刀挥出,犹如飘零的柳叶,萧瑟而凄美、飘逸而灵动,最重要的是快,快到即便是妖若,都笑的戛然而止、急忙凝神应对。

间不容发之际,妖若猛地竖两指,于电光火石之间,逆插而上,径直夹向,那把精

致小巧的柳叶刀。

“浜”

一声骤响,妖若双指如钳,瞬间就夹住了柳叶的锋利小刀。

空气激dàng)、徐风骤涌,从三人那飞dàng)不已的长发,就可看出,二人这一记碰撞,威力绝非等闲。

杨柳叶攻的突然、攻的骤急,可妖若的反应、速度、以及精准捕捉,更加令人拍案叫绝,能在仓促之中,后发先至、毫发不差地、瞬间夹住柳叶的快刀,这神来之技,简直妙到毫巅。

其人修为高深、横练无匹,如今再加上万蛊不侵,简直就是一块揉不烂,轰不碎的臭石头,想到这里,朱洽和查书尘相互对视一眼,尽皆一阵皱眉。

不过,为一方教主,而且是千年大教的教主,杨柳叶岂能技止于此。

小刀丝滑,一击不中,一沾即走,只见那把,被杨柳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柳叶刀,瞬间化作**的香舌,油滑于津涎未合之间,化作一道白练,突然倒抽而出,继而电刺而出。

妖若早已凝神戒备,又岂会介意杨柳叶重新来攻。

刀名柳叶、凋零翻转、轻若无物、飞刺不停。

“乒、乒”的刀指相撞之音,密若骤雨、震人耳膜。

若是仔细瞧去的话,你就能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烟线,氤氲盈动,十分跳脱,盈dàng)在柳叶刀的疾掠之间。

可是看在外人眼中,就见坐在石凳上的两人,只手挥舞、穿插不息。

约莫四、五个呼吸之间,杨柳叶依旧急攻不辍,而妖若同样手下不停,只是他的眸光却突然柳叶道:“女施主,你如此纠缠,甚至连小僧的指尖皮都奈何不得,如此下去,有何意义?”

“哼”柳叶闻言轻哼一声,冷冷地道:“是吗?”

一言未落,只见那把灵动、跳脱的柳叶刀,瞬间爆发出一阵极为炫目的银光,银光倏然,一如夜色中的一抹烟火,璀璨而瑰丽。

就在那抹瑰丽的银光中,一道血线,瞬间溅而出,伴随着妖若的一声惊呼,瞬间溅到了他的白衣之上。

殷红点点,犹如白雪覆地的世界中,那多多残梅,凄美而醒目。

大言不惭、目中无人的妖若,狂言未尽,就被杨柳叶划破了手指,这让他何以堪?

羞怒之下,妖若突然提起空出的那只手掌,悍猛决绝地轰向柳叶,径直向着柳叶的口打来。

大鹏一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修炼大鹏金诀的妖若,一掌挥出,犹如大鹏展翅,啸击风云、怒唳九天。

掌力雄浑,声势浩dàng)。

一掌击出,整个小亭的周围,狂风暴涌、气流急湍,坐在其中的四人,无不衣袂翻飞,长发激dàng)。

如此声势,如此突然,显然出乎了杨柳叶的预料,二人对峙,全都坐在石凳上,单手较量,以是默然成规。

可是这个妖若,暴怒之下,一手骈指如剑,依旧同柳叶的小刀纠缠,而空出的一只手,却突然打出,毫不留,显然是要将柳叶,立毙于掌下。

第三零二章 大鹏撞火海

山海横流第三零二章大鹏撞火海凛冽的狂风,吹得杨柳叶瀑发狂飙。

她那迎着掌风的俏脸,一片煞白,醉人的美眸,猛然瞪成两颗圆滚滚的黑葡萄,眸中尽是凄美的绝望。

妖若这一掌,刚猛无铸、杀意凛然,再加上事发突然,她根本就来不及应对,现在的她,除了绝望,似乎还是绝望。

“姐姐!”坐在杨柳叶对面的查书尘,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蹭的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道惶然无措的惊呼,脱口而出。

查书尘,她那望向杨柳叶的美眸,瞬间就爆发出一抹凄婉的悚然,那是在为杨柳叶而担忧和惊惧。

可就在这个时候,稳坐在石凳上的朱洽,骤然出声,愤然道:“秃驴,老道当面,竟然还如此不要脸,是看不起老道吗?”

声音未落,那犹如大鹏凌天般的攻击下,一道青色光影,突然半路杀出。

青光闪现,当即就化作一袭连绵的青山,面对着势若山洪般的攻击,毅然决然地横亘在杨柳叶的身前,一往无前地迎上了妖若一掌。

“轰”

妖若的狂猛一掌,毫无意外拍击在了青光之上。

一声爆响,狂猛的气流,好似巨涛拍岸一样,轰然四荡飙溅;在极短的时间内,狂涌的气流犹如酝酿万年的地底岩浆一般,爆发炸碎。

“咔嚓、咔嚓”两道脆响,突然清晰传出,继而就是整个小亭,猛地垮塌而下。

妖若的怒极一击,以及朱洽的毅然横拦,两大高手的瞬间对撞,爆发出的气流,瞬间就冲断了两根亭柱,山顶的这座小亭,猛然坍塌。

站在远处,就会看到,原本精致、古朴的一座亭台,突然崩塌,在那漫天灰尘、满眼碎石之中、四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猛地就从小亭中电射而出。

其中两道身影,犹如迎风招展的柳絮,婀娜妖娆、国色无双,飞出凉亭,就面色凛然驻足望向另外两道身影。

循着两位绝代佳人的目光,众人就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不断地撞击在一起,那繁芜的光影,似繁花漫天,又如梨花千树。

当然,不得不说,大部分雄性人士,在望见两位勾魂夺魄的美人后,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自然见不到天空中,那精彩的一幕。

小山顶上,飞沙走石、狂风肆虐。

间或,还夹杂着“蓬、蓬、蓬”的交击之音,连绵不断、经久不歇。

山顶上的植被,更是千树摇曳、万草倒伏,似乎有一股游走不定的激流,在奔走不停。

“臭道士,要多管闲事!”一声怒喝,骤然从混乱的狂风中传出。

进而就见,一道白色光影,拧转不停,那是妖若的身躯,身在空中,却如大风车似的,伸出的双臂,不断地交替,拍打在青光之上,而且越拍越急。

这正是妖若的独门功法,大鹏金身诀。

鹏者,鸟也,有双翼,扶摇直上,只需扇动翅膀就行了。

可妖若是和尚、更是偷人老婆的淫僧,他没有翅膀,若想扶摇而上,就必须借力;拧转身躯,交替拍击敌人,正是为了借助反震之力,助他凌空而上。

对于大鹏金身诀,朱洽不了解,只要妖若拍打而出的攻击,他全都悍然地对轰了回去。

如此一来,倒是恰恰中了妖若的奸计,只见妖若的身影越升越高,及至双方的最后一击对轰后,在朱洽的反击之下,他的整个身躯,突然纵飞到到了极高之处。

大鹏金身诀,强悍无匹,但也存在着一个弊端,那就是它的招式,必须衔接顺序施展,才能更具威力。

大鹏金身诀第一式,正是“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此招讲究一个“快”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旦施展,身躯凌空,急速拧转,无限拍击,罕有人能够支撑得住。

当然,除了“快”字,它还讲究一个“蓄”字,拍打敌人,总有反震之力,就是要将这股反震之力,不断积蓄,以便让自身的攻击更加强悍,倒是有点和朱璃的崩山九击,十分相似。

不过朱璃的崩山九击,蓄力是为了伤敌;而大鹏金身诀第一式,蓄力就是为了让自己飞纵到更高处,目的不同,但效果其实十分相似。

大鹏金身诀第二式,“大鹏凌天穿云击,放眼苍生皆蝼蚁”,当施展第一式之人,身躯飞纵到了极高之处,凌天而下,才能施展出这样霸道的一击。

这个时候,朱洽双脚踏地,目视上空;而妖若凌身当空,一掌拍出,掌势袭笼,犹如无边的天际,乌云滚滚、倾天而下。

“臭道士。”苍穹之上,妖若一掌凌空,携裹着飞天之势,势压四野;突然暴喝一声,向着朱洽泄愤道:“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逼出小僧的第二击;现在,就让尝尝,穿云一击的威力,这可是咎由自取,即便死了,也足以自傲了。”

站在小山顶上三人,望着那犹如流星坠天般的妖若,神情立刻难堪了起来;朱洽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原来妖若这个秃驴,竟然还有这样的绝招。

妖若一掌之下,天地之间的光线,瞬间就暗淡了不少;周围的花草树木,无不弹压不起,甚至有些细嫩、干枯的枝条,更是“咔嚓、咔嚓”的脆折不停。

掌未落,威势磅然,几欲让人窒息。

身处掌势笼罩之下的朱洽,他那踏在山顶地面上的双脚,已经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整个身周,似乎都被抽空,让他处于绝对的窒息、气闷之中。

不过,这般逆境之下,老道士依旧面色肃然,丝毫不见慌乱之态。

一件圆盘状的物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那是阵盘,研究古阵的宗师级人物,一般都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哼”阵盘甫现,老道士就冷哼一声,不屑道:“‘淫邪恶万行、莫溺诸禅定’,一介淫僧,竟欲势压正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言未落,只见他甩手就将阵盘抛于地上,双手突然急速挥动,连弹数下,周围的那些碎石、瓦砾,顷刻之间,就被他激发出的指劲,击打到了预定的位置。

就在妖若凌天一掌,即将落下之际,朱洽一脸毅然,神情不悲不喜,只见他猛地舌绽春雷,朗声厉喝道:“无极而太极,

太极生两仪,两仪分阴阳,水火蕴中央,水火两仪相,虚火炼魔障。”

一言既出,只见朱洽屹立之处,突然升腾起无数的烈焰,烈焰成片,汹涌激荡,瞬间就化为一方熊熊的火海,而身在其中的朱洽,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那霸气凌天的妖若,全力一击,志得意满,冷不防,目标骤然消失,让处于飞坠之中的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猛地一头栽进了熊熊火海。

在外人看来,他一路风骚,极尽煊赫之能事,到头来,也不过是飞蛾扑火、悲催收场,尤其是他栽进火海之前的脸色,怎么看,都有一种仓惶、悲壮之相。

“轰”

一声巨震,整个小山都颤栗不已,显然是妖若一掌,没有打中朱洽,硬生生地击在了地面上,从而爆发的动静。

可想而知,若是朱洽被这一掌击中,即便他修为高深,也不免遭受重创。

就在小山震颤不已、大地轰鸣之际,查书尘、杨柳叶身边,一道青光倏然而至,紧接着,那道青光,就突然凝现出身形,可不正是朱洽吗?

只见此时的他,一脸肃然,毫发无伤,不过,甫一显现,他就立刻盘膝而坐,急声道:“两位教主,还请为老道护法,老道就不信,凭借老道数年的功力,还炼不化一个花和尚。”

火海并非真火,而是朱洽数载玄功的俱现,借助水火两仪阵的增幅,其炽热程度,已经不下于真火了。

“诺”得到朱洽的嘱咐,查书尘、杨柳叶二女,不敢怠慢,连忙出声应道。

三人现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大妖姬自然知道轻重,几乎就在应声之后,她们就一脸凝重地守护在了朱洽一旁。

得到回应的朱洽,立刻闭合双目,手掐玄诀,开始操纵起阵法来。

在朱洽的操纵下,阵法笼罩的范围,肉眼可见的烈火,越烧越旺,大有席卷苍穹、风靡大地的趋势。

而坠落其中的妖若,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那方寸之地,一身白衣,已经被大火点燃,进而化成道道灰烬。

远远望去,就见一名面色惶恐,一头大汗的金色和尚,一丝不挂、寸缕未着的,流窜在火海之中,激怒惶然的怒吼声,不断传出:“啊,混蛋道士,莫让小僧冲出火海,否则小僧必将碎尸万段、剁成肉糜。”

“啊,我的衣服、我的腿毛,臭道士,有完没完,啊,快放我出去。”

“师兄、师兄,快救救我啊,就救我,我要被炼化了!”

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断从火海之中,从妖若的口中嘶吼而出,盛传数里,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惊动了万寿寺的其他高人,情况愈发危机了起来。

而看到一身精光的妖若,查书尘“嘤咛”一声别过脸去,红霞满面,愈发美艳得不可方物,引得无数凡夫俗子,一阵口干舌燥、冲动不已。

而杨柳叶却不同,只见这位妖姬,突然凝聚目力,仔细望了过去,少顷之后,她才突然不屑道:“我都怀疑世隆皇妃的品味了,这年头,真是怪事年年有,绣花针都能兴风作浪,真是无语。”

第三零三章 同归蛊

山海横流第三零三章同归蛊放眼望去,火焰滔天、烈烈无尽,身在其中的妖若,上窜下跳、四处奔腾。

可是片刻之后,这家伙还是这副状态,他那一副肉身,百灼不伤、万焚不破。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得朱洽直皱眉头;无论他如何加大火力,最多也只是让对方,更加痛苦一点罢了,若想更近一步,却几无可能。

此刻的妖若,将大鹏金身诀,运转到了极致,浑身上下,犹如一尊赤裸的金佛一般,百炼不毁。

娘的,即便朱洽的修养再好,这副情形,也看得他暗暗骂娘,这花和尚还是人吗,若是正常人,早就被烧成灰了吧。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朱洽想要的,只见不信邪的他,突然再次轻咄一声:“水火两仪,转!”

随着声音,就见漫天火海瞬间杳去,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剩下;继而就是滔天的水浪,轰然涌出,劈头盖脸地冲向妖若。

面对这滔天的洪水,妖若立刻就被淹没其中。

可是身在水中,这家伙似乎舒适了不少,除了脸色被憋得通红之外,一时之间,朱洽更是不能奈何对方分毫。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名鹰眸如电、满脸阴鸷的大和尚,风驰电挚般的凌空狂掠而来,看那方向,显然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

来人尚未靠近,就突然一声狂吼:“何方鼠辈,竟敢暗算本座师弟,活腻了不成。”

声若狮吼,恢弘浩荡,无边的空间,似乎都在这一声厉喝之中,震颤不停。

见到来人,查书尘瞬间就拿出了笼月绦,杨柳叶也不怠慢,立刻挥起银刀,二女一声不吭,立刻化作两道惊鸿,纵身就向来人杀了上去。

这个大和尚可不是别人,正是妖若的师兄,鬼雕沙成米。

数米距离,对于三大高手来说,不过眨眼之距,顷刻之间,三人就碰撞到了一起。

在南诏,这三个人间的厮杀,绝对代表着巅峰武力的对撞。

只见查书尘,瞬间就化身成谪落九天的倾世神女,挥洒起漫天绿线,无孔不入、无处不在,见缝插针般地,骤然笼罩向沙成米的周身。

而杨柳叶同样不慢,须臾之间,这位颠倒众生般的无上妖姬,就挥舞起一点银芒,暴掠如电、疾刺如练,狂风骤雨般地攻击向了沙成米的周身要害。

面对两位倾世美姬,那毫不留情的攻击,狂奔而来的沙成米,暴喝一声,俨然一副化作一尊降世明王,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同一时间,这位大和尚,挥爪如雕,崩打、抓拿、啸击、交封,寸步不让、针锋相对,见招拆招、见缝出击,悍勇如魔般地,和二女对战了起来。

天空中,丝绦如龙,银刀如练,间或还夹杂着凄厉的鹰爪掠空声,无不宣示着三人,激战正炽。

向小山方向,狂涌而来的和尚,可不止沙成米一人;查书尘、杨柳叶二女,只是挡住了最大的威胁,其他的光头,手提铁棒,悍然奔向朱洽的盘坐之地。

一脸泰然的朱洽,眼眸开合之间,瞥见这些和尚,手下立刻变幻印决,改为单手控阵,以便继续炼化妖若;他那空出的一只手,不断挥动,指劲犀利、指风凛然,几乎每一次跳动,都有一名和尚

,应声而倒。

“啊”

“阿弥陀佛,孽障受,哎呦。”

顷刻之间,小山顶就变得沸腾了起来,无数光头气势汹汹而来,迎着傍晚的余晖,玄光反耀、格外醒目。

再加上狂暴狠戾的吆喝声、彼伏的哀嚎声,这方区域,简直比后世的菜市场,还要喧嚣。

就在朱洽大杀四方之际,冷不防,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道痛呼,“啊,无耻秃驴!”

声音突兀,却异常熟悉,朱洽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纤弱的娇躯,疾若陨石一般地,从上空急坠而下,看那身形,可不正是查书尘吗。

一个呼吸之前,二女双战沙成米,柳叶主攻、书尘辅助,有攻有守,二人配合得严丝合缝、几乎同沙成米战得不相上下。

冷不防,沙成米突然暴起,一爪逼退了柳叶,趁势一脚,猛地踢在了书尘的小腹之上,一举就破掉了二女的合击之势。

这才造成了柳叶飞退、自顾不暇;书尘坠落、眼看就要砸落在地。

看到这一幕,朱洽当机立断,立刻就放弃了,继续炼化妖若的打算,猛地化作一道青光,倏的一下,就凌空接住了下坠书尘。

刚一接住这位美女,朱洽就立刻向着柳叶疾喝道:“走。”

声音未落,朱洽转手就将怀中的书尘,抛给了柳叶,而他自己,反身就迎上了沙成米,显然是要给两位美女自造机会,让她们立刻离开。

失去了朱洽的控制,那困住妖若的水火两仪阵,瞬间崩溃,一身光溜溜的妖若,猛地破阵而出。

甫一破开两仪阵,就见妖若蛮横地从一名僧人身上,“刺啦”一下,硬生生地撕下一块破布,向着腰间一缠,就神色不善地望向了朱洽三人来。

那眼神,不但火焰狂冒,更是要生吃活吞了三人一般。

太惨了,一身英明尽丧不说,还光着屁股,鬼嚎到现在,妖若岂能不怒;狂怒之下,妖若二话没说,腾身而起,就向着怀抱书尘的柳叶冲去。

只是他的目的,朱洽岂能让他如愿,只见朱洽,猛攻一招,逼退沙成米,倏然一下,就挡在了妖若的身前,头也不回地再次疾呼道:“快走!”

狂呼之中,朱洽就骈指如剑,疾如流光一般地飞刺妖若喉咙,迫使对方停下身形。

柳叶匆匆回望一眼,沙成米、妖若兄弟,现在正勠力同心,一起攻向朱洽,面对二人,朱洽虽然不惧,却也勉力支撑,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

再加上书尘受创,他们一行,劣势已显,这一刻,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柳叶不再迟疑,将书尘往背上一托,就向着远离万寿寺的方向,狂奔而去。

柳叶、书尘远去,妖若、沙成米自然看在眼中,他们虽然不甘,却被老道士朱洽死死缠住,根本就无从追击,只能将一身愤懑,全都发泄在了朱洽身上。

朱洽虽然不是二人合力的对手,但却犹如一块涂满黄油的牛皮糖似的,滑不留手的不说,还特别耐揉,兄弟二人拼尽全力,短时间内,若想奈何对方,也绝不可能。

再看柳叶,她背着书尘一路疾掠,犹如一道飞鸿,片刻之间,就奔出数里之遥



直到二人再也看不到朱洽、妖若等时,背上的书尘,才担心地出声道:“姐姐,我们就这样走了,要是神使出事了怎么办?”

柳叶闻言,抬头四下环顾了一圈,径直找了个隐蔽的所在,将书尘安置妥后,这才出声道:“妹妹无需担心,可还记得姐姐曾经伤了妖若?”

查书尘闻言,不明其意,疑惑道:“不错,那淫僧自视过高,倒是让姐姐破了金身,可是,这和神使被他们纠缠住,有什么关系呢?”

柳叶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妹妹莫非忘了,姐姐我是靠什么吃饭的?”

“我的柳叶刀,又岂是那么好挨的,只要小刀见血,必有毒蛊入体,妖若那秃驴,真以为本教主奈何不了他吗,哼。”

书尘闻言,美眸一亮,一脸惊喜地道:“这么说,姐姐已经成功的将毒蛊,种入到花和尚的体内了?”

“那姐姐为何不引爆毒蛊,当场结果了那臭和尚?”

柳叶闻言,嘴角噙着一抹苦涩,无奈道:“妖若修炼的大鹏金身诀,十分诡异,普通的蛊虫,是万万种不进对方体内的,姐姐给他种下的,乃是同归蛊。”

“同归蛊?”书尘不解,一脸疑惑地看向柳叶。

柳叶看了看绝美如仙般的书尘,突然伸出玉手,轻抚了一下,书尘那精致秀美的脸庞,悠悠地道:“同归蛊,取自同归于尽之意,乃是我巫神教玉石俱焚的手段,欲伤人,先伤己。”

一言未尽,柳叶神色,突然一片毅然,只见她突然反手一掌,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当即就“哇”的一声,喷射出一道血溅。

于此同时,那身在远处,和沙成米一起,死命地缠住朱洽的妖若,骤感心口剧痛,当即就“哇”的一声喷射出一口血溅。

此时,别说让他攻击朱洽了,他连自己的身形,都控制不住了,猛地就向地面坠落而去。

这个时候,沙成米正好攻出一招,瞥眼就见到了妖若的惨状,心下一沉,再也顾不上攻击朱洽了,立刻就飞身而下,向着急速坠落的妖若扑去,口中疾呼道:“师弟,师弟怎么了?”

而看到这一幕的朱洽,心中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一个沙成米都能和他打成平手,若是妖若不死,他们师兄弟联手,还真有可能将他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敢停留,趁着沙成米救助妖若之际,朱洽转身就走,只见一道青光,疾风掠影一般地向着远处遁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万寿寺的众人眼中。

二女藏身之处,查书尘瞬间就被柳叶的举动给惊呆了,一脸悚然地惊叫道:“姐姐,姐姐这是为何?”

柳叶嘴角溢血,凄美地看了书尘一眼,安慰道:“没事的,妹妹,只是重创,还死不了。”

“姐姐重创自己,那中了同归蛊的妖若,同样会遭受重创,只有这样,才能让神使逃离纠缠。”一言未尽,柳叶又继续长叹道:“、我姐妹,身为巫神、拜月教主,一直相互扶持,才能和佛教堪堪对峙。”

“现在我二人,尽皆受到重创,等那帮秃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必然不会错过这个,打击、报复的机会,古老的信仰,和外来的邪教,怕是免不了一战了。”

第三零四章 万灵胶

光启元年,七月初。狂沙文学网

中原纷乱依旧,处于西南方向的南诏国,也迎来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万寿寺乱不久,竖臣杨登,就大索全国,对南诏境内,拥有着原始信仰的百姓,进行了血腥的镇压。

杨登一方,在攻击巫神教、拜月教总坛的时候,隐有高僧的影,参与其中;这个事实,也引发了佛教信徒、和原始宗教信仰者之间,爆发了无无尽的冲突。

南诏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时局,根本经受不起这般折腾,原始宗教代表人物郑买嗣,被迫兴兵而起,矛头所向,正是竖臣杨登,代表的一方势力。

为南诏的两大权臣,杨登和郑买嗣,兵戎相见,带动着整个南诏国,都陷入了紧张的对峙之中,二人控制的势力,犬牙交错,一旦对立,彼此之间的那些麾下,岂能不针锋相对。

杨登和郑买嗣,在阳苴咩城,展开了明争暗斗、大战连场,一时之间,整个皇城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由于原始信仰的两大教主,杨柳叶和查书尘,重伤未愈,在顶尖高手的数量上,和对信徒的号召力度上,郑买嗣一方,远远比不上杨登一方,最终,郑买嗣被杨登击溃,退守永昌。

而就在这个时候,剑南节度使释酂咙,打着拱卫皇室的旗号,率部进入了阳苴咩城,城中的保皇一派、和竖臣杨登一方,也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有风雨来之势。

正在南诏陷入混乱之际,会川重镇,街头的一角,几道影涌了出来。

邻近他们现的地方,有一个贩卖首饰的小贩,还有一位算命测字的老先生。

这群刚刚涌出来的人群,领头的是一位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娘子。

她们刚刚来到街边,这位娘子就立刻被小摊上的首饰,给吸引住了。

只见她瞬间停住形,对着小摊上的首饰,就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似乎每一样东西,都让她喜欢得不行,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取舍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车轱辘似的形,硬是挤开了一位高大威猛、护卫着那位娘子的壮汉,tiǎn)着小脸、凑到了小娘子的近旁。

这是一位矮状青年,宽阔的肩膀上,顶着一颗滚圆的脑袋,大锅底掏出来的肤色,加上老鼠屎般大小的双眸,瞬间就能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人正是周然。

而那位挑选首饰的小娘,就是齐妙戈了,今天轮到他们一队人马,护佑着朱璃出来溜风,没办法,自从来到了会川,朱璃似乎喜欢上了会川的小吃,每天都必须出来吃上一些。

今天出来的几位,正是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周然四人,外加朱璃,以及对朱璃形影不离的荆铭。

“戈儿,喜欢吗,若是喜欢,俺小周全部买来送你。”凑到齐妙戈前,脑袋几乎贴上齐妙戈脯的周然,仰着头,一脸痴迷地望着齐妙戈,十分豪爽地开口道。

看着周然那一副,我是大款、我是爷、我是富二代他老爹的神,郭大路、路长远、

以及荆铭,无不翻了翻白眼。

时至今,他们这一行,除了董凝阳上有钱外,其他人似乎都穷得叮当响。

虽然他们住在黄景府上,黄景对他们也不敢不敬,可他们上没有银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怎不能对人家黄景,又吃又拿吧,除了周然,其他人还真厚不下这个脸来。

三人鄙视周然,原因就在这里,这家伙没钱了,就开始和人家黄景称兄道弟起来,两句话不说,就开始哭穷。

他哭穷倒是算了,一边哭,还一边抱怨社会;抱怨社会就有脾气,有了脾气就开始摔东西,几乎摸到什么、砸什么,黄家老爷子的尿壶,都被他一不留意,砸了十来个。

可怜啊,一个半截都快入土的老爷子,半夜里硬是因为找不到尿壶,出来上茅房,栽了数个跟头。

现在好了,黄景学乖了,只要周然一喊他老弟,他就立刻笑眯眯地跑出来,乖巧地向周然,奉上一些碎银,那神,简直比孝敬祖宗还亲。

所以说,周然是一帮人中,除了董凝阳之外,唯一有钱的主,他当然豪气喽。

可是听了周然的话,齐妙戈的脸上,却洋溢出幸福的神,一脸半推半就地道:“那多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让周兄破费。”

如此矜持、推脱之言,周然岂能听不出来,上次就因为对方客了一句,周然没有买下齐妙戈、喜欢的把梳子,害得齐妙戈三、四天没理他,他岂能不学乖。

现在的周然,早已练成‘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只见他立刻拍拍脯道:“只要我家戈儿喜欢的,别说是首饰,就是闪电,俺小周都能给你弄两道来。”

他这么一说,路长远又撇撇嘴跳了出来,关键是他看不惯周然,有意无意,就占齐妙戈的便宜,因此忍不住挑刺道:“你看你能的,还弄两道闪电,你倒是去弄啊。”

有句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你边跟着一个,和你不对眼的人,你哪怕就是放个,都感觉砸得脚后跟生疼。

很显然,路长远和周然,就是相互看对方不对眼的人,周然也就这么一说,追娘子吗,有些事,虽然你做不到,但态度一定要表露出来,否则岂不更加没戏。

被路长远这么一怼,让他本就不白的脸庞,瞬间就变得更黑了,只见他悠悠地转过头来,狠狠地向着路长远,翻了个白眼。

可就是这么一转眼,周然就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朱璃,那个形若智障一般的将军。

只见此时的朱璃,蹲在算命先生的摊位前,正听着那位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地瞎吹,还听得津津有味。

一见朱璃听得津津有味,周然就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多听了两句,可别说,这位算命先生,倒是真邪乎,只听那老货对着朱璃道:“小郎君,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天然如此,肯定是近段时间,遭受了重创,才导致心智,出了问题,可怜啊,这么年轻,心智就出了问题,真是造孽啊。”

“小郎,可愿听老夫一言?”

感叹一番,算命先生就开始一脸认真地问向朱璃。

朱璃是个好听众,岂有不愿之理,连忙乖乖地点点头。

算命老先生,一见朱璃点头同意,这才摇头晃脑地继续道:“小郎啊,一定要护自己,做人真不容易,赤**来人间,折腾不过几万天,拼死拼命去赚钱,两腿一蹬上了天,何必呢?”

“小郎年纪轻轻,就落下心智失常的毛病,这可不妙啊,小郎若是信老夫,老夫这里有一块万灵胶,只要”

听到这里,周然突然觉得那位算命老货的口风不对,只见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唬得注意他的几人,一阵楞然。

只见周然随手解下钱袋,顺手就塞到了齐妙戈的手中,顺口嘱咐道:“戈儿,想买啥,就买啥,俺小周不缺钱。”

交代之后,不等齐妙戈拒绝,他就犹如小旋风一般,猛地冲到了算命先生的前,一把提起了对方的衣领,生生地将对方的脑袋,给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凶狠地道:“你个老货,我家,我家郎君,也是你这老货可以骗的吗,说,是不是想要骗钱?”

这突然的一幕,让众人一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了解周然,虽然这家伙闹,却不是惹是生非的主,顺着周然的方向,几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全都一脸不善地望向了,那位算命先生。

只见那个被周然拽住衣领的算命先生,一脸惶恐,连声向着周然道:“怎么了,这位壮士,老夫什么时候骗钱了?”

周然两眼虚眯,只是他的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眯,简直就成了两条短线了,让人看上去,只觉得可,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感觉,算命先生看到他的表,不由自主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周然的口气却十分狠戾,怒喝道:“老货,还不承认,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万灵胶了?”

算命先生有点懵,连连点头道:“是啊,老夫确实有一种宝贝,名叫万灵胶,莫非壮士想要不成?”

周然闻言,一阵冷笑,指着朱璃,向着算命先生冷喝道:“谁要你那破玩意,我问你,你刚才向我家郎君,出示你那万灵胶,用意何在?”

“是不是想将你那破玩意,卖给我家郎君,无事献殷勤、非即盗,你这个老货,如此殷勤,向一个傻,呃,呸、呸,向我家郎君介绍那万灵胶,难道不是想骗钱吗?”

听到这里,众人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算命先生也明白了周然为什么发火,只见他突然一脸肃然,一把拍开了周然的胖手,淡然地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你这小黑子,不要用你那龌龊之心,来衡量老夫的君子之心。”

“老夫向这位小郎出示万灵胶,可不是要将这种宝贝,卖给他;天地奇宝,有缘者得知,若是这位小郎,能够回答出老夫的一个问题,老夫就打算,将这万灵胶,白送给他。”

一言未尽,老家伙冷冷地白了周然一眼,傲然道:“否则,即便你们拿出金山银海,也休想从老夫手中,换得这个宝贝。”

第三零五章 不问对错,问雄心

“嘁,老骗子,你还真以为你那狗万灵胶,是宝贝不成,还金山银海也不换?”周然显然对算命老者的话,嗤之以鼻,不屑道:“做你的秋大梦吧。狂沙文学网”

可是荆铭闻听老者之言,双眸却眯了起来,只见他bi)视着老者,沉声道:“你是谁,守在这里,目的何在?”

作为鬼卫头目,荆铭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智者。

老者之言,无疑证明了对方,是知晓朱璃的心脏,受到过重创的;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恰恰出现在了朱璃的边,由不得他不谨慎和怀疑。

不过,他这一问,也瞬间提醒了其他几人,郭大路、路长远、周然三人,脸色立刻就变得沉了起来。

就连挑选首饰的齐妙戈,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首饰摊,一脸肃然地靠近了算命摊位,五个人,很有默契地将算命老者、以及对方的摊位,围在了中间,大家显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面对凝阵以待的荆铭五人,算命的老者,神经依然淡然如故,对方还赞许地看了荆铭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将军是想知道,老夫对于诸位来说,到底是敌是友吧?”

一言未尽,老者就指着一脸懵然的朱璃,向着荆铭道:“为这位小郎君,最信任的麾下,将军不会连敌友,都分不清楚吧?”

“古语有云,‘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老夫万里送灵胶,将军自己说说,老夫是敌是友呢?”

一言方尽,老者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悠然地望向几人。

可是荆铭五人,并没有因为对方这样说,就放下了戒备,你见过小偷,说自己是贼的吗?

虽然老人,一脸淡然,形若人畜无害一般,但大家仍旧不敢懈怠;荆铭凝视着老人,沉声道:“老先生若是朋友,何不开门见山呢?”

“在在下的认知中,只有心怀不轨之徒,才会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吧;若是朋友,又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呢,先生认为呢?”

摸不准老者的份,荆铭是绝不可能就此放下防备的,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还是因为面前这个老者,尚未似乎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哈哈,将军所言极是。”算命老者闻言,大笑一声,继而他又有面色一凛,指向朱璃,认真地道:“老夫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不但知道这位郎君的份,还知道荆将军和他的关系。”

“虽然如此良善的小郎,遭遇此劫,实在让人悲悯,可他若回答不出老夫的问题,老夫还是不会加以理会的?”

“哼”老者之言,实在让人不爽,周然更是不忿,直接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老货,我家荆兄给你面子,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就你那破玩意儿,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家郎君这伤,就不劳你费心了。”

“就是,随随便便拿出一样东西,都说能治愈我们郎君,你真以为灵药、异宝,都是大白菜啊。”路长远附和道,现在一致对外,这二人倒是难得合拍,真是让人侧目。

众人纷纷嗤之以鼻,全都对算命先生的那个什么万灵胶,表示十分不屑,就连荆铭也有些不耐,不管这位老先生是好意,还是居心叵测,他都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了。

有了这个打算,荆铭拱手一礼,客道:“老先生明明知道,我家郎君的况,却还要强人所难,出题考较;可见,即便先生有意援手,也是诚意不足啊。”

“既然老先生的宝贝,只赠有缘人,那我等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一言方尽,荆铭就连忙上前扶起朱璃,转就准备离去。

不管怎么说,以朱璃现在的心智,都是他最虚弱的时期,即便出来闲逛,也不宜太久,既然朱璃想吃东西,他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慢!”一见荆铭要将朱璃带走,算命的老先生连忙出声喝止道。

“老货,你到底有完没完。”

几人刚刚转要走,这算命的老者,就再次跳了出来,倒是让周然有点火大,只见猛地转过头去,怒视着算命老者,极为不耐地喝斥道:“你那什么狗灵胶,我们郎君不稀罕,哪边凉快,就闪到哪边去吧,否则,别管你家周将军不客气了。”

面对态度恶劣的周然,算命老者视若无睹,而是径直看向荆铭,肃然道:“荆将军,你了解你们家郎君吗?”

“如今天下,兵戈竟起、狼烟如荼,久经大乱、民心思安。”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豪杰;昔有一人,起于草莽,啸聚北疆,外拒狄虏、内平贼乱,手握数十州之地,隐有席卷天下、靖平宇内之势。”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无意挽救,数万生民于离难、扶社稷于即倒,却甘心为一女子,而放弃了自己的大好生命,何也?”

“荆将军,你真的有了解过,你们家的郎君吗?”

算命老者,双目如电,直透人心,似乎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似的,看得荆铭头皮发麻,看到周然、郭大路等人神色晴不定。

说实话,类似周然追随朱璃,乃是受到他的姑祖父、以及王佥的影响;而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三人,也是人云亦云,加上形势所迫,才投靠到尉迟槿麾下的。

而跟随朱璃最久的荆铭呢,他只知道在富平,当他还是流民的时候,朱璃收留了他们母子,自此就一直跟着朱璃,指望他了解朱璃,可能吗?

朱璃献出生命,只为挽救一个女子,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的事。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还少,不过,仍旧囊括了一些不同类型的人士。

其中有国大义者,他们知道此事,无不扼腕叹息,大骂朱璃舍大义而不顾,只愿成就了小节,实乃本末倒置之举。

类似兴唐一派,那些想朱璃早点的死的人,无不嘲笑朱璃,愚蠢至极。

可是这些人中,谁又曾真正仔细剖析过,朱璃这个人呢?

荆铭没有,周然、郭大路等人更没有,甚至郭奇佐、武悼等河朔重臣,他们也没有。

如今,眼前的这位算命老先生,提出这样的疑问,问得周然等人神色莫名,问得荆铭无以言对。

看着众人的神色,算命老者慨然道:“人之一生,总要面对无数的选择,无论怎么抉择,对于选择的本来说,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昔,数万狄虏,北寇居庸,郎君二话不说,即刻挥军驰援,三战溃北狄,让北疆的无数百姓、无数生灵,都免遭了厄运。”

“那个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天下人的一致认可,大家都说他的选择是对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只因为他那时的选择,符合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如今,他为了人,选择了类似自裁似的献祭,只因为,他的选择,只救了一个心的女子,而放弃了对父母亲人、对北疆无数百姓的守护,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蠢货、鬼迷心窍。”

“可是在老夫看来,与其毫无道理的去责备他,我们为什么不去探究一下,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一番探究之下,让老夫对这个人,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现在我就问问荆铭将军,你了解你家的郎君吗?”

荆铭闻言,脸色一黑,继而再黑,了解将军,在他想来,那是不敢想的事?

他荆铭只知道,将军的心中装着穷苦的百姓,所以他甘愿为朱璃效死,也习惯于服从朱璃的命令;可要说了解朱璃这个人,他还真不了解。

想到这里,荆铭满脸苦涩地开口道:“既然先生了解过我家郎君,那么先生认为,我家郎君这次的选择,是对的喽?”

荆铭之言,让算命老者一阵大笑:“哈哈哈,荆将军这个问题真有意思;何谓对错,这个世上有对错吗?”

老者之言,让众人一阵懵然,这个世上没有对错吗?

若是没有对错,那做人的标准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对错,那天下岂不要乱了吗?

众人的神,老者全都看在了眼中,只见他长叹一声道:“诸位尽皆习武,在你们刚刚修炼武艺的时候,教导你们的师长,会给你们指出对错。”

“这个对错,在老夫看来,只不过是你们师长,自己认定的标准罢了;若是同一种武艺,遇到修为更加精深、更加高明的前辈,那么,在他们眼中,你们师长曾经给予你们的标准,可能就是错的。”

“既然对错只是一种标准,我们就没有资格,去评价你们郎君的选择,是对是错,或许在我们看来,我们认为是对的,可在你们郎君看来,他未必认可。”

“贸然给晚辈、亦或他人的选择,定下一个标准,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适合;可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样的标准,只会限制了他们的成长空间。”

“所以老夫来此,并非是要和诸位探讨,你们郎君的选择,是对、是错;老夫了解过他,老夫只想知道,你们的这位郎君,他是否有雄心,如果有,那么他的雄心,到底有多大。”说道这里,这位算命老先生,淡然地转过头,微笑地看向了朱璃。

“一个掌控河朔数十州之地,麾下谋臣如雨、良将如云的豪雄,要想知道,他能给这个天下带来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至于一时的选择,这重要吗?”

第三零六章 吃逛双姝,突降临

算命先生之言,让荆铭几人久久无言。狂沙文学网

场面瞬间陷入了沉默,可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中,突然转出两位俏的小娘来。

或许是看着这方闹,围拢了一些人,就贼头贼脑地跑了过来,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左边一位小娘子,面若桃、琼鼻小口,一双大大的美眸中,似乎永远都绽放出,慧黠的油光。

而右边这位小娘,月眉星目、恬淡如莲,她和另一个小娘子,恰恰相反,她的眼眸中,似乎永远都透着一丝慵懒,好似八百年都睡不醒一样。

这两位小娘尽皆一黑纱,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真是:女长二八一朵花,蜂来撩扰蝶来搭;这不,如此俏的小娘子,一旦跑到了这里,股后面,就尾随着无数的狂蜂浪蝶,猛地将这方小空间,围得水泄不透。

可不知为什么,那些狂蜂浪蝶,虽然哥个狼眸盈光,却没有人敢靠得太近,显然吃过这两个小丫头的亏了。

二人甫一露头,正好就碰到算命老先生,微笑着望向朱璃,认真地问道:“小郎君,不知道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或许是考虑到了朱璃,现在的心智有损,因此,老先生又连忙追加了一句:“是dàng)平四海、靖平天下呢;还是拥兵自重、啸聚一方呢?”

如此正式的询问,自朱璃醒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只见他怯怯地看了老者一眼,腼腆地垂下了脑袋,两手局促地放在前,不断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细若蚊蚋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羞涩道:“我的志向,我的志向,就是,就是吃好多、好多烤,还有,还有好多酱猪蹄。”

这个回答一出,荆铭等人,脸色立刻就黑得发青,连周然都不例外,那可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君啊,他的志向,竟然是要吃好多烤和猪蹄子,这让他们何以堪。

“噗,哈哈哈。”可这个回答听在外人的耳中,立刻一片轰然。

这其中,笑的最欢实的,还要属那个满眼慧黠的小娘,只见她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躯突然躬成了虾米状,那笑的简直就是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的,看得围观者无不侧目不已。

而她旁边的另一位小娘,也一脸欣然,嘴角噙笑,不过她比较矜持,看到师姐笑得如此狂放,就略显羞涩地拍了拍狂笑的小娘,提醒道:“师姐,你可不要笑得这么疯啦,你看看四周的那些臭男人,都看着你呢。”

“再说了,这个傻蛋的理想,倒是和师姐你有的一拼,你还笑人家。”

这两个人,可不是别人,她们正是莫文兰和莫阳光两姐妹。

为了她们的宏伟计划,绑架将军、索要钱财,这两个小丫头,从茂州,一路南下,披星戴月、坑蒙拐骗,甩开众多师兄、师姐,终于让她们抢先一步,赶到了会川。

听了朱璃的理想,文兰毫无形象的一阵哄笑,可是不等她笑完,就被阳光的一句话给噎得连连咳嗽不已,几乎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咳咳咳”文兰好不容易

止住了咳嗽,立刻俏脸一肃,看向阳光道:“瞎说什么,死丫头,那傻蛋的理想,岂能同你师姐我相比。”

“师姐的理想,那可是:吃尽民间风味,尝遍四海荟萃;皇庭御膳开胃、蟠桃园中入寐。”“那傻蛋只喜欢烤和酱猪蹄,怎么可能有师姐的理想宏伟。”

一通傲、宏伟的理想说完,文兰还猛地仰起小脑袋,用鼻口朝着朱璃,故作鄙视状。

可是听了她的一席话,黑着脸的荆铭等人,脸色就更黑了,心中无不暗自腹诽,你那也叫理想;好吃,都能被你说得,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可想而知,吃货碰到你,都得喊祖宗啊。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几人看向文兰的眼神,就诡异了起来,简直就像看到了,长着两支角的小猪一般,说不出的鄙视。

有人鄙视,自然也有人青睐的,场中就有两人,看向文兰的眼神,十分另类。

其中一个,当然是算命老先生了,他可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位老先生,有个怪癖,那就是看人,只看顺不顺眼,现在他听文兰这么一说,顿时就被文兰的刮目相看了起来。

理想人人都有,可谁会将自己的理想,描绘得那般大气,显然,眼前的文兰就是一个。

而另一个看文兰眼光不同的,自然就是朱璃了,朱璃现在虽然心智受损,可他好歹也是曾经、最接近入玄的高手,眼力十分敏锐。

文兰鼻口朝着他,他就循着对方的脖子望了过去,此时,只见他突然指着文兰的下巴道:“好看的小姐姐,你的下巴好油腻哦,好像是猪油,嗯,还带着酱猪蹄的味道。”

这句话一说,文兰旁边的阳光,就突然“噗”的一声,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眸闪泪光:“哈哈哈,师姐,哈哈,你这下可丢人丢大了。”

其他人闻言,同样忍俊不,就连一向严肃的荆铭,都不自地勾起了嘴角。

文兰闻言,猛地就垂下脑袋,经朱璃这么一说,她连忙伸出小手去抹,这一抹,果然一抹一把猪油。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叫破窘事,让她瞬间粉面染霞,垂着小脑袋,只能从秀发的空隙中,瞪着一双不善的眼神,死死地瞅着朱璃,一副想要把对方的嘴巴,撕烂的架势。

不久之前,她和阳光确实吃了一顿免费午餐,正是酱猪蹄,当时吃的太猛,又没钱付账,为了白吃白喝,急急忙忙就跑路了,真没注意到下巴上还有油。

如果她不仰头,别人还注意不到,可是刚才,她为了显摆,故意仰着小脑袋,鄙视朱璃,正好被眼尖的朱璃,看了个清晰,不但如此,对方还当众说了出来,这下让她糗大发了。

还好,这个时候,算命的老先生,却施施然地走向文兰,温和地道:“小娘子,老夫一看,你就是我要找的有缘人。”

说着,老先生手右手一抖,一截干枯的黑色枝丫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老者随手,就将这根枝丫,递向了文兰,诚挚地道:“既然娘子是有缘人,那这块万灵胶,就送给娘子吧。”

一个老家伙,手里拿着一根,一看就是随便捡的枯枝,宝贝似的递向她文兰,文兰肺都要气炸了,她正一肚子火没处撒,这老货还来调侃自己。

正待她准备狂喷对方一通时,站在一边的周然,突然好奇地盯着那根枝丫,疑惑地看向算命老先生,不解地道:“万灵胶,不应该是药膏吗,怎么是根枯枝?”

算命老先生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朗然道:“蜗牛也是牛,你见过百姓耕地,用蜗牛来拉犁吗?”

“呃”一句话噎的周然,瞠目结舌。

老者显然对周然,先前一口一个地称呼他老货的事,耿耿于怀,继续道:“至于为什么叫万灵胶,自从得到这件东西,老夫也不知道叫什么,随口就给它取了个名,你有意见吗?”

“呃,没有。”周然楞然道。

两人的对话,听在了文兰耳中,让她瞬间就觉得,这个枝丫怕是有问题。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就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根枯枝似的“万灵胶”,顺便还向算命的老先生,福了一福,权当致谢。

看到这么乖巧有礼的文兰,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事办完,他就离开,站在一侧的路长远不忿了,径直伸出双臂,猛地拦在算命老先生的面前,质问道:“先生,你不是说,我家郎君,若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将这个万灵胶,送给我家郎君的吗,为什么又送给了这个贪吃的小娘。”

说完,路长远还轻蔑地看了文兰一眼,气得文兰咬牙切齿,可事实俱在,她也百口莫辩,怪就怪朱璃,叫破了她下巴有猪油的事实,让她只能气鼓鼓地白了路长远一眼,兀自傲地扭过头去,不搭理对方。

路长远问的,自然也是周然、郭大路等人想问的,因此众人望向算命先生,以及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文兰和阳光二人,眼中充满了不善。

算命老先生闻言,淡然地道:“老夫曾言,老夫的宝贝,只赠有缘人;刚刚小郎君,和这位小娘子,都对自己的志向,做了一番描述,你觉得小郎君的志向,是有资格获得宝贝的人吗?”

面对老先生的质问,包括荆铭在内的几人,复杂地看了朱璃一眼,心中无不哀叹,一个以吃烤和酱猪蹄为志向的人,似乎真的没有资格获得宝贝啊。

想到这里,荆铭挥手制止了路长远对老者的阻拦,拱手道:“抱歉,既然我家郎君,同这个万灵胶无缘,我们若是因此留难先生,就是胡搅蛮缠了,先生请便吧。”

老先生闻言,再次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荆铭,朗然道:“哈哈,还是荆将军深明大义,不过,你们郎君的重创,诸位不必挂心。”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人在做、天在看,对于这位郎君来说,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坎。”

“闯过了,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闯不过,一生吃饱喝足、就很快乐,岂不也是一种幸福吗?”一言方尽,算命老者,就不再停留,径直钻入了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他那算命的摊位,都不要了。

第三零七章 找场子

算命老先生离开后,荆铭就立刻上前两步,来到朱璃边,请示道:“可以去吃烤了吗,郎君?”

“嗯,去吃烤吧。狂沙文学网”朱璃闻言,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神雀跃得像个孩子。

得到朱璃的首肯,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人迅速地转过街角,径直向着会川的街道深处走去。

算命摊位前,瞬间就剩下两道窈窕的影;当然,一段距离之外,还有无数的狂蜂浪蝶,他们仍旧贪婪地望向这两道影,舍不得离去。

望着朱璃一行远去的背景,文兰美眸含霜,猛地冷哼一声,随着声音,这片空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十来度。

那些目的不纯的男子,立刻就打了个寒颤,美人虽美,奈何是朵带刺的鲜花,这些人只好留恋地看了二人一眼,最终还是三三两两地离去了。

俏的阳光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文兰,诚挚地建议道:“师姐,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个朱璃将军吧,要是等到其他师兄、师姐赶来,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被朱璃当众叫破猪油的事,大大地出了已回糗,文兰此时的心显然不佳。

只听她咬牙切齿地道:“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那个傻蛋大个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堂堂龙鹄宮的七宫主出糗,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阳光一看师姐确实郁闷,立刻就激起了她的同仇敌忾之心,毕竟这两丫头,在龙鹄宮是最小的,而且二人,还是一起被收养、一起长大的,姊妹深。

师姐口气不顺,阳光岂能坐视,立刻附和道:“师姐说的不错,那个傻蛋太气人,真该教训、教训他。”

“教训?”听到这个字眼,文兰突然美眸一眯,立刻冷笑着附和道:“哼、哼、哼,得罪了本宫主,还想安然离开,我莫文兰,岂是那么好欺负的,确实该教训、教训。”

“走,阳光,我们跟上。”文兰一把拉过阳光,立刻就向朱璃等人,追了过去。

“师姐,你有办法找回场子?”阳光瞪大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文兰。

“那还用说,他让我出糗,我就让他破财,怎么样,这个主意好吧?”文兰高深莫测地开口道,“我记得,上顿饭好像是在越嶲吃的吧,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走,师姐带你去吃烤,顺便找回场子。”

一提到吃,阳光小丫头立刻来了精神;只见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就迷成月牙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恨不得一步就迈到烤摊前似的。

至于抓住朱璃将军之事,小丫头似乎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不愧是自小和文兰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虽然有点小迷糊,十分衷于游山逛景,但说到吃,她的兴趣,似乎并不比文兰差多少。

会川虽是军事重镇,但也是丝绸之路的交汇点,这里十分繁荣,各种风味小吃,更是应有尽有。

一路走来,两个小丫头的哈喇子,几乎流了一路,虽然垂

涎三尺,奈何囊中羞涩,只能东瞧瞧、西看看,解解眼馋。

更让她们不忿的是,那个她们眼中的傻蛋,一路走来,看上什么,那个车轱辘似的小黑子、或者是那个一脸沉的剑客,二话不说,就直接帮他买了下来,还恭敬地送到他手的中。

从算命摊那里,一路走来,朱璃几乎都没有停过嘴;看得两位小娘子,小脸通红,四目放光,却只能tiǎn)tiǎn)嘴唇,空咽唾液。

奕记烧烤,乃是附近最有名的一家烧烤店。

东家姓奕,人称奕天王,如此煊赫霸气的名号,其实是个娘子,还是一位白白胖胖的大娘子。

奕记烧烤店,坐落在一个小巷之中,风闻,东家原本开这个店,只是为了招待街坊邻居的,可酒香不怕巷子深,奕天王娘子的手艺十分独到,奕记烧烤的名声,就不胫而走。

到了现在,往来吃烧烤的食客,宁愿排队等候,也非要在她的店中,弄上两串;时至今,朱璃也算是这里的熟客了。

奕天王大娘子,老远就看到了朱璃一行,大老远地,就笑眯眯地向朱璃招呼道:“大兄弟,今天来晚了啊,生串还在老地方,赶紧自己去挑吧。”

“胖姐姐好。”一见奕天王大娘子招呼自己,朱璃连忙礼貌地向她问了声好,继而就十分实诚地解释道:“刚出来,就看到个老爷爷,偏要给我算命,听他说的有趣,我就听了会儿,所以就来晚了。”

“哈哈,大兄弟可千万别信那个,算命打卦、一肚子瞎话,若是听他们的,好人都被折腾傻喽。”奕天王大娘子,随口就劝了句,心中却道,人家朱璃这副形,就够可怜的了,可那算命的,连这样的人都骗,真该遭雷劈。

一问一答之间,朱璃就向生串放置的地方,走了过去。

荆铭、周然几人,却没有跟他一起去,而是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是他们对烤串没有兴趣,而是奕天王娘子这里不许饮酒,对于几个酒鬼来说,干吃烤串、不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不吃。

至于齐妙戈这位娘子,手中还拿着半只口水鸡,在周然的侍候下,正在和口水鸡较劲呢,哪里还有心思,再吃烤串。

当文兰和阳光到来的时候,荆铭几人看到了她们,却并没有在意;来奕记吃烧烤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能来,文兰二人一样能来,根本就不奇怪。

二女倒也没有心思招呼他们,一脸淡然地从众人边走了过去,神犹如正常食客一般,丝毫都不引人注目。

可是,谁都不会想到,如此淡然从容的两位小娘子,其实一个铜板都没有,就是准备来坑吃的。

她们也就是路过齐妙戈的时候,偷偷地瞥了一眼,齐妙戈手中的口水鸡,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番口水,就继续走向生串放置的地方了。

朱璃正在挑拣着食材,转眼就看到这两位娘子,出现在了自己的边,一看是熟人,他还刻意回过头来,冲着文兰和阳光微笑了一下,开心道:“好看

的两位小姐姐,你们也来吃烤串吗?”

“哼”文兰冷哼一声,对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出了一次大糗,她岂会愿意搭理对方。

阳光更直接,见到鸡腿、鸡翅、獐排等食材,眼中岂能容得下外物,朱璃这么大个人,人家愣是没看见。

朱璃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就继续挑选起食材来,只是他挑选的比较慢,和文兰、阳光比起来,简直就没有可比。

这两位白白净净、秀致精美的娘子,甫一来到生串前,那出手的速度,即便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几乎就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的菜筐中,就已经堆积成山了。

放眼望去,满满的两筐的食材,几乎见不到一丝绿星,全是。这个时候,朱璃还在挑选。

文兰、阳光二人,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朱璃的动作,就开始无聊地扒弄起食材来,一副还要继续挑拣一些的样子,其实就是在等朱璃。

她们没钱,若是现在就将食材送出去,奕天王娘子,一定会被认为她们是自己来的,收钱的时候,肯定会直接找上她们;可她们若是跟在朱璃的后,一起送过去的话,大娘子极有可能会认为,她们和朱璃是一伙的,这样一来,她们不但吃了白食,还能坑朱璃一顿饭钱。

当然,如此绝好的主意,显然是白吃白喝莫文兰的主意,白食吃多了,这经验也非常老道。

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朱璃终于挑选好了,只见他端着装满食材的筐子,再次向着文兰和阳光,点点头,就径直向外走去。

一见朱璃出去了,文兰和阳光二人,连忙捧着高高摞起、几乎和她们齐头高的菜筐,赶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向着烤箱的位置,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他们运气不错,可能来晚了的原因吧,现在并没有多少食客,三人只是稍等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送上了食材。

奕天王大娘子转头一看,心中一凛,什么况,今天怎么除了朱璃,又多了两个大胃王啊?

只见烤箱旁边的几案上,三个食材筐,全都是高高摞起,一个比一个高。

不过,像他们这种小吃店,怎么会嫌食客吃的多呢,因此,大娘子虽然惊讶,却并没在意,只是随口问向朱璃道:“大兄弟,哪个是你的。”

朱璃回头看了一下一溜三个食材筐子,非常认真地向大娘子,指认道:“胖姐姐,这个最少的就是我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文兰和阳光的菜筐,惊讶道:“胖姐姐,我今天终于不是最多的了,她们两个都比我多。”

朱璃长得长七尺开外,猿臂蜂腰、十分英朗,每次来吃烤,都是最多的,每每都要被大娘子取笑一番;可是今天,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文兰和阳光的菜筐,继而,有看了看文兰和阳光。

文兰和阳光,被他看得小脸一红,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掐死这个多嘴的混蛋。

第三零八章 吊起来

山海横流第三零八章吊起来奕天王大娘子,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到两位小娘那副吃人的神情,就明白这两位恼羞成怒了。于是,这位善解人意的大娘子,就连忙笑呵呵地开解道:“呵呵,大兄弟,你看人家多纤弱啊,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有的人,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到头来,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做人做到那个份上,有意思吗。”

这句话,显然是转移朱璃的注意力,试图让他不要这么看人家小娘子。

朱璃懵懂,自然好忽悠,大娘子之言,让他认真地点点头,继而,看向文兰和阳光的眼神,就由疯狂的崇拜,默默地转化为羡慕了。

这番转变,多少让两位小娘子,心理上好受了点,大娘子又转头看向她们,温和地劝慰道:“两位不要见怪啊,朱璃小郎君啊,哎,两位不妨就将他当成小孩子看吧,不要怪他。”

朱璃?大娘子劝慰的话,文兰和阳光二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在耳中,可大娘子提到的这个名字,立刻就让这二人双眸一亮。

继而,她们就像看到金元宝似的,双眸绽放出漫天炫芒,直愣愣地盯着朱璃猛看。

她们也不容易,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远千里南下会川,可不就是冲着朱璃来的吗?

如今听到朱璃的消息,她们自然激动莫名,可是看着、看着,两位小娘子的眼中,就布满了疑云。

虽然她们秉性单纯,可不代表她们人傻;能骗吃骗喝活到现在,傻人能有这个能耐吗?

一个傻子,和她们心目中的朱璃将军,无疑相差十万八千里,傻子能当将军吗?

在她们想来,这显然不可能。

不得不说,奕记烤串,确实是会川一绝,无论是猛火烧烤的速度,还是奕天王大娘子的手艺、烧烤的火候,都妙到毫。

外焦里嫩的烤肉,甫一备好,朱璃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连文兰、阳光两位娘子,也毫不例外,那吃相,不知道的还会担心,他们会不会把舌头咽到肚子里去。

“你真叫朱璃。”吃着吃着,文兰就稍稍抬起头,满脸惊疑不定地望着朱璃问道。

朱璃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根鸡腿,闻言,头也不抬地就回答道:“嗯,道士爷爷、荆铭阿兄、还有解愁姐姐,都是这么叫我的。”

旁边的阳光,将脑袋埋在一堆獐肘肉的后面,同样头也不抬地嘀咕道:“师姐,你不会怀疑,这个傻子就是将军吧?”

文兰闻言,满脸迷惘,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似地咕哝道:“会川不大,不会恰好有两个叫朱璃的吧。”

“师姐,你见过傻子能当将军的吗,要是这个朱璃是将军,就让师妹我不出这个会川镇,就会被人吊起来。”阳光抬起头来,不屑地瞅了一眼朱璃,一脸笃定地道。

朱璃现在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智力有问题,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天生的,别说是古代,就是后世,也并不少见,因此阳光才敢如此肯定。

阳光的笃定,似乎让文兰心下放松了不少,不过她还是望向朱璃道:“喂,朱璃,你真的不是将军。”

朱璃闻言,懵懂地抬起头来,疑惑

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奇道:“将军,是那种骑大马,耍大刀的将军吗?”

这样的回答,文兰一听就知道,面前之人,多半不是她要找的朱璃,因此应付似的点点头,回应道:“不错,就是那种将军。”

“哦,漂亮小姐姐,你是说我像将军吗?”朱璃的神情有点振奋,俨然就是小孩子的心性,听到别人说他像个大官、牛气的人物什么的,就来劲。

看到对方的神情,文兰彻底泄气了,心中暗自嘀咕,自己也真是傻了,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傻得冒烟的家伙,怎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一念至此,她没好气地白了朱璃一眼,不耐地道:“哼,就你这怂样,也能像将军,不要寒碜将军这两个字了。”

文兰的语气,似乎有点重,说得朱璃丧气不已,整个人,瞬间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懒懒的提不起兴趣来了。

看到朱璃这副神情,让文兰觉得自己如此对待一个傻子,有点不忍,连忙又安慰道:“幸好你不是将军啦,你如果是将军,我们就会把你抓起来,然后吊在树上。”

“还要找根鞭子,使劲地抽你屁股,直到你拿出所有钱财,才会放下你哦。”

文兰这么一说,倒是提起了朱璃的兴趣,只见他双眸一亮,好奇道:“是将军,都要被吊起来吗?”

毕竟是安慰人,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她立刻将头从烤肉后面抬了起来,对着朱璃,认真地点点头,又指了指阳光,一脸严肃地道:“不行你问她,我们是不是来抓将军的。”

二人的谈话,旁边的阳光自然听在耳中,不等朱璃询问,这位小娘子,就立刻接口道:“师姐说的不错,大个子,现在当将军的都不是好人,欺压百姓、横行霸道,而且还个顶个的有钱,那些钱,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抢的。”

“我和师姐准备行侠仗义,来会川抓个名叫朱璃的将军,然后将他吊起来,逼他交出所有钱财,所以,幸亏你不是将军哦,不然,我们真的会把你抓起来哦。”

“哦,原来将军这么坏,可是,你们把他吊起来,他就会给你们钱吗?”朱璃一脸疑惑地问道。

“自然可以。”文兰再次抬起头来,认真地道:“以前在宫里,我们若是不听话,师傅就会把我们吊起来,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打一顿,我们就会乖乖地听话,叫干什么,干什么。”

“所以啦,你以后碰到不听话的人,或者欺负你的人,你就找根绳子,将他们吊起来揍一顿,保证他们下次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文兰一本正经地蛊惑朱璃道。

“师姐说的不错,有人要是打你、骂你、骗你,你就这么干。”阳光连忙在一旁附和道。

朱璃闻言,口中不停地嘀咕着:“有人要打我、骂我,骗我,我就得找根绳子,将他们吊起来揍一顿,嗯,有人要打我”

如此嘀咕,一连重复了两、三遍,总算是记住了,这个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文兰和阳光,一脸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小姐姐,我记住了。”

文兰和阳光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显然她们觉得

,教会一个傻子揍人,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文兰、阳光吃的很快,可朱璃同样不慢,加上她们两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她们两个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时,朱璃已经站起身来了。

只见他微笑地看着两位娘子,招呼道:“两位小姐姐,我吃好了,要回去了,再见吧。”

此言一出,二女心下一凛,暗道坏了,光顾着逗傻子玩了,竟然忘了跑路。

看到朱璃站了起来,荆铭、周然等人,也走了过来,这个时候,文兰、阳光二人,若是再想再想跑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而作为东家的奕天王,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荆铭痛快地为朱璃付了饭钱,而周然、齐妙戈等人,则是立刻簇拥着朱璃向外走去。

文兰、阳光傻眼了,因为奕天王收了荆铭的钱后,已经向她们走了过来。

情急之下,文兰突然转头望向朱璃一行,大声地向着朱璃喊道:“喂,大个子,江湖救急啊,我们、我们姐妹,忘了带钱,帮忙付下饭钱啊。”

文兰的喊声,惊动了阳光,这个时候,这位小娘也回过味来了,连忙随着文兰,向朱璃喊道:“对啊,大个子,江湖救急啊,我们刚刚可是教了你不少东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于这两个小丫头,朱璃对她们的感觉,非常不错,一听到她们的呼喊,就立刻停了下来。

他奔向找荆铭帮两位小娘子付账的,可是荆铭因为为他付账,落在了后面,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周然,于是朱璃看向周然,奇怪道:“小轱辘,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

周然今天似乎兴致不高,一点也没有以往的跳脱,闻言就知道朱璃问什么这么问,他就循着声音,看向了文兰和阳光,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来,向着朱璃认真地道:“郎君,我的好郎君,咋们还是不要理会那两个家伙,行吗?一看就是骗吃骗喝的货色,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朱璃似乎执拗了起来,兀自站着不动,认真地道:“小轱辘,你还没有告诉我,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

周然一看朱璃的脸色,就知道这位将军认真了,只见他两只小眼睛,咕噜噜一转,就立刻道:“郎君,江湖救急,就是那两个人要骗你,她们吃饭,却想让你替她们付账,天下哪有这般好事,这明显就是要骗郎君你啊。”

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突然想到了文兰和阳光,刚刚对他说过的话,立刻就一脸严肃地看向周然,认真地道:“骗我,是不是欺负我?”

周然闻言,神情显然也是一愣,他显然没料到,朱璃会问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于是,十分不可思议地点点头,开口道:“郎君说的是,她们骗你,就是欺负你,所以我们不要理她们,还是赶紧回去要紧。”

可是朱璃一听到周然的肯定,就立刻血气上涌,十分严肃地对着周然喝令道:“小轱辘,你去找根绳子来,她们敢欺负我,我就得把她们吊起来,然后揍一顿。”

“对了,再找根鞭子来。”他那望向周然的眼光,十分认真,骇得周然差点以为,这位将军彻底好了。

第三零九章 擒获

朱璃认真的神,给人的感觉,就像曾经那个叱咤沙场、睥睨无敌的无敌统帅一样。狂沙文学网

无论是周然,还是齐妙戈,都没有见识过那样的朱璃,突然见到他这副态势,神怔然、无所适从了起来。

正在此时,刚刚来到近处的荆铭,突然向着周然冷喝一声,肃然道:“周然,难道你想抗命吗?”

“呃”直到这个时候,周然才突然意识道,面对朱璃的吩咐,他竟然发起呆来,是多么不敬的事。

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受重创、神智不全,但他毕竟是一方霸主,无论对方落到什么地步,作为他的麾下,都绝不要怀疑他的命令,这才是良臣本分。

经荆铭提醒,周然再也不敢怠慢了,连忙拱起手来,毅然地道:“诺,属下这就去。”

朱璃吩咐周然去找绳子,还有鞭子,他想干什么,文兰和阳光,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与自己二人有关。

明明刚刚还是一个憨厚、可亲的傻蛋,为什么突然间就给她们、一种泰山将倾般的压抑感呢,这种变化,任她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喂,傻朱璃,你让人拿绳子做什么?”阳光似乎感到了不对劲,不过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朱璃闻言,一脸肃然地望向她们,认真地道:“你们骗我、欺负我,我要将你们吊起来,这可是你们刚刚告诉我的。”

“什么,你为什么要绑我们?”一听朱璃这么说,文兰立刻就像被人踩到脚的猫一样,差点跳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傻蛋,不,那个朱璃,你不认识我们了,我们可是你的小姐姐啊,你怎么会想将我们吊起来呢?”

“对啊,刚刚我们不是聊得很愉快吗,难道你忘记了,是我们教你怎么自保的啊。”阳光也连忙附和道。

“嗯,我没忘记。”朱璃闷闷地应了一句,继而立刻又道:“不是你们说,要是有人敢骗我,欺负我,就让我用绳子将他们吊起来,狠揍一顿的吗?”

“啊”文兰和阳光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继而文兰又一脸焦急地道:“方法是我们教你的不错,可是是让你来对付骗你、欺负你的人的,可不是来对付我们的。”

“是啊,你怎么可能用我们教你的方法,来对付我们呢,真是气死个人。”阳光也一脸抓狂似地附和道。

面对二人的神,朱璃脸色泰然,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小轱辘说,你们两个,一看就是骗吃骗喝的货色,肯定是在骗我,你们骗我,就是欺负我,我当然要将你们吊起来喽。”

“小轱辘?”文兰、阳光,无不迷惑,这个称呼、这个人,她们确实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朱璃再说谁。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奔来一道影,小旋风似的,转眼就来到了众人面前。

两位小娘,打眼望去,只见此人长四尺八寸、面色熏然、形若车轱辘,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捆绳子,当然,还有一根马鞭。

看到此人,不用朱璃指认,文兰和阳光,一眼就确定了,朱璃所说的小

轱辘,应该就是此人,人如其名,还用指认吗?

一旦确定,二人望向周然的目光,瞬间就不善了起来,若是目光能杀人,周然怕是早被被二人凌迟了吧。

怒视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既然“小轱辘”来了,文兰和阳光,正好要问问他,自己姐妹到底哪里欺骗朱璃了。

可是不等她们开口,站在朱璃边的荆铭,就突然眯起双眸,冷然道:“郎君,属下也认为这两个娘子,是在欺骗郎君。”

“郎君英明,这样的小娘,郎君确实该把她们抓起来,然后再吊起来。”

此言一出,文兰和阳光,瞬间肺都要气炸了,她们还没有将周然摆平,这凭空又多出一个指认她们欺骗朱璃的人,她们岂能不抓狂。

只见文兰将心一横,美眸一眯,一抹森寒之意,瞬间就从她的上散发了出。

一位本宫主好欺负吗,一个个都指认我们姐妹,不就是向坑你们一顿发钱吗,至于要吊起来吗,越这么想,她就越生气,越生气她释放的寒意,就越凌厉。

感受到那股冷寒,荆铭双眸之中的幽光,愈发浓郁了起来,他一早就觉得这二人来历不凡,只是不能确定对方目的,所以才忍着没有轻举妄动。

可是这两位小娘太自大了,竟然在吃饭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朱璃询问,就坦诚了来会川的目的,她们说的话,荆铭可是一字不落、全都听在了耳中。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荆铭门清的很,在这会川镇,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名叫朱璃的人,就只有他们将军一人。

如此一来,在荆铭想来,对方显然是冲着朱璃来的;是敌非友,他又岂能不落井下石。

现在,文兰竟然还敢发狠,荆铭哪里还会客气,只听立刻沉声喝道:“郭大路、路长远,给我拿下她们。”

郭大路、路长远闻言,立刻毫不犹豫奔向文兰、阳光二人。

朱璃一行,现在呆在会川的队伍中,荆铭、王冲,显然是最具威望的人。

应郭奇佐、武悼之命,前往川蜀,接应朱璃的鬼卫,几乎倾巢而出,而负责的头领,就是他们二人。

不说以前他们就居高位,现在手握数千精锐鬼武士,谁人敢小视。

更何况,这二人对于朱璃的忠心,大家都看在眼中,钦佩在心;所以连董凝阳、舒贺等人,也愿意以他们马首是瞻。

朱璃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二人,尽皆如影随形,而且一明一暗,从未懈怠过,这份忠勇,让人不佩服也不行。

郭大路兄弟,收到荆铭的命令,直接就冲向了文兰和阳光,尚未靠近两位小娘子,他们就“仓啷”、“仓啷”两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握刀,疾风掠影般地杀上前去。

刀光如练、耀目生寒,携裹着二人一往无前、毫不留的冷意,悍然向着两位娘子,当头劈下;全力一击、一击必杀,正是沙场老卒习惯的杀伐方式。

标准的军人战法,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如果一击不能杀掉敌人,很有可能就会被敌人杀掉,所以,也不能

怪郭大路两兄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迎着二人的刀光,文兰和阳光对视一眼,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只见文兰双手一挥,两把小巧的匕首,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若是有屠夫在此,保证一眼就能认出,文兰使用的兵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两把精致、锋利的剔骨刀,这丫头贪吃,连兵器都十分另类,竟然以剔骨刀做兵器,真是奇葩。

而阳光同样小手一挥,一张帆板似的兵器,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可是看到她的兵器,前冲的郭大路和路长远两兄弟,一个错愕,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

果然是没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阳光的兵器,竟然是一张精美的折叠软凳,这丫头,每天都东奔西走的,还知道给自己带张凳子,而且这张凳子,竟然非比寻常,还是她的武器,真让人无语。

放眼望去,只见郭大路、路长远二人,一刀直劈,尽皆迅捷无匹,深得刀法快、狠、准之要。

可等到他们刀光落尽之时,却突然发现长刀劈空了,文兰和阳光的影,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这突然的变化,让他们不由得愣了一愣。

可正是这一愣之际,上空突然传来了两道犀利的风声,只见文兰、阳光,犹如两只灵巧的雨燕,携裹着飞燕掠水之势,于顷刻之间,就凌空出脚,疾如浮光一般地向他们踢来。

“砰”

“砰”

一击必中,两道黑影,猛地倒飞出。

毫无意外,文兰、阳光虽然年纪尚幼,却系出名师,手自然不弱,显然不是郭大路兄弟,能够应付的。

“蓬”

“蓬”

郭大路、路长远二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随着文兰、阳光的翩然落下,两人轰然砸在了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一招制胜,文兰阳关对视一眼,尽皆欣然不已,美眸盈动间,顾盼生姿。

可是不等她们欢呼雀跃,斜刺里,就突然冲出数十道黑影,黑影持剑,漫天的剑光,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不能视。

这些人,尽皆一黑衣,面罩鬼面,甫一出现,一言不发地,就向文兰和阳光扑杀而去。

这样的场面,两位小娘何曾见过,瞬间就有点麻爪了,小脸骇的苍白,手忙脚乱地开始和黑衣人对战了起来。

鬼卫,九成以上都是来自军中悍卒,因为出类拔萃、兼且修炼天赋较强,才被挑选出来,进行特殊培养的;十余人的冲锋,给人的感觉,就像面对无穷无尽的军阵一般,声势浩dàng)、不死不休。

文兰和阳光二人,本纯良,又不知道下死手;此消彼长之下,二人虽然竭尽全力去抵御和战斗,可是面对悍不畏死、丛出不穷的鬼卫,二人的下场,早已注定。

果然,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两位小娘,终于力有不支,半死不活地累趴在地了,兀自面有不甘地被朱璃捆了起来,继而,刚刚学会干一件事的朱璃,根本就不用其他人帮忙,就将二人给吊在了树上。

第三一零章 无启之木

小巷的一个大柳树上,两个小娘张牙舞爪地乱叫着,显然正是被朱璃吊起来的文兰、和阳光二人。

在两个丫头,娇喝怒斥的乱语中,突然“啪”的一声,有东西从文兰的身上掉了下来。

这道声音,在喝斥怒骂声中,显得十分刺耳,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循着声音,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根枯枝状的漆黑物什,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这不是算命先生说的“万灵胶”吗?

看到此物,根本不用吩咐,周然就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捡了起万灵胶,又立刻跑了回来,将他交给到了朱璃的手中。

这件东西,正是万灵胶,算命老先生曾赠给文兰的有缘之物。

可是,万灵胶无论是在算命老先生手里,还是在文兰和周然手中,就像一件死物一般,毫无灵异之处。

当周然将他交到了朱璃手中,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立刻轰然而出,闪现在他的意识海上。

古色古香的书面,一如旧书一般,古老而典雅。

宏然浩荡的老声,继之而起:“无启之木、生气精华;无启者、无始也;既无始、亦无终,无始无终,是为神物也,纳之于山海,可助山海经持有者,加速恢复。”

这突然的变故,让朱璃猛然一愣。

他的记忆消失,连脑海中藏有山海经的事情,都不曾记得了,现在山海经突然出现,显然让他十分茫然。

似乎山海经,也知道朱璃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等他有所回应,那被朱璃接触到的黑色枯枝状“万灵胶”,瞬间就被星星点点的荧光,氤氲在其中,继而,随着荧光逐渐消失,枯枝状万灵胶,也随之缓缓地消失于朱璃手中。

同一时间,那悬浮在朱璃意识海上的山海经,荧光一闪,就将枯枝状万灵胶,纳入书中。

随着万灵胶消失于书中,朱璃心脏受创的地方,那颗新生的小心脏,逐渐强健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靠近朱璃,就会骇然地听到,他的体内,似乎有一面大鼓,正在被人不停地敲动一般,“咚、咚”有声。

“啊,朱璃你个混蛋,把本宫主吊起来还没完,竟然敢抢我东西,快还给我。”那被吊在大树上的文兰,一见周然将算命先生,赠给她的那根黑色枯枝,交给了朱璃,就立刻大叫了起来,显然更加气愤。

不管那截枯木有没有用,可朱璃这混蛋,将她吊起来,又抢了她的东西,在文兰看来,显然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朱璃大坏蛋,不就想坑你一顿饭吗,竟然把我们吊起来;现在还抢师姐的东西,朱璃你个没良心的,我阳光太看不起你了。”阳光连忙附和。

二人这么一通喧嚣,让原本准备抽她们屁股的朱璃,瞬间就迟疑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抢人东西不好,可是周然将东西交给他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把人家的东西给弄没了,这就让他十分不安了。

处于如此局促不安的状态下,他那那持着马鞭的手,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轮起来了,反而讷讷地向着文兰道:“没了,东西突然就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文兰闻言,一脸不信,不过,她现在一心想让对方,将她和师妹放下来,对于那根鬼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

一见朱璃突然变得局促不安,甚至有点底气不足、畏畏缩缩的样子,文兰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个机会,是个脱身的机会,因此,她连忙乘势要求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朱璃你太卑鄙了,想昧我东西,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你敢让我搜吗?”

“就是、就是,当我们是傻瓜吗,有种将我们放下来,我们自己来找。”阳光也连忙附和道。

请将不如激将,二人显然打着刺激朱璃,最好能激得对方,将自己两人放下来。

朱璃闻言,神情有些惶然,连忙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直到确认真没有后,才长出一口气道:“真没了,我没骗你们,不信,我将你们放下来,你们自己来找吧。”

说着就要上前,解开绳子,将二人放下来。

荆铭看到这一幕,立刻就要出声喝止,可不等他开口,小巷的尽头,就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道厉喝:“混蛋,是谁,是哪个混蛋将小师妹吊起来的,活腻了吗?”

循着声音,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从小巷的尽头,向着这个方向,疾风掠影般地奔来几人。

当先一人,身长七尺开外、如云的漆发飞荡在空中,犹如凌天而下,疏狂金仙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八仙的大师兄,红尘酒客李天府。

其人背负着一个,婴儿大小的酒葫芦,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十分凌厉,犹如两把锋利的长剑,直透身心;那发自内心的震怒、似乎让真个小巷,都突然间压抑了起来。

来着不善,听到声音,无数的鬼卫,瞬间就将朱璃围在了中间,面色凝重地戒备着来人。

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几人就来到了朱璃一伙人的面前,这个时候,朱璃已经将文兰和阳光,从大柳树上,放了下来。

看到来人,文兰和阳光,哪里还记得对朱璃进行搜身啊,只见二人,纵身一跃,犹如雀跃的小燕子一般,欢快地迎向来人,口中还大呼小叫地喊道:“师兄、师姐,你们来了啊,太好了。”

“哈哈哈,师兄、师姐,你们来的太是时候,帮我教训这个傻蛋,他竟然敢将我们吊起来。”

文兰和阳光的速度很快,等荆铭再想阻截她们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朱璃一伙的身边,风一样地飘到了来人的身前。

来人一共四男二女,两个女子的装束,和文兰、阳光一样,皆是身材窈窕、一身黑纱,不同的是,这两个女子,尽皆黑丝蒙面,让人看不到她们的真容。

而四个男子,尽皆一身青衫、大袖翩翩,无一不是高大帅气的俊杰人物。

李天府的左侧,那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背负长剑的男子,就是龙鹄八仙的二师兄,春风剑客弈江南了。

其人凌然而立、孤傲不群,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夺目。

李天府右侧,同样是一名剑客,其人颀长飘然、玉面如玉,正是龙鹄八仙的三师兄,倚剑吟花李孤峰。

如果说弈江南是一把出鞘的剑,那么这李孤峰,就是一把柔软的剑,此剑惜花、温柔似水。

弈江南左边,站着一名魁梧狂霸的男子,此人束发如簇、狂猛如虎,正是龙鹄八仙的四师兄,云隐霸刀盖松涛。

盖松涛高大魁梧,势若狮虎,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煞气凛然、霸绝苍宇。

李孤峰右边,站着的两位女子,正是茯苓药师杨正见、和冷面罗刹李文旖了;二女一个圣洁如莲,一个诡异如魅,光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知道她们,绝对都是不可多得的可人儿。

此时,杨正见、李文旖正分别将文兰和阳光,拉到身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地将两人检查个通透,生恐两个小丫头受了什么伤害似的。

一番检查之后,二女这才放下心来,正好这个时候,李天府的向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杨正见向着李天府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两个丫头,毫发无伤。

得到杨正见的确定,李天府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也淡然了下来,拱手向着荆铭。漠然道:“舍妹虽然贪吃、好玩,但品性尚佳;李某自信,她们绝不会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知她们怎么得罪了诸位,竟然被你们吊到了树上,李某希望,阁下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哼哼。”

文兰、阳光,虽然年幼,可在整个龙鹄m,她们却是当之无愧的小公主,众多师兄师姐,全都将她们棒在手心,小心呵护,。

可是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两位小公主,被人吊在了树上,心中岂能不怒。

不等荆铭回答,朱璃就排开众人,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根本就无视李天府的质问,径直望向文兰和阳光,好奇地道:“两位小姐姐,你们怎么不搜了?”

“真不搜了吗,是你们自己不搜的,可不是我骗你们的哦,不搜我就走了。”一言即出,朱璃就立刻想要离去。

可是不等他抬脚,盖松涛就立刻冲着他喝道:“小子,你不能走,我刚刚亲眼看到,就是你拿着鞭子,站在树底下的,你当时想干嘛,是不是想对我们小师妹不利啊?”

龙鹄八仙,盖松涛最是狂猛霸气,随着他的开口,朱璃就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狂暴的愤然之气,怒涛激浪般地向他涌来。

这股气息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抬起头,不善地看向盖松涛,坦然道:“我拿着鞭子,本来就是要揍她们一顿的,这可是她们教我的啊。”

“混蛋,朱璃,我教你的那些,是让你去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可你却将它用在了我们身上,真是气死我了?”文兰闻言,一脸憋屈,小脸涨红地愤然道。

“就是,朱璃,你太混蛋了,我们好心告诉你那些,是让你对付坏人,你却用来对付我们,真没良心。”阳光同样憋屈地开口道。

两位娘子,一唱一和,李天府、盖松涛等人,别的或许没听清楚,可“朱璃”两个字,倒是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闻听朱璃之名,龙鹄八仙,数道目光,突然齐刷刷地望向了朱璃,气氛仿佛就在这一刻,瞬间凝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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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一章 刀剑争辉

山海横流第三一一章刀剑争辉面对龙鹄宮等人的目光,朱璃恍若未见。

被盖松涛拦下之后,他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倏然腾起了一抹茫然。

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茫然之后,他那天真懵懂的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清明了很多。

无启之木,被山海经淬炼后,立刻就将第一波生气精华,反馈给了他;类似滋补之类的灵物,第一次服用的效果最佳,生气之精也不例外。

朱璃的身体,吸收了这波生命精华,立刻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的心智,在短短的一瞬间,从原本相当于两、三岁幼子的心智,瞬间就成长了起来,现在他的心智,已经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心智了,眼神自然就清明了很多。

无启之木,确实不愧神物;传说,无启国的国民数量,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国民人数几乎恒定,这诡异的现象,就连后世的很多学者,都苦思不解。

无启之木,乃是无启国特有的神木,国内百姓,每当即将大去时,只要手持无启之木,就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垂垂老矣的生命,立刻就如枯木逢春一样,幡然一新,返老还童,从而得以继续存活下去。

山海经收纳无启之木,淬炼出生命精气,反馈给朱璃,让朱璃的心智,一瞬间,就成长到,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心智了。

六、七岁的孩子,已经稍谙人事了,对于外人的目光,也有了自己的辨识。

面对着龙鹄宫这些人的目光,尤其是后来的六位,他们看向朱璃的眼神,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就是朱璃,怀化大将军朱璃?”盖松涛虎眸一瞪,抱刀上前,神情狐疑地望向朱璃,直接问道。

只是不待朱璃回应,四下里,无数的鬼卫,就突然扬起手中的袖弩,一言不发地就对准了,龙鹄宮的所有人。

这些鬼卫,受命前来保护朱璃,任何有可能带给朱璃伤害的人,他们都会视为威胁。

不仅是簇拥着朱璃的鬼卫,用袖弩瞄准了龙鹄宮八人,那些隐在暗中,房檐上、旮旯处的鬼卫,同一时间,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盖松涛话音未落,龙鹄宮八人,立刻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那种如芒在背的威胁,几乎无处不在。

感受到了这一切,李天府眉头紧皱,心中暗忖道,身为北疆霸主,朱璃怎么可能是一个傻乎乎的青年呢?

文兰和阳光刚刚提到朱璃时,他们还真以为这个青年就是朱璃,无论是对方的年纪和样貌,还是他身边的护卫阵仗,无不说明这个青年,身份显赫,必非常人。

可是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以及听了文兰和阳光,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向两位师姐,讲述了整个事情经过,李天府等人,又逐渐怀疑了起来。

一旦有了怀疑,作为龙鹄宮的大师兄,李天府就不得不审时度势了。

守卫朱璃的人手绝对不少,无论是在明处,还是在暗处。

一旦他们对朱璃动手,必然会让对方,不顾一切的释放弩箭,乱箭之下,李天府也不能保证,自己师兄妹八人,人人都能全身而退。

在不确定朱璃身份真假的

情况下,师命固然难违,但是让师兄妹几人,全都处于危险之中,也绝非智者所为。

一念至此,李天府已经有了隐退之心;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却突然扬起头来,寸步不让地望向盖松涛,铿然道:“是又怎么样,想打架吗?”

初生牛犊不畏虎,怕字怎么写,他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吧;盖松涛霸气凛然,在他六、七岁的心智中,是决不允许自己被人吓毛的。

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一个倔强的乡间小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坚强,根本不允许自己,被被别人吓倒。

可不要忘记,朱璃的身体,可是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了,再加上他竟敢顶撞盖松涛,看在这位四师兄的眼中,就让他十分不悦起来。

盖松涛,一柄霸刀闯江湖,生死几度、罹难几何,在如今的大唐天下,他竟能悍然地闯出了,云隐霸刀的威名,可见其人绝对不凡。

可是,如此不凡的人物,却在一个边疆小镇,被一个傻小子给顶撞了,他心中岂能自在。

“小子,对待前辈客气点;虽然你的属下很多,看起来也挺唬人,可若是动起手来,像你这样的野小子,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拍死十几个。”盖松涛眯着眼睛,冷眼望着朱璃,稍显郁闷地教训道。

“放肆。”面对盖松涛的训斥,朱璃尚未回应,一旁的荆铭倒是火了。

以朱璃往日的武道造诣,即便放在整个大唐天下,胆敢狂言一巴掌拍死朱璃的,就连天下五仙那样的人物,也不敢吧。

“你是何等人物,也敢大言不惭,我家郎君,若不是遭受重创,就凭你,给我家郎君提鞋都不配。”荆铭冷睨着盖松涛,冷然犀利的反诘道。

循着声音,盖松涛望向了荆铭,一双虎目之中,隐有狂暴的怒焰,在不断蒸腾。

荆铭给予盖松涛的感觉,就像一条隐藏在漆夜中的毒蛇似的,不但阴森、可怖,还隐有狠毒、悍不畏死之感,这样的人,一般都不是善茬。

盖松涛无意招惹对方,可不代表他怕对方,既然对方找上了他,而且还是如此不客气,他又岂能不怒。

只见他针锋相对地怒视着荆铭,冷然道:“你又是哪位,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吗?哼,我给这傻子提鞋都不配,那你不妨过来试试,我盖松涛到底配不配。”

荆铭闻言,毫不迟疑,立刻就走到了朱璃的身前,将他挡在了身后,双眸同样虚眯起来,针锋相对地逼视着盖松涛,冷漠道:“我还真想试试,你这蠢货,到底有几斤几两,竟敢训斥我家郎君。”

荆铭一言未尽,双方之间的形势,更加紧张,剑拔弩张,大有风雨欲来之态。

盖松涛侮辱了朱璃,荆铭身为朱璃的臣子,他岂能坐视,他要光明正大地击溃对方,为朱璃找回场子。

面对荆铭的不屑、怒斥,盖松涛冷冷地看了对方眼,不再多言,高手证明自己,从来不在口角之争,手底下见真章,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二人对峙,势在必行,一刀、一剑,必然齐鸣。

剑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霸。

荆铭用剑,盖松涛用刀,君、霸相争,刀剑未鸣,气势已轰



一时之间,奕记烧烤店前的空地上,风,似乎更加狂猛了起来;狂风之下,地上的落叶、枯枝,瑟瑟而动,似有碎石瓦砾,也跟着震颤不停。

突然,盖松涛虎眸一凝,大喝一声:“刀乃勇者之兵,刀出无回、刀出无悔。”

言未尽,众人突然感觉一道撕裂天地的银光,倏然飙射而出。

银光极亮,好似黎明前,那分开天地、分开昼夜的曦芒,一刀极尽耀眼,放眼天地一片银白。

刀出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除了那一抹,明亮到极处的银芒之外,万物不存,时间凝滞。

刀光极耀,挥刀极快,快到刀身脱离刀鞘的一瞬间,就已来到了荆铭的头顶上方。

简单的一式拔刀斩,显露出来的威势,盖松涛就不愧霸刀之名。

毫无疑问,盖松涛的刀道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尽的高度,放眼整个天下,能够在刀道的造诣上,和他相提并论的,恐怕还真没有几个。

可是他快,荆铭也不慢。

曾记否,富平城中,有一壮士割肉喂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荆铭。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璃一直对他信任有加,至孝之人,即便坏,也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在朱璃得到七杀剑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交给了荆铭。

这四、五年来,为了回馈朱璃的信任,荆铭一直勤练不辍,现如今,七杀剑早已被他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几乎就在盖松涛,一刀出鞘的刹那,荆铭的长剑,也悍然挥出。

剑出如水,好似一泓清澈生潋的秋水,秋水落天,水幕天华。

刀光耀眼,长剑肃杀,带动着周围的气温,都突然下降了十来度。

七杀剑,乃是杀剑,剑出必杀、不杀不归。

“当”

刀若极光、剑若惊鸿,刀剑相击,脆响有声。

湍急的气流,尚未来得及肆虐而出,二人就已一触即走。

观战的众人,长发激荡、衣袂乱舞;杨正见、李文旖二人,还突然抬起玉手,按在了自己的面纱上,防止面纱,被这骤然激起的狂风,给掀飞了。

风更急,影繁芜。

在那繁芜的身影中,长刀呼啸、利剑横空,只见二人身影如龙、刀剑如梭,围观之人,鲜有人能够看清他们的招式。

“当、当、当”

密集的碰撞声,鼓荡得人耳酥麻。

二人从平地上打到房顶上,继而又从房顶打到了半空中。

松涛如刀、荆铭如剑,刀剑争辉,龙争虎斗;不说他们出招的威力有多大,光是二人展示的身法、速度,都让九成九的人,望尘莫及。

围观的众人,能够凝神细看的,只有有限几人,但在这有限的几人中,朱璃赫然就是其中一个。

他虽然心智不全,可是他的眼力还在。

胸口重创,让他遗忘了很多事情,就连武悼教给他的刀法、矛法,也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可经年对武艺的锤炼,从而形成的武道本能还在,那高人一等的眼力、以及曾经参悟心得,也早已化作他天赋的一部分。

第三一二章 一刀放倒

山海横流第三一二章一刀放倒朱璃的心智,现在已经相当于六、七岁的小孩了,六、七岁的孩子,若是放在后世,他们都会干些什么呢?

小女孩会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偷偷地擦上浓厚的唇膏,疯丫头一般地跑出去,到处乱吓人;小男孩会用白开水,掺混着一些白砂糖,装得满满的一大瓶,然后,就提着自制“甜酒”,到处找人,称兄道弟、豪饮如牛。

不知不觉地,就开始了模仿外界的见闻,正是这个阶段孩子的天性。

看清了激斗二人的招式,朱璃也开始观摩、学习了起来,由于天赋异禀,他甚至还向更深的方向,探索了起来。

遗忘过去的一切,心若白纸,打破旧有的桎梏,正是他破茧重生的最佳时机。

长刀霹雳、利剑破空。

盖松涛、荆铭二人,犹如关二爷碰到了张三哥,战得天地失色、小巷轰鸣。

能看清二人出招的众人,无不颔首不已,惊叹不断。

“四师弟霸刀绝伦,渐有入玄之兆,师尊他老人家的刀道,终于后继有人了!”李天府猛地从背后,摘下了酒葫芦,狂饮一口后,一脸欣慰地感慨道。

“师兄慧眼如炬,四师弟勇猛精进,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李孤峰连声附和道。

站在边上,孤傲锋锐的弈江南闻言,冷冷地横了李孤峰一眼,严肃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修为若是再不长进,被四师弟追着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朱璃凝神观摩之际,一道车轱辘似的身影,一脸担忧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人正是周然,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拉了拉朱璃的衣角,贼眉鼠眼地建议道:“郎君,以属下来看,对方只出一人,就能和我们最厉害的荆将军,打得不相上下,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对方还有五人没出手,想来都很厉害!”

“对了,就是那两个小丫头,也不简单,若是对方一拥而上,郎君只怕就危险了。”

听到声音,朱璃转头看了周然一眼,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仗义地道:“小轱辘,不要怕,打架你虽然不行,可是你跑的快啊;等下,若是他们一起上,我来断后,你快点跑就行了。”

这种仗义之言,听得周然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叫我打架不行,却跑的快。

这是人话吗,若朱璃不是他的主君,周然真想直接拍桌子翻脸,他是那种,看着主君拼命,自己逃命的人吗?

再说了,朱璃要是断后,在场的鬼卫、以及周然等人,还不得全都要跟着他一起拼命。

可朱璃是他的主君,却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周然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周然愁眉不展之际,天空中,一道银光,犹如割开天地的极光一般,带着一抹鲜艳的殷红,消逝在茫茫的虚空中。

“哼”

一声沉闷的痛哼声,随之传出,两道身影当即飘落,正是盖松涛与荆铭二人。

盖松涛长刀归鞘,霸气依然,一脸傲然地矗立在龙鹄宫众人之前,虎眸睥睨,一时风头无两。

再看荆铭,只见此

时的他,左手伸出,捂着自己的右臂,透过左手指间的缝隙,猩红的鲜血,蔓溢而出、涔涔而下。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却没有继续拼死一战,因为他知道,他败了,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他的一条右臂,早就保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周然一脸惨然,他们明面上的几人,全都指望荆铭来撑场面的,现在连荆铭都被人打伤了,他岂能不揪心。

“哼。”二人甫一落定,就听盖松涛冷哼一声,伸手指向朱璃,傲然地望着荆铭道:“小子,你的剑法不错,可惜力道差了点,你现在知道,我盖松涛有没有资格,训斥这个小子了吧?”

“哼”荆铭同样冷哼一声,目光沉毅而坚定地道:“即便阁下一刀杀了我荆铭,我也不会认为,你有训斥我家郎君的资格。”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仓啷”一声,一刀银光飙射而出,继而就是一道兵器出鞘的声音,突然从荆铭的身后传了出来。

不等荆铭回头去看,怎么回事,一只大手,瞬间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继而就是一股大力,从那只手上涌来,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后面。

原来是朱璃,一看荆铭受伤流血了,二话不说,就猛地从周然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刀,将荆铭拽到了他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就见朱璃长刀一挥,直指盖松涛,愤然道:“你竟敢伤了荆铭大兄,我今天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朱璃的突然愤起,不但盖松涛呆住了,就连荆铭也呆住了。

荆铭一愣之后,就立刻急切道:“郎君,不可!”

“属下无能,让郎君担心,属下罪无可恕,还请郎君千万不要冲动啊。”

朱璃闻言,恍若未觉,依然固执地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大狗熊,他竟敢砍伤你,我一定要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朱璃语气决然,气势汹汹,显然动了护犊子的心性,在他看来,自己人被人给伤了,自己岂能坐视。

这边的主仆二人,上演一出苦苦劝谏的戏码;那边闻听朱璃之言的盖松涛,神情却突然就变得玩味了起来。

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天府,发现大师兄李天府,正好微不可察地向他点了点头,接到大师兄的示意,盖松涛又岂能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很显然,李天府,想让盖松涛,前去试探一下朱璃。

虽然他们已对于朱璃身份有了怀疑,但无论如何怀疑,也不如出手一探,来的确切。

朱璃和盖松涛,一个一往无前,一个半推半就,很快二人就对峙了起来。

二人照面,朱璃根本一句废话都没有,挥刀就砍,这一刀平平无奇,犹如一名莽汉打柴,那凌空挥动的斧头。

看到对方这样的动作,盖松涛的眼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不屑,甚至,更多的还是对自己、以及大师兄的疑神疑鬼的态度,感到啼笑皆非;这就是个傻了的莽汉啊,怎么可能是大将军朱璃呢?

对于这样的招式,盖松涛懒懒地,提不起一丝兴趣。

可是,他的这种懒洋洋的态度,刚刚发自由心,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神色就豁

然大变了起来。

只见朱璃那原本平平淡淡的一刀,突然衍化出无数刀幕,层层叠叠、狂涌无尽;那炫耀而出的刀幕,更似巨浪滔天、澎湃不休。

以朱璃现在的心性,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自己以前领悟的暴刺连击,给融进了刀势之中,在他而言,出刀砍人,当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来了。

暴刺连击,早已化为他的本能,不知不觉间,他就用了出来。

看在外人眼中,只见银光漫天、极光耀眼,那无穷无尽的光幕,排山倒海般地,向着神情错愕、一脸铁青的盖松涛,狂落而下。

李天府、弈江南、李孤峰、杨正见、李文旖五人,尽是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招的虚实,这样的招式,显然是一个人,将速度爆发到极限,瞬间狂劈出无数刀,才给人造成的错觉。

看破之下,五人无不骇然,这哪里是痴傻青年啊,这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绝世高手啊;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在看看他们的那位二货师弟在干什么,他竟然还漫不经心,提不起兴趣,这不是找死吗?

“不好。”李天府一声厉喝,身影瞬间窜出,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再看盖松涛,错愕之后,就是火烧屁股似的疯狂拼命,只见他连偷看尼姑洗澡的精力,都提了起来,一把长刀瞬间被他挥洒得,泼墨不进,倾雨不落,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当、当、当”

什么叫绵绵不绝,什么叫声声不息,什么叫狂风骤雨?

这就是,只要看到朱璃挥刀狂砍的一幕,即便文盲,也终于明白了这些成语的意义。

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谁都没看清朱璃到底砍出了多少刀;半个呼吸的时间,谁都想不出,盖松涛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辛。

众人只看到,漫天银光奔腾不息;众人只看到,漫天极光狂烁不停。

当声音骤歇之际,众人又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犹如抛飞的破麻袋一般,“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激起无尽的烟尘。

大地轰鸣、小巷摇曳,这番动静,一点都不亚于三到四级的地震。

当灰尘散尽,众人再次放眼望去,只见盖松涛满脸苍白地躺在了地上,整个人虚弱得犹如生完孩子的女子一般,奄奄一息,好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那望向朱璃的眼神,愤然中带着一丝不甘;懊悔中带着一抹震撼,种种复杂的感情,夹杂在一起,形成那抑郁难明、幽怨非常的神情,望之让人心痛不已。

谁能想到,一个傻乎乎的青年,骤然间就能爆发出如此犀利、如此狂暴的攻击?

盖松涛没想到,所以他躺在了地上,虽然他挡住了朱璃的所有攻击,但他也被震成了内伤。

永远不要忘记,朱璃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和力量,放眼天下,能在这两方面都超过他的,朱璃只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千古第二李存孝。

李天府上前,将盖松涛揽了怀中;龙鹄八仙的老三李孤峰,在同一时间,一脸凝重地抱剑上前,满脸肃然地走向了朱璃。

第三一三章 倚剑吟花

山海横流第三一三章倚剑吟花盖松涛弱吗?

谁敢说他弱,不过,他遇到一个比他更猛的人。

倏忽大意,加上朱璃的凶悍,这才是导致他一招秒败的真正原因。

李孤峰,神情凝重,一个挥手之间、就能让盖松涛应接不暇的人,他又岂能小视。

龙鹄八仙,老三、老四,年纪相仿,尽皆都是二十二、三岁左右。

李孤峰之所以排在盖松涛上面,是由加入师门的顺序决定的,再加上李孤峰的兵器,是软剑,乃是奇门兵器,占据诡异的便宜,本领自然要比盖松涛,略高一丝。

盖松涛的下场,李孤峰看在眼中,他比盖松涛强不了多少,自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一见对方又有人出场,朱璃抬头望了过去,面对李孤峰,他无惧无畏地道:“你也想和我打架吗?”

“嗯,你们是一伙的,大笨熊打了荆铭大兄,我就揍了他;现在我揍了大笨熊,你也想揍我,是不是啊?”一语问完,不等李孤峰回应,他就接着道:“想揍我,那就来吧,我可不怕你。”

朱璃的言行,形若顽童,可看在李孤峰的眼中,一点都不滑稽。

能一招秒败盖松涛人,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他是个傻子;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傻子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身手的。

李孤峰是个正常人,所以他也不认为朱璃是个傻子;在他看来,朱璃多半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一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人,能不阴险吗?

李孤峰径直走向朱璃,来意昭然,他是来为盖松涛找回场子的。

倚剑吟花李孤峰,其人仗剑花丛、游戏红尘,本人却是一个极其专情的人,虽然外表玩世不恭,却是一个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的良家小郎君。

此生,他只爱一人,那人就是他的师妹,茯苓药师杨正见。

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就免不了仗剑江湖。

龙鹄八仙,除了最小的两个小迷糊,其他人几乎个个身经百战、历经生死,他们现在还能雄赳赳、气昂昂地活着,还要多亏了杨正见这位娘子。

素手佛心、生性善良的杨正见,乃是龙鹄宮最醉人的一道风景。

女中行大,如姊如母的她,几乎一手带大了其他三个丫头。

每每师兄们受了伤,她都要细心的呵护、体贴的照顾。

这样的女子,任你男儿万丈豪情、钢胆雄心,也会融化在她的似水温柔中吧。

弈江南迷失了,一往情深;李孤峰迷失了,陷得很深;盖松涛迷失了,倾情无悔。

同门师兄弟,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三人,谁不知道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呢?

亲如手足的三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苦恼是必然的。

所以,弈江南寄情于剑、李孤峰佯狂不羁、盖松涛倾神于战,整个龙鹄宮,或许也只有品味独特的大师兄,以及不谙世事的两小幺,活的最潇洒吧。

毫无疑问,滥情人一抓一大把,痴情人凤毛麟角,可在龙鹄宫,一下就出现了好几个。

痴情之人,必有专注之技,本性专注,一技突彰。

李孤峰用情极深,形若佯狂不羁,实则借狂消愁;如此痴情之人,自然也有一

手独领风骚的剑技,他的剑技,名曰斩百雨。

相思如暮雨,丝丝皆沉郁;一剑雨中挥,百斩依如狱。

爱的痴狂、爱的痛苦,斩不断、理还乱,才早就了人们眼中,现在的李孤峰。

李孤峰走向朱璃的脚步,沉稳而轻缓,望着一刀在手,无惧无畏的朱璃,他淡然拔剑,剑出如电,挥乱莫名雨。

如果说盖松涛,走的是刚猛无铸、横刀戮天的路子;那么李孤峰走的,就是似水轻柔、我意缠绵的路子。

银光掠天,犹如银龙经空,流光一瞬,刹那芳华。

看在外人的眼中,那刺出的长剑,好似圣洁的情丝,在矢志不渝地,向着恋人的心口,缠绕而去。

白练温柔,带着浓郁的相思、带着苦闷的沉郁、带着欲化银剑为慧剑的决然,剑出即至,直指朱璃喉咙。

面对这绝世缠绵的一剑,朱璃恍若未觉。

未遭重创之前的朱璃,一身武艺几近入玄。

重创之后,虽然他忘记了所有的招式,却潜移默化地,将之化为了自己的本能。

李孤峰软剑虽快,朱璃的长刀更快,快得好像,本来就放在那里似的,对于李孤峰的攻击,长刀已经等候多时了。

“当”

刀剑相交,脆响骤然,却一招未尽。

普通的剑客,他们的招式都是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等为主。

可软剑不同,软剑侧重于割、崩、抽、缠,却几乎放弃了砍、刺。

李孤峰急速一招,看似平常,却是他的三大杀招之一,一剑双杀。

兵器相交,软剑攻势未尽,突然弯曲如鞭,犹如神龙曳尾一般,晴天霹雳般地抽向了朱璃的后颈。

望着这惊骇的一幕,能看清李孤峰动作的荆铭,惊得立刻疾呼道:“小”

只是声音未尽,眼前的一幕,就让他将“心”字,生生咽在了肚子里。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听到颈后风声的朱璃,神情淡然,只见他手中的长刀,贴着李孤峰的软剑,猛擦而下。

众人只见一道极光,犹如刷过天空的横闪一般,从李孤峰软剑的中部,径直向着剑尖的位置,疾掠而下。

李孤峰一剑双杀的杀招,碰到了朱璃,瞬间就变成了一剑一杀。

因为,就在软剑刚刚弯曲,甩起未竟的瞬间,朱璃硬是一刀疾掠,将其给捋直了,曳尾之杀,顷刻消失。

朱璃破解李孤峰一剑双杀的方式,让列位高手瞠目结舌,这样的破解之道,超越极限的速度,是不可或缺的。

简单、直接,却有十分好用。

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现在知道了,却不适合他们。

顷刻之间,就能想到这种方法,化解李孤峰的绝杀,这不仅仅是智慧,还必须拥有让人咂舌不已的战斗天赋。

李天府不禁暗叹,此人天生就是为战而生的天才啊。

再看场中的朱璃,顺势一刀捋直了李孤峰的软剑,突然脚下急拧,疾如电钻,挥刀就向李孤峰当头劈下。

就连李孤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仗以成名的三大杀招的第一

招,竟然就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破解了。

一愣之下,先机顿失。

长刀劈天、平平无奇,极光倏忽、翻江倒海,刀耀九霄、光寒滔天。

看在众人眼中,朱璃的一刀,犹如大潮狂涌时的巨浪一般,排山倒海般地,向着李孤峰淹没而去。

又是那招,李孤峰神色一凛,就是这急速挥砍的一招,让他的四师弟盖松涛,瞬间秒败的,一看这势头,李孤峰立刻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他信手挥动软剑,剑若银龙、龙游四方,四海八方,密云不雨。

“当、当、当”

细密如倒豆、骤急如狂雨,一连串细密连绵的兵器碰撞声,不停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震得众人头皮发麻、鸡皮突起。

风狂涌,影狂闪。

飞沙走石、眼花缭乱之后,就见两道身影,倏然分开。

朱璃长刀横胸,一脸泰然;而朱璃对面的李孤峰,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朱璃一记长刀版暴刺连击,李孤峰接是接了下来。

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死神,来了一次擦肩而过。

那孤舟浮海般的感觉,那种身不由己般的无奈,那种绝境求生般的艰难,他统统感受了一遍,若是可能,他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太可怕了。

既然不想尝试那种感觉,那么只有主动出击,让敌人没有反击的机会。

一念萌生,两道身影乍分又聚。

只见飞窜中的李孤峰,一剑如雾,剑衍百花,一时之间,众人似乎感觉到,自己来到了鸟语花香、千娇百媚的国度,个个身心舒畅、流连忘返。

这正是李孤峰,仗之以名震天下的绝技,倚剑吟花。

自古以来,温柔乡、英雄冢,家有美妾、折寿十年,个中蕴意,不言自明。

李孤峰恣意红尘、百花望尽,剑造众香、衍化千红。

这种仙境般的图景,这种温柔堆中的气息,但凡触动对方的一丝心境,那人就休想逃脱,一剑殒命的下场。

可惜,他选错人了。

不说朱璃,原本就是坚毅之人,李孤峰这一招可以迷惑大多数男子,却不一定对他有用。

更何况,如今的朱璃,心智犹如六、七岁的小孩子,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来说,美景、佳人,又怎敌他,人前来疯呢?

男人,是天生的猎人,正常的男性,天生就崇尚力量,崇尚征服,在他们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时,这种表现。更加淋漓尽致。

美景、美色,佳人、妖姬,对现在的朱璃来说,还不如打倒对手,赢得众人的赞赏,来得吸引。

可怜的李孤峰,大好剑技,白耍了,对朱璃使用这样的剑技,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只见朱璃双眸晶亮,一片清明,天赋使然之下,一眼就看破了温柔乡中的,那隐匿不发的夺命一剑。

只见他双眸一亮,纵身如鹏、出刀如虹,不偏不倚,劈天一刀,正中李孤峰藏藏掖掖的隐匿一剑。

“当”

一声脆响,朱璃一刀荡开李孤峰的蓄意一剑,继而,立刻顺势挥刀,一刀擎天,好似泰山倾塌般地砍向李孤峰。

第三一四章 春风剑客

古有通天巨木,名曰建木,扎根大地,上达九天。狂沙文学网

朱璃擎天一刀,好似抡起整株建木,舞碎苍穹、崩碎九天;疾如霹雳、势若塌天。

风云涌动、苍天雪染,崩山九击第一式,悍然发动。

一刀挥出,带动出的声势,让整个小巷,瞬间就黯淡这,银光漫天之中。

狂风怒啸,桌椅翻飞。

无数鬼卫,鞠腰如弓,甚至有普通人,想要移动一下,都要贴着墙壁,双手交替,抹墙而动。

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不知恤留力,朱璃一刀狂劈,倾尽全力,声势如滔天。

面对如此声势的悍然一击,站在一侧观战的李天府和弈江南,眼角不由自主地,就抽动了一下,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李孤峰为他们的师弟,他们自然了解对方的况,李孤峰修炼软剑,其擅长的绝对不是力道,诡、突之变,才是他最拿手的。

可是此刻,由于绝招被破,李孤峰错失先手,让朱璃逮到了空子,悍然向其倾力猛砸,显然是要和他硬拼力量。

这一幕,绝不是李天府和弈江南愿意看到的,可是他们能插手阻止吗?

显然不能,能不能抗下,如此声势滔天的一击,就要看李孤峰自己了。

为当事人的李孤峰,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就只好横剑急拦。

“当”

刀剑相撞,激流乱窜,飞沙走石,激起无数烟尘。

沙雾中,一道银光骤然颠起,好似一道破开沧海的银芒,突兀飞扬,又迅疾落下。

崩山九击,绵延不绝,一招颠起,一招又落。

“当”

又是一次,势大力沉的碰撞,空间震颤、气dàng)四方。

再次硬接了朱璃悍然的一刀,李孤峰神,惊疑不定了起来,因为这第二击,似乎比第一击更具威力了。

他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朱璃刚才留了力,带着这抹惊疑,朱璃的第三击,倏忽又至,快如霹雳。

“当”

刀剑相击,天地一颤,狂风疾掠、狂沙纷扬。

再次感受这第三刀的威力,李孤峰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朱璃倾力轰击,绝对不是顺势而为,而是来自于一种武技的施展;因为这第三击的威力,足足是第一击的两倍还多。

一触之下,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生疼。

可是他推测出了真相又如何?

他的速度比起朱璃稍逊一筹,即便他不想和对方硬抗,现在也只怕也由不得他了。

继第三刀之后,朱璃的第四刀接踵又至。

“当”

再受一击,李孤峰的面色,猛地一阵苍白,嘴角瞬间就溢出一道血线;猩红的鲜血,流淌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显得十分刺眼和冷艳。

李孤峰口角溢血,显然受到了重创,弈江南瞥眼看到,二话不说,就立刻飞纵而起。

一影如光,一剑如电,剑出惊鸿、天地同。

风剑客弈江南,剑出回百花鲜;不问伊人心何在,此心隽永矢志坚。

龙鹄八仙,盖松涛修炼的是愤懑霸道之刀;李孤峰修炼的是相思缠绵之剑;而弈江南的剑,是回大地、暖入心扉的剑,此剑永恒,比金坚。

为龙鹄八仙的老二,弈江南的修为,超出了两位师弟不知多少,虽未入玄,却算半步通玄了。

如此高手,倾力疾掠,飞掠如光,一剑如练,不可谓不快。

可是他快,朱璃也不慢,毕竟弈江南和朱璃二人,还有一段距离,在弈江南飞纵疾掠之际,朱璃崩的天九击第五刀,已然落下。

“当”

一声轰鸣,大地一颤,天地空间,都伴随着这一刀的落下,好像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清脆的刀剑交击声中,一道影,犹如炮弹一般地倒飞出;伴随着“哇”一声痛呼,一道冷艳、急促的血溅,喷而出。

血洒长空,漫天殷雨。

一看到倒而出的影,继弈江南之后,李天府也猛地腾空而起,双手伸出,径直接向了那道影,根本不用想,那人一定就是他的师弟。

而飙飞在空中的弈江南,听到背后的风声,心知大师兄出手相接,就更加心无旁骛了,只见他长剑斜指,刺破万重空间,狠辣无比地直取朱璃喉咙。

回温剑,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光寒天地刃。

弈江南显然火了,师弟倒飞飙血,可见受创之重。

刺剑冰冷,萧萧肃杀。

一剑光寒,天地同秋,秋逆转,也是弈江南心境的彰显。

风皱起,卷起无边狂沙,弈江南剑眉飙起、星眸凝霜,携裹着无边霜秋,带动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要一剑绝杀。

剑未至,透体的寒意,就激得朱璃,一阵皱眉。

在他想来,对方似乎没完没了啊,揍了一个,又来一个,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揍,还是喜欢被揍?

这个深奥的问题,以他现在的心智,是绝对想不明白的。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揍下去吧。

长刀再起,银光满天,劈开萧冷的霜秋,直接硬撼绝命一剑。

“当”

激烈的碰撞,带起澎湃的气流,迫使无数的观战者,连连后退,更有甚者,仰即倒,根本就承受不住,二人激烈碰撞,激起的风势。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弈江南,脸色一凛,长剑再挥,一道极光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剑啸九霄;极光逆转,飞流而下,仿若神怒击雷、降罪世人。

去若雷霆、来如陨星。

落剑如流星,携裹着落天之势,飞刺而下,试问天下,谁人能挡?

就连李天府都不知道,弈江南还有这等无匹的绝招;不是弈江南,有意要隐瞒自己的大师兄的,而是自从这一招领悟出来后,见过这一招的人,都被此剑,送进了地府幽冥。

如果说弈江南第一剑,是绝杀一剑;那么这一剑,就是拼命之剑。

人剑合一、人剑一命,不伤敌,就伤己。

四师弟被朱璃重创,接着老三也被朱璃打得吐血,事到如今,朱璃的份,还用怀疑吗?

现在,在他想来,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为伤他师弟,付出代价;此剑拼命,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朱璃毙于剑下。

朱璃心智虽然幼稚,但也知道一招的犀利。

可是天不服输的他,遇强更强,立刻挥刀自守、形若磐石。

“当”

一声轰鸣,大地摇曳,狂风如

浪,席卷四面八方,周围数米距离,早已无人可立。

弈江南落天一剑,被朱璃横刀硬抗,悍然接下。

代价就是他的双臂,突然出现了一丝颤抖,整个躯,都突然趴伏在地,好似被那落天一剑,彻底击倒。

虽倒不伤,弈江南岂能罢休。

一击未果,只见他借力dàng)起,霹雳经天、电闪而下,落天一剑,势若流星,继续电击而下。

“当、当、当”

弈江南的落天一剑,不断飞落,而朱璃不知为何,几乎每次都选择了硬抗下来。

大地不断轰鸣,犹如连绵不断的地震一般。

疯狂的气流,肆意狂虐,周围的房屋,落瓦无数。

若是有人俯瞰整个小镇,就会发现,不断有镇民,从房中飞窜而出,一脸骇然地望向震动之源,奕记烧烤所在的那条小巷。

观战人中,龙鹄宫几人,一看二师兄如此生猛,压得朱璃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就大为解气,雀跃无比。

而朱璃一方众人,无不面色沉凝,荆铭更是额上冒汗,颤如波;就连一直隐藏在暗中的王冲,也不由自主地窜了出来,主君拼命,麾下岂能不忧。

可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朱璃,就会发现,这位长七尺开外的郎君,虽然好像勉力抵挡的样子,却神态自若,几乎每一次对撞后,他的躯就紧绷上一丝。

为什么会如此呢?

若有了解朱璃的人,就会知道,他,是在蓄力。

不错,就是在蓄力。

积蓄、凝练、压缩,寻求爆发的一刹。

火山爆发、势冲苍穹,无物不摧、势不可挡,朱璃蓄力,就是为了凝聚,那无坚不摧的一击。

弈江南,上窜下刺,每一次都能让朱璃的内息、暗劲积蓄上一丝、凝练上一点、压缩上一缕;同一时间,也会让他的憋屈、怒气、不甘更加强烈一点。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绪内蕴,尽在悄然的酝酿中。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弈江南整整狂刺了半个时辰,朱璃看似岌岌可危,却一直屹立不倒,犹如坚强的小草一般,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快乐成长。

这般形,就连弈江南这个揍人的人,都有点火大了。

犟脾气一上来,他就暗啐一句,娘的,我就不信你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可是这个想法刚刚萌生,他的脸色就变了,同时变色的,还有一只观战的李天府,他其实一只在疑惑,朱璃的速度那么快,为什么不选择躲避呢,却一直和二师弟硬碰硬,难道他真傻吗?

虽然感觉古怪,但他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明面上,弈江南处于上风,具有压倒的优势,无论朱璃有什么谋,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也只能胎死腹中,所以他才静观其变。

可是当弈江南,再次飞落九天,形若一道闪电一般地,挥剑刺向朱璃的时候,朱璃终于爆发了,暴发一击彻底暴起。

迎着弈江南的飞刺,只见一直硬撼的朱璃,他的手中,一袭流光,陡然飞出,流光惊现,极尽耀眼,一如彗星划过长空,又似极光割裂苍穹。

快,快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极光倏忽,转眼就对上了,弈江南飞刺而来的长剑。

第三一五章 道法自然

山海横流第三一五章道法自然咔嚓”一声,兵器碎裂的声音,突然传出。

那落天而来的霹雳电光,和那璀璨到极点的银光,倏然之间,就碰撞到了一起。

光束一触即崩,猛地炸裂、崩碎了开来,那爆发出来的毁灭之光,炫耀九天、天地失色。

在那炸碎的流光之中,一道身影,就像弹射的跳跳球一样,猛地倒飞弹出,几乎瞬间就撞在了一堵围墙上。

“轰”

小巷震颤、天地轰鸣。

无数碎石飞溅而起,漫天烟尘滚滚涌荡而出。

远处的观战众人,无法相信,这种崩山裂石般的轰动,竟然是由两个人的对战,而造成的。

少顷,烟尘散淡,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手持断刀、赫然而立的身影,犹如一尊神祇一样,磐然屹立在那里。

其人如神,百战不败;其形如山,风雨不惊。

看那身形,其人绝不是一直大显神威的春风剑客弈江南,而是那位,一直被弈江南死死压制着的朱璃。

朱璃雄姿英发、睥睨亘然,双眸警惕,死死地望向对面的围墙。

循着他的目光,众人向那围墙望去,只见一个“大”字形的孔洞,赫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视线所及之处,那位势若无匹、形若利剑般的弈江南,早已消失了踪迹。

不用想,那个“大”字形的孔洞,应该就是被弈江南撞出来的,众人心中,不言自明。

看到这一幕,朱璃一方众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就是振奋莫名。

其实,这些鬼卫来到川蜀,一听他们的将军,遭受了重创,很多人的心劲,瞬间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他们是最忠诚的暗卫,虽然不至于心灰意冷、二志萌生,但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也是事实。将乃兵心、将乃兵胆,一将受创,其兵必靡,这是人之常情。

外人是永远无法想象,朱璃在河朔军中地位的,河朔的普通士卒,私下里怼死别人的一句话,通常都是:“你厉害,你厉害怎么不去和我们将军比划、比划?”

由此可以看出,朱璃的勇武,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他的受创,对于麾下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天倾地陷般的打击。

可是如今,朱璃在万众瞩目之下,三战三胜,煊赫神武。

看在鬼卫的眼中,让他们无不以为,他们的勇悍无匹、百战不败的将军,又回来了,这些忠诚的将士,又岂能不振奋呢。

想比于朱璃一方的振奋,龙鹄宫一方的士气,显然降到了谷底。

在龙鹄宫,在弟子们的眼中,莫凌天这位师尊,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神。

莫凌天之下,就是几位师兄了,而其中最受师弟、师妹崇拜的人,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现在连他们眼中,神一样的二师兄都被人给打飞了,四位师妹,又岂能不憋屈,不愤懑、不沮丧呢?

那位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娇柔女子,放眼一望,没有看到弈江南的身影,就立刻飞身,向着那个“大”字形的孔洞钻去。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茯苓药师杨正见,龙鹄宫的女神人物;弈江南的消失,让她意识到二师兄的下场

,担心之下,立刻就前去探望、救助。

而两小幺文兰和阳光,则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朱璃,小虎牙咬得咯咯响,但考虑到几位师兄都被揍趴了,她们也只能干瞪眼、不敢过去,担心被揍。

等朱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这两丫头,齐齐小脚一跺,小脑袋一甩,就像两只傲娇的小松鼠,小尾巴似的,跟在杨正见身后,钻进了孔洞。

而身为大师兄的李天府,此刻望向朱璃的眼神,有点诡异。

只见这位龙鹄宫的大师兄,一脸无悲无喜,淡淡的眼神,深藏着致命的威胁,看得朱璃,一阵毛骨悚然。

李天府的三个师弟,被朱璃揍趴一对半,李天府能不怒吗?

只是他观察了朱璃的出手,尤其是朱璃最后施展的两项绝技,都是他见所未见、威力奇大的招式,现在三位师弟身受重创,若是他贸然上前,今天只怕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上加难了。

身为大师兄,他不能不考虑这些,因而他望向朱璃的眼神也一直在变化。

惊疑、审视、继而犀利、凌厉了起来。

而随着他眼神的变化,四周的气流也随之涌动不定,躁动、紊乱、最后疯狂、狂暴,气流成风,逐渐升级,和风、大风、狂风、暴风,直到飞沙走石、沙雾弥天,李天府似乎终于有了决定。

而处于李天府注视下的朱璃,感觉周围气流的变化,以及空间的不断凝滞、压抑、甚至窒息般的感觉,他就猛地转过身,直视着李天府,悍然道:“喂,拿葫芦的大个子,难道你也想和我打架吗?”

朱璃的这种幼稚般的质问,在李天府看来,极具有欺诈性,只见他双眸虚眯,朗然道:“阁下明明是一方高手,却要装疯卖傻;先是戏耍我两位师妹,继而又接连打伤我四师弟、三师弟,还有现在的二师弟。”

“身为他们的师兄,我与阁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说不好李某要与阁下做过一场了。”李天府,语出淡然,神情冷厉。

回音未落,风暴急速增强,转眼之间,这片区域,似乎只剩下李天府和朱璃。

受到李天府气势的倾轧,朱璃感觉,好似有一座绵亘万里的大山,在无形中,缓缓地向他压来;他的身躯,都在这样的压制下,出现了一丝不由自主的颤栗。

红尘酒客李天府,凌天不出,谁人可阻?

李天府游戏红尘,志在天道,放眼天下,除了龙鹄宫大宫主、也就是他们的师父莫凌天,谁能够阻止这位龙鹄宮大师兄,做任何事。

其人天资超绝,绝世风骚。

三岁吟书、五岁入道,九岁无双、十三绝世,现年二十六岁的李天府,就已勘破至武,步入天玄,乃是武道界,不世出的奇才。

天道无为、为在众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岂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李天府身为天玄高手,尚未出手,其势倾天。

这风雨欲来、势必倾天的气势一出,朱璃一方的众人,惊喜的表情,尽皆凝固在了脸上。

身在威势中心的朱璃,感觉更加明显。

朱璃表现出来的能力,绝不亚于绝世巅峰的修为,可绝世巅峰同入玄相比,

虽然一线之隔,却天差地别。

面对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玄高手,朱璃感觉自己,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那一艘无助的孤舟一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处境艰难,但朱璃逆势凝眸,倔强地挺直了脊梁,一脸毅然地对上了李天府的双眸。

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直面一名天玄高手,还是朱璃心智未复之际,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可对现在的朱璃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呢。

通常人都知道,求生之道在于圆融,所以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性。

朱璃的性格,历经两世,尽皆都是宁折不弯、虽死无愧的品性,问心无愧,正是他的人生格言。

可是,无论任何时期,任何社会形态之下,若是仔细研究、细心观察,人们不难发现,但凡具备这样性格的人,要么潦倒一生,要么英年早逝,虽不绝对,却大多如此。

难道天道扬恶,人性沦丧了吗?

口口声声宣扬正义,提倡真诚,追逐光明,刚直无愧,难道不是这种主流趋势下,想要塑造出的人群吗?

造成这样结果的因素很多,有人性方面的、有文化影响方面的,也有社会方面的,等等。

可光从道的一面来说,天地不为、大道无形,万物生灵存于天地之间,若想活得好好的,活得滋润长久,他的选择、行事就要附和天地运转的规律。

万物生存,循道而为,方得自在。

至善若水,水善若道,可水态多变、百川入海。

可见大道多变,刚直无愧的性格,固然值得提倡,可是在很多情况下,若是不懂变通,其势必危。

这个世上,不但有阳光,还有长夜;不但有君子,还有小人;存在即是真理。

刚直无愧,君子之风;可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君子有矩而行,拘束太多,可有时候,君子行仁,人心不仁,君子必被反噬,岂能不落魄、又岂能不横死之理。

朱璃的格言、个性,已经限制了他对武道的体悟,踏上更高之境。

现在身受重创,记忆全失,现在又大战连场,零距离地对峙李天府,对他的武道增益,何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遇呢。

何谓道,古老的修者,将道分有四境,自然、释然、当然、怡然,而入玄,就是入道的第一境。

天人合一,以人合天,就是入玄。

李天府势压朱璃,也让朱璃,有了近距离感受自然之境的机会。

不谙世事、唯独武道天赋異稟,在加上忘记一切,心若赤子,剖析李天府的气势,如鱼得水、酣畅无阻。

自然之道,在于圆融,在于和谐、在于契合,一番体悟之下,让朱璃对武道的理解,瞬间迈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阻碍。

身心通透、一念豁达,就见外界的朱璃,在李天府的倾轧之下,肉眼可见般地逐渐轻松了起来。

甚至,他的身周自然而然,就凝聚起一股清风,循环往复、圆融无比,让一直注视着朱璃的李天府,原本冷厉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异、继而越来越瞠目结舌了。

第三一六章 什么叫媳妇

狂风呼啸、沙雾弥天。狂沙文学网

处其中,朱璃却发现,自己的触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

这一刻,天地一片空灵,就连外界的狂风和砂砾,都似乎清晰地存在于他的感知中。

远处的荆铭、王冲、周然、齐妙戈等人,他们那沉重的呼吸,以及紧张的心跳,朱璃了如指掌。

附近的居民,他们那惶惶流窜、惊异不安的心,朱璃感同受。

围墙后面,那位撞破围墙的弈江南,他现在的状况,朱璃稍感即知

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冥冥之中,大地有动,它正在以一种特殊的规律,不停地运转着。

周围那原本空dàng)dàng)的空间中,似乎也存在着无数的生命;它们在盈动,在繁衍生息。

天地之间,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似乎处处存在着力量,那种力量十分亲切,朱璃觉得,可以将之纳为己用。

好像自己的绪、举止,都可以影响这种力量。

由于处在李天府的倾轧之下,让他不舒服,心中不忿。

就不由自主地想,若是能让这些游离的力量,来对抗李天府的倾轧多好啊。

结果他就立刻发现,这些无形无色的能量,立刻开始运转,搅动,他边的气流,立刻在那股力量的拨弄下,形成了一股循环不息、圆融无比的疾风,彻底隔开了李天府的势压。

原来这就是势,天地之势,无处不在,一旦入玄,可借天地之势,为我所用。

同一时间,他还感觉到,体中的某种桎梏,碎裂了一些,犹如天泥地里的小草,拱破的泥土。

初芽萌,桎梏将开。

可站在外界,看到朱璃的边的疾风,李天府震惊了,不但震惊,他还有点惊惧。

放眼天下,步入天玄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据李天府所知,在这些天玄高手中,他绝对算是最年轻的一人,没有之一。

由于李天府自小就惊才绝艳,老一辈人物,对于他能这么年轻,就勘破至武、步入天玄,并不奇怪。

可朱璃才多大,据李天府目测,此人最多也就十八、九岁年纪,这般年纪的郎君,现在就已摸到了入玄的门槛,若是一切顺利,此子必能在二十岁之前,步入天玄。

这个推测,让他如何不惊惧。

要知道,他们师兄妹这次南下,可是奉命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活捉朱璃,将他送到师尊的面前。

毫无疑问,他是朱璃的敌人,换句话说,由于莫凌天的命令,龙鹄宮和朱璃算是对上了。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天才,和龙鹄宮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就让人揪心了。

一念至此,李天府目露凶光,心中暗道,既然注定为敌,敌方的天才,还是早点抹杀掉好,对敌人狙杀,无所谓对错。

一念萌生,李天府的双眸,立刻凶光毕露。

想到就做,绝不迟疑,只见李天府当即就拿起酒葫芦,猛地狂啜一口烈酒,立刻“噗”的一声,就对着朱璃喷了过去。

世有酒鬼、酒徒、酒仙,以及酒客等,酒鬼、酒徒、酒仙等

人饮酒,那是为了满足口舌之。

可酒客不同,剑客以剑为兵,刀客仗刀为器,酒客自然就是御酒为武的人。

李天府一口烈酒喷溅而出,只见原本就气势倾天,狂风大作的外界,混进了他的一口酒水,瞬间就化作了倾盆大雨,暴雨骤急,疯狂地砸向朱璃。

暴雨如豆、滴滴夺命,在其中的朱璃,突然感到了一抹致命的危机,面对着这种危机,他感觉自己无法躲避,只有奋力去挡。

可是暴雨骤急,无处不在,他将如何去躲,又将如何去挡?

急之下,朱璃心随意动、意随风走。

只见那萦绕在朱璃边的疾风,突然流转得更加迅疾了起来,这股疾风虽小,却似燎原之火,越烧越旺。

只是转眼之间,狂风如涛、肆虐滔天,一股龙卷风,瞬间成型;甫一形成,它就在朱璃的影响下,立刻卷向漫天酒雨。

暴雨如注,狂风如龙。

龙卷巨龙甫一扑出,就立刻张开深不见底的龙口,鲸吞四方、海噬苍穹。

放眼望去,只见苍穹之下,一条狂风巨龙,一口要掉了穹庐,那片穹庐之下的暴雨,也随之被狂风巨龙吞入口中,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奇异的一幕,不但惊呆了李天府,也惊呆了所有观战之人。

李天府吃惊,那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朱璃只是稍窥入玄门径,竟然就能够御使天地之势,利用天地之势,形成龙卷风,瞬间就破去了他最常用的漫天酒雨。

而荆铭、李文旖等人吃惊,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朱璃和李天府之间的争斗,根本就脱离了他们对武道的认知。

一人布雨,一人兴风,暴雨滂沱,狂风迅猛。

转眼之间,二人就交手一合,狂风如龙,巨龙吞天,也吞噬了漫天酒雨。

这还是人的战斗吗?

顺口一招,竟然被朱璃顺手破去,让李天府心下一凛,正待他准备继续出招之际,那个“大”字型的孔洞中,蓦然转出一行四道影。

只见杨正见走在最前方,神谨慎,似乎在防备着什么;而两小幺,文兰和阳光,正一左一右地将弈江南搭在肩上。

四人刚一走出孔洞,就看到了李天府的酒雨,瞬间被朱璃破去的一幕。

一见之下,杨正见心下同样一凛,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立刻疾呼道:“大师兄!”

一声骤喝,显然打断了李天府的动作,只见他连忙转过头去,手中的酒葫芦,也顺势放了下来。

看到李天府看向自己,杨正见连忙走到李天府的前,轻声道:“大师兄,如今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四师兄,全都遭受重创。”

“师妹刚刚全都为他们查看了一遍,况比预想的要严重,若想让他们康复如初,可能还要仰仗大师兄你的协助。”

“这次南下,我们一行的安危,也要仰仗大师兄你,师兄若是怒极出手,一旦不测,我等处境,只怕更加危机。”杨正见说得十分凝重,态度非常恳切。

李天府闻言,眉头微皱,只见他转过头,看了朱璃一眼,神十分不甘,不过,他也知道杨正见说的,十分在理。

他是天玄,对周围的感知,比朱璃更加敏锐。

就在他们争斗的这一会儿功夫,暗中聚集到这里的鬼面死士,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些人,可都是朱璃的人。

更何况,他还察觉到驻守此地的府卫,已经集结,似乎也在朝着这个方向,汇聚而来。

即便李天府,自认能够解决朱璃;等那些精锐府卫赶到这里,一怒之下,若是万箭齐发,他们师兄妹八人,多半就要折损近半,这个代价、这场豪赌,是他万万承受不起的。

考虑到这里,李天府淡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朱璃,漠然道:“朱璃,今之赐,李某铭记五内,山高水长、我们择再会。”

朱璃闻言,怔怔地愣了下,好奇道:“大个子,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打了吗?”

“我刚刚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还没有练好,你就要走,太没意思了;能不能不要走,陪我再玩一会,等我练熟了,你再走可好?”说道后面一句,朱璃一脸期翼,眼中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

看着朱璃那一脸认真的神色,李天府一口气没接好,差点就是仰天一口逆血,狂喷而出。

这混蛋,自己的三个师弟,都被他揍得半死,这家伙难道认为,他们是来陪他玩的吗?

还是小丫头阳光比较虎,不等李天府回应,就见她狠狠地“呸”了一声,一双大大的美眸,红得像兔子,小鼻子一抽一搭地愤愤道:“混蛋朱璃,你这个大坏蛋,你都把师兄揍成这个样子了,还没耍够吗?”

“我莫阳光发誓,以后一定不睡懒觉、不乱跑,待在宫中好好练武,将来将你吊起来打。”

“不错,也算我一个,我莫文兰也发誓,以后不再骗吃骗喝,待在宫中好好练武,将来我不但要将你吊起来打,还要抢光你的所有钱财,让你连媳妇都娶不到。”文兰同样愤愤不平,美眸通红,咬牙切齿地发誓道。

两小幺的话,听在盖松涛、李孤峰、弈江南三人的耳中,让他们老脸一红,郁闷无比。

小师妹的同仇敌忾之心是好的,可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加愧疚,是他们辜负了两位小师妹的厚望啊。

而李天府、杨正见闻言,则是一脸欣慰,心道:这两个丫头终于长大了,开始懂事了。

可一直静立一侧的李文旖,闻言之后,嗤之以鼻。

只见她撇了撇嘴,带动着面纱都一撅一撅的,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不屑地嘀咕道:“呿,这种鬼话,只怕只有鬼才信吧。”

“若是今天不将她们看好,明天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们了吧。”

龙鹄宮众人,显然没有心思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这次损伤惨重,李天府、杨正见更是没心思搭理朱璃,当务之急,还是立刻转移才是要紧的。

可正在他们转要走的时候,朱璃却突然焦急地大喊一声:“慢!”

这声厉喝,让龙鹄宫众人尽皆心下一凛,继而转过头去,一脸不善地望向朱璃。

见到众人回过头来,怒视着自己,朱璃神一怯,不过仍旧好奇地看向文兰,嚅嗫地问道:“那个,小姐姐,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媳妇吗?”

第三一七章 一举三得

朱璃的问题,文兰自然不会理会。狂沙文学网

龙鹄八仙的其他人,一听朱璃喝止他们,竟然是因为这个,立刻一脸晦气地转过头去,马不停蹄地径直离去。

会川奕记店前的一战,龙鹄八仙从容离去。

由于李天府的高深莫测,荆铭、王冲也不敢贸然出击,对于他们来说,朱璃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二人并未留难对方。

不过,朱璃的遭遇,荆铭和王冲,不敢隐瞒,将朱璃带回黄府后,就立刻派人急报尉迟槿;同时也将这里的况,派人飞报了朔州。

旬,尉迟槿、耿弇,就匆匆地赶了回来,亲眼见到安然无事的朱璃,她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院中,尉迟槿、耿弇、荆铭、潘炕、舒贺、王佥等人皆在。

尉迟槿,环顾了一圈众人,诚挚道:“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在下万分感激。”

一言未尽,她就躬一拜,众人一见她如此郑重,连忙让到了一边,皆道不敢。

表示了一番后,尉迟槿直起来,正色道:“关于龙木之事,朱洽道长那边,早已发动了巫神、拜月,两教的大批信徒,大索西洱河,却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朱洽道长,还同巫神教教主、拜月教教主,联袂刺探过万寿寺;结果两大教主,尽皆遭受重创,龙木,极有可能就在万寿寺。”

“大索万寿寺,以我们现在能力,显然是办不到的;所以,我打算趁着南诏大乱之际,浑水摸鱼,以最快的速度,壮大实力,争取在年前,率部进入阳苴咩城。”

众人闻言,神色尽皆沉凝了起来。

朱洽在他们眼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竟然折戟于万寿寺,可见那里绝非易索之地。

尉迟槿归来,不但告诉了他们这些事实,也说出了她的打算,很显然,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当然,这也是最难的办法。

聚集足够的实力,进入南诏皇城,继而大索万寿寺,若是放在普通人的上,怕是终其一生,都不一定成功吧。

作为唯一文士,潘炕闻言,一脸肃然地拱手道:“夫人既然有此打算,应该也有了筹划了吧,不知属下有没有荣幸,帮助夫人参详一、二呢。”

尉迟槿冲他点了点头,客气道:“我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和诸位商议此事的,潘公无需如此客气。”

继而她又接着道:“郑买嗣败走皇城,剑南节度使释酂咙,深恐国主有失,已在月初,率部进入皇城。”

“剑南这块地界,三军大权,全都执掌在一个名叫董荼的蛮将手中。”

“董荼乃是释酂咙的亲信,其人生暴虐逸;释酂咙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他,释酂咙刚走,他就原形毕露,不但夜召歌ji)、秽乱军营,还和很多留守的大将,发生过冲突,险些酿成了兵变。”

“我诛杀此獠,取而代之,继而整合剑南各部,进军阳苴咩城。”尉迟槿坦然而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她话未落尽,一旁的潘炕就皱起了眉头,拱手道:“夫人,这个董荼,属下倒是知道一、二。”

“唔”尉迟槿闻言,立刻

惊奇地望向潘炕。

潘炕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南诏是一个,以部落为单位的国度,整个南诏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部落,不计其数。”

“在南诏的子民心中,部落观念十分强盛,军中士卒,来自不同的部落,也带着不同的部落信仰,他们各自立场不同、人心杂乱、十分难以强行整合。”

“除了众多部落,南诏最出名的还有六大强族,分别是李氏、董氏、赵氏、杨氏、姚氏、以及王氏。”

“这六大强族,族人众多,散居在不同的部落中;所以,六大强族,任何一个强族,都能影响到无数个部落。”

“而这个董荼,就是董氏的人,若是夫人杀了董荼,引起董氏的不满,属下只怕,董氏会对夫人不利啊。”潘炕一脸认真地望向尉迟槿,诚恳地谏言道。

尉迟槿闻言,秀眉紧皱。

潘炕之言,是她始料不及的,历朝历代,地方门阀,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若是潘炕所言属实,尉迟槿的计划,就有了不妥之处了。

门阀豪族,不但影响力巨大,还拥有自己的部曲和甲士,董荼若是出董氏,尉迟槿对他动手,很可能就会遭到董氏的打压和报复。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门阀、大族,他们的族人,遍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而且大多数人,都混得不错;一旦有人引起了他们的不满、遭到他们的敌视,这些大族,就会立刻发动自己的影响力,从各个方面,对那人展开报复。

历史上,很多当权者,都对他们礼让三分,不敢过分打压。

看着蹙起眉头的尉迟槿,耿弇双眸虚眯,不屑地看了潘炕一眼,悍然地道:“夫人,无需顾虑这些地方豪强,若是他们从旁掣肘夫人,耿某不介意灭了他们全族。”

此言一出,杀气磅礴,可在尉迟槿听来,也不过是激愤之言罢了。

历来当权者与大族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换句话说,每一个掌权的君主,必然都会打压、镇杀豪族;而每每豪族得势,也会架空君主,上千年的历史,无疑是这一现象的铁证。

大族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岂是那么好灭的。

这个时候,潘炕再次向着尉迟槿拱手道:“夫人,董荼不可轻动,却并不意味着动不了,只要这董荼,不是死在夫人手中即可。”

“唔”尉迟槿闻言,秀眉一挑,看向潘炕质疑道:“世人多以利益得失,来判断事的因,即便我暗中派人杀掉董荼,剑南最终,还是会落入我的手中,董氏难道就不怀疑了吗?”

面对着尉迟槿的质疑,潘炕淡然依旧,从容地道:“夫人,属下有一计,不但可以避免夫人,遭受董氏的怀疑,还可以帮助夫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剑南,一举三得。”

“唔”尉迟槿闻言,双眸一亮,连忙道:“还请潘公,快快道来。”

面对尉迟槿的问策,潘炕自然不会迟疑,泰然道:“此计十分简单,只需夫人一封书信,必有人愿意出手,为夫人击杀董荼”

“谁?”尉迟槿闻言,立刻追问道。

“杨登。”

“杨登?”尉迟槿不解。

“不错,正是杨登,董荼出董氏,可杨登却出自杨氏;若是夫人击杀董荼,会遭到董氏的仇视,可出杨氏的杨登,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释酂咙兵出剑南,进军皇城对峙杨登,大酋望杨登有理由对释酂咙出手;董荼为释酂咙的亲信,在这场博弈中,沦为牺牲品,董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更何况,杨氏根本不惧董氏。”潘炕一脸意味深长地道,“杨登赶走郑买嗣,正是大权独揽,呼风唤雨之际,这个时候释酂咙又横插一手,夫人认为,杨登现在是什么心?”

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杨登杀了释酂咙的心都有了。

就好像后世的某个小职员,刚刚见到久未谋面的女友,正准备高歌猛进、和女友大战两万回合之际,突然接到上司的电话,让他无论如何,立刻要赶到公司加班,不然就开除他。

你说他是什么心,想必他杀了上司的心都有了吧。

尉迟槿美眸微眯,显然已对潘炕的计策有了猜测,只见她望向潘炕,淡淡地道:“潘公的意思,是要我给杨登写一封投靠信?”

“夫人英明,属下正是此意。”潘炕连忙肯定道,“夫人若是给杨登写一封投靠信,声言只要对方帮助夫人执掌剑南,夫人就愿意投靠他,杨登必然会有动作。”

“唔,何以肯定?”尉迟槿秀眉微皱,疑惑道。

尉迟槿投靠释酂咙不久,杨登只要稍微查探一下,就会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一个依靠释酂咙的赏识,才得以位居高位的将军,杨登会相信尉迟槿的诚意吗?

杨登不是傻瓜,必然不会轻信尉迟槿;而潘炕又说,只要尉迟槿表示投靠杨登,杨登必然帮她除掉董荼,这才是尉迟槿疑惑不解的地方。

这个怀疑,虽然尉迟槿没有坦言,但人老成精的潘炕,岂能不知对方在疑惑什么呢。

只见他连忙解释道:“只要夫人投上投名状,不管杨登信不信夫人,他都会出手;现在的阳苴咩城,阻碍杨登大权独揽的最大障碍,无疑就是释酂咙,只要能够打击到释酂咙的事,杨登必为。”

高,果然是老狐狸,尉迟槿暗赞一声。

听了潘炕的解释,尉迟槿秀美舒展,欣然道:“潘公果然老成谋国,是我局限于表面了。”

“正如潘公所说,杨登现在,只怕恨死了释酂咙,若是能给释酂咙添堵,他一定会出手。”

“我的这封投名状,一旦送到他的手里,杨登必然认为,剑南的军中,绝不是铁板一块;即便他不相信我的诚意,也会推测出我的不安分,锦上添花、火上浇油的事,杨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夫人英明,介时,即便董氏知道了夫人,曾参与此事,也只会认为夫人是被杨登利用了;董氏不待见夫人,是肯定的,但也谈不上仇视夫人,此为一得。”

“董荼死,夫人趁机掌控剑南,此为二得。”

“董荼是被杨登杀害,杨登是释酂咙的敌人,夫人于危难之中,整合剑南三军,三军将士,必然不会有太大的逆反绪,此为三得。”

第三一八章 确实不一样

“潘公大才,此计可行。狂沙文学网”尉迟槿立刻就对潘炕的计策,给予了肯定;这个计策,显然被尉迟槿采纳了。

潘炕连忙谦虚几句,不过他那张犹如盛开菊花似的老脸,倒是出卖了他的心,任谁都能看出,这老货在嘚瑟。

拿定主意,尉迟槿立刻开始部署,只见她直接开口道:“荆铭。”

“属下在。”荆铭连忙应命。

“这次我还要带走一批鬼卫,剑南那边已经有一千多人,你立刻调拨一千五百人,随我进入剑南。”尉迟槿沉声嘱咐道。

“诺。”

“舒公、王公、折将军,你们也一起跟我前往剑南吧;一旦拿下剑南,得力人手必然不能少,这正是三位大展拳脚的最佳时机。”尉迟槿望向三人,正色道。

“诺,属下领命。”三人立刻应命。

他们三个真不容易,从河东一直跟到了这里,现在总算熬出头了,尉迟槿肯用他们,就说明已经彻底接纳了他们。

嘱咐完一切,尉迟槿就打算前去看看朱璃,毕竟,若是征调人手,根本不用她亲自回来,她回来,还是放心不下朱璃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夫人,夫人,俺小周呢?俺小周也想前往剑南效力,以后做个大将军。”

听到声音,尉迟槿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肤色如熏,长约四尺八寸的矮状青年,正一脸急切地向她拱手请命道。

望着这人,尉迟槿一脸淡然,开口道:“将军边不能没人保护,周将军一看就十分喜庆的人,留下来保护将军,也好图个彩头。”

一句话说完,尉迟槿转脸就走,根本就没给周然申辩的机会;徒留周然一脸懵然,在风中凌乱不已。

“一看就十分喜庆的人”这是夸人的吗?

懵然之后,就是郁闷,周然暗自吐槽,怎么将军这两口子说话,都那么让人肚子疼呢?

这个时候,他的姑祖父舒贺,还有王佥,一脸兴奋地来到了周然的边。

舒贺望着一脸郁闷的周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轱辘,夫人此去,乃是险中求胜,战场之上兵凶战危,非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能担此重任,你还是不要添乱了。”

“不错,像你这种愣头青,不要说前去帮忙,到了战场,不被人一巴掌怕死,都要烧高香喽。”王佥也连连附和。

每人一句,不多不少,说完之后,两个老家伙,昂首,好似两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正眼都不瞧周然一眼,就这么施施然地走出院门。

如果说尉迟槿的话,让周然肚子疼;那么听了两位老家伙的话,周然现在连牙都疼了。

在黄府,朱璃居住的地方,是个单独的一个小院,小院十分幽静,住在这里的,只有两个生命,就是朱璃和赤兔了。

尉迟槿到来的时候,朱璃正在和赤兔打商量。

“喂,小红,快点撒泡尿,我要和泥盖房子。”朱璃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铲子,在赤兔的股后面,挖了一

个小坑,里面放置一些松散的泥土,看样子,倒真像是和泥似的。

赤兔通灵,对于朱璃这个主人,是有求必应,根本就不会拒绝;可它也有无奈的时候啊,它的尿又不是自来水,说有就有的。

朱璃若是兴起,一天和好几遍泥,让它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尿来。

这个时候,面对朱璃的要求,赤兔同样没有拒绝,不过,它干憋着气,就是尿不下来,急得它只好回过头去,可怜巴巴地望向朱璃。

看到这一幕,尉迟槿欣慰的同时,心头突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一阵悸痛。

摒退了左右,她就立刻走上前去,略显忧伤的面孔,也换上一副美艳如花般的笑靥,佯作开心地道:“朱璃,我来看你了,开不开心啊?”

听到声音,朱璃就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了尉迟槿,就立刻雀跃道:“哈哈,槿儿姐姐,是你来了啊,太好了,和我一起和泥盖房子吧。”

一听朱璃称呼自己姐姐,尉迟槿眉头微皱,不悦道:“朱璃,以后不叫叫我姐姐,听到没有。”

“哦”朱璃闻言,神懵懂,好奇道:“为什么?”

“解愁姐姐、妙戈姐姐,我叫她们姐姐,她们还很开心呢,为什么槿儿姐姐不喜欢?”

尉迟槿闻言,想了想,耐心地道:“我和她们不一样,你可以这样称呼她们,却不能这样称呼我,懂吗?”

朱璃闻言,似懂非懂,不过,他定定地望着尉迟槿,突然将双手背到了背后,缓缓地围着尉迟槿,开始踱起了步子。

那形,显然是要从尉迟槿上,找到和赵解愁、齐妙戈不一样的地方。

观察良久,直到搞得尉迟槿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的双眸突然一亮,立刻欢呼道:“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确实不一样,槿儿姐姐和那两位姐姐确实不一样。”

尉迟槿闻言,本想训斥他几句,可是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莫名其妙地犯起了嘀咕,好奇道:“哦,你发现什么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朱璃见询,立刻一脸肃然,好似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一本正经地道:“解愁姐姐和妙戈姐姐,都是鼓鼓的,而槿儿姐姐你的,是平平的,当然不一样喽。”

尉迟槿闻言,额角突然冒出了两道黑线,似乎猜到了朱璃指的是什么,这可是她的软肋,容不得别人置喙,朱璃这混蛋,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她岂能不火。

不过,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她还是冷冷地看向朱璃,不怀好意道:“什么鼓鼓的,什么平平的,你说清楚?”

朱璃诧异地看了尉迟槿一眼,似乎看出了尉迟槿的不善,不过他没有想那么多,为了证明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他毅然地曲起了双臂,将手抬至部,将两个拳头放在了前,比划了一下。

这才一脸认真地向着尉迟槿道:“就是这里,这里不一样,解愁姐姐、妙戈姐姐都是鼓鼓的,而槿儿姐姐你这里,是平平的,当然不一样喽。”

“啊”朱璃一语未尽,

就听尉迟槿突然大叫一声。

声音尖锐而刺耳,惊得树上的几只鸟儿,就像火烧股似的,立刻扇动起翅膀,“噗哧、噗哧”飞向远方。

惊得隐藏在院落外面的鬼卫,猛地飞掠而出,数十道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扑向院门所在。

可是这些惊得如临大敌一般的鬼卫,刚刚扑到门口,就立刻一脸懵然地愣在当场。

只见小院之中,赤兔马的股后面,朱璃双手成拳,放在口;他对面的尉迟槿,凤眸圆睁,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好似要活吞了对方一样,口中更是气急败坏地大喝道:“朱璃你个混蛋,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尉迟。”

一言即出,尉迟槿飞而上,羞怒之下,她哪里还管朱璃是伤残人士,伸出两个小拳头,雨点一般地就向朱璃的口,一顿猛捶。

朱璃也被尉迟槿的那声尖叫给吓懵了,直到尉迟槿的拳头砸在他的口上,他才伸手挠了挠头,继而又猛地抓住了尉迟槿的两只小拳头,一脸无辜地道:“槿儿姐姐,我说错了吗?”

尉迟槿美眸含怒,不过看到朱璃那副傻傻的模样,心口又是莫名的一阵悸痛,只好脸色一板,严厉地说道:“错,大错特错,朱璃你给我记住了,以后除了我,你不准看别的娘子那里,听到了吗?”

朱璃闻言,似懂非懂,愣愣地道:“哪里?”

尉迟槿闻言,口一闷,差点就是一口郁血,喷涌而出,狠狠地剐了朱璃一眼,继而回头向着院门口瞪了一眼。

那些冲出来的鬼卫,一见自家夫人,怒气勃然地瞪向自己等人,立刻“嗖”、“嗖”、“嗖”地,瞬间蹿个没了踪影。

直到门口再也不剩一个人影的时候,尉迟槿才转过回头来,用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冷地道:“口。”

望着尉迟槿那一脸寒霜般的面庞,朱璃怯怯地“哦”了一声。

不过,经朱璃这么一闹,尉迟槿感觉这个家伙,精力超级旺盛,根本就不像被惊吓过的样子,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里的鬼卫,我要调走一部分,不过,明天会有两位高手,从剑南赶来。”尉迟槿对于朱璃,叫破她女儿家的短处,依旧耿耿于怀,声音漠然地开口道。

“她们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美娘,也是难得一见的大高手;她们会在这里养伤,顺便代为看顾你。”尉迟槿指的,自然是杨柳叶和查书尘二人。

万寿寺一败,朱洽带着受创的两位教主,回到了巫神教总舵,可是没过几天,巫神教总舵就被杨登率领大军,伙同万寿寺的僧人,给攻陷了。

朱洽只好带着两位教主,以及教中的那些重要人物,前去投靠尉迟槿;可尉迟槿在军中,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就决定将受创的二人,以及一些女子,送到朱璃这里来。

无论怎么说,杨柳叶、查书尘都是一方顶尖高手,将养了一段时,体也好了大半,放在朱璃边,总能为朱璃的安全,增加一些保障。

第三一九章 崛起

山海横流第三一九章崛起光启元年七月下旬。

南诏酋望杨登,在接到尉迟槿的投名状后,只是和左、右稍作商议,就有了决定。

趁着释酂咙率领精锐部曲,坐镇皇城之际,杨登暗中派遣麾下大将杨龙、杨虎二人,率领一支精锐,直袭释酂咙的老巢,剑川城。

能让释酂咙后院起火,甚至实力大损的事情,杨登岂能放过。

杨登军隐形匿迹,一路北上,悄悄地在剑川城附近,聚集了起来。

是夜,有人秘密地打开了剑川城门,引领着这支杨登精锐,悄然地扑向剑川军营。

接应的人,功课做得非常到位,军营两边的箭楼、巡逻的将士,全都被巧妙地调离开去,杨龙、杨虎兄弟,一路畅行无阻,一直杀到了剑川大营的中军大帐。

剑川军营,瞬间火光冲天、喊杀盈野,到处都是杨登军,肆意狂飙的身影。

是夜,剑川镇将董荼,正好夜宿大营,而且这个家伙,本色不改,军中狎妓、依然故我。

杨登军,就像一支,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的鬼军似的,突如其来,打得剑川守军。措手不及。

很多将士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就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一时之间,无数濒死的哀嚎声,凄厉地划破长夜,冲上高空,远远地送往长夜的尽头。

零星的抵抗,根本阻挡不了杨登军的冲锋肆虐。

操劳过度的剑川镇将董荼,还没来得及,从歌妓的肚皮上爬起来,就被杨龙一刀送进了鬼门关。

斩杀了董荼,杨氏兄弟大喜过望,如此轻易就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他们岂能不振奋。

可是正待他们想要扩大战果的时候,他们的前方突然冲出六名大将。

为首一人,身长六尺有余,银甲银盔,头插翎羽,手持一柄凤翎大刀,腰挎一柄黝黑铁鞭,来人甫一露面,就立刻一声大喝:“何方逆贼,竟敢夜袭大营,找死吗?”

一言未尽,一柄凤翎大刀,就像一道斩破漆夜的极光似的,须臾之间,就降临到杨龙的头顶上方。

同一时间,银甲小将身边,那名方面狮眸的悍将,一言不发,一戟如龙,龙啸八方,刺破重重夜幕,带出一抹诡异的玄光,直奔杨虎的胸口捅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另外,还有一将,阴诈如蛇,挥起手中的大铁抢,立刻衍化出漫天寒星,直接找上杨龙的牙将;枪将身旁,一名凶蛮如虎般的大将,挥起手中的偃月刀,开山劈海一般地,砍向杨虎的牙将。

剩下的两名老将,同样狂猛如虎,悍然挥舞着手中的截头大刀,砍瓜切菜一般地纵横在牙兵之中,挡者披靡、有见无生。

随着六名大将的突然杀出,无数一身铁甲、长刀烨烨的悍卒,踊跃而出,径直杀向杨登军。

瞥眼看去,就会发现,这些悍卒,不但悍勇非常,还十分高明,人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精湛的刀法,奔杀起来,杨龙、杨虎的那些牙兵,简直就是面对恶狼的小羔羊。

这样的身手,竟然只是小卒,惊瞎了了无数杨登军将校,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身手,至少也是罗苴长了啊。

对上这帮凶人,来袭的杨登军,欲哭无泪。

即便是身为主将的杨龙、杨虎看到这一幕,都吓得遍体生寒、疑神疑鬼的,难道他们遇到了,传说中鬼将魔兵不成?

杨氏兄弟的牙将,率先被杀;继而杨虎也被耿弇一戟穿喉,挑杀当场;当尉迟槿一刀枭首,力斩杨龙之后,来袭的杨登军军心大乱,立刻就像逃出大营,亡命而走。

六名大将,猛若神魔一般地击杀杨氏兄弟,继而仍旧马不停蹄,立刻冲进来袭的敌军之中。

“竟敢侵我剑川

大营,欺负我剑川无人吗?”

“贼子找死,杀我同袍,那就留下性命吧。”

尉迟槿一行六人,悍然抗住了奔袭而来的杨登军,立刻给剑川军的其他将领、以及无数将士,争得了喘息之机,很多人披挂整齐后,立刻杀出营帐,死死地将冲进大营的杨登军,困在其中。

大战发起的快,结束的同样迅速。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来犯的敌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全都被围杀在大营之中。

一番清点之后,聚集而来的剑川大将,无不面色难看、后怕不已,经此一役,剑川军中,光是缮裔、澹酋这样的中级将佐,就有十余人被杀,其余将校更是损失惨重。

更让他们羞愧难当的是,剑川镇将董荼被人给宰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无疑于数十个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在家门口被人袭杀,何其丢人,又何其惊震?

当尉迟槿一行大战归来,抛出杨龙、杨虎的人头时,这些剑川宿将,终于知道来犯的敌人是谁了,杨龙、杨虎,全都是杨登的亲将。

认出了杨龙杨虎的身份,众人无不笃定,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释酂咙,以及整个剑川的阴谋。

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羞愤难明的一众将领,一身血腥、凶煞如魔的耿弇,毅然道:“哼,被人杀到了老窝,还宰了镇城军将,你们这群死猪,现在清醒了吧?”

“若不是尉迟演习,谨慎细心,洞察先机,我看你们就不用起来了。”

耿弇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可列位将军都没放在心上,循着声音,所有人都是一脸感激地望向了尉迟槿。

尉迟槿同样一身戎装,血腥满身,见到众人望来,不惊不喜,只是素面冷然,一派凝重。

“这事一定有鬼,不然杨登的人,怎么会混进了剑川城,而且还杀到了大营?”有大将出声,提出了质疑。

“剑川城中,只怕有杨登的内应,此事不能不查,若是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有人出声附和。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之际,耿弇又是一声冷哼,一脸不善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个屁用,当务之急,我们应该选出一名新的镇将,安定人心。”

“不错,偌大的剑川城,若是没有一名智勇双全、机敏果敢的军将坐镇,我们早晚必被杨登所趁,我韩逊支持尉迟演习出任军将。”耿弇引起话头,韩逊立刻附和,并直接提议让尉迟槿上位。

此言一出,聚集而来的剑川诸将,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尉迟槿。

杨登军突然袭击剑川,若不是尉迟槿突然暴起,率部拦下了杨龙、杨虎,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董荼身死,列位诸将,军职最高的几人,就是几位演习,尉迟槿刚刚救了大家的命,韩逊有感而发,其他人并不觉得突兀。

更何况,尉迟槿身为演习、又是释酂咙欣赏的人,还在这次事件中,力挽狂澜,挽救了无数将士的性命,即便有人心有不甘,也不好当场出言置喙吧。

总不能人家刚刚救了你一命,你还上窜下跳地跟人家唱对台戏吧,不说自己心里是否过意得去,就是听在其他人耳中,别人会怎么看你呢。

救命之恩,让有心质疑的人,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小心思,使劲地压了下去,这样的情形,早在尉迟槿预料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耿弇又跳出来道:“尉迟演习,力挽狂澜,幸亏他见机得早,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有几人能活下来,我耿弇支持尉迟演习出镇军将。”

“若是尉迟演习来做这个军将,我韩逊甘效死命。”韩逊一脸坚毅地附和道



耿弇、韩逊都是尉迟槿的人,他们这么说,其他人虽然心中腻歪,但也不好贸然出言,力挽狂澜、救命无数,尉迟槿今晚之功,即保住了剑川军,又稳定了释酂咙的后方,功高无量,谁敢置喙。

可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总有一些见利忘义之辈,这种人,只记得自己的得失,从不记得别人的恩惠,这不,一道刺耳、突兀的质疑声,贸然响起:“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杨龙、杨虎,是怎么混进剑川城的。”

“再说了,即便要推举军将,也轮不到一个资历平平的小年轻吧?”

循着声音,众人望去,入目之处,只见一道身长六尺开外,满脸横肉、身如水牛的身影,映入了大家的视线,看到此人,有些小心思的人,不由得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这个人一开口,尉迟槿想要上位,怕是要玄了,他可是释酂咙的亲侄子,释弥伽。

尉迟槿是释酂咙赏识的人不假,可毕竟是个外人,释弥伽是释酂咙的亲侄子,若说上位,释弥伽显然比尉迟槿,更加名正言顺。

释弥伽声音未落,不等尉迟槿开口,耿弇就立刻走向对方,尚未靠近其人,他就瞪着一双猩红的狮眸,冷厉地向释弥伽质问道:“释演习,杨登贼军夜袭大营的时候,你在哪里?”

千古杀将,狂怒冷煞的气势,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释弥伽,能够抗拒得了的,听到耿弇的质问,释弥伽脸色涨红,讷讷无语。

他的大帐距离大营门口很远,甚至还在帅帐的后面,杨登军进入大营,大开杀戒,那个时候,估计他还在和周公聊天吧。

耿弇似乎吃定了他一般,一言未尽,一言又出,继续道:“贼将阴杀董荼军将之后,想要趁机掠营的时候,释演习又在哪里?”

“手刃贼将的时候,释演习起身了吗?”

耿弇连珠炮似的逼问,问得释弥伽哑口无言,脸色红得发紫;问得其他众将,一脸愧然,垂首不语。

正当此时,耿弇话头一转,毫不客气地道:“若是换成释演习上任这个军将,我看大家还不如卸甲归田的好。”

“像释演习这样,贼军寇营,他还在大会周公的人,一旦担任军将,只怕日后,我们有命入睡,就怕没命起床吧。”

耿弇的话很难听,可话糙理不糙,即便心向释弥伽之人,闻言后,也犹豫了起来。

杨登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剑川,还突袭了他们的大营,谁敢保证没有下次。

若是因为一时义气之争,日后赔上了自己的小命,那就亏大了,这样一想,无数将领,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尉迟槿。

就是这位年轻的演习,洞察先机,手刃贼将,才保了他们一命。

身为一名军人,在整个南诏,都处于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舍弃一位智勇双全、机敏果敢的将军而不选,却要扶持一个二世祖上位,这不是嫌命长是什么。

有了这个想法,列位将军,就有了自己的抉择。

“我支持尉迟演习,虽然我千乐凤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我支持尉迟演习。”

“若不是尉迟演习出镇剑川,我夏洛皮第一个不愿意。”

一时之间,支持尉迟槿的人,踊跃纷纷,瞬间就超过了七成以上。

至于释弥伽一伙人,早已被人抛诸脑后,他是释酂咙侄子不假,可现在释酂咙又没死,他们选将,也是为了释酂咙的大后方,谁会在意一个二世祖的面子?

不过释弥伽此人,已经被耿弇、韩逊等人,死死地记在心中,此人必除,不然绝对会妨碍尉迟槿的大事。

第三二零章 剥夺

就在杨登军,夜袭剑川大营的当晚,尉迟槿顺势上位,执掌剑川三军。狂沙文学网

上位之初,尉迟槿就立刻将耿弇、韩逊、折嗣伦、舒贺、王佥五人,全都提拔成为演习。

如此昭然,虽然稍显急躁,但并不突兀,试问哪个大将,不在军中安插亲信呢?

接着她就对整个剑川军,全面整肃了起来。

尉迟槿首先,大幅度地裁汰剑川士卒,凡年龄在十八岁以下的士卒,尉迟槿一概不要,她要打造一支精锐,类似那些十四、五岁,还拖着鼻涕的杂兵,她可不要。

这样的年纪,就让他们上阵拼杀,未免太残酷了,于心不忍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些少年正处于叛逆期,猛则猛矣,却发挥不出多大威力,还容易冲动误事。

虽然这种做法,受到很多蛮将的刁难,可也受到了很多士卒的拥戴,进而短短半月,尉迟槿这位新上任的剑川镇将,就受到了剑川一地百姓的衷心拥戴。

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年幼的儿子,在懵懂之年,就要投入军伍,过着刀尖上玩命的生涯,普通老百姓嘴上不说,心中的苦楚,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哉。

尉迟槿裁汰掉这些少年,让他们领足饷银归家谋生,当地的百姓,又怎么可能不感激她呢。

民心所向,众志成城,很多蛮将的质疑和反对,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少年士卒,占据剑川军大部,尉迟槿在裁汰他们的同时,又敕令折嗣伦前往东爨,招募黑蛮精壮;还派出韩逊深入西北,购买吐蕃奴隶。

在剑川节度使节制的区域内,尉迟槿还以预防杨登袭击为借口,伸手向当地白蛮贵族,索要精壮奴隶,填补军中空缺。

史载,南诏这个国度,在大理国还没建立起来之前,奴隶制依然存在。

白蛮贵族,私藏精壮奴隶,暗中建立自己的部曲、或从事繁重的劳作,并不会全部贡献给掌权者,用来出征,这下倒是便宜了尉迟槿。

尉迟槿非常强硬,似乎根本不怕那些白蛮贵族,暴起反抗似的。

对于那些精壮奴隶,白蛮贵族若是不交,那么就要求他们迁出剑川,否则,对方就等着剑川城的大军,前来围剿吧,这样的气势下,只要是故土难离的白蛮贵族,谁敢不交。

三管齐下,仅仅不到半月的时间,尉迟槿的手中,就拼凑起一支,即便是其他节度使看了,都会垂涎三尺的精壮之士。

整整三万的剑川守军,放眼看去,绝对看不到一张稚嫩的面孔。

以前那些,对于裁汰士卒、颇有微词的蛮将,现在乐得,嘴巴都裂到了裤腰带上了。

杨龙、杨虎被杀,事发半个月后,剑川终于迎来了杨登的报复。

八月中旬,弄栋节度使赵为君,银生节度使姚不同,合兵十二万,诈称二十万大军,从剑川东南,一路旌旗招展、气势汹汹地向剑川杀来。

接到消息,尉迟槿立刻召开了紧急军议。

中军大帐之中,尉迟槿刚刚说出这个消息,列位众将,除耿弇、韩逊等有限几人外,其他人

全都吓得脸色苍白、噤若寒蝉。

更有甚者,嘴唇发青、颤如筛糠,这位仁兄不是别人,正是释酂咙的亲侄子,二世祖释弥伽。

整个剑川城,充其量也不过三万守军,而且其中有接近六成都是新人,精锐之士,撑死了也就万余人,面对十二万的强敌,这仗还用打吗?

看到众人一副死了亲爹似的表,尉迟槿素面寒霜,漠然道:“赵为君、姚不同二人,都是杨登的忠实支持者,一旦杨登上位,这二人自然水涨船高。”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杨登势盛,上位的可能极大;这个时候,赵、姚二人,面对杨登的命令,岂能懈怠?”

“诸位试想一下,即便我等举城投降,麾下士卒的命运姑且不论,列位将军还能保住今时今的地位吗?”

一言问出,惊吓住的诸将,其中少部分人,终于回过味来,开始陷入了沉思。

尉迟槿稍一停顿,就继续道:“大家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大军将释酂咙的麾下,诸位若是投降,即便赵为君、姚不同二人,肯接纳了诸位,他们二人,还会许诸位待在军中吗?”

“手无军权,诸位还有保命的资本吗?”

“不是我尉迟看不起诸位,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一个罗苴子,就能要了大家的命。”

尉迟槿一席话,帐中诸人,无不深以为然。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被吓破胆的释弥伽,突然激愤地站了出来,只见他满脸悲愤,颤抖着手臂,指向尉迟槿,嘶声咆哮道:“都是你,都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杨龙、杨虎的,若是将你们交出去,赵大军将和姚大军将,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诸位,不要听他信口胡说,他们自己做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承担好了,跟我们没关系,只要将他们交出去,我们一定会高枕无忧的。”

释弥伽神惶恐,口不择言,突然的咆哮,彻底惊呆了所有人,尉迟槿更是神色不善,望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如此咆哮之言,大帐中的诸将,却没有一个人起响应,道理十分明显。

当初,杨龙、杨虎的刀,都已驾到了大家的脖子上了,尉迟槿若是不杀杨氏兄弟,列位众将,今天能不能坐着这里,都很难说。

释弥伽如此咆哮军议、鼓动诸将、无理取闹,下场会如何呢,众人望向他的眼神,无不涌现出一丝怜悯。

有人敢对尉迟槿不敬,只见一道狂暴、凶煞的影,电而出,三、两步就蹿到了释弥伽的前,只见那人,悍然地伸出一支手臂,一把就掐住了释弥伽的脖子,就像拔萝卜一样,顺手一提就将释弥伽,这位两百多斤的大汉,轻描淡写地给提了起来。

“呃、嗬嗬”

“砰、砰”

被掐住脖子的释弥伽,脸色更加紫红,口中不断地发出干嗬声。

只见其两脚虚蹬,一手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臂,另一手对着那人的手臂不断捶打,样子显得极其难受。

这突然蹿出去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耿弇;

没有人知道,重生一世的英魂,对于山海经主人的忠诚,达到了何种程度。

这从河朔的愈发稳固,就可见一斑了;朱璃这个打酱油的主君,经常乱跑,可河朔却坚若磐石,换个主君试试,估计早就横死在外面了吧。

只见耿弇双目含煞,望着手中的释弥伽,杀机凛然,那只伸出去的大手,不断用力,显然是要将释弥伽,当众给活活掐死。

望着这一幕,帐中诸将,神各异,却无人上前制止,释弥伽显然犯了大忌。

同一时间,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对耿弇多了一抹戒惧之心,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啊,除了尉迟槿,在座诸位,谁会被他放在眼中?

没看到大军将释酂咙的侄子,现在都死狗一样地被对方提在手中吗?

“好了,耿将军,释酂咙大军将,对我等有知遇之恩,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和释弥伽计较了。”尉迟槿生恐耿弇,真会活活地掐死释弥伽,立刻出声喝止道。

耿弇闻言,凶眸殷然,继而只见他猛地一甩手,狠狠地将释弥伽摔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整个大帐都似乎颤栗一下,

“啊,咳咳”

被摔在地上的释弥伽,一边干咳出声,一边伸出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望向一言不发、转就走向座位的耿弇。

就在刚才,死亡距离他是那么的近在咫尺,他毫不怀疑,耿弇真的对他动了杀心,这一刻,他彻底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槿的声音再次传来:“释弥伽,你咆哮军议、妖言惑众,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演习之职了;本军将决定,剥夺你的演习之职,你就好好呆在家中缓醒一下吧。”

“耿弇。”

“属下在。”

“你立刻前去接收释弥伽的部下。”尉迟槿毫不留地敕令道。

“诺”耿弇闻言,立刻拱手领命,继而毫不迟疑地走出大帐,显然不愿停留,直接就去收编释弥伽的部下去了。

突然被剥夺了军职,释弥伽脸色逐渐变青,继而又由青转白,却一言不发。

既然尉迟槿开了口,此事已成为事实,一个没有兵权在手的人,一个罗苴子就能要了他的命,他敢有意见吗,更何况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连释弥伽自己都知道,他今天太狂妄了,咆哮军议、妖言惑众,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尉迟槿治他死罪,尉迟槿没有杀他,确实已经给释酂咙,留足了面子。

“好了,诸位还是回去吧,加紧cāo)练新兵,至于如何对付赵为君、姚不同,本军将自有论断。”一言话毕,尉迟槿端茶送客。

光是从刚刚众人的面色,她就看出,这些人已经起了惊惧之心,指望他们出主意,显然不可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众人鱼贯而出,当众人全都走出帅帐后,大帐中的屏风后面,蓦然转出了六道影,一男五女,尽皆神态肃然。

为首一人,道髻高挽、大袖翩翩,可不正是朱洽吗?

第三二一章 石头蛊

山海横流第三二一章石头蛊朱洽身后跟着的五个人,乃是巫神教和拜月教的五位圣女,其中一人,正是曾经刺杀过朱璃的龙伽。

尉迟槿望向朱洽,秀眉微蹙,苦恼道:“道长也听到了,这帮人一听到对方的大军数量,就被吓破了胆,如此麾下,道长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呢?”

朱洽闻言,一脸泰然,劝慰道:“娘子不用担心,他们之所有没有信心,那是因为你这个主帅,还没有给他们竖立一个无敌的形象。”

“弄栋、银生两位节度使,统帅十余万大军来犯,其势汹汹,他们害怕也是正常的,一旦这次,你能以弱胜强,击溃了赵、姚二人,下次即便来犯的敌人再多,这些麾下大将,也不会有胆怵的心理了。”

朱洽之言,颇为中肯,尉迟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只是她现在,身在异地,四下不着力,以一介女儿身,突然觉得孤苦,也是人之常情。

“击溃这次来敌,谈何容易,剑川城的守军精锐,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出头,即便加上新招募的新兵,也不过三万人。”

“赵为君、姚不同二人,实打实的精锐,就有十二万人,晚辈就是依托城池,坚守不出,此战胜算,也不乐观。”尉迟槿神色沉凝,依旧愁眉不展。

朱洽看着对方的脸色,泰然道:“娘子难道忘记老道了吗?”

朱洽这一问,倒是让尉迟槿一阵狐疑,只见她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望向朱洽道:“难道前辈有办法退敌?”

“那是自然。”朱洽果断应道,一脸成竹在胸的神情。

尉迟槿闻言,双眸一亮,继而又十分迷惑起来,那可是十多万大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朱洽到底凭借什么,才敢拥有必胜的信心呢?

看到尉迟槿疑惑的神情,朱洽并没有向其解释什么,而是径直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几名女子,确切地说,他是看向巫神教的三名圣女。

巫神教的三名圣女,个个出落得人比花娇、袅袅娜娜,不但人美,她们的名字也非常好听,分叫做夕瑶、玉琼、和龙伽。

三位娇滴滴的娘子,一见朱洽望了过来,立刻就有一名身材颀长、秀美绝伦的女子,上前几步,走到了尉迟槿的近前,来人率先向尉迟槿福了一福,恭声道:“奴家夕瑶,见过尉迟将军。”

如此美人,如此知礼,尉迟槿骤升好感,只见她连忙道:“娘子无需多礼,若是有破敌之策,还望娘子不吝赐教。”

嘴上虽然如此一说,可心下却直犯嘀咕,一位娇滴滴的小娘,能有什么妙策,难道有趣色诱,心中不解,她也只好心存犹疑地望着这位名叫夕瑶的娘子。

迎着尉迟槿审视的目光,夕瑶一脸淡然,只听她檀口轻开,出言道:“将军远赴南诏,可知南诏近些年来的情况?”

夕瑶之问,尉迟槿不知何意,不过,她还是坦诚地道:“本将军初来乍到,若是说有多么了解南诏,那也是虚妄之言。”

“不过,类似南诏的口户、人丁、风俗习惯,本将军倒是略知一、二。”

说道这里,尉迟槿看了一眼夕瑶,继续道:“南诏地处中原西南,人口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四百多万罢了。”

“近些年来,南诏屡次兴兵北上攻川,所赖者有二;以前是由于吐蕃兴起,南诏依托吐蕃,才有余力北上攻川的;近些年来,吐蕃势微,中原烽烟四起,大唐国力锐减,南诏才有能力,轻捋虎须”

尉迟槿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听得朱洽、夕瑶等人不断颔首,尽皆赞叹不已。

朱洽更是心中暗赞,传闻怀化大将军朱璃,有一未过门的夫人,绝世风华、允文允武,当初他还不信,现在看来,传闻果然不虚。

等尉迟槿说完,夕瑶再次福了一福,开口道:“将军智若渊海、博古通今,奴家钦佩不已。”

“既然将军知道,南诏的总人口数量,也就那么多,弄栋、银生两地,又是从哪里征集来,那么多的精锐之士呢,将军可曾知晓?”

夕瑶一言,轰然惊醒梦中人,尉迟槿神情一愣,继而一阵沉思。

是啊,同为节度使,剑川节度使释咙,总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六、七万人,这其中还有很多少年人,在鱼龙混珠、滥竽充数;弄栋、银生两位节度使,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锐之士呢?

要知道,剑川之地,毗邻唐土,对于南诏来说,这里是边地,常备数万大军,理所当然;弄栋、银生两地,可是处于南诏的腹地啊,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常备军呢?

想到了这里,尉迟槿眉头微蹙,施施然地望向了夕瑶,希望对方能够给予解答。

望着尉迟槿的神色,夕瑶不敢怠慢,连忙道:“赵为君、姚不同二人,能够拉起十余万大军,那是因为他们蛊惑了滇东三十七蛮。”

“滇东地区,乃是黑爨、松爨的汇聚之地,有部落三十七,皆是黑蛮;若是将军此次击溃赵为君、姚不同的大军,只要杀伤过重,将军很可能就会和三十七蛮结下死仇。”夕瑶一脸凝重,坦然而言。

尉迟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终于知道赵、姚二人的兵力出自何处,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知道了不仅对她现在的情况没有帮助,反而平白无故地增添了许多忧虑,

似乎看出了尉迟槿的忧虑,玉琼圣女款款向前,对着尉迟槿福了一福,轻声道:“我们姐妹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帮助将军,击退赵、姚二人的进攻。”

“可是,我们姐妹能够击溃他们一时,却不能保证对方,以后不会再来攻略,毕竟对方身后,站着的可是滇东三十七蛮。”

“若是此次杀伤过重,将军必然会彻底得罪他们,一旦双方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以后将军在南诏,必将寸步难行。”

“师姐有言在先,就是希望将军在我们姐妹的帮助下,即便击溃来敌,也不要多造杀孽。”

玉琼圣女此言一出,尉迟槿双眉突然舒展,爽然道:“本将军绝不是嗜杀之人,不知诸位如何帮助在下,击溃两大节度使呢?”

一听到尉迟槿的承诺,五位女子同时出了一口气,一边是自己的信仰,一边是自己的民族,若是可能,她们绝不愿意掺和进这波浑水。

尉迟槿直接询问,夕瑶连忙回道:“将军有所不知,我等三人,皆是巫神教的圣女。”

“在我们巫神教,最为出名的就是蛊,不论是教中的教众,还是虔诚的信徒,养蛊之人,不胜枚举。”

“在所有的蛊虫中,有一种名叫石头蛊的蛊虫,尤为众多。”说道这里,夕瑶、玉琼、龙伽三人,尽皆露出一抹自傲的神色。

那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崇拜,对方的神情看在尉迟槿的眼中,让她莫名其妙。

在中原民间,一直流传着南疆毒蛊的传说,说道其凶险阴毒之处,谈者变色、闻者骇然,难道朱洽道长介绍的三位娘子,就是想用蛊虫来对付十余万大军的吗?

一念萌生,尉迟槿连忙转过头去,看向了朱洽望,朱洽会意,轻轻地点了点头,朗然道:“剑川的精锐数量,远逊于三十七蛮的精锐人马,可是巫神教的石头蛊的数量,可一点不逊色于他们。”

“不错,自从探知弄栋节度使赵为君、银生节度使姚不同,欲要发兵攻打剑川,神使阁下就同我们商议了对策。”

“早在弄栋、银生两大节度使动身伊始,我们巫神教就发动了教众,和信徒,让他们贡献出所有的石头蛊。”夕瑶连忙接着道。

“这种蛊虫,不但数量众多,而且不伤人命,只能控制对方,在数个时辰之内,全身僵直,不能动弹。”

“一旦来犯的敌人,中了石头蛊,将军就可率部,攻入对方的大营,那个时候,对方的生死,将军尽可一言而决。”龙伽插口,肯定地说道。

当然,当龙伽这么说的时候,三位出身南诏的女子,尽皆一脸复杂地望向尉迟槿;若是那个时候,尉迟槿反悔的话,她们的罪孽,可就大了。

虽然对方说的极为肯定,尉迟槿仍旧眉头紧皱,蛊虫的厉害,对她来说,毕竟只限于听闻,并未亲眼见识过,所以她对巫神教的三位圣女之言,依旧不敢尽信。

“娘子,若是你不相信,可以请一名士卒进入大帐,一试便知。”朱洽一眼就看出了尉迟槿的迟疑,立刻就建议道。

眼见为实,是最好的证明;对于朱洽的提议,尉迟槿颇为动心,不过,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面对善意的人,当面质疑对方,显然她还做不出来,于是,她又抬起头来,看向了夕瑶三人。

巫神教三大圣女,自然知道尉迟槿的顾虑,立刻异口同声地道:“愿为将军一试。”

三人的态度,让尉迟槿大喜过望,当即她就传唤一名鬼卫进来,让夕瑶对其用蛊,一试之下,效果果然不凡。

那名没有被编入军中的鬼卫,显然是鬼卫中的佼佼者,不然不会刻意留下来,就近保护尉迟槿了,可就是这样一名彪悍的鬼卫,在石头蛊的作用下,立刻全身僵硬地倒了下去。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吗,尉迟槿信心大正,连忙致谢道:“多谢道长,以及几位娘子,我现在倒是对赵为君、姚不同二人的到来,有点期待了。”

第三二二章 铁血

山海横流第三二二章铁血旬日之后,赵为君、姚不同的大军,就进驻到了善巨。

善巨郡坐落在剑川东南,位于泸水以北。

经过商议,尉迟槿准备连夜袭营,大帐中,剑川众将尽皆都在,尉迟槿环顾众人,肃然道:“我准备今夜袭营,但剑川城必须有人留守,不知道哪位愿意留守镇剑川?”

话音刚落,尉迟槿凤眸微眯,一片漠然;若有人仔细瞧去,就会看到她的眼底深处,蕴藏着一抹森然的寒意。

这些蛮将,一听到敌人的数量,就吓破了胆,长此以往,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部曲,今天,她要借机好好整治一番。

“本缮裔愿意留守镇剑川,请尉迟军将恩准。”一名长得虎背熊腰的蛮将,立刻排众而出,拱手请命道。

“剑川乃是大城,一介缮裔,统兵不过千余,如何能够当得如此重任,本演习愿意留守,定保剑川不失,请尉迟军将恩准。”又一名彪悍蛮将,排众而出,振振有词地拱手请命道。

“如此大城,绝非一人可守,本缮裔愿为守护剑川,贡献一份绵薄之力。”又是一名蛮人壮汉,拱手请命道。

大家熙熙攘攘、争论不休,似乎每个人,都宁愿死守剑川,也不愿意跟随尉迟槿,前去夜袭敌营。

这一幕,落在尉迟槿的眼中,让她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郁。

尉迟槿身边的耿m、韩逊等人,看到这一幕,更是脸色铁青,愤懑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槿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伸出玉手,迅速指点而出,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你、你、还有你,上前五步。”

被点到姓名的三个人,一脸振奋,欣喜不已;那神情,犹如后世中了五百万似的,想都不想,三人就立刻向前迈出了五步,来到了尉迟槿的近前。

这三人,也是刚才争论最激烈的三人,三人甫一站定,就一脸期翼地望向尉迟槿,显然他们以为,尉迟槿是属意他们留守剑川。

可是,尉迟槿望着他们,俊脸含霜,漠然道:“来人。”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惊起无数蛮将抬头望去。

就见军帐外面,瞬间就有数名彪悍的甲士,一拥而入,进入到了帅帐之中。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尉迟槿事先安排好,静候在外面的鬼卫精锐,他们甫一进入大帐,就立刻拱手拜谒道:“属下在。”

这突然的一幕,终于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妥,可是这个时候,尉迟槿还会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想明白哪里不妥吗?

鬼卫刚刚就位,就听尉迟槿冷厉肃然地道:“将这三个人,给我拉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刚刚还喧嚣不已的大帐之内,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三个被尉迟槿点到、并上前五步的蛮将,刚刚还志得意满、灿笑如花的脸上,瞬间就凝固了起来。

他们此时,尚未转过弯来,在他们想来,不是应该顺势让他们留下来守城吗,怎么突然就变成砍人了?

他娘的,到底要砍谁,难道就是他们三个倒霉蛋吗?

想到这里,三人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的神色,逐渐惨白,显然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对于三人的呆愣,收到命令的鬼卫,可丝毫都没犹豫;尉迟槿话音刚落,六名鬼卫就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不等三名蛮将缓过神来,就将三人反手押住,强扭着就向大帐之外推搡而去。

“不,为什么啊,我不服!”被强扭住的三人,其中一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凄声咆哮道。

“我也不服,为什么要杀我们。”另外一人,立刻附和出声。

“你不能这样,我们可没有违反任何军纪。”第三人更是连尿都吓了出来,一股腥臊的气味,荡逸而出,闻着皱眉。

面对三人的质疑,尉迟槿俏脸森寒,冷硬无比地开口道:“身为军人,不知奋勇争先,一味地投机逃避,是为闻鼓不进,依律当诛。”

“身为将佐,不能带头起到表率作用,怯战、鼓噪,是为惑乱军心,依律当斩,推出去,斩。”

当“闻鼓不进”、“惑乱军心”的罪名,被尉迟槿罗列出来后,三人的神色,更加惨淡无比。

两条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斩杀他们一次,二罪并罚,尉迟槿要杀他们之心,昭然无比;他们可以不服,但只能带着这股不服,去找阎王爷抱屈了。

“不”伴随着三道凄厉的哀嚎声,须臾之间,三人就被鬼卫押出帅帐。

少顷之后,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陈列在木盒之中,呈送到帅案之上。

数十名佐将,看到同僚那血淋淋的头颅,还带着一抹不甘的惊恐之色,无不心惊胆战、骇然莫名。

尉迟槿看都不看三人的脑袋,径直出声道:“我再问一遍,谁愿意留守剑川?”

如果说,尉迟槿第一次问出这句话时,诸将还认为那是一个活命的机会;那么现在再听这句话,诸将无不认为那是一道催命符,谁愿意,谁敢愿意?

尉迟槿声音落尽,大帐之中,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一人再敢主动请缨。

这前后如此反差的一幕,落到尉迟槿的眼中,让她冷哼一声,肃然道“既然无人主动请缨,那么我就指派吧。”

“舒贺、王佥。”

“属下在。”

“我令你们率领本部人马,坐镇剑川。”尉迟槿直接敕令。

“诺。”

“其余人等,随我出击善巨。”

“诺”帐中诸将,轰然应诺,只是那铿锵的应诺声中,多少还带着少许颤栗的杂音。

泸水之畔,一处开阔的空地上,军帐林立、放眼无尽。

显然,这处连绵无尽的军营,就是赵为君、姚不同的联军大营。

赵为君和姚不同二人,有恃无恐,整个剑川的情况,早就被他们摸得差不多了,在他们想来,剑川守将尉迟槿,或许只有坚守剑川城,才有一丝胜算,怎么可能弃城不守,前来袭击呢。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他们才出动这么多大军,准备长期围困剑川城,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攻下剑川雄城。

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尉迟槿竟然真会夜袭,而且是几乎倾巢而出的夜袭。

来袭的剑川守军,不但有常规的士卒,还有一直千余人的杂兵。

这支杂兵十分神秘,有男有女,只是无论男女,尽皆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将面目遮挡在斗笠下方,另外,这些黑衣人,每人还背负一只竹篓,不知何用。

长夜无月,天幕漆然,四下里一片空寂。

泸水鸣溅,和着八月的晚风,送去丝丝凉意,让跋涉了数天的征夫,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无数黑影,潜伏到了联军大营的里许远处,沿途的斥候,全都被他们,无声无息地放倒在地,看在诸将的眼中,让他们无不侧目,没想到这支杂兵,竟然个个都是高手。

有了这个认知,他们惊惧之心,多少安宁了一些。

下过墓的人都知道,碰到大股尸,那是一幕什么样的情景;没有下过墓,进入过老旧废弃房屋的人,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或许,你也曾见过类似的情景。

联军大营里许之外,黑衣人驻足而立,立刻从背后,摘下竹篓;继而就见他们双手突然抬起,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地,舞动起各种繁复、诡异的手势,间或,还伴随着似有似无的低吟声。

随着黑衣人打出手势,发出呻吟,只见无数的黑虫,突然从竹篓中爬了出来,似乎得到什么指令一般,漫山遍野地,就向着联军大营一路疾掠而去。

沙沙的爬行声,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若是看到、或听到,保证马上病发,绝无意外。

若是白天,有人凌空俯瞰,就会发现,无数黑压压的虫子,化作一片汪洋,涛涌浪卷一般地淹向联军大营。

虫子很小,爬着爬着,它们就开始分散开来,从军营四周的栅栏缝隙中,从拒马、援木的孔洞中,从巡逻值守士卒的脚面上,迅速地钻进大营。

继而,这些黑虫,似乎井然有序、目标鲜明,逐次分开,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一座又一座的军帐之中。

时间如沙,悄无声息地穿过流光、淌过夏风,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时辰作用。

守在后方的尉迟槿等人,就见一名黑衣人,从远处极速奔行而来;有鬼卫试图上前阻拦,却立刻被尉迟槿挥手制止了。

来人径直来到尉迟槿的面前,拱手道:“启禀将军,奴家不负所托,所有蛊虫都已选择了目标,并进入到了目标的体内,现在,面前的这座,弄栋、银生联军大营,对于将军来说,已经完全不设防了。”

“好,辛苦诸位了。”尉迟槿闻言,凤眸盈光,好似两道绚丽的烟火、盈射整个的夜色,都瞬间变得绚烂多姿了起来。

“耿m”

“属下在。”

“你率领所部,在此接应,以防不测。”尉迟槿想了想,就立刻下令道。

耿m闻言,神情一愣,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立刻拱手应命道:“诺”

“韩逊、折嗣伦,诸位将军,随我出击。”

“诺”众将轰然应命,莫敢不从。

“若是见到敌人没有反抗之力,不要滥杀,收缴他们的兵器铠甲,活捉即刻。”尉迟槿一马当先,又再次高声嘱咐一句。

“诺”诸将对于这样的命令,虽然迷惑,但他们都被尉迟槿的手段吓怕了,岂敢不应。

第三二三章 收起来,再来

山海横流第三二三章收起来,再来光启元年七月。

南诏酋望杨登,派人偷袭剑川,是役,杨登爱将杨龙、杨虎,全都被尉迟槿围杀当场。

杨登震怒,请出自己的支持者,弄栋节度使赵为君、银生节度使姚不同,共同举兵,讨伐剑川镇将尉迟槿。

八月中旬,尉迟槿以区区三万弱旅,在泸水以北,一举击溃了赵为君和姚不同的十二万大军,弄栋、银生两方联军,全军上下,下到后勤火夫,上到统帅三军的大军将,全被生擒,就连赵为君和姚不同,也被合着军褥,捆了起来。

此役,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又一记录,以弱胜强,生擒对方十余万人,试问天下,几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消息传出,南诏举国震惊。

接到消息的杨登,吓得一屁股从软塌上摔了下来,目瞪口呆、瑟缩不已;即便是杨登的夫人,左右开弓,猛地给他甩了十几个耳刮子,这家伙都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

在羁押降卒之际,尉迟槿当众砍下了赵为君和姚不同的人头,血祭征旗,随后就敕令耿弇、韩逊趁虚而入,直接率部,攻进了弄栋节度使节制的区域。

脱离尉迟槿节制的耿弇,凶焰滔天、杀性昭然。

一路扫荡,但凡弄栋区域,那些没有主动投诚的城池,一旦被他攻入,就是满城尽屠、鸡犬不留。

在挥兵南下,一路征伐的途中,耿弇根本就不听韩逊的劝慰,连屠十三城,弄栋之地,血流成河、伏尸百里。

如此凶威、如此灭绝任圜的做法,到了最后,吓得弄栋、银生很多地方大员,排着队的前来宣誓效忠。

及致九月初,弄栋、银生两地,横跨大半个南诏的区域,尽皆都被尉迟槿,掌控在了手中。

在耿弇、韩逊攻略弄栋、银生区域之际,尉迟槿以十二万黑蛮俘虏为质,敕令滇东三十七蛮的当权者,前来剑川谈判。

接到消息,滇东之地,无数当权者,行色匆匆,不敢怠慢,这么多青壮都被人活捉了,三十七蛮的当权者,焉敢不至。

谈判中,尉迟槿提出,她可以不杀这些青壮,但滇东三十七蛮的当权者,必须出面,让这些青壮投到她的麾下。

此外,尉迟槿还希望,剑川能和滇东三十七蛮,携手共进,一起荡平天下。

手握十余万黑蛮青壮的尉迟槿,强势无比,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将滇东三十七蛮,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势单力孤的尉迟槿,在南诏之地,几乎处处被人掣肘,什么六大强族、什么黑齿十部,几乎是个势力,她都不敢轻易得罪,可一旦将滇东三十七蛮绑在了战车上,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面对强势无比的尉迟槿,加上担心族中青壮损失过重,滇东三十七蛮的当权者,最终妥协了,他们和尉迟槿达成共识,以后在这乱世之中,两方同进退、共风雨。

得到三十七蛮当权者的首肯、以及帮助,几日之间,尉迟槿所在的剑川,就成为了南诏国,拥军十余万精锐的庞然大物。

手中有兵又有粮,尉迟槿的心思,也随之发生了转变;她再次敕令折嗣伦为主将,舒贺为别将,

挥兵东进,打算顺势扫平南诏东部。

在镇守弄栋的韩逊、还有镇守银生的耿弇、以及滇东三十七蛮的支持下,折嗣伦不负众望,一连荡平了会川、拓东、以及通海三大区域。

光启元年十月初,尉迟槿横扫南诏东部,将剑川、会川、拓东、弄栋、银生、通海等区域连成一片,整顿成了铁板一块。

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尉迟槿席卷南诏,所向披靡,威势直逼皇城,西胁诸藩。

会川镇,镇将黄景的府邸。

朱璃所居住的小院中,不时就会传出激烈的打斗之声,间或还会夹杂着,朱璃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吆喝声:“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胸脯收好,再来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一言未落,小院中,就立刻响起杨柳叶、查书尘二人,那气急败坏的磨牙声:“混账,这真是大唐的一方将军吗,我看你这家伙,就是一个十足的流氓加混蛋!”

“不错,朱璃,你这个混蛋,竟敢还敢对大声叫嚣。”

声音未落,小院中,就再次传出了“乒、乒、乓、乓”的激斗声,即便不用去看,就知道是杨柳叶和查书尘,正在合力围攻朱璃,从而发出的争斗声。

两个月前,杨柳叶和查书尘两大教主,接受了朱洽的安排,来到了会川镇黄府;一方面是为了养伤,需要一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另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守护一个名叫朱璃的将军。

可是当天,二人刚刚进入朱璃的小院,就被一道惊叫声给激怒了。

两个月前的朱璃,心智才相当于六、七岁的顽童,正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时期。

前世今生都是乖宝宝的朱璃,自从尉迟槿告诉他,以后不要去看其他小娘的胸部,他就将这个叮嘱,给牢记在心,并且身体力行了起来。

尉迟槿走后,即便朱璃和赵解愁一起去吃烤肉之际,他都会目不斜视、眼不乱瞟,俨然从一个懵懂好奇的小屁孩习性,变成了一个老学究的作风。

可杨柳叶和查书尘又是什么人呢?

毫不客气地说,这二人在南诏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绝世尤物,颠倒众生、离乱红尘,对她们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

如此艳冠群芳、绝世独立的倾国佳人,身材能差吗?

知道什么叫汹涌如注、波涛如怒吗?

知道什么叫沟壑分明、一览众山小吗?

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别怪朱璃大惊小怪了。

看到如此雄伟的二人,朱璃立刻伸出左手,遮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同时伸出右手指向二人,大喝道:“你们怎么回事,赶快将胸脯收起来,再过来,不知道我不能看吗。”

骤听朱璃的惊呼,两位绝世美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本来就是来守护朱璃的,自然要和这位年轻的郎君,搞好关系了。

于是两位绝世尤物,就耐下心来,仔细地询问朱璃,什么叫“将胸脯收起来,再过来?”

朱璃倒是坦诚,面对两位

美女的询问,他就一五一十地,将尉迟槿不准他看其他娘子胸口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朱璃说的十分坦然,间或还夹杂着他对尉迟槿的小怨恚。

毕竟这个世界,是由男女组成的,一旦不去看女性,他连走路都走不好,岂能没有怨气。

可是这话听在杨柳叶和查书尘的耳中,那显然就不是那回事了,只见二人的脸色,逐渐由白转红,最后红得发紫,几欲滴血。

尚不等朱璃牢骚发完,二人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立刻就向朱璃动起手来。

朱璃虽然心智未复,可他的身体,却是一具货真价实的青年的身躯,当着两位绝世美女的面,说出这种令人大多数娘子,羞于启齿的事情,柳叶和书尘,怎么能够受得了。

她们立刻就认为,这位郎君是在调侃她们,羞怒之下,二人哪里还会管朱洽的命令,尽皆猛下死手,悍然地就对朱璃大打出手。

那神情,就犹如朱璃对她们,始乱终弃了一般,骇得朱璃立刻奋起还击了起来。

三人大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好在二女刚来的时候,有伤在身,虽然气愤朱璃,但为了不牵动重创,总是留有余力。

而朱璃正处于突破未破之际,抵挡起二人的攻击,虽然勉强,却也不是二人能够轻易击溃的。

当天,三人大战,就从早上战起,一直打到了日落西山;大战中,柳叶、书尘两位娘子,虽然稍占上风,却一直不能压倒性地暴揍朱璃,这让二人非常不爽。

结果经过一夜休息,她们再次来到朱璃的小院,迎头就听朱璃还是那句:“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将胸脯收好,再过来的吗,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一听到这句话,二女顿时怒从心起、火冒三丈,于是大战继续开启,轰轰烈烈的,又是一天。

就这样,一连两个多月,二人的伤势也基本完好了,动起手来,也丝毫没了忌讳。

可是经过这两个月的磨炼,朱璃的武道,也终于迈出了关键的那一步,在加上,他天生就对力量和速度,极为擅长,现在二人合力同样奈何不了他。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个月的时间中,山海经又陆续灌输了两次生命精华,到朱璃的体内,现在他的心智,早已不亚于十来岁的小孩子了。

而且在和柳叶,以及书尘的拼斗中,朱璃无论是对武道的理解,还是对自然境的感悟,全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以前,二位娘子,还能同他打斗一天,中间都不带换气的;可是自从朱璃突破到了天玄,二女在朱璃的手中,已经支持不了半天了。

每次放倒二人,朱璃还能抽出时间,跑出去美美地享受一顿烤肉大餐。

十岁的朱璃,无论是记忆还是心智,都具有一定的辨识度了,当初尉迟槿对他的嘱咐,早就不被他放在心上了,那应该是对方的一句气话。

可是,他和柳叶,以及书尘的战斗,他却不愿意停下来,大道三千,不及一道唯我;武道若想进步,取长补短,才是最佳途径。

而战斗,就能够做到取长补短、查缺补漏。

第三二四章 孤崖惊变

山海横流第三二四章孤崖惊变大概晌午十分,打斗声倏然停下。

一道车轱辘似的身影,贼兮兮地钻进了小院。

放眼望去,只见九天神女似的查书尘,此刻竟然毫无形象地趴伏在地,屁股上翘,显然是被朱璃这家伙给揍的。

而那妖娆妩媚、颠倒众生般的杨柳叶呢,那位嵌马槽中、披头散发的人是谁,可不就是杨柳叶吗?

两大教主十分憋屈,她们从出生到现在,挨过的揍,都没这两个月多,这样的将军,还要守护,应该被守护的人,是她们两个吧,二人每每想到这里,就欲哭无泪。

小院中央,朱璃睥睨二女、神采飞扬,突然听到动静,就转过头来,看向了那道轱辘似的身影。

“小轱辘,你今天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对了,这段时间,你都跑哪儿去了?”一看来人是周然,朱璃就径直开口道。

“呃”周然见询,脸上腾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不过,他脸太黑,不注意看的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其实周然也没有干啥,就是这段时间,和齐妙戈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他一个不留神,就将齐妙戈给吃掉了。

桑中之喜烛花暗,几度春风醉缠绵;握雨携云良宵短,谁管人间几月天!

春风得意、数晌贪欢,周然和齐妙戈这对冤家,似乎早将其他人给忘得个没影了。

直到今天,尉迟槿派人前来送信,让朱璃等人启程赶往剑川,周然这才从温柔乡中爬了出来,赶过来通知朱璃这位将军。

周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拱手道:“将军,夫人送来消息,她已经稳定剑川,让我们一行,赶赴剑川和她会和。”

“哦,是槿儿姐姐吗?”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心中一阵欢喜,总之在他心中,尉迟槿是让她最亲切的一人,一听马上就能见到对方,他心中焉能不高兴。

“呃,将军,尉迟夫人,是你的夫人,不是你的姐姐。”周然想了想,小心地争辩了一句。

朱璃闻言,眼中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继而有些苦恼地道:“嗯,是夫人,是媳妇,这个我知道,可管什么用啊?”

“噗”

“噗通”

朱璃的苦恼之言,让两位一身狼狈的佳人忍俊不禁,刚刚爬起来还没站稳的查书尘,更是一个踉跄,又猛摔坐了下去,继而就是一阵酸爽无限的直皱眉头。

就连周然的脸上,也涌现一抹尴尬之色,他总不能现在就给朱璃解释一下吧。

既然是尉迟槿送来的消息,董凝阳、荆铭、王冲、周然等人,自然不会怠慢,一番收拾停当,这群人终于要走了,激动得会川镇将黄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情形就像送嫁的娘家人似的。

可是他的心中,却腹诽不断,可算走了,终于走了,这帮混蛋,吃我的、喝我的,我还要像孙子似的侍候着,老天开眼啊,终于送走了这帮混账。

可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周然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他的身边,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伸手拍了拍黄景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老弟啊,老周此去南诏,身无分

文,男人无钱,寸步难行,老弟你看”

这突然的一幕,瞬间惊傻了黄景,就连心中的腹诽都被打断了,长期被敲诈的习惯,让他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忙不迭地道:“兄长此言有理。”

一言话毕,就见他咬牙切齿地转向,身后那位账房似的下仆道:“混账东西,没点眼色,还不赶紧支些钱银过来,没看到周兄要上路了吗。”

峨眉山,坐落于嘉州。

分大峨山、二峨山,两座山峰;两山如眉、相对分飞,故有峨眉之称。

山有绝峰、怪石嶙峋;崖上古松、苍劲如龙。

一影屹立,松下凭崖,望尽山川,无边锦秀。

凭崖远望的,赫然是一名老者,此老负手而立,一身黑袍,迎着山风,猎猎有声。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陛下啊,老臣该如何抉择啊,殿下她竟然”望着茫茫远山、川蜀奇秀,这位身着黑袍,面罩黑巾的老者,无限唏嘘、愁苦不已。

任时间流过指隙、任山风吹拂苍发,老者伫立如松,再也不曾出言半句,好似整个人,突然就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似的。

悬崖之下,踯躅蹒跚着,迎来了几道身影。

四男四女,狼狈不已。

其中的三名男子,状态最是不佳;四名一身黑纱的女子,分成两双,两两相携,搀扶住一名男子;剩下的那名,背负着酒葫芦,漆发如瀑的男子,横抱着其中一名,状态最差的男子。

这八个人,显然就是从会川镇退走的龙鹄八仙,而悬崖上的那名老者,就是龙鹄宮的大宫主,莫凌天。

出发之际,他们八人就同莫凌天相约,在这处崖上相见。

现在他们回来了,不但任务没有完成,还有三仙被揍得半死不活的,一行八人,一脸凄苦,那样子,哪里还像行走江湖的豪杰,简直就是一群难民吗。

老者感知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向着八人望了过去,一看之下,老者两眼虚眯,须发皆张,那庞然的怒气,鼓荡得周围的山风,都突然狂暴了几分。

“人呢?”老者怒目而向,径直望向为首的李天府。

李天府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应师尊,而是将怀中的弈江南,就近放到了老者的面前;同一时间,文兰、阳光,也将盖松涛搀扶到了老者身旁。

最后就是李孤峰了,他也被李文旖和杨正见,搀扶到盖松涛的身后。

弈江南、李孤峰、盖松涛尽皆受到内创,这种创伤可不是光靠药石就可痊愈的,必须要有高手,长期用真气为他们抚平创伤,理顺经脉,在加上药石的功效,慢慢调养,方可痊愈。

一行八人,具备如此能耐的只有李天府,受创的师弟却有三个;身为大师兄,李天府也不能厚此薄彼,兼顾之下,时至今日,只是勉强维持住了三位师弟的伤势,不再继续恶化下去。

他们将三人带到老者身边,寓意不言自明,就是想让老者和李天府一起,帮助三人疗伤。

可是面对一众弟子

的动作,以及那不言而喻的暗示,黑袍老者却不为所动,再次怒喝道:“李天府,我问你人呢?”

李天府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他们的师尊莫凌天,从来都没有对他们发过这么大的火气。

莫凌天犹如一位慈眉善目的父亲,总是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可是最近几年,他发现师傅变了,具体变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今天他终于看出了一点不同,若是以往,自己师兄弟几人归来,有人受创,师傅一定二话不说,就会立刻开始查看伤势,等救治好大家的伤势,他老人家才会详细去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该打的打,该罚的罚,绝不纵容。

可是今天,三位师弟受创如此严重,面前的这位师傅,却看都不看一眼,一个劲地追问为什么没将朱璃带来,这让李天府心寒的同时,也多少察觉出这位师尊的不妥之处。

不过,辜负了师命,倒是事实,虽然有点怀疑,但李天府却并没有因此否定对方,而是一脸惭然地拱手道:“师尊恕罪,弟子们学艺不精,不但被朱璃重创了三位师弟,还没能将那人带来,请师尊责罚。”

“请师尊责罚。”一见大师兄请罪,杨正见和李文旖,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躬身一并拜倒。

而边上的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丫头,因为身份不同,自然就没有请罪的必要,就见二人两双妙目,同时滴溜溜地一转。

只见阳光立刻拿出自己的小板凳,一副小人精似的蹭到黑袍老者的身前,开口道:“义父,不要生气吗,别站着了,坐下消消气。”

而文兰,同样殷勤得犹如采摘花粉的小蜜蜂,伸出一双纤纤一握的小手,攥成小拳头,极有规律地就在老者的腰部,不轻不重地轻捶了起来,极为贴心地道:“义父,大师兄他们也不是故意的,那个朱璃太混蛋,若是那么好抓,大师兄又怎么会不将他抓来呢。”

老者闻言,神情一愣,文兰说的不无道理,以龙鹄宮几位弟子的实力,放眼天下,几乎无往不利,骤然失利,想必一定另有缘故。

以他们的身手和智计,没有道理能抓的却不抓,还让其他几人,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可是他转念再想,李天府可是入玄高手,怎么可能失手了呢,老者心中开始泛起了嘀咕。

只见他施施然地坐在了小凳子上,望向李天府道:“我要知道事情经过。”

对于自己的师尊,李天府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立刻就将当然碰到朱璃的情形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者越听,眼神就显得越发犀利,当听到李天府说到,只是顾忌几位师弟、师妹的安全,他才无奈地放弃了擒拿朱璃时。

只见老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由于站起来比较迅猛,连给他捶背的两个小丫头,文兰、和阳光,都被他悍然的气势,给冲撞了出去。

二人都被带得“蹬、蹬、蹬”连退数步,而后“噗通”、“噗通”两声,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朦胧的水雾,瞬间盈满了二人的双眸,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见者心疼、闻者可怜。

第三二五章 黑袍暴露

山崖之巅,密布着坚硬的岩石,二人摔坐下去,其中的酸爽,不足为外人道哉。狂沙文学网

正当这两个小丫头,撅着小嘴,想要顺势挤掉几滴眼泪,博取老者同的时候,她们突然就看到了惊悚的一幕,这一幕让她们终生难忘、美眸悚然。

就见那位黑袍老者,狂怒之下,顺手一抓,就将离他最近的弈江南,猛地抓在了手中。

知晓李天府是因为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危,才放弃了抓捕朱璃后,老者显得出离的愤怒。

一将弈江南抓在手中,就见他猛地翻手一掌,狠狠地拍打在了弈江南的口上,直接就将弈江南,拍飞了出去。

继而,老者就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混账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何用。”

一语未尽,只见老者愈发疯狂,顺手再抓,又将盖松涛给提了起来,根本不顾盖松涛那悚然的目光,以及骇然的脸色,顺势又是一掌,“砰”的一声,就将盖松涛击飞出去。

“松涛!”

“四师兄!”

“四师兄!”

如果说老者蓦然发疯,突然击飞弈江南,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话;可当老者再次提起盖松涛时,瞬间就惊醒了李天府几人,三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就惊叫了起来。

而摔坐在地上,正准备撒卖乖的两个小丫头,更是瞪大滚圆的美眸,露出难以置信惊骇之色。

他们绝不敢相信,一向和蔼可亲的师尊,那位在她们眼中,无比慈的义父,会突然向着两位师兄出手,这显然超出了她们的认知,小嘴微张,半天默然。

弈江南还好,他被老者拍飞的方向,正好对着几人站立的方位,甫一飞出,就被反应最快的李天府,顺势接住;而盖松涛就惨了,他被老者一掌拍击而出,猛地就像悬崖之下,坠落而去。

看到这一幕,李天府睚眦裂,失声狂呼道:“不!”

可这个时候,老者非但没有停手,只见他顺势又向李孤峰抓去,显然还打算将李孤峰抓起来,再一掌拍飞。

这个时候,李天府已经接住了弈江南,当他看到老者再次抓向李孤峰时,立刻就将怀中的弈江南,抛向了李文旖和杨正见二人。

而他自己立刻化极光,瞬间就来到了李孤峰的前,伸手就向老者抓出去的手掌,格挡而去。

同一时间,李天府还伸出另外一只手,径直抓向李孤峰的束腰,打算将他向后拨去,口中疾呼不止道:“师傅,你想干什么?”

杨正见、李文旖也反应过来了,二人刚刚接住弈江南,就立刻分出一人,飞上前,径直来到李孤峰边,将其带离了黑袍老者的边。

“混账,你敢忤逆为师?”被李天府挡住了手掌,黑袍老者非常震怒,反手就向李天府当拍去。

老者速度极快,拍掌如流星,迅疾绝伦,瞬间即至。

老者本就是入玄高手,可李天府同样是入玄境界,眼看老者一掌即将拍到,不知什么时候,李天府背上的酒葫芦,滴溜溜地一转,瞬间就滑落到了二者的中间。

“啪



一声脆响,老者突发一掌,瞬间就被李天府的酒葫芦,给挡了下来。

一招无果,老者更加疯狂,立刻就就拉开架势,和李天府在悬崖边上大战了起来。

一时之间,这处悬崖之上,山风狂猛、飞沙走石,二人的战斗,旁人只能看到两道黑影,不断地纠缠攀升,好似两道流转不息的幽光,越飞越高。

如此狂猛的声势,带动的狂风,立刻将文兰和阳光,吹得东倒西歪,犹如两个滚地葫芦一样,不断地翻滚起来,好巧不巧的二人,一路翻滚,径直向着悬崖边上滚落而去。

眼看二人就要步入了盖松涛的后尘,两道影立刻飞窜而来,正是杨正见和李文旖,二女一人一个,一把抓住两个小丫头的小腿,径直将二人给带了回来。

姐妹四人,簇拥这江南和孤峰,一脸惶然地望向空中,那两道激战不已的影。

文兰和阳光,双眸木然,愣愣无措,师尊的巨变,亲手将四师兄拍落山崖,这灭绝人伦的一幕,一时之间,让她们两个还无法接受。

在他们的心中,莫凌天,就像一道和煦的暖阳,给予她们的,只有温暖和宠溺;可是今天,眼前的这个师尊,不但掀飞了她们,还将四师兄打落山崖,现在更是生死不知,这显然颠覆了二人的认知。

就像世俗中的成人一般,只要他们膝下有了孩子,一旦造孽,对于孩子来说,伤害都是最大的;年约十四、五的两个小丫头,正处于青活泼、天真烂漫的年纪,就在今天,黑袍人在她们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

天空中的激战,愈演愈烈,红尘酒客李天府,乃是天骄妖孽,虽然修行时间没有黑袍人长,可是他的实力,却并不比对方逊色多少。

黑袍老者暴怒异常,出手、挥招之间,已经不限于掌法了,一种李天府见所未见的爪法,不知不觉间,就被老者给用了出来。

鹰爪犀利,带着丝丝森然的幽光,一招一式都是那样的歹毒狠戾,显然不是龙鹄宮的武学,本来势均力敌的李天府,在老者施展出这样毒的爪法之后,逐渐就落入了下风。

“老狗,你究竟是谁,你绝不是我家师尊,你将我们的师尊怎么样了?”大战正酣,李天府突然厉喝出声,他终于肯定,面前的这个老者,绝对不是他们的师尊了。

为莫凌天的首徒,以莫凌天的襟和气度,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大弟子,有所隐瞒呢?

类似这种毒的鹰抓功,莫凌天更是不会修炼,即便他修炼了,也不会隐瞒自己亲近的人。

要知道,对于莫凌天来说,八位弟子,每一位都像他的亲生骨一般,早将八人当成了自己的后人了。

再加上,黑袍老者对于盖松涛、弈江南等人,出手毫不容,更是致使盖松涛坠入山崖,生死未卜,这哪里还有骨分啊?

在加上最近几年,李天府早已察觉老者的不对劲,综合这几个方面,让李天府终于笃定,对面这个老家伙,绝对不是他们的师尊莫凌天。

而他们的师尊莫凌天,要么是被对方给陷害了,要么就是早

已死;不然,以那位老人家,对他们几个师兄妹的感,是绝对不会这么久不来看他们的。

一语未尽,李天府就变得极为疯狂,他突然放弃了所有防御,只攻不守,显然是要以命换命,为师尊报仇。

“哈哈哈,小子,莫凌天那老匹夫,早就被老夫送下了曹地府,你要想找他,那就去找阎王爷要人吧。”面对李天府的质问,黑袍老者不再隐藏,肆无忌惮地狂笑道。

假货毕竟是假货,无论怎么鱼龙混珠,总有一天是掩饰不了的,今天他怒急攻心之下,拍死了莫凌天的一位弟子,若是还没引起对方的怀疑,他就要怀疑这几个小年轻,是不是缺心眼了。

而站在远处,凝神观战的几人,一听到李天府的质问,以及黑袍老者的坦诚,无不神巨震,怒火中烧。

该死,他们礼敬有加的师尊,竟然是个假货,而且对方刚才,还当着他们的面,将她们的四师兄打落了山崖,这种暴怒,岂能一般。

就连两个小丫头,都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死黑袍这个老混蛋。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砰”“砰”两道击打声,原来怒火中烧的李天府,放弃了防御,全力攻击之下,狠狠地击中了黑袍老者,可是他自己也不好过,同样被黑袍老者,给踹了一脚。

天玄强者的一击,岂是那么好挨的,虽然二人只是击中了对方一下,但两道影,立刻就如陨星坠地一般,轰然砸落而下。

杨正见、李文旖一见,立刻再次窜飞出去,径直将李天府接在了手中,而对面的黑袍老者,仰首就是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噗通”一声,坠落于地的李天府,立刻就被两位师妹接住,远处却同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李文旖蓦然抬起头来,一脸森然地看向了黑袍老者,那目光,简直就像两把锋利的尖刀,几就要活刮了对方一样。

李文旖向来比较暴烈,只见她猛地将大师兄,推向了师姐杨正见,立刻就要冲向老者,为师傅报仇。

可就在这个时候,合倚在杨正见怀中的李天府,立刻焦急地出声道:“师妹,不。”

“噗”

由于出声太急,李天府同样压制不住自己的伤势,喉咙一甜,就张口吐了一口逆血,不过他的及时出声,以及喷血惨状,也迫使了李文旖,停下了来。

“师兄,这个老贼,一定害死了我们的师尊,又将四师兄打落山崖,就让师妹前去活刮了他吧?”李文旖一脸悲愤,带动着她的整个躯,都颤栗不已。

李天府脸色苍白,声音也显得十分虚弱,开口道:“老狗的伤势,还没我的重,必然还有一击之力,师妹若是贸然冲过去,必然遭受他的算计。”

“可是”李文旖悲愤难明,还要争辩,却被李天府摇了摇头,给止住了。

只见李天府强硬地从杨正见的怀中,挣扎而起、虎目含煞,森然地望向对面的黑袍老者,咬牙道:“老狗,害我师尊,杀我师弟之仇,我李天府一定会找你算清楚的,滚。”

第三二六章 流落邪龙

山海横流第三二六章流落邪龙“哈嗬嗬,小子,老夫等着。”黑袍老者对于李天府的威胁,毫不在意,冷笑着应和一声,一语方毕,就见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文旖一眼。

李文旖刚刚冲动之下,还想趁机宰了对方,老者的行动,显示了李天府的顾忌是对的,若是李文旖刚刚贸然冲上去,必被老者阴杀当场。

迎着老者的目光,李文旖愤懑交加,不过还是暗暗庆幸,幸亏大师兄提醒的及时。

说道江湖经验,很明显,龙鹄宮的四名女弟子,显然比四名男弟子差远了。

若不是考虑到几个师妹、还有重伤的师弟的安危,李天府必然会和黑袍老者拼个死活,杀师之仇,不死不休。

可是一想到师傅没了,功夫稍微好点的师弟,又全部伤上加伤,只剩下四个小白一样的师妹,他就不得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暂时放过黑袍人。

黑袍人也明白,若是李天府不顾一切,他今天即便不死,也必丢半条命,所以他也不愿多事,立刻拍拍屁股走人了。

黑袍人走后,李天府不顾重创之躯,立刻来到弈江南的身前,强行输入一股真气,帮助弈江南稳住伤势,强行吊住对方的一口生气。

看到这一幕,四位女弟子,全都哭成了泪人,她们当然不想让大师兄如此勉强自己,可是她们也不希望二师兄就此身亡啊,看到大师兄拖着重创之躯,为二师兄疗伤,满腔无奈,只好化作无尽的悲伤。

等帮助了弈江南稳定住了伤势,李天府也终于重伤不支,晕了过去。

龙鹄八仙,所有男弟子尽皆遭受重创,山崖上,还清醒的人,只有五人,四女还有李孤峰,李孤峰脸色铁青,嘴唇都被他咬破了,他还犹自不知。

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拼命,而他却无能为力,对于名动天下、自傲自负的李孤峰来说,他该多么的痛苦。

即便再羞愧、再憋屈,现在有些决定还得他来处理。

只见杨正见毫不犹豫地背起了大师兄,李文旖也毅然地背起了二师兄,蹒跚地向他走来。

到了近前,杨正见焦急地开口道:“三师兄,我们现在就去山崖下找四师兄吧,但愿四师兄福大命大,能够保住一命。”

“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过去吧。”那么高的山崖,摔了下去,众人心中其实十分清楚,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言明。

李孤峰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在文兰、阳光的搀扶下,向着山下走去。

山风呜咽,天地悲呼,师兄妹七人,几乎找遍了山崖下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没有找到盖松涛的身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发现。

几人失落的同时,难免就多了一份念想,莫不是四师兄有奇遇,掉进了某个高人的洞窟之中,然后获得绝世宝药,修成盖世武功,大功告成之日,就会回来找他们?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除了文兰和阳光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找不到盖松涛,几人就在山崖下徘徊了几日

,直到确定找过每一寸土地,他们才满心绝望地准备离开。

依照杨正见的想法,还是赶回龙鹄宮比较妥当,那里毕竟是他们的家,在外遭逢大变,想要回到家中,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三位师兄重创,一个安稳、可靠的疗养之地,才是他们迫切想要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李孤峰挥手阻止了大家。

李孤峰望着几位师妹,凝重地道:“黑袍老贼害死了师尊,又扮作师尊,经营了龙鹄宮数年,几位师妹试想一下,若是我们现在回宫,宫内的人,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老贼?”

此言一出,立刻让杨正见、李文旖等人皱起了眉头,就连文兰和阳光,也露出了犹豫之色。

莫凌天的八位弟子,无一庸才,庸才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有那么高的修为。

或许在面对天玄高手,他们一筹莫展,可一旦换做天玄之下的对手,即便是绝世武将,剩下四女也敢斗上一斗。

一听李孤峰这么说,四人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管怎么说,龙鹄宮,她们决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莫凌天在龙鹄宮几乎就是皇者,他说谁有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不能回龙鹄宮,那么问题又来了,要知道他们师兄妹,虽然天资聪颖,却对于赚钱之事,却十分不擅长,这从文兰骗吃骗喝,阳光喜欢到处乱跑,却雇不起马车就可以看出。

现在不能回宫,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李孤峰眉头微皱,再次开口道:“我们不但不能回宫,川蜀之地,怕是也待不下去了,谁知道那个老贼,回去之后,会怎样编排我们,若是他号令宫中那些师兄、师姐,一起捉拿我们,整个川蜀,我们只怕也寸步难行吧?”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阴沉,李文旖开口道:“那依三师兄来看,我们现在要前往何处?”

李孤峰闻言,稍思了片刻,就突然抬起头来,肃然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前往大雪山吧;那里皑皑白雪,遍地冰封,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正是清幽之地,也适合我们三人疗伤、静养。”

其他四女闻言,稍一思忖,就立刻点了点头。

像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潜修、疗伤,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大雪山人迹罕至,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大雪山位于蜀中西南,南诏西北,几人若想前往大雪山,不走蜀中的话,就必然要绕道永昌,继而一路西北。

邪龙县,永昌治县,永昌节度使段酋迁的府邸,就坐落在这座县城中。

咸通十四年,释酂咙、段酋迁都曾参与北上攻川,兵败之后,二人尽皆被俘,后来,南诏世隆国主,花费重金,将二人赎回了南诏。

释酂咙感恩,成了忠诚的保皇党。

可段酋迁不然,经历了被俘一事,此人变得见风使舵、攀强厌弱了起来,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段酋迁现在变成了郑买嗣的支持者;郑买嗣在同杨登争势,兵败逃往永昌,就居住在段酋迁的府上。

本来郑买嗣是想让段酋迁发兵,助他想杨登报仇的,可是南诏的局势,现在却被突然崛起的尉迟槿,给彻底扰乱了。

尉迟槿手握六大节度之地,一统南诏东部,拭剑天下,谁敢轻犯?

南诏的两大权臣,立刻就放下了彼此的恩怨,联起手来,携南诏西部之众,欲要和尉迟槿掰掰手腕,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就在这样的时局下,邪龙县迎来了李孤峰一行人,这一行人混的十分凄惨,一路之上,若不是杨正见医术了得,他们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一行人赶到邪龙县,个个无精打采的,那是真的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啊。

杨正见背着李天府,李文旖背着弈江南,剩下的文兰和阳光,搀扶着李孤峰,卖相说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正在这个时候,斜刺里却突然钻出一个蓬头垢面、一脸污秽的小娘来,这小娘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那伸出来的小手,乌漆嘛黑的,鼻口下方,还坠着两条毛毛虫似的鼻涕,随着她的呼吸,一进一出,十分有规律。

这小娘子甫一出现,就伸出乌漆嘛黑的小手,疾如流风般地,向着阳光小脸上挠了过去,阳光原本白皙娇嫩的小脸,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就被这个小娘挠了个正着。

“呀!”阳光一声惊呼,立刻伸出空闲的一只小手,去捂自己的小脸。

放眼看去,她的那张俏脸,突然就被狂冲出来的小娘子,一挠一脸黑,原本清若水华般的容颜,立刻变成小花猫似的,青一道、黑一道,骤然失去了原本的娇美。

加上她那凄惨的精神劲儿,现在看起来,阳光更像一个可怜的乞索儿了。

“哈哈,本姑娘最见不得白白嫩嫩的小娘子了,整天端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给谁看啊,还不是便宜了那些臭男人,呲溜、呲溜。”

一身褴楼,形若从烟囱里扒出来的小娘子,挠花了阳光的小脸,看着阳光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吸了吸鼻孔下面,那两根面条似的鼻涕,十分得意地道。

一言话毕,她那黑漆漆的小脸,又不怀好意地转向了文兰,显然,挠花了阳光的小脸,这位突然钻出来的小娘,似乎还不满足,又将主意打在了文兰的身上。

可惜,有了阳光的遭遇再先,文兰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见她美眸圆睁,怒视着对方,小老虎一般地威胁道:“你这个乞索儿,可千万别乱来,小心我揍你哦。”

一边威胁着对方,文兰早已全副戒备了起来,双眸更是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那只,乌漆嘛黑的小手,生怕她会突然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她的这副神情,让一身褴褛的小娘,根本下不了手,只见她那张乌漆嘛黑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双眸,滴溜溜地一转,似乎有了主意,只是不等她将阴谋施展出来,斜刺里又冲出一波人来。

第三二七章 委屈求全

山海横流第三二七章委屈求全这波人,个个孔武有力、单耳衔环、头插翎羽,挎刀执锐,气势汹汹,显然来头不小。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只见其人袒胸露腹、脚步虚浮,那直勾勾的眼神,死死地望向文兰,就像猫儿见到小金鱼一般,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青年男子,眸放毫光,色眼迷离;外人只是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了,显然是秀色可餐。

而这个时候,先前调戏阳光的那名邋遢小娘,看到这群人后,神色略显阴沉,不着痕迹地站到了一边,似乎对于继续调戏文兰,也失去了兴趣。

“哈哈哈,好俊俏的小娘子啊,没想到我那妹子,今天比武招亲,我段不仁竟然也能遭逢如此艳遇,真是天公作美、好事成双啊,哈哈哈。”青年望着文兰,玩味似地调侃道。

那数十位,陪同青年一起走来的蛮人,闻听青年之言,尽皆放声大笑,只是他们那望向文兰的目光,总是带有若有若无的暧昧之意。

若论姿色,龙鹄宮一行,杨正见、李文旖更胜一筹,二人早已桃花盈春、碧玉妆成了,无论是风情,还是容颜,绝对艳冠龙鹄宮一时。

而文兰和阳光,只是两个黄毛丫头,青涩懵懂,除了贪吃好动,基本没有啥风情。

可是现在,杨、李二人全都黑纱罩面,阳光更是被邋遢小娘,抹了一脸灰,对比之下,文兰就显得雨荷初绽、亭亭玉立了起来,也不怪那蛮人青年,一眼就看中了文兰,直勾勾地走了上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帮人一看就是浪荡之徒,望着对方的神色,不但文兰骤起了眉头,就连李孤峰、杨正见、李文旖等人,也是一脸霜寒。

“哈哈,小娘子,跟本少爷回府吧,本少爷保证,一定会用心疼的。”好死不死的青年,这个时候,还满嘴污秽,简直就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而他周围的那些,簇拥着他的蛮人青壮,更是嬉笑怒骂,指指点点,大有一副火上浇油的味道。

龙鹄宮一行,个个都是江湖中人;大部分的江湖人,都是一言不合,拔剑就干的那种;虽然龙鹄宮秉承侠义,不会那么冲动,可也不是任人欺压的主。

现在对方都欺负到他们的家门口了,竟然还公然调戏起了文兰,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文旖当即就悄无声息地,放下了二师兄弈江南,玉手探出,抓向腰间的剑柄。

她想杀人,这段时间以来,无比的憋屈和忧伤,在加上今天的愤懑,这位娘子,望向对面的一众蛮人,显然动了杀机。

李孤峰、杨正见二人,显然都看到了她的动作,却没有阻止,身在江湖,岂能没有一点血性;更何况,恶徒自寻死路,杀了也是白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站在一旁,仿佛路人一样的邋遢小娘,嗖的一下,就突然出现在了李文旖的身边;只见她甫一邻近,就伸手就按住了李文旖,拔剑的那只玉手,默默地向她摇了摇头。

邋遢小娘的动作很快,快到仿佛她本来就站在李文旖身边似的,若不是高手,很难发现她曾经移动过。

可是这突然的一幕,倒是让李孤峰、杨正见、以及李文旖心下一惊,不由自

主地就向对方,看了过去,三人的眼神,全都带着浓浓的戒备之意。

面对着三人的这副神情,邋遢小娘会心一笑,“呲溜”一下,将鼻口下方的毛毛虫,给吸到了鼻口之中,这才小声道:“别误会,在下没有恶意,阻止们动手,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们,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李文旖一脸不信,以她的身手,难道连几个恶棍都教训不了吗?

就连李孤峰、杨正见二人,都对于邋遢小娘的话,嗤之以鼻,对面的一帮蛮人,根本就没有放在他们的眼中,换句话说,只要他们挥挥手,这群恶棍就能全部击毙。

邋遢小娘,对于三人的神情,毫不在意,淡然地道:“我知道诸位都是高手,可是知道对面的那个青年,他是什么身份吗?”

嗯?

面对着邋遢小娘的这么一问,三人的神情突然沉凝了起来。

邋遢小娘,一见引起了对方的重视,就悄然道:“那个青年,他是永昌节度使段酋迁的独子,段不仁。”

“段酋迁一生,只要一子一女,爱若珍宝,若是诸位贸然杀了他的儿子,我保证诸位走不出邪龙城。”邋遢小娘一脸郑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诸位武艺再高,恐怕也应付不了无数大军吧,更何况”说道这里,邋遢小娘,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李天府、弈江南、以及李孤峰三人,那神情不言而喻,似乎知道他们重创在身。

龙鹄宮一行,还带着伤员,若是对上无数大军,就更加无法逃走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看着师妹被对方调戏吗?”李文旖不甘地开口道。

李孤峰三人,终于确定了这位邋遢小娘,对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对方先前故意抹了阳光一脸灰,现在看来,倒是为小师妹阳光,避免了不少麻烦,不管怎么说,这人应该是个古道侠肠的朋友。

想到这里,杨正见立刻请教道:“这位妹妹,不知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毕竟对面的蛮人青年,似乎耐性不佳,若是他们再不做出反应,对方绝对不介意当街抢人,这种事情,就是在中原,也数见不鲜,恶霸的行事,向来都是肆无忌惮的。

邋遢小娘闻言,眉头微皱,抱怨道:“们也真是的,身为娘子,出门都不知道做点防护,就这样清清白白的出来招摇,这不是白白让人觊觎吗?”

一句话说得李孤峰三人,脸色愧然,神情十分不自然;这段时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太多了,谁还有心情注意这些小节。

邋遢小娘显然也就随口一说,继而只见她“呲溜”一声,又将悄然垂下的毛毛虫,吸进了鼻孔,这才灵眸一转,毅然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了一步了,跟他们过去就是,到了段府再想办法,们暗中通知那师妹,让他和对方虚以委蛇,我们在另做筹谋。”

这显然是权宜之计,可是要文兰假装和对方虚以委蛇,这可能吗?

这丫头的脑袋里,恐怕除了吃,就剩下疯了吧,这种需要浪费脑细胞的活计,根本不适合她。

显然看出了三人的为难,邋遢小娘倒是善解人意,犹豫道:“看来们那个小

师妹,应该应付不了这种场面。”

“不过,她不行,不代表二位不行吧?”一言即出,邋遢小娘就看向了杨正见和李文旖。

“若是在下没看错的话,只要两位姐姐摘下面纱,一定比那个小丫头,来得吸引人吧。”

邋遢小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三人,虽然他们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奈何现在,不得不委曲求全,三人想到这里,李文旖似乎有了决定。

不管如何,身为师姐,哪怕是死,她都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小师妹,如此危机的情况下,看来也只有她这个做师姐的,来出面周旋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那位不知死活的段不仁,犹自摸着下巴,贱兮兮地淫笑道:“小娘子,不要瞪着本少啊,再瞪,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还是乖乖地跟着本少走一趟吧,本少保证,只要进入段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本少保证会让乐不思蜀的,嘿嘿。”

面对如此调侃,文兰小脸通红,两把剔骨尖刀已经牢牢在握。

虽然她从小长在山上,可是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正当她要憋不住,窜上去,挥起剔骨刀,将这个一脸色眯眯的蛮人青年,给捅成马蜂窝时,就见放下弈江南的李文旖,轻轻地摘下面纱,蓦然来到了文兰的身前,转身就将文兰给挡在了身后。

“师姐!”文兰傻眼了,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师姐为什么要摘掉面纱,还拦住自己啊,任她想破脑袋,此刻都想不明白。

只见来到段不仁面前的这位娘子,浅笑嫣然、琼鼻小口、娇艳如花,那宜嗔宜喜的娇颜,那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来的风情,就是这十月的秋风,也荡起了浓浓的春意。

看到了李文旖,段不仁立刻就将青涩的文兰,给抛到了脑后,那丫头是谁,我认识吗?

只见其人,一边抹着口水,一面痴迷地拱手道:“我滴个小乖乖,这是仙女吗,小娘子,我,不,小生段不仁,这厢有礼了。”

李文旖果然不愧国色天香、妖娆绝世,虽然眼底布满了寒意,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浅笑,柔声道:“这位郎君,奴家不远千里,来到贵地,十分劳累。”

“听闻郎君十分好客,萍水相逢,就殷切地邀请奴家的师妹,前往贵府做客,奴家就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郎君,肯不肯邀请奴家同去呢?”

“要的、要的,仙子肯到鄙府做客,那是小生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要仙子肯赏脸,小生定然无所不从。”段不仁连忙佯作儒雅不群的君子,小鸡啄米般地应道。

如此美人,自投罗网,他要是不答应,那他就不是段不仁了。

李文旖闻言,眉头一扬,还刻意地向着对方福了一福,颔首低眉道:“那就劳烦公子了,旅途劳累,奴家今晚,就到郎君府上叨扰一晚吧。”

“好,好,不是,何来叨扰之说,在下求之不得。”段不仁连忙挥手打出邀请。

至于他身边的那些蛮人壮汉,这个时候早已看呆了,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凌霄仙啊,他们又岂能不垂涎,心中无不大骂段不仁好运气。

第三二八章 比武招亲

山海横流第三二八章比武招亲就在段不仁,殷勤地引领着李文旖等人,向着大军将的府邸走去之后,邪龙县的城门口,就出现了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只见当先一人,身长七尺开外、器宇轩昂、英姿勃发,正是朱璃。

朱璃的左手边,站着一位一脸阴鸷、眉头紧蹙的大汉,大汉腰挎长剑,一脸肃然,正是鬼卫的三大头目之一,荆铭。

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形若车轱辘、一脸憧憬、神采飞扬的青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然。

接到尉迟槿的信息后,原本朱璃一行,是要前往剑川,去和尉迟槿会和的,可是人到半路,一行人中的有些人,就打起了小算盘,这个人显然不是别人,就是周然。

自从上次尉迟槿莅临会川,挑选大将前往南诏,当时的周然,就曾主动请命,可惜他的拳拳盛意,却被尉迟槿无视了。

将不知兵,乃兵家大忌。

舒贺、王佥一行人,千里投奔,一片赤诚,自然会将自己的履历,主动汇报给尉迟槿。

通过他们的自我陈述,尉迟槿知道,几个人中,只有周然尚未经事,在攻伐南诏的关键时刻,尉迟槿岂敢任用一个小毛头,这无关信任与否,而是对个人能力的评估,人之常情。

可落在周然眼中,他就以为,自家夫人看不上自己。

他这样想,可就错怪了尉迟槿,若是尉迟槿看不上他,会允许他和朱璃待在一起吗?

可周然一旦有了这个猜测,就非常失落,同时这位毛头青年,立刻开动脑筋,另谋他途;一行人前往剑川,周然估摸着,即便到了剑川,他应该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不能出头,自然就谈不上建功立业,不能建功立业,就没办法养家糊口啊。

要知道,现在的周然,可不是纯情小处男,吃掉了齐妙戈,他就转正人夫了;温柔似水、缠绵难舍,可带来的家庭问题,显然就够他喝上一壶。

齐妙戈可不是一人,这位娘子拖家带口几十号人,要养活这么多人,周然这个未来的家主,岂能不着急。

离开了会川,他连敲诈黄景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搏,去奋斗;若是尉迟槿看不上他,身在军营,他还有奔头。

俗话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如何养家糊口的周然,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天大的主意,主意只有一个,却需要担负极大的风险,以他的身手,想要实现心中的抱负,显然千难万难。

想来想去,整个队伍,只有朱璃这个傻子似的主君,最好忽悠,于是周然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朱璃一行的队伍,刚刚开进剑川境内,趁着小解的机会,周然就开始蛊惑起朱璃来。

什么千里走单骑,斩将夺城,光辉无比、英雄无双,一通吹嘘,小孩子心性的朱璃,还真让周然给忽悠住了。

为了成为周然口中的英雄,朱璃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打算死心塌地和周然干把大的。

二人出溜之际,正好被荆铭给察觉了。

要知道,荆铭和王冲这两个人,无论在任何时候,总有一个人,会就近守护在朱璃的身边,换句话说,就是朱璃上厕所,荆、王二人,也必有一人在不远处守着。

可是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朱璃鬼迷心窍,完全被周然给带沟里去了,一心相当英雄的他,哪里是荆铭能够劝得住的,无奈之下,荆铭也只好一路跟了过来。

一路上,荆铭和周然吵吵闹闹,不知不觉,三人就窜到了永昌之地,继而,来到了邪龙城。

刚进城,看着一脸憧憬、斗志高昂的周然,荆铭脸色十分难看了,仍旧郁愤难明,咬牙切齿地向着对方道:“小轱辘,荆某在此声明,他日荆某见到夫人,必然要告你一状。”

“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蛊惑将军,深入敌人腹地,置将军于危墙之下;将来若是夫人得知此事,哼哼,即便有将军护着你,你也别想好过。”

荆铭出言毫不客气,带着对周然胆大包天的愤慨,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幽怨。

面对着荆铭的牢骚,周然脸色有点难看,可这家伙可不是怕事的主,干了都干了,现在还怕啥,因此立刻反驳道:“荆兄,若是这次,我小周砍下了敌将的头颅,帮助夫人夺下永昌,立下不世之功,相信他日,夫人即便知道此事,也不会为难我的吧?”

周然如此一说,光看表情,似乎和荆铭针锋相对、毫不示弱;可是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家伙,其实心里虚的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想朱璃和尉迟槿的感情,朱璃敢为尉迟槿剖心续命,一旦朱璃真的出了事,他也不敢保证,尉迟槿会不会发疯,一句话,周然其实就是在赌。

面对二人的争论,一脸严肃的朱璃,这个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分别看了二人一眼,肃然道:“少废话,直接去找郑买嗣,或者段酋迁,砍下他们的脑袋才是要紧的。”

可别说,他如此这副模样,倒是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样子,就连荆铭都有一刹那的错觉,以为那个曾经的将军,又回来了。

经朱璃一打岔,荆铭和周然,立刻三缄其口,再也不敢多言了。

朱璃的心智虽然有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正在不断地恢复着,众人很明显地就能感觉到,他的变化;至少最近月余,他再也没有让小红马撒尿,给他和泥玩。

就连说话做事,朱璃也都开始有模有样了起来,这些变化,看在众人眼中,喜在众人心头。

可是好景不长,眼看将军就要恢复了,周然却横插一杠子,荆铭岂能不郁闷担心。

现在这家伙,又将朱璃给带到了这里,若不是荆铭知道周然不可能有异心,他早就一剑,宰了这个小轱辘。

朱璃带头,荆铭、周然亦步亦趋,径直向着城内走去,可是走不多远,就见到无数百姓,潮水峰涌似的,向着一个方向,簇拥而去。

这种现象,让朱璃十分好奇,不知不觉中,他就顺着人流,向着人群簇拥的方向一路跟了过去。

时间不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处,连绵起伏的建筑群落之中,这里显然是邪龙城的富人区,居住的都是邪龙城有权有势之人,光从建筑物的体积,就可以看出来。

就在这片庞然巨大的建筑群落之中,屹立着一座异常雄伟的府邸,府邸的门前,伫立起一座简易的高台,而簇拥而来的百姓,就是向着那个高台而去的。

放眼望去,只见高台的两边,竖立起两根、二层楼高的旗杆,旗杆上飘荡这一副对联。

只见上联写道:“娘子妆成一枝花,欲摘此花露两下。”

下联写道:“丈夫梦觉半床月,想拥明月耍几手”

旗杆中间,还有一条大大的横幅,横批道:“比武招亲”

朱璃一行三人,来到近前,分开众人,就挤到了高台近前。

对于什么是比武招亲,显然引起了朱璃的兴趣,看样子,他要一探究竟了。

只见偌大的擂台上,站着一名膀大腰圆的小娘子,这位娘子,猪脑袋,斗鸡眼、蒜头鼻,鼻孔下方,还有一片黑乎乎的绒毛,清晰可见。

就在此时,只见胖娘子,伸出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掌,竖起了食指,抠起了鼻孔;她的另一只手中,提着一根硕大的铁杵,正顾盼自雄、舍我其谁的站在擂台上。

正在朱璃三人,刚刚来到擂台跟前,一位同样膀大腰圆的大汉,虎啸一声,猛地跃到了擂台之上,只听他大吼一声道:“段不义,我董老蔫来会会你。”

这二人往擂台上那么一站,一人持杵,一人持棍,身材相当,犹如公猪对上了小母牛,十分相称、天作地和。

听到那名男子的声音,胖娘子循着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她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就十分不屑地道:“哼,银枪蜡杆头,中看不中用,放马过来吧。”

这二人显然是认识的,胖娘子,似乎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中。

被胖娘子不屑的神情一激,庞然大汉勃然大怒,只听他“呀”的一声,就挥舞起手中的铁棍,棍走龙蛇,脚踏七星,一路蛇行虎步,迅疾无比地向着胖娘子攻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个叫做董老蔫的汉子,棍法耍得确实好看,只听“乓”的一声,就见一道黑影,突然凌空倒射而出,迅疾得犹如被砸飞的皮球一般。

“轰”

黑影摔落,尘土飞扬,就连众人脚下的地面,都是一阵颤动。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就见那倒射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之人,可不就是董老蔫吗。

一合,仅仅只有一合,台上那位胖娘子,就将吨位不比她轻多少的一名大汉,给砸飞了出去,其悍赫然、望之却步。

这位娘子,可不是别人,她正是段酋迁的独女,段不义。

今天正是她比武招亲的大日子,虽然砸飞了董老蔫,引起别人的惊惧;可想做段酋迁女婿的人,想不劳而获、贪享荣华的人,显然不少。

继董老蔫之后,陆续又有数人踊跃而上,可惜这位胖娘子太彪悍了,几乎没有任何一位男子,能在她的手下走过十合,随着“轰”、“轰”的不断摔落声,不断有挑战的男子,被段不义砸出擂台,可看在观众的眼中,却欢呼迭起、大呼过瘾。

第三二九章 混入段府

山海横流第三二九章混入段府擂台上,轰轰烈烈地,打得好不精彩。

可是站立在擂台之下的周然,却寻思了起来;擂台后面的那座异常雄伟的府邸,若是周然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段酋迁的府邸。

周然蛊惑朱璃前来永昌干什么,显然就是冲着郑买嗣和段酋迁的人头来的。

三人现在,已经进入了邪龙城,欠缺的就是如何接近郑买嗣和段酋迁的机会。

俗话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朱璃三人正差一个接近二人的机会,不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段不义,这位娘子姓段,又在段酋迁的府邸门前,摆擂选婿,有此可见,这位娘子即便不是段酋迁的女儿,也一定是他的亲近后辈,不然,谁敢跑到一个大军将的门前去撩骚。

这个推测一出,段不义的比武招亲,看在周然的眼中,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这绝对是个混进段府的机会啊。

机会通常都是为有准备的人预留的,周然显然就是那个有准备的人。

这样一想,周然立刻喜上眉梢,只见他的一双小眼睛,咕噜噜地一转,似乎就有了主意。

周然不容易,为了养家糊口,对得起齐妙戈的衔草结发之义,他也是真够拼的了。

这家伙为了能够给齐妙戈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为了给对方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他不但蛊惑了朱璃给他当打手,还甘冒奇险,冲进了永昌,为的可不就是为了立功晋爵吗?

目测台上这位吨位级的荆棘花,周然掂量了一下自己,若是他上去比武,情况会怎么样呢?

答案很显然,一旦他上去,就会被对方一铁杵,给直接轰下来,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如此一衡量,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朱璃,周然可是见过朱璃出手的,只要这位一出手,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转瞬就能将台上的这位胖娘子,给砸飞出去。

不过,一想到若是平白无故给这位找个媳妇,即便他周然这次立功再大,估计也会被尉迟夫人,给抽皮拔筋吧,一念至此,他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哆嗦,显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

怂恿朱璃上去,看来行不通,这样一来,他的的眼神,就不怀好意地看向了荆铭。

看到了荆铭,他就想到了那位盖松涛。

盖松涛是什么人,江湖人称霸刀,那可是血里来、火里去,九死一生淌出来的名头;这样一个人物,荆铭竟能同他战个不分上下,可见这位荆兄,也不是易予之辈。

如此一想,周然信心大增;不过,对于如何怂恿对方去打擂台,他还要琢磨一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好奇地看着台上的段不义,突然转过头来,煞有兴致地问向周然道:“小轱辘,台上的那个胖娘子是谁,好大的力气啊?”。

周然见询,双眸滴溜溜一转,连忙道:“将,呃,郎君,台上的这位小娘,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段酋迁的女儿。”

一言未尽,只见他又连忙进言道:“郎君,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邪龙城,距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个段不义,显然就是我们接近段酋迁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唔。”朱璃闻言,望向周然的神情,更加认真了起来。

迎着朱璃认真的目光,周然来劲了,只听他继续蛊惑道:“郎君你想啊,段不义在比武招亲,只要我们击败这个小娘,就会顺理成章成为段酋迁的准女婿。”

“哪有老岳父,不见见自己准女婿的道理,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有了接近了段酋迁的机会了吗?”

至于什么是准女婿,朱璃懵懂,不甚了了;可周然说的机会,他却听在了耳中,放在了心上。

只见他神情一动,就准备登台出手,前去击败段不义。

在他想来,击败段不义就能接近段酋迁,接近段酋迁,就能趁机砍掉对方的脑袋,然后就能成为周然口中的英雄,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一看朱璃的架势,无论是周然还是荆铭都吓了一跳,两人忙不迭地,立刻一把拉住了作势要冲的朱璃。

不管是名义上也好、事实上也罢,周然和荆铭,可不敢让朱璃凭空多出一位娘子来。

要知道,现在河朔名义上的当家人,可就是尉迟槿了,若是他们真的放任朱璃去打擂,突然给尉迟槿竖立一个对手,二人光是这么一想,就浑身凉嗖嗖的。

“郎君,击倒一位小娘子,何须将军亲自出手,有周然上就够了。”不等周然开口,荆铭眼都不眨一下,就突然将周然给卖了出去。

被二人拉住,又听荆铭这样说,朱璃只好放弃了初衷,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了周然,那眼神显然是在问,你真的可以吗?

看到朱璃半信半疑的眼神,周然脑袋一缩,没好气地看了荆铭一眼,立刻道:“郎君,我们两个都是你的部下,我小周的身手,郎君难道不了解吗。”

“一旦小周我上去,没有击败那个段不义,反而被一个蛮人小娘给揍了;郎君,这丢人的可不是我小周啊,这可都是郎君你的颜面啊。”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一脸理所当然道:“嗯,小轱辘说的不错,你除了跑的快,其实身手真不怎么样。”

噗,朱璃此言一出,周然差点一跟头摔在了地上,什么叫除了跑的快,身手真不怎么样,即便是事实,也不能当面说吧。

凭心而论,周然的武艺也就二流武将中期左右,做个偏将绰绰有余,若是指望他去斩将夺旗,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毕竟周然还年轻,不是人人都像朱璃一样,有山海经的辅助;正常来说,一名大将达到他人生的武力巅峰,应该都在三十岁以后,周然还有十多年的路要走,现在确实还弱。

不过被朱璃这么一损,周然倒是有了借口,虽然他心中极其郁闷,不过还是连忙道:“郎君英明,我小周的身手,确实有待提高,这个时候,不堪大用。”

“可是我们三人,郎君是主将,类似这种欺负娘子的事情,若是郎君出手,就太**份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属下来做,比较好。”

“现在排除我小周,能为郎君效劳的,看来就只有荆兄喽。”一言说完,周然阴谋得逞似的看向了荆铭。

荆铭闻言,鹰眸眯起,斜睨了他一眼,肃然道:“周然,我知道你葫芦你卖的是什么药,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出不出手,都无伤大雅。”

“可是你要记住,无论你怎么折腾,希望你一定要将郎君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否则,河朔数百万的黎民百姓,都不会放过你的。”

荆铭说的十分认真,听得周然浑身上下,都直冒冷气;因此,他连忙郑重地出声道:“荆兄放心,小周我省得轻重,即便小周我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将,呃,让郎君损失一根毛发。”

“好。”荆铭见周然回答得十分郑重,也就不再追究,被他算计的事情了,只见他拱手向着朱璃拜谒了一下,就径直拔飞跃,悍然登上了擂台。

荆铭之剑,名曰七杀,剑剑夺命、阴诡辛辣。

段不义之杵,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走的正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二人相遇,正是两个极端的对撞。

自从荆铭跃上擂台,就见擂台上剑光漫天、黑影重重,看在众人眼中,只见一道银光,游蹿在一道乌光的周围,恋栈不去、奇诡不拘。

如果把段不义比喻成草原上的狮子,那么荆铭就是一群狡猾的鬣狗,鬣狗扑食,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傲视辽原的雄狮,一旦对上它们,都将九死一生。

身为鬼卫三大头目之一,在荆铭的眼中,敌人是不分男女的,一旦成为了他的对手,对方全身上下,只要是要害,就没有他不敢刺的。

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动起手来无所忌惮的人,任何人对上他,都不一定有好下场吧;段不义对上荆铭,下场几乎注定。

最终,段不义这头雄师一样的娘子,终于被荆铭一剑袭胸,溃败当场。

一被荆铭击败,段不义看向荆铭的眼神就不同了起来,掩面而走之际,还无限娇羞地向他看了一眼,那一瞬间的风情,终于让荆铭领悟道,哪怕是再不堪的娘子,也毕竟是娘子,一旦情动,都会不分场合地撒娇发嗲。

段不义也不例外,虽然她的撒娇发嗲,让荆铭不寒而栗。

周然的一番算计,果然没有白费,荆铭击败了段不义,就被段府的人,接进了段府;可不巧的是,段酋迁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见他们。

似乎也没有当天接见他们的心思,无奈之下,三人只好暂时住下,以期后续。

话说段酋迁为什么没有立刻接见荆铭呢,显然是跟如今南诏的局势有关。

时近十月中旬,尉迟槿并没有西进用兵的打算;不过,她却派出大将耿m西镇龙川边境,对峙永昌大军;敕令韩逊,坐镇弄栋,西望皇城;大将折嗣伦,更是从银生方向,啸聚黑齿十部之士,威逼永昌南部。

永昌双面受敌,段酋迁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心情,去管儿女的那点破事。

第三三一章 小轱辘,干嘛脱衣服

山海横流第三三一章小轱辘,干嘛脱衣服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一阵骚乱,显然是段不仁不耐烦了,直接敕令麾下猛士,向着堵在门口的四位小娘子,发起了进攻。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门口立刻就传来一阵厮杀之声,或许是由于文兰和阳光比较弱,厮杀刚刚爆发,这两位小丫头,就被喝令退下,退进了房中。

一听到动静,朱璃立刻闪电般地窜向一旁,一个猫腰,就躲进了一个衣柜之中;他的动作倒是快,可周然咋办?

唯一的衣柜被朱璃占了,周然无奈,立刻一流烟地向着屏风后面钻了过去。

屏风的后面,就是女客用来栖身的卧榻,卧榻外侧,围着一袭粉红色的锦帐,情急之下,周然根本就来不及细看,分开锦帐,就立马合身窜进了锦帐中,去到了卧榻上。

可是甫一来到卧榻上,周然就傻眼了,因为卧榻上面竟然有人,不但有人,还是一个人比花娇、貌若西子一般的美人儿。

美人儿意识似乎十分模糊,酥胸半开,面色潮红,两只欺霜赛雪般的小手,不停地胡乱挥动着。

佳人身边的枕头、被褥之类的物什,全都遭了殃,因为无论对方抓到什么,都下意识地将之,向怀中揽去。

周然刚一窜上卧榻,就被美人儿一把抓住,一经抓住,对方就再也不曾放手。

似乎感受到了一堵温暖的怀抱,这位人比花娇、貌若西子般的美人儿,立刻就将周然,猛地揽向自己的怀中。

不仅如此,对方还焦躁地拱动着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向着周然的怀中钻去。

这位娘子,可不是别人,正是中了段不仁媚毒的李文旖,由于毒发,导致她正处于意乱情迷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出现四位小娘,及时赶到,誓死拦门的举动。

在李文旖的拱动之下,周然突然感到浑身燥热,情不自禁地就伸出双手,反手将对方给拥在了怀中。

若是有人在此,看向周然的表情,就会发现,此刻的周然同样面色潮红,双眸迷离,犹如一个宿醉的酒徒一般,懵然迷糊,只剩下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而周然本人,却由衷地感觉到一股火热之力,由小腹处逆窜而上,好似燎原之火一样,立刻涌满全身。

他的形容、和症状,越来越像榻上的李文旖了,原因,就在于厢房中的那桌酒菜上。

那是一桌段不仁专门为了李文旖准备的酒菜,李文旖正是吃了那桌酒菜,才中了段不仁的道,导致意乱情迷、身不由己起来。

嘴馋、贪杯的周然,在跟着朱璃进入了厢房后,没有刹住口,不但酒菜吃了,连酒水也喝了,结果就可想而知了,他显然也中了那种媚毒。

躲在衣柜中的朱璃,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口的动静;他却不知道,作为此次行动的筹划者,兼执行者的周然,却和他隔着一道屏风,正在卧榻之上,享受着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宴。

有花欲绽、蜂来正欢,锦帐翻飞,初啼万变。

门口的大战,激烈而纷乱,四处都是刀剑相击的声音,还有鬼哭狼嚎般的吃痛声,内里卧榻上的婉转之声,谁都不曾去注意。

“混账,废物,简直都是废物,一帮大男人,竟然连两个小娘都应付不了。”门外,突然传来段不仁那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嘶吼声。

面对杨正见和邋遢小娘,段不仁仰仗的那些蛮人勇士,尽皆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杨正见愤然怒喝,大杀四方,豪气飒然之声,清晰可闻。

大战持续并没有多久,从爆发到结束,也不过盏茶功夫而已。

兵器交击之声,越来越稀疏,逐渐缓了下来,战斗显然进入了尾声,蛮族勇士再多,对于杨正见和邋遢小娘来说,都只是时间问题。

无论是杨正见,还是邋遢小娘,所虑者,乃是段酋迁的旌麾千万、万箭袭击;至于段不仁仰仗数十蛮人勇士,她们根本就没放在眼中。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阿郎就是永昌节度使段酋迁,你们要是敢动我,我保证你走不出邪龙城。”打斗之声停下后,接着就是段不仁的惊恐、威胁之声传来,对于这个淫贼,杨正见和邋遢小娘显然不会放过。

“哎呦,别打我,啊!”

“走不出邪龙城,哼,段不仁,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现在将你控制在手,我倒是要看看段酋迁,会拿我们怎么样?”显然,段不仁作茧自缚,终于落入了杨正见和邋遢小娘的手中。

这个时候,先前躲在室内的文兰和阳光,也猛地冲了出去,继而外面就传来,响亮的耳光之声“啪、啪、啪、啪”。

还有文兰、阳光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叫你敢向我师姐下药,叫你无耻下作”

“叫你横,叫你动手”

“啊,哎呦,别打了,我的小姑奶奶,求求你们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继而就是段不仁凄惨无比的讨饶声。

大概又过了半刻钟左右,这处厢房之中,突然就拥进五道身影来。

五个人,四位娘子,唯一的男子,可不正是段不仁吗。

四位娘子,一脸凝重地围在段不仁的四周,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段不仁,被四人,推推搡搡了逼入了房中,脚下一个踉跄,就“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哎呦”

从衣柜中,放眼望去,只见小老虎一般的文兰,手持着两把剔骨刀,在世罗刹一般地,对准了段不仁的脖子;英姿飒爽、怒意勃发的阳光,同样板凳在手,横侧在段不仁的脑袋一边,好似后世打高尔夫的姿势,冷然俏立着。

为首的邋遢小娘,甫一进门就向杨正见嘱咐道:“杨家姐姐,你和两位妹妹,现在立刻回去,将几位师兄带过来,目前的局势,我们也只有以段不仁为质,来和段酋迁谈判了。”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无意同对方冲突,结果这个段不仁,竟然如此不堪,面对文旖姐姐的美貌,竟然连一夜都耐不住,是小妹失算了,害得大家身陷囹圄,小妹万分惭愧。”邋遢小娘说得情真意切,语带懊恼,显然是真的没有想到。

“快别这么说妹妹,若不是你机灵,文旖妹妹早就被这个淫贼给糟蹋了,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呢。”杨正见闻言,连忙劝慰道,继而她也长叹一声,无奈道:“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正如妹妹所说,我们委曲求全,只是不想多事,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姐姐,事不宜迟,你们马上行动吧,这里有我来守着,应该出不了问题。”

“刚刚的动静这么大,我估计段酋迁很快就会带人过来了,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邋遢小娘一见杨正见还在自哀自怨,就立刻急声催促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杨正见也知道事态紧急,因此不敢耽搁,立刻就带着文兰和阳光,抬腿迈出了厢房,显然是去接李孤峰几人了。

厢房之中,转眼就剩下了邋遢小娘和段不仁了,面对上这个登徒子加淫贼的恶徒,邋遢小娘可不会客气,只见她合身一纵,就猛地窜到段不仁的身前,不等对方惊呼出声,就直接竖起一掌,横切在对方的后颈上。

段不仁经此一击,猛地闭上眼睛,“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立刻就被邋遢小娘给打晕了。

做完了这一切,邋遢小娘当即就准备向着屏风后面走去;她的动作,显然被朱璃看在眼中,要知道,周然就躲在屏风后面。

情急之下,朱璃立刻如风似电般地从衣柜中突然窜了出来,须臾之间,就横身就拦在了邋遢小娘的身前。

“你不能进去。”甫一露面,朱璃就直接出声道。

房间中突然多出一位郎君,惊得邋遢小娘,身若旋花,挥掌跨步,立刻就摆出一副戒备的架势,灵动的双眸,瞬也不瞬地看向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郎君。

只见此人身长七尺开外、英武非凡、虎眸含威,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对方只是淡淡地出声一语,就给人以不可抗拒的威势,那威势,就好像是一位一言九鼎、千军一决的大将军似的。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到对方的铮铮之躯、堂堂之相,以邋遢小娘的见识,心下瞬间就腾起七分好感来,好感顿生之下,让她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戒备地问了一句。

朱璃见询,一时语滞,习惯性地抬起手来,挠了挠后脑勺,这才醒悟,自己和周然,都是暗中潜进来的,根本见不得光。

就在刚才,由于担心藏身屏风后面的周然被发现,情急之下,朱璃竟然将自己,给送到了邋遢小娘的面前,骤逢此问,他该怎么回答呢?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屏风之后,蓦然就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只听:“啊,混蛋,我杀了你这个混蛋。”

这声尖叫,好似剑击苍云,锋锐无比、又气急败坏,声音未歇,那挡在外堂和卧榻之间的屏风,就突然“哗啦”一声破碎开来。

从那破碎的孔洞中,一道黝黑的身躯,突然飙射而出,接着就是“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正堂正中的地面上。

这突然的一幕,瞬间就引起了朱璃和邋遢小娘的注意,二人放眼望去,就见那摔出来的身影,是一名形若车轱辘、一身黝黑的青年。

青年赤身露体,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大裤衩还穿在身上,满脸都是痛并快乐着的贱兮兮的神情。

朱璃当然认得此人,这人不是周然,还能是谁;一见对方如此模样,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大裤衩,朱璃就愣了愣,进而一脸好奇地问道:“小轱辘,你不好好躲藏,干嘛把衣服都脱了?”

第三三二章 段酋迁来了

山海横流第三三二章段酋迁来了周然这一跤,显然摔的不轻,面对朱璃的询问,他半天都没有吭出声来。

不是他不想吭声,确实是被摔岔气了,干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到周然落得这副模样,朱璃立刻怒气勃发了起来,他当然不是生周然的气,而是生那位,一脚将周然踹飞之人的气。

无论怎么说,周然都是他的人,现在被人揍了,以朱璃的心智,自然不会理会谁是谁非,你揍了我的好兄弟,我就要替兄弟找回场子,这就是狭义的义气。

带着这股火气,朱璃转过头去,蓦然望向破碎的屏风后面,这一看,倒是瞬间愣住了。

想象中的恶人没有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竟然是一位眉目如画、我见犹怜的小娘子。

这位娘子侧着身躯,斜坐在床榻上,只见她泪眼朦胧、衣衫不整,正望着卧榻上面的床单,愣愣地发呆。

其神凄婉、其态惊绝。

小娘子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般的绝望,还有五味杂陈般的憋屈,更多的还是喷薄欲出的怒火。

就在朱璃望向她时,那位小娘子,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只见她突然拿过床边的利剑,“仓啷”一声,就拔剑出鞘,“蹬、蹬、蹬”地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随着娘子的宝剑出鞘,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森寒的气息,似乎还夹杂着火山欲爆的愤然之气。

小娘子来势汹汹、杀意昭然,越过屏风,径直就向摔在地上的周然走来。

正在和邋遢小娘对峙的朱璃,一看持剑娘子这种势头,暗呼不妙,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能舍周然于不顾。

望着煞气弥天、泪眼猩红的小娘子,朱璃长身一纵,毅然地挡在了周然的身前,立刻拦下了这位来者不善的小娘子。

“让开!”李文旖面无表情、头也不抬地向着朱璃厉喝道。

她甚至都没有去看朱璃的面孔,现在她的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周然,那位趁她意识迷糊之际,玷污了她身子的黑轱辘。

其实这一刻,李文旖觉得天都塌了,什么白马王子、什么乘龙郎君,以前的种种憧憬、种种奢望,全都在她得知自己**后,犹如易碎的琉璃一般,粉碎了一地。

当她从模糊中醒来,立刻就感觉一个陌生的男子,光溜溜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大惊之下,她想都不想,就立刻一把推开了对方,趁势一脚,就将其踹飞出去。

等那名陌生的男子被她踹飞之后,她才发现,她的衣衫,早已被撕烂成千丝万缕状,春光大泄不说,身体还极度不适。

意识到房中还有其他人,让她不敢怠慢,勉强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遮住重要部位,想要下床查探一番,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惊心怵目的一幕。

床单如雪,雪映红梅,花开朵朵、落红无数。

这异常醒目的一幕,让她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了,确切的说,就在她意识模糊的这段时间内,她被人玷污了。

那个浑身光溜溜的、被她踹飞的男子,一定就是那个淫贼,夺走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唐风开放,却也没有开放到,产生一夜情这种事情吧?

即便在后世,传统的的良家男女,也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吧?

当然,特别人士不在所言范围之内,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算不上良家。

在整个华夏、有史记载的五千多年中,女性恪守着坚贞,都是男性所望尘莫及的。

这里就不提程朱理学,对于女性的迫害了,光是从历代的王侯将相,妻妾成群,就可见一斑了。

事实、史实、记录、典籍,无不证明了女人失贞,在古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突然失去贞操,带给李文旖的,首先就是震惊和绝望。

惊绝之后、就是暴怒,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了;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剑宰了这个玷污她的男子。

可是,就在她打算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自己的面前,挡着一座大山,是的,面前突然拦下她的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一座巍峨磐然的高山,永不可攀。

在李文旖出声厉喝之后,拦截者依然不为所动,就让她抬起头来。

看向了横身相拦的男子,这一看,她的神情先是一愣,继而,就像受惊了的兔子似的,一个倒纵,就跳了回去。

同一时间,只见她横剑当胸,神情无比凝重地冷然道:“朱璃,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璃给予龙鹄八仙的印象太深了,会川小镇一战,八仙中的四大高手,一日之内,三人折戟沉沙。

峨眉山的悬崖上,正是因为龙鹄八仙,没有将朱璃带回去,才让那个冒充莫凌天的老贼,突然暴起,将她们的四师兄,打落了山崖。

甚至就是现在,他们一行人沦落到,颠簸邪龙城的地步,都跟朱璃脱不了干系,骤见朱璃,李文旖岂能不惊。

“朱璃?”站在一边,一直密切地注视着李文旖的邋遢小娘,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同样震惊不已。

或许整个天下,叫朱璃的人很多,可对于邋遢小娘来说,能被她记住,并且印象深刻的朱璃,只有一人,那人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

少年从军,旌麾千骑平沙陀、四千精锐复长安,北击契丹、横扫奚人,身经数战,稳定北疆,这在民间,已经流传为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了。

放眼整个中原,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就是朱璃大将军,节制的北疆区域了;只要一个地方繁荣和稳定,在任何时候,都是百姓最向往的乐土。

这是一个英雄,时代的英雄,汉人的功臣,邋遢小娘又岂能不惊。

大惊之后,她就迷惑了起来,朱璃作为首屈一指的北疆强藩首脑,为什么会只身一人跑到偏僻的南诏来呢?

而且还来到了永昌节度使段酋迁的府中,难道这个朱璃,和大将军朱璃,只是同名而已吗?

可是不等她想明白,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望去,只见那位从卧榻上飞出来、只剩一条大裤衩的黑面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缓过气来。

这个时候,对方正瑟瑟缩缩地藏在了朱璃身后,从朱璃的胳肢窝下,探出头来,一脸苦涩地向着李文旖道:“那个、那个小娘子,我也是无辜的。”

一言未尽,不等李文旖怒起反驳,他就连忙指向那桌酒菜,一脸急切解释道:“那桌酒菜,一定有问题,我只是吃了两口,就突然变得不对劲了,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周然的急切之言,立刻唤醒了李文旖的记忆,她这才想到,那桌酒菜,原本就是段不仁用来招待她的,她也是食用了酒菜之后,才变得意识迷糊了的。

这么说来,一开始对她意图不轨的人,应该是段不仁才对吧。

既然段不仁对她不轨,那对方现在人哪儿去了,为什么她醒来之后,却发现这个黑轱辘似的青年,压在了她的身上呢?

等等,这个青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李文旖是个自立、自强、秀外慧中的娘子,一旦想到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就差不多猜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这个玷污了她清白的男子,竟然有点面熟。

一念涌动,李文旖连忙仔细地看向周然,这一看,她那原本铁青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更加青黑了起来。

这个黑轱辘,不正是上次偷看她洗澡,又偷走她衣服的那个淫贼吗?

无耻淫贼,偷看了她洗澡,又偷走了她衣服,现在又阴魂不散地玷污了她的清白,这里连串的事情串在一起,立刻让李文旖气得连肺都要炸了开去。

就在她暴怒异常,准备不顾一切,也要冲过去,宰了这个混蛋的时候,房间的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撞了开来。

打眼看去,就看到杨正见、文兰、阳光三位娘子,一人背着一个大汉,一脸惊恐地窜进房中,似乎外面有恶狗正在追赶着她们似的,三人尽皆一脸惶然,面色惨白。

甫一进入房中,杨正见就大呼道:“段酋迁来了,段酋迁来了,还带着一大群人马。”

“段酋迁带人来了?”一听段酋迁来了,邋遢小娘也顾不得理会其他事情,立刻转身走向杨正见,直接求证道。

“是的,妹妹,他还带着无数的精锐。”杨正见话音未落,屋外的院落中,就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显然有大股人马赶到了这里。

听到动静,邋遢小娘立刻上前,一把提起昏厥未醒的段不仁,当先走出了房门,继而,就传来她清脆的嘱咐声:“姐姐,将房间的窗户都关上,你们待在房中别动,小心戒备,我来跟他们谈谈。”

不等杨正见拒绝,蓬头垢面的小娘,已经架着段不仁,走出了房间,这个时候,杨正见、文兰、阳光才发现朱璃和周然二人,以及神情愤然,一身狼狈的李文旖。

一看到朱璃,文兰和阳光,就顾不得和她们的文旖师姐打招呼了。

文兰立刻挥舞起两把剔骨刀、阳光也甩起自己的小板凳,二人一左一右,挥舞着自己的独门兵器,张牙舞爪地向着朱璃大秀雌威。

那情景,就像两只刚断奶的小奶猫,再向一只老虎示威一般。

第三三三章 冒名顶替

不但是文兰和阳光,知道朱璃的厉害;龙鹄八仙中的其他人,谁不知道此人的悍勇?

一见两个小丫头如此冲动,竟敢贸然向朱璃龇牙,立刻吓坏了龙鹄八仙中的其他几位。狂沙文学网

“文兰、阳光,过来。”李孤峰和杨正见,立刻不约而同地喝止道。

虽然他们不知道,朱璃和周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对方似乎并无敌意;这样一来,他们也不愿故意生事,毕竟,以他们现在拥有的实力,给朱璃塞牙缝都不够。

在师兄、师姐的喝止下,两个小丫头虽然迷惑不解,但还是收起了兵器,狠狠地对着朱璃冷哼了一声,就向杨正见和李孤峰靠了过去。

朱璃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段酋迁来了,这位才是他的目标,两位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娘挑衅,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等周然小心翼翼地拿回衣服,穿戴整齐后,朱璃就带着周然,向着房门外走了出去。

来到门外,放眼望去,只见四处都是水泄不通的蛮兵,很多人高举着火把,将这处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邋遢小娘,动作熟练地将段不仁摆在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亮出一把银寒渗人的匕首,一看就是一柄难得的利器,只是这柄利器,此刻正森然地横在了段不仁的脖子上。

作为地头蛇的段酋迁,他的到来,阵仗果然不凡;周勇士,鳞次栉比,远近兵种,尽皆都有,这一刻,弓箭手早已羽箭上弦,箭矢所向,正是朱璃等人栖的这间厢房。

弓箭手的前方,还有一排排持盾扬刀的盾卫,大盾早已立起,蛮兵勇士手中的朴刀,也早已悍然出鞘,耀眼的银光,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在三排刀盾兵之后,数排弓箭手前方,站着两名老者。

左边一人,面白微须、一派儒雅,一双不时闪烁的眸光,说明这位老者,一定是一位狡猾翳的智者;闪烁的目光,正说明了他的思虑,正在不停地转变着。

而右边一人,则是一名豹头钢髭的老人;老者一甲胄,幽眸虚眯,正瞬也不瞬地盯着邋遢小娘手中的段不仁,眼中那急切、无奈、甚至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五味杂陈。

当朱璃带着周然,来到了邋遢小娘的后,抬头望去,目光掠过白面老者,落到了那位豹头钢髭为老者上时,他的脑海中,那久未响动的山海经,就突然轰然而出。

尖锐的刺鸣声,刺激得朱璃面色一青,一道沉、愤然的苍老之声,突然咬牙切齿地道:“段无道,后赵武帝石虎在世之,石虎,十六国时期,后赵君主,羯族人;残戾不仁、穷兵黩武,狭隘无道、狂侈不义,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石虎,十六国时期,最残暴的君主之一。

真没想到,那名豹头钢髭的老者,竟然就是石虎的转世之,只是看到那人,朱璃就不自地蒸腾起满腔仇恨,仇恨的怒火,

似乎转瞬之间,就能将那名老者,融化、烧尽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名叫段无道的老者,望向段不仁后的邋遢小娘,翳地道:“尊驾何人,入我段府,却绑我小儿,难道这就是尊驾的为客之道吗?”

“老夫奉劝尊驾一句,立刻放了小儿,否则我段酋迁,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老者威胁之言未落,朱璃就疑惑了起来。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中,明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名老者名叫段无道;可这位老者开口,却自承是段酋迁,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呢?

其实这个问题,若是朱璃记忆未丢,就不难分辨出,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相了。

史载,段酋迁可不是普通人,此人有个儿子,名叫段保隆,段保隆是谁,熟悉大理段氏历史的人都知道。

段保隆正是大理开国皇帝段思明的父亲,如果朱璃恢复了记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一定不会忘记。

若是记忆不丢,朱璃就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绝对不是段酋迁,而是段无道。

老者的儿子,名叫段不仁,女儿叫段不义,除了十六国时期,无法无天、残暴不仁的石虎,谁会那么混账,给自己的儿女取这样的名字。

不仁、不义,也只有根本不把仁义当回事的人,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吧。

正因为石虎本人,无道无义,狼戾不仁,才会视仁义如等闲;如此看来,真正的段酋迁,只怕早就死了,而这个段无道,却顶替了他的份,继续逍遥南诏。

可惜,朱璃现在的记忆未复,面对脑海中莫名的声音,还有段无道的自承之言,依旧真假难辨。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老者的敌视,山海经的持有者,对一切英魂叛逆,都会不自地腾起一抹刻骨的敌意。

既然这位老者是石虎的转世,石虎又是毁坏英魂碑的主谋之一,朱璃岂能对他有好感。

此刻,面对老者的威胁,邋遢小娘立刻寸步不让地开口道:“段大军将,令郎是什么德,大军将不会一概不知吧?”

“邀我等前来段府,却对我们中的一位女眷,意图不轨,暗中下药,企图毁坏人家清白,此等下作的手段,难道还要我们客客气气地对待他吗?”

段无道闻言,脸色一阵森然,自己的儿女是什么德,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家当面问责,又是另一回事。

以这个小院,在之前产生的动静,段无道其实早就应该带人过来了,他之所以姗姗来迟,那是因为他撞破了女儿段不义,有辱斯文、毁坏门风的一件糗事。

段不义和段不仁,不愧是一母同胞,在段不仁给李文旖下药的时候,段不义也正在干着同样的事。

若不是因为女婢不小心,摔坏了酒壶,使得宠物猫得到机会,tiǎn)舐了酒水,当场就大发、狂躁不悖了起来,荆铭恐怕早就贞cāo)不保了。

如果说段不仁强抢良家娘

子,滥用药物,坏人清白,以段无道的秉,他还能勉强接受;可他的女儿段不义,竟然也要效仿他的兄长,对一名男子下药,差点就没将段无道给气死。

段无道大发雷霆,狠狠地将段不义训斥了一顿,并将那位彪悍的娘子给关了起来,这才匆匆地向这边来赶来。

可到了这边,竟然又是这等破事,段无道即便再混账,也被他的一双儿女给气脸色发黑、肝肠溢血。

段无道膝下,一共就一儿一女,这下好了,男盗女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且全都被边的郑买嗣看在眼中,段无道心中,岂能好受。

郑买嗣现在或许不会说什么,毕竟,当务之急,他借助段无道的地方还很多;可一旦等郑买嗣他功成,段无道家中的丑闻,必然会成为他的一道软肋,被死死地掌控在郑买嗣的手中。

石虎造孽太多,重活一世的段无道,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顶替了段酋迁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或许是老天开眼,送给他如此一双混账儿女,说是报应也未尝不可。

儿女再混账,华夏的传统父母,也不会不理不问,只听段无道继续恻恻地道:“一个小民、jiàn)女,岂能和小儿相提并论,老夫最后奉劝你们一句,你们还是最好放了小儿,否则就别怪老夫将你们全部围杀于此。”

一言未落,森的段无道,又再次冷然道:“不要试图用小儿的命威胁本军将,我段酋迁,不接受任何威胁。”

段无道之言,让邋遢小娘一阵皱眉;段无道想让她放了段不仁,这显然不可能,段不仁现在,可是他们一行人的护符,放了段不仁,就相当于束手就擒,邋遢小娘绝不会那么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邋遢小娘后的朱璃,突然径直向段无道开口道:“老家伙,你真的是段酋迁?”

朱璃之问,十分突兀,甚至连段无道,还有他边的郑买嗣,都因为此言,不由自主地向着他望了过来。

看在二人眼中,只见一名青年,长如虎、英武如龙,浓眉星眸、腰挎长刀,面对小院中的无数蛮兵劲旅,其人泰然自若、淡然依旧,如此风度气概,显然绝非常人。

朱璃给他们的感觉,不但有一种扑面而来的英雄气,更是威凛不凡、盘亘如山。

若不是对方的前,站着一为蓬头垢面、还拖着两道鼻涕的邋遢小娘,大大地拉低了他的风度;郑买嗣和段无道,还真以为遇见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阁下何人,同宵小之辈为伍,必是邪之徒吧?”看到此人,段无道心下一凛。

正如朱璃看到他,就想宰了他一样;段无道看到山海经的持有者朱璃,凭空就腾起一抹,不除不快的冷意。

对于段无道之言,朱璃置若罔闻,依旧bi)视着对方,再次问道:“老家伙,不要废话,我问你是不是段酋迁?”

朱璃之言,说得毫不客气,段无道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无礼对待;只见他双眸一眯,冷然道:“老夫就是段酋迁,你待如何?”

第三三四章 风诡云谲

一听对方直接自承是段酋迁,朱璃虎眸一亮,一言不发,就突然迈步而出。狂沙文学网

站在朱璃背后的周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突然伸出手来,想要拉住他,却显然慢了一步;他也没想到,朱璃一听对方自承是段酋迁,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冲了出去。

朱璃神淡然,犹如闲庭漫步,虎眸盈然,直视着段无道;径直绕开邋遢小娘,以及她手中的段不仁,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向着对方走了过去。

这一刻,小院中那聚拢得,水泄不通的蛮兵,似乎失去了他们应有的威慑力;这一刻,段无道的府邸,好像无形中,就变成了朱璃的自家后院

小院本无风,随着朱璃的动作,突然有风骤起,初徐徐、渐强劲。

朱璃突然的举动,不但惊住了周然,也同样惊呆了邋遢小娘。

这一刻,看在邋遢小娘和周然的眼中,淡然走出的朱璃,大有“虽千万人,而吾往矣”的态势。

那一往无前凛然,那漠视天下的气概,就是后世的影帝级大佬,都绝对演绎不出朱璃现在的神遂。

望着那位长如虎、夭矫如龙般的青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旁若无人地走上前来,段无道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受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心悸。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惶恐,这并不是他第一感受到这种惊悸,似乎每感受一次,都预示着不幸将临。

同样的感觉,他在十九年前,就感受过一次。

当时的段无道,还是安南节度使段酋迁的麾下,交趾的那场大战之前,他就产生过这种心悸般的感觉;果然,就在那次大战中,段酋迁兵败被杀,段无道也险些死于乱军之中。

当他九死一生地逃回南诏后,由于长得酷似段酋迁,就和当时的郑买嗣一拍即合,才有了如今的段酋迁。

就在今夜,面对着这个陌生的青年,这种感觉又来了,难道他段无道,因段酋迁而富贵、也要因段酋迁而丧命吗?

不知为何,对上那位青年,他突然迸发出这种莫名奇妙的念头。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院之中,不知何时,风狂猛、光暗淡。

那狂猛的风力,吹得满院的火把几近熄灭,天地之间,突然晦暗不明了起来。

“不要让他靠近,弓箭手,放箭。”周围的景象,让段无道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行风动、天地契然,这是传说中的高手,才能具备的声势啊,怎么可能会在一个青年的上,显现出来了呢?

段无道不明白,却也知道厉害,立刻就迫不及待地下令放箭;他要在这个青年,尚未靠近军阵之前,就将对方死在途中。

朱璃走的不快,倒是让段无道的命令,顺利地传达了下去,而无数的弓箭手,听到命令后,就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放飞了羽箭。

随着“崩、崩、崩”的松弦之声,放眼望去,就见漫天箭矢,密密麻麻,犹如黄蜂临巢、又似星斗满天。

铺天盖地的羽箭,犹如一道道诡异的幽光,刺破空间,密如暴雨一般地、向着朱璃攒而来。

南方的天,即便金秋十月,也并不是十分寒冷。

可是看到漫天羽箭,形若闪电一般地攒向朱璃的时候,周然,突

然就感觉到全一寒、冷汗满;而控制着段不仁的邋遢小娘,望着这骇然的一幕,同样全一颤,骇然莫名。

在他们的认知中,即便是绝世高手,也不敢强闯军阵,铺天盖地的羽箭攒,太可怕了。

漫天羽箭,连绵不绝、持续不断,即便你是精钢铸造、铁石打就的躯,也经不起密集持续的激。

二人尽皆双眸圆瞪、满脸悚然地望向,漫天箭雨下的那道影,两颗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面对着这种况,朱璃根本躲避不了;更何况,他的后还有邋遢小娘、以及周然二人,他就更不能躲了。

人的秉,大多数都是天生的。

天生敦厚、格刚直的朱璃,即便心智未复,也不会将危险带给别人。

无论是形势、还是秉,朱璃都将不会躲,既然不躲,他又该怎么应付呢?

就在无数箭矢,迅疾无比的向朱璃之际,那萦绕在朱璃边、以及天地之间的狂风,突然就变得更加疯狂了起来。

半个呼吸都不到,朱璃边的狂风,就突然化作肆虐天地、席卷一切的飓风,飓风掠过之处,就连小院中的无数花草,都被连根拔起,继而卷上了高空。

飓风之中,一脸淡然的朱璃,携裹着肆虐天地、摧毁一切的飓风,依然不紧不慢地走向段无道。

这悚然的一幕,看呆了无数人。

段无道惊呆了,这位向他走来的青年,还是人吗,这简直就是飓风魔王啊!

郑买嗣惊呆了,文官出的他,望向朱璃的眼神,犹如凡夫俗子,望见魔王经天一般,除了震撼,就是无与伦比的恐慌。

邋遢小娘惊呆了,朱璃上的气势,她只在一个人上见过,那个人就是她的师尊,成炼师。

成炼师何许人也?

龙鹄山有三宫九教,除了龙鹄宮,还有崇真宫和天庆宮,而成炼师,就是崇真宫的大宫主。

成炼师修道至今,早已不知多少秋了。

可朱璃才多大,他现在展示出来的气势和风范,竟然丝毫不下于成炼师,邋遢小娘,又岂能不震惊呢。

箭雨倾天、迅疾如电;飓风扶摇、接天狂啸。

二者毫无意外地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无数羽箭一接触到肆虐的飓风,立刻被绞断、吹起,继而卷入其中。

这个时候,若是白天,如果有人站在远处望去,就会发现,一股上接苍穹、下连大地的飓风,在大军将的府邸上空,不断地盘旋、肆虐着。

无数的花草、箭羽、还有其他杂物,夹杂进其中,却丝毫影响不了飓风,愈发疯狂的态势。

风袭折箭,一往无前;管你漫天箭雨,还是旌麾十万,朱璃一风在控,挡着披靡。

就在邋遢小娘和周然,在为朱璃神乎其技地破除了箭雨,而感到震撼莫名之际,一道银光突然煊赫而起。

伴随着“仓啷”一声,长刀出鞘,朱璃出手了。

长刀如银,银光突兀,瞬间照亮九天十地,斩开无尽的黑暗。

银光极亮,犹如漫漫漆夜中,那一抹划破黎明前的晨曦一般。

刺眼的银光,让小院中的众人,突然闭起了双眸,放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

,银幕袭天,撕破空间,迅疾绝伦地斩向前方。

那个方向,正是段无道的立之处。

长刀睥睨、一往无前,骇得段无道睚眦裂,这个时候,他终于明悟到,惊悸之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个长如虎、夭矫如龙一般的青年,竟然是传说中的高手,看其携风冲锋,一往无前的态势,段无道就觉得,对方简直比传说中魔鬼更可怕。

生死一瞬、千钧一发。

段无道残虐不仁的本,终于彰显无遗,只见他顺手一抓,就将一道影抓在了手中,看都不看对方是谁,就猛地将其投向了落天刀幕。

同一时间,只听“仓啷”一声,段无道为绝世猛将,立刻悍然拔刀,以攻对攻,悍然向着撕天裂地般的银光,对砍而去。

“噗”

“啊”

血花飞溅,血雨漫天。

那位被段无道投掷而出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落天银幕,毫无阻碍地劈成了两半,迸溅的血花,四溅而出,只给人留下一抹难忘的冷艳。

“当”

“噗通”

血雨未落,利器相撞,还有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夹杂其中;显然正是那位,被段无道投去挡刀的倒霉蛋,终于横尸当场、砸落在地了。

天地一颤、飓风肆虐。

澎湃的飓风,犹如大潮来临前的骇浪一般,顷刻之间,就掀飞了无数道的人影,小院之中,立刻爆发出喧嚣冲天的哀嚎声,那都是蛮人勇士的惨叫。

而和朱璃硬拼一记的段无道,更加凄惨,朱璃的巨力,可不是谁都能够承受的。

长刀掠天、银幕未尽之际,就有一道黑影,好似被迸飞的石屑一般,倒飞出,

悍然一刀,不但凌空斩杀一人,朱璃还将段无道给震得飙而出。

一影掠空、手舞足蹈,那飞掠在空中的影,赫然正是段无道;这个时候,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最佳时机。

朱璃正要追杀而去,了结了这个所谓的“段酋迁”时,突然就听到背后,有剑轻吟,悍然刺向一个,他最不希望感应到的方位。

以融天,大道自然,周围的任何声息,都逃不开朱璃的感应,更何况,还是兵器刺空的声音。

如果朱璃感觉得没错的话,利剑刺击的方位,正是周然所立的方位,周然有危险!

正准备乘胜追击的朱璃,心下一凛,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立刻地放弃了追杀段无道,同一时间,化闪电,立刻倒而回,悍然地撞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现在的朱璃,距离周然早已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虽然他果断窜回,却已经来不及挥刀,去dàng)开那把刺向周然的长剑,唯一能做的,只有伸开左手,直接抓向剑尖。

“噗哧”

利器破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血溅喷薄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摩天接地的飓风,瞬间散去;周围的火把恢复了映照,再次将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厢房的门口,周然和邋遢小娘,愣愣地长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差点凸露了出来,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三三五章 内讧连场

山海横流第三三五章内讧连场放眼望去,厢房的门口,除了邋遢小娘和周然之外,又多出了几道身影;正是李文旖和杨正见等人。

此时的李文旖,单手持剑,满脸决然,玉臂直伸,长剑刺出,锋锐的剑尖,早已穿透了朱璃的手掌。

殷红的血水,顺着长剑的侧面,汩汩而淌,转眼间,就要流到了剑柄之处。

利剑并没刺中想象中的那人,反而刺中了李文旖最意想不到的人,李文旖满脸的狰狞之色,缓缓的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极度的错愕、和不解。

“文旖姐,你在干什么?”看到这一幕,邋遢小娘立刻惊叫道。

眼看朱璃大杀四方,马上就要将“段酋迁”给宰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李文旖却突然杀出,向着周然猛下杀手。

对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在一个入玄高手的眼皮底下,对他的兄弟下杀手,这不是捣乱吗?

虽然郁闷,但邋遢小娘,毕竟一早就看出了李文旖的不对劲。

加上她刚才在房间中看到的一切,以她的聪明,早就将事情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虽然向着李文旖质问,却并不愤怒。

试想一下,一个男子,衣不避体地被人从内室中,一脚踹飞,继而就是李文旖脸色苍白、一脸悲愤地冲将出来,持剑欲刺,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面对邋遢小娘的质问,李文旖尚未来得及回应,就见朱璃突然一甩手,就将被李文旖刺伤的那只手掌,硬生生地从长剑之上拔了下来。

看都不看伤手上,那涔涔而落的血滴,十分不善地望向李文旖,冷然道:“你这个小娘子,真是不讲道理。”

“先是踹飞了我家小轱辘,我都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又要杀他,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在大多数男子的心中,女性是柔弱的、善良、需要照顾的一方,朱璃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刚才在厢房中,即便朱璃猜出了周然是被李文旖踹飞的,朱璃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可现在不同了,在他眼中需要怜惜、爱护的小娘子,突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欲要致他兄弟于死地,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怒气勃发的朱璃,根本不顾左手的伤势,手中的长刀缓缓抬起,指向了持剑的李文旖,寓意不言自明。

有时候,无需多说,一个动作,就代表了一个人的态度。

朱璃长刀抬起,直指李文旖,就意味着他要对这位娘子出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稍显踉跄的身影,突然猛地窜了出来,毅然决然地挡在了李文旖的身前,直面着朱璃的长刀。

众人放眼望去,就见李孤峰不知什么时候,强撑着重创的身躯,挡在了长刀之前,愤然地望着朱璃。

龙鹄八仙的几位男弟子,现在还清醒着的,就只剩下李孤峰一人了。

他的胸口,距离朱璃的长刀,不过半指距离,只见他眉都不皱一下,虎眸怒睁,漠然地向着朱璃道:“堂堂怀化大将军,原来就是这个德性;你那名麾下,玷污我师妹在先,我师妹愤然之下,出剑杀他,这有错吗?”

一言出口,李孤峰脊背挺直,直视着朱璃的双目,寸步不让;今天即便是死,他都要为自己的师妹,讨回一个公道。

李文旖既然叫他一声三师兄,他就要当得起这个称呼。

李孤峰言辞生硬、理直气壮,大有生死等闲事、但求无愧憾之势,在场诸人望之,无不动容,这人是条汉子。

要知道,现在的龙鹄八仙,朱璃只要挥挥手,就能全灭他们;如此逆势之下,李孤峰还如此硬气,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这就是男儿气概。

“就是,我记得河朔军律明示,但凡玷污良家女子的淫贼,都要生受宫刑、服苦役五年;这条军律,听说还是大将军您亲自定的,怎么,现在轮到大将军的亲信的犯法,这条律法,就成了摆设了吗?”

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杨正见,一见三师兄抱创抗敌、生死无畏,立刻纵身一跃,就来到了李孤峰的身边,和他并肩一起,对上了朱璃的刀锋。

“淫贼,玷污良家?”朱璃闻言,眉头微皱,神情一片懵然,他是真的听不懂。

更何况,他的心智尚未完全恢复,自然不记得他定下了什么军律;杨正见之言,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可他身后的周然,一听杨正见这么说,立刻吓得菊花一紧,连忙跳了出来,向着朱璃哀嚎道:“将军,你千万别听那个小娘胡说,小周我也是无辜的,你可一定要相信小周啊。”

朱璃何曾见过周然如此仓惶,闻言立刻拍了拍周然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小轱辘,这个带面罩的娘子,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我怎么可能相信他说的话。”

“无辜,听不懂?”李孤峰闻言,更加愤懑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个身材不高、形若车轱辘似的青年,不但偷窥过他的师妹,现在还玷污了她,打死他,他都不信对方是无辜的。

“是啊,都是房中的那桌酒菜害得”为了自己的性福,周然立刻梗着脖子,据理力争道。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邋遢小娘猛地出言打断了,只见邋遢小娘,原本灵动的美眸,此刻却怒气充盈,冲着几人即刻一声河东狮吼:“混账,一帮混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些人,还有心思内讧,真是气死我了。”

邋遢小娘确实气急,浑身都在不断颤抖,继续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重创之亲,你们都想死吗?”

这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立刻惊醒了在场众人,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可确实是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发生内讧,也根本不是时候。

面对邋遢小娘的怒斥,众人无不面色讪然,就连朱璃也突然想到要办的正事,他可是记得此行永昌的目的,正是为了要杀段酋迁和郑买嗣的。

可就在刚才,明明他有十足的机会,了结掉段酋迁的,结果就发现了周然有危险,害得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一想到这个,朱璃立刻就要飙射而出,去寻找“段酋迁”的踪影;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犹豫了,不放心地向着李文旖和杨正见等人看了一眼。

显然他是怕自己冲出去后,这帮人如果再对周然动手咋办,他可是非常了解自家的小轱辘的,除了跑的快,身手确实不行。

小院中,经过朱璃刚才一闹,整个小院早已乱套,不知为何,四下里到处都是喊杀声,可现在众人一个都没有冲出去,这喊杀声从何而来呢?

这一幕顿时让众人愣住了,就连邋遢小娘,也不例外。

正在众人愣神的功夫,小院之外,立刻飙射而来两道身影,来人尽皆飞跃如燕,快如疾风,只是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众人的不远处。

邋遢小娘和杨正见等人,一见有人靠近,就连忙拉开架势,凝神戒备起来。

可朱璃看到这两道身影,却开心了起来,连忙开口道:“荆铭大兄、王冲,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卫两大头目,荆铭和王冲。

朱璃一开口,众人就知道,这二人应该和朱璃是一伙的,这才放对方过来,二人刚到朱璃身前,就拱手道:“见过郎君。”

“嗯”朱璃点了点头,继而看向荆铭身边的王冲,好奇道:“王冲,你怎么也追来了?”

不等王冲回应,荆铭就立刻道:“郎君,你没事就太好了,“段酋迁”的府邸,现在已经乱套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战将之事,来日再议。”

“乱套了?”邋遢小娘看了朱璃一眼,现在她终于确认,这个所谓的朱璃,就是她闻名已久的,那个怀化大将军。

不过,她总觉得传闻似乎过于夸大了,这个朱璃,显然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智勇双全的将军。

“抱歉,这位兄台,你刚刚说这座府邸乱套了,是怎么回事?”神话崩溃,邋遢小娘,再也不愿多看朱璃一眼,立刻转向了荆铭,好奇地问了起来?

“不错,这座府邸确实乱套了,原本这里驻扎着两支精锐牙兵,就在刚刚,府邸的主人‘“段酋迁”’,被人一击重创;而就在他被重创之前,好像错手将郑买嗣给丢了出去,害得郑买嗣惨死当场。”荆铭刚才外面赶来,还不知道小院中,曾经发生的一幕,就将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听到这里,邋遢小娘美眸一亮,她还记得,就在朱璃出刀之际,“段酋迁”当时确实丢出一个人来,瞬间就被朱璃劈成两半。

那个倒霉蛋,邋遢小娘还记得,正是和“段酋迁”站在一起的儒雅老者,难道他就是郑买嗣吗?

不等邋遢小娘想明白,荆铭就继续道:“属下还听说,斩杀郑买嗣的是一位高人,结果郑买嗣的亲信不敢去找高人报复,却同段酋迁的牙兵,厮杀了起来,口口声声,喊着要为郑买嗣报仇。”

第三三六章 戏言无心

山海横流第三三六章戏言无心“段府内乱,岂不正是我等突围的最佳时机吗?”

“杨家姐姐、文旖姐,我们还等什么?”一听到段府正在大乱,邋遢小娘立刻振奋了起来,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她又岂能错过。

这一刻,她兴奋得就连鼻孔下方,那两条毛毛虫似的鼻涕,都甩得格外欢快了,立刻就转过头去,看向杨正见等人,开口呼吁道。

李孤峰等人闻言,立刻大为意动,段府内讧,确实他们脱离险地的最佳时机。

杨正见更是果决,只见她一声不吭,立刻就转身进屋,顷刻之间,就将李天府给背了出来。

李文旖望向周然的眼神、虽然犹有不甘,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师兄、师妹们继续受累,只见她怒瞪了周然一眼,就回屋去将弈江南给背了出来。

文兰和阳光,同样不慢,两个小丫头,一脸可以吃饭不要钱的兴奋劲儿,连忙上前扶住了李孤峰。

龙鹄m一行人的举动,已经向众人摆明了心迹,显然是打算趁机突围。

望着眼前的一幕,荆铭也趁机向朱璃谏言道:“郎君,我们也走吧,若是等到‘段酋迁’醒转过来,让他有机会调动城外大军,我们就危险了。”

“‘段酋迁’?”朱璃闻言,猛地转向了荆铭,肃然道:“他在哪里,我正要找他,荆铭大兄,你帮我找到他,我和小轱辘的目标,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万万没想到,朱璃竟然在这个时候,给出了这样的回应,瞬间惊呆了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心智明显不全的将军,还有闲心执著于完成目标。

面对朱璃的坚持,荆铭和王冲,同时皱了皱眉头;二人只是思忖少顷,就见王冲双眸一亮,立刻拱手向朱璃道:“郎君,据属下和荆兄获得的消息,段府的内讧,是因为‘段酋迁’,用郑买嗣做了挡箭牌,害得郑买嗣横死当场。”

“可据属下所知,段府之中,似乎只有郎君这波人,才是不速之客吧;那是不是说,郎君是不是已经杀了郑买嗣了呢?”

小院中发生的一切,王冲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这个小院明显留下了打斗的痕迹,让他突然萌生了这个主意,只要用似是而非的话,糊弄住朱璃,就可以将他们的将军带离此地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一语中的,那位被朱璃一刀活劈了的倒霉蛋,可不正是郑买嗣吗。

“不错,将军刚刚一刀活劈的那人,就是南诏久赞郑买嗣;将军出师告捷,理应功成身退,难道将军还想一战竟全功不成?”边上尚未动身的邋遢小娘,突然开口,为荆铭证实道。

邋遢小娘也是没办法,龙鹄八仙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

杨正见正背着李天府、李文旖也背着弈江南;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也不得不护着身受重创的李孤峰,若是指望和他们一起杀出去,邋遢小娘还真不敢保证,他们都能平安地突围而出。

兵凶战危、刀剑无眼,可不是说说而已;万一伤他们其中到一个,以龙鹄m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估计都会赔进去,这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邋遢小娘必然要鼓动朱璃等人,和他们一起冲出去,这样才能更加安全一些。

荆铭和王冲,一看就是那种忠诚、勇悍的杀将;即便不算周然,朱璃是什么身手,只要这位脑子有问题的将军,愿意开路,他们一行必然高枕无忧。

只要能借助朱璃等人的力量,邋遢小娘,又何乐而不为呢?

“嗯?刚刚杀的那个人是郑买嗣?”朱璃尚未回应,一直低调、闷不做声的周然,突然抬起头来,那神情,就像白日梦没做醒似的,满脸激动。

在朱璃看来,‘段酋迁’和郑买嗣,是他这次出行的目标。

而在周然看来,这二人可都是功劳啊;一听刚刚被将军劈死之人,就是郑买嗣,周然立刻感到他的时运来了,将军的宝座,已经向他招手了。

不等朱璃吩咐,就见周然,“嗖”的一下,就跃下了厢房门前的台阶;“仓啷”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就像见到花姑娘的鬼子似的,冲向了小院中,那具被劈成两半的尸体。

郑买嗣的人头,可就是他加官加爵的保证啊,周然岂能不激动。

草根要想崛起,确实不容易,周然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有了亲手斩下郑买嗣脑袋的机会,他能怠慢吗?

不得不说作为南诏的大久赞,郑买嗣虽然权倾一时,却并不怎么得人心。

历史上,郑买嗣虽然最终杀了杨登,夺得了南诏江山,建立了大长和帝国,可是并没有经历多久,就被后来者灭掉了。

现在同样如此,他被朱璃一刀劈碎了脑袋,竟然连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

真不知道,他的那些麾下,突然发动内讧,到底是想为他报仇,还是另有目的。

周然的举动,让荆铭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周然这家伙真不靠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三人不该携手一起,哄着将军离开吗?

可周然这家伙,竟然还想着去砍人头立功,若是换个场合,荆铭真想将对方给吊起来揍一顿,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周然的动作十分利索,而且这个家伙,还事先准备好了布袋,很快就提着一个装着脑袋的布袋,一脸开心地走了回来。

“将,呃,郎君,大功告成,打完收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郑买嗣人头到手,周然显然急着回去向尉迟槿领赏,这么危险的地方,他连半个呼吸的时间,都不想再待了。

朱璃闻言,诧异地看向周然,不满地道:“小轱辘,不是还有‘段酋迁’吗,杀一个郑买嗣,功劳怎么够分?”

“呃”面对朱璃的这个问题,周然同样一愣,只是他的心中,却在暗自腹诽,将军啊,你难道不知道,不管杀了几个,你都不用分功劳的吗?

不过表面上,他显然不会那么说,只见他那一双小眼睛,咕噜噜的一转,就立刻向朱璃豪迈道:“郎君,郑买嗣可是久赞,‘段酋迁’在郑买嗣跟前,算个屁,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现在最大的目标,都被我们拿下,还顾忌那个小人物做什么。”

“再说了,郎君,我们吃肉,也得给后来者留点汤喝,做人吗,不能太贪,郎君你说是不是?”

为了赶紧走,周然开始一本正经地乱扯了,只要能让朱璃赶紧走,他什么道理都能脱口而出。

可别说,朱璃还真吃他这一套,闻言后,立刻点点头,十分认同道:“嗯,小轱辘说的不错。”

“就好像每次我吃糖葫芦,你总要我留下一个,给你尝尝一样,有糖葫芦一起吃,才是好兄弟,对不对啊?”

此言一出,周然原本一本正经的神情,立刻凝固在了脸上,小眼乱转、张口结舌,愣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都哪里跟哪里啊。

要知道朱璃今年十九岁了,周然恰恰也是十九岁,二人年龄相同,这胃口也差不多,都是贪吃、好动的年纪。

在会川的时候,周然每天都会跟着朱璃出去遛弯,朱璃买糖葫芦吃,他自然也有点嘴馋;可是,他的钱都是为齐妙戈准备的,自己却舍不得乱花。

嘴馋之后,就忽悠朱璃的糖葫芦吃,这下好了,朱璃一句话,把他老底都给揭穿了。

朱璃此言一出,果不其然,站在朱璃左右,好似门神似的荆铭和王冲,立刻就向周然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无不暗恨,这家伙可真能耐,竟然连将军的糖葫芦都敢骗。

周然敢忽悠朱璃,那是因为朱璃脾气好,又心智不全,好忽悠;可给他个胆子,他都不敢忽悠王冲和荆铭,二人那不坏好意的目光,看得周然差点尿了裤子。

因此,他连忙开口岔开话题道:“郎君,我认为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趁着现在‘段酋迁’昏迷不醒,段府乱成一团之际,只要火速派人给耿将军,送个口信,那我们的功劳就大了。”

“郎君你想想啊,只要耿将军趁机出兵,迅速拿下邪龙城,甚至整个永昌之地,都绝不是难事,还有比这开疆拓土的功劳,更大的吗?”

什么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就是。

周然信口开河,原本就是为了岔开话题,可他的这句话,听在荆铭和王冲的耳中,就不是那回事了,二人显然会在心里仔细掂量一下,这样做的可行性。

整个邪龙城,最权威的两个人,就是郑买嗣和“段酋迁”,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其实这个“段酋迁”,乃是段无道冒充的。

现在郑买嗣被朱璃一刀给劈了,段无道也被朱璃一刀击溃,重创昏迷,可以说现在的邪龙城已经群龙无首了。

在加上郑买嗣死后,他的那些手下,心存不轨,肆意妄为,就加剧了邪龙城的不稳定,如此时机,绝对是拿下邪龙城的最佳时机,荆铭和王冲仔细思虑一番,就不难得出这个结果。

二人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就默默地点点头,周然终于说了一句有分量的话,可惜这货,根本就不知道,还宝贝似的,提着郑买嗣的人头,不肯放松。

第三三七章 兵围皇城

山海横流第三三七章兵围皇城光启元年十月,驻守在龙川边境上的耿m,突然发动袭击,直击永昌驻军。

事发突然,永昌军猝不及防,相抗不足一日,就血肉横飞、伏尸遍地,龙川军所至,永昌驻军一触即溃、一溃千里。

十月将尽、岁寒当临,谁曾想到耿m会如此疯狂,入冬之前,还给永昌军来一下狠的。

永昌军怎么想,耿m无暇理会,他只知道,将军身陷邪龙城,急需增援;击溃了永昌守军,耿m二话不说,挥军急进,直捣黄龙。

邪龙城群龙无首,加上内有不安分的人捣乱,名义上的段酋迁,实际上的段无道老巢,尚未坚持到段无道醒转过来,就被耿m一举捣毁。

同一时间,永昌南部,韩逊率领着黑齿精锐,突然跨过银生和永昌之间的界限,立刻攻进永昌境内,横推诸县、席卷百里,永昌所属,无数郡县,无不望风而降。

耿m和韩逊,一南一北,遥想呼应,势若破竹,几乎不到三天时间,就扫平了永昌全境。

占领了永昌全境,二人并没打算罢休。

只是稍作休整,二人立刻西进,以闪电般的速度,摧拉立朽,一举又攻灭了丽水,一直打到大、小婆罗门国境内,一个杀才,一个阴将,这才方兴未艾,罢兵休战。

此战发起得十分突然,二人推平了永昌之后,尉迟槿才得到消息;刚刚得到消息,尉迟槿还十分气愤,认为这二人不遵军令,肆意乱来,以后决不能重用。

可当耿m和韩逊,将捷报以及朱璃签发的军令,送到了尉迟槿的帅案上时,尉迟槿气得脸都青了。

不过,这次她生气的对象,就变成了朱璃。

这混蛋竟然一声不吭就跑到了永昌,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尉迟槿接到消息,秘密地赶往了邪龙城,她的初衷,自然是想去揍人的。

是役,尉迟槿所部,一举占领了除阳苴咩城之外的南诏所有区域,遗憾的是,名义上的段酋迁,实际上的段无道,却逃匿不见了。

“南国旌旗犹灭没,中原豺虎正纵横”正如李处权的诗句一般,光启元年,就在纷乱的岁月中,终于被翻离了历史的日历。

这一年,中原大乱,大小藩镇,几乎都迫不及待地秀上了一手。

河南,河阳大将张全义,攻击朱全忠不果,反被击溃。

朱全忠可是流氓出身,被人揍了,岂能不报复;击退张全义,他就立刻敕令麾下,攻向河阳。

就在身为主君的诸葛仲,不得不为大将张全义擦屁股,集结河阳全部兵力,抵抗汴州军攻击之际,秦宗权部将孙儒,趁机攻进了河阳。

河北,罗弘信同朱瑾兄弟爆发冲突,事态逐渐升级,最终导致乐彦祯同朱氏兄弟,大战连场,魏博之地,一时之间,烽火如荼、流民四起。

河东,李克用有见于河北战乱,认为他很久没露面了,生怕天下人把他忘了,立刻甩开膀子,向老对手孟方立亮出了獠牙,两位冤家,在休息了不到一年之后,再次干上了。

浙东,胜义军节度使、淮南王刘汉宏,攻击杨行密不果,反被杨行密击溃,惨兮兮地退回了浙东,杭州节度使董昌,一见刘汉宏大败,认为这是一个扩大实力的好机会,立刻敕令麾下大将钱,率部攻向浙东。

凤翔,朱玫攻击李茂贞不果,派出大将王行瑜,企图让他袭扰李茂贞的后方。

可王行瑜却并没有依令行事,反而率部攻下了州,开始拥兵自重起来,自号州节度使,再也不甩朱玫了,平白被王行瑜摆了一道的朱玫,气得差点吐血,最终只好怏怏而退,跑回了自己的老窝延,一个人蹲在院中画圈圈解闷。

川蜀,李思恭的好基友、兼战友杨师立突然病故,王建一见机不可失,立刻联系了曾经的好战友顾彦朗,一起夹击李思恭。

顾彦朗虽然受到田令孜的青睐,可凤翔有一个李茂贞,他待在凤翔几乎没什么作为;接到王建的信息,立刻就响应了王建的号召,屁颠屁颠地从背后,猛暴李思恭菊花。

李思恭溃败,逃往河西;顾彦朗鸠占鹊巢,霸占东川。

坐镇西川的王建,耗时费力地击溃了李思恭和杨师立,结果却被自己青睐的好战友顾彦朗,摘了桃子,只得气鼓鼓地跑回西川老巢,学着朱玫在院中画圈圈去了。

光启元年,就在烽烟四起、天下大乱之中,走到了时光的尽头。

光启二年,犹如闪亮登场的插足者小三,招摇妩媚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二月,兴元府杨守亮的部将石君涉,在受命保护僖宗时,受不了李茂贞的颐指气使,毅然弃守镇城,投奔朱玫而去。

三月刚至,中原藩镇,就像约定好似的,立刻厉兵秣马、挥军勇进,大战再次爆发在各地。

而在同一时间,南诏的阳苴咩城城下,尉迟槿兴兵二十万精锐,兵围皇城。

城门之上,权臣杨登、原龙川节度使释咙、大慈爽段义宗等人,拱卫着南诏国主隆顺,亲临城垛,远眺围城大军。

话说南诏这个国度,也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国度。

它的身上带着老朽不堪的气息,无数年来,它穿过了岁月的长河,饱经了历史的更迭沉淀,时至今日,也该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所以尉迟槿来了,还带来了数万大军。

国主隆驾临城墙,抬眼就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旌旗,还有那浩若林海般的刀枪,以及那渺若沧海般的巾盔时,瞬间就被吓得颤如筛糠、口不能言。

若不是大慈爽段义宗,还有宫中的几位近侍见机得快,连忙托上他一把,这家伙一准都能瘫软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南诏的众文武,也无人有暇,去看他们的国主一眼,无论忠奸,尽皆一脸肃然,满脸阴沉地望向皇城外,那浩如汪洋般的围成大军。

城墙之下,一面数丈长宽、漆线纹绣的“朱”字大旗,猎猎招展。

旗帜之下,尉迟槿早已摒弃了蛮人的伪装,银盔银甲、玉面盈辉,英气逼人、更是飒爽无限,如此武将,如此郎君,若不是西贝货,必然天下罕有。

尉迟槿身周,簇拥着六名女将,个个娇若春花、美若琼玉,英姿卓越、妩媚不群。

这六人,当然就是杨柳叶、查书尘、杨正见、李文旖、莫文兰、以及莫阳光六人了。

年前,邪龙城破,尉迟槿秘密地进入了邪龙城。

她见到朱璃的同时,也见到了朱璃身边,那六位卓越多姿、丰韵娉婷的娘子;而且这些娘子,个个体态轻盈、温婉柔美,吓得她差点就想将朱璃拉过来,给活撕了。

知道了解情况后,尉迟槿才放下心来,继而立刻听从了潘炕的建议,当天就将几位娘子忽悠进了军中,就地成立了她自己的独属卫军,简称鸾卫。

现在这六人,可都是尉迟槿的牙兵亲将,就连邋遢小娘,也被尉迟槿要了过来,做了贴身亲随,一个娘子都没给朱璃留下,大大地让其他人开了一回眼,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霸道。

两大教主杨柳叶、查书尘原本是没必要加入凤卫的,可朱洽也在,作为神使的朱洽带头支持,两大教主也只好憋屈地坐起了女将军来。

龙鹄m四女倒是好办,她们总算找份差事,混口饭吃,也能让几位师兄有个安稳的地方养伤,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岂有不应之理。

六女左边,伫立着大将耿m,右边乃是一众蛮将,这些人都是投靠尉迟槿的人。

这个时候,皇城上的释咙,突然站了出来,向着城下的尉迟槿,愤懑地喊道:“尉迟槿,哼,阁下果然好手段,不到一年时间,阁下就能啸聚四海、荡平天下,老夫真是瞎了眼,当初没有认出你这条真龙。”

面对释咙的嘲讽,尉迟槿依然恭谨有加,只见她纵马上前,拱手向着释咙朗然道:“大军将当初青睐之义,在下没齿难忘。”

“不敢。”释咙不等尉迟槿说完,就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对方的语气,尉迟槿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拱手道:“南诏立国之初,始有六诏之地;自蒙舍诏皮逻阁,一统其他五诏,总领云南之地,南诏势雄,卓立西南。”

“阁罗凤时,南诏大将王毗双、罗时奉命攻川,陷q州、掠郑回,始设清平官;自此,南诏屡屡向大唐表臣,又屡屡肆意攻川。”

“时至今日,大唐建国也有两百七十余载了,两国之间的战火,却从未彻底断过;难道大军将就没有统计过吗,在这两百七十余年的时间中,南诏百姓、和川蜀百姓,因为上位者的野心,到底有多少人,曾殒命于战火之中?”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百姓久处离乱,民心思定;我尉迟槿并非蓄意兵围皇城,而是整个南诏的百姓,不希望继续生活在硝烟之中了,大军将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尉迟槿只是侥幸,登高一呼、天下云集,不是我尉迟槿要灭南诏,而是南诏的当权者,自取灭亡,大军将以为然否?”尉迟槿凤眸微眯,直视着城墙上的释咙,义正言辞,铿锵而言。

尉迟槿话音刚落,就立刻得到了无数南诏将士的附和,山呼海啸般的吆喝声,瞬间爆发:“杨登当诛、隆顺当亡。”

“杨登当诛、隆顺当亡。”

“杨登当诛、隆顺当亡。”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古以来,君民相得、天下安乐;君奢臣靡、王朝必沦,这是天意,也是极道。

第三三八章 皇城搦战之开胃小菜

旌麾无尽,煊喝滔天。狂沙文学网

四野轰鸣、流云激dàng),在这震耳聋的煊喝声中,为南诏的大酋望、权倾一时的佞臣杨登,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就在此刻,那无数“杨登当诛、隆舜当亡”的呼吁声,仿佛于无形之中,就汇成了一把把无影无迹的利剑,剑剑穿心、声声碎魄,骇得他胆战心惊、恐惧不已。

而南诏国主隆舜,此刻早已瘫软在地。

这位骄奢逸、昏庸无道的君主,现在就像全的骨头,都被人碾碎了一样,任凭段义宗、和几位近侍如何扶持,他都一如面条似的,架不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登的后,一位一黑袍、面罩黑巾的老者,突然转来到了杨登的面前。

老者出现得十分诡异,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可他偏偏就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显现在了杨登的后,继而转就去到了杨登的前。

老者鹰眸鸷,冷冷地望向一脸惨白的杨登,厉声训斥道:“慌什么,坚城在手,粮草充盈,整个皇城,百姓数十万、精锐十余万,难道你还没有信心,守住这座城吗?”

这语气,简直就像爷爷教训孙子似的,可以说,丝毫都没给杨登留面子。

可在老者的训斥下,杨登却任凭对方聒噪,连个都不敢放一个,这奇异的一幕,瞬间就引起了释酂咙等人的注意。

城墙之上,无论是保皇派,还是谋逆派,无数南诏文武,竟然没有任何一人,认识这位老者的。

可一听老者训斥杨登的口气,再看看杨登那毫无怨言的神,就让所有人,都不敢忽视这位老者的存在了。

放眼整个南诏,敢用教训孙子的口气,训斥杨登的人,不是活腻了、就是杨登也要礼敬三分的人。

老者显然属于后者,那就说明,这位古怪的老者绝非常人。

老者确实不是一般人,他不但是自己来了,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城墙上,还带着四个人来。

其中两人,光头锃亮、颔首不语,正是万寿寺的两位高僧,妖若、还有他的师兄沙成米。

除此之外,四人中的其他两位,只看卖相,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只见其中一人,年约二十六、七岁,长七尺开外,髯长三尺三寸有余、面若重枣、唇若丹朱,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此人全一袭绿袍,腰挎长剑,手持大刀,只是随意地往那里一站,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英雄气

看着此人,不由得就让人想起后世的诗词来,“忆昔将军起解良,虎躯九尺有余长,眼如丹凤朝天柱,眉若卧蚕起鬓傍,髯拂乌云吞晓,面如重枣轻秋霜”。

他到底是谁,是那位吗?

另外一人,同样不到三十,材更加魁梧、狂蟒。

此人长九尺开外,一件齐肩短褂、紧紧地罩在上,面如凶虎、神似厉鬼,肩若小门、臂粗如柱,肌虬结、暴凸如杵,只看形貌,就知其人不凡。

更何况,这人的双手,还各持一柄鎏金轰天炎凰锤,形神睥睨、有我无敌,放眼城外、漠似天魔。

妖若和沙成米,全都是南诏家喻户晓的人物,

两位青年,能和他们师兄弟为伍,又岂是一般人?

更遑论那名老者了,无论是妖若师兄弟,还是两位青年,一看就是老者的麾下,那么这位老者的来头,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果然,杨登在老者面前,虽然当了一回孙子,可老者的到来,也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勇气,他那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地恢复了一点血色。

皇城下,尉迟槿对话释酂咙,言语方尽、千军呼应,围城大军的士气,在她的三言两语之间,就攀升到了最高点。

此刻,尉迟槿还会和老上司废话吗?

自然不会,只见她一言不发,不等释酂咙找回场子,就立刻调转马头,回到了本阵,气得释酂咙吹胡子瞪眼,也只能干生气。

尉迟槿归阵,一名蛮人大将却立刻打马而出。

来人粗豪如牛、彪悍如虎,径直策马来到了城下的一箭之地外。

蛮将刚刚来到预定地点,就驻马而立,仰首望向城头,厉声喝道:“呔,城上的鼠辈们听好,吾乃通海大将古末鲁,鼠辈们,可敢出城一战?”

通海大将古末鲁,乃是通海节度使麾下的头号悍将,系出滇东三十七蛮。

尉迟槿获得了滇东三十七蛮的支持,也获得了通海节度使的支持,这次尉迟槿兵围皇城,通海节度使,就派出了悍将古末鲁前来增援。

不仅如此,在尉迟槿高呼着“攻灭隆舜,赋税减半、徭役全免”的口号下,不但滇东三十七蛮,有人前来增援;就连黑齿十部、洱海诸蛮等,尽皆都有人前来响应。

尉迟槿的口号,确实喊到了蛮人百姓的心窝子里去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来帮衬一把呢。

各部蛮人不仅来了,积极还非常高涨,人人都想在皇城之战中,大显手,为部落争光;这不,尉迟槿刚刚归阵,古末鲁就急不可待地跳了出来。

面对着古末鲁的挑衅,城头上杨登和释酂咙二人,尽皆脸色铁青;杨登不屑地望了释酂咙一眼,就立刻转过头去,看向后的一众大将,沉声道:“古末鲁乃是通海第一悍将,谁愿出战,替本酋望斩杀此獠?”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精悍、粗壮的小将,排众而出,立刻向着杨登拱手一礼道:“属下杨诏,原为酋望分忧。”

杨诏,乃杨登同族,熟知南诏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南诏灭亡后,先后出现过大长和国、大天兴国、大义宁国,历时都不长,其中大义宁国,就是杨诏的兄长,扬干贞建立的。

扬干贞建国不久,就被弟弟杨诏所篡,这是一位弑兄上位的狠人啊。

狠人再凶狠,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他现在只是杨登麾下,一个小小的佐将罢了,能做的,也只有甩膀子向前冲,累积功勋,以求晋升。

有人请战,总比没人请战的好,虽然杨登看不出杨诏的深浅,却还是欣然应了,示意他可以立刻出战。

古末鲁在城下叫阵不久,就见杨诏打马而来。

杨诏凶狠,根本就没打算啰嗦,一言不发,就抢如龙、一枪奇疾,径直向着古末鲁的口,悍然刺去。

“无耻贼将,只会偷袭,看俺老古不剁了你。”古末鲁怪叫一声

,立刻挥动起两把喧天大斧,迎上了杨诏。

二人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谁也不敢轻忽大意,尽皆手段尽出,力求阵斩对方。

杨姓,乃是南诏大族,杨诏虽然年轻,却自小习练武艺,枪法神出鬼没、深得三昧。

而古末鲁则不同,古末鲁虽然号称通海第一悍将,其悍则悍矣,却只是粗通武艺,仗着一天生神力,才博得了第一悍将的名头。

一句话,古末鲁对上杨诏,那就是草根对上了有背景的人。

这二人一对上,就打得十分火,一个枪法纯熟、一个天生神力,战得轰轰烈烈、红红火火。

“乒、乒、乓、乓”打了小半个时辰,古末鲁这才仗着耐力绵长,一举将杨诏斩于马下。

杨诏出师不利,被人阵前枭首,可气坏了城头上的一人,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杀了两位皇帝的狠人,他就是杨诏的兄长,扬干贞。

大长和国的末帝,是扬干贞宰掉的;大天兴国的唯一一位皇帝,也是被他干掉的,称他为宰皇帝专业户,也毫不为过。

扬干贞一见弟弟被杀,就立刻向杨登请命出击;杨登首战不利,也急需一人替他找回面子,扬干贞的请命,立刻就得到了他的同意。

这个时候,古末鲁还一脸兴奋地斩下了杨诏的头颅,大声地向着城头上叫骂不停。

冷不防,城中又有一将,狂奔而出,此将同样用枪,话都不说一声,就猩红着双眼,拍马抢,疾刺古末鲁的口。

如果说,杨诏的枪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么扬干贞的枪法,早就登堂入室、渐入佳境了。

对上杨诏,古末鲁也只是凭借着耐力,险胜一招;现在对上扬干贞,他就更加力有不逮了,不到二十回合,古末鲁就被扬干贞一枪挑落马下。

扬干贞一战告捷,不仅替弟弟抱了仇,还替杨登扳回一阵;让尉迟槿一方的蛮将,愤恨不已,不等尉迟槿吩咐,就有蛮将挥舞动兵器,冲出本阵,杀向了扬干贞。

扬干贞新斩古末鲁,士气正锐,岂会拒绝挑战。

立刻就将一杆铁抢,耍得如鸟在林、如花随风,飘突诡变,几近极致,使得尉迟槿一方的蛮将,有出无回,半个时辰不到,扬干贞就接连阵斩尉迟槿一方,四名蛮将,煊赫无比、威势无双。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响应尉迟槿而来的蛮将,已经不敢再随意出手了,功劳自然重要,但没了小命,有功劳还有用。

这种况让尉迟槿看在眼中,却叹在心里;只见她凤眸一眯,立刻看向边的六名女将,寓意不言自明,外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人啊。

杨柳叶、查书尘等人,一看到尉迟槿的目光,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可是,杨柳叶、查书尘,本来就是一教之尊,类似扬干贞这样的货色,她们根本就看不上眼,自然没有出手的打算。

就在这时,只见一将俏、飞马如电,瞬间就从尉迟槿的边,纵马而出,直奔洋洋得意的扬干贞而去。

只见那名俏的银甲小将,人未至,一道清脆的吆喝声,就像虓虎啸林一般地厉喝道:“呔,那个用枪的坏蛋,吃我阳光一板凳。”

第三三九章 皇城搦战之板凳天下

清脆的喝斥,犹如山泉鸣涧、又似珠玉落盘;好比黄鹂闹春,又如惊鹊别枝。

真是其鸣也脆、其啸也清,听得城上城下的所有人,尽皆一愣,继而就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位纵马而出的来将。

只闻其声,就有一种如闻般的享受,再见其人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呢?

莫阳光,原本就是一位清若水华、娇憨可可的小娘子;现如今,这位娘子银甲银盔、红马如火,一袭英姿、惊瞎了无数狗眼。

用雨后新荷,娇若褓婴来形容眼下的阳光,也毫不为过。

众人望去,岂能不惊,又岂能不赞叹。

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在整个华夏的历史长河中,有史记载的战争,女子为将,出战沙场的记录,都是寥寥无几。

唐风开放,却也罕有女将出战的例子。

如果有人说,尉迟娘子不就是吗?

要知道,尉迟槿每次出战,都是佯作男儿身的,更何况这位小娘子,有事没事,就会黏着一小撮不伦不类的小胡子,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除了李存孝,至今还没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

类似阳光这样,光明正大地以娘子之身,纵马搦战的事例,别说是南诏,就是中原,也是十分罕见的。

战争很残酷,请女性走开;男子尚未死绝,还轮不到女子上前;这就是整个中华民族,任何一位有血性男儿的心声。

现在的尉迟槿所部,朱璃、周然被禁闭了起来,待在了后方;韩逊坐镇丽水,舒贺、折嗣伦、王佥、郭大路、路长远等人,都各有职责在身,坐镇一方,都不在此地。

耿m虽在,却职责重大,就像杨柳叶和查书尘一样,耿m对于杨干贞这样的人物,同样不屑一顾。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能出战的蛮将,又全都怂了,这才让阳光逮着机会。

娇可宜人的阳光,甫一出场,就看呆了无数将校,不分敌我,尽皆目瞪口呆、垂涎三丈。

就连身在战场之中的杨干贞,也看得一愣一愣的,当阳光来到了他的身前,这位在历史上,还曾做过皇帝的枭雄,竟然还是懵懵地仰着头,望着纵马而来的阳光,梦呓般地道:“这是仙子,还是神女啊?”

阳光可不管对方在想什么,她一马飞纵,走马沙场,可不是没有目的的。

她可是一位有理想的娘子,一生之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希望能够攒足钱,游遍三山五岳、四海八荒,吃遍天下不差钱。

杨干贞在她眼中,不是敌将,也不是功勋,而是活脱脱的金元宝啊。

一想到这里,这位娇憨可可的小娘,立刻就虎虎地冲着对方厉喝道:“少废话,金元宝,呃,不,那个持枪坏蛋,吃我一板凳。”

一凳在手、天下我有。

一只小软凳,控制在莫阳光的手中,如鱼得水、相得益彰。

只见莫阳光挥舞着软凳,去若雷霆追虹光、来如锦帕潜影藏,虹光倏忽、上下翻飞,可砸、可钳、可缠、可抹;可劈、可掠、可隐、可放,瞬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而突然遭到阳光袭击的杨干贞,立刻就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岌岌可危、拼命相抗。

软凳原本就是奇门兵器,而且这门兵器即便在十八般兵器谱上,你都找不到,不敢说前无古人,但至少从未听过有人仗之成名。

莫阳光的师父莫凌天,也是一位武学奇才,更是一位好老师,懂得因材施教。

眼看着自家丫头,就是个小迷糊,走哪坐哪,就专门创造了一门软凳武学,并悉心打造了一只锦丝软凳,交给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兼最小的弟子。

今日南诏皇城下,这门奇兵甫一亮相,就彰显出别具一格的威势。

杨干贞在南诏,也是响当当的一名悍将。

骤然对上莫阳光,瞬间就被阳光的小板凳给晃懵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敢痴呆,美人再好看,小命都快没了,以后别说美人了,就连恐龙,他就想看也看不到了。

阵挑通海第一悍将,继而又连斩四员各方虎将,风头无两的杨干贞,此刻,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应付阳光的攻击。

拼命之下,一杆铁抢,更是被杨干贞舞得犀利如电、来去倏忽,锐不可当、退不能及,七分本领,硬是被他超常发挥,展现出了十二分的威力,当然,都是被逼的。

放眼望去,就见战场之上,一道红光,携裹着一抹银色,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缥缈灵动、诡异莫名。

在那红银双色之中,还有一抹诡突多变的锦色,千变万化、迅疾如风。

那是阳光,正在施展出软凳武技,制造出来的现象。

而和那红光银色,纠缠在一起的那抹玄光、黑芒,硬是被红光压得透不过气来,岌岌可危,苦苦支撑。

大战激烈,战马奔腾,可二人的对峙,却精彩绝伦、美轮美奂。

软凳毕竟不是大开大合的兵器,走的就是小巧、腾挪的路子;杨干贞想和阳光硬碰硬,那也得捕捉道阳光的动作才行,现在的他,根本就跟不上阳光的速度。

阳光愈战愈勇、愈战愈顺,以杨干贞为“陪练”,阳光逐渐适应了沙场上的战斗,这一刻,杨干贞更加力有不逮、应接不暇了。

二人大战不足二十回合,就听“啪挞”一声,一道黑影,以一个标准的狗啃屎的动作,猛地飙飞了出去。

“噗通”

尘土飞扬,黑影摔落,不用看就知道,那人必是杨干贞。

阳光一身银甲,怎么也不可能是黑影吧;一旦适应了战马上的拼斗,连斩尉迟槿五员蛮将的杨干贞,在阳光的手下,根本就不堪一击,只是顺势一砸,对方就被阳光砸飞。

轰鸣过后,烟尘散去,打眼望去,就见战场之中,一名英姿飒爽、娇憨无比的女将,只手叉着小蛮腰,仰首望向城头上方,睥睨诸蛮、风华无加。

就在那名英姿飒爽的银甲小将不远处,曾经大显神威的杨干贞,早已失去了踪影,只有一匹空身的大黑马,和着清风,正在不断地嘶鸣着。

而在大黑马的不远处,杨干贞就像一只装满泥土的破麻袋一样,额头冒血,虚脱奄奄,显然被阳光砸得不轻,即便没死,也丢了半条命吧。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莫阳光甫一出马,就打趴了南诏那名不可一世的悍将,终于给尉迟槿找回了场子,无数精锐蛮兵,看到这一幕,立刻欢呼雀跃、弹盔相庆。

进而,这些大头兵,那望向莫阳光的背影,无不充满了敬佩、渴望,还有浓浓的倾慕之情。

就在此刻,憨态可掬的莫阳光,砸飞了杨干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就立刻仰起小脑袋,巴巴地望着城头,信心十足地娇喝道:“呔,城上的金元宝听着,呃,不,城上的大坏蛋听好,我乃尉迟将军麾下,鸾卫别将莫阳光是也,有不怕揍的,就快点下来,让本将军顺手打发了事。”

阳光、文兰等人,跟随尉迟槿也有数月时间了,这两个丫头的脾性,尉迟槿早就得一清二楚,因此,出战之前,尉迟槿就对他们说,打趴一名敌将,奖励纹银百两。

显然,她的这个承诺,恰恰击中了文兰和阳光的软肋,这才是阳光抢着上阵的原因。

要知道,龙鹄m姐妹四人,为了给三位师兄疗伤,可花费了不少钱银,购买名贵药材,现在全都一屁股债,名副其实的四大“负价千金”,好在尉迟槿允许她们先欠着。

等着还债、攒钱的阳光,看向城头上的蛮将,那巴巴的眼神,还冒着满眼金星,看得杨登和释咙,一阵不舒服。

岂不知,他们两个在阳光的眼中,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金元宝,价值百金啊,都是钱。

莫阳光沙场耀武,风华无限,陆续从城中策马奔出的大将,少说也有十余人,可这些前来应战的蛮将,其中大多数人,还不如杨干贞,岂能是阳光的对手。

即便有两、三个比杨干贞还强的大将,纵马杀来,也经受不住阳光那千变万化的小板凳,南诏皇城之下,形势突然逆转,但凡被杨登和释咙,敕令出战的大将,个个都是有去无回。

阳光大展雌威,板凳挥舞之下,来将犹如一个个倒飞而出的草靶子,根本就经受不住她的拍砸;每每砸飞了一人,她就扬起小脸,巴巴地望向城头,那娇憨可怜的小模样,让人望之,无不怜意大起。

到了最后,杨登和释咙,也不得不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了。

能战的蛮将,都被这位小娘子砸飞,他们是真的可怜,现在连想哭的心都有了。

试想一下,一位小娘子,勇冠三军,放眼十余万蛮军,竟无一人可堪一战,身为统帅的杨登和释咙,岂能不欲哭无泪呢,这太欺负人了。

看到这一幕,那位站在杨登身侧的黑袍老者,暴露在黑巾之外的双眸,更加阴沉,咬牙切齿地厉喝道:“废物,都是饭桶,三军大将,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还敢号称猛将、大将,你们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老者怒气磅礴,带动着整个南诏城头,都突然陷入了窒息般的压抑之中,只见老者突然转过头,看向妖若,漠然道:“你去,打发了那个小丫头。”

“阿弥陀佛,小僧遵命。”妖若闻言,一脸淡然,单手竖起,躬身一礼,继而就来到了城头边上,望向城头下的阳光,眼中突然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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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零章 皇城搦战之酒贯长空

三月份的天气,阳光明媚、遍地花开。狂沙文学网

南诏地处中原西南,盎然的意,更加浓郁,暖洋洋的气息、让人徜徉其中,沉醉不已。

可处其中的阳光,随着妖若的一眼望来,却突然感到了一抹彻骨的寒意,涌上了心头,进而迅速地蔓延到了她的全,让她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毫无来由的哆嗦,让阳光一脸茫然,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位探出头来,向她张望的的和尚上。

凭着直觉,阳光觉得,正是这个晦气的和尚,让自己突然哆嗦了一下,因此,这位小娘子,看向对方的眼神,尤为不善了起来。

只见此人居高临下、十分臭,一个出家为僧的和尚,放着袈裟不穿,偏偏穿着一白衣,一看不是好人。

再加上妖若现在,正一脸审视地打量着她,目光逡巡、冷漠森然,让阳光十分不爽。

只见她立刻就俏脸一肃,虎虎地白了对方一眼道:“呔,小光头,看什么看,本将军对你可没兴趣,揍你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还白费力气,这么jiàn)的人,白送都不揍。”

“噗”妖若闻言,突然就有一种仰天吐血的冲动。

也不怪阳光这么说,毕竟尉迟槿的承诺,阳光可是牢牢地记在心中,普通士卒一两一个;下级将校一个十两;高级将校一个五十两;敌方大将一个一百两

尉迟槿可没告诉她,揍和尚也有赏钱拿,阳光自然不愿去搭理妖若了。

怼完了妖若,阳光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纠结中,似乎就根本没将妖若放在眼中。

其实她一直都在纠结隆舜,一个隆舜竟然价值黄金万两;而杨登和释酂咙,才百两黄金,那个隆舜为啥这么贵呢。

可妖若会给她时间纠结这些事吗?

显然不会,黑袍老者的嘱咐,让妖若对阳光,早就起了杀心;一听对方竟然直接骂他jiàn),妖若怒了,狂暴的怒气,瞬间激dàng)而出。

只是转瞬之间,天地之间,那股浓郁的融融意,突然就被一股嗜血、狂暴的杀意,涌挤散尽、点滴不存,留给所有人的,只有一种狂躁的闷、以及不杀不快的嗜血之。

妖若的杀意,其他人或许感受不到,可作为同级高手的杨柳叶,以及查书尘,立刻就感到了一抹森冷的寒意,二人连忙抬起头望去,瞬也不瞬地望向妖若。

不仅她们感受到了,耿弇和尉迟槿,也同样感受到了那抹杀意,四人立刻心道不妙;阳光那个小丫头,是多么憨可的一位小娘子,大家可不希望她出事。

可就在这时,那位伫立于南诏皇城之上的妖若,已经悍然出手了,放眼望去,就见白衣玉面的妖若,突然凌空飞纵、一跃而起。

就见其人,纵跃如鹏、啸击如龙,突然化作一只怒击长空般的金鹏,雷霆万钧般地扑杀向阳光。

大鹏扶摇九万里,烟云转眼去湍急;妖若鹏击当空、势若山崩,未至,那犹如擎举三山五岳般的威势,已然磅礴而出,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瞬间就将阳光笼罩其中。

直到这个时候,小丫头才突然警觉不妙,小脸瞬间就是一阵苍白,只见她杏眼圆瞪、惊骇异常,完全就是一副见鬼了的小模样。

这一刻,处那股威势之下的阳光,只觉得天地寂然、四野无声,周围的空间,就像突然全被凝滞了一般,

让她连曲动一根小指头,都异常艰难。

坐在小红马上,阳光那双清澈、明亮的美眸,不断地转动,急得满头大汗,却依旧毫无办法。

这个时候,她的眼中突然涌现一丝明悟;那是任何一个生命,在濒危之际,都会泛起的明悟,难道我今天就要死了吗?

阳光不由得扪心自问。

可是说来也奇怪,面对妖若的致命一击、面对死亡的威胁,这个傻白甜的小丫头,一点恐惧的感觉都没有,她的眼中,有的只是无限的遗憾。

哎,望着妖若那越来越近的击爪,阳光在心中,长长地感慨一声。

她还没有游遍三山五岳、她还没有吃遍天下,对了,她还没有替师兄们,还清抓药的债务,现在就要死了,以后几位师姐可怎么办啊?

但愿小师姐文兰,能够赚到钱,以后替师兄们还清债务吧。

一想到这个,她又是一声长叹,这个还是不要指望了;在她的心中,她的那个文兰小师姐,吃霸王餐的时候,能想到她就不错了,指望她能赚够钱来还债,还不如指望头上的这个和尚,突然寿终正寝来的现实。

可在外界,杨柳叶看到妖若对阳光出手,立刻一脸焦急道:“不好,那小丫头竟然在犯傻!”

“不,师姐,她被秃驴的气势,给镇住了,动惮不得。”查书尘同样一脸急切,二人一言未尽,就纵而出,前去救援阳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军阵的后方,突然猛地传来一道暴怒般的狂啸,声音穿金裂石、啸击九霄:“秃驴,你敢动我师妹一根头发,我今天就活刮了你。”

这道声音,爆发得十分突兀,却无比的苍劲有力、高亢宏然。

其声如龙,怒啸苍穹;其怒如涛、滚滚滔天。

声音未落,只见天穹之上,一道银线突然飙而来;银线无极、横贯长空,疾线如针、流星逐月,带着势不可挡、无坚不摧的气势,极光贯空一般的刺向,飞纵而下的妖若。

伴随着声音,一道黑影,势若奔雷、迅若流星,石火电光一般的狂奔向前。

来人气势汹汹、怒气磅礴,似乎就连无处不在的气流,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空间中的那些气流,随着那人的奔行,纷纷绕道、呼呼有声。

眼看着妖若,马上就要将小丫头阳光,毙于掌下了,却在这时,让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牢牢地锁定了他的口。

感受到那股气息,妖若不由自主地就抬头张望了一下,这一看,立刻惊得他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那道贯通长空、疾如飞矢一般的银线,转眼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若是他刚刚不抬头,必将会被银线洞穿头颅、惨死当场,他又岂能不震怒。

妖若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那根横贯长空的银线,就瞬间分辨出那根银线,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线,确切地说,那是一道水线,不错,就是一道水流;来人聚水成线、以线为器,贯穿长空,势若飞针,一线如光、毫不留地就向妖若,疾刺而来。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妖若瞬间就明悟到,来人必是一位同级高手,而且手段通天,比他技高一筹,一念萌生,他又岂敢忽视对方的攻击。

就在妖若看到水线,准备迎击之际;就在杨柳叶、查书尘二人,看到有人飞击妖若,从而动作稍顿之时;大阵前方的尉迟槿,一见机

不可失,立刻纵马而出。

一马如虹,奔虹如电,尉迟槿连人带马,犹如离弦之箭、银蛇掠水一般地蹿到了阳光的边,不等阳光回过神来,她就猛地一把,揽住了对方的小蛮腰,立刻就将阳光揽入了怀中。

同一时间,尉迟槿人马合一,立地旋马。

“昂嘶嘶”

伴随着小红马的一声长嘶,灵驹突然人立而起,三蹄离地、一蹄拧转,瞬间就转过了一百八十度的弧度。

“噗通”

等到小红马再次四蹄落地之际,尉迟槿抱着阳光,已经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立地旋马,甫一完成,她就马不停蹄地,向着军阵的方向,狂冲而回。

说时迟、那时快,从尉迟槿纵马而出,一直到她带着阳光,策马归来,其实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毕竟尉迟槿的小红马,速度决不下于朱璃的赤兔。

尉迟槿的行为,妖若人在空中,明明听到了下的动静,却根本不及阻止,面对着那道贯通长空的水线,他不得不挡、也不敢不挡。

这道水线看似晶莹剔透、仿若易碎的琉璃一般,可其中凝聚的力量,绝对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只凭直觉,妖若就觉得一阵心颤。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尉迟槿抢人,只见他立刻运转起大鹏金诀;瞬间,妖若的脸上、手上就涌现出一抹淡淡的金光。

肤色刚刚完成变化,妖若就立刻挥掌拍出,径直迎上了那道水线,迅若雷霆般、动如脱兔。

“蓬”

掌线相撞,犹如浪激礁岩,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撞击中,跟着一阵颤动。

流风乱起、飞沙走石,烟尘弥漫、水花四溅。

一击完成,妖若“蓬”的一声,坠落城下,带动着整个皇城都是一阵晃动。

那是刚刚犹未散去的余力,被妖若这个僧,借着下坠之机,悄然散去,从而引起的动静。

抬起手掌,妖若不由得望向手心,那里现在一片紫红,怪不得让他感到一阵刺疼;看到这里,妖若后怕不已,来人刚才施展的手段,太犀利了,他刚才若是有一点点麻痹大意,绝对会被来人,一击毙命。

妖若修炼的可是大鹏金诀,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现在却被来人的一道水箭,刺得掌心通红,可见来人的手段,是多么的犀利。

就在此时,一名一黑袍、七尺开外,背着一个酒葫芦昂扬男子,纵跃长空、如星坠天般地,来到了军阵之前,施施然地落在妖若的前、尉迟槿纵马离去的后方。

来人漆发如云,肆意飞洒,给人一种疏狂不羁、谪落九天般的感觉,端是一位绝世人物。

此人甫一到来,就当仁不让地对上了妖若,他那看向妖若的眼神,怒火喷涌,几能将妖若,焚烧殆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八仙的大师兄,红尘酒客李天府;从去年十月底开始,直到今年三月,他已经养伤四个月了。

龙鹄八仙中,他的修为最高,体素质自然也是最高的,恢复起来自然就最快;刚刚大好的李天府,听说师妹们出征了,立刻就前来探望,哪曾想,刚一抵达这里,就发现小阳光,差点被眼前的这个秃驴给杀了,李天府岂能不怒。

第三四一章 皇城搦战之双娇揍秃驴

山海横流第三四一章皇城搦战之双娇揍秃驴秃驴,竟敢对我师妹下手,活腻了吗?”李天府望向妖若,咆哮一声。

继而,不等对方回应,他就猛地一掌拍出,势若怒狮扑食、又似龙拿虎掷,直击妖若面门。

一掌无情,暴裂空气、击碎空间,欲要将妖若一击必杀。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令妹既为叛将,小僧为何不能杀她?”面对愤怒的李天府,妖若立刻将大鹏金身诀,施展到了极尽之处。

放眼望去,只见一道夺目的金光,辉耀而出、映照半边穹空;金光之中,妖若化身佛陀,跨过天际、越过流年,带着漫天纶音佛语、反掌击出,似要学那佛祖一怒、降龙伏虎。

“轰”

天地轰鸣,四野巨震。

二人毫无花俏地对上一掌,声势宏大,好似疯狂的奔腾巨兽,猛地撞上了巍峨雄山。

流风肆虐、旋风四起,战场之上,一阵飞沙走石。

那一道道被激荡而起的小旋风,急速流转、奔湍不息,掀飞起无数的草屑、又携裹着无边的碎石。

“秃驴,以大欺小,还敢强词夺理,道爷今天就撕了。”

李天府怒啸连连,袒臂挥拳、迅若奔雷,整个人就好像刑天在世、蚩尤再生。

这一刻,他摒弃了繁复的技法,只想凭着一双铁拳,将眼前的这个贱和尚,砸成肉泥、轰碎成渣。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盛怒之下的李天府,电卷星飞、崩山裂海,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气磅礴、八荒睥睨。

一直被李天府贴身暴击的妖若,同样毫不示弱,一会儿学金刚一怒、屠魔天下;一会又要学那佛祖拈花、蹦碎寰宇。

二人拳拳到肉、掌掌碎骨,战,战到星陨月落;狂,狂到忘却生死。

大战激烈、崩血无数,二人似乎要将这方天地轰碎、战到九重天。

观战众人,放眼望去,就见战场之上,到处泥土翻飞、狂风呼啸,大地绵震、空间激荡。

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一黑一白的两道模糊光影,肆虐在狂风中、腾挪于尘烟里,疾如霹雳、暴若怒狮。

皇城之上,那名黑袍老者,一看到李天府,眯起的眼角,就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这个名动天下的红尘酒客,他再熟悉不过了。

黑袍老者不但阴死了对方的师父,还假冒莫凌天,做了对方几年师父,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李天府这个龙鹄山首徒呢。

李天府疏狂不羁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疯狂暴虐的心。

不得罪他还好,一旦得罪他,对方纵使舍掉半条命,也要拉着一起遭罪,标准的“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的人物。

其悍如厉鬼、猛若狮虎,绝对没有任何夸大。

而妖若的师兄沙成米,看到二人的大战,眼角同样也抽了抽,他那位倜傥风流、一向注重形象的师弟,今天可算倒霉喽。

以沙成米的目力,自然能够看清二人的动作,只见此时,李天府形若魔神,沐雨乘风、啸击长空;妖若化身佛陀、我佛一怒,誓死降魔。

二人战到疯狂、战到忘乎所以,一心只想将对方,轰成碎渣。

只是二人现在的形象,都不是太好,一向俊朗不凡的妖若,早已嘴歪眼斜、口角溢血;李天府同样狼狈不堪,鼻青脸肿、龇牙咧嘴。

身为入玄高手,二人竟然犹如市井流氓一般,一拳我一脚的殊死拼斗,虽然火爆到炸,却也早已打出了真火,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了,否则,那个黑袍男子不知会如何,可沙成米笃定,他的那位师弟,经此一战,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万寿寺可就指望他们师兄弟来撑门面,妖若的修为虽然和沙成米相当,但对方的战斗力,却远远超过他这个师兄,决不能让妖若出事。

一念涌起,沙成米立刻对着黑袍老者竖掌为礼,略作请示;在黑袍老者的默许之下,这位大和尚,立刻纵身如鹰、风驰电挚般地冲下城头,飙向对战的二人。

正在观战的尉迟槿等人,一见又一个大和尚掠下城头,其人来势不善,显然准备向李天府出手,欺负尉迟槿一方无人吗?

根本不用尉迟槿吩咐,杨柳叶和查书尘,这两位谪落九天的神女教主,就立刻飞掠而出,身如彩翼燕双飞,携手长身欲横推。

二人缥缈若仙、飞掠如电;人未至,就见一条绿色丝绦,疾如天光、宛若灵蛇,赫然就从查书尘的手中飙射而出。

丝绦如水、瞬间化作漫天情丝;情丝拟网、网尽世间有情人。

人本狂放,但只要坠入情网,任钢男铁汉、妖姬神女,都将青灯如豆、一蹶不振。

生而为人,即便修道、皈佛,也逃不开一个情字。

查书尘凌空飞渡、谪落九天,一招情网,漫天倾洒,欲要网尽天下,囚禁大和尚沙成米。

同一时间,作为好姐妹、好闺蜜的杨柳叶,同样不慢。

只见一道银光,蓦然闪现,那是一把飞刀。

一叶如刀、纤巧温柔,犹如情人的小手,欲要轻抚摸人的脸颊,似缓实快,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沙成米的眼前。

一刀追魂杨柳叶,她的刀不仅快,还很温柔。

刀,是柳叶刀;招,却很温柔;温柔一刀,送君归冥。

试问红尘,有多少凡夫俗子、痴男直汉,愿为风流,做那“牡丹花下死”的鬼呢?

天地多不仁,红尘多离奔;温柔多刹那,浪子多销魂。

情网加温柔,了却世间几多愁。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无忧愁,不是植物人,就是死人。

人,是风靡南诏国的绝世美人儿,而且还是两个,携手横推,默契天成。

无论是杨柳叶的温柔一刀,还是查书尘的情网,看在沙成米的眼中,都如触蛇蝎。

那是要命的一刀,那是让人堕落的一网,沙成米尚未扑出,就不得不立刻设法应对。

“唳”

鹰啼长空,刺破耳膜、颠乱流风。

沙成米身在空中,仰首就是一声狂喝,类似狮子啸的神功,骤然发出。

同时,他的双掌突然抬起,犹如神经错乱的疯子似的,不断地隔空挥击,半个呼吸都不到,他就拍出了无数掌,掌风呼呼、大开大合。

这一刻,天地间的气流,仿佛受到了沙成米的召唤似的,涛涌浪奔一般地狂聚而来,继而又排山倒海般地,迎向了漫天情网。

同一时间,沙成米身在空中,左脚踩右脚,身未落下,就再次凭空纵跃而起。

鹰击长空、去如闪电,转瞬之间,沙成米就强行调整了自己的身姿,以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温柔一刀。

那穿过了他裆下的飞刀,似乎割破了他的裤子,骇得他冷汗大冒、脸色赤红;就在刚才,若是他反应得稍微慢上一点,或许就会成为一位光荣的太监和尚了。

“妖女,无耻!”如此惊险的一幕,骇的沙成米怒急攻心、歇斯底里地向着杨柳叶咆哮一声。

“哼”面对气急败坏的沙成米,杨柳叶轻哼一声,立刻反驳道:“出家讲求六根清净,奴家就帮大师,彻底了去除多余的东西,有何不好?”

“嘻嘻,姐姐说的是,反正留着也没用。”两大教主,旁若无人,谈笑嫣然,风情无限,调侃无忌,尽皆都对沙成米的恼怒,置若罔闻。

嘴上调侃,可二人手下也没闲着。

杨柳叶一刀未果,无数飞刀再次打出,刀曳银光,却在空中井然有序地,排成九条刀龙;杨柳叶以气御刀,九龙狂啸,立刻犹如划过天际的电蛇一般,从九个不同的方位,冲向沙成米。

古有相柳,蛇身九首,九首齐动、天下大恸。

杨柳叶身为巫神教教主,对于大巫相柳的本事,尤为尊崇,九龙啸天、势不可挡。

观战众人,放眼望去,就会发现,九条刀龙、好像活灵活现的真龙一样,浮光掠影、蜿蜒疾蹿;啸冲万里、穷吞八荒。

而查书尘同样没闲着,情网不果,再化三千青丝。

三千青丝迷人眼,颠倒红尘乱世间。

一柄绿丝绦,漫衍漫天青丝,青丝如雨、细雨如泪,荡尽世间多少污浊,又离乱了多少痴情人的红尘心。

可看在沙成米的眼中,这三千青丝,不是细雨不是泪,而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青丝漫天,根根如针,毫发透体,滴血不沾。

那九条刀龙更是蜿蜒翻飞,彻底封死了沙成米的一切后路。

这是一个局,一个杨柳叶和查书尘,一起设下的局,专门为她们的敌人而设的局。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朱璃。

两大美女教主,前往会川修养,顺带着照顾朱璃,可让二人闹心的是,朱璃那个混蛋,几乎每天都要将她们揍一顿。

作为巫神教、拜月教的两大教主,天天被人揍得死去活来的,颜面丢尽、芳心凄凉,又怎么可能不奋发图强呢。

于是二人,就联手研究新招;可惜,正当她们新招大成之日,尉迟槿来信,让她们赶赴龙川汇合,从而让她们白白错过了,用新招狂虐朱璃的机会,因此也一直不曾施展。

今天这个沙成米倒霉,两大教主,在憋屈无比、愤懑无加的情况下,才研究出来的新招,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

很显然,无论是刀龙,还是绿色丝绦,都可攻可困,现在就是杨柳叶困封住了沙成米的退路,而让查书尘完成致命击杀。

第三四二章 皇城搦战之梦醒时分

山海横流第三四二章皇城搦战之梦醒时分九龙啸天、封锁空间;丝绦如雨、镇魂一曲。

刀龙蜿蜒、寒光烨烨,组成刀龙的无数飞刀,彻底封死了沙成米,一切可能纵跃的空间。

丝绦如弦,古琴的琴弦,琴弦弄曲、正是镇魂曲,一曲镇魂,送君往生。

这一刻,沙成米脸色,败若死灰、鹰眸黯然。

全身三十六处致命死穴,尽皆笼罩在森冷入骨的锋寒之下,

死亡的气息,逐渐弥漫,涌上沙成米的心头,倏忽之间,就遍及到了他的全身。

雄鹰展翅、鹏程万里。

南诏万寿寺,扛把子的人物,苍鹰金鹏,尽皆都是声震天下、名扬四海的人物;可是,就在今天,苍鹰被困、金鹏殊死。

苍天难道要在今日,灭杀这对师兄弟吗?

沙成米满脸骇然、眼神暗淡,杨柳叶和查书尘的配合,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他又岂能求得一丝生机呢。

密密麻麻的绿色线头、充满了双眼,每一个线头,就犹如一枚飞针,锋锐无比、追魂夺命。

其密如麻、其疾如电。

那是化作三千青丝的绿色丝线,那是月隐云雨查书尘的镇教宝兵,刀剑难伤、经火不坏,这样的上古利器,以沙成米的凡胎肉体,岂能抵挡。

也许就在下一瞬,这些绿色丝线就会洞穿他的躯体,带走他的生机。

死念萌生,一脸阴鸷的沙成米,突然冷汗狂冒、身颤如癫。

他,万寿寺的一代高僧,存活了上百年的大和尚,害怕了。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这个活了上百年的大和尚,竟然怕了,以身求佛,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

“不好!”城头之上,一身黑袍的阴翳老者,立刻大吼一声。

沙成米是入玄高手,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高手任何一人,都足以改变一场战局的最终结果。在冷兵器时代,任何一方势力,这样的高手,都损失不起,老者又岂能不惊。

“云长,救人。”惊呼之后,老者头也不回,就立刻高声叫道。

声音未落,就见那名一身绿袍,红脸美髯的青年,狭长的丹凤眼,蓦然一睁;随着那双眼睛的睁开,苍穹之间,似乎有两道无形的闪电,惊现而出、疾掠千里。

那是一双孤傲不群的双眸,狭长睥睨、英雄唯我。

甫一睁开双眼,青年连看都不看城头下一眼,瞬间就挥动起大刀,怒击苍穹。

刀,是青龙偃月刀,绝世好刀。

人,是英雄关云长,忠义千秋。

英雄配好刀,天地风云啸,今生继前世,为何不风骚?

这或许就是关云长,此时此刻,心情的写照。

想他关云长,曾是一世英雄、至死忠义,无论生前身后名,都是万古流芳、传颂不绝的。

可是现在呢,虽然重活了一回,无论他的武艺,还是现在的生存环境,都比前生好上了数倍,可是时至今日,他却只是别人呼来唤去的打手,不错,就是打手。

二哥郁闷吗?二哥憋屈吗?二哥甘心吗?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带着一腔郁闷、带

着满腹憋屈、带着无尽的不甘,青龙偃月刀,啸聚无边狂风、汇拢八方层云,势若倾天、疾如流光,日月失色、天地昏沉。

转眼之间,这片天地,四野茫茫、无尽昏沉;在那昏沉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一刀,唯有一刀,就是关二哥的青龙偃月刀。

一刀风云动、天地皆震惊。

在那狂风呼啸、天地无光之中,城中守军数万精锐,全都举步维艰、骇然失色!

在那天昏地暗、柳泣花啼之中,城外的无数悍卒,成片跌倒、接连摔落,关云长一刀未出,千军辟易、气象万千。

就连在皇城之下,正在拼斗的五大高手人,察觉到这股无形的大势,也尽皆失色,惶然罢手。尤其是刚才占据上风的杨柳叶、李天府等三人,更是不敢停留,立刻倒纵而回。

可就在倒纵而回的刹那间,不甘的查书尘,还是犹豫了一下,最终稳住心神,一招用尽。

化作三千青丝的绿丝绦,就在沙成米乍忧还喜的一瞬间,猛地贯穿了沙成米的身体,将他那如释重负、如获新生般的惊喜表情,永远地留在了脸上。

“啊!”

沙成米险后余生,尚未来得及狂喜出声,就发现自己的胸膛,被无数丝线给洞穿了;呆愣了一瞬后,他才蓦然惊觉、突然哀嚎出声,凄厉的哀嚎声,瞬间就震彻寰宇、流荡穹空。

常言道,杀人不见血,能做到那个程度的人,无一不是顶尖的高手,他们能做到那种地步,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快。

查书尘的速度不快,可是仗着镇教神兵笼月绦,她依然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甚至从外表看去,沙成米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损伤、栩栩如生,只是他的生机,全都被笼月绦带走了。

“不”这是妖若的嘶吼,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即便不用问,妖若也知道,他的师兄跳下城头,一定是来帮助他的;可现在,他还活着,而那位和他朝夕相处的师兄,却死了,死在了查书尘手中,他的心,又岂能不痛。

伴随着这道闻者悚然、听者黯然的嘶吼,一道斩破层云、划破天穹的银光,瞬间劈下,银光煊赫、迅若霹雳。

关云长的愤懑一刀,就在这一刻,终于劈落而下。

一刀堂堂,似乎并不耀眼,却极其犀利;一刀磅然,似乎并不绝艳,却极其幽森。

一刀碎风云、一刀断轮回,一刀破春秋、一刀竞流年。

即便是入玄高手望去,也绝不会认为,这是人间的一刀,它好似来自幽冥,因为它带着太多的不甘;它又好似来自九幽,因为他还蕴含着浓厚的憋屈。

一刀挥出,斩断时光、劈碎流年、划过春秋、轰开未来,这是极度郁闷的一刀,这是渴望开辟未来的一刀。

刀势雄浑,如龙啸野。

刀势苍劲,势不可挡。

刀光、刀幕、甚至还有长长的刀罡,犀利无比、挡者披靡。

不巧的是,查书尘由于坚持杀掉沙成米,倒纵之身,落在最后,所以她最先被这一刀的刀势,给笼罩住了。

不仅如此,即便先她一步倒纵而回的杨柳叶和李天府二人,最终也没逃脱,全都被这一刀的无边大势,给笼在其中。

就连驻马大阵前方,身为三军主将、围攻皇城的最高统帅尉迟槿,也不幸地被笼罩在那挡者披靡的刀势之下。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入玄先入自然境,可自然境,并不是入玄的终极之境,以关云长这一刀的威势,他显然迈入了更高之境,极有可能是释然境。

释然一怒风云天、敢叫王朝换新颜,这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关云长愤懑一刀,根本就没有以人为目标,可青龙偃月刀,带起的无边刀势,几乎就要将尉迟槿一方的全部高手,给一网打尽了。

或许,还有一人留存;那人,自然就是被尉迟槿关了禁闭的朱璃。

围城大军的后方,一位形似车轱辘的黑脸青年,正焉了吧唧的站在一名英武青年的身边;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然和朱璃,被尉迟槿关了禁闭的二人,是没有资格跑到阵前去的。

就在这一刻,他们突然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城头上的那抹刀光,神情莫名。

周然原本灰不溜秋的脸色,现在却是一片苍白,几乎都能和娇嫩的小娘相媲美了,现在的他,显然不黑了,不过,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他是被吓的。

而看到那抹啸聚风云、改天换地的刀光,朱璃的脸色,一片懵然。

就在这一刻,朱璃的心,突然一颤,直觉告诉他,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一刻,一种心疼的感觉,骤然发作,就好像心脏部位,突然被利剑穿心了一般。

痛,痛得几欲窒息;痛,痛得此心欲碎。

冥冥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一位对他十分重要的人,将要永远的离开他了。

而这种感觉,就是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觉,它是那么熟悉,又那么苦涩,任何人品尝过一次,保证再也不想品尝第二次。

那种行尸走肉般的感觉,那种拼命做事,不想让大脑有一息停歇,因为一旦停下,大脑就会想起那个重要的人来。

一想到那个人,生活立刻就失去了色彩、一切吃食都失去了滋味,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一如现在的天色。

疼痛的刺激、熟悉感的刺激、以及故时旧景的熟悉,让朱璃突然呢喃出声:“槿儿!”

“槿儿!”

“槿儿!”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宏亮,一声比一声坚定,一声比一声执着。

当那最后一声“槿儿”狂喊而出时,记忆的洪流,犹如奔腾的江河,猛地就向朱璃的意识海中,倒灌而下。

这抹记忆异常熟悉,似乎本来就是他经历的一部分,只是由于某种原因,而被隔离在现有的记忆之外。

原本就是他的记忆,接受起来异常顺利、几乎水到渠成;拥有那段曾经的记忆后,朱璃的心,蓦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他就是朱璃,他活了两世,他是山海经的主人,他是怀化大将军,他也是那位,驻马阵前,三军主将的恋人。

失去过,才会懂的珍惜,这是人的劣性;有的人,原本得到的就少,就更怕失去,在感情的世界中,朱璃无疑就是这样的一类人。

“槿儿,只要我还在,谁也伤不了你。”冲开记忆的一刹那,朱璃仰天咆哮。

第三四三章 皇城搦战之王者归来

这声咆哮,穿金裂石,激荡四野。

仰天长望,只见层云破碎、狂风止息,天光明媚、春回大地。

城头上,关云长那划破春秋、开辟未来的刀光,似乎也在这声长啸声中,情不自禁地就顿了一下。

咆哮绵延、浩荡无尽。

就在这绵延、浩荡之中,只见军阵后方,一名英武不群、坚毅果敢的玄甲青年,猛地挥矛上马,一骑绝尘、啸冲如虎,青年擎矛穿空、欲刺苍穹。

城头上,刀光迤逦、去势依旧;而城头下,面对那挡者披靡、一往无前的刀光,杨柳叶、查书尘、李天府三人,突然停下了倒纵的身形,毅然转身,悍然迎向了那抹无匹的刀光。

躲不开、逃不掉,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一战,这就是三人现在的心理。

查书尘坚持斩杀沙成米,导致她落在了最后,这就在刚才,她也是第一个停下身形的人。

武艺修炼到入玄的地步,任何一位入玄高手,都有自己的傲气。

选择了就绝不会后悔,哪怕是为此送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强者的气度,这就是强者的骄傲。

虽然城头上的那抹刀光,让查书尘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可她还是准备拼上一拼。

就在查书尘停下身形之际,杨柳叶和李天府,也突然转身、急掠而来,一脸肃然地停在查书尘了的身侧。

二人尽皆一言不发,抬手就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了查书尘的肩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行动是最好的表明;三人尽皆无惧无悲,欲要合力,撄锋刀幕。

李天府、杨柳叶的手,甫一接触到查书尘的肩头,就有两股澎湃的内息,源源不断地涌进查书尘的身体,继而,顺着查书尘的经脉,会同她的内息,形成一股更加磅然的内息。

得到两位高手的援助,查书尘信心大增。

只见她立刻仰首向天、杏眸圆睁,手中的笼月绦,瞬间合成一股,化作一条庞然的巨蟒,摇头摆尾、狰狞狂猛地冲天而起,狂霸决然地扑向天穹,迎向那抹落天夺命的刀罡。

刀光如电、绿蟒如雷。

雷电交加、带动起空间的气流,都像煮沸的开水一般,轰然有声、肆虐奔腾。

“轰”

大地轰鸣,皇城摇曳。

两者毫无意外地撞在了一起,那声势,就好似彗星撞月球一样,天摇地晃、四野巨颤。

三大高手联合,借助上古利器笼月绦、悍然地迎上了关云长的刀罡。

整个皇城周围,瞬间尘烟暴起、乱石穿空,飓风骤起、飞人无数。

在那乱石崩溅、飓风肆虐的尘烟中,三道黑影,犹如三枚炮弹一般,倒砸而出。

合力之下,不堪一击,差距太大,笼月绦和那刀罡一撞,当即崩溃,一溃千里,三人仰天就是一口逆血飙出,鲜艳夺目、望之惊心。

可三人合力一击,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阻挡了那抹刀罡,迟滞了一瞬;继而,它又来势不减,势若奔雷一般地当空劈下。

刀罡之下,一身银甲的尉迟槿,俏脸寒霜、一片决然。

而围拢在她身边的杨正见、李文旖、莫文兰、莫阳光四人,

立刻兵器出鞘,一脸决然;如果注定逃不掉,虽然身为女子,驻马阵前的几人,也决然不惧,拼死一战。

死志萌生,但尉迟槿心里明镜,情知不能幸免,她就不由得微微侧过螓首,试图转过头去,远眺那位,让她割舍不下的男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红影,带着一抹玄光,奔如霹雳、飙射如电、瞬间就从她的身旁不远处,悍然冲出。

那是一个人,一个来自己方军阵中的大将,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身形,可那人带给尉迟槿的气息,却又那么的熟悉,甚至让她痴迷。

红影玄光,甫一冲到战场之中、城头之下,就见一抹玄光,突然凌天烁起,好似怒龙出海、扶摇直上;又似建木捅天,上破苍穹、下拄辽疆。

尉迟槿勉强瞪大美眸,就见一人横矛立马、睥睨穷荒,玄光悍然、敢逆穹苍。

“轰”

石火电光之间,来人就和那落天刀光,对上一记。

“昂嘶嘶”

健马长嘶、天地轰响,飓风迭起、尘沙飙狂。

南诏皇城周围的地域,突然就像爆发了大地震一样,震颤不已、长空乱晃。

脚下的颠簸未停,就见红影玄光中的身影,一矛荡落、一矛又起。

狂龙啸天、直冲苍茫。

“噗通”、“噗通”、“噗通”三道身影摔落而回,正是杨柳叶、查书尘、李天府三人。

三人甫一跌落,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虽然遭受小创,但还在三人的承受范围内;这一刻,三人根本顾忌不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创伤,立刻就目不转睛地看向,那红影玄光之中的来将。

那是一名青年,由于背对着三人,暂时无法看到对方的面容,只见对方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钢矛,悍不畏死地轰向天空的刀光。

“轰”“轰”“轰”

轰鸣不断、震荡绵延。

青年的动作十分迅疾,只是转瞬之间,他就轰出了五、六矛,那抹从皇城之上、挥劈而下的落天刀光,在青年的轰击之下,逐渐震颤,似有不稳之象。

可以预见,青年轰击而出的钢矛,绝非肉眼看到的那般简单,似乎他的钢矛,一矛比一矛重,一矛比一矛威力巨大。

不错,朱璃施展的正是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乃是朱璃参悟陆吾,九尾崩山、理解偏差之下,而创造出来的绝技。

有时候,理解偏差,并不一定是坏事,很可能它是另一途径的雏形,面对着城头上的那抹刀光,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硬抗,李天府、杨柳叶等人的下场,就是例子。

挥刀之人,和普通的天玄高手,明显差距太大,尉迟槿一方高手,没人能够轻撄其锋。

朱璃走马冲击,直面刀光,可不是来送死的,他是来救人的;而这个时候,若想撼动苍穹之上的那抹刀光,崩山九击,这种可以无限借力的法门,无疑就是最佳的应对手段。

“轰”

随着朱璃第八矛的轰出,那煊赫无比、雄浑无铸的刀光,一如漆夜之中,那飞上夜幕、绽放夜空的烟火似的,轰然炸碎,湮灭无痕。

狂风渐止、四野肃然。

直到此刻,无论是城头之上,以黑袍老者为首的众人;还是尉迟槿一方,以尉迟槿为首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望向战场,望向那位轰碎刀光的青年。

只见皇城之下,一马屹立,一名玄盔玄甲的青年,横矛立马、神威凛凛地立于场中。

面对着刚刚的那抹无匹刀光,尉迟槿等人几乎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场上青年冲了出来,于千钧一发之际,挽狂澜于即倒、救众人于水火。

一马无畏、豪勇无匹。

青年轰碎了刀光,缓缓地转过头来,静静地望向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银甲银盔、被众星捧月般地、拱卫在中间的尉迟槿。

这一刻,众人也终于有了机会,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只见其人,虎目淡然,却不怒自威;面无表情,却魅力无限,只是一言不发地驻马而立,就给人一种渟渊峙岳般的感觉。

当尉迟槿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她那不争气的小心肝,就突然“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爱人,怀化大将军朱璃。

明明每日都能相见、甚至有时还会处罚对方,可就在这一刻,她还是禁不住地激动莫名。

目光敏锐的李天府、杨柳叶等人,也能从青年那平静的外表下,读出一丝,类似尉迟槿般的激动,只是此刻,青年表现的,显然没有尉迟槿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你带人去后面等着,这里交给了。”青年淡淡地看向尉迟槿,平静地开口道。

没有欢呼、没有责怪,只是淡淡的一言,却不容置疑,甚至听在外人的耳中,他们却根本就不知道,这位青年在和谁说话。

可别人不知道,尉迟槿又岂能不知道呢。

不过从对方平静的话语中,尉迟槿知道,对方恢复了,还没有抢到传说中的龙木,他就恢复了,这对尉迟槿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

一年来的坚持、一念来的殚精竭虑,都白费了吗?

可是这一刻,尉迟槿显然都将这些,抛诸脑后,只要朱璃大好,其他的还重要吗?

可是,她也从对方着平淡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不满,不过当着众人,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喝令尉迟槿去后面待着。

这家伙,显然对尉迟槿将他留在后方,自己独自冒险的事情,十分不满。

闻言后,尉迟槿螓首一低,没有辩解、也没有抗拒,立刻就招呼杨正见四姐妹,打马走向军阵后方。

临阵换将,兵家大忌。

可现在重要吗,自然不重要了,那位力挽狂澜、化解危难的青年,赫然成了所有将士心中的战神。

而且对方,明显就是自己一方的人,无数将士就更加不会排斥他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和尉迟槿是什么关系,可看到尉迟槿一副受气小媳妇、温良顺从的小模样,众人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尉迟槿后退,耿弇立刻一脸激动地打马而来,径直立马横戟、站在了朱璃的背后,站在了原先尉迟槿的位置。

根本不用多问,他认识中的那位主君,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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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四章 皇城搦战之临阵投效

有人惊喜,就有人心复杂。狂沙文学网

杨柳叶、查书尘、以及李天府三人,此时此刻的心,就十分复杂。

在会川小镇上,朱璃曾经胖揍过查、杨二人,这两位小娘子,为一教之尊,嘴上不说,肚子里,早就气得鼓鼓的了。

她们联手之下,都没有接下的一击,却被朱璃那个混蛋给击溃了,实力对比,一目了然,两位佳人,心自然不好受,被胖揍的耻辱,哪天才能找回来啊。

二人显然是骄傲的,骄傲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就是在难为自己。

面对着关云长的凌天一刀,查书尘、杨柳叶二人,骨子里的骄傲、不许她们退缩;从而激发出她们的极大勇气,这才促成三人的联手一击,拼死硬撼关云长一刀。

从而,也帮助朱璃拖了一点时间,最终让他获得了充足的时间,化解了危局,毫无疑问,这是好事。

可看到胖揍她们的人,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这两位佳人的骄傲,就让她们十分纠结了,显然就是在为难自己。

李天府的心里同样纠结无比,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朱璃,突破绝世门槛、迈入玄境的,那个时候,他早已立足玄境,强大无比了。

可这才过去多久啊,当初没被他放在眼中的家伙,竟然就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三人联手,都被人轰了回来,而朱璃却击溃了那人的攻击,这个伤害,太大了,大到李天府很受伤。

要知道,李天府可是盛名在外、名传天下的天之骄子,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天才之名,现在好了,和朱璃相比,他的那个天才之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三人复杂的心境,朱璃无暇理会,看着尉迟槿乖乖地走向军阵的后方,他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回头抬首,看向城头。

此刻的城头上,关云长有感于自己的一刀,被人破去,不自地就来到了黑袍老者的边,凝神望向城下。

当朱璃抬首之际,正好同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见到那位红脸美髯青年的一瞬间,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立刻轰然闪现,随之而来的,就是宏然正大的苍老之音:“关云长,英魂关羽在世之,关羽,东汉末年名将,清代奉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世有‘武圣’之称,与‘文圣’孔子齐名;万人敌、世之虎臣,刚而自矜、威震华夏,千秋忠义、在世人杰,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伴随着苍老的宏然之音,响彻整个意识海,朱璃看向关羽的神,突然就温和了许多。

关二哥,谁人不敬、谁人不晓。

更何况,关二哥还是英魂转生,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站在南诏那边,可英魂毕竟是英魂,英魂无一例外,都将成为他朱璃的麾下。

果不其然,一看到城头下方的朱璃,关二哥那双,看谁都眯着的双目,蓦然睁大,无尽的惊喜之意,洋溢眼帘,就好像处异乡的游子,突然见到了亲人一般。

在关云长的眼中,朱璃就像是在

世“刘备”,给他以无可置疑的信赖;看到朱璃,他立刻就有一种冲动,一种纳头就拜的冲动。

这一世,他已经苦闷了半生,在看到朱璃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发光、发的机会来了,而朱璃恰恰就是那道希望的曙光。

不过,眼下的局势,并不许关云长这么做,只见他那狭长的丹凤眼,再次一眯,就立刻冷哼道:“哼,竟然能接我一刀,我倒是想掂量掂量你的斤两。”

关云长说这句话,朱璃显然听不到;他这么说,当然也不是说给朱璃听的,而是说给他边的黑袍老者听的。

“唔”黑袍老者自然也看到了朱璃,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看了个清楚。

眼前之人,就是那件传说法宝的拥有者,并且,此人还和他要辅佐的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黑袍老者又岂能不将朱璃看个仔细呢。

无论是杀掉其人,夺取法宝;还是斩杀对方,为自己的主君,兴复大唐扫清障碍,黑袍老者都绝不愿意让朱璃继续活着。

一听关云长想要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黑袍老者就乐了。

关云长和那位九尺大汉,可不是他能培养出来的人,这二人都是他请来的。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二人的深浅,可关云长刚刚挥出的那一刀,就让黑袍老者大喜过望了,至少他自己,就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关云长现在有了战意,黑袍老者自然求之不得,连忙顺势道:“那就有劳壮士了。”

“嗯”关云长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轻嗯了一声,继而又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地道:“李老先生,城下的小郎,胯下赤兔马、着玄铁甲,手提乌金矛、玄盔铭缨花,光是这行头,就十分不凡,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嗯?”关云长贸然出言,倒是让黑袍老者一阵狐疑。

是你提议要出战的,出战就出战呗,我又没拦你,直接下去砍了那人就好,在这里叽叽歪歪的,逮住对方一阵猛夸,几个意思啊?

疑惑之下,黑袍老者就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关云长,似乎在问,你什么意思啊?

关云长依旧仰首向天,只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老家伙,傲然道:“对方披挂整齐、良驹利器,皆是上上之选,关某出战于他,难道先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一言未尽,关云长斜睨了对方一眼,继续道:“关某就这样出战,是不是太掉份儿了?”

话不言不明,关云长已经说得这么明显,黑袍老者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虽然明白,但黑袍老者私下里却十分不屑,这家伙,简直太要面子了吧。

从你刚刚挥出的那一刀来看,若是出战对方,也就一两招的事,犯得着还要为此大张旗鼓、拾掇一番行头吗?

不过,黑袍老者心里是这么想,但表面上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要能让对方出战,别说一行头,就是十行头,黑袍老者也会满足对方的愿望的,闻听关云长之言,只见黑袍老者连忙客气地应道:“哈哈,原来壮士是为了这个,是老夫考虑不周了,壮士莫

怪。”

温和地对关云长打了个哈哈,继而就见黑袍老者转向了杨登等人,厉喝道:“南诏怎么说,也是一方国度,不会连匹好马都找不到吧?”

杨登闻言立刻满脸堆笑地应道:“先生勿怪,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这就让人去牵来好马,备上坚甲,让这位英雄体体面面地出战叛将。”

“嗯。”杨登的态度,黑袍老者似乎很满意,不咸不淡地轻应了一声。

对于黑袍老者的态度,杨登这位南诏的权臣一点都不介意,立刻嘱咐麾下,赶往自己的府邸,将自己收藏的好马、坚甲都拿来。

大军围城,杨登这个权臣,正是用人之际,显得格外爽快。

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关云长就一明光铠、乘跨着赤炭火龙驹,出了皇城。

皇城之下,朱璃不声不响,显得十分有涵养。

认出了关云长,朱璃就知道他和对方打不起来,稍等一下对方,又有何妨呢。

这个时候,皇城之上的黑袍老者,以及杨登、释酂咙等人,尽皆看向城下。

按照他们的想法,关云长名甲得穿、骏马得骑,这一出城,斩杀朱璃,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自然也不急。

可是,剧的发展,惊瞎了城头无数狗眼。

只见着明光铠、骑跨赤炭火龙驹的关云长,出得城去,就策马猛冲,那架势,就好像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准备大展拳脚、斩将杀敌一般。

可是,等关云长纵马奔至那名年轻大将的前时,就见他突然来了一个急刹。

其实看到这里,无论是黑袍老者,还是释酂咙、杨登等人,丝毫也没有生疑。

在他们想来,以关云长刚刚露上的那么一手,也根本不屑于,连个名头都不报一下,就出手斩杀对方的,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那肯定也是照规矩办事的。

一见关云长勒住良驹,他们还以为,关云长是准备询问对方名头呢,可是下面的一幕,就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只见勒住良驹之后的关云长,突然一个翻,就从赤炭火龙驹上,跳了下来。

这还不算,关云长双脚一落地,就紧赶几步,疾行到了朱璃的前,就见他突然“噗通”一声,双手抱刀在,单膝突然跪地,向着朱璃恭敬地拱起手来,大声道:“属下河东关云长,原为将军牵马坠蹬,请将军收留。”

一言方尽,关云长那一直仰首看人的头颅,终于平生第一次垂了下去,恭敬地向着朱璃拜谒道。

其实见到关云长翻下马,朱璃也一早就跃下了赤兔,不等关云长拜下,朱璃就紧赶几步,来到了他的前,一把将对方扶了起来,开心道:“关将军不必多礼,你的勇武,数十万大军都见识过了,朱某自然欢迎之至。”

这边上演一出,良臣择主,纳头便拜的戏码;那边皇城之上,黑袍老者、以及杨登等人,几乎个个都将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嘴巴张得几乎都能塞下一整个拳头。

这大出他们意料的一幕,让几位南诏的大员,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气死当场。

第三四五章 皇城搦战之惊现李元霸

“关云长”一声厉喝,好似晴天霹雳,突然从城头上,传了过来。

循着声音,抬眼望去,就见黑袍老者、双眸怒瞪,气急败坏地探出头来,那望向关云长的双眸,几欲要将关云长生吞活撕了似的。

尖锐而突兀的声音,好似撞破了丈夫偷情的怨妇,在歇斯底里的咆哮,骤然就惊醒了惺惺相惜的一双君臣。

朱璃和关云长同时双眸一眯,向着城头瞥了一眼,尽皆都没有理会城头上的老者。

只见二人,神色淡然,转头就拽过了自己的战马,翻身而上,并立城下,直面城头上的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之怒,显然是冲着关云长来的。

就见关云长当先向着朱璃拱手一礼,得到了朱璃的默许后,就立刻策马上前,昂首睥睨、英雄唯我,不咸不淡地道“老先生唤我何事,用得着这么急吗”

“呸”不等关云长话落,黑袍老者就突然猛啐一声。

他那暴露在黑巾之外的双眸,一片赤红;那斜伸出来、指向城下的手臂,颤抖不已,对着一脸无谓的关云长,咬牙切齿地道“关云长,老夫千里迢迢将你请来助拳,你却临阵倒戈,道义何在”

“道义”关云长骑跨在赤炭火龙驹身上,淡淡的轻吟一声,继而就无所谓道“老先生,关某与先生乃是萍水相逢,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何来道义之说”

“再说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求拜得明主、造福苍生,此乃人生大事;关某今日,识得真龙,拜得明主,乃是天大的喜事。”

“先生不为关某高兴,还大发雷霆,这就是作为朋友的态度吗,要说道义,在关某看来,是老先生你不讲道义吧”

“混账。”黑袍老者,确实气坏了。

关云长是他请来的,现在反而投靠了叛军,老者质问之下,这个不要脸的关云长,竟然倒打一把,差点就将黑袍老者气得吐血。

怒斥之后,黑袍老者瞠目结舌,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是看在外人眼中,老者好像被关云长怼得理屈词穷一般;这让老者的眸光,更加阴沉、狠戾了起来,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继续道“关云长,你可要想清楚,老夫希望,你千万不要为今日的决定,追悔莫及。”

关云长闻言,凤目突然迷成了一条线,傲然唯我、红脸肃然,冷冷地道“关某乃堂堂大丈夫,做事从不后悔”

“好、好。”老者双眸突然一眯、眸中尽是无尽的冰寒,咬牙切齿地森然道“狂霸,给我杀了这个毫无道义的关云长”

“好,如你所愿。”随着老者的声音,一道金石交击的嗓音突然应道,“不过,这关云长可不是等闲人物,事成之后,你必须另外支付千两黄金,否则免谈。”

循着声音,城头上的众人,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开口应话的正是那位九尺大汉,听口气,大汉好像也不是老者的麾下,似乎是这老家伙花钱雇来的。

黑袍老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继而双目充血,死死地盯着城下的关云长,毫不犹豫地道“好,只要你杀了关云长,千两黄金,老夫一定奉

上。”

“嗯,谅你也不敢戏耍李某,就相信你吧。”九尺大汉,不痛不痒地应了句,就提起双锤,施施然地走下了城头。

少顷之后,继关云长之后,南诏的皇城大门,再次打开。

放眼看去,就见一名身长九尺开外,面如凶虎、神似厉鬼、肩若小门、臂粗如柱的大汉,提着两把鎏金轰天炎凰锤,乘跨一匹万里云,不可一世地来到了战场之上,直接找上了关云长。

对于伫立在关云长身后的朱璃,这家伙连看都没看一眼,简直不屑一顾。

看到此人,朱璃一方众人,尽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无论是朱璃,还是关云长,二人的身高皆在七尺开外;用后世的尺寸,这都相当于两米露头的身高了,毫无争议的昂扬之躯。

可是看到这名大汉,二人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相差将近半米的身差,大汉的魁梧,让人望之咂舌。

大汉名叫李狂霸,和关云长一样,都是被黑袍老者邀请前来助拳的,而且,这二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横流阁。

横流阁,相当于一个松散的武者联盟,阁中大多数的武者,都是相逢不相识,为了生计,这些人偶尔会搭伙,一起给人送标护院。

可朱璃看到这名大汉,脑海中的山海经,就立刻轰然而出,一道刺破脑膜的尖鸣声,骤然爆发,一道阴沉愤然的苍老之声,咬牙切齿地咆哮道“李狂霸,开唐第一好汉李元霸在世之身,李元霸,高祖李渊第四子,力大无穷、所向无敌,狂悖自矜、唯我独霸,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经山海经提示,朱璃立刻就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就将手中的双刃矛给丢了出去。

不是朱璃怕了那李元霸,要知道,朱璃可是来自后世的灵魂。

后世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历史上,绝对没有李元霸这号人物;李元霸的名头,尽皆传自小说、评书。

可眼下,这个李元霸却活生生地出现了,而且还活了两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这方世界,并不是朱璃熟知的故土

这也不怪朱璃震撼,这就好像一个后世的人,走在路上,突然碰到齐天大圣孙悟空,还和他拍照留影,这活生生的一幕,难道不活见鬼吗

李元霸现世,又意味着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大唐都是一个充满传奇、和神秘的朝代,有句话说,“唐初有个李元霸、唐末有个李存孝”,难道真的一语成谶了吗

这二人,可全都是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主,李存孝还活的好好的,这李元霸又蹦了出来,大唐的天下,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存在即是现实,朱璃不得不面对现实,抬眼望去,就见这个李元霸的转世之身李狂霸,一手一个鎏金轰天炎凰锤,策马逼向了关云长。

只见一身锁子甲、跨乘神驹万里云的李狂霸,突然向着关云长沉声道“关云长,李某原本以为,你是个人物,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似你这等心无道义、甘愿与叛将为伍的人,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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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六章 皇城搦战之皇城坍塌

放眼战场,金光如练、风卷残云。狂沙文学网

团风弄影、烟尘弥天之中,就见一枚磨盘大小的鎏金轰天炎凰锤,势若陨星、啸若雷霆;只是眨眼之间,就已掠到了关云长的前。

而就在此刻,关云长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在刚刚一击之下,被李狂霸颠格dàng)飞,尚未来得及稳住;虽未脱手,却已形成了远水不解近渴之势。

高手相争,生死刹那,释然境的高手,更是转瞬论成败、须臾定死生。

面对着李狂霸的轰击,关云长再想抽刀相拦,早已来不及了。

二人同是释然境高手,难道关云长就是泥塑的吗?

怎么连李狂霸一击都接不下?

发生这样的况,实乃偶然中的必然。

遥想三国时期,自吕布故去,关二哥就威震华夏、睥睨诸雄,试刀天下,谁堪一战?

常言道,高手寂寞、高处不胜寒;前生一度傲立云端的关云长,也就养成了狂傲自矜、舍我其谁的格。

面对李狂霸的鎏金轰天炎凰锤来袭,关二哥想都不想,就直接挥刀,硬撼而上。

问题就出在硬撼上。

李狂霸可是李元霸的转世之啊,从目前的形来看,这家伙似乎比前世,更加狂猛了。

既然如此,那李元霸是靠什么名传天下的呢,自然就是气力。

提到李元霸,众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会闪现出一个词来,“力大无穷”。

大家都知道,关二哥很猛,但他却并非以力量著称,爆发三刀,才是他的绝技。

面对李狂霸这样天赋异禀的猛人,关二哥的爆发,用在这里,显然就找错了对象。

以己之短、克敌之长,一着不慎、马失前蹄,也是应有之理。

眼看金色流光,就要撞击到关二哥的口,而此时的关二哥,满脸骇然、凤目含怨,他又岂能不幽怨?

一生憋屈,这才刚刚得遇明主,却因为一时大意,现在就要丢掉命,他能不憋屈吗?

就在此刻,只见战场后方,一道红影突然飙起,去若流光,转眼之间,就来到了交战二人的一侧。

就见红影之中,一抹玄光突然爆发,一如漆黑的长夜中,那突然绽放在天际的启明星,给幽怨中的关云长,带来了生的希望。

红影如梭、玄光果毅,一如捅破苍穹的撑天巨柱一般,瞬间就轰碎了无数飓风,从关、李二人的一侧,电闪击出,猛地撞在了鎏金轰天炎凰锤的一侧。

“轰”

天地一震、空间乱颤。

那突然间的爆响,好似雷轰天、又似浪击苍穹。

朱璃人马合一,一矛暴起,瞬间就从一侧,生猛无比地撞偏了李狂霸的一锤。

飓风千堆、轰然崩碎,迷雾漫漫、如云炸散。

千钧一发之际,关云长立刻抽刀断空、划过一条璀璨到极点的明光,顺势一刀,要劈开万里长空,携裹着无边的悲愤,雷霆万钧般地砍向了李狂霸。

娘的,欺负二哥我气力不济,没想到这个大块头,看着老实,竟然也这么诡诈,当然这是关

二哥在心中,给自己找的台阶。

关云长一着不慎,差点被李狂霸秒杀,这惊险的一幕,看在还能保持站在近处,观战的几人眼中,立刻引发了其中一些人的不满。

只见城头上的黑袍老者,眼看着关云长即将殒命,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白白让李狂霸错过了机会;立刻就暴跳如雷、睚眦裂起来,只见他大吼一声道:“无耻,无耻之尤,以多胜少,欺负我们无人吗?”

一言未尽,就见这个老家伙,长纵起,展臂如鹰、啸纵如鹏,风驰电挚般地掠向战场,直接奔向朱璃而去,他要杀掉这个“程咬金”,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朱璃一方,其实早就有一名昂扬青年,注意到了他。

就从黑袍老者,怒斥关云长开始,就有一双猩红的双眸、一副要将他茹毛饮血一般地盯着他,现在他飞纵出来,这人岂能袖手旁观。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山大师兄李天府,杀师弑弟之仇,李天府岂能忘记,即便黑袍化成灰,他都能辨认出他来。

不等黑袍老者降落到地面,李天府就啸冲而出,厉声喝道:“老狗,纳命来!”

随着一声狂怒惊天的暴喝,李天府就如炮弹、纵若流星般地冲向黑袍老者。

见到李天府向自己冲来,黑袍老者立刻警觉,自己是不是太孟浪了,可是现在,他还有选择退回去的机会吗。

李天府势若疯虎、啸聚风雨,沐雨乘风、奔击如龙,不等老者回应,就立刻向其大打出手。

城头上,最后一道影,正是僧妖若,他一看黑袍老者被拦,就立刻鹏飞而出,要接替老者,拦下朱璃,好让李狂霸,心无旁骛地去斩杀关云长。

关云长的本领,他们都见识过,现如今,在黑袍老者和妖若看来,朱璃一方,也只有那个临阵倒戈的关云长,武艺最高。

只要让李狂霸斩杀了关云长,剩下之人,对于李狂霸来说,无异于土鸡瓦狗,妖若当然不愿看到朱璃去袭扰李狂霸了。

可是,一看到这位僧冲出,一抹绿色,立刻就化作一面风帆,长帆一碧,垂天蔽云,乘风破浪,轰开无边飓风,转瞬之间,就杀到妖若的前。

同一时间,漫天银光,似水温柔、如光辉耀,一如漫天冰雹、铺天盖地地笼向妖若。

毫无疑问,朱璃一方的杨柳叶和查书尘两位,也没闲着,立刻找上了探头探脑的妖若。

到了这一刻,双方尽是高手尽出,大战绵延。

战场之上,分成三波,杨柳叶、查书尘二人,对战妖若,这三人打斗起来最为绚烂,只见战圈之中,银、绿两色交织成片,缤纷如梦、绚烂如花。

李天府和黑袍老者这对生死大敌,打得最是火爆,李天府形若狂魔、悍不畏死;黑袍老者被迫拼命,狠无、刁钻无比。

而朱璃和关云长,合战李狂霸这一波,打得最是惊天动地。

朱璃实力最低,负责袭扰,见缝插针、不断撩拨;关云长大刀轮转,斩断秋、击碎流年,湮灭岁月、轰断时光,专注进攻、很少防守。

至于

李狂霸,放眼战场,此人绝对是最耀眼的人,一锤轰击,大地呻吟、空间哀嚎;双锤轮转,风云怒涌、四野震颤,简直就像战神再生一般。

南诏的城头上早已没有人了,不是他们不想站在城头上观战,而是城下震颤的波动太大,普通人、甚至普通大将,根本就在城头上稳不住形。

而朱璃一方的数十万大军,早已远远退出数里;战场边缘,只有耿弇带着数名鬼卫,在竭力稳住形,为朱璃等人压阵。

大战疯狂,战,战到天崩地裂、月摇晃;杀,杀到时光逆流、风云突变。

大战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时辰,辅佐关云长围攻李狂霸的朱璃,也苦苦坚持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的他,双臂早已失去知觉,肩窝、虎口,早就皲裂多次,溢血多时,脑海中的山海经,不断地抛出灵药,供他修补创伤。

无论是李狂霸,还是关云长,都是立足于释然境上的无上高手,朱璃一个初入自然境的天玄,根本就不能和他们想提并论。

可朱璃的顽强,不但让关云长惊骇不已,也让李狂霸侧目不已,这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别的不说,光说李狂霸的兵器,那对鎏金轰天炎凰锤,一只就足足重达八百多斤;毫不客气的说,人马合一之下,再加上天赋异禀,李狂霸一击之下,何止万斤。

就在这一个多时辰中,朱璃即便是打酱油的,也挨了李狂霸数十、乃至上百锤了吧,可他仍旧死死地支撑了下来,关、李二人,又岂能不惊异。

不过,这也很正常。

朱璃最大的天赋就是速度和力量,突破天玄,就相当于生命层次的进化,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比起关、李二人,朱璃欠缺的只是对道的理解深度,挥手投足之间,少了一抹圆融道威。

可若是单论素质方面,对比起来,无论是速度和力量,朱璃都不比关云长相差多少;也只有在力量上,差了李狂霸一筹,这才是他坚持这么久的底气。

将近一个多时辰挨揍不还手,朱璃的绝技爆发一击,早已积蓄、凝练、压缩到了极点。

就在此刻,李狂霸一锤抡起,形若擎山砸海一般,再次悍然地向着朱璃砸来;面对着李狂霸悍然一锤,只见朱璃的手中,一抹流光瞬间爆发而出。

流光极耀,须臾间,就破开昏沉的天地,将这方空间,送入了永恒的极昼之境,就连周围的飓风、碎石,也似乎在这个瞬间,被凝固了起来。

“轰隆隆”

一声巨响,金、银两道流光突然对撞在了一起。

二者一触即分,快到就连关云长、李狂霸这样的高手,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狂霸只觉得手臂一震,自己砸向朱璃的一锤,赫然脱手飞出,继而就听到“轰”“轰隆隆”一阵巨响。

乱石穿空、尘烟激,大地哀鸣、天地摇晃。

爆发一击,瞬间砸飞了李狂霸的大锤,磨盘大小的炎凰锤,好似一道金光,轰然砸在了皇城的城墙上。

高大厚实的城墙,立刻就被砸得龟裂多处,继而轰然坍塌而下。

第三四七章 山海横流

光启元年八月,南诏草莽英雄尉迟槿,崛起于龙川。

光启二年,三月初,获得滇东三十七蛮、以及黑齿十部等无数部落的支持,尉迟槿拥兵二十万精锐,兵围皇城。

城下一战,暴烈异常。

据闻,连屹立于南诏数百年的皇城,阳苴咩城的城墙都被轰塌了。

也正是因为城墙的突然坍塌,义军才顺势攻进了皇城,不仅活捉了国主隆顺,还将南诏的大慈爽段义宗、原龙川节度使释酂咙等南诏大员,一网成擒,南诏自此灭亡。

攻灭南诏,尉迟槿就大索万寿寺,结果,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龙木;不过朱璃已经康复,尉迟槿对于龙木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南诏灭亡后,统一的南诏,改名姚州。

尉迟槿自封上都护,并委任关云长为副都护,治政南诏、并向唐廷称臣。

经过商议,朱璃等人,并没有斩杀隆顺,而是将其贬黜为庶人,在皇城内择一别苑,将其软禁了起来,此举,获得了南诏保皇派的认可,尉迟槿也顺利地收伏释酂咙和段义宗等人。

大乱方歇,姚州百废待兴。

尉迟槿立刻着手治理,她率先废除了节度使这一官职,同时还废除奴隶制度,设立郡县,效仿河朔,文武分治。

对民,尉迟槿在整个姚州,施行了免税三年的政策,并承诺,即便是三年后,赋税也将减半收取。

姚州所辖,彻底废除了徭役制度,官府一旦需要用役,也将以雇佣的形式,支付工钱,聘请佣工。

同时,尉迟槿敕封潘炕为长史、段义宗为別驾、查书尘为从事,并让三人带领着文官,主管政务。

尉迟槿还勒令关云长,统帅韩逊、折嗣伦、舒贺、王佥、郭大路、路长远,释酂咙、王不行、杨真符、董成曲、李同庆、包竜生等大将,主掌军政。

除了几位追随朱璃而来的汉将,其他人都是各部蛮将。

皇城一战,朱璃爆发一击,击飞了李狂霸的悍然一锤,关云长趁势出击,一刀拍在了对方的身上,将李狂霸击成重伤。

形势危机之下,黑袍老者当机立断,立刻带着李狂霸、妖若二人,逃窜而去。

这才是历史的真实内幕。

是役,李天府、杨柳叶、查书尘三人并肩作战,惺惺相惜;结果,李天府就将巫神教教主杨柳叶,给怜惜到了床上。

梅开几度、风止云歇之后,二人就开始大把、大把地撒狗粮,十分招摇,羡煞了无数凡夫俗子。

大战结束,同僚聚集。

众里寻她千百度,关云长蓦然回首,发现查书尘这位绝世美娘子,正在灯火阑珊处;佳人绝世、倾城独立,关二哥春心萌动,倾情似水,很快就成了查书尘的裙下之臣。

或许是受到了李天府和杨柳叶的刺激,查书尘半推半就就,也就从了关二哥。

一战大捷破皇城,璧人双双夜留灯,谁言烽烟无旖旎,良田两处开耘耕。

旧时南诏双飞凤,今夜汉郎来驰骋,临朝主君封臣功,将军猛汉二躬承!

四人如胶似漆、硝烟漫雨,害得两位

美人,在朱璃敕封功臣的当天,硬是没有下得了床。

褒功请赏当天,只有关云长、李天府两个家伙,一脸贱兮兮的两次站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就把杨柳叶、查书尘那份功劳,也给领了。

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家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两位南诏绝色,给吃得点滴不剩,真乃猛将也。

值得一提的是周然,一向运气逆天的周兄,这回运气爆炸了。

关云长见到周然,立刻惊为天人,开口就问周然,愿不愿意做他的开山大弟子。

面对千古武圣关二爷的青睐,周然哪有不应之理,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纳头便拜。

关云长明言,周然骨骼清奇、乃是修炼至阳类功法的不世奇才。

他身材之所以长成这样,乃是体内阳刚之气过盛,失去制衡造成的;如果周然修炼了他传授的功法,就可以调理体内阳刚之气的冲突,以后,不但会越来越健美,说不定,还能长个儿。

俗语说的好,男长二十慢慢悠,周然现在才十九岁,长个头,倒是真有可能,可见关二哥之言,并非无稽之谈。

周然拜得名师,自然随侍左右,为了自己的武艺、为了自己的卖相,根本不用督促,每天都都勤练不辍。

会川镇附近,一行三人十分狼狈地逃到了这里。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黑袍老者、李狂霸、以及妖若三人。

高大狂猛的李狂霸,此时却一脸苍白,显然是被关云长那横拍刀,造成了内伤;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一腔悍勇,带着黑袍老者、以及妖若,势如破竹般地冲杀了出来。

就在三人垂头丧气地准备先到小镇上,去歇歇脚、慰劳一下肚子的时候,三人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人。

此人一袭道袍,飘然若仙,正是曾经出现在会川小镇上,兜售万灵胶的那位算命先生。

一见此人,三人中妖若,就立刻双眸血红,大有不顾一切、也要冲将上去,将这个老忽悠、老骗子给大卸八块的势头。

就是这个老骗子,骗了他们的龙木,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任由他们翻边南诏,也没有找到此人的踪迹。

自从丢了龙木,他和师兄沙成米的功力,就停滞不前了,都是这老骗子害的,妖若又岂能不恨。

可是,不等他冲上去,身边的黑袍老者就一把拉住了他,并用目光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一个连他都招惹不起的高人。

稳住了妖若,黑袍老者自己,立刻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拱手向着对方揖了一拜,开口道:“见过真人,今日途遇真人,实乃李某三生之幸。”

算命先生闻言,神色如常,淡淡看向黑袍老者道:“年前,你派弟子前往北原,使用手段勾结契丹人,攻略我大唐北疆。”

“今年,你又在南诏境内,横插一杠,老夫倒是要问问,你到底是不是汉人,勾连异族,攻杀族人,这就是你对大汉族人的回报吗?”

算命先生的声音,不愠不火,可听在黑袍老者的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难道这个老家伙真的火了。



是这个家伙真的发火了,他纵使万般算计、百般抱负,恐怕也要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里,黑袍老者连忙道:“真人息怒,真人应该知道,自古以来,天地之间就存在着两股势力,分别是山海盟,和横流阁。”

“当年涿鹿之战,皇帝击败蚩尤,一统中原,就成立了山海盟,暗中左右天下大势的走向;历朝历代,只要是开国之君,几乎都是山海盟认可、并默许的人。”

“然民间群雄无数,野心之辈丛出不穷,他们这些人,都对山海盟的这种做法,并不认可;后有鬼谷子,以兵家为前身,创建了横流阁,啸聚天下武人,以抗山海盟左右之势。”

“自大唐开创以来,历经二百七十余载,近来,先有庞勋造反,后有黄巢暴动,唐朝灭亡,已经无可挽回。”

“无论是庞勋,还是黄巢,他们都是横流阁的人;晚辈身为山海盟的老人,致力于打击横流阁中的野心之辈,寻回我山海盟曾经的镇教之宝山海经,难道有错吗?”说到这里,黑袍老者静静地望着算命先生,一脸毅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哼。”听了老者的辩解,算命先生冷哼一声,“先不说你不择手段,打击那些你眼中的野心之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说山海经吧。”

“像我们这样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怀化大将军朱璃的身上,一定有一件奇宝,这件奇宝有诸多神异之处,十分类似于你们山海盟,曾经遗失的宝物山海经。”

“可是类似,却并不一定就是山海经;即便朱璃手中的那件奇宝,真的名叫山海经,也绝不会是你们山海盟遗失的山海经,这一点,老夫倒是可以肯定。”算命先生一脸笃定。

对于算命先生的笃定,黑袍老者并没有反驳,此人能耐,他知之甚详,深不可测、浩如烟海。

既然对方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了,这一点,黑袍老者万分信服。

不过,他千方百计的打击朱璃,可不是单单为了朱璃身上的那件宝物;现在既然确定,对方身上的那件宝物不是他认知中的宝物,他以后还有什么借口,再对朱璃出手呢?

黑袍老者,是一定要杀朱璃的,这与他效忠的对象有关,即便不为宝物,他也非杀朱璃不可。

不能对朱璃出手,黑袍老者又岂能甘心,因此连忙道:“真人,朱璃出身草军,虽然后来投奔了李可举,洗白了身份,可他出身草军,这个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草军是王仙芝和尚君买等人创建的,黄巢继之,这三人都是横流阁的野心之辈,朱璃曾是他们的麾下,难道真人就不怀疑朱璃的用心吗?”

黑袍老者此言一出,算命先生就看出他还没有死心,这个态度,倒是让这位算命先生十分不爽,只见他十分不满地斜睨了黑袍老者一眼,冷然道:“红尘事,红尘了,你要对付谁,老夫管不着;可是,一旦你的做法,让我大汉百姓遭受灾难,就别怪老夫杀你祭剑了。”

一言淡然,却让黑袍老者,从头凉到了脚后跟;一抹冰寒,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即便立身三春的暖阳中,也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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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李克用校场耀武

光启二年六月,朱璃特地指定折嗣伦出镇会川,对峙西川的王建。狂沙文学网

指定舒贺、王佥两位老将,出镇阿旁部,对峙东川的顾彦朗;让韩逊出镇丽水,对峙大、小婆罗门国;关云长坐镇中央,镇戍姚州。

南诏诸事安排妥当,在尉迟槿的主持下,南诏举办了三场婚礼。

李天府vs杨柳叶;关云长vs查书尘;周然vs齐妙戈~vs李文旖。

三桩姻缘的促成,最开心的反而是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丫头,因为她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饭不给钱了。

三天的胡吃海喝,三次的吐得稀里哗啦,吃饭吃到撑吐了自己,这也是需要境界的。

诸事办完,朱璃带着准媳妇尉迟槿,就一路回返河朔了。

荆铭、王冲当仁不让,率先统领鬼卫,先行探路。

朱璃、尉迟槿二人,在弈江南、李孤峰、杨正见、文兰、阳光、邋遢小娘李慕然的陪同下,不慌不忙地跟后面。

至于李天府这位龙鹄宮的大师兄,自然就带着新媳妇杨柳叶,一起返回龙鹄山去了;无论如何,作为大师兄,他都不许师尊莫凌天的毕生心血,落到黑袍老者那样的歹人手中。

李天府准备联合崇真宫、天庆宮,一起对付黑袍老者,为了免除不必要的伤亡,夫妻二人并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师弟、师妹们。

就让这几个小家伙,跟在朱璃和尉迟槿的边吧;不过,他们的打算,还是被朱璃给看破了,尉迟槿立刻恳请朱洽老道,陪同他们一道北上,前往龙鹄山。

此次北归,乃是朱璃来到唐末之后,最惬意的一次旅程。

一行人,在阳光这个活地图的指引下,不仅游遍了川蜀锦绣,就连关中、河东的诸多名胜古迹,也游逛了不少。

三垂冈,坐落于河东。

正逢朱璃一行人游逛到此,恰好碰到了河东的一件盛事。

李克用蛰伏经年,挥师东进,一举击溃了孟方立,将孟方立占领的邢、洺、磁三州,纳入囊中。

如今,得胜归来、还师上党,准备在三垂冈,大宴群臣。

在历史上,李克用击溃孟方立,拿下三州之地,是在890年。

可是如今的唐末,自从有了朱璃这只小蝴蝶,在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带来的效应十分显著,李克用提前了四年,拿下了三州,为他征服河北,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朱璃南下时,就曾在河东,碰到过李克用;现在刚刚归来,又碰到了这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宿命这个东西,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它总是让纠葛不清的几个人,时不时的,就上演一出不期而遇,继而,就展开不可描述的继续纠缠,一直到有个结果为止。

这也幸亏朱璃等人,一早就已易容改装了,不然,这番狭路相逢,绝对会上演一出“勇者生”的好戏。

提到三垂冈,后世关于它的诗词就有不少,这其中有一首,就是歌颂李克用的。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

这是清代大诗人严遂成的诗,显然是歌颂李克用的,不过总是给人一种,英雄迟暮、壮志未酬的萧索感。

挤在围观的人群中,望向高台处,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意气风发的李克用。

看到李克用神气活现的模样,朱璃怎么也感觉不到,严遂成所说的萧索,和迟暮之意;反而觉得,李克用是不是吃了大力丸,怎么如此龙精虎猛、盛气凌人啊。

河东文武,欢聚一堂,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今天,不仅是李克用大宴群臣的好子,也是李克用校场耀武、彰显其威的盛会,前来看闹的百姓自然不少。

就在此刻,高台上的李克用,举樽站起,只见他独目凝威、虎视臣卿,以及无数的河东父老,朗然道:“自中和二年,李某入关勤王,破黄邺、败尚让、溃孟楷、复长安;旌麾所至,天下草贼,无不望风而降。”

“嚣张一时的黄巢,一样授首于李某手中;两面三刀的诸葛爽,也被存孝一击毙命;冥顽不灵的孟方立,就在月前,被李某亲自砍掉了脑袋。”

“李某能够取得如此战绩,全仗诸公,同心同德,以及河东父老的不懈支持,李某感铭五内、不敢或忘。”

“自两年前,朱璃贼子趁着李某不在河东,给予李某一击重创,导致河东急转直下、倾覆只在旦夕,让很多臣卿父老,对李某失望至极。”

“可是今天,李某再次拿下河北三州,河东势力再次雄立于诸雄,乃是李某给诸位臣卿、父老,呈交的一份答卷;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子,李某在此,谨以一杯薄酒,敬谢诸位。”

“希望诸位,能够再接再厉,他攻破朔州,砍下朱璃贼子的脑袋,再与诸位把酒畅怀。”李克用直接剑指朱璃、豪言无忌。

站在人群中尉迟槿,抬起胳膊,轻轻地捅了捅朱璃,小声地不忿道:“这个独眼龙,当真该死,回到朔州,我们不如率先派人杀过来,直接灭了他好了。”

朱璃闻言,淡淡一笑,安慰道:“槿儿无需理会,自从孟绝海击杀了李国昌,我和李克用的仇恨,就已经不可调和了,他做梦都想杀我,也稀松平常。”

“要不要挥军南下,出击河东;可不能只凭你我的一己喜怒,‘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争,永远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

“旌麾千万,尽为苍生,如果悖逆了这个原则,就成了不义之战,智者不为。”

朱璃说的很认真,尉迟槿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嘀咕道:“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怀念你傻傻的子,让你朝东你,都不会朝西的。”当然,她也只是这么一说。

此时,高台下的无数河东文武,尽皆附和李克用,高呼出声:“攻破朔州,枭首朱璃!”

“攻破朔州,枭首朱璃!”

“攻破朔州,枭首朱璃!”

得到众人的附和,李克用十分开怀,伸手示意,平息了众人的高呼,继续道:“诸公,请满饮此樽,此后,大家随意,先畅饮一番,再观三军。”

“谢都督!”

“谢总管!”

河东文武,欢聚一堂,推杯换盏之际,事先安排的鼓乐

,就敲打演奏了起来。

琴瑟盈dàng)之际,数十位伶人纷纷入场,长袖翩翩、徐舞袅袅,一曲惆怅、一曲人生:“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二十时,肤体彩泽人理成,美目淑貌灼有荣,被服冠带丽且清,光车骏马游都城,高谈雅步何盈盈,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三十时,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巵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曼妙的歌声,推开众人的心窗,直叩众人的心头,这是陆机的《百年歌》,一歌百年,道尽人生。

伶人清歌、抑扬顿挫,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尽在一曲之中。

有人触景生,黯然泪下;有人志得意满、挥臂相和,着实给这场盛宴,增添了不少声色。

就连朱璃旁的文兰和阳光,两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都听得如痴如醉,檀口轻开,喃喃低和。

李克用乃官宦子弟,既然举行了盛宴,绝对不逊后世富二代的风采,歌舞连场,伶人接踵,好一场盛大的宴会,只是看在朱璃的眼中,却显得不合时宜。

家国万里、山河破碎,此时为乐,是不是早了点?

数场歌舞唱罢,才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李克用要校场耀武、彰显其威。

此时已经满脸酡红的李克用,仍旧狂放不羁、威凛无比地煊喝道:“今,李某与民同乐,下面就让我河东的父老,见识一下,我河东悍将雄兵的风采吧。”

声音未落,就见无数河东精锐,排着整齐的方阵,类似后世阅军一般地出现了在校场中。

不得不说,出场的这些河东精锐,确实都是百战精锐,刀盾兵、排矛手、步、刀斧手、越骑等等,尽皆给人以杀机凛然、不可力敌的彪悍之感。

看到这些河东精锐,朱璃双眸虚眯,心中快速地将河朔的各大兵种,和校场上这些河东精锐,悄悄地做了一番比较。

一番比较,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河朔精锐,虽然没有沙陀人那种狂莽凶蛮的气质,却胜在意志坚决、悍不畏死。

军演之后,就是校场较技,李克用站在高台上,傲然地宣布道:“下面,我河东的猛将,愿意摆下擂台,与会的所有壮士,都可以上台邀战。”

“只要有人,战胜我河东一位猛将,本总管就奖赏他十金;若是有人连胜两场,李某定以百金相赠”

只是未等他一言道尽,立刻就有台下人喝问道:“若是连胜三局呢?”

有人打断了自己的话,李克用毫不在意,继续保持着和煦的神,傲然地回答道:“若是有人能够连胜三局,本总管绝对不吝官职,封他为将。”

“吁”只是他的这次回答,民众却不买账,立刻引起一片嘘声,有人质疑道:“若是有人连胜三局,却不想从军呢?”

李克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不过,表面上,其人依旧温和一片,淡然道:“若是如此,本总管必以千金相赠。”

第三四九章 莫文兰当面打脸

山海横流第三四九章莫文兰当面打脸李克用一语方落,就冷然地转过头去,望向校场的远处。

那里正聚集着一群整装待发的河东悍将,正是李克用为了今天的擂台战,从三军之中,千挑万选、选拔出来的一群猛人。

站在校场一侧的河东悍将,一看到李克用望过去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名玄盔钢甲、笨壮如熊般的大汉,连忙提起长斧,翻身上马,纵马就向校场中间,冲了过去。

大汉驱马奔到校场中间,长斧挥舞,立刻就甩出一个漂亮的舞花,继而停马驻立,狂然四顾,大喝一声道:“我乃河东大将王郁,诸位父老、各位壮士,谁敢上来赐教。”

大汉横斧驻立、狂妄毕露。

王郁是谁,大家可能并不熟悉,如果提到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贤,大家或许知道一些;王郁就是一位,可以和李存贤对峙的猛将,尤其是角牴。

第一场,李克用就派出了悍将王郁,或许在他看来,这已经非常保守了吧。

自古高手出民间,可民间的高手再多,能和王郁、李存贤,这样的大将媲美吗?

或许真会有这样的人,但也凤毛麟角、十分少见;出场就派出王郁,可见李克用也不敢小觑天下人。

民间高手虽然少有,可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一波人高手,这波人,别说是王郁、李存贤之流,就是李存孝亲来,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他们。

这波人,显然就是朱璃一帮人。

朱璃、尉迟槿、耿弇、弈江南等人,无一不是高手;不过,身在河东,为了安全考虑,众人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有出手的打算,可有人经不起诱惑啊。

正在朱璃、尉迟槿等人,准备拭目以待之际;突然就见一道小巧的身影,瞬间就从他们的身边,飙射而出,直接蹿向校场之上,那猴急的样子,比猫儿见到小鱼还急切。

于此同时,还有一道小巧的身影,也欲飞跃而出,只是她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最后只好怏怏不快地又退了回来。

抬眼望去,怏怏不快的身影,可不就是莫阳光吗。

只见此时的她,小嘴高高撅起,都快能够挂得上油瓶了,嘴里念念叨叨地嘀咕道:“哼,师姐真是的,见到金子,竟然比我跑的还快,一点都不知道让让我这个娇弱的妹妹。”

看到这位小娘子,郁闷无比的神情,众人不禁哑然。

心道,你今天是反应慢了,若是你刚刚不走神的话,现在蹿出去的人,只怕就是你了吧,这两丫头,真是无奈。

众人摇摇头,再次转眼望向校场,望向那道蹿出去的欢快身影,可不就是文兰吗。

这两丫头,真是穷怕了,一见到有赏,那蹿出去的速度,简直就比后世发射火箭的速度都快,就差没在脑门上刻着,“我是财迷”四个大字了,来警告世人,千万别在她们姐妹面前提钱,否则,当心人财两空哦。

天朝的百姓,都自诩是龙的传人,这句话说的太对了。

无论男女,百分之九九点九以上的人,都是娘生的;而作为母体的天朝女性,爱钱的本性,确实无与伦比,就是和传说中的真龙相比,也毫不逊色,简直就是一母同胞啊。

亲娘都具备龙性,我们是龙

的传人,确实没说错。

王郁刚刚出场,迎头就碰到一位小娘子,而且对方还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双眸之中,更是星光烨烨、满目迷离,即便是后世的粉丝见到偶像,也不过如此吧。

这应该是自己的崇拜者吧,王郁望着对方的神情,立刻猜测道,刚一出场,就碰到个崇拜者,还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娘,瞬间就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一念萌生,王郁不禁面露微笑,望向“目眩神迷”的文兰,关切地道:“小娘子,这里是校场,赶快下去吧,等下战斗起来,要是伤着你,就不好了。”

王郁的这番作态,他自以为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很符合一个偶像面对迷妹的风度。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倒是让他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这位人比花娇、貌若梨花一般娇俏的娘子,双手叉在腰间,虎虎有声地向他娇叱道:“呔,十金,呃,不,那个对面的狗熊将,打倒你,是不是真的可以领到十金啊。”

呃,这是什么情况?

王郁一脸懵然、满头黑线,这真是自己的迷妹吗,给自己打气,也不用张口就要打倒自己吧。

王郁还没从那种懵然之中,醒转过来,文兰就等不及了,立刻又追问道:“笨狗熊,本将,呃,本侠女问你话呢?”

“娘子是来邀战的?”一见对方,并不是自己的迷妹,王郁立刻郁闷起来;心中立刻一阵腻歪,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家长呢,赶快牵回去。

文兰闻言,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小脑袋,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当然,本侠女很忙,不过如果有十金可赚,本侠女也不介意,在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来。”

确认无疑,王郁有点恼怒,原本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崇拜者,突然发现自己想多了,原来人家是来砸场子的,他又岂能不怒。

“兀那小娘,既然你是来邀战的,那就出手吧。”一个娇滴滴的小娘,王郁根本就不曾放在眼中,强忍着怒气,冲着文兰冷喝道。

“出手?”文兰一脸不满,翘着小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打倒你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领到十金?”

“哈哈哈。”王郁闻言,一阵狂笑,继而,只见他面容一肃,漠然道:“兀那丫头,我家总管既然承诺过,自然就是真的,就看你这个小丫头,有没有本事拿到这十金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突然就见一道黑影,离弦之箭一般飙射而出,身若雨燕、柔若拂柳,眨眼之间,就电射到了,他的面前。

一确定可以拿到十金,文兰自然不再废话。

在她想来,与其和这个大狗熊废话,还不如赶紧将十金拿到手,来得实在。

因此,一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话都不吭一声,就立刻纵身鸾扑,欲要一击必杀,抢钱啊。

看在王郁的眼中,他就觉得,来人娇俏灵巧、纤足轻点,眨眼之间,就一脚踩在了他的战马头上,手中的两把利器,瞬间划过两道优美的弧光,犀利无比地向他疾刺而来。

一光如电、经天闪落,直袭王郁的喉咙;一光似水,大河汤汤,迅猛地刺向了他的太阳穴。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莫文兰甫一出手,就让王郁心下一突,脸色瞬间

就变得苍白如纸。

心中大骇之下,王郁狂惊不已,暗下惊呼道: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玉体未成、稚气未脱,竟然这般犀利,这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的吗?

心中这么想着,可是王郁的手下也不慢,只见他立刻倒拖起手中的斧柄,疾如落瀑、顺势推出,悍然就迎向了文兰的穿喉一击。

同一时间,就见王郁间不容发,侧肩甩头、身体后仰,堪堪避开了文兰的侧面一击。

文兰挥舞着两把剔骨刀,直取、侧击,迅如疾风,却瞬间就要落到了空处;可就在这时,那腾跃在战马上的莫文兰,她那踏在马头的美腿,突然猛地一下蹬得笔直。

同一时间,她另外那条悬空平衡的美腿,立刻曲折合拢、并腿成膝,迅若雷霆、直袭王郁的面门。

一纵三杀,双刀为引,侧膝蕴杀。

这一招乃是虚实相应的招式,王郁如果不受双刀牵引,那么夺命双刀,立刻就会化虚为实,带走他的性命。

现在,王郁竭力避开了双刀疾刺,那么双刀未尽即引,沦为虚招;趁此机会,文兰蹬步侧膝,侧膝如锤,迅若苍龙。

“蓬”

一道黑影,凌空倒射而出,放眼望去,只见那飞射而出的黑影上空,漫天血花,飞溅如雨。

文兰一膝建功,一合之下,就将王郁撞飞了出去。

提膝撞脸,这可是一记杀招,是那么好挨的吗?

保守估计,王郁的鼻梁骨,怕是已经被撞断了,鼻梁骨再硬,也硬不过膝盖骨头吧。

“噗通”

烟尘暴起、满场寂然。

威武雄壮的王郁,连一合都没有撑过,就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给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他那笨壮如熊的身躯,摔出了十余米,还在校场的地面上,滑行了五六米,可见文兰这一撞的威力,是多么的彪悍。

这令人错愕的一幕,着实惊瞎了无数狗眼。

看在普通百姓的眼中,文兰就是一位有点顽皮的邻家小娘,豆蔻未满、碧玉未成。

就是这样的一个黄毛丫头,竟然在一击之下,就将盛名在外的王郁,给打飞了,老百姓的心里会怎么想,不言而喻了吧。

“这、这、这真的是总管麾下的大将吗?”有百姓,瞪大双目,梦呓般地呢喃道。

“那还有假,那可是王郁将军,据说可是一位悍勇无敌、勇冠三军的大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渣啊,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稍微了解内情的一位百姓,惊愕之后,就是不满,满脸都是被蒙骗的神色。

“就是,就是,如果总管麾下的大将,都是这等货色,河东堪忧啊。”有百姓想的比较远,不无忧虑地长叹道。

观战的百姓,议论纷纷。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眼神闪烁地望向了李克用,那质疑的目光,好似在说,总管的麾下,不会都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吧?

看着威武雄壮,可是一旦动起手来,却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总管不会一直都在忽悠我们吧?

莫文兰,一击轰飞王郁,立刻就让李克用,受到了无数河东百姓的质疑;瞬间就让站在高台上的李克用,红脸充血,错愕不已。

第三五零章 一剑隆冬出建瑭

山海横流第三五零章一剑隆冬出建瑭惊怒交加的李克用,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只见校场的一侧,一马飞纵、狂飙如浪,一刀光寒、凌空耀起,大刀所向,正是刚刚取得胜利、毅然立于校场中间的莫文兰。

同一时间,一道暴喝、蓦然炸响:“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要命了吗,胆敢来我河东捣乱?”

来人鹰眉朗目、彪悍如虎,正是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贤。

好基友、兼好兄弟王郁,甫一上场,还没来得及卖弄一下风骚,就被人一膝揍扁,李存贤又岂能不怒。

看着好兄弟飙飞出去的情形,血花迸溅、激射如雨,即便他不去查探伤情,都能想到,王郁必然身受重创。

可怜的王郁,以后怕是要毁容了吧,鼻子塌了,还不算毁容吗?

不费吹灰之力,就撞飞了王郁,莫文兰傲立于校场之中,顾盼自雌,风头一时无两。

现在的她满腹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手的金子上了,哪曾想到,这个李存贤竟然如此不讲规矩,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上来就用大刀砍她。

听到暴喝、感到风声,莫文兰瞥眼就瞅见了那抹银亮如水的寒光,小脸立刻一片惨白,心中大惊,我滴个娘嘞,这是要活劈了本宫主吗?

不就十金吗,犯得着要俺的小命吗?

心中不解,面露骇然,只见她立刻失去了顾盼自雌的风度,放声大叫道:“啊,师姐救我啊。”

随着莫文兰声音,天地间突然一阵冰寒,周围的无数百姓,就在这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个冷颤。

四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数十度。

众人好像,突然从炎热的夏季,来到了寒冷的冬季,而且还是来到了冰天雪地中的冰窟之中。

冷,蚀骨钻心的冷,冷得就连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地冻僵了,流转不畅。

伴随着无尽的冰冷,一抹剑光,突兀地从人群中飙射而出,剑光如练,一如撕开天地的那道明光,眨眼之间,就刺向了挥刀直取莫文兰的李存贤。

剑光极亮,一剑光寒十四州,魑魅魍魉掉头走。

一剑四时、剑出隆冬,龙鹄山的二师兄弈江南,瞬间出手。

隆冬之剑,携裹着无边的愤怒、蕴含着冻彻万物般的无情,迅若奔雷、疾如电闪。

随着剑光,众人只觉得一道暗影,倏忽而过,甚至有人,根本就没感觉到那抹暗影,那道身影,早就鸿飞冥冥,不在感知之中了。

一剑极寒、去如流光,转瞬之间,就从人群之中,飙射到了校场中间,来到了莫文兰的身侧,直接对上了李存贤。

“当”

“咔嚓”

金铁交鸣、利器炸碎。

疾风湍起、烟尘四起,在那弥天的烟尘之中,一道“昂嘶嘶”的健马长鸣声,突兀地传送而出。

须臾之际,李存贤就一脸苍白地策马奔出;继而他就驻马不动,愣愣地盯着手中,那把被人一剑斩断的镔铁大刀。

自从自南北朝时期开始,镔铁炼制的武器,就是战场大将最珍爱的一种兵器。

表面光滑、旋纹如花,既坚硬、又锋利,刀斧难伤、钝器难挫,可是今天,自己这把镔铁大刀,竟被人一剑削断,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又那么令人不可思议。

那人使用的长剑,若不是神兵利器,就是他和那人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了,不然,绝对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幕。

一想到这里,李存贤不禁暗呼万幸,幸好那人是为了救人,为了斩杀他,否则,他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风停尘落之际,场外众人放眼望去。

只见那原本伫立在健马身前的小娘子,早已失去了踪影。

在距离校场中心的不远处,一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的男子,身着一袭青衫、长剑在背,正将娇俏的文兰,横抱在怀中,冷然睨视着愣愣发呆的李存贤。

很显然,刚刚才就是此人电射而出,于刹那之间,一剑挥出,不仅斩断了李存贤的镔铁长刀,还顺势还将莫文兰给救了出来。

此时的弈江南,却长剑入鞘,可见此人挥剑的速度有多快;身法武艺又达到了何种地步,想想都让李存贤不寒而栗。

弈江南救出了莫文兰,小心地将她放在了地上,继续冷眼逼视着李存贤,漠然道:“规矩是你们定的,坏规矩的人也是你们,既然输不起,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难道欺负我龙鹄山无人吗?”

一言朗然,质问得无数河东文武,面色铁青、噤若寒蝉,他们输不起吗?

从刚刚李存贤的表现来看,他们还真就是输不起的模样,现在这位自称来自龙鹄山的高手,当面直叱他们输不起,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

规矩是李克用的定的,莫文兰也只是按照规矩挑战而已,即便河东一方败了,也应该当即就给战胜之人,兑现承诺,赠金践约。

刚刚他们有这样做吗?显然没有。

河东一方,一人大败后,立刻又有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向人家小丫头,一副要将人家大卸八块的神情,这不是义气,这是丢人现眼啊。

“就是,快把十金给我,本宫主不玩了,卑鄙无耻的小人,要不是二师兄,本宫主今天大意之下,真有可能栽在你们这些小人手中了。”

惊险刚过,莫文兰一看到二师兄就在身侧,立刻就激起了她的勇气;只见她小胸脯一挺,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神态,就开始不依不饶地讨要起赏金来,不错,她还没忘了要钱。

“哈哈哈。”一声长笑,立刻就打断了弈江南、莫文兰二人,对于河东文武的质问,只见高台上的李克用,在数名悍将、精锐的保护下,施施然地走下高台。

那声大笑,显然就是他发出来的,为的自然就是引起弈江南师兄妹的注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这位兄台,好俊的剑法,真令李某钦佩不已。”李克用人未到,就立刻拱手向着弈江南,热情地招呼道。

那亲热的劲儿,就好像弈江南是他爹似的,十分谦恭。

“刚才是存贤莽撞了,吓坏了这位小娘了吧,李某替他向两位陪个不是了,还请两位,看在李某的薄面上,揭过此道吧。”李克用十分诚恳,不但绕开了弈江南二人,对河东众人的声讨,似乎还要更进一步,欲要结交弈江南的意思。

弈江南虽然只出一剑,却惊艳无比,放眼整个河东,拥有这样身手的人,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这样的高手,李克用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可是不等弈江南开口,莫文兰就虎着小脸,没好气地白了李克用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独眼龙,刚刚本宫主可是打败了你的一名手下,说好的十金呢?”

“哦,对了。”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指着李存贤,向着李克用询问道:“这个卑鄙小人,应该也算败了吧?”

“既然如此,又是十金;独眼龙,客套话就少说点,我们赶紧把账算算吧。”

小丫头摇身一变,立刻从侠女过度到街头小贩,急不可待地向着李克用,讨要赏金。

只是她那两声“独眼龙”一出,直接就气得河东文武,额暴青筋、眼角直抽。

她哪里知道,人人都有忌讳,李克用也有他的忌讳;想他堂堂一方大员,却由于少时顽劣,弄瞎了一只眼睛,“独眼龙”三个字,就成了他一生的忌讳。

文兰一句话没说完,就连叫了他两声“独眼龙”,不但河东文武暴怒,就连李克用,一巴掌拍死她的心都有了,还有心情给她结账吗?

原本如沐春风、一团和气的李克用,在听了文兰的两声“独眼龙”之后,那张面庞,瞬间就变得发青,继而又由青转紫,一抹戾气,不由自主地就洋溢在空中。

“兀那娘子,说话注意点,独眼龙是你能叫的吗?”就在这时,李克用的身侧,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刻长枪一甩,顺手舞了个漂亮的枪花,猛地就跳了出来,大声地向着文兰喝斥道。

少年一身白袍,只是纵身一跃,就标枪一般站到了弈江南的面前,直接对上了莫文兰,神威凛凛、杀气逼人,根本就不似一个孩子,好似一位久历生死的战神似的。

五代时期,猛将如云,最霸气无敌的悍将,应该就是李存孝了。

可是,除了李存孝,那就要数到史建瑭了吧,白袍银枪史建瑭,连王彦章都不是他的对手,说他猛贯五代第二,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

史建瑭的生父,就是史敬思,上源驿站,史敬思为了保护李克用逃走,力战而死。

惭愧之下,李克用就将史敬思的儿子史建瑭,认做义子、悉心教导;别看史建瑭现在才十二、三岁,其实他早就是一名当之无愧的沙场老将了。

史建瑭,突然纵跃而出,弈江南立刻就将莫文兰拉到了身后。

这位少年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其人煞气逼人、血腥彪悍,显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茬子。

史建瑭一枪在手,立如青松、绷若强弓,目绽寒星、势若苍龙。

这是一位天才,用枪的天才,即便连弈江南这样的高手,也丝毫不敢小觑这位少年。

第三五一章 枪衍梨花剑深秋

山海横流第三五一章枪衍梨花剑深秋“哼,哪来的小屁孩,本宫主叫独眼龙,管什么事情?”被弈江南拉到身后,还兀自不依不饶的小丫头莫文兰,立刻又探出小脑袋,冲着史建瑭,不忿似的叫嚣道,“我就叫、我就叫,独眼龙、独眼龙,能怎样,来咬我啊。”

文兰的叫嚣,彻底刺激了史建瑭。

这位历史上的名将,五代时期,毫无争议的第二猛将,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哪里经受得住文兰的故意挑衅。

只见他立刻他双眸一眯、长枪一摆,突然踏前一步,向着弈江南身后的文兰,蓦然瞪大双目,凶相毕露、大有一副立刻冲上去,欲将文兰狂揍一顿的势头。

史建瑭年纪虽小,但修为奇高,一步踏出、气势立显,只见四下里的狂风,突然风随势动,变得更加迅猛、和狂暴了起来。

他那无意间释放出来的凛然杀机,以及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再洋溢着的磅礴血气,立刻就向弈江南兄妹二人,狂涌而去。

“哇”如此狂暴的无形之势,立刻惊得文兰怪叫一声,迅速就将脑袋,缩进了自家二师兄的背后,再也不敢探伸出来了。

当着自己的面,还敢冲着自己的师妹龇牙咧嘴,是不是没将他弈江南放在眼中啊?

随着史建瑭气势的爆发,弈江南立刻就做出了应对,只见他寸步不让地踏前一步,凛然的杀机,伴随着无边的冷意,啸冲而出,悍然撞上了史建瑭的凶残气势。

两股磅礴的气势,瞬间就对撞到一起。

天地之间,似乎突然一阵轰鸣,好像有骇浪在拍击穹空,又好似大地深处的岩浆在咆哮呻吟。

无形的气势对撞在一起,立刻崩碎无数的气流,气流涌动,四下乱窜。

瞬间就在四周,汇聚成股,湍旋成风,无数股小旋风,立刻就旋满了整个校场,旋走不息,荡尘无数。

二人针锋相对、一触即发,刚刚就要平息的紧张局势,在莫文兰这个丫头的搅合下,立刻就回到了先前剑拔弩张的状态。

这样的气氛,对于久历沙场的大将,并不陌生,窒闷、沉重,只为等待那一瞬间的爆发。

压抑的气氛,就连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百姓,都能感受得到。

看热闹不嫌事大,百姓倒是希望二人打起来,那样他们就能看到眼花缭乱的打斗了。

原本准备走向校场的李克用,连同一众河东的文武,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河东的一众文官,更是忙不迭地向后急退,又退回到高台上去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们无能为力,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要拖累战友。

无数的河东战将,却恰恰相反,他们排成不规则的一排,迅速地踏前数步,手搭短兵、凝神戒备,悍然无畏地挡在了李克用的身前。

就在此刻,一名阴邪诡异、森然无比的黑袍人,一如行走在阳光下的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地,就来到了李克用的身边,拱手就向后者小声道:“启禀总管,这位游侠乃是弈江南,龙鹄宮大宫主,莫凌天的二弟子。”

“弈江南,江湖人称春风剑客,剑出四季、名传天下。”阴森、诡异的黑袍人,自然就是李克用麾下的死士头目,代号飞鸦。

作为李克用的头号暗卫,他对天下间的成名高手,不可能一无所知。

如果弈江南不出手,他或许还真认不出对方;可就在刚才,弈江南一剑隆冬,瞬断李存贤的镔铁大刀,让他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李克用和这样的人物对上,他又岂能知情不报呢;洞察了弈江南的身份后,飞鸦就连忙上前,将弈江南的底细,上报给了他的主君李克用。

“龙鹄宮,江湖势力?”李克用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一脸阴沉地追问道。

天下藩镇,李克用不惧任何人;即便是盘踞北方,号称天下最强藩镇的朱璃,他都敢和对方斗上一斗。

可是他却对江湖势力极为忌惮,在他看来,这些江湖人,毫无道义可言,只要想杀,他们就会像阴魂一样,缠着、无所不用其极,让防不胜防。

更何况,这些江湖人,来自五湖四海,李克用即便拥有旌麾无数,想要围剿对方,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天下四分五裂,无故带兵前往其他藩镇,必然会被对方敌视攻击,说不好,就要爆发战争,实在棘手。

“是的,总管。”

“弈江南,师出龙鹄山,龙鹄山乃是川蜀名山,很多遁世修道的江湖散人,啸聚龙鹄,发展到了今天,就有了三宫九教的兴立,而龙鹄宮,正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方门派。”

“龙鹄宮的大宫主,莫凌天,乃是一位堪比天下五仙一样的人物;其人有弟子八人,除了最小的两个,尚未出世的弟子外,其他六人,全都名动天下、惊才绝艳。”

“更可怕的是,莫凌天有一大弟子,年纪轻轻,就已武破天玄,若论实力,绝不逊于天下五仙中的任何一人;即便是这二弟子弈江南,同样不可小觑,一剑衍四季、剑出天下惊。”飞鸦不敢隐瞒,据实以报。

飞鸦一席话,听得李克用的眉头,越皱越紧,少顷后,他才踌躇道:“那该怎么办,建瑭现在,已经和对方对上了。”

飞鸦闻言,抬头向着校场的方向,匆匆地看了一眼,就立刻回头,恭敬地向李克用道:“这个无妨,总管有所不知,行走江湖之人,大多抱着以武会友的心态,想来这个弈江南,应该也是如此吧。”

“少将军虽然年少,却威震河东、难寻对手,就让他和这个弈江南比试一番,也未尝不可。”

“唔。”李克用闻言,一阵惊疑,继而死死地盯着黑鸦,希望对方给他一个完满的解释。

望着李克用的神情,飞鸦暗叹一声,阎王好挡,小鬼难缠,或许就是李克用现在的心理吧。

暗叹一声后,他就连忙道:“少将军若是胜对方,只要不杀死对方,总管到时候,彰显一番气度,赠他们一点盘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过去了。”

“从弈江南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口口声声都是金子的情形来看,对方现在一定穷得发疯,总管何不接济他们一、二呢,若是能够获得了对方的好感,将来将其收为麾下,也不是难事。”

“嗯。”李克用闻言,连连点头,身外世外之人,竟然跑出来欺负世俗中人,要不是穷得吃不上饭了,怎么会摆出这样一幅嘴脸啊。

只是他的这种心思,要是

被弈江南和李孤峰知道了,估计二人立刻就会掩面而去、抱屈不已,丢人啊,丢人都丢到河东来了。

飞鸦一见李克用听进去了,就继续道:“即便是败了,也能让少将军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再说了,这里是河东,属下就不相信,弈江南敢在这个地方,致少将军于死地;既然少将军的性命无忧,买个教训也是好的。”

飞鸦一席话,听得李克用连连点头,心里有了谱,李克用也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调整好心态,就老神在在地望向校场。

校场之中,杨正见和李孤峰纵跃而出,将文兰带回了人群,大战将起,可不能让这个丫头,拖累了二师兄的发挥。

现在场中,只剩下弈江南和史建瑭了,二人凝神对峙、谁都不敢懈怠。

河东之地,河东校场,李克用这个最大的boss,都不上前阻止,大战必爆。

剑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霸,那么枪呢?

枪,长而锋利、灵巧独到,其诡难防、其迅难挡,故而,枪又被称为百兵之王。

弈江南同史建瑭的对峙,实力相当、一剑一枪,无异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君、王之战。

风狂啸,意更高,空气炸碎一枪飙。

史建瑭出手了。

毕竟年少,耐性有限。

远远望去,只见校场上,那狂风漫卷之中,一树花开,漫天雪白。

狂花如雪,天地素彩。

每一片雪花,全都是长枪狂点,闪烁而出的点点雪皑。

寒光如花花如海,海浪狂涌处处拍。

狂拍的寒光,刹那之间,就封锁了一切可以腾挪的空间,迅捷无比地笼向弈江南的全身要害;似乎要在这一瞬间,彻底将弈江南淹没其中。

就在那无处不在的花海之中,就在那漫天纷飞的寒雪之间,杀机无处不在。

外人或许感受不到,可身处其中的弈江南,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一剑在背,弈江南双眸成线,如果仔细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双眸之中,不断地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小小年纪,竟然出招如此狠辣,一点余地都不留,弈江南怒了。

风更紧,意惨凄,秋来野鸿恨天低。

一剑深秋,斩云天,却斩不断,相思愁。

风,是秋风,狂暴的秋风,欲要吹散满腔情愁,斩断过往、击碎故旧。

惊鸿一剑,荡起弥天的烟尘,吹散漫天梨花,撕碎花海,贯通长空,直取史建瑭的喉咙。

一剑如电、寒光刺眼。

任万树千花,我自直刺一点,攻敌必救、一击致命。

“当”

一声交击,流风四溅、沙尘漫天。

面对弈江南这老道辛辣的一剑,史建瑭梨花朵朵、瞬间汇聚一点,直接硬撼而上。

空气炸碎,大地巨颤,校场上无数的碎石、瑟瑟发抖、如糠临筛。

在那狂风呼啸、烟尘弥漫的校场之中,史建瑭一触即走,纵跃如飞,一掠而过,提枪啸立,一枪再出。

抢出如龙,一龙九首,啸冲千里,穷吞一方,苍龙顿首,狂噬而下。

第三五二章 见微知著

山海横流第三五二章见微知著一枪九杀,点枪如雨。

九首神龙,顿首穷吞,欲要将弈江南生咽活吞。

神龙庞然,气焰冲天,若是和史建瑭对阵的是普通高手,不要说还击了,即便是看到这样的声势,也都会被对方给吓死了吧,更遑论抵抗。

只是史建瑭的对手是弈江南,那就另当别论了。

换招了,弈江南暗中,嘀咕了一声。

从漫天飞花、穿刺无尽,突然变成磅礴啸冲、凝力势压,可见,史建瑭也意识到,对上弈江南这样的对手,花样百出,远不如一枪无铸。

换招了又能怎么样呢,史建瑭再厉害,毕竟还未长成,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

面对史建瑭的磅然一击,弈江南还是一剑深秋,剑招不变,可剑意却变了。

秋,让人多愁善感;秋,让人萧瑟易冷

秋,还是万物凋零的季节。

一剑肃杀、逐风摘叶,无边萧索、万物凋零。

四时之剑,可不是只有四剑,每个季节,都气象万千、蕴含无尽。

秋之剑,可以杀人于惆怅;秋之剑,也可以夺命于凄凉;秋之剑,更可以破魂于萧索。

此剑一出,剥夺一切、万物凋零。

剑衍流光,流光无情,带走了岁月,剥夺了生机。

“当”、“当”、“当”

枪、剑交击,连绵不绝,轰鸣不断。

那萦绕在二人身旁的狂风,也愈发湍急、裹旋无忌了起来。

放眼望去,整个校场,全都弥漫在飞沙走石之中。

场外众人,只有眯着眼睛,才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校场的上空,一条狂莽残暴的九首苍龙,凶悍无比地张开、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不断地向着一抹流光穷吞而去。

而那抹流光,就好似纵横无忌的剥夺之光,九首苍龙的每一个龙首,触之即溃,根本就别想对它,妄动分毫。

在那漫天的迷雾之中,长枪如龙、飙刺如雨;利剑如光、流转不息。

站在场外的无数百姓,以及普通的河东将士,只能感受到长枪、利剑,演绎而出的不同意境,根本就看不清,迷雾之中,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们只觉得,一会好像来到了血腥无比的惊魂地狱;一会儿又来到了春暖花开的世外桃源;一会儿是无边萧索;一会儿又是冰寒彻骨

气息的不断转变,也预示着校场中的二人,早已战到了炽烈无比的程度。

而类似朱璃、尉迟槿、耿弇、李孤峰等人,才能看清二人的动作。

众人只觉得,史建瑭年龄虽小,却深得枪法要义;虽然弈江南没尽全力,但对方能在弈江南的手中,坚持了这么久,可见其人天赋异禀、他日必然成就不凡。

而弈江南看在黑鸦、李嗣源等人的眼中,却显得高深莫测、深不见底,无论史建瑭如何攻击,对方都能从容不迫地应对下来,史建瑭御道高一尺、弈江南就纵魔高一丈。

大战进行到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了,

一个少年即便再厉害,也比不过一个成人的体力吧。

果然,校场之中,一道黑影突然“噗通”一声,倒射飞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待到风停沙止之际,就见一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的青衫青年,屹立场中,睥睨无双、顾盼自雄,可不就是弈江南吗。

很显然,史建瑭败了,被弈江南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却没有性命之忧。

击败了史建瑭,弈江南只是冷冷地瞥了河东众人一眼,十分洒然地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清喝:“弈壮士且慢!”

听到声音,弈江南冷然地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漠然地望向高台。

只见一位森然邪异的黑袍人,双手捧着一盘金锭,疾步从高台上,奔走了下来,继而就向弈江南走了过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飞鸦,飞鸦来到了弈江南的身前,将手中的托盘,径直呈送到弈江南的胸前,客气道:“多谢弈壮士手下留情,也让我们少将军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对于弈壮士的身手,我家总管十分钦佩,些许金钱,不成敬意,就赠与壮士当做盘缠吧,还请壮士不要推辞。”

一盘金锭,少说也有百两,这李克用倒是大方。

唐代的金银,一两约合后世的42克,按照396元每克来算,百两黄金,就相当于后世的166万人民币,这哪里是大方,简直就是豪啊。

工薪族的兄弟们,李克用随手一送,就是几十年的工资啊。

面对百两金锭,弈江南面色不改,只是淡淡地向着高台上看了一眼;立刻就见到李克用,满脸堆笑地向他点头示意,神态一片温和。

伸手不打笑脸人,弈江南拱手向着对方,遥遥一拜,算是心意领了,就准备转身而去。

对于李克用赠送的黄金,他却丝毫没有放在眼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就窜出了两道小巧的身影,正是文兰和阳光二人。

二人甫一来到近前,看都没有向他这个二师兄看上一眼,立刻就蹿到了黑袍人飞鸦的面前,用着几乎堪比抢劫的架势,一把就将托盘,从飞鸦的手中,给“夺”了过来。

“嗯,哼,既然你家总管如此美意,那我们就笑纳了,否则,他要是认为我们看不起他,那多不好啊。”文兰一边手脚麻利地从托盘中,摸出一块块金锭,顺势就塞进了自己的怀中,一边头也不抬地,就向飞鸦回应道。

“就是,就是,这金子,有二十两,本就是师姐和师兄赢下来的,不算你送的;既然你们诚心要送,总么也得送个整数吧,八十两多不好,能不能再补二十两啊?”阳光同样一边麻利地向怀中塞着金子,一边抬起小脑袋,用商量的口吻,向着飞鸦要求道。

看到眼前的一幕,弈江南的脸绿了,黑线直冒;就连飞鸦也是一脸尴尬,呆愣当场。

李克用在鼓城县,举办的耀武大会,原本以为,一定可以威震四方、煊赫河东。

哪里想到,就在关键时刻,也就是在压轴的擂台战中,三战三败,还赔掉百两黄金,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朱璃一行,不紧不慢地出了鼓城县,最开心的当然是文兰和阳光两个丫头了,二人的小脸上,一直绽放着傻兮兮的笑容,那样子,就像白日梦还没做醒一般。

说起来,李克用和朱璃还真是有缘。

朱璃南下之际,就曾在鼓城县,在李克用欲要收拢人心的时候,迎头就给了他两巴掌。

今天,也就是在朱璃回归河朔的路上,文兰和弈江南这对师兄妹,又在无形中,狠狠地呼了他三巴掌。

不得感叹一下,李克用的脸皮真厚,翻来覆去地被打脸,却依旧没有鼻青脸肿的自觉。

出了鼓城县再朝北,就是赵子龙镇守的汾州,正是朱璃的节制之地。

刚刚进入汾州境内,众人就卸下了伪装,回归了本来的面目。

可这个时候,一直跟在尉迟槿身边的那位,蓬头垢面、鼻涕乱甩的小娘子,丝毫没有卸下伪、回归本我的打算,依旧不时地“呼哧”、“呼哧”两声,将两条毛毛虫嗖地一下,就吸进鼻孔中。

听得、看得众人,一阵恶寒,反胃不已。

就在这时,“呼哧”、“呼哧”之声又响,众人的眉头,立刻就皱了又皱,就在这时,邋遢小娘千慕然开口了。

“诸位,还记得那位,被文兰娘子撞塌鼻梁骨的王郁吗?”众人闻言,不知其意,全都满脸疑惑地望向她。

看到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千慕然挺直了小身板,肃然道:“将军南下川蜀,是为救爱;顺便还将南诏给打了下来。”

“可将军不在北疆这一年中,李克用却趁机攻灭了孟方立,将节制的区域,拓展到了河北。”

“如果我是李克用的话,我的下一步攻略,必然会将目标,锁定在河北,大家认为在下说的有没有道理呢?”千慕然说道这里,抬头望向众人。

提到战略,耿弇立刻来了精神,连忙应和道:“慕然娘子,此言不虚。”

“现在的河北,乐彦祯和朱氏兄弟,大战正酣,根本无暇他顾,正是李克用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依耿某之见,他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王镕,就是王处存了。”

“不然。”耿弇话音刚落,千慕然立刻否定道,继而就见她继续出言:“二王现在,唇亡齿寒,无论李克用相要动谁,另一方,必然出兵相助。”

“李克用若想席卷河北,必然会采用一些手段,比如:拉一方,打一方;现在看来,李克用已经动手了,他选择拉拢王处存,而准备进攻王镕了。”千慕然一言方尽,笃定无比。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疑惑,这位小娘子,为何如此肯定?

站在千慕然一侧的尉迟槿,立刻皱着眉头,出声问道:“何以见得?”

尉迟槿的垂询,让千慕然不敢卖关子,连忙回道:“被文兰娘子击伤的那位王郁,正是王处存之子,王处存的儿子既然出仕河东,李克用在拉拢谁、准备攻击谁,还不一目了然吗?”

第三五三章 一石八鸟

王郁是王处直的儿子,如今竟然在河东出仕,知道了这个真相,再听千慕然的分析,其他人无不颔首不已。狂沙文学网

只有朱璃闻言,却陷入了沉思。

灵魂来自后世的朱璃,他知道事,可能要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多上一点。

王处直是谁,这个人就是割据沧州、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的弟弟。

王郁既然是王处直的儿子,那就是王处存的亲侄子。

在古代,长辈对于子侄之间的疏离,十分淡薄;越是显贵团结的家族,这一点就越明显。

很多人阅读古册,就会发现,明明一个人,他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的排行反而不是行大,甚至都排到了老幺,原因就在这里。

王郁在李克用麾下当差,虽然他只是王处存的侄子,千慕然还是据此推测,李克用在拉拢王处存,却依然得到众人的认同,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在根据史料记载,王处存去世以后,义武军节度使的位子,并没有传给他的弟弟王处直,而是传给了他的义子王郜。

那么王处直后来是怎么上位的呢,这就多亏了朱全忠了。

王郜接任义武军不久,时逢朱全忠犯境,王处直就被王郜派了出去,抵御朱全忠的来犯大军。

有道是龙兄虎弟,王处存煊赫一生,王处直也同样不凡,出师告捷、一举就击溃朱全忠的犯境大军。

当时的朱全忠,已经名传天下,王处直击溃了汴州军,立刻就得到所有将士的拥戴。

大权在握、军心所向,王处直就想杀掉王郜,自己坐上义武节度使;消息走漏后,王郜出逃入晋,还拐跑了王处直的儿子王郁。

在历史上,王郁在李克用麾下当差,就是被他爹bi)的。

如今的唐末,突然冒出了一个朱璃,彻底打乱了历史进程;然而,历史的惯依然强劲,这个王郁,竟然还是投到了李克用的麾下了。

这就让朱璃,不得不思考,王郁到底为什么投奔李克用的了?

千慕然虽然十分笃定,但在朱璃看来,这也只是可能之一。

不过,他并没有向对方提出质疑,反而一脸认真地看向千慕然,肃然道:“王郁出仕河东,若是原因真像娘子推测的那样,娘子又打算做点什么呢?”

对于千慕然这个话不多,却十分聪慧的小娘子,突然提到王郁,朱璃可不认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既然她特地提到此人,想必自有深意吧。

朱璃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出来了,现在大家似乎都想知道为什么。

果然,千慕然一见众人,全都好奇地望向她,立刻继续道:“王镕手握瀛、冀、赵、深四州之地,对上节制慈、沁、晋、泽、潞、虢、邢、洺、磁九州之地的李克用,必然毫无胜算。”

“如果再失去王处存这个盟友,他该怎么办?他会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会,王镕虽然年幼,却极为聪明,值此为难之际,请调外援,是他的唯一生路。”千慕然话音未落,尉迟槿就立刻出言,断然地回应道。

“不错,如今魏博之地,乐彦祯和朱氏兄

弟打得火朝天;王处存若是不帮王镕,他难道要向幽州请援?”耿弇眯着眼睛,猜测道,“貌似也只有幽州李可举,可以让他引为臂助了吧。”

“夫人英明。”千慕然立刻向着尉迟槿恭赞一声。

继而她小脑袋一转,就看向了耿弇,肃然道:“耿将军此言差矣,王镕请调外援的话,他还可以向李全忠、刘仁恭请援,不是吗?”

此言一出,千慕然就大有深意地看向众人,似乎语意未尽。

“哈哈哈,娘子说笑了,李全忠、、刘仁恭二人,都是王处存的盟友;即便他们不顾念,和王处存之间的那点谊,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敢出兵吗?”耿弇对于千慕然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现如今,高远坐镇蓟州,将李全忠死死地压制在平州。

朱琊兵出蓟州,越过长城,在武悼的配合下,掀翻了东奚的牙帐,彻底将原饶乐都督府,节制的大部分区域,全都纳入了河朔的控制之下。

营州治县为柳城,朱琊沿着青龙河扎下大营,死死地将刘仁恭压在柳城之中,不敢冒头。

在耿弇看来,李全忠和刘仁恭这对难兄难弟,全都成了缩头乌龟,千慕然竟然还说,王镕会向他们请援,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对于千慕然之言,朱璃和尉迟槿却却皱了起来,全都进入了沉思。

如果站在后世的角度来看,营州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是力抗高丽等其他小国的基地,只要营州不失,大汉的精锐,就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即便是唐末,营州也是紧靠靺鞨人统治的渤海国,若是王镕向李全忠、刘仁恭二人请援,这两个投机分子,会不会再次引领塞外狄人,南下叩关呢?

请援狄人,对于李、刘二人来说,好处很多。

以李、刘二人,如今面对的局势,倾覆只在顷刻,请援狄人,可解燃眉之急;其次,狄人叩关,二人还可以趁火打劫,趁机扩大势力,二人怎么会不想请援狄人呢?

不过,若是仅仅只靠他们向狄人请援,塞外狄人,根本就不会搭理他们。

这两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他们曾和契丹、奚人合作过一次,不但导致二十万狄汉联军溃败,刘仁恭还趁机鸠占鹊巢,杀了吐勒斯,占领了东奚的老巢,狄人还敢相信他们吗?

不过,一旦节制四州之地的王镕出面,经由他们为桥梁,向塞外狄人请援的话,只要条件丰厚,狄人未尝不会动心。

“娘子指的是塞外狄人?”尉迟槿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千慕然,率先开口问道。

千慕然一见尉迟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慧黠的美眸,瞬间盈满了笑意;只见她“呼哧”、“呼哧”两声,将面条似的鼻涕,吸进了鼻孔,狠狠地白了耿弇一眼后,着才向着尉迟槿恭然道:“夫人英明。”

尉迟槿和千慕然的一问一答,立刻惊悟了耿弇,他这才知道,自己漏算了狄人,不过,在智计上输给一个小娘子,让他十分不忿,只见他兀自强撑道:“狄人来了又怎么样,我家将军,就曾以区区两万壮士,击溃了二十万狄汉联军。”

第三五四章 噩耗

山海横流第三五四章噩耗伟大的构想、彪悍的取舍。

若不是知道对方是女儿身,而且脑海中的山海经,也没有提示对方是英魂,亦或是叛逆英魂,朱璃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一位名动千古的枭雄转世。

一言方毕,千慕然的小脑袋,就高高仰起,显然在为自己的高明之策,自得不已。

此刻,看在众人眼中,似乎就连她那一身褴楼、脏得都分不出原本颜色的长裙,也显得格外地高大上了起来。

尤其是她那双慧黠的美眸,更是光彩四射,英飒凌云。

鼻孔下方,那两条晶莹的面条,也好像变得闪闪发光、光辉万丈了起来,就连它,也好像要为主人的不羁壮语,增添一分绚彩似的。

一石八鸟?

李克用、王、李全忠、刘仁恭,再加上塞外狄人,这才五鸟啊?

可不要忘了,乐彦祯、和朱氏兄弟,也在激烈地对战中,朱璃若是按照千慕然的计策,趁着五方大战之际,突然暴冲而出,横击五方。

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将五方势力一举击溃。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乐彦祯、和朱瑾、朱兄弟,在气势如虹般地、河朔精锐大军的面前,还能蹦多久?

等朱璃扫平了他们,剩下孤掌难鸣的王处存,难道他还能翻起风浪吗?

一石八鸟,一点都没错。

千慕然之策,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敞开幽州的门户,以幽州、瀛州等地的百姓为饵,任由狄人掠夺,诱使入关的狄人,越陷越深。

却可以让朱璃,在关键时刻,爆发一击,一举平定六路军阀,重创入关的狄人,以及东进的李克用。

在千慕然的眼中,比起成果,敞开幽州的门户,任由敌人劫掠,这点付出,微不足道。

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付出,却触犯了朱璃的忌讳。

朱璃是什么身份,撇开他的将军身份不说,他只是一个草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社会最底层,勤勤恳恳的一名土鳖。

有时候,人越穷、反而越单纯,心地也就越善良。

相濡以沫、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等等,无不说明这一道理。

而朱璃恰恰就是其中的一员,他绝不愿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在后世的社会中,就曾发生过真实的一幕,有人捡到了一个皮包,看到了里面的钱财,就私吞了;岂不知,那是失主用来救命的钱啊,病人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期,结果丧命了。

私吞别人钱财的人,等于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他的余生会安宁吗?

难道他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当然,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应该也没有良心吧。

就好像大家觉得,说几句闲言碎语也没什么,看过《杀生》的人都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最后没病也病了,活活地被莫须有的谣言给逼死了,就是这个道理。

错,不分大小,一泡童子尿,都能导致一个国家的数万大军,全线溃败,更何况是小错呢。

敞开幽州的门户,就代表着,放弃了幽州一地的百姓;以幽州一部分百姓的性命、罹难为代价,却换来整个河北的平定,这从计谋的角度来看,舍小求大,似乎无可指摘。

可让朱璃亲手将幽州一地的百姓,送给狄人劫杀抢掠,他会那样做吗?

不会,绝对不会。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这是朱璃曾经受到过的教育,千慕然的计策再好,只要伤害到大汉的百姓,朱璃都不会去做。

这是底线,无需多言。

朱璃不是个枭雄,甚至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若不是山海经,帮他聚拢了那么多的俊杰人物,他甚至还抱着竭力拼搏、只为能让亲人活得好一点的心思,在大唐的某个旮旯处,从事着繁琐,而又繁重的劳作呢。

千慕然说完,目光炯炯地望向朱璃,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立刻采纳她的建议,那样她就能报了灭族之仇了,可是,结果注定让她失望了。

听了她的谏言,朱璃冷冷地转过身去,漠然道:“此事略过,以后不准再提,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一言即出,朱璃转身就向汾州的方向走去;除了两个傻兮兮的小丫头,小尾巴似的地跟上他外,其他人尽皆相顾茫然,在风中凌乱不已。

这一幕看在耿m的眼中,他的眉头就微了起来,略有所思,在他想来,千慕然的计策,绝对称得上是神仙手笔,可就是这么绝妙的计策,朱璃为啥不用呢?

弈江南、李孤峰、杨正见三人,同样疑惑不已。

尉迟槿看了几人一眼,伸手就揽住了千慕然的肩头,望着美眸黯然的对方,慨叹道:“娘子的计策极好,可是要以牺牲幽州一地的百姓,来达成这个计策的话,那就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茫然的众人,这才意识到,传说中的怀化大将军,还有如此固执的一面,这可根本就不像一个枭雄啊。

身处乱世,身为一方枭雄,为了获得胜利,无不用尽手段。

可在朱璃这里,一旦牵扯到了百姓、以及良善之人的性命,有些手段就行不通了啊。

纵观古今,尤其是三国时代,枭雄曹操,杀过恩人、屠过城,“宁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就是他的座右铭。

后世被人称道的刘备,公私不分、主次不明,为报关羽之仇,葬送了数十万精锐的性命,堪比屠城;一吃败仗,就抛妻弃子,令人不齿。

枭雄孙权,无情无义,卖其妹、欺其嫂、恋栈权位,有违道义,野史曾猜测,孙策就是被他害死的。

这些人,才是合格的枭雄啊,比起这些人来,朱璃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可是”千慕然感觉十分委屈,这可是她费尽心思、左右权衡之下,才想到的妙计啊;身为一位智者,着眼于全局,舍小逐大,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啊。

以幽州一地百姓,也只可能是一部分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整个河北地区的肃清和平定,从谋士的角度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良策。

可是,朱璃却不愿意,甚至听了她的计策,那看她向的眼神,都充满了冰冷的寒意,似乎要重新认识她一般,她又岂能不委屈。

“娘子不必多言,他的脾性,不是针对你一人的;任何人触犯了这个底线,他都会如此。”尉迟槿连忙打断了千慕然,欲要开口的辩解,耐心地安慰道:“大家应该都有耳闻,朔州的两位郭先生,深得他的信任,二人皆是腹藏四海、胸纳寰宇的大才,即便如此,二人所谏之言,也很少触犯到百姓。”

“不是他们不敢,而是他们心知肚明,这样的计策,即便他们呈献给了将军,以将军的秉性,也不会采纳的;白白惹他不高兴,还没有成效,说出来又有何用?”

在尉迟槿的连声安慰,以及精心的点拨下,让这些新投朱璃的文武,多少对朱璃,有了一定的了解,与其说朱璃是一个君主,还不如说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原则的愣头青。

一行人进入了汾州,汾州刺史、兼宣威将军赵子龙,就立刻设宴款待了他们。

翌日,在赵子龙的安排下,两辆马车,以及数匹快马,就载着朱璃等人,一路正北,向着朔州方向,疾驰而去。

时间过去了一年,新的鄯阳城,在原来鄯阳城的数里以外,拔地而起,只是尚未落成,还不能住人;朱璃一行人归来,就直接进入了开阳。

无论是出征,还是凯旋,朱璃几乎每次都是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根本不愿意扰民、造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入城之后,尉迟槿就带着一众娘子,径直回归了尉迟府;朱璃就带着几位男子,走向了将军府。

以往,无论他哪次回来,父母总是带着弟妹,站在自家的大门口,静静地等着他,可是这次,却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感受到了这一点,就让他心里发毛了。

甫一进入将军府,朱璃就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沉闷、压抑、甚至悲伤的气氛。

进入正堂,放眼望去,就见父亲朱淳耷拉着脑袋,坐卧不宁、一脸忧心;而母亲郑氏,更是双目红肿,泣不成声。

妹妹凝儿、以及二郎朱m,根本就没有露面;早他一步回来的董凝阳,同样一脸阴沉,有气无力地坐在一边,愁眉苦脸的。

看到这一幕,朱璃的心里“咯噔”一下,就立刻惊不妙,大事不好,一定出事了。

朱淳瞥眼就看到带人进入家门的朱璃,立刻就是一副急不可待的大叫道:“大郎,大郎,你可算回来了啊。”

“你妹妹出事了,你赶快带兵出关,去塞外将她给救回来。”

“是啊,大郎,你妹妹被狄人劫走了,你快点去把她救回来吧。”母亲郑氏,一听到朱淳的吆喝,也连忙抬起头来,一瞅见朱璃,就立刻向他嘶喊道。

二老,一边说着,一边火急火燎地向着朱璃疾步走来,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

可是他们的话,听在朱璃的耳中,瞬间让他如遭雷击、眩晕不已。

小妹出事了,那个喜欢搂着他脖子,要这要那的凝儿,竟然出事了,痛,撕心裂肺般的刺疼,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凝儿竟然被狄人劫走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好地呆在开阳,怎么会被狄人给劫走了呢?

一想到妹妹现在,还不知道正在经受着什么磨难,他那一向坚毅雄壮的身躯,立刻就像寒风中的芦苇一样,颤若筛糠,那是发自血液深处的颤栗、那是断指挫骨般的悸痛。

痛,痛到无法自抑;痛,痛到无法呼吸。

“哇”一声大叫,朱璃猛地就是一口逆血,喷天而出。

第三五五章 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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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凤求凰,弄玉得襄郎,比翼乘风去,从此不离殇。

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了善于吹簘的华山隐士簘史。

一箫一笛,琴瑟谐鸣,知音相遇、一见钟情,二人很快就结成了夫妇,乘凤齐翔而去。

这个传说,一直流传在古老的雍州之地,及至开唐,始有凤翔。

自僖宗李儇临幸凤翔,凤翔,就成为天下最瞩目的地方。

新任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为了扩大实力,广邀天下贤达、咸聚凤翔,导致如今的凤翔县,龙蛇混杂、熙熙攘攘。

凤翔县城外,有一别庄,名曰“聚贤庄”,乃是唐廷秘书监的一个秘密据点。

聚贤庄,非常清幽、雅致。

红墙绿瓦、绿树成荫,流阁飞檐、碧水颤颤,绝对是个休憩、避暑的好地方。

庄中有别苑,苑中有亭,亭中有人。

放眼望去,最显然的还是两名黑袍人,二人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左边一人,黑袍裹身、黑巾罩面,正是在南诏皇城上,搅风搅雨的那位黑袍老者。

老者的对面,同样是一位老者。

此人一袭黑袍、面白无须,颤颤巍巍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顶着刘行深之名的杨思勖。

亭中除了这两名老者,还有数人,无一不是气势凌然、威凛无加的高手。

黑巾蒙面的老者身后,伫立着一位巍然巨汉,还有一位白衣光头,正是李狂霸和妖若二人;二人虽然气势磅礴,但面色不佳,状态显然不太好。

杨思勖身后,同样恭立着几人,王智兴、鱼翠微、周承晦等人齐聚于此,他们可都是杨思勖的忠心属下,也是唐廷秘书监最顶尖的高手。

“李公!”杨思勖率先向着黑巾蒙面的老者,躬身一礼,神态恭顺。

“嗯。”黑袍老者轻应一声,径直望着他,开口道:“崇真宫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杨思勖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恭声道:“公主一切安好,只是暂时,还没有觉醒之兆。”

“公主拜师成炼师,算是拜对人了;这位玄境高手,果然非比寻常,一年时间都不到,公主在她手下,早已成就无双、直逼绝世了。”

黑巾蒙面老者,也就是杨思勖口中的李公,闻言似乎非常满意,慨叹道:“公主有没有觉醒,倒是不急,每一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生魂,都有自己的机缘。”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洪福齐天,觉醒晚一点,并无大碍;你继续盯着崇真宫,一旦有公主的消息,就立刻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我。”黑袍李公,严肃地看向杨思勖,殷切地叮嘱道。

“另外,老夫在会川遇到了那位真人了,他警告老夫,对付朱璃他不管,但绝对不准伤及无辜,这是底线,你们以后行事,可千万要小心。”

“诺”杨思勖,以及他身后的一众高手,立刻拱手应道。

众人的态度,让黑袍李公十分满意,欣然地点点头,就继续道:“去年,我扮作莫凌天,派遣他的弟子李文旖,手持木叶令前往北疆,调动契丹、奚人数万大军入寇幽州。”

“那一次,契丹的西路大军入关以后,屠戮了偏头县数万百姓,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那位真人震怒的吧。”黑袍李公,唏嘘不已,当然也后怕不已。

时代不同了,李唐发家之路,在这个时代早已行不通了。

当年的李渊父子,向突厥称臣,引突厥数万豺狼之师,祸乱中原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他再玩这一手,就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李公,真人没有直接向您出手,可见,他老人家,还是顾念我们曾经的功绩的。”杨思勖闻言,连忙躬身劝慰道。

“无论怎么说,贞观之治、开元盛世,都是前无古人的创举,这些功绩,是永远抹杀不掉的。”

黑袍李公闻言,脸色好看了点,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为了延续李唐的荣耀,一切妨碍我们大计的人,都必须除掉。”

“朱璃已经成了公主的心障,此人必须要死。”黑袍李公,一脸狰狞,毅然决然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不语。

少顷,杨思勖抬起头来,望向黑袍李公,肃然道:“朱璃成长得太快了,无论是武艺,还是军略,都堪称惊才绝艳。”

“当初我们发现公主对他有意时,就曾想对他动手;恰逢田令孜横插一手,联合李克用、李思恭等人,围杀朱璃。”

“身为秘书监的掌舵者,属下立刻就打出了为国锄奸的旗号,欲借助田令孜、李克用等人之手,将其杀掉,可惜,最终还是让他逃掉了。”

“去年,李公欲以塞外雄师,围杀他于战阵之上,结果也失败了,如今再想杀他,估计要双管齐下了!”杨思勖慨叹一番,一脸唏嘘地向着黑袍李公谏言道。

“双管齐下?”黑袍李公闻言,双眸微眯,不解道:“朱璃收复南诏后,早已返回朔州,朔州是他的老巢,我们要想在朔州杀他,真有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杨思勖果断地回应道,不过,其人显然语意未尽,就见他立刻继续道:“可是,朱璃很快就会出击北疆,我们杀他的机会,就在此际。”

“唔”黑袍李公闻言,双眸一亮,连忙道:“何以见得?”

杨思勖见询,连忙道:“李公还不知道吧,朔州出事了,确切的说,朱璃的妹妹被人劫持了。”

“劫持朱璃妹妹的人,正是朔州的三大俘虏,都是契丹人;以他的性格,妹妹被人劫持,朱璃必然会北上救人,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杀他的机会啊。”

“嗯,怎么回事?”黑袍李公来了精神,立刻好整以暇地追问道。

“禀报李公,今天早上,属下突然接到朔州飞书,那边的细作在书信上,就曾提到此事;李公还记得去年鄯阳的那场大火吧?”

“嗯,去年老夫一招调虎离山、趁势直捣黄龙,葬送了数十万大军,却成就了郭奇佐等人,老夫又岂能不知。”黑袍李公悠悠地感叹道,他就是那个背后黑手啊,如此大败,又岂能不刻骨铭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公无需挂怀。”杨思勖连忙劝慰一句,继而接着道“那场大火虽然烧掉了契丹的十几万精锐,可契丹的两位统帅,耶律欧里思和萧辖剌却没有葬身火海。”

“唔。”黑袍李公神情诧异,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李公有所不知,这二

人都被郭奇佐生擒了,只是在面对郭奇佐的时候,耶律欧里思宁死不降,被当众斩杀。”

“而萧辖剌,却在那个时候,选择了投降朔州。”杨思勖认真的解释道。

“难道这个萧辖剌,同这次的劫持有关?”杨思勖说到了这里,黑袍李公自然有所猜测。

“李公英明,萧辖剌战败被俘,不降就死,在那样的形势下,他选择了投靠朔州;迫于形势的投降,如今看来,不过是假降。”说道这里,杨思勖的嘴角,绽放出了一缕阴笑。

显然萧辖剌假意投降朔州,最终参与了劫持朱璃妹妹,这个结果,让他十分开心。

“这么说来,这个萧辖剌还真是个人才啊,以软禁之身,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大事,真让人刮目相看。”黑袍李公,以手抚须,眼中流露出一丝赞叹。

“咳咳。”只是他的这么赞叹,却被尴尬的杨思勖,出声打断了。

杨思勖一脸尴尬,连忙解释道:“事情,并非像李公想的那样,萧辖剌虽然不凡,但在这次事件中,只能算个‘帮凶’。”

“什么意思?”黑袍李公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望向杨思勖。

迎着这位的目光,杨思勖不敢卖关子,继续解释道:“在鄯阳大火之前,朱璃曾经平定丰州,在那次大战中,朱璃曾生擒了两名契丹女子。”

“这两名契丹女子,一个名叫岩母斤,一个名叫月里辛,如果属下得到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劫持朱凝儿的主谋,应该就是那个,名叫岩母斤的契丹女子。”

“唔,此人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黑袍李公闻言,更加惊疑了,一个契丹女子,身处敌营,竟然还能筹划、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确实非比寻常。

“李公,这位名叫岩母斤的契丹女子,并非常人,她是契丹贵族,遥辇氏宰相剔剌的女儿;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迭剌部的贵族,耶律撒剌的妻子。”

“原来如此。”黑袍李公闻言,立刻一脸恍然,“耶律撒剌命丧朱璃之手,岩母斤袭扰丰州,应该是为夫报仇,结果兵败被俘,成了朱璃的俘虏。”

“李公英明。”杨思勖顺势捧了对方一句,“萧辖剌投降后,这个岩母斤,她一边刻意讨好朱凝儿,一边暗中联系了萧辖剌。”

“三人同被软禁朔州,一拍即合,携手之下,欺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不手到擒来吗。”

“很快三人就获得了朱凝儿的信任,就在几天前,三人蛊惑朱凝儿出游塞外,而小姑娘朱凝儿,自然没有怀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他们出关去了。”

“实不知,萧辖剌,早就通过手段,联系了一支契丹精锐,潜伏在塞外;这些人一到塞外,三人立刻唤出契丹精骑,顺势就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给劫持跑了。”

“哈哈,好,哈哈哈,太好了。”黑袍李公闻言,一阵大笑,继而只见他面色一肃,立刻下令道:“刘行深,你立刻派人前往南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李文旖身上,将我赐给她的那块木叶令夺回来,我有大用。”

一言未尽,只见他又一脸狰狞地咬牙道:“还有,派人进入塞北,我要让朱璃,永远地留在那里,再也不能对我们形成掣肘。”

“诺”顶替刘行深的杨思勖,立刻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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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六章 目标:木叶山

龙鹄山,坐落在眉州丹棱。

唐时,此地道教盛行,有“三宫九教”之誉。

崇真宫就是三宫之一,整座宫宇,就坐落在龙鹄山的山腰之间。

川蜀奇秀,龙鹄最仙。

这个仙,就是指居住在这里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大袖翩翩、峨髻高挽的修道之士。

在崇真宫中,有一处十分清幽、雅致的小院。

时值仲夏,百花嫣然、姹紫斗艳。

院中有亭,亭中有台,台上有琴,一女正抚。

抚者如仙,仙音缭绕,和着仙音,蜂萦蝶舞。

亭外草地,绿草如茵。

神女挺剑、曼妙多姿,一剑凌天、飘然欲飞。

抚琴者,正是崇真宫的大宫主成炼师;舞剑之人,就是艳冠五代的第一美女,王月瑶。

曲漫高山随流水,剑啸乾坤曳流辉。

剑出如光,佳人的眸光,勾魂夺魄的魅惑之光,一剑如梦,梦未醒、人冰冻。

剑出追魂,目标的幽魂,肝胆俱寒的破碎之魂,一剑如电,电击落、人难活。

剑是好剑,名剑鱼肠。

功法,亦是好功法,一剑双面,越女无常。

传闻,越女练剑,一剑魅惑,一剑追魂。

魅惑不成就死战,王月瑶修炼的剑法,正是越女剑。

曲落剑止,翩然若仙的成炼师,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望向草地上的王月瑶,长叹道:“痴儿,剑已练成,你也该下山去了。”

仙姿无双、曼妙绝世的王月瑶,收剑恭立,恭敬道:“师尊,弟子练剑才一年,真的能胜过尉迟槿吗?”

王月瑶为什么学武,就是为了击败尉迟槿。

现在她直接询问自己的师尊,能否击败尉迟槿,说明,成炼师也是认识尉迟槿的。

成炼师身为女儿身,潜心修道、很少出游,即便如此,她也有闺中挚友;在这大唐天下,最出名的女道,自然就是尉迟槿的师尊,宋华阳。

成炼师和宋华阳,显然是类似于后世闺蜜的那种关系,对于宋华阳最珍爱的小弟子尉迟槿,成炼师自然是知道的。

王月瑶,现在也是成炼师的小弟子,同样获得了师傅的衷爱,面对爱徒的询问,成炼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长叹,安慰道:“槿儿那丫头,现在武艺到底达到何种境地,为师也不清楚,自然就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若是普通人,十九才练剑,若想达到巅峰,终生无望;可是你不同,你自小习舞,筋骨强韧。”

“为师又为你找来灵药沐浴,还施展出本门的秘法,助你突破了天关;天关一破,武道的成就,依赖于身体素质的因素,就大大降低了,以后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主要还是看你的悟性了。”

“可是师尊,弟子”王月瑶望着成炼师,一脸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担忧状,只是她一言未尽,就被成炼师打断了。

“若是你没有信心,赢过槿儿那个丫头,不妨就去找你师姐吧,她叫千慕然;如果你在街头,碰到一个邋遢、流鼻涕的小丫头,肯定就是她啦。”

“那丫头,出山之前,还从为师这里,软磨硬泡,硬是拐走了为师的百衲衣;还发誓说,如果找不到真命天子,就一辈子不脱下百衲衣。”成炼师摇摇头,似乎对于千慕然,也颇为无奈。

“不是为师不留你在山上,继续苦修;你的剑法,早已登堂入室,继续闭关苦修,增益不大。”

“若想继续提升,必须同人生死较量,在绝境之下,感悟提升,方可进益神速;鱼肠剑,乃是为师早年使用的兵刃,也是名剑,为师就将它赠予你吧,也好助你防身。”

成炼师一语说完,不等王月瑶继续开口,就抱起石台上的古琴,转身就向一处房门走去,似乎话已说尽,无需继续叮嘱。

如果离别已经注定,何不让彼此走得洒脱一点呢,成炼师显然不愿看到,两相皆伤。

“师傅!”王月瑶望向成炼师的背影,突然高喝一声,语带哽咽、闻之心酸。

离别,总是有人十分不舍,和亲近的人离别,更是让人伤感莫名。

“去吧,痴儿,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诚于人、诚于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爱,不是靠抢来的,能抢来的,也绝不是真爱。”

良言悠悠,和风吹送,早已萦绕在王月瑶的发间、耳畔,好似叮咛,又似叹息。

开阳。

当郭奇佐得到朱璃回归的消息,就匆匆赶到了将军府。

可是当他迈入将军府中之时,朱璃早已单刀独骑,一路向东、早已离去多时了。

正当他眉头微皱,准备转身离去时,正好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尉迟槿,尉迟槿显然也得到朱凝儿出事的消息,顾不得和母亲欢聚,就赶到了将军府。

见到郭奇佐,尉迟槿理都没理他,就直接走向董凝阳,直接开口道:“将军离开了吧,什么时候出发的?”

董凝阳眼神复杂地,看了这位娘子一眼,刚刚赶到,就知道朱璃已经走了,果然是未来夫人的最佳人选啊。

只是这个时候,他无暇感慨,立刻惭然道:“不到一刻钟,不过,将军骑乘的是赤兔马,现在即便娘子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尉迟槿闻言,这才转向郭奇佐,冷然道:“先生,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望着一脸阴沉的尉迟槿,郭奇佐的脸色十分难堪,上次因为自己疏忽了吕勇,结果差点致这位娘子于死地。

现在,又是因为忙于筹建鄯阳之事,疏忽了对将军府的关注,导致朱璃的妹妹被人劫持了,他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怪他,可朱璃走后,整个朔州,他就是权柄最大的一人了,出了这样的事,尉迟槿不找他找谁。

“这是属下的疏漏,属下无话可说。”郭奇佐没有推诿,而是坦然地望向尉迟槿,直认不讳,“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赶紧想办法支援将军,不要让将军身陷危境;等解决了这次事件后,郭某一定任凭娘子处置。”

“哼”尉迟槿虽然余怒未消,但也知道轻重,再次转向董凝阳,肃然问道:“将军出发之际,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不等董凝阳开口,朱淳就从里面钻

了出来,立刻接口道:“大郎得知凝儿被劫,就吐了一口血,哎,都是为我这个阿郎没用,连自家小娘都看不住啊。”

一脸苦涩的朱淳,自怨自艾地抱怨一句,就继续道:“大郎让荆铭、王冲,还有弈江南、李孤峰四人,立刻率领鬼卫,潜入草原,准备随时接应他。”

“他准备从古北口出关,直接前往木叶山,听说那里就是契丹人的老巢。”

“不错。”朱淳话音刚落,郭奇佐就附和道,“契丹的上京,就坐落在木叶山东面、混洞江西面;契丹八部的大部分贵族,都居住在上京。”

“岩母斤、月里辛、萧辖剌三人,都是契丹贵族,他们劫持了凝儿娘子,一定会前往上京,将军直接前往上京,看来是打算,抢在他们对凝儿娘子发难之前,救出小娘子。”

朱淳、郭奇佐之言,让尉迟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上京是契丹的老巢,朱璃救妹心切,单枪匹马,就冲向人家老巢,他又将自己置于何地了呢?

能不让人担心吗?

稍思片刻,尉迟槿突然开口道:“赵五呢?”

赵五是朔州三大鬼卫统领之一,既然王冲、荆铭,奉命潜入北疆,那么整个朔州,应该都在赵五的控制下了吧。

“哎”尉迟槿话音未落,朱淳又长叹一声,苦涩道:“那两个妖女,蛊惑了凝儿出游塞外,赵大郎不放心,就暗中尾随跟上,以便随时护佑。”

“可是,事发太突然了,赵五警觉到契丹人的阴谋,带人冲上去的时候,凝儿已经被契丹精骑,团团围住了,赵五拼死之下,身中数箭,也只抢下了黑儿。”

黑儿自然是指林黑儿,自从林黑儿进驻到将军府,被朱淳和郑氏认作义女后,她就和朱凝儿形影不离。

岩母斤蛊惑朱凝儿出游塞外,林黑儿自然随行,若不是赵五拼死抢人,林黑儿必然也会和朱凝儿一样,都被契丹人劫走了。

尉迟槿闻言,眉头又皱了皱,继而突然转过头,看向朱淳,温声道:“伯父,朱璃应该还带着一名将军回来吧,那个人呢?”

朱淳闻言,立刻醒悟了过来,连忙道:“槿儿说的是不是一名方脸的大汉,叫做耿弇?”

“正是。”尉迟槿连忙道。

“他被大郎派往军中去了,大郎让他从杨再兴将军那里,调拨出三万精锐,开往卧虎山。”朱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尉迟槿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扭头看向郭奇佐,郭奇佐这时,也向他看来,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朱璃的打算。

朱璃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可是这次,他真的发怒了,怒不可遏。

无论怎么说,耿弇都是初来乍到,帅不出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可朱璃偏偏指定了耿弇,让他率部前往。

尉迟槿和郭奇佐,全都心知肚明,耿弇,那就是一个杀神。

朱璃对于中原百姓固然仁慈,可由于受到武悼的影响,他骨子里,可从来都不想对异族人客气,这次契丹人又劫持了他妹妹,显然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王者一怒,伏尸漂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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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章 屠戮

古北口,正对着龙盘山,和卧虎山之间空隙。狂沙文学网

关内的风土,朱璃并不陌生,毕竟他曾这里,做过将近一年时间的北口守捉。

至于关外的风,朱璃现在,正疾行其中。

策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御风疾行,若不是为了救人,心一定很舒畅吧。

长空万里、远目一碧。

空气中,还蕴含着湿的温润;野草特有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怀疏旷。

辽阔的草原,犹如一位伟大的母亲,哺育着无数的牧民;但也养出了,无数的豺狼。

契丹,原本就是一个弱小的民族;弱小到没有固定的牧场,只好逐水草而居,漂泊不定。

北魏时,因为一个美丽的错误,导致前往中原朝贡的契丹贡使,受到了中原皇帝的赐座,虽然是个末座,却也颠覆了契丹人世界观。

天朝上国的皇帝陛下,竟然给他赐座,让那位贡使欣喜若狂、仿若梦游。

回到族中,那人就开始大肆宣扬,生生就将中原说成了,物宝天华、强大富饶的天堂。

正是由于他的夸大其词,不仅带动了整个契丹,开始拼命地追逐着中原的文明,也让他们,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中原的一切。

原本土鳖一样的契丹一族,逐渐地发展了起来。

他们不但利用马匹、皮毛、镔铁等特产,向中原换取先进的工具、以及生活用品,还向中原的皇帝,要求了驻地,很幸运,他们成功了。

如今的祖州、木叶山一代,就是中原当权者,许他们的畜牧的场所。

随着部族的趋壮大,他们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在契丹的部族中,有两个由来已久的词汇,“寇盗”和“寇抄”,就说明了他们,同样是一群吃不饱的白眼狼。

猎户都有“狩猎”、“出猎”这种说法,而寇盗、寇抄,就像猎人所说的狩猎、出猎一样,只不过,他们的猎物,不是猛兽和麋鹿,而是中原边地的百姓,以及他们的资财。

寇盗、寇抄的收入,也成了草原异族,一向稳定而长期的收入;当然,这样做的,不仅仅是契丹人,所有的草原异族,都这么干过。

契丹一族,就这样一边依赖于中原帝国的恩抚;一边不断地坑害着中原边地的百姓,慢慢地强大了起来。

唐末的北疆,契丹一族,显然已经成长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

虽然他们当前的地盘并不大,可在契丹族内,控弦之士百万,这绝对不是说说罢了。

近几年来,他们老实了不少,不是他们改善从良了,而是大唐出了个朱璃,三战三捷,打得契丹元气大伤。

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类似强大的回鹘、阻卜、嗢娘改、室韦、靺鞨、鬲昆等民族,都是被契丹灭掉的。

朱璃带领的河朔势力,在和契丹两次大规模的战役之中,生生歼灭了契丹的有生力量,多达二十万青壮。

这么多精锐族人的战死,虽然还没有让契丹,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也元气大伤了,生生遏制了他们扩张的步伐。

辽原无尽,旷达秀美,可对于一骑绝尘的朱璃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他的心早就飞到了上京,飞到了小妹朱凝儿的边。

何以为兄,小妹不嫁,父兄当卫。

朱凝儿只要一天待字闺中,朱璃就有义务护佑她安然、快乐,这就是朱璃所理解的长兄之义;只要对方平安,纵死无悔。

“当”“当、当、当”“当、当”

一阵兵器交击的声音,突然惊醒了焦急、恍惚中的朱璃。

以赤兔行千里、夜走八百的速度,转眼之间,就将厮杀的双方,带进了朱璃的眼帘。

朱璃示意赤兔放慢速度,放眼望去。

只见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数十名髡发皮甲的契丹大汉,正挥舞着寒光烨烨的弯刀,围剿着战圈之内的三名少年。

三名少年,尽皆毡袍、皮靴,显然也是草原异族之人,他们同样手持弯刀,悍不畏死地抵抗着,数十名契丹大汉的进攻。

三人中,两名少年,武艺稍差,早已岌岌可危;反而是那名少女,彪悍异常。

只见那位少女,矫若游蛇、悍扑如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走出山林的小老虎一样,独对十余名契丹壮汉,不但杀得对方节节后退,还犹有余刃。

也正是由于她的悍猛,不时地帮助同伴,格挡掉致命的袭杀,才让这场厮杀,变得胶着了起来。

“哈哈哈,还想跑,小崽子们,你们整个部族都被我们灭了,你们还想折腾多久?”一名髡发数辫的契丹大汉,一边卖力地挥舞着弯刀,疯狂地劈向那名少女,一边放声狂笑道。

“散开,围好了,不要让他们逃了。”另一名髡发披肩的异族大汉,一边指挥其他人,一边大声地吆喝道。

寒光烨烨、喊杀盈野,这就是唐末的草原,充满了血腥与吞噬的气息。

髡发,乃是契丹人的特征。

如果这群围剿之人,不是契丹人,朱璃或许就会纵马离去。

锄强扶弱,也要看对象,谁能保证,心软之下救下的弱者,他不会成为、践踏中原无辜百姓的豺狼。

不过,这三名少年非常幸运,因为围剿他们的人,就是契丹人。

此时的朱璃,恨透了契丹人,无需多言,一看到这些契丹人,朱璃立刻“仓啷”一声,拔出长刀,纵马就向战圈冲了过去。

放眼看去,就见战圈的一侧,一道飙飞如箭的红影,裹挟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闪电,迅若奔雷、猛若啸虎,狂野无忌地冲向了,正在行凶的契丹人。

一名契丹大汉,因为站在战圈外围,正立马横刀、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圈中的三名少年,以便及时填补战友的空缺。

可就在这时,一道红影,犹如平地里卷起的疾风一般,猛地就从他的一侧兜头撞来。

只听“砰”、“咔嚓”的一声,根本不用朱璃出刀,朱璃胯下的赤兔马,就迅猛彪悍地一头撞在了,契丹骑士的战马脊骨上。

只见那匹战马,犹如纸折似的瞬间就被赤兔,撞得脊骨崩断、躯体走形。

同一时间,就在这些契丹骑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抹银光,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角的余光之中。

银光如练,犹如天际闪过的飞电,倏忽而迅捷,带着冰冷而寒的气息,瞬间划过。

如果有人站在远处,就会看到,随着那抹银光的划过,

无数颗硕大的髡发人头,抛而起,漫天血雨、几乎瞬间,就遮蔽了远望的视线。

是一个呼吸、还是眨眼之间?

残肢横飞、头颅飞抛,殷血如雨、纵刀无匹。

只是须臾之间,数十名契丹精骑,此刻,还能稳稳地端坐在战马上的,仅仅只剩下三人了;就是这仅有的三人,也无不瞪大双目、嘴巴张大,犹如白见鬼一般地,全颤栗。

那三名,刚才被契丹精骑围在战圈中的少年,下意识地就伸手,朝着脸上抹了一把,这一抹,就是满脸满手的殷红。

一惊之下,三人无不骇然狂退,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地狱中钻出来的厉鬼一般。

就在刚才,因为他们都在拼命,和契丹人靠得太近,突然就感到眼前一片猩红,继而就是湿润黏连的液体,飞溅到了脸上,这才下意识地抹了一把。

不想,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那些和他们纠缠不下的契丹人,突然就被骑红马的青年,全都砍掉了脑袋。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将三人吓得不轻。

就在这时,那些围杀他们的契丹大汉,就好像约定好似的,全都“噗通”“噗通”,不断地摔落马下,数十颗头颅,就像落地的皮球似的,到处乱滚。

三名少年,一脸骇然。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骑红马的青年到底做了什么,让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契丹悍卒,全都掉了脑袋。

以朱璃今时今的武艺,对上一小撮契丹精锐,简送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些人,连给他送菜的资格都没有。

片刻之后,那名那名髡发数辫的契丹大汉,突然“噗”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弯刀,接着就是“咕咚”一声,直接从战马上滚落下来,股尿流地就跪在了朱璃的面前,不断地以头呛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只见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颤若筛糠,大声哀呼道:“壮士,不,天神,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小的有什么地方,得罪天神,还请天神饶恕。”

有他带头,另外两名契丹人,虽然反应得慢了点,也立刻“噗”的一声丢下弯刀,惊魂未定地滚落马下,有样学样,就跪在了朱璃的面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任由三人磕头如捣蒜,朱璃依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的焦急、他的愤懑、他的担忧,还有他的恐惧,都需要发泄出去,而且对象最好就是契丹人。

赤兔马缓缓地靠近,朱璃手中的长刀,还在涔涔地滴落着鲜血,那“啪嗒、啪嗒”的滴血声,每听到一声,都足以让求饶不已的三人,魂飞魄散。

“天神,你、你、你不能杀我,我、我、我是乌古部的抹鹘!”一脸惨白、颤若筛糠的契丹大汉,望着不断bi)近的朱璃,瞳孔无限放大,口中却结结巴巴地大喊道。

“抹鹘?”这个词语,朱璃十分疑惑,不由得嘀咕出声。

而一旁,那同样被吓傻了的三名少年,一听朱璃出声,这才意识到,这个青年是人,不是神,也不是传说中的厉鬼。

为首的那名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鼓起了勇气,开口解释道:“壮士,你是大唐的游侠吗,抹鹘,就是契丹的百夫长。”

第三五八章 三位奇才

山海横流第三五八章三位奇才声若流水徜汩汩、音似山泉鸣落涧,清脆中透着一股松软的娇柔,十分好听。

循着声音,朱璃抬眼望了过去,只见一名棕发蓝眸、丝发微曲,身段窈窕、野性十足的少女,俏生生地站立在一侧,正是被他救下的三名少年,其中的那位少女。

她那刻意被涂抹得,黑了吧唧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明亮慧黠的双眸,只是此刻,那望向朱璃的眸光,蕴含着一丝犹疑,还有一丝惊怯。

抹鹘,竟然代表着百夫长。

百夫长,统率百人,相当于唐军中的一名旅帅,在大唐,这已经是一名中低级的将官了。

少女的提醒,瞬间就让朱璃明白了,这位髡发多辫大汉的分量,只见他转过头,漠然地看向这位百夫长,冷然道“乌古部,就在附近吗?”

“是的,是的,这位天神,我们部落距离这里并不遥远,快马半个时辰,就能跑个来回。”髡发多辫的契丹大汉,不敢迟疑,闻言连忙应道。

岩母斤等人,蛊惑凝儿出塞,就在偏头关附近,从那里赶往上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中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古北口;还有一条路,就是绕道祖州,然后折回上京。

三个被软禁了一、两年的人,突然冲出牢笼,他们会选择绕路吗?

一般人应该不会绕路吧,想到这里,朱璃心下一动,继续看向那名百夫长,开口道“大概在两、三天前,你有没有看到一队精骑,驰往上京?”

“那对精骑的队伍中,至少有两名契丹女子,还有一名汉人小娘。”

乌古部既然距离古北口不远,途径此地,赶往上京的队伍,应该逃不过他们的眼线才对,这就是朱璃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面对朱璃的追问,契丹的那名百夫长,以及那两名侥幸未死的骑士,相互对视了一眼,尽皆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朱璃想知道什么。

看到这里,朱璃失望了,百夫长的职级,看来还是有点低了。

失望之下,朱璃的长刀就缓缓地抬了起来,吓得三人再次磕头如捣蒜,哀告不绝“天神,天神你不能这样做,每天、每天都有不少精骑驰往上京,小的、小的,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路人马啊?”

“既然无用,留你作甚。”一言未落,就见一抹银光,带着丝丝殷红的血色,犹如一道凄厉的血线,瞬间就划过了三人的脖颈。

“噗哧”、“噗哧”、“噗哧”

“噗通”、“噗通”、“噗通”

一刀犀利、惊艳无比。

要知道,三名契丹大汉,可是高矮不一,即便跪在地上,那脖子也不是一样高度。

朱璃只是一刀挥出,三颗硕大的脑袋,就同时抛飞了出去,三具无头尸体,瞬间就栽倒在了地上,这绝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既然对方毫无利用价值,而且又是契丹人,朱璃才懒得跟他们啰嗦,消灭了这波契丹游骑,朱璃看都没看侧立在一旁的三名少年,立刻就准备动身离去。

心急如焚、时不我待,他等得起,可是小妹朱凝儿等不起啊



只是赤兔刚刚起步,一道如同流水汩汩、山泉落涧般的声音,就立刻响起“大侠、喂,大唐的游侠,你能把我们一起带走吗?”

三名少年,为首的那名女孩急了,立刻对着朱璃大喊了起来。

只是对于她的呼喊,朱璃置若罔闻,此去上京,不亚于独闯龙潭虎穴,他自己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身而退,岂能再带上三个拖油瓶。

更何况,这三名少年,绝对都是异族之人,朱璃没有手起刀落,已经很仁慈了。

一见少女呼唤朱璃,她左侧的一名圆脸的少年,就立刻拉了拉少女的衣襟,急切道“青箬姐、青箬姐,你招呼他做什么,这人好凶的,若是激怒了他,我们根本就不够他一刀砍的。”

少女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圆脸少年一眼,气急道“哎呀,小猫,你就别添乱了。”

“别忘了,这里可是乌古部的势力范围,以我们三人的能力,要想逃离这里,非常困难;如果那位大唐游侠,肯带上我们,我们冲出这里,绝对易如反掌。”

少女右边的那名少年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附和道“青箬姐说的对,此人简直就是战神在世,若是他肯帮忙,小小乌古部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只杀契丹人,根本没有要动我们的意思,绝对是契丹人的仇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小妖支持青箬姐。”

三名少年,其他两人都赞同,圆脸少年,终于不再反对了。

可这个时候,朱璃已经纵马奔出了一箭之地,那名少女急了,只见她那慧黠的美眸,突然灵机一动,立刻就朝着朱璃的背影,大声喊道“喂,大侠,如果你去上京找人,我们绝对能帮得到你哦。”

对于身后的三名少年,他们无论怎么喊叫,朱璃根本就不会在意,可是少女这句话,倒是让他停了下来。

偌大的上京,若想救出妹妹朱凝儿,首先就要找到她。

怎么找人,朱璃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停马伫立,朱璃眉头微皱。

就在刚才,那名契丹的百夫长,声言自己是一名抹鹘,朱璃竟然对这个军职一无所知;而那名少女,却直接告诉他,抹鹘就是百夫长。

如此看来,那名少女,至少还有点作用;更何况,她的武艺很高,即便和文兰、阳光相比,也不差什么。

一念甫定,朱璃就策马回到了三名少年的身前,眯着双眸,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三人来。

少女左边一位,是一名双目炯炯、脸蛋圆圆的小胖子,只是脸胖,身材倒是很匀称,加上棕色的长发,以及碧绿色的眼眸,看起来倒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少女右边一人,同样是一名棕发碧眼的少年,不过这位少年,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天下间,就没有能让他在乎的事情。

望着三人,朱璃淡淡地开口道“介绍一下自己吧。”

“你答应带上我们了吗?”一见朱璃策马而回,直接让他们介绍一下自己,为首的少女,立刻就惊喜地欢呼道。



璃的眼中,出现了短暂的犹豫之色,继续坦然道“我前往上京,是去救一位,对我至关重要的亲人。”

“此行凶险无比,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对我没有帮助的话,我没有必要带上你们几个累赘,懂吗?”

三名少年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只见为首的那名少女,立刻傲然道“我叫青箬,精通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的语言,更是对很多部族的军制,有所了解,不知这个能力,能不能帮上你呢?。”

朱璃闻言,立刻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少女竟然这么厉害,竟然精通任何一个部族的语言,这简直就是语言天才啊。

若是放在后世,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外语系的高材生啊,而且是那种,各大企业抢都抢不到手的高材生。

对于这名少女的能力,朱璃十分满意,立刻点了点头,那意思,显然是认同了对方能够帮得上忙,继而,他又将目光转向圆脸的少年。

迎着朱璃的目光,圆脸少年立刻开口道“我叫光猫,擅长打洞,只要给我备齐一套工具,一夜时间,我就能在地下,挖出一条长达数里的地洞;即便是身高七尺的大汉,穿梭其中,都能如履平地。”

打洞,那不是老鼠的看家本领吗?

这少年名叫光猫,竟然擅长打洞,朱璃真想问问他,你真的确定,你叫光猫,不是光鼠吗?

当然,这种无聊的问题,朱璃只是在心里想想,思忖少顷,就冲着对方点点头,显然也认可了他的能力。

继而,他又望向少女右边,那位一脸玩世不恭的少年。

那位少年一见朱璃向他望来,连忙道“我叫小妖,擅长搜集消息,在原本的部族中,我就是一名斥候。”

不用说,斥候更加有用,上京之行,这个名叫小妖的少年,或许用处更大一些。

“你们是同一部族的?”这句话,朱璃一早就想问了,毕竟三人的发肤,都几近相同。

“是的,我们都来自嗢娘改。”少女闻言,立刻一脸坦诚地接口道,“不过,我们部族,在很早以前就被契丹人攻破了。”

“逃亡的族人,有一部分逃到了鬲昆族的北面;剩下的族人,分成了无数个小部落,游离在草原上。”

“不久前,我们所在的小部落,又被契丹人攻破了,大部分族人被杀,我们三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契丹人抓来做乣兵的。”

“乣兵?”朱璃疑惑不已,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朱璃的诧异,倒是让三个少年,羡慕地看了他一眼,乣兵可不是什么光荣的战士。

一看朱璃不解,青箬就连忙解释道“契丹的皮室军,每攻破一个部族,就会将愿意投降的该部族精壮,编入军伍。”

“例如,我们嗢娘改的精壮,若是被编入契丹的军伍,就会被称为嗢娘改乣兵;若是契丹人攻破了室韦,将室韦的精壮编入了军伍,就称作室韦乣兵。”

朱璃闻言,若有所悟,这不就是后世,抗日战争时期的日伪军吗?



第三五九章 孤立契丹

山海横流第三五九章孤立契丹朔州开阳,将军府。

大厅之中,尉迟槿、郭嘉、郭崇韬、杨再兴等人,齐聚一堂。

整个大厅的气氛,却十分压抑,大有风雨欲来般的凝重。

尉迟槿秀眉紧蹙,坐在上首,沉默少顷,她就抬头望向众人,沉声道:“将军单枪匹马,前往上京去救凝儿,此势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确保他的安全。”

“木叶山一带,乃是契丹人的老巢,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契丹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值此危难关头,还望诸位不吝谏言。”

“夫人,不如让属下和耿将军,一并出发,直捣上京”尉迟槿话音未落,杨再兴就一脸急切地请战道。

自从朱璃被田令孜、李克用等人围杀,南逃归来,杨再兴就一直坐镇朔州。

上一次,吕勇叛变,差点让尉迟槿死于契丹人的毒箭之下,如果说郭奇佐难逃其咎,那么杨再兴同样心存愧疚。

而这次,朱凝儿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诓走,身陷敌手;郭奇佐毫无意外,成为背锅侠,可杨再兴的心里,能好受吗?

显然不能,他心中的愧然,比之郭奇佐,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么着急请战,也是郁愤难明,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以及愧疚。

“不可,此举太过鲁莽。”不等杨再兴说完,郭崇韬就立刻打断了道。

“自去年将军南下川蜀,为夫人寻求名医,属下等就立志整顿北疆,欲将北疆打造成铁板一块;如今,二将军兵进营州,正是歼灭刘仁恭的最佳时机。”

“刘仁恭一灭,李全忠必然随之溃灭,平、营两地平定,将军携手李公,共镇北疆,塞外异族再难攻进关内。”

“大事未定,杨将军若是肆意妄动,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好形势,很可能就会毁于一旦。”郭崇韬满脸肃然,掷地有声地劝阻道。

“那说怎么办,就让我们看着将军去冒险吗,姓郭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将军?”

谋士规划全局,自然以大局为重,郭崇韬不同意杨再兴出击,只是为了稳定大局。

可是,心焦如焚的杨再兴,可不管这些,身为大将,而且是朱璃最信任的重将,他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出事,一见郭崇韬阻止他挥击上京,头脑一发热,暴脾气就上来了。

“好了,崇韬先生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杨将军就少说两句!”尉迟槿闻言,凤眸倏睁,狠狠地瞪了杨再兴一眼,显然是怪他口不择言。

看到尉迟槿的目光,杨再兴心下一突,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脑袋一缩,悻悻地看了郭崇韬一眼,这才怏怏不快地退到一边。

旁边的郭奇佐,也在同一时间,拍了拍郭崇韬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将杨再兴的话,放在心上;这些战将,急切之下,说话很少过脑子,郭崇韬自然也没当一回事。

安抚好郭崇韬,郭奇佐转向尉迟槿,拱手道:“将军不顾安危,独闯上京,诸位都很着急,情急之下,胡言乱语,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向尉迟槿告罪一声,郭奇佐又转过头来,看向杨再兴,认真道:“杨将军欲要出击契丹,崇韬阻止将军乱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即便要出击,也一定要有个章程。”

“契丹人,竟敢在我朔州文武的眼皮底下劫人,分明就是没将我等放在眼中,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木叶山所属的契丹八部,就趁机灭掉吧。”

“唔”尉迟槿闻言,双眸一亮。

灭掉契丹,这话可是郭奇佐说的,尉迟槿还是比较了解郭奇佐这个人的,从不空话,既然他说能趁机灭掉契丹,必然胸有沟壑。

“先生可知,军中无戏言,先生声言趁机灭掉契丹,说话可要负责任哦。”

“塞外各族,虽然各自为战,彼此倾轧、相互吞并,可一旦我们出击契丹,很有可能就会逼得一盘散沙的他们,联起手来,一同抵抗我们,这可不是好应付的。”

“有唐以来,大唐曾多次与契丹一族,发生过大战。”

“順圣皇后时期,硖石谷之战、东硖石谷之战,大唐尽皆败北;开元八年,可突于专政,就曾肆虐营州,阵斩李娑固、李大辅,生擒薛泰等等,将我大唐祸害得不轻。”

“每次双方大战,都有其他异族势力,掺杂其中;先生声言要灭掉契丹,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尉迟槿之言,以事实说话,无非就是想告诉列位众人,北击契丹,可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一旦挥军北上,就要做好应付草原无数异族的准备,至少也要做到,让他们不能彼此串联;老虎再强,面对群狼围攻,一个不慎,也要身死狼口。

如今的河朔,就是那头啸聚山林的猛虎,而草原上的契丹、室韦、回鹘、鞑靼、靺鞨等异族,无疑就是一群凶狼。

尉迟槿的担心,郭奇佐岂能想不到,更何况郭奇佐敢这么说,可是通盘考虑之后,才开口的。

面对尉迟槿的警示,郭奇佐依旧神色淡然,拱手道:“夫人,如今的北方草原,占据着广袤地域的异族,一共有四个,鬲昆、室韦,粟末和黑水,并没有契丹。”

“然而,鬲昆的势力范围内,还有阻卜、回鹘等异族,一直在和他们,争斗不休;室韦的势力范围内,同样有着不少异族,类似鞑靼、回鹘、奚人等等,彼此之间,同样争斗不已。”

“实力最集中的反而是渤海国的粟末靺鞨、以及最北面的黑水靺鞨。”

“若想对付群狼中的一只狼,要么将其引出狼群,在一击必杀;要么就让其他的凶狼,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契丹三败于将军之手,现在想把他引出来,很不现实;那就只好孤立它,再将其杀掉。”

“唔,这么说来,先生已经心有定计了?”尉迟槿闻言,不禁期待地望向郭奇佐,只要孤立了契丹,将大军开到木叶山,就是给朱璃最好的保护。

郭奇佐见询,没有迟疑,立刻道:“将军曾答应过鬲昆一族,帮他们一起对付回鹘,这些年来,虽然我们也一直在援助鬲昆,毕竟力度不大。



“夫人不妨下发一道军令到高阙,让张敬达镇守高阙;敕令高肃将军挺近草原,派出所有的狼卫,四下出击,袭击阻卜和回鹘两族,牢牢地将回鹘、阻卜,定在河套北部,让他们无法东进。”

“这样一来,回鹘和阻卜两族,将无力东向。”

“另外,我们不妨就让再兴将军,挥军出关,在阴山以北,做出横扫室韦的态势,同时调集东受降城的契苾璋,和中受降城的宋瑶,一起北上,三面威慑。”

“如此一来,室韦、鞑靼、西奚等族,必然不敢妄动,狼就是狼,危机之下,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至于粟末、黑水两支靺鞨,武悼将军,早已兵临渤海,渤海国举国上下,早就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靺鞨一族,同样无暇他顾。”

“如此一来,失去了其他同类,契丹就被孤立了出来;只要夫人签发一道将领,让驻守燕山的高思祥将军,飞驰木叶山;让驻守偏头关的张归霸将军,奔袭祖州,在加上耿弇将军兵出古北口,契丹已是瓮中之鳖。”

郭奇佐之策,毫无疑问,是大手笔。

这一策,算计了草原上的所有异族,难道不是大手笔吗?

大手笔,自然要有大的付出,那就是如此大动干戈,河朔的粮草够用吗?

“先生的布局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河朔的后勤,跟得上吗?”尉迟槿,略显担忧地问道。

“夫人放心,自河东一战以来,我们一直就没有大动作;将军两次击溃契丹,消耗的,也大都是幽州的粮草,我们河朔的囤积的粮草,要比夫人想象中的,还要富足,不然,我等也不会贸然提出这个战略。”郭崇韬立刻拱手道,这位既然开口这么说,那就真的没有问题了。

“好,那我立刻签发将令。”粮草有了保证,尉迟槿终于放下心来。

送走了郭奇佐等人,尉迟槿回转到了后院,前去探望郑氏;朱璃的母亲郑氏,由于忧心过甚,就在昨晚,病倒在了床上。

千慕然、文兰、阳光、杨正见四人,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她们都是鸾卫,岂能擅离职守。

“将军只身北上,整个河朔,无数人北上支援,我们鸾卫,也不能闲着。”尉迟槿一边走着,一边沉吟道。

四人闻言,秀眉一动,显然都猜到了尉迟槿的打算,尤其是文兰和阳光,以她们跳脱的个性,怎么甘心闷在府中,有外出的任务,自然兴奋不已。

尉迟槿突然停下身来,转头望向四人,毅然道:“伯母身体不适,正见娘子的医术,十分了得,就留在府中照顾伯母吧。”

“诺”杨正见连忙应道,她天生恬静,对于外出任务,也不像其他三人那么热切。

“慕然,带着她们两个前往上京吧,记住,到了那里,先不要和将军碰面,以免打乱了他的计划;们就躲在暗中,从旁协助好了。”

千慕然显然是几人中,最具头脑的一个,让千慕然带着两个小丫头前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诺”三人闻言,连忙拱手应道。

第三六零章 积薪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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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乃是契丹一族的王帐所在。

在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尚未建立大辽之前,上京其实只是一个聚集区,一个契丹贵族汇聚集中的地方,并没有城郭。

和其他的草原部族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毡帐,普通的、华贵的、豪华的等等,各种毡帐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契丹八部如今的首领,乃是遥辇氏出身的痕德堇可汗,这是一个懦弱的人。

其实,八部契丹,每部都有自己的首领,俗称族长、大王;大王之下,总管军事的武官,称为本部夷离堇。

现在迭剌部的夷离堇,就是耶律辖底,而于越,就是耶律释鲁。

值得一提的是,迭剌部的夷离堇,不仅是本部夷离堇,也是契丹八部,所有军队的总统领,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契丹的军事动向。

说起来,耶律辖底能成为迭剌部的夷离堇,都是被逼出来的。

当年居庸关一战,清凉谷一役,耶律辖底和耶律释鲁二人,一下就折损了慕容霸、耶律撒剌、拔剌三员猛将,十余万契丹精锐南下,最后跟着他们一切返回的,竟然不足三万人。

为了逃避族人的责难,二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夺取了迭剌部了夷离堇,从而掌控了整个契丹的军政大权。

上任高位,用尽手段,二人齐心协力之下,才平息了那次事件。

不过,这两位曾经狼狈为奸,夺得了迭剌部夷离堇的枭雄,现在却出现了隔阂。

原因很简单,耶律辖底,这个迭剌部的夷离堇,做得十分不舒服。

毫无疑问,耶律辖底和耶律释鲁,都是权利欲望很重的人。

二人合谋,夺得了夷离堇之位,接着,身为于越的耶律释鲁,迭剌部的二把手,又把耶律辖底给架空了,耶律辖底能舒服吗?

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曾被朱璃俘虏的岩母斤、萧辖剌等人,却从朔州逃回来,还劫持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

据说,耶律释鲁、岩母斤经过商议,就准备举办一场积薪盛会,从八部中选出最强大的勇士,来迎娶朱凝儿为妻,借此结好朔州的朱璃。

打不过,就依附,这是古代北狄人的优良传统。

说是从八部挑选最强大的勇士,可是也有年龄限制,参加甄选的勇士,必须要在二十五岁以下;这样一来,就耐人寻味了。

众所周知,耶律撒剌和岩母斤的儿子,啜里只已经成年;现年十六岁的啜里只,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悍勇无铸,谁能匹敌。

这场积薪盛会,分明就是为啜里只准备的,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这里必须说明一下,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乳名,就叫啜里只。

对于朔州的朱璃,契丹人恨到了骨子里,三战尽歼契丹二十多万精锐,契丹人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可是真中将朱璃的妹妹朱凝儿诓到手,契丹人又顾忌了起来。

契丹人显然不敢动她分毫,谁也不愿意和朱璃结成死仇,如果朱璃暴

怒起来,下场可是契丹人,万万承受不起的。

眼睁睁地看着仇人的妹妹就在手中,却不敢动她分毫,契丹人就想出了另一种方法;将朱凝儿变成契丹人的女人,这样一来,不管朱璃同不同意,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这就是契丹贵族的用心,强大的盟友,谁都想要,可朱凝儿只有一个。

迎娶了朱凝儿,一旦朱璃默认,有他在背后支持,任何一个契丹别部,都有可能走上前台,成为主导整个部族命运的主人,这才有了积薪盛会的举行目的。

既然大家都想迎娶朱凝儿,那就各凭本事,积薪盛会见真章。

契丹人最神圣的盛会,莫过于“积薪为坛、燔柴祀天”,这就是传闻已久的柴册礼,一旦礼成,则视为神旨,契丹人推选首领的礼仪,可容不得亵渎。

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上京这个地方,迎来了四名不速之客。

三男一女,为首一人,身长七尺开外,髡发多辫、袒胸彰纹,腰佩弯刀,十分英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

接受了青箬的建议,他剪掉了头发,装扮成了一名契丹人;青箬比较细心,还帮他在胸口,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这可是契丹皇族的标志。

若是光从形貌上看,只要朱璃不开口,没有人知道他是汉人;而青箬、光猫、小妖三人,赫然就成了朱璃这个,伪契丹皇族人的麾下。

这也是无奈之举,嗢娘改人的发肤太明显了,若是三人自己来到上京,估计很快就会被人捉去,当作奴隶贩卖掉。

现在不同了,有朱璃这样一位伪契丹皇族罩着,别人绝对不敢轻易动他们。

进入上京,他们就花费重金,住进了一顶十分华丽的毡帐中;没办法,上京这个地方,大家都住毡帐,他们也只好入乡随俗。

一切安排妥当后,作为斥候的小妖,就溜了出去,他要去打探消息;直到傍晚时分,小妖才兴高采烈地回到毡帐。

“大侠兄,朱凝儿娘子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一进毡帐,小妖就兴奋地向着朱璃禀报道。

“唔,快说,她现在怎么样了?”朱璃闻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自从担任三军主将,成为一方藩镇之后,这样沉不住气,在他身上,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尉迟槿出事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看到朱璃急切的神情,小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大侠兄,朱凝儿娘子,现在被软禁在耶律释鲁的牙帐中,暂时没有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一听暂时没有危险,朱璃松了一口气;可是一听到“不过”二字,他那刚刚有些平复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快说,不要卖关子。”旁边的青箬,狠狠地剜了小妖一眼,显然是在埋怨他一惊一乍的。

看到青箬的眼神,小妖立刻道:“七天之后,耶律释鲁会召集八部勇士,在上京的中心草场,举行一场盛大的积薪盛会。”

“介时,凡契丹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在盛会上展

示身手,从中选出一位最强者,来迎娶朱凝儿小娘。”

“啪嚓”

小妖话音未落,就见朱璃突然就将桌子上的茶杯,顺手拿了起来,继而狠狠地就摔在了地上,顿时将之摔得粉碎。

抬眼望去,只见他神色狰狞,好似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嗜血厉鬼一般,欲要择人而噬,看得青箬、小妖、光猫三人,一阵头皮发麻。

毡帐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压抑了起来,青箬一见朱璃神色不对,连忙就向小妖道:“小妖,你是否能确定朱凝儿娘子,现在居住的位置。”

“只要知道位置,我们就让小猫打个洞,悄无声息地钻进去,将人给‘偷’出来。”

青箬的话,好似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立刻吸引了朱璃的注意,让他瞬间收敛起自己的怒气,期翼地望向小妖。

迎着朱璃的目光,小妖面露难色,嚅嗫地解释道:“耶律释鲁,身为迭剌部于越,他的牙帐四周,到处都是皮室勇士,我根本进不去啊。”

“不能进入牙帐,我哪里能确定朱凝儿娘子,现在居住的位置。”

小妖的无奈,显然是个无解的问题,虽然确定了朱凝儿,就在耶律释鲁的牙帐中,可是具体在在什么方位,却根本无从探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朱璃皱着眉头,突然开口道:“小猫。”

“嗯?”光猫闻言,连忙抬起头来,看向了朱璃,“大侠兄,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经过一路相处,朱璃早已视他们为自己人了,自然不会客气,立刻开口道:“可能要麻烦光猫兄弟,趁着夜色,打一条地洞,直通耶律释鲁的牙帐。”

“嗯?”朱璃的请求,倒是让青箬一愣,连忙道:“大侠兄,你想干什么,莫非你想夜探于越牙帐?”

“有什么问题吗?”朱璃一脸不解地望向青箬。

青箬闻言,立刻就皱起眉头,谨慎道:“你有把握避开皮室军,不让他们发现你吗?”

“你要知道,契丹的军队组成,一共有四种,第一种,就是乣军,这些人都是炮灰;第二种,就是牧军,全是由普通牧民中的精壮组成的,战力也不怎么样。”

“第三种就是宫分军,乃是八部中的夷离堇,统率的精锐精骑,这个时期,他们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军;这第四种,就是皮室军,乃是整个契丹部族中,最精锐、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军中全是精锐勇士,只有军事总统领,才有资格统率。”

“迭剌部的夷离堇,总统契丹八部勇士,而耶律释鲁,又架空了耶律辖底,毫无疑问,最精锐的皮室军,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他的牙帐,由皮室军驻守,你想夜探于越牙帐,无异于虎口拔牙。”

朱璃闻言,神色淡然,他好歹也是一位入玄高手,若是夜探于越牙帐,都能被普通将士发现,那岂不是枉称天玄。

一念至此,只见他淡淡地望向青箬,泰然道:“谢谢娘子的提醒,不过,我意已绝,耶律释鲁的牙帐,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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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掌 有钱没处花

阴山北麓,三匹骏马,一路绝尘。

良驹美人、窈窕多姿,瞬间就掠过了如茵的草地,驰往视线的尽头。

凝望处,只留下婀娜的倩影,伴随着清幽的馨香,萦绕徘徊、久久不散。

三人一路向东,看那方向,正是古北口的方向。

这三位,正是受命前往上京,支援朱璃的千慕然三人。

骏马奔腾,可马上的三位娘子,却心情各异;文兰和阳光,正苦着小脸,满脑子都是早点找个吃饭的地方,也好饱餐一顿,她们现在,确实很饿。

至于千慕然,她还在生闷气,原因当然是因为文兰和阳光二人了。

出关之际,千慕然让文兰和阳光,前去置办一下行囊;无非就是一些干粮、饮水之类的东西,要知道,一旦到了草原,食物和饮水,大都不好找。

可这两丫头倒好,仗着自己有金子,大吃大喝一顿后,就一人带着一只卤鸡,回来交差了。

两只卤鸡哪里够三个人吃,尚未靠近妫州,三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无数个毡帐,倒是让三人惊喜异常。

显然,那是一个部落,塞外狄人的部落。

有部落出现,就意味着有人,有人生存的地方,必然有吃食,对于饿了一路的三人来说,还有比这个,更让她们开心的吗?

进入部落,三人多少有点傻眼,入目处,到处都是衣不蔽体、彪悍野蛮的狄人,一眼就可看出,这是一个蒙昧落后的部落,非常原始。

部落的名称,叫做越兀部落,乃是一个室韦人的部族。

或许是因为,这个部落靠近妫州,对于黑发黑瞳的汉人,族人们并不少见,所以,千慕然三人进入部落,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部落很落后,可是他们却十分富有,这从遍地是牛羊的情景,就可以看得出来。

一进部落,望着遍地活生生的牛羊,三人禁不住地咽了咽吐沫,没办法,饿得太狠了。

看到牛羊,就想到了牛蹄筋、烤羊腿等等,眼冒绿光的三人,差点就要冲上去,立刻捉只小羔羊来烤烤。

或许是她们那垂涎欲滴的神情,以及那饿狼一样绿油油的眼神,引起了牧民的警惕。

一名十五、六岁的室韦少年,一脸警惕地走了过来,防贼一样的看着她们,神情十分不善。

“喂,你们想干啥,干嘛老是盯着我的羔羊?”少年虎着脸,努力地瞪大双眼,凶狠狠地盯着三人。

满头满脑的幻想,终于被少年的一声吆喝打断了,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不等千慕然出声,文兰就迫不及待地向那少年道“我们途径此地,干粮正好吃完,想到你这里来,购买一些吃食,不知道方便吗?”

“购买吃食?”少年神情疑惑,嘀咕出声,“你们是想兑换我的羔羊吗?”

“是的,是的。”一听少年理解了她们的意思,阳光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小脑袋,继而又财大气粗道“我们有金子,你尽管开价吧,我们打算买一只羔羊来烤。”

阳光的口气虽然豪气,一副我是肥羊,任你宰割的模样;可是,室韦的少年,却并不买账,一脸不耐地道“我的羔羊,只换骏马、姑娘、以及刀弓,其他的不换。”

声音未落,少年的眼神,不免就落到了文兰和阳光的身上了,偶尔还向三人身后的马匹,瞅了瞅;意思很明显,这两个姑娘,和三人身后的马匹,正是他要兑换的目标。

不管怎么说,文兰和阳光,都是十分美貌的少女,娇憨、可爱,还透露着傻乎乎的气息,虽然身材未长起来,但比他们部落的,绝大多数姑娘,都好看得多,少年显然动心了。

至于千慕然,蓬头垢面、鼻涕拖得很长,那邋遢的模样,就连这个原始部落的少年,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不卖,我们可是有金子哦,金子,你懂吗?”文兰急了,竟然有人只认骏马、刀弓、花姑娘,却不认金子,这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对哦,金子,你懂吗?”

“有了金子,你就可以买到很多骏马、刀弓;有了金子,很多花姑娘,都会向你蜂拥而来,难道你不想要吗?”阳光连忙帮腔,急切地向着室韦少年解释道。

可是任凭姐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天花乱坠,室韦少年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神色。

“少诓我,我阿娘说,我的羔羊,就是用来换骏马、姑娘还有刀弓的,其他的一概不换;金子了不起吗,能吃吗,能打猎吗,能生孩子吗?”少年肃着小脸,一脸严肃地反诘道。

对方的反诘,让文兰和阳光,一阵傻眼。

不过,一见文兰和阳光哑口无言,室韦少年或许被她们那可怜兮兮的神情打动了,正色道“你们想要我的羔羊也可以,让你们的阿郎或阿娘来,我可以给他们十只羔羊,将你们两个换下。”

“呃”少年之言,瞬间将文兰和阳光弄迷糊了,文兰立刻道“为啥我们自己不能换?”

“不对,师姐。”阳光似乎感觉到了室韦少年的话意不对,连忙纠正文兰道,“就你这破羊,还想换我们,本姑娘的身价,可是将近五十两金子,我师姐也是。”

“五十两金子,知道多少吗,把你所有的羔羊都算上,也不值这个价。”阳光小脸涨红,努力地想要表现出,她们师姐妹,可是身价百金的小富婆。

可是二人依旧没有意识道,绕来绕去,她们还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站在一侧,听得直皱眉头的千慕然,听不下去了,立刻对室韦少年道“好了,我这两位妹妹,可不是你们部落中的姑娘,仅凭几只羔羊就能兑换到的。”

“哪怕你拿出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也休想兑换她们;既然你的羔羊不卖,我们就去别处吧。”声音未落,千慕然就一把拉起文兰和阳光,继续深入到部落深处,期翼能够找到一个,脑袋灵光一点的牧民,也好买到食物。

只是,这个部落的人,显然让她们傻眼不已,除了以物易物,他们统统不认金银。

金子再好,在这里根本不好使,三人彻底绝望了,她们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三人中,文兰和阳光受到的打击最大;自从有了金子后,二人小身板也挺直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本姑娘有钱,有金子,谁敢小觑的架势。

可是今天,她们即便将金子全都送给这里的牧民,人家都舍不得卖给她们一碗奶茶,直接打击得二人,仿佛一位来到了异度空间一般。

正当她们垂头丧气,准备继续饿着肚子,继续赶路,到了妫州后,在购买食物时,越兀部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赫然正是契丹人。

为首一人,是一名老者,壮若狮虎,髡发凶煞,年约五、六十岁;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契丹少年,尽是十六、七岁,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为首的老者,刚刚进入越兀部落,就见越兀部落的酋长,一位同样雄壮狂莽的老者,满脸大笑地迎了上去“哈哈,蒲古只,多年不见,老朋友还是那么雄壮威武啊,我心大慰。”

契丹老者闻言,也立刻放声大笑道“哈哈,涅剌,我的老朋友,你这头老#裆膊淮戆。蠢丛倩罡黾甘辏膊皇俏侍狻!/p>

二老见面,迎头就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相互在对方的背上拍了拍,这才分了开来、

越兀酋长涅剌,顺口就问下契丹老者蒲古只“你这老东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呢?”

蒲古只闻言,毫不为杵,痛快道“六天以后,上京将举办一场积薪盛会,将从各部,选拔最强勇士,这不,我这把老骨头,就带上四个孙儿,前去凑凑热闹。”

涅剌闻言,眉头一皱,诧异道“积薪盛会,柴册礼?”

“难道你们契丹,又要换新任首领了,这不还没到三年吗?”

“哈哈,老朋友,你有所不知”

说着、说着,两位老者,就把臂而行,直奔越兀部的酋长大帐而去。

越兀部的外围,只剩下四名契丹少年,统领着数十位契丹勇士,守在了门口。

显然,他们并没有进入部落的意思;如此看来,那位契丹老者蒲古只,也只是顺道过来,看看涅剌这位老朋友,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

千慕然,带着文兰和阳光,这个时候,也来到了外围,迎头就碰上契丹的那四名少年。

其中一名高大壮硕的少年,瞥眼就看到了她们,立刻双眸一亮,向着同伴道“你们快看,汉人的小娘,还是两位娇憨、可爱的小格格。”

循着那人的声音,四名契丹少年,立刻就望了过来,他们的目光显然忽略了千慕然,径直向着文兰和阳光看来。

“听说这次盛会,最终的勇士,就会迎娶一位汉人小娘。”那位最瘦弱的契丹少年,望着文兰和阳光,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那位娘子,乃是河朔大将军朱璃的妹妹,名叫朱凝儿。”又一位高大雄异的少年,接过话头,傲然地开口道。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千慕然三人前往上京,为的就是支援朱璃;而朱璃深入上京,可不就是为了营救朱凝儿的吗?

四名契丹少年,旁若无人对着文兰和阳光,品头论足,间或,还提到朱凝儿,立刻就让千慕然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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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 傍上夷离堇

山海横流第三六二章傍上夷离堇望着一字排开,旁若无人的四名契丹少年。

千慕然暗自寻思,既然这四个人,提到了朱凝儿,又是奔着那个什么积薪盛会去的,是不是跟着他们,就可以找到朱凝儿了呢?

一念萌生,千慕然连忙款步轻摆,径直走上前去,率先对着四位契丹少年,福了一福,恭声道:“四位勇士,请问你们是契丹一族的少年英雄吗?”

“少年英雄”,这四个字一出,正中四位契丹少年的软肋;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向往英雄、向往鲜花的年纪。

千慕然口中的少年英雄,简直就对他们,有着致命的魔力;更何况,千慕然是当面询问他们是不是,他们能承认自己不是吗?

四人闻言,神情立马一肃,昂首挺胸、作举首望天状,一派雄姿英发、舍我其谁的派头。

这才眯着眼睛,从鼻孔的下方,望向面前这位蓬头垢面、鼻涕老长的小娘子;那位高大雄壮的契丹少年,这才傲然道:“我乃耶律铎臻,来自契丹六院部,不知这位娘子,有何指教?”

“我乃耶律斜涅赤,同样来自契丹六院部,汉人的小娘子,不知你找我们,有何要事?”一名同样魁梧壮硕的契丹少年,立刻附和道。

四名少年,争先恐后,纷纷向着千慕然,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那情形,就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再向别人吹嘘自己是奥塔曼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望着对方四人的情形,千慕然那双慧黠的美眸,突然闪过一丝奸计得逞般的荧光,依旧恭顺异常,十分崇拜道:“四位勇士,我等尽皆来自中原,奉师命游侠天下;久闻契丹勇士,乃是草原上最勇猛的虎士,一见之下,不免心生仰慕。”

“今日不期而遇,得见四位少年英雄,一看之下,果然雄武不群、出类拔萃,奴家欲携两位妹妹,和四位结交一番,不知是否冒昧?”

“不冒昧,不冒昧。”

“哈哈,难得碰到几位有眼光的娘子,我等敢不从命。”

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人,兴奋异常、争相与千慕然结交;继而,又热情地招呼起文兰和阳光起来。

千慕然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就赚得四位愣头青,大喜过望,也让三人,顺势混进了契丹人的队伍中。

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兄弟,更是对她们殷勤不已,将随身携带的好酒好菜,尽皆拿了出来,豪迈无比地招待起三位饿死鬼来,这可是他们的“仰慕者”啊,能不好好招待吗。

通过交谈,千慕然旁敲侧击、见缝插针,瞬间就将四人,前往上京的目的,问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契丹的迭剌部,内部又分五院部和六院部,而千慕然眼前的四人,就是来自六院部的少年天才,他们前往上京,就是为了参加积薪盛会,欲要拔得头筹。

而带着他们前往上京的那位老者,正是迭剌六院部的夷离堇,耶律蒲古只,也是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的祖父。

熟悉辽国历史的人,应该对蒲古只这个人,并不陌生,这是一位枭雄人物,在辽太祖登基后,聚众造反,被耶律阿保机击败,并将其贬黜为奴,最后积郁而死。

这次盛会,连蒲古只这样的枭雄都惊动了,可见,盛会的本质,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耶律释鲁提议,通过召开积薪盛会,来决出契丹新一代中的王者,这个最强者,会迎娶河朔朱璃大将军的妹妹。

仅仅于此吗,显然不是。

在一些契丹老狐狸的眼中,这次积薪盛会,也是耶律释鲁,不想放权的征兆。

更是他们一脉,继往开来、彰显雄武、威压其他诸部的一次耀武。

现在的迭剌部,无论是耶律辖底,这个迭剌部的夷离堇;还是耶律释鲁,这个迭剌部的于越,他们的权位,来路全都不正,都是从上任夷离堇,耶律罨古只的手中,谋夺来的。

能将耶律罨古只赶下台,鸠占鹊巢,二人凭借的是什么?

自然是他们的实力,或者说,是他们对契丹军队的控制力。

一旦这次盛会,让啜里只,也就是耶律释鲁的侄子,拔得了头筹,啜里只必然会顺势上位;这样一来,耶律释鲁一脉,一门双雄,试问契丹八部,以后还有谁,敢和他们继续争锋?

蒲古只亲自带队参加盛会,显然是嗅到了一抹非比寻常的气息;而且,他还顺路前来拜访了老朋友,越兀部的涅剌,事情就更加不寻常了。

在真正的历史上,乌古部、越兀部,尽皆都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通过武力,征服下来的;蒲古只,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内,拜访了越兀部,显然居心叵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千慕然这边,早已将想知道的情报,尽皆套路了出来;那边的蒲古只,也从涅剌的大帐中,走了出来。

刚刚回到队伍,这位老者,就发现了三位不速之客,显然正是千慕然三人。

“铎臻,这三位是?”

蒲古只毕竟不同几个孙子,不是那么好套路的。

千慕然的三言两语,可以骗吃骗喝,将六院部的四位少年,耍得团团转,可对上蒲古只,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不明人士,自然就引起了蒲古只的警惕。

不等耶律铎臻回应,千慕然就立刻站了起来,向着蒲古只福了一福,恭然道:“奴家慕然,家师成炼师,这次带着两位师妹,游历草原,幸得四位勇士垂青,热情款待了我们姐妹,慕然在这里,谢过诸位。”

“如果我们的出现,打搅到了前辈,还请前辈海量汪涵。”

“成炼师?”这个名字,蒲古只十分陌生,不过,他从千慕然的用词中,显然可以推断出,眼前的三名汉人小娘,显然不是普通民女,应该是大唐的游侠。

游侠风靡大唐,而在蒲古只的眼中,这些游侠都是亡命之徒,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最好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以防被这些亡命之徒误伤。

三名小娘,蒲古只自然不怕,可是千慕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率先就将自己的师父,给亮了出来。

这就等于间接告诉蒲古只,她们可是有师门的人,要动她们,就要做好被她们师门之人,报复的准备。

既然不能动她们,蒲古只就打算将她们赶走算了,毕竟此去上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陌生的中原人,毕竟靠不住。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感人,千慕然就从对方的神色中推断出,这位契丹老者,下一步将要做什么了,显然是准备赶她们走。

好不容易,才混进了这个队伍,而且还是契丹极有身份之人的队伍,千慕然又岂能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被人赶走。

因此,她不等蒲古只开口,就再次开口道:“前辈,家师蜗居川蜀,或许前辈并不熟悉她老人家,可是晚辈的师伯,前辈一定认识。”

“唔!”蒲古只闻言,惊咦地望向了千慕然。

他确实正准备赶人了,不过,一听千慕然这么说,他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奇道:“请问令师伯是哪位,老夫认识的游侠不多,难道,你们还是故人之后吗?”

千慕然闻言,依旧低眉顺眼的、恭顺有加,泰然道:“晚辈的师伯,在这塞北的地界,还是颇有名气的,他就是燕山的刘海蟾,人称海蟾老仙。”

“海蟾老仙!”

蒲古只一听,立刻就惊呼了起来。

不怪他如此惊呼,刘海蟾可是全真教老祖似的人物,其人秉承道义,鼓励弟子仗剑行侠,游走天下;即便在这茫茫草原上,死在刘海蟾弟子手中的人,也不再少数。

一听对方竟然和刘海蟾有关系,蒲古只又岂能不惊,因为那是一位他也惹不起的人物。

其实,千慕然跟刘海蟾,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她这么说,完全就是在狐假虎威。

刘海蟾的名头那么大,又坐镇燕山,北地异族大多听说过这位强者,尤其是一些活的够久的老家伙,绝对都听说过刘海蟾的名头。

年约五、六十岁的蒲古只,显然是活的够久的一位,自然也听说过刘海蟾的威名。

一听对方是刘海蟾的师侄,蒲古只就犹豫了一下,继而,他就突然转向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四人,爽快道:“既然这三位,都是海蟾老仙的师侄,你们就好好招待她们一下吧,莫要慢待了贵客。”

“诺”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等四人,连忙应道。

他们四人,可巴不得带着千慕然三人,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三位可都是他们的倾慕者;带着倾慕者前往上京,也好跟好友吹嘘、吹嘘。

对于大多数的少年人来说,无论男女,他们的虚荣心,都是无止境的,为了露脸,啥事都能干出来。

就像后世的某位网红,为了红,竟然跑到红绿灯下,去跳舞摆拍,生生地就将自己跳到了看守所,实在无法理解。

就这样,千慕然三人,就混在了蒲古只北上的队伍中了,一路有吃有喝,还不要钱。

这下可乐坏了文兰和阳光二人,也让她们,对于千慕然更加佩服了起来。

第三六三章 美女救场

山海横流第三六三章美女救场肤如凝玉、纤若柔荑。

其行如魅、其凝玉立,那是一位,即便看上一眼,就能让凡夫俗子,记挂一生的女子,她,就是王月瑶。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年不见、人比黄花瘦。

深爱的人儿啊,经年离别,你是否安好?

在汾州驰往太原的大道上,一位面罩轻纱的窈窕玉人,白衣如雪、飞骑如虹;这位伊人,正是归心似箭的王月瑶。

马是好马,红艳如簇、飞掠如怒,正是南方名驹,燎原火;人是美人,天下第一、艳冠群芳。

汾州和太原,都是朱璃的地盘,抵达这里,王月瑶惬意欣然、一派飞扬;心中想着,只要穿越忻、代二州,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人了,她的心情自然欢畅无比。

可是,除了那人,还会见到死对头尉迟槿,一想到那位娘子,王月瑶的心中,自然就腾起一抹恚怒;怒从心起,驾驭起良驹,也就更加迅猛了。

当年,为了迎接尉迟槿北归,朱璃趁势横扫河东,一举就攻下了李克用的五州之地,如今的太原,也就变成了河朔的名城。

坐镇太原的河朔大将,乃是明威将军史俨,他是最早跟随在朱璃身边的老人,深得朱璃信重,对于这样的重臣良将,王月瑶一向十分客气。

无他,这些人都是朱璃的左膀右臂,爱屋及乌,她自然不肯慢待,因此,途经此处,她就准备前去拜访一下。

可是面对眼前的情景,王月瑶就不得不驻马停驻片刻了。

正在她准备进城之际,一队从东面来的河朔精锐,正好押送着一批俘虏,抵达了太原城。

这队精锐,此刻正在驱赶着俘虏,意欲将他们押进太原城中;往来的行人,纷纷等在原地,翘首以待,礼让他们率先进城。

俘虏不多,应该不是战俘,只有区区几十人,好像是某一大族的族人;从东面来的,难道是旧赵之地的俘虏,王月瑶略有所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涛翻浪卷般的森寒之意,瞬间蜂拥而至,顷刻之间,就充满了城门近处的整个空间。

天地肃杀、无尽的锋锐,凌厉、无情的杀机,直接锁定了押送俘虏的河朔战士。

这队河朔精锐,显然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刚刚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危机,全体战士,立刻就欲靠向中间,铁盾高举、长刀向外,欲将押解而来的俘虏,围在中间。

而戍守城门的太原府卫,立刻潮涌而上,擎枪前指、一致向外。

长风起、落叶飞。

古城驿道一孤客,孤客徐来,仗剑临城。

剑未出,漫天的杀气,就迫得等待进城的百姓和旅人,纷纷后退、仓惶不已。

有人劫囚,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无不涌现出这个念头。

迎着城门的驿道上,一名头戴斗笠、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徐徐而来;狂暴的气流,从他身边,风涌而起,铺天盖地般地涌向城门的方向。

斗笠倾斜而下,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他的杀意,却磅礴无比、毫无掩饰。

磅然的气息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暴怒,好似河朔的精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一般,其罪当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当、当、当”

急促的鸣金之声,突然敲响在城头上,那是警戒的信号。

镇守此处的城门大将,立刻提马挥刀、啸纵而出,正是镇守此地的三员河朔大将之一,归德中郎将尚让。

尚让刚刚策马来到城门口,双眸微眯,意欲看清来敌;可惜,入目的尽是狂风呼啸、尘土飞扬,漫天的烟尘、翻滚不停,瞬间就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那狂风肆虐、狂沙漫天之中,一道银光,犹如撕裂狂沙的霹雳,突然电闪而出,径直刺向尚让的喉咙。

一剑犀利、挡者披靡,快,快到让人应接不暇。

等尚让瞥见那抹寒光时,来剑已经飙射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猩红无比、凶狠异常的双眸;那是白衣剑客的双眸,他望向尚让的神情,就好像尚让是他,夺妻杀子的仇人一般。

草军出身的尚让,虽然悍勇异常,那也是相较于普通士卒罢了;如此犀利无匹、飙射如电的神技,如此磅礴、悍然的阵仗,他又何曾见过。

剑未至,他的整个脖子,都被飞掠而来的利剑,那透射出的冷芒,刺激得鸡皮暴起。

就在此刻,尚让极力想要挥动手中的大刀,前去阻拦这追魂夺命的一剑,可是他的反应,比起来人,显然慢了不止一筹,根本就来不及了。

眼看一剑飙血、临城斩将的一幕,就要活生生地发生在了众人的眼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叱,宛若龙吟、啸若鸾鸣:“放肆!”

声音未落,就见一道白影,犹如穿越漫天黄沙中的一道荧光,疾掠而上,伴随着“仓啷”一声,那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剑如水,一泓秋水,秋水萧瑟,如虹贯日。

银光、秋水尽皆快到极致,几乎甫一闪现,就碰撞到了一起。

“当”

利器相击,狂风更紧、狂沙更浓。

就在尚让将要毙命的一瞬间,王月瑶出手了。

鱼肠如水,滴水穿石,于刹那之间,王月瑶雷霆一击,立刻就击偏了白衣人的必杀一剑。

沙雾散去,云开日明。

太原城下,尚让一马屹立,全身湿透,冷汗涔涔。

脸色惨白的尚让,他的战马身前,突然俏立着一位妖娆玲珑般的娘子;娘子如仙、白衣如雪,美眸凝寒,赫然好似谪仙薄怒。

虽然这位娘子带着一袭轻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姿容,可她那窈窕的身段、凹凸有致的曲线,无不让人望之迷醉、蠢蠢不已。

娘子的对面,赫然就是那名白衣剑客,此时,他已抬起头来,冷冷地注视着,挡在尚让身前的王月瑶。

“尊驾何人,为何坏我大事?”头戴斗笠的剑客,横剑当胸,不善地冲着王月瑶喝问道。

“哼”面对那人的喝问,王月瑶冷哼一声,朗然道:“浩浩穹苍、朗朗乾坤,阁下仗着手中利器,欲要杀我河朔重臣,本官又岂能视而不见?”

“本官,你是河朔的官员?”剑客闻言,十分惊疑。

王月瑶分明就是一介娘子,却自称本官,这么说来,对方必然就是河朔的官员了。

放眼天下,女子为官,只有河朔一地,如果对方是河朔的官员,那么,她刚才出手搭救尚让,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只是,什么时候,河朔的一介女官,武艺都变得这么高了?

白衣剑客,显然不是庸手,奔雷剑客孟太极,岂是凡俗?

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他大名鼎鼎、名动天下的奔雷剑客,竟然折戟沉沙,生生被一位小娘子,坏了大事。

“哼,既然是一丘之貉,那就别怪孟某,辣手摧花了。”孟太极既然敢当众行凶,临城刺杀河朔大将,自然有他不得不为的理由。

一听王月瑶,竟然是河朔的官员,他的面色突然就变得异常狰狞,凶狠无比地开口道。

可就在这时,那端坐在马背上的尚让,早已回过神来。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队刀斧手,立刻轰鸣而出;无数铁盾、竖立而起,铁盾之后,长刀赫然、长枪如林。

这些奔行而出的刀盾兵和排矛手,甫一冲出,就让过了王月瑶,来到了她的前方,顷刻之间,就聚兵成阵,直面孟太极。

无数步射,紧随其后,箭矢上弦、弯弓欲发,目标所向,正是孟太极站立的地方。

看到这副情景,孟太极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若不是王月瑶,他早就杀掉了尚让,趁着混乱,必然能救出亲人;可是现在,形势急转直下,面对无数河朔精锐,而且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悍卒,孟太极也不禁慎之又慎。

尚让十分火大,就在刚刚,他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这事放在谁身上,谁又能淡定得起来呢,一见麾下就位,他就打算立刻下令,一举将那个可恶的刺客,射成马蜂窝。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却突然开口道:“慢着,我有话要问。”

对于王月瑶,尚让十分感激,要不是这位娘子,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反驳道:“娘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只是此人太过危险,不如直接射杀为好,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嗯?”尚让的回应,让王月瑶十分不满。

对于那位孟姓男子的来意,她还不甚了了;更何况,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对方使用的剑法,正是天庆m的奔雷剑法,一剑奔雷、啸击千里,那人极有可能出自天庆m啊。

若是因为尚让的处理不当,给朱璃招来了无数天庆m的高手,那就麻烦了,可尚让不听她的,她也十分无奈。

“预备”就在这时,尚让突然打出手势,示意数百弓箭手,引弓待发。

看来,无论如何,这名孟姓剑客是死定了,王月瑶不由得有些无奈;她可不认为,对方能够逃脱河朔悍卒的围杀。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马啸纵,突然从城中冲了出来,马上骑士,正是太原主将,明威将军史俨,只见史俨人马未到,一道森然的暴喝声,就传了过来:“大胆尚让,竟敢忤逆娘子,你活腻了吗?”

第三六 四章 惊闻

山海横流第三六四章惊闻喝声未落,就见史俨,直接就冲到了尚让的身边。

不等尚让回过神来,史俨就立刻翻身下马,拱手就向着王月瑶恭身一礼,肃然道:“属下史俨,见过娘子。”

娘子在大唐,是一个通用词;可在河朔,尤其是在公众场合,有资格被河朔文武,尊称为娘子的人,迄今为止,只有两人。

一个自然就是被誉为河朔准夫人的尉迟槿;至于第二个,当然就是朱璃曾经的书佐王月瑶了。

无论朱璃内心怎么想,可在三家长辈的眼中、在无数河朔臣属的认知里、甚至在无数百姓的心里,这两位娘子,都是他们河朔的准夫人。

一听史俨口称娘子,尚让立刻滚下马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甫一落地,就“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骇然道:“娘子恕罪、娘子恕罪,属下并不知道娘子驾到,还请娘子海量汪涵。”

尚让不曾见过尉迟槿,更未见过王月瑶,自然就没认出这位。

不管眼前的这位娘子,是两位中的哪一位,他都不敢开罪;开玩笑,主君的“女人”,谁敢开罪。

可他尚让倒好,就在刚才,他不但让这位娘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还忤逆了对方的意思,正如史俨所说,他尚让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让主君的“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前,这心得要有多大,才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来,尚让岂能不怕,也不怪他这么惶恐。

可是,对于这一切,王月瑶却并不在意,只听她无所谓道:“尚将军无需惶恐,将军乃是一军主将,三军行止,一言可决,自然无需他人指手画脚。”

“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女流,承蒙大将军厚爱,才得以随侍左右,并无职权,号令尔等。”

“刚刚贸然出言,也只是觉得,那人身份十分可疑,情急之下,才不得已请求将军,给我一息时间;将军千万不要自责,是我孟浪了才是。”

“不敢,不,多谢娘子海量,多谢娘子大度。”尚让拱手连连,丝毫不敢再有一丝不敬。

王月瑶望着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也只能暗叹一声,继而就转头,望向了军阵前方。

军阵之前,孟太极身处利箭之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依旧凝神戒备在那里。

循着王月瑶的视线,史俨不由自主地就向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只是,甫一见到横剑当胸,凛然无惧的孟太极,史俨的双眸,就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不得不说,尚让的顾忌,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只见无数利箭笼罩的那方空间,一名头戴斗笠的剑客,傲然而立;若是只看对方的形容,除了脸色稍显阴沉之外,其人似乎,根本就没将三军将士,放在眼中。

这样的人物,确实十分危险,如果王月瑶不在这里,史俨绝对会像尚让那样,做出同样的决定,面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射杀,绝不姑息。

可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王月瑶心有疑虑,史俨就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

王月瑶虽然说的十分客气,可是这位娘子,怎么说也是将军身边的近人,关键时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这可不是说说罢了,王月瑶确实有这个能力。

“娘子既然有疑问,那就尽管问吧,三军就位,史某晾他也不能翻起风浪来。”自从见到了孟太极,史俨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目光,此时的他,早已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那是一名江湖游侠,史俨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可是,他却能面对无数精锐,泰然自若、凛然无惧,若不是憨大胆,必然就是有所依仗。

敢在太原城下劫囚的人,可能是憨大胆吗?多半不是吧。

史俨的允诺,尚让自然不敢置喙,王月瑶自然就得到了问话的机会,只见她径直向前踏出一步,朗然道:“壮士,奴家有一事不明,还请壮士指教一、二?”

对峙数千河朔精锐,全身都笼罩在对方的利箭之下,这种滋味,若是可能,孟太极绝对不想去尝试,可是现在,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啊,非做不可、纵死无悔。

原因很简单,他的父兄,尽皆都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他能不前来救援吗?

当他得到消息,火速赶来之际,他的亲人,已经被河朔的一队精锐,押送到了太原城下;眼看着,父兄、亲眷就要被押入了城中,一旦进入城中,他再想营救,恐怕就更加艰难了。

所以,孟太极才果断出手的,时不我待、他岂能不出手。

原本只要出其不意,一剑杀掉那名,从城中冲出来的武将,就可以制造出一片恐慌,他也会借此机会,砍开父兄身上的枷锁。

他的父兄,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沙场战将,一旦获得自由身,只要夺过一把兵器,在他的带领下,就有极大的希望,冲出重围。

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位河朔女官,彻底坏了他的大事,这才将他逼到了如此境地。

城中陆续有大将冲出,继而又有无数河朔悍卒增援而来,孟太极面对的局势,已经越来越严峻了。

正当他准备孤注一掷之际,一道清朗激越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正是那位坏了他大事的娘子。

听到对方之言,孟太极双眸虚眯,冷冷地道:“既然娘子是河朔女官,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王月瑶闻言,秀眉微皱,继续道:“阁下武艺高绝,应该不是寻常之辈吧,能否请教一下,阁下师承何处呢?”

面对王月瑶的询问,孟太极不知其意,依旧冷冷地道:“家师张远霄,你待怎滴?”

“果然如此。”一听到孟太极的回应,王月瑶立刻低喃一句。

张远霄,可不是等闲之辈,在后世的民间,这就是一尊神人啊,不仅可以帮人消灾避邪,还能助人得子,岂是等闲之辈。

即便在五代时期,这位也是远近闻名的一位方士,一手弹弓绝学,驰名天下、无人能及,即便是自创的奔雷剑法,也有其独到之处,一句话,天下何人不识君啊。

此外,龙鹄三宫,龙鹄m、崇真宫、天庆m,张远霄还是天庆m的大宫主;既然那位孟姓剑客,是张远霄的弟子,毫无疑问,此人必然出自天庆m。

天庆m可不像其他二宫。

成炼师坐镇崇真宫,只是其人生性淡薄,一心闭门苦修,很少收授弟子,无数年来,也只有弟子四人,门徒更是少得可怜,仅仅只有几十人。

龙鹄m倒是好一点,莫凌天一共收授八位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门中更有数百弟子,总的说来,要比崇真宫强得多。

而天庆m,张远霄广收弟子,光是嫡传弟子就有十三人,号称巴蜀十三剑;门中隔代弟子、以及门徒,少说也有上千人,乃是龙鹄山,最大的一股势力。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若是尚让一旦杀了孟太极,天庆m能善罢甘休吗?

显然不能,江湖人最重义气,同门师兄弟,更是情同手足,一旦孟太极死在了太原,至少尚让,必然会成为天庆m的必杀之人。

一旦事情闹大,朱璃可就别想安宁喽,这才是王月瑶担心的原因。

想到这里,王月瑶再次望向孟太极,肃然道:“孟兄出自天庆m,还是张师伯的高足,那么小妹就要问一问孟兄了,我河朔同你有仇吗?”

王月瑶如此一问,倒是让孟太极愣了一愣。

对方竟然称呼他的师尊为师伯,这是什么情况,莫非对方也是江湖中人?

可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的亲人都在对方的手中,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即便得罪了对方,孟太极也在所不惜,一念倏定,孟太极神情放松了不少,可口气依然坚决,毅然道:“若是以往,孟某同河朔,自然无仇无怨,可是现在却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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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师妹,你身后的那队河朔府卫,押解的囚徒,全是孟某的族人;孟某的阿郎、阿娘,以及堂兄、亲眷,全在其中,若是将师妹放在孟某的位置,师妹你会怎么做呢?”孟太极双目赤红,犹如受创的孤狼,分毫不让地向着王月瑶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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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年时间,一位呼风唤雨般的枭雄,就已作古西去了,这个变故,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感慨万千的时机,听了孟太极陈述,王月瑶就望向了史俨;此地,若是还有人知道,那批俘虏身份的话,史俨必然就是其中,最具资格的一个。

感受到了王月瑶的目光,史俨立刻转过头来,坦然道:“不错,那些俘虏,正是孟氏一族的余孽。”

“孟方立兵败被杀,他的弟弟孟方迁,带着孟承诲、以及孟氏族人,向北逃窜,正好落在了,高思继将军的手中。”

“高将军擒获了他们,却不敢擅自处理,就将这些人押解到了太原;希望属下,能够禀明将军,再做处理。”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怪不得孟姓剑客,会如此拼命,原来对方就是孟方迁的儿子啊。

他的父兄、亲眷,尽皆都被河朔大将生擒了,他又岂能善罢甘休呢。

这种事情,王月瑶也不敢擅自处理,不过,她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和天庆m对上,即便朱璃不怕对方,也会凭添诸多麻烦。

看在王月瑶的眼中,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俘虏,骤然和天庆m对上,这是十分不智的事情。

凝神思忖片刻,王月瑶就突然转向了孟太极,肃然道:“孟兄,令尊和令兄,尽皆都是军伍之人,戎马一生、成王败寇,相信孟兄,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小妹师承崇真宫,按照地域来说,我们都是龙鹄山一脉;若是孟兄相信小妹的话,小妹或许有办法,保你父兄无碍。”

“这样一来,你我两方,也就不用兵戎相见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即便孟兄拼死一战,恐怕也无济于事吧?”王月瑶望着孟太极,一脸诚挚地劝慰道。

现在的太原城下,河朔精锐越聚越多,即便孟太极拼死一战,恐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把;更何况,河朔一方,还有王月瑶、史俨、尚让等诸多战将,现在几乎,全都聚集到了这里。

孟太极若是执意硬来的话,绝对难逃一死,这也是王月瑶,趁机卖好对方的机会。

天庆m,可是一方雄厚的势力,若是通过张远霄的爱徒,进而将其门人,全都拉入朱璃的阵营,必然能够成为朱璃,莫大的助力,如此机会,王月瑶又岂能放过呢。

世间多少痴情人,他们所思所想的,尽皆都是希望,痴爱的那人,能够一切美满,王月瑶自然如此。

“尊驾想要助孟某,保住族人的性命?”孟太极惊疑不定,如此局势之下,王月瑶的提议,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让他难以置信。

“孟兄无需怀疑。”王月瑶继续解释道,“天庆m高手如云,若是没有必要,我们河朔,也不愿意贸然对上。”

“一旦今日,孟兄血溅此地,天庆m必然会和太原对上;说不定,还会和整个河朔对上,这是小妹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孟兄以为呢?”

王月瑶句句在理,由不得孟太极不信,只见他踌躇少顷,就立刻道:“孟某自然信得过师妹,只是不知师妹,打算如何帮助孟某?”

一见对方这副形态,王月瑶的秀眉,顿时舒展了开去,对方显然动心了。

“孟兄或许还不知道吧,令尊和令兄的生死,即便是太原,也决定不了;唯一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却在朔州。”

“小妹正要前往朔州,去见那人,介时,只要小妹求得那人松口,必然能够,保你父兄无忧。”王月瑶侃侃而言,十分坦然。

“朔州?”孟太极剑眉轻皱,继而又突然舒展开去,因为他也想通了。

对面的那位白衣师妹,并没有欺骗他,放眼整个天下,现在能够,一言定他父兄生死的一人,可不就在朔州吗?

河朔,可是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地盘,他们孟氏一族的族人,现在落到了河朔大将的手中,朱璃不开口,试问,谁敢草菅人命?

想通这些,孟太极也松了一口气,继而他突然拱手道:“多谢师妹,师妹若是前往朔州,不知可否带上孟某。”

“若能求得大将军,赦免孟某的父兄、亲眷,孟某任何代价都愿意付出。”孟太极一脸毅然,神情一片坚决。

“不可。”不等尉迟槿回应,史俨和尚让二人,就连忙疾呼道。

“娘子,此人实在太过危险,娘子千万不可,答应他的要求,以防有诈。”史俨连忙劝阻道。

“是啊,娘子,若是娘子不测,我等万死莫赎啊。”尚让连忙附和道。

望着二人一脸担忧的神情,王月瑶十分感激,继而,只见她朗然道:“二位将军的好意,我自然明白,不过,我与二位的看法不同。”

“此人父兄、族人,尽皆都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又何必怕他。”

“更何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即便我不是他的对手,可他要拿下我,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王月瑶十分自信地开口道。

“可是”史俨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将军难道不相信我吗?”王月瑶俏皮地白了对方一眼,一副没好气的神情。

很快就要见到心上人了,她的心情自然极好,若是平常,类似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她绝对不会,让外人见到。

可是心情愉悦之下,不经意间,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被王月瑶白了一眼,史俨立刻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这位娘子,真是超级妖孽啊,史俨暗呼,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有些事情,他可不敢隐瞒对方,少顷之后,史俨以无上的毅力,终于从那种七荤八素的晕圈中,醒转过来,立刻拱手道:“可是将军,并不在朔州啊。”

“不在朔州?”王月瑶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小脸,立刻垮塌了下去。

朱璃不在朔州,难道他又出征了,一想到朱璃又有可能出征去了,她的美眸就是一阵黯然。

不得不说,时间,是一柄双刃剑,多少不坚定的爱情,都在流年中,淡去了应有的激情;又有多少坚定的爱情,在时光的考验下,见证了传说,成为那永恒的佳话。

离开朱璃一年,王月瑶的爱,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发澎湃了起来,她是多么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朝思暮想的朱璃啊。

“娘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史俨望着美眸黯然的王月瑶,叹息一声,继续道:“凝儿小娘,被契丹人掠走了,将军单枪匹马,冲进了上京,欲要救出小娘子。”

“什么?”王月瑶闻言,立刻惊呼出声,这一声惊异,好似凤袭九天、又似鸾唳沧海,充满了滔天的怒火,蕴含着无尽的忧虑。

第三六五章 色胆包天

山海横流第三六五章色胆包天夜温柔,离人愁。

满天星光,驱散不掉满腔担忧。

光猫打洞,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掌灯时分,朱璃就顺着光猫打出的洞窟,潜入了耶律释鲁的牙帐群落中。

契丹八部,首领的牙帐,又称斡鲁朵,皮室军轮戍斡鲁朵,指的就是大王牙帐。

耶律释鲁虽然只是迭剌部的一个于越,可他架空了身为夷离堇的耶律辖底,将整个契丹族的军政大权,全都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其人现在的地位,已经丝毫不亚于夷离堇了。

当然,他的牙帐群落,更不亚于王帐。

耶律释鲁的牙帐四周,密布着数不清的毡帐,连绵起伏的毡帐,无穷无尽,身在其中,方向感不好的人,迷失在其中,都不足为奇。

光猫连夜打出的洞窟,直通毡帐群落外围,洞窟出口四周,是一片低矮的毡帐,居住其中的人,大多都是契丹的轮戍勇士。

软禁朱凝儿的毡帐,绝不可能是在外围,朱璃一袭夜行衣,甫一出现,就立刻展开身形,化作午夜中幽灵,迅疾无比地蹿向毡帐群落的中心处,那里才有可能,是朱凝儿软禁囚身的地方。

这些毡帐,看似杂乱,其实井然有序。

最外围的,就是戍卫毡帐,紧挨着戍卫军帐的,就是一些男性下仆的毡帐,进而,就是女仆的毡帐,然后就是低级官吏的毡帐等等,对于这些毡帐,朱璃统统略过,根本无需搜寻。

越靠近中心区域,碰到的毡帐,就越发高大、华美、贵气逼人,住在里面的人,身份自然也不会简单。

大概穿行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左右,朱璃抵达到了中心处,这是一片贵区,毡帐魏然、装饰华丽,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地方。

突然,一名鬼鬼祟祟的契丹青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名契丹青年,一身贵气,绝非等闲之辈;只是,他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以及躲躲闪闪的神情,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

不巧的是,那名青年,一路前往的方向,正是朱璃潜藏在后的毡帐;看到此人,朱璃立刻屏气凝神,将全身都潜隐进了黑影中。

那名鬼鬼祟祟、一脸鸡鸣狗盗神色的青年,径直来到了毡帐近处,才暴露出身形。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继而,才装腔作势般地走了上来,向着戍守在门前的两名契丹侍卫,温和地道:“阿耶今天来过吗?”

两名侍卫,显然认识此人,闻言后,立刻恭敬地回应道:“回滑哥沙里,释鲁于越,今日并未前来。”

“唔。”青年闻言,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也是,三麽格带回来的那个汉人小娘,身份不凡,为了她的事情,阿耶这几天,都在忙于积薪盛会,怕是脱不开身吧。”

一言方尽,他又继续看向两名侍卫,鬼祟道:“小娘在吗?”

“回滑哥沙里,花姑麽格,正在安寝。”

“滑哥沙里若是求见,小的这就去为你通报一声。”一名侍卫,一脸讨好地望向滑哥沙里,满脸谄媚地道。

一听目标就在帐中,耶律滑哥双眸一亮,一抹奇异幽绿的精光,一闪而过。

若不是朱璃视力敏锐,根本就捕捉不到那抹奇异的眸光,再看耶律滑哥,这位青年,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美妙的好事,正一脸色与魂授的神情,十分放荡。

“哈哈,不用了,我直接进去就好。”耶律滑哥直接拒绝,一脸微笑出声道。

继而,他就突然从袖口中,抖落出几块碎银,不由分说地,就塞在了两位戍卫的手中,顺势道:“夜寒露重,两位轮戍辛苦,找个地方喝点马奶酒吧,这里有我在,应该不会有事。”

夜寒露重?

潜在暗中的朱璃,不由得觉得好笑,有吗?

反正他没感觉到,七、八月的天,用这个词,似乎太过牵强了点吧;不过,这个耶律滑哥,欲要支走侍卫,他到底想干什么?

灵魂来自后世的朱璃,一听这里的戍卫,称呼青年为滑哥沙里,他就知道,这个鬼鬼祟祟的青年,多半就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耶律滑哥了。

对方口中的三麽格,应该就是指岩母斤了,至于耶律滑哥的父亲,自然就是那位迭剌部的于越,一代枭雄耶律释鲁。

在大唐,称呼年轻人,一般直接称呼对方为郎君;而在契丹,多半称呼对方为沙里,大家可以理解为,沙里,就相当于大唐的郎君,不过,契丹的沙里,也是一种官名。

“滑哥沙里客气,只是擅离职守,是要掉脑袋的,属下不敢从命。”两名侍卫闻言,诚惶诚恐,连忙推辞道。

“咳咳”耶律滑哥闻言,双眸一眯,突然轻咳一声,肃然道:“我看两位是新来的,才这么客气;两位不妨去打听打听,以前的戍卫,哪个敢不给我面子。”

一脸不愉的耶律滑哥,还真有一点威仪,骇得两位侍卫一脸窘然,惶恐难安。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又走来一位契丹人。

这是一位中年人,面白无须,形容十分文静,他也是正巧路过,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身在黑暗中的朱璃,看到此人,脑海中的山海经,突然轰然而现,继而一道十分嫌弃,甚至是唾弃般的苍老之声,冷冷地提示道:“高菩萨,北魏男宠,野魂高菩萨的现世之身;高菩萨,北魏孝文帝时,皇后的近臣,孝文帝的皇后、冯妙莲的奸夫,其人擅医、淫邪,不在英魂之列,乃是异人通过上古仪式,聚魂而生,杀之,可得玲珑子一颗。”

“不在英魂之列,杀之,可得玲珑子一颗。”这都什么鬼,朱璃皱了皱眉头,高菩萨,可是著名的淫棍,连这样的人,都能重生?

五千年的华夏历史,风流人物、灿若星海。

可要说到当了皇帝,还被老婆带绿帽子的人,有记载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在这些人中,北魏孝文帝,绝对是首屈一指。

孝文帝和他的皇后冯妙莲,属于自由恋爱,天地为媒、日月为妆;一次邂逅,二人就把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而且还沉溺其中、乐不思蜀了。

可一段时间后,冯妙莲生病了,是皮肤病,孝文帝的长辈,怕冯妙莲会将这种病,传染给孝文帝,就把他看了起来,形若软禁。

冯妙莲就被送回了家中,养病期间,这位不甘寂寞的多情少妇,就和给她治病的郎中高菩萨,勾搭到了一起。

后来,孝文帝上位,想到了自己的这位相好,就把冯妙莲接回了皇宫,封她做了皇后。

北魏是个动乱的皇朝,身为一国之君的孝文帝,也会经常出征。

寂寞难耐的冯妙莲,就想到了她的另一个相好,高菩萨,立刻就将他接到了皇宫,代替孝文帝,给皇家开荒种地。

结果,东窗事发,高菩萨被杀。

孝文帝是个非常有气度的皇帝,他并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处死冯妙莲。

只是在死前,孝文帝特地叮嘱亲信,若是他挂了,一定要将冯妙莲赐死,为了顾及皇族体面、以及冯家的名声,冯妙莲的葬礼规格,还是一切照旧吧。

能给一位皇帝带绿帽子,高菩萨的出现,显然非同一般;不过,朱璃发现,这个淫棍待在契丹,看来还混得很好,这让躲在暗中的朱璃,牙疼不已。

不过,对于这个人,朱璃倒是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山海经的这次提示,到底意味着什么?

山海经的提示,朱璃并不陌生,可熟悉的模式,只有两种,一种是英魂现世;一种是叛逆英魂现世,可就在刚才,第三种提示,新鲜出炉了。

天下间,竟然有异人,能够利用上古仪式,聚魂复活古人,这还得了;要是对方将盘古大神聚魂重生了,是不是就世界末日了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只见匆匆赶来的高菩萨,看到耶律滑哥,正在和两名侍卫争执,只见他双眼一眯,立刻轻咳一声,朗然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滑哥沙里,也是你们两个不开眼的东西,可以顶撞的吗,不想活了吗?”

可怜的两个侍卫,兢兢业业的干活,结果还碰到了这么一出,他们又该向谁诉苦去?

一个耶律滑哥,就让他们压力山大,现在又跑出来一个高菩萨,这可是一名牙书,于越的亲信,他们抗得住吗?

当然扛不住了啊,只见二人,再也不敢争辩,连耶律滑哥的赏银,都没敢拿,就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毡帐门口,消失在了夜色中。

送走了两个碍眼的,耶律滑哥斜睨了高菩萨一眼,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这么晚了,高牙书还来拜访小娘吗?”

高菩萨闻言,脸色立刻一变,心中暗骂道:这混蛋,你和花姑麽格那点破事,私下里,谁不知道,连自己老爹的女人都敢偷,竟然还想往别人头上泼脏水,真不是东西。

不过表面上,高菩萨却是面色一肃,连忙道:“沙里冤枉属下了,这么晚了,就是再给属下一个胆子,属下也不敢打搅花姑麽格休息。”

“属下只是正巧路过,看到了两个不开眼的侍卫,竟敢和滑哥沙里争执,这才出面吆喝一声,滑哥沙里,若是没事,那么属下就告退了。”

听对方这么一说,耶律滑哥立刻喜上眉梢,欣然道:“高牙书公务繁忙,没事还是早点休息吧,免得累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多谢滑哥沙里关心,属下这就回去休息。”高菩萨拱手一礼,然后就立刻匆匆离去。

这下好了,所有碍眼的,都被耶律滑哥支走了,他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一想到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耶律滑哥瞬间满脸淫笑,忙不迭地,就钻进了华贵毡帐。

第三六六章 羊屎蛋的妙用

山海横流第三六六章羊屎蛋的妙用耶律滑哥进入毡帐,隐藏在暗中的朱璃,就立刻现出身来。

迎着淡淡的星辉,可以看到,朱璃此刻,正皱着眉头,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史载,耶律释鲁可不是寿终正寝的,他是被人给杀掉的,杀掉他的人,正是他的儿子,耶律滑哥。

耶律滑哥,蒸其父妾、事发暴起,联合好兄弟萧台哂,弑杀其父;而和耶律滑哥私通的那名侍妾,名字正好就叫花姑。

通过刚才耶律滑哥,和两名侍卫、以及高菩萨的对话,朱璃获悉,这处毡帐,正是一位名叫花姑的女子,居住的地方。

又听耶律滑哥称呼花姑为小娘,朱璃就不难推算出,这位名叫花姑的女子,多半就是耶律释鲁的那位侍妾。

契丹人叫自己的父亲,为耶耶;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娘娘;而小娘这个称呼,明显就是称呼女性长辈的,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小妈”了呢?

耶律滑哥,半夜不休息,鬼鬼祟祟地来到花姑的大帐,而且还支开了戍守的侍卫,他要干什么,不言自明了吧。

“小娘,小娘,猜猜我是谁?”正在此时,毡帐之中,突然传来,耶律滑哥阴阳怪气的声音。

只是,他的声音尚未落尽,帐中就立刻响起一道妖媚的女声,只听那个女人懒洋洋地道:“你个死暴里,你在门前收买侍卫的时候,人家就知道是你来啦。”

“嘿嘿,小娘果然英明,小娘是不是正在等我啊,有没有想我?”

“想你?”妖媚女声故作娇嗔,“想你干吗,你和你那混账阿耶,简直就一个德性,全都没有良心,折腾完人家,就将人家丢到一边,兴致来了,才知道来找人家。”

“哈哈,小娘,我可不像阿耶,你看,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二人的对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俗话说,**、一沾就着,想必帐中已经起火了吧。

听到了这里,朱璃再无怀疑。

毡帐中的这对狗男女,应该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那对奸夫淫妇。

少顷之后,毡帐之中,就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了,就连摇曳的灯火,也被人顺手掐掉了,继而,就是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咯吱咯吱的床板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却一猫腰,就钻进了毡帐之中。

继而,就听毡帐之中,“噼里啪啦”的耳光之声,夹杂着重拳击打在**上的“乓乓”之声,不断传出。

如果你听到那种声音,只是略一脑补,就能想象到朱璃在干啥。

不错,正是胖揍;对于这种不要脸、败坏社会风气、人伦丧尽的狗男女,朱璃出手了,而且是大打出手,根本毫无顾忌。

试想一下,一对恋奸情热的野鸳鸯,赤赤条条被人胖揍的场面,不要说挨上了,即便想一想,你都会冷气直冒吧。

古怪的是,揍人的毫无顾忌;被揍的人,竟然全都不敢放声大叫,最多也只是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少顷之后,帐中的灯火,再一次被人点燃了起来。

大帐之中,只见髡发畅怀的朱璃,一脸肃然地端在上首,而他的下首,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战战兢兢地恭立在一侧。

这二人,显然就是耶律滑哥,还有他的那位“小妈”;二人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复杂难明,痛恨、羞恼、惊惧、光火等等,兼而有之。

坐在上首的朱璃,却并不在意二人怎么看他,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望着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也不多言,径直伸手一只手,向着耶律滑哥勾了勾食指,示意他靠近。

对于面前这位,突然撞破他们奸情的“族人”,耶律滑哥,岂敢不应,强打起精神,僵硬地挤出一似微笑,战战兢兢地向着朱璃靠了过去。

尚未等他靠近,朱璃那只伸出去的手,就突然一个疾速向前,迅若奔雷一般地、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根本不管耶律滑哥一脸惊恐,就硬生生地捏开了对方的嘴巴。

待到耶律滑哥嘴巴张开之际,一枚形似花生米一般大小、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就出现在了朱璃空出的那只手中,甫一出现,就被他顺势一弹,只见幽光一闪,那件东西,就没入了耶律滑哥的口中。

继而,不等耶律滑哥作势欲吐,就见朱璃掐住对方的那只手,轻轻一抖,然后猛地一个律动,硬是逼着耶律滑哥,咽下了那颗类似花生米的东西。

“呃,咳咳,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朱璃松开手后,耶律滑哥立刻急退而回。

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呕出来;这才一脸苍白,颤抖地望向朱璃,惊魂不定地问道。

可是对于他的质问,朱璃却置若罔闻,只见他展开身形,倏的一下,又来到了花姑的身边;以同样的手法,趁着对方惊诧的功夫,同样给她喂了一颗类似花生米似的,黑色“药丸”。

一切就绪后,朱璃这才施施然地回到上首,泰然坐下后,又转脸看向惶恐不安的二人,这才开口道:“你们刚刚服下去的,正是本人的独门毒药。”

此言一出,无论是耶律滑哥,还是花姑,尽皆“噗通”、“噗通”,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栗,语不成声,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看到二人这副模样,朱璃的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继而,他仍旧没有理会对方,继续道:“这种独门毒药,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做‘七日归魂’。”

“吞服之后,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名动一时的神医,都检查不出异状;可是,一旦到了第七天,若是不能及时服用我的独门解药,时辰一到,立刻就会七窍流血而死,绝无幸免。”

原本就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的二人,再听朱璃这么一介绍,更是面色惨然、四目空洞,瞬间就变成两具面无人色的活死人。

望着二人的神色,朱璃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神光,继续蛊惑道:“若是你们二人听话,我不介意,在时间未到之前,将解药给你们。”

“什么,真的吗?”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听有机会得到解药,二人立刻来了精神,全都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朱璃。

朱璃哪里会有什么毒药,他给二人服用的,可是塞外异族的特产;就是刚刚他潜伏在外面,顺手从地上,摸到的两颗羊屎蛋。

可是经过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一番操作,面前的二人,会相信那是两颗羊屎蛋吗?

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小命,别说二人现在处于极度恐慌中,就是他们恢复了心智,以正常的思维来考量,只怕也会宁可信其有吧。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着二人那巴巴的神情,朱璃双眸虚眯,肃然道:“我现在问你们几句话,希望你们老实回答,如实回答不实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耶律滑哥和花姑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齐声道:“这位沙里,你请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人屈服了,朱璃还会客气吗,只见他凝视着二人,径直道:“几天前,岩母斤带回一个汉人小娘,她被关在哪里?”

“呃”二人一听朱璃竟然问这个,瞬间一愣,神情略有迟疑,不过并没有迟疑多久,耶律滑哥就开口回道:“这位沙里,那位汉人小娘,名叫朱凝儿,乃是大唐怀化大将军,朱璃的亲妹妹。”

“朱璃曾经杀了在下的三叔,依照三麽格的意思,是要杀掉他的妹妹,来祭奠三叔的在天之灵的。”

“可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让我阿耶和族中的有一些掌权者知道了。”

“他们认为,与其杀掉朱凝儿,还不如和朱璃结为亲家,对我们契丹更为有利,因此,大家商议之下,就决定举行一场积薪盛会。”

说道这里,耶律滑哥偷眼瞥了一眼朱璃,却见朱璃神态安然,并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我三叔的儿子啜里只,也已成年了,我那堂弟十分神勇,战遍全族,未逢敌手。”

“因此,族人就希望,借着积薪盛会的机会,让啜里只挑战八部中的,其他同辈,以便彰显我迭剌部的神武,若是啜里只能够一举夺魁,我阿耶击可以顺势上任夷离堇了。”

“一旦我阿耶上任夷离堇,啜里只再和朱凝儿小娘结成夫妇,我迭剌部,必然声势大涨,有望将联盟的军队,死死地控制在手。”

“至于那位朱凝儿小娘,她现在正被软禁在捺钵之中;为了防止河朔方面,派人前来营救那位小娘,那处捺钵,外驻八千皮室军,现在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耶律滑哥倒是实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被他一股脑吐露了出来,只希望朱璃念他坦诚,赶紧把解药给他。

“捺钵?”这个词汇朱璃从未听说过,因此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可就是这个正常的反应,看在耶律滑哥,以及花姑的眼中,倒是让他们疑惑了起来。

朱璃现在的装扮,可是一名契丹皇族的子弟啊,怎么可能不知道捺钵是什么地方呢?

第三六七章 夜探捺钵

山海横流第三六七章夜探捺钵耶律滑哥、花姑的狐疑,立刻就引起了朱璃的注意。

要知道,这个时期的契丹人,还没有创造出文字;又因为他们崇尚汉文化,即便在契丹族中,用汉语交流,也不少见。

朱璃和耶律滑哥二人的对话,用的自然是汉语。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怀疑;可是,契丹语言中的一些固有用语,朱璃却知之甚少。

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契丹人,绝不会对这些固有的用语,感到陌生;而朱璃的疑惑,自然就引起了,耶律滑哥二人的怀疑。

警觉到了这一点,朱璃神色不变,依旧泰然自若,淡淡地道:“带我去看看吧。”

“呃,沙里要去捺钵?”这个提议,倒是让二人一惊。

“怎么,很为难吗?”

朱璃是不理解捺钵的意思,既然那是个软禁人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很简单的事情。

可是看到二人的神色,朱璃心下一凛,莫非那是一个重要的所在?

“这位沙里,你确定要去吗?”耶律滑哥闻言,面色虽然有点难看,可是为了获得那个莫须有的解药,他也只是稍微纠结了一下,就忍不住地开口询问道。

“自然确定,现在就去,你带路吧。”无论如何,朱璃都要确定妹妹被软禁的位置,既然吓唬住了耶律滑哥,让对方不敢忤逆,这个机会,他哪里愿意放过。

朱璃执意要去,耶律滑哥只是稍一思忖,就将心一横,立刻整顿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当先就迈出了花姑的毡帐;显然,他要做出表现,带朱璃前往那处捺钵。

草原的夏夜,天空似乎更加遥远,漆空也显得无限深邃。

月无筛影、愈发明亮。

银辉散落,让人惬意无比,不知不觉,就会沉醉其中。

耶律释鲁的牙帐群落,灯火阑珊,居住在这里的契丹人,大多早已进入了梦乡。

此刻,已是午夜。

耶律滑哥带着朱璃,七绕八拐、径直向着一处别营走去,想必那里就是他们前往的目标了;身为耶律释鲁的儿子,有他带路,二人畅行无阻。

很快,一处守卫森严的军营,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这里同样矗立着无数的毡帐,若是从外面看去,就像是个小型部落一样。

军帐、仆帐、官帐、甚至王帐应有尽有;契丹人,“毡车为营、硬寨为宫”,确实不是说说而已;看到这处地方,朱璃就立刻明白所谓的“捺钵”,到底是指什么了。

若果他猜的不错的话,捺钵就是指行营;当然,也可以称之为行宫;契丹人的行宫,可不比中原皇帝的行宫。

中原皇帝行宫,建在什么地方,就固定了;而契丹人的行宫,是可以移动的,耶律释鲁王帐旁边,有一座小型行宫,倒也不足为奇。

虽然只是一座行宫,但这里的防守,丝毫不比大王牙帐那边弱,甚至还有强上一丝;因为,就在这处行宫之中,软禁着朱璃的妹妹。

她的身份,绝对了这里的防守力量;更何况,契丹将要举行的积薪盛会,就是以她的名义召开的,耶律释鲁,还指望借助它的名义上台呢,岂会放松对这里的看守。

刚到行营门口,迎面就遇到两位老熟人,当然是朱璃的老熟人,其中一人,正是曾被朱琊斩断一臂的沮渠蒙逊;至于另外一人,显然就是他的老搭档拓跋翼了,这二人,都是叛逆英魂的转世之身。

身为山海经的主人,受到山海经的影响,只要见到叛逆英魂的转世之身,朱璃的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腾起一抹杀意。

而作为叛逆英魂转世之身的沮渠蒙逊、和拓跋翼二人,他们见到朱璃,同样没有好感,甚至有种如见天敌般的感觉。

“滑哥沙里,这位是谁?”天生的反感,让驻守此地的拓跋翼和沮渠蒙逊,瞬间就对朱璃涌现出了莫大的敌意,根本不顾耶律滑哥的身份,直接问道。

说实话,耶律滑哥一看到这两个人,心中同样不舒服,甚至有点紧张。

拓跋翼和沮渠蒙逊,都是契丹一族,出了名的悍将,他们只忠于耶律释鲁,对于耶律释鲁的儿子,可谈不上尊敬。

再加上他们一身悍然的杀气,以及能够震慑鬼神一般的眼神,贪生怕死的耶律滑哥,看到他们,能舒服才怪。

面对二人的质问,耶律滑哥倒是为难了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朱璃到底是谁啊。

只是朱璃并没有让他为难太久,就立刻泰然道:“我乃灭狄,来自伯德部。”

“伯德部?”听到这个消息,不但耶律滑哥有点吃惊,就连拓跋翼和沮渠蒙逊也十分惊讶。

契丹八部,伯德部算不上强大,可是这一部,对于耶律释鲁一脉的意义,却非同小可。

在历史上,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登基后,伯德部仍旧位列一级闸撒,隶属永兴宫之,可见这一部族人的强盛。

更何况,现在的迭剌部是耶律释鲁掌权,而耶律释鲁这一脉的大恩人,就是伯德部的塔雅克。

当年,耶律释鲁的父亲耶律均德,曾被大贵族耶律狼德设计杀害;耶律释鲁的母亲萧月里朵,就带着四个儿子、以及刚刚出生的耶律阿保机,躲进了同情她们遭遇的塔雅克部落中,得蒙对方照顾,在那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同为贵族的蒲古只,设计杀掉了耶律狼德,将耶律释鲁这一脉的权利,全都给夺了回来,并交还给了他们,这才有了现在如日中天的耶律释鲁。

无论是塔雅克,还是蒲古只,若是仔细论起来,都是他们这一脉的恩人啊。

朱璃自承来自伯德部,让听到这个消息的三人,面对起他来,就感觉棘手了。

朱璃现在的形容,髡发敞怀、胸纹金狼,一看就是伯德部的贵族;恩人部落的贵族子弟,碰到这种纨绔,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给耶律释鲁招来无数骂名。

万一对方,再和塔雅克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更加不堪了;为人臣下,不但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更要爱惜主君的羽毛,这才是三人感觉棘手的原因。

“原来是伯德部的虎斯,不知阁下前来这处捺钵,到底有何贵干?”既然朱璃道明了来历,虽然拓跋翼还是看朱璃不爽,可是他的语气,倒是变得客气了起来。

“贵干?”朱璃低嘲了一声,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迭剌部要举行积薪盛会,八部中人,谁人不知?”

“盛会要决出最强者,而且还要迎娶一位汉人小娘;我耶律灭狄,身为参赛的勇士之一,却十分好奇,那位能配得上第一勇士的小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这么多的八部勇士,为她拼命。”

“今天,我就是要来见识一下,看看这位小娘到底长啥样;万一对方长得太寒酸了,那个什么狗屁积薪盛会,我看,我也没有必要参加了。”朱璃望着三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一听朱璃这么说,三人在心中,无不大骂对方混蛋;半夜三更,夜闯于越捺钵,就是为了确认一下,那位汉人小娘,是不是值得他去参与盛会,这家伙是不是太无聊了。

拓跋翼和沮渠蒙逊,倒是还好,只是觉得朱璃实在有点精力过剩,不知轻重,简直就是粗人一个;可是耶律滑哥听到朱璃之言,憋屈得直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娘的,他得该有多倒霉啊,就因为对方的这个不值一提的念头,他耶律滑哥不但被对方抓住了把柄,还被对方下了毒,只有七天好活了,他岂能不抱屈。

他现在连唾骂朱璃的心思都没了,有的只是无声的哀嚎,和满腔的悲愤。

“你可知道,这里是于越捺钵?”沮渠蒙逊不忿,脸色不善地向着朱璃质问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只是进去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难道那位小娘无脸见人吗。”

“或者说,若是见到她本人,根本就让人提不起兴趣去争,所谓的,怀化大将军的妹妹,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噱头罢了?”朱璃言辞咄咄,大有一副质疑耶律释鲁用心的意味。

“你”一听朱璃竟敢质疑耶律释鲁,暴躁的沮渠蒙逊,险些暴走,立刻就要冲将上去,将朱璃胖揍一顿的趋势。

可就在这个时候,拓跋翼双眸虚眯,立刻伸手,拦住了沮渠蒙逊的冲动,并打断道:“既然灭狄沙里,要见那朱凝儿,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们兄弟二人,只是负责外围巡视的,即便我们让你进去,你也不一定见到那位娘子。”

“如果你真想见见那位娘子,还要问过我们高都监,亦或是我们的高详隐。”拓跋翼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朱璃,一脸挑衅地说道。

“对,不错。”

“喂,伯德部的小虎斯,见到我们高都监,希望你不要吓得尿裤子啊,哈哈哈。”一听拓跋翼,让朱璃去见所谓的高都监,沮渠蒙逊瞬间转怒为讽,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态。

二人的这副神态,倒是让朱璃心底立刻警惕起来,莫非这个高都监,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不成。

以拓跋翼、沮渠蒙逊的武艺,放在军中,那绝对是绝世武将级别的,连他们都敬畏有加的高都监,会是一个怎样厉害的角色呢?

第三六八章 东魏第一

山海横流第三六八章东魏第一耶律释鲁的这处行营,虽然没有达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程度,但用“水泄不通”这个词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无数魁梧昂扬的契丹勇士,逡巡其中,往来交叉,几无死角;耶律滑哥曾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点都没有夸张。

好在,朱璃、耶律滑哥,现在有人带着,他们就跟在拓跋翼和沮渠蒙逊的身后,进入到行营的深处。

在一座比较庞大的毡帐之中,朱璃见到了所谓的高都监。

这是一位龙眉豹颈,姿体雄异的契丹化汉人,高大魁梧的身躯、配上一张森然的面孔,虽是一名高级将佐,却总是给人以暴徒、匪首的即视感。

其悍如匪、其暴如虎。

甫一见到这人,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立刻轰然而出。

尖锐的嘶鸣声,刺激得朱璃头皮一麻,愤懑、苍老的警示之音,歇斯底里地提醒道:“高昂,东魏高敖曹在世之身,高昂,南北朝时期第一猛将,名昂,字敖曹,鲜卑化汉人;横行乡里、寇掠成性,马槊绝世、勇猛无敌,时之项藉、桀骜凶暴;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又是一个叛逆英魂的在世之身,而且还是一条大鱼,朱璃双眸迷离,神色凛然。

高昂,字敖曹,北魏冀州刺史高冀的第三子,北魏司空高乾之弟;这家伙,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就是“男儿当横行天下,自取富贵,谁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也!”

这是一个天生的暴徒、贼寇,少年时,就伙同高干,四处劫掠、州县莫能治,甚至曾放弃为官,甘愿为贼,劫掠四里。

朱璃一行四人,深夜造访,显然搅得他这位高都监,十分不爽。

从他那眼屎未除、一脸惺忪的神态来看,这家伙应该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甫一见到四人,就一脸不耐地望向拓跋翼和沮渠蒙逊,神色极度不善道:“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偏偏要深夜奏请?”

面对这位的怒火,拓跋翼二人,不敢怠慢,连忙指着朱璃,向高昂奏明了一切,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威武不群的一点态势,简直就是做了坏事,见到老师的小朋友嘛。

听完二人的叙述,高昂这才不屑地瞥了一眼朱璃,冷冷地道:“即便那朱凝儿小娘,长得十分寒碜,也只有盛会的最强者,才有资格与之相见。”

“你有什么资格,一定要先睹为快?难道就是仗着你们部族,曾经有恩于我家于越吗?”

高昂既然是叛逆英魂的转世之身,自然也不待见朱璃,一开口就言出尖刻、极度挖苦;还有他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不屑、厌恶之意,让人看上一眼,就想一拳头砸在对方的脸上。

虽然这里乃是敌方阵营,照理说,朱璃应该谨小慎微一点,可是面对如此态度的高昂,朱璃同样没有不客气,冷冷地回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汉人吧;身为汉人,既然选择成为我们契丹人的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狂哙噬主,可不是一条忠犬该做的。”

“身为一名契丹贵族,我应该也算你的主人了吧,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善,就将你宰杀了吃肉吗?”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朱璃甚至比对方更加尖酸。

此言一出,帐中一片寂然,空气瞬间就变得压抑了起来;拓跋翼和沮渠蒙逊二人,全都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般地望向朱璃,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神情,就好像在说:拜托少年,你既然有胆来这里,怎么不打听、打听这位高都监的秉性呢,你这分明就是找死的节奏啊。

二人身为高昂的麾下,对这位的残暴,可是深有体会,几乎睚眦必报,而且是现报。

他们平时见到高昂,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这个来自伯德部的灭狄沙里,倒是什么都敢说,难道他就不怕高昂撕了他吗?

至于贪生怕死的耶律滑哥,那就更不用说了,只见此刻的他,额角冒汗、一脸惨白,同样目瞪口呆地望向朱璃,张口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拳头了。

他的心中也在哀呼,我的天呐,你这都在干什么,就不会态度好点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要知道,这个高都监,和他的兄弟高干,就连耶律释鲁,也要礼让三分啊。

受朱璃刺激,高昂猛地转过头来,虎眸怒睁、怒火汹汹,那望向朱璃的目光,几欲生吞活剥了对方。

气氛愈发压抑,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虽在帐中,众人似乎都能感受到了,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窒闷。

就在这时,只听高昂阴狠无比地开口道:“我兄弟二人,原本啸聚太白,十分逍遥。”

“是你们迭剌部的于越耶律释鲁,数次造访,才请得我们兄弟二人下山为将的;不曾想今日,却遭受到你这小辈的侮辱,即便不做了这个破都监,老子也要教训、教训你这泼才。”

一言即出,只见高昂猛地转过身去,立刻就从身后的屏风上,摘下佩刀,径直来到了朱璃的面前,森然道:“小子,有种你就跟我出来,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这处行营,我就任你去留。”

话毕,高昂冷冷地看了朱璃一眼,提刀就向帐外走去,显然是要修理一下,这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伙。

“哼!”看到这一幕,拓跋翼冷哼一声,斜睨了朱璃一眼,冷嘲道:“灭狄沙里,是吧,你就等着回家躺几个月吧。”

“嘿嘿。”独臂沮渠蒙逊,也突然凑过头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地逼视着朱璃,揶揄道:“灭狄沙里,没想到你个人,不但人贱,连这张嘴也很贱啊;走着瞧吧,希望你的骨头,也能和你的人一样硬。”

这二人幸灾乐祸后,就头也不回地跟在高昂身后,走出了大帐;就连耶律滑哥,也一脸复杂地瞥了朱璃一眼,垂头跟了出去。

依他想来,如果说拓跋翼和沮渠蒙逊,都是阴狠的豹子;那么高干和高昂兄弟,就是凶残、狂暴的怒狮,得罪了这对兄弟,简直就是找死啊。

面对三人的冷嘲热讽,以及不看好,朱璃浑然不觉;这些人废话一堆,唯一能让他听进去的一句话,就是高昂的那句“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这处行营,就任你去留。”

他夜探于越捺钵,为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吗?

帐外,星光漫天,天地漆沉。

耶律释鲁这处行营的中心处,也就是高昂大帐的前面,有着一块空地上。

此刻,高昂正昂首抱刀,好整以暇的等在那里;而拓跋翼三人,在高昂身后,距离高昂距离数米之遥的地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脸的准备看戏的神情。

等朱璃走出大帐,来到这里时,高昂双眸虚眯,十分不屑地冲着朱璃道:“小子,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先出手吧。”

“免得你输了,到处说我以大欺小。”

朱璃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就勾勒出一抹莞尔的弧度,恃傲轻敌,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既然对方让他先出手,朱璃岂会客气。

朱璃望向一脸傲然的高昂,就这样直线迎了过去。

一边走着,朱璃一边暗想,拓跋翼和沮渠蒙逊,都曾见过他出手,等下若是动手,使用他最擅长的《杀狄九式》以及《破虏十三矛》,难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看来,对付这个高昂,朱璃只能依靠临场发挥了,不过,这并不能让他退缩。

一念倏定,只听“仓啷”一声,朱璃的弯刀就毅然出鞘,银亮的白光,犹如撕裂暗夜的一道明光,驱散了黑暗、恍花了众人的眼睛。

刀出如光,黑夜,也在这抹银光之中,失去了它本来的色彩。

一刀平平,却迅疾无比,若是仔细感受,就会发现,在那平平无奇的一刀之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锋锐。

空间、气流,似乎不再是它的阻力,反而成了它的臂助。

一刀蕴势、迅若奔雷,刀法如风,融于自然,流于自然,无形大势,尽聚一刀。

耶律滑哥看不出来这一刀的奥妙,只是觉得朱璃的这一刀好快,一刀如光、稍现即至,瞬间就劈到了高昂的面前。

而拓跋翼和沮渠蒙逊,同样看不懂这一刀的奥妙,虽然他们都处于绝世猛将的巅峰,却依然不是天玄,不入玄,难懂玄境的之妙。

可是看在他们眼中,朱璃的这一刀,显得极美,如风涌浪、如花绽放;那奔袭如电般的弯刀,它那划过空间的痕迹,就好似凹凸有致的妙龄女、那妖娆玲珑的曲线,让人迷离,却又那么自然,不做作、不牵强,浑然天成。

不管他们怎么敌视朱璃,可是对方的这一刀,二人自忖,却用不出来。

其他三人看不出来,可不代表高昂看不出来,望着朱璃平平无奇的一刀,高昂傲然睥睨的神色,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势,天地之势,他竟在一个契丹青年的刀中,看到了顺势一刀、一刀融势、疾如霹雳。

这一幕,终于让高昂收起了轻视之心,对方才多大,就能够劈出这样的一刀,无疑说明,对方早已入玄,二十岁入玄,这是天荒夜谈吗?

第三六九章 天地有则

山海横流第三六九章天地有则契丹族中,惊现青年天玄,虽然让高昂吃惊,却还吓不倒他。

他是何人?

前世高昂就已经打遍天下、几无抗手,当时天下,时人多以楚霸王项羽比之;如今重活一世,他的修为,早已今非昔比、直入化境了。

面对着朱璃的犀利一刀,只见高昂,突然虎目一瞪,身如鬼魅,顷刻之间,就踏出了三步,凫趋雀跃、倏然而已,就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一瞬间,避开了朱璃的直劈一刀。

同一时间,望在众人的眼中,只见高昂瞬间就化作一抹幽影,奔逸如风、疾掠如电;伴随着“仓啷”一声,他那把抱在怀中的佩刀,骤然出鞘,刀光如水、一泻千里。

凄迷的刀光,一如漫天的月辉,直洒而下、如波万顷。

一刀凌天鬼神惊,敢向日月争光明;这就是高昂的刀,幽冷而凄迷的刀。

如水东逝,滚滚不绝,刀光粼粼、滔滔无尽。

一招得势,高昂就得理不让人,弯刀迭挥,疾如狂风、势若骇浪,劈头盖脸地就向朱璃狂涌而去。

狂风肆虐、泥土翻飞。

两队巡逻的契丹勇士,正好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近处,他们发现有人对峙,尚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就突然被暴涌而起的狂风,谷底葫芦似的吹飞了出去,更有甚者,凌空摔出。

这些可都是契丹一族,最精悍的皮室勇士啊。

他们那魁梧苍莽的身形,就这刚刚的一瞬间,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好像枯叶败絮一般,被高昂骤然间爆发的气势,冲撞得七零八落、不堪一荡。

一阵“噗通”、“噗通”的摔落之声,自漆黑的远处传来,想必就是他们摔落在地的声响吧。

夜漆迷、狂风起,草屑乱舞帐飞离。

放眼真个捺钵之地,靠近这片空地的地方,那些稍微扎得不牢固的营帐,也在这突然爆发的狂风中,拔地而起。

那些正在酣然入梦的契丹勇士,突然惊起无数,他们翻身而起时,只能怔怔地望着漫天星斗发呆,继而才惊觉,他们的高都监,似乎又发疯了。

高昂一招挥出,就造成如此浩荡的声势,倒是让所有人一阵鸡飞狗跳。

这就是释然境的威力吗?

高昂,赫然正是一名步入天玄,并且迈入释然境的高手,一动山河怒、啸击猛如虎。

观战的拓跋翼、沮渠蒙逊等三人,更是弓腰如牛,双目迷离。

三人现在,正半趴在地上,拼命想要看清那狂风中、高昂挥刀的动作,可惜,落在他们眼中的,尽是一片粼粼如光的混沌,根本就分不清,那是什么动作。

最多也只是看到,高昂那迅若幽光般的鬼影,在不停地腾挪跃迁;还有那位伯德部青年,“耶律灭狄”的毅然无惧之姿。

身处战圈中的朱璃,其实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磐然,整个人都被高昂压得死死的、只能竭力挣扎。

自从步入天玄以来,朱璃这是第二次,和释然境高手对上了。

第一次,只能说是出其不意,他以巧妙的手段,破解了关云长开天的一击;可是现在,他根本无法取巧,直面一名释然境的攻击,无论是对方的气势、还是那举手投足间爆发的威力,都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高昂,刀如涌浪、挥势滔天,身处其中,朱璃就好像溺水之人,拼命地挣扎于深海旋涡一样,那种垂死挣扎的心境,没有亲身经历过,很难体会。

此刻,面对着高昂,朱璃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对方一招之下,就让他深陷无尽刀海;更是让他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虫豸,而且是处于不断筛动的米筛之中,那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小虫豸,朱璃岂能心甘。

为什么?

如此高手,如此压力,让朱璃忘却了一切,他的心中唯有三个字,在不断地嘶吼自问。

同是天玄,对方的一招一式,尽皆都似翻江倒海般的磅礴无匹;而朱璃的一招一式,虽然比之未入玄之前,威力增加了不少,却丝毫不能和对面的高昂相比,朱璃真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同样都是借助天地大势,为什么二者之间,差距会这么大?

何谓自然,“以无为体,以无为用,自然为体,因缘为用,此皆无也。”

天地有大势,势在天地中,摸不着、看不到,就是常人眼中的无;人只要做到无物无我,身心俱无,身融天地,就能御势而动,成就自然。

自然境对于势的运用,就可用“因缘为用”这四个字来诠释,说白了,就是顺势而为。

那又何谓释然呢,为什么释然境的高手,举手挥足之间,爆发出来的威能,会远远大于自然境的高手呢?

这就是朱璃不解的地方;虽然不解,可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高昂的攻击。

二人对峙的地方,空间不大,此刻却充满了眼花缭乱般的幽影。

在那如波粼粼的刀光中、在那鬼魅如妖般的萦绕中,一位髡发敞怀、英武不群的青年,一如摇曳的烛火,眼看就要被狂风巨浪般的刀势,给悍然扑熄,可它就是不灭。

论境界,朱璃虽然不及高昂,可高昂要想轻易击败、甚至击倒他,却也并非是容易之事。

朱璃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和力量,晋级天玄境后,他的力量和速度,都获得了爆炸似的增长;也正是凭借着这两方面的优势,才让朱璃,当初在南诏皇城下,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关云长的开天一击。

银光翻滚之中,朱璃一如打不死的小强,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

原本说好的三招,可是一打到兴起,三招早过,高昂这混蛋,好像浑然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味地压着朱璃猛砍。

想必他也是憋坏了,放眼天下,自然境的高手,就十分难寻;更何况,高昂还是一位释然境,整个契丹,都找不出一个能做他对手的人吧。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和他过几招的青年,他岂能轻易罢战,更何况,朱璃仍在坚持,虽然被他死死压制,却一点都没有溃败的迹象。

对于高昂的失信,朱璃竟然也未出声叫停,他想干什么?

只见在那缭乱的刀光中,朱璃就好像撞在蜘蛛网上的虫豸一般,竭力地挣扎着,而私下里,他却眉头微皱,仔细地感应着高昂的刀势,到底和自己的刀势,有何不同。

自然境,是以身融势,顺势而为。

可通过不断地感受高昂的刀势,让朱璃终于察觉到了,两人运势的不同之处。

如果把天地之势,看成是活生生的生命,自然境的朱璃,此刻的状态,就相当于天地之势中的一份子。

若果他想借势而用,就不得不通过自己的情绪、和坦诚,去不断地感化、和说服,其他的势成员,得到人家的认可后,人家才会和他一起冲锋,一起啸聚。

那么高昂呢,他就像是所有天地之势的将军,一声令下,无数大势,不管乐意也罢,不乐意也罢,都得和他一同冲锋陷阵,这就是二人本质上的区别。

这种情况,十分类似于人群,人是群居生物,作为人类社会中的普通个体,若想让别人认可自己、响应自己,就必须和其他成员打成一片、倾心相交,获得人家的友谊,和认可,才能聚众而起,成就大事。

可是高昂却不同,他就犹如一个王者,王者令下,天地大势的成员,莫敢不从;朱璃这个自然境的苦哈哈,怎么和人家相比?

体会到了这一点,那么问题又来了。

高昂和朱璃,同样都是人,都步入了天玄,为什么高昂就成了王者,而朱璃却只能是苦哈哈呢。

这样一想,朱璃自然就会朝王者的特性上想。

王者以什么号令天下?

有人说那是威望,有道理、但绝不完全。

一旦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威望这种东西,就显得太过虚无缥缈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王者之令,其他人莫敢不从呢?

是规矩、是律令、是铁则。

世间有法,红尘井然。

天地有则,啸势撼天。

释然境的高昂,能在挥手投足之间,势若移山填海一样,那是因为,对方明悟了天地的运转规律。

释然、释然,明悟天地至理,悟而用之,才算释然啊。

明悟到了这一点,朱璃在武道上的摸索,就立刻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若想晋级释然境,必然要了悟天地至理,一旦了悟天地运转规律,即为释然。

人生之所以迷惘,之所以庸庸碌碌,那是因为太多的人,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一旦有了目标,排除万难、披荆斩棘,只要再有几分运气,这个人,就必然能够啸聚而起。

而明悟了武道的目标,朱璃虽然还不是高昂的对手,可是现在他对天地大势的运用,却越来越得心用手了。

一开始,朱璃还犹如一个认打认罚的小媳妇,可是随着二人对战的持续,朱璃突然从一个受气包似的小媳妇,逐渐变成了一位自立自强、百折不挠的女斗士。

继而,朱璃的刀势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磅礴,又从一个女斗士,逐渐变成一位,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伟大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这位母亲,敢啸苍天、势破苍穹。

第三七零章 相见

山海横流第三七零章相见夜朗星,皓月如玉。

耶律释鲁的于越捺钵,靠近中心的一处空地上。

两道模糊的光影,流转不息。

弯刀如月,如水汤汤;身影啸纵、如龙逐电。

空地的百米范围之内,狂风肆虐、俨然形成一处湍急旋转、狂暴肆虐的风眼;若是有高手凌空俯瞰,他就会发现,在那风眼之中,正有两道夭矫的身影,不停地纠缠在那里。

一人如龙,翻江蹈海;一人如礁,亘古磐然。

就在此刻,远处的黑暗中,一道身影,迅如夜莺,疾掠而至。

及至这道身影,来到近前;众人这才看清对方的面貌,只见此人果毅雄伟、苍莽凶悍,形容姿体,倒是和高昂,有着七分相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昂的兄长,皮室军详稳高干。

高干此刻,面色难看,大半夜的,睡得正香,就被此地的动静,给惊醒了过来,他岂能没有怨气。

甫一抵达此地,就听他大声向着战圈之中,狂喝一声道:“二弟,你发什么疯,还不给我停下。”

激斗中的二人,听到这声呵斥,如浪相激,倏然而分。

狂风渐止,那一直模糊不清的两道身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朱璃额角微汗,形容略显狼狈,可是他的神色,依旧玩世不恭、狂妄不悖;即便和对战之前的形态相比,也没有出现多大变化,似乎根本就没将这次对战放在心上。

这副情形,若在拓跋翼等人的眼中,让他们有些不解,难道这小子还没被揍怕吗?

竟然还敢摆出一副臭屁的模样?

他们自然不知道,或许也只有作为朱璃的对手高昂知道,这个自称来自伯德部的青年,非但没有被他教训,反而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对方从一个自然境的新贵,赫然变成了一个资深的自然境,甚至对于释然境的一些奥秘,对方都领悟出了不少,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短短半个时辰的对战,对方竟能够遇强则强,在他的压迫之下,取得了如此巨大的进步,这在高昂看来是难以置信的。

难怪对方年纪青青,就步入了天玄之境。

心下感慨,高昂略有深意地瞥了朱璃一眼,这才转过头去,望向自己的大兄高干,明知故问道:“大兄,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高干脸色发青,这混账弟弟,难道还猜不到自己为什么来吗?

郁闷之下,高干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把这处捺钵给拆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现在是给人当差,可不比当初在山上,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训斥了高昂一句,高干这才转头看向朱璃。

映入高干眼帘的,是一位髡发敞怀、胸纹金龙的契丹青年,其人英武不群、桀骜不驯,那一脸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的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冷嘲。

青年一看,就是契丹的贵族;这个他倒不奇怪,半夜三更,能闯进这里、并且还能活着的,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和他弟弟,弄出这么大动静,激战了许久的人,竟然是位如此年轻的青年;或许别人不知道高昂有多强,可是作为高昂的兄长,高干又岂能不知道呢?

一位能在释然境高手的攻击下,屹立不倒、若无其事的青年,就是他,也要刮目相看,因为,即便是他对上了自己的弟弟,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是谁?”高干诧异地看了朱璃一眼,就径直问向高昂。

“那小子吗,他是来自伯德部的耶律灭狄,一个武道天才,为积薪盛会而来的;哈哈,这小子要是参加了盛会,恐怕啜里只那小子,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喽。”

“如此一来,于越的计划,也要落空了。”高昂一脸幸灾乐祸的回应道。

“天才,来自伯德部?”高干闻言,略有所思,继而他就转向弟弟高昂,无奈道:“那倒未必,以伯德部和迭剌部的关系,即便这小子在积薪盛会上,夺得了冠军,结果也是一样的。”

“对了,他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高昂一脸郁闷,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半夜三更,任谁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就为了那屁大点的事情,心情恐怕都会不好吧。

“这混蛋,就是想看看朱凝儿那位小娘;看看对方,值不值得让他出手。”提到这个,高昂显然兴趣缺缺。

“所以你才发火,想要给他一点教训?”一听原来是这个无聊的原因,高干瞬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不离十了。

被自家大兄,猜中了初衷,高昂显得更加郁闷。

一看高昂不说话,高干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继续揶揄道:“结果揍人没揍成,反而成全了对方,是不是啊?哈哈,你呀,脾气就不能改改吗。”

这边高氏兄弟,在闲话打趣,那边的朱璃,显然也注意到了高干。

一看到此人,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就立刻轰然而出;尖锐的嘶鸣声,再次刺激得朱璃头皮一麻,愤懑、苍老的警示之音,咬牙切齿地提醒道:“高干,东魏高干在世之身;高干,东魏侍中,鲜卑化汉人,名将高昂之兄;横行乡里、寇掠成性,颇有勇略、为人诡诈;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听到这个提示,朱璃心中杀意,就变得更加浓郁了;不过,他的涵养功夫还是不错滴,即便心有猛虎,表面依旧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毫不客气地说,高昂之所以会变得品质恶劣,起码有一半的功劳,都要归结在高干的身上,身为长兄,带坏弟弟,这就是个坏到流脓的家伙。

说他坏,可是有证据的,曾有记载:高干曾向博陵人,崔圣念之女求婚,被拒绝了后;这家伙就伙同其弟高昂,将人家的女儿,劫到野外,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后,这才罢休,仅此一点,就足以让他遗臭千年的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对付这二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出自己的妹妹;更何况,有高昂在,他也奈何不了对方这些人。

或许是因为朱璃的强悍,以及他“契丹人”的装束,让高氏兄弟认可了他。

少顷之后,朱璃就获得了高氏兄弟的首肯,得以独自前往行营中间的那处华贵毡帐;他的妹妹朱凝儿,就被软禁在其中。

夜已深,毡帐中一灯如豆。

那明灭不定的烛火,好似一朵摇曳在风雨中的文心兰。

文心兰,又名吉祥兰、跳舞兰等等,昭示着青春的美丽、象征着坦率的活泼和快乐。

掀开毡帐的一瞬间,映入朱璃眼中的,却是一朵即将枯萎的文心兰。

昔日那无时无刻,不洋溢着活泼快乐的面容,早已不在;对方那张暗哑的小脸上,唯有两行珠泪,在无声的流落。

青黑色的眼圈,深深地凹陷塌落,凸显的眉骨,清晰可见;这一切,无不预示眼前的小娘,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内心又是多么的惶恐害怕。

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以往一直充满灵气的双眸,早已木然而滞涩,望之让人心碎。

心头针扎似的疼痛,让朱璃差点就抑制不住了自己的冲动,直想一把将对方拥在怀中,温柔地抚慰一番,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身处狼窝,一举一动,都要谨慎万分,不然,等待他们兄妹的,必然都是一死。

朱璃的贸然闯入,女孩并没有在意,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对昂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那盏摇曳不定的烛火上。

此时此刻,她的命运,可不就和眼前的烛火一样吗,摇曳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帐中有案,案上有烹制精美的饮食,可是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然让朱璃联想到了很多。

他那颗早已锤炼得坚若磐石一般的雄心,此刻却禁不住地颤栗起来;小妹,你有多久没吃饭了?

朱璃径直走到案前,或许是一缕熟悉的气息,让女孩警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抬起头来,目无焦距的双眸,瞬间就迎上了朱璃的目光。

看到那张熟悉得脸孔,看到那个宽厚的胸膛,女孩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抹激动莫名的焰火,立刻就要开口惊呼起来。

可是不等她惊叫出声,朱璃就一把按住了她的嘴巴,轻轻地向着对方摇了摇头,示意朱凝儿不要出声。

多少个日夜,她在梦中呼唤着父兄;多少个日夜,她在绝望中追忆着阿娘的胸怀,无数次想到去死,可又无数次被那期翼中的身影,给生生喝止住了。

就是带着这抹万分之一的信念,她才熬到了现在。

或许是天可怜见,就在这一刻,她终于见到了那道身影,那道从小到大,一直挡在她身前的身影;那道从小到大,无论多么艰险,都像神一样守护着她的身影。

这一刻,朱凝儿,真想不顾一切,立刻扑在对方的怀中,嚎啕大哭一场;可是,大兄不让她出声,她也只好无声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那道雄伟的腰身,拼命地汲取对方怀抱中的温暖。

一只大手,伴随着一声轻叹,轻柔地拂上了她的脑袋,顺着长发,抚慰着她的背脊,也好像,抚平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绝望、委屈、和惊悸。

第三七一章 稳住

山海横流第三七一章稳住抱着怀中的朱凝儿,朱璃不禁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第一次带着妹妹奔逃的场景,他还想到了凝儿小时候,那贪吃的可爱模样,和眼前的凝儿比起来,两相悬殊,就会让他的心口一阵刺疼。

当然,他还想到了后世,那些拐卖人口的报道,每每想到那些骇然听闻的惨剧,他就一阵后怕不已。

试想一下,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因为轻信别人,竟被人贩子拐走了;这样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地发生在了,自己妹妹的身上,这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啊?

即便在未穿越之前,朱璃也会偶尔去想,那些人贩子,在拐卖别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被拐卖的人,若是他的亲人,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起码比这段时间,朱璃的心情更糟吧,毕竟,朱璃还要一个目标可以去搜寻;而后世那些可怜的亲人,他们甚至连目标都没有,他们的煎熬,谁又能理解呢?

身为受害人的亲人,他们的心中,应该一直在担心受害人吧。

他们的妻女、孩子,被人拐走了,他们就不担心亲人遭受到的罹难吗?

正常人,应该都会担心,一想到自己珍若至宝的亲人,正在经历着被人打骂、虐待,这些遗失亲人的可怜人,他们岂能不如做针毡。

想想他们的至亲,正在彷徨、正在无助、正在恐惧、正在痛苦,好好的一个人,只怕也会被折磨出问题来了吧。

人贩子,是无情的、是没有人性的,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牲口罢了。

让一个没有人性的牲口,继续活在追求阳光、追求美好的人类群体中,真的合适吗?

天良丧尽、人性泯灭,他们为了钱财,害了多少人的人生,百死都不足以赎其罪吧。

虽然,发生在朱凝儿身上的事情,和后世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意义不同;可这件事情的本身,对朱凝儿造成的伤害,应该和那些被拐骗的女孩子,十分相似吧。

一想到小妹曾经受到的委屈、承受的惊惧,朱璃每每多想一点,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想要毁灭一切、撕碎一切的冲动;切肤之痛,即便是老实人,也能被活活逼疯。

小狗熊一样,依偎在兄长怀中,在朱璃的安抚之下,朱凝儿终于平复了心绪。

面对此刻的妹妹,朱璃没有责备,没有训斥,有的只是一句,轻柔的安慰:“别怕,凝儿,只要大兄还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嗯”感受到那股浑厚安然的气息,凝儿小娘轻嗯一声,继而又瘪了瘪小嘴,一哽一哽地小声道:“大兄,大兄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呀,我好怕啊,好怕、好怕。”

“呜,那两个怀女人,亏,亏人家对她们那么好,她们还把人家抓起来,呜”

妹妹的委屈,朱璃听在耳中,惭愧在心。

对于岩母斤和月里辛这两个契丹女人,当初,可都是被朱璃带回去的。

他扣留二人的初衷,就是要影响那位即将崛起的草原枭雄,耶律阿保机的成长,谁曾想到,这二人身在朔州,竟然还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不但顺利逃离了朔州,还劫持了自己的妹妹,无论怎么说,这一切都与朱璃脱不了干系;平白让小妹遭受此等劫难,朱璃的内心,又岂能不愧疚莫名。

据耶律滑哥所说,岩母斤劫持朱凝儿,本意是要杀了她,以祭奠自己的丈夫的。

而对方的丈夫,耶律撒剌,正是死于朱璃之手,岩母斤不能奈何得了朱璃,反而将主意,打到了朱璃亲人的身上,这让朱璃暴怒的同时,又有点不寒而栗。

什么样的敌人最可怕,就是那种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敌人最可怕;这种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只不过就是比其他牲口,多了一张人皮而已。

“凝儿不怕,既然让大兄找到你,大兄很快,就能救你出去。”朱璃继续安慰道。

“可是,可是人家,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啊。”朱凝儿仰着脑袋,苦兮兮地望着自己的大兄,一脸期翼地说道。

一看到对方这样的神情,朱璃的心都险些碎掉了;仿佛那个当初挂在自己胸口,吃不饱、睡不好的凝儿,又回来了。

其实,兄妹二人,虽然都是从苦难中长大的,可是朱凝儿的命,就要比朱璃好的多。

朱璃十三岁的时候,凝儿也不过五、六岁,等她略微长大一些,渐渐分得清是非、有了自己的记忆时,作为大兄的朱璃,已经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一家人的生活,也稳定了下来。

身为朱璃的妹妹,朱凝儿又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可以说她的成长,就是比之一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丝毫不差,何曾遭受过这样悲苦。

深处狼窝,妹妹就在眼前,任何一位长兄,只怕都会希望立刻带着对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可是理智告诉他,一旦他那样做了,非但他自己必死无疑,妹妹更是无法逃离此地。

可是看着可怜兮兮的妹妹,朱璃又该如何劝慰她呢?

强忍着心中那股不舍、努力压制着那般不甘,朱璃爱怜地捧起妹妹的小脸,认真地说道:“凝儿,你不是一直崇拜平阳昭公主吗,就是那位勇敢、急智,创建娘子军的高祖三女。”

面对着自己的大兄,朱凝儿虽然疑惑,却仍旧认真地点点头;平阳昭公主,高祖李渊的第三女,就是那位在李渊争天下时,出过不少力,最后嫁给柴烧的女子。

这位女中豪杰,女中丈夫般的公主,留给后人的只有她的称号,却没有名字;有人说,不就叫李秀宁吗?

答案显然不是,李秀宁,乃是后世黄易大大写书的时候,给她取的名字;真实的记载上,高祖李渊十九女,只有十二女有名字,其他公主,只能查到封号。

而朱璃的妹妹朱凝儿,就十分喜欢、甚至崇拜这位公主;一听大兄提到自己的偶像,这位小娘子,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看着小可怜,仍旧这么信任自己,朱璃的整颗心,都痉挛了起来;可是,他仍旧继续撒谎道:“大兄现在,正在对付契丹人,而大帐之外的这八千皮室军,一旦开赴战场,就会给我造成不小的麻烦。”

“只要凝儿乖,继续在这里待上三天,牵制住大帐之外的这波皮室军,我就能赢得这场战争。”

“乖凝儿,你愿不愿意效仿平阳昭公主,孤身诱敌,以助大兄呢?”

三天,足够光猫从地底打通一条地道了;到时候,朱璃再来将妹妹带离,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不过现在,朱璃不得不稳住妹妹,起码也得让她,不要慌乱、不要继续承受煎熬。

谁的妹妹,谁不心疼,若是可能,朱璃甚至一秒钟,都不愿让对方待在这里;可是,真实的境况,却远比朱璃想象的严峻的多。

为了让妹妹,心安理得的待在这里,他也只能对妹妹扯谎了。

经受一次,被岩母斤欺骗以后,别人说的话,朱凝儿可以不信,可自家大兄说的话,朱凝儿又岂会怀疑呢?

一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帮得上大兄,小可怜立刻忘记了这段时日以来,那无比痛苦的煎熬,毅然地离开了朱璃的怀抱,气昂昂地梗着小脑袋,非常认真地问道道:“大兄,是不是凝儿在这里,大帐之外的那些北狄野人,就不会去找大兄的麻烦了?”

朱璃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用力地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朱凝儿一见大兄点头,立刻非常豪迈地道:“好,凝儿听大兄的,就在这里再待上三天,不过,大兄一定记得来救凝儿哦!”

“放心,只要大兄不死,我们家的凝儿,就一定不会有事。”朱璃毅然地开口道。

不过,虽然他说的十分坚定,可是心中也在不断地打鼓;谁都不知道,这三天之中,会发生什么,万一造成不好的后果,朱璃真要追悔一生了。

希望这些契丹人,不要做傻事,若是他们妄动凝儿一根毫发,朱璃必将以兄之名,血洗整个契丹一族,绝不姑息。

“叽里咕噜”

朱璃声音方落,一阵饥肠暴动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放眼望去,只见刚刚还一脸豪气的朱凝儿,突然小脸一红,立刻不管不顾地抓起桌案上的食物,大快朵颐了起来。

见到了自己的大兄,朱凝儿那颗脆弱的心灵,终于得到了慰藉。

一旦恢复了正常,她的食欲自然就恢复了正常,饥饿再也无法忍受;旁边站着的又是她的大兄,小姑娘哪里还管什么淑女风范、姿容仪态,全都见鬼去吧,填饱肚子才是要紧的。

在兄长的面前,还要什么面子,肚子显然比面子重要。

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看到妹妹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朱璃还是坚持,陪着对方用完了晚膳。

继而,他又安抚了朱凝儿几句,这才离开中心大帐,等他回到了高干、高昂这对兄弟面前,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这对兄弟,仍旧在旁若无人般地闲聊打趣,似乎根本就不怕朱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自从朱璃夜探于越捺钵以后,隔天,这里的气象就为之一变。

高氏兄弟发现,那位一直不肯吃饭的朱凝儿,突然胃口大开,有时候,饭菜不合口味,她还会大发脾气,喝令侍候她的近侍,重新准备一份合口的送来。

更让他们不理解的是,这位小娘似乎想开了,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而且饭后,她都会围绕着中心大帐,溜达几圈,似乎再向所有人宣示:我就在这里哦,我可没跑哦,你们继续看着我就好了。

第三七二章 山海动

山海横流第三七二章山海动源起木叶、魂归黑山。

木叶山和黑山,对于契丹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白马、青牛的传说,就源自木叶山,它是契丹人的祖山,其地位,丝毫不下于中原人心中的泰山。

山上有萨满教,供奉着契丹人的天神。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说的就是木叶山的祭祀。

几乎每一件,对契丹人有着重大意义的祭祀,都在木叶山上举行的,而萨满教,就是专门负责祭祀的契丹神教。

萨满教有神令,曰木叶令,持之,可以号令教中无数高手,甚至可以影响契丹一族的重要决策。

可是今天,木叶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一人,黑袍笼身、黑巾罩面,正是曾经在南诏皇城上,出现过的那位黑袍李公,现在他又不辞劳苦,跑到了北疆。

黑袍李公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四人,除了九尺狂蟒的李狂霸,和白衣如雪的妖若之外;另外两人,也相当不凡。

站在李狂霸右边的,是一名身长八尺、猿臂熊腰的大汉,姿容雄异、一脸忠厚;而站在妖若左边的,是一位身长七尺,怀抱利剑、剑眉朗目的凛然青年,青年冷厉,其人如剑、锋芒毕露。

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前往,那屹立于山巅的萨满教总坛,而是辟地而居,好像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山风拂来,迎风卓立的黑袍李公,衣袖猎猎;只见他双眸微眯,望向山巅的萨满教总坛,漠然地问道:“沈光,杨思勖指派的前往南诏、迎取木叶令的人,现在有没有消息?”

“回禀李公,暂时还没有。”

“不过,据属下所知,杨思勖派往南诏的两人,全都是秘书监的王牌刀客,他们就是江湖盛传的“银刀翠微现,生死不相见”之主,王智兴和鱼翠微。”

抱剑当胸的青年,看来就是黑袍李公,口中的沈光了,闻言后,一脸冷然地应道。

沈光明显是黑袍李公的属下,可他对于李公的询问,冷然无畏、丝毫谈不上恭敬,不得不说,这是一位很有个性的青年;或许,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冷,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冷。

对此,黑袍李公似乎并不在意,轻轻地点点头道:“那就好,希望他们,不要误了我的大事。”

对于黑袍李公的期望,抱剑青年似乎并不关心,只见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李公,属下认为,另外一件事,应该比迎取木叶令,更让李公关心才是。”

“唔”黑袍李公闻言,猛地转过头来,双眸炯然、直视着沈光,疑惑道:“眼下,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迎取木叶令更重要?”

迎着黑袍李公的目光,沈光坦然以对,依旧冷冷地应道:“属下听说,公主已经下山了,现在只怕,正向木叶山这边,赶过来了吧。”

“什么?!”黑袍李公闻言,当即惊呼出声,脸色突然一片铁青,急切道:“你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老夫,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杨思勖掌有大唐秘书监,负有监察天下之责,他都没有得到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老者的质疑,沈光仍旧冷然以对,漠然道:“横流阁的孟太极,已经宣誓效忠于公主了,如果山鹰的消息,没有出错的话,孟太极此刻,就跟在公主的身边,一并向这个方向赶来了。”

“属下身为山海盟的执事,一直负责监视横流阁的潜力高手,而孟太极,无疑正是横流阁的后起之秀;这个消息,正是一名负责盯梢孟太极的山鹰,加急传来的。”

“自古以来,山鹰主内,巡视九州;海鹫主外,监察四夷,李公身为盟老,莫非连山鹰海鹫,都信不过吗?”

冷漠剑客沈光,神情冷然,似乎丝毫不觉得,用这样的口气,向上级说话,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现在,即便沈光如此不敬,黑袍李公也顾不得和他计较了;公主出山,一路北上的消息,确实大乱了他的筹谋,让他不得不重新筹谋,除掉朱璃的布局。

姚州,阳苴咩城,故诏之都。

一家小客栈中,此刻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是两位刀客,从他们的装束,就可以看出,必然是来自中原。

二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袍、腰挎长刀,面相十分凶狠;女子一身白衣,格外柔媚,同样腰挎长刀、飒爽如玉。

这两位,正是被杨思勖派往南诏,迎取木叶令的王智兴,和鱼翠微。

一路风尘仆仆,二人确实有些疲乏,在前去对付李文旖之前,他们必然要修整一下,先填饱肚子、再养足精神,也好全力应对今晚的目标。

他们的目标,就是李文旖,这位娘子,可并非无名之辈,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面罗刹,一手罗刹剑法,就曾搅得江湖腥风血雨,谁敢轻忽。

为了不引人注意,二人挑选了这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准备就在这里,用餐和休息一下。

可就在他们刚刚迈入客栈的门槛时,迎头就碰到一位身长五尺五寸的黑脸青年,只见他腰挎长刀、小眼如豆,身形魁梧,如塔磐然。

这个青年,可不是别人,正是周然;自从拜师关云长以来,他的变化越来越大。

就拿身高来说吧,这才仅仅刚过两个月,他那原本只有四尺八寸的身长,现在突然,猛蹿了七寸高,硬生生地就将原本不足一米五的身高,拔高到了如今的一米六五左右。

体型也变了,原本车轱辘的体型,变成了一尊小铁塔似的巍然。

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他那锅底拔出来似的肤色,还有那怎么也长不大的小眼睛了。

照理说,尉迟槿北归,姚州之地,最大的就是关云长了吧。

周然身为关云长的关门大弟子,俨然已是身尊肉贵、分量十足的贵公子了;他不好好地呆在都护府,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来了呢?

这里面还是有故事的。

话说周然曾一口气娶了两个媳妇,那就是齐妙戈和李文旖两位佳人了;齐妙戈还好,她和周然,那是琴瑟和鸣、相得益彰;可李文旖,就不同了。

毕竟,周然和李文旖,就类似于后世的那种,先上车后补票的小夫妻;这位佳人,嫁给周然,心里多少还有点怨气。

生米煮成熟饭,连婚礼都办了,在正常人看来,有怨气也得面对现实啊;可李文旖是什么性子,那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娘子啊,有怨气,就得发泄出来。

有美人兮坐瑶床,巧笑倩兮娇媚扬;有郎君兮神魂荡,可远观兮徒神伤。

二人的婚礼,都办了两三个月了;可李文旖小性子上来,硬是让周然,在这两、三个月中,一次都没有爬上李文旖的床,他又岂能不郁闷。

所以,周大将军,这才找个空隙,一个人跑出来喝点小酒,一解心中的悲伤,上不了床的悲伤。

也许是喝的有点高,还没有走出客栈房门,就见周然突然仰起了头来,拉了一个长长的“呃”字音,然后就猛地将头一甩,骤然就来了个“呸”字。

就见一口浓痰,随着他的一个“呸”字音,猛地就从他的口中飙出,化作一道白光,好巧不巧地,正好吐到了刚刚进门、神思不属的鱼翠微胸口上。

嗯,位置正好,雄峰之上、玉颔之下,顺着两山之间,向下滑动。

鱼翠微,那可是一位道髻高挽、妩媚绝艳,顾盼生姿、倾城无边的美人儿,而作为一位美女,岂能不爱清洁。

原本一路风尘,就够她难受的了,老想着赶紧找个客栈,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什么的,可就是因为这么一愣神,就被周然一口浓痰给吐了个正着。

客栈虽小,但人数不少,无数食客,突然就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寒颤,继而就是一个哆嗦,原因,当然是因为整个客栈中的温度,就在周然的“呸”字方落之际,降到了冰点。

放眼望去,只见此刻的鱼翠微,峨眉倒立、目光森寒,那凶狠的眸光,就像两把森冷无比的利剑一般,恶狠狠地刺向骤然,若是目光能杀人,周然只怕已经千疮百孔了吧。

周然虽然喝得有点小高,但并未醉,现在突然被对方毫无掩饰的杀机,就这么一激,瞬间就变得精神抖擞、清醒无比了起来。

常言道,人若郁闷,就是喝凉水,都能呛到;仰天长叹,都能碰到飞鸟拉屎,而且,正好能掉进那人的嘴里。

周然最近被李文旖,勾得烈焰焚身、神魂颠倒,可就是上不了床,是不是非常郁闷了?

正是因为郁闷,才找个偏僻的小客栈,喝杯小酒解解愁;可就在这偏僻的地方,随口吐口吐沫,都能吐人家娘子的胸口上,这是不是郁闷到了极点了呢。

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不是,周然是个有素质、有品位、有眼光的好青年,只见他连忙满脸堆笑,顺便瞄了又瞄,鱼翠微那十分引人注目的地方,这才使劲地咽了口吐沫,干笑道:“抱歉啊,十分抱歉,是在下没注意,还请娘子包涵。”

可是面对如此谦逊有礼,眼光独到的青年,鱼翠微丝毫就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

只见她杏眼圆睁,“仓啷”一声,就拔出了细长的长刀,众人只觉得银光一闪,一把长刀,就已搭在了周然的脖子上了。

第三七三章 相逢总在被揍中

山海横流第三七三章相逢总在被揍中鱼翠微的刀,很细、很长、也很冷。

刀光如雪、冻彻心扉。

尤其是被这把刀,还架在了周然的脖子上,周然的感受,就更加深刻了。

冷汗,瞬间就渗满了周然的脑门,他那望向鱼翠微的眼神,惊惧中,还带着一丝百般讨好的谄媚,对,就是谄媚,讨好卖乖的谄媚。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还用问吗,周然向对方展示这样的神色,自然是希望这位娘子,能给对他周大将军,网开一面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话说周然,跟随着关云长习武,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应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吧,怎么现在遇到个对手,这还没打就认怂了呢?

要说跟随关云长学武这段时间,他的武艺,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如今,更是突破了二流,步入无双之境。

可不要忘记,就在朱璃还是无双猛将的时候,王智兴和鱼翠微,就已经是绝世巅峰之境了,那个时候,他们二人仅仅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破入天玄,更何况如今呢。

无双猛将,在军中确实值得称道,可是面对鱼翠微的话,就显然不够看了。

刚刚步入无双境的周然,就在刚才,他甚至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家给一刀制住了,不是认怂,而是形势不如人,不得不怂啊。

望着如此娇艳的一位美娘子,那杀意凛然、俏脸含霜的模样,暗下里,周然菊花暴紧、连连叫苦,当然,也有一点色与魂授般的刺激感。

不得不说,鱼翠微确实有料,简直就是女人中女人,美人中美人,即便连发怒的神态,都看得周然一阵痴迷。

此刻的情形,只能用一个“忍”字来形容了,心头横刀,还觉得享受,可见鱼翠微的娇美,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

要知道,周然可是有两位夫人的,而且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人;即便如此,现在还被迷得欲仙欲死的,就更遑论其他人了。

小客栈的老板和博士,看到鱼翠微的第一眼,就四目暴凸、涎水汤汤了;此刻早已成了两尊雕塑了,如果有人,把他们往门口一放,保证就是两只唐老鸭,泥塑的。

满堂的食客,只要转头看向鱼翠微的,而且是雄性的,几乎都忘记了手下的动作;看,就是那位唯一有动作的食客,还将饭菜塞到了鼻孔里了,可见惊艳程度。

痴迷是痴迷,但毕竟现在,小命还捏在别人手中,这茬周然可没忘,因此,不等鱼翠微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就一脸陪笑,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向鱼翠微的那把长刀,将它向外推去。

同一时间,周然还目视对方,一副怂到不能再怂的模样,谄媚道:“娘子,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多大点事,还值得弄刀弄枪的。”

“舞刀弄棒,那都是粗人才干的事;像娘子这样貌若天仙般的美人儿,舞刀弄棒,那就太有辱斯文了”

可是,不等他将长刀推开,就见鱼翠微的美眸一眯,凶光一闪,她手中的那把长刀,就突然一颤。

就在这一颤之下,周然那缓慢推动长刀的黑手,就立刻被割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骇然的一幕,吓得周然脸色一白,立刻就将双手放了下来,不敢再继续推刀了。

而他望向鱼翠微的脸上,那双永远长不大的小眼睛,却被他瞪得滚圆,眨巴眨巴的,展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小模样。

那形象,就好似鱼翠微,才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伟丈夫,而他周然,突然就变成了一位可怜巴巴、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了。

可是,面对可怜巴巴的周然,鱼翠微却丝毫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对方这无意中的一口吐沫,竟然吐中了她女儿家的那个位置,实在让她羞愤到了极点,此刻,她恨不得一刀将周然活劈了才好呢。

要知道,这位娘子虽然妖娆妩媚,可确实是一位守身如玉的佳人啊,这个屈辱,她岂能受得了。

可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也要有所动作的时候,身边的王智兴,却突然轻咳一声,沉声道:“鱼娘子,大事要紧,还请不要节外生枝。”

鱼翠微闻言,狠狠地睨了王智兴一眼,神情十分不甘。

对方的提醒,显然让她意识到,此刻可绝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他们毕竟是有目的而来的;再说了,现在的南诏之地,可不是以往的南诏了,确切的说,这里是姚州,大唐的姚州。

身为大唐的子民,而且是保皇派的一方,在大唐的地界,她又岂能知法犯法、伤及无辜呢。

一念萌生,虽然体会到了王智兴的好意,可她仍旧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只见她美眸一眯,众人就见银光一闪,似有一道璀璨的烟火,炸裂在客栈当空。

就在这炫美的一幕,刚刚暴起之时;就在周然以为对方,欲要击杀自己之际,这位娘子,突然猛地抬起脚来,迅若奔雷地踹在了周然的小腹上。

“仓啷”

普通人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众人迷惑之际,一道兵器入鞘的声响传了出来。

继而就见一道黑影,突然倒飞而出,少顷,就听“噗通”“叮叮当当”一片狼藉的声响喧嚣而起。

放眼望去,食客们这才发现,刚才那道飙飞出去的黑影,原来是一个人,一个形若铁塔一般的青年;只是此刻,这位青年却猛地砸在了一方酒桌上,不仅砸塌了酒桌,还砸碎了无数的酒盏、瓷盘。

原来就在刚才,鱼翠微借着收刀归鞘之际,长刀舞花,故意吓唬了周然一把,却趁着对方亡魂皆冒之际,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一脚踹飞了周然,鱼翠微可算出了一口恶气,看着周然满身都是酒水、菜汤的狼狈模样,更是让她大为解气。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若是周然甘愿认怂,一声不吭,立刻离开这里,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周然,这段时间确实郁闷坏了,似乎感觉无论做什么,老天都故意和他作对一般,积郁成愤,让他甫一被踹,就暴怒了起来。

娘的,连自己媳妇都收拾不了就算了,好不容易跑出来喝个小酒,解解愁;即便是这样,老天都不愿放过他,还是故意安排个小娘来来,穷揍了他一顿,他岂能不火大。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周然望着自己那一身酒水、菜汤的衣袍,突然黑脸一肃,阴狠地咆哮道:“兀那小娘们,竟敢打你家周大将军,活腻了不成。”

“你可知道本将军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本大将军,就是这姚州副都护的亲传大弟子,你揍了本将军,就等着进监狱吧。”

一句话说完,不仅王智兴和鱼翠微愣住了,周然自己也愣住了。

王智兴和鱼翠微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那再次转头,望向周然的目光,就意味深长了起来。

这二人可是得到消息,玉面罗刹李文旖,已经嫁人了,她的夫婿,可不就是姚州副都护的弟子吗?

周然自承自己是姚州副都护的弟子,莫非他就是玉面罗刹的夫婿,这么一想,二人瞬间,就对周然不怀好意了起来。

周然愣住了,那是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还没有脱离贼手,就跟对方叫板了起来,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

一醒悟道这里,周然激愤的小脸,立刻来了个阴转多云、继而云开雾散、春光明媚起来,就见他满脸堆笑道:“哈哈哈,开玩笑,两位不必当真。”

“我吐了一口这位娘子,这位娘子也踹了我一脚,现在两清了;既然两清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喽。”

一言方毕,周然扭头就走,丝毫都不带停顿的,可是,这个时候,他还能走得了吗?

不等周然走到门口,他就觉得眼前一暗,那通往门口的去路上,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犹如两道午夜中的幽灵一般,赫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拦住周然去路的,正是王智兴和鱼翠微;二人都是顶尖高手,也是老江湖,以刚刚那种情况,周然愤懑莫名之下,说出去的话,很可能就是真的。

若是将玉面罗刹的夫婿拿在手中,让对方用木叶令来换,对方可能不就范吗?

这么一想,二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放周然走了,只见王智兴甫一来到周然面前,就一脸森然地盯着周然,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兄弟,王某一看,就知道和兄弟有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我们上楼喝一杯,如何?”

看到二人如此鬼魅的身法,周然就知道,今天怕是走不脱了。

这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自己嘴贱啊,不过,他是什么人,向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主,接到王智兴的邀请,周然缓缓地抬起头来,满脸微笑地道:“兄弟,我可以说不吗?”

王智兴和鱼翠微闻言,一声不吭,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副态势,立刻就让周然明悟了对方的决心。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周然虽然不是俊杰,但好歹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男人何惧挑战?

只见他口风一转,就立刻大笑道:“哈哈,我也觉得,和二位十分投缘,尤其是和这位娘子,更是缘分不浅。”

“走,今天我小周做东,不醉不归;先说好,等下付账,可千万别跟我抢啊。”

第三七四章 斗智

山海横流第三七四章斗智小客栈中,一处僻静的阁楼中。

周然眯着小眼睛,似睡非睡地仰躺在一张光滑的椅子上,那神情看起来,十分惬意。

早已收拾干净的鱼翠微,还有一脸阴沉的王智兴,一脸不善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尤其是王智兴,一脸铁青,不经意间,他就被周然给“宰”了一顿。

这混蛋,吃饭之前,拍胸擂桌,信誓旦旦,说这顿饭他请;点菜、备酒时,那叫一个豪爽啊,仿佛这家客栈就是他开的一样,根本就不在乎酒菜的价钱。

可是结果呢,一到结账的时候,硬是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一个铜板来。

末了,才来了一句抱歉,一脸唏嘘道,今天带钱不够,刚才吃饭的时候,都用光了;害得王智兴,不得不自己去付账。

吃饭不给钱,王智兴真丢不起这个人,他可不是莫文兰和莫阳光。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然可真是好男人,家中钱财全都放在正室齐妙戈那里了,出来喝个小酒,那都是计算好了价钱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多拿过。

当然,这都是小事,被对方宰了,王智兴也不至于翻脸;在他想来,现在这个周然,就在他们手中,还不任由他们揉捏吗?

想到这里,王智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这才一脸不善地望向周然,阴沉道:“周然,宁远将军,正五品下。”

“收复南诏之际,因枭首久赞郑买嗣,立功计爵,三等勋,享有一妻一妾、家人可使用牛车等特权。”

“另外,周然乃是姚州副都护,关云长的关门大弟子,遵师命,居于姚州都护府;有正妻齐妙戈、有侍妾李文旖配偶二人;我说的可对,周爵爷?”

就在周然歇息之际,王智兴就特地出去打探了一番,直接将周然的底细,查得一丝不差;抖露了对方的老底,王智兴眯着眼睛,一脸阴沉地盯着对方。

这些消息,当然就是周然的个人资料,可是任何一个对大唐的官制,有所了解的人来看,都不难发现一些问题。

根据这些资料,立刻就能推算出,周然效忠的对象到底是谁了。

按照大唐官制,五品下的爵位,应该是骑都尉,可周然却是勋爵。

大唐勋爵,最低等的就是男爵;可周然却是勋爵,根据这些消息,不难推算出,周然效忠的对象,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了。

因为,只有河朔新政,颁布的十八级爵位中,才有勋爵的这个品阶。

周然是勋爵,那他就是朱璃的人,以此继续深推,不难发现,姚州的真正主宰,就是朱璃。

南诏之战,黑袍李公是知道的,可秘书监,却还不知道啊;获得了这个消息,王智兴和鱼翠微,尽皆脸色一青,神情更加难看。

秘书监和朱璃纠缠那么久,岂能不知道对方的难缠,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在这西南之地,他们竟然又和对方对上了。

南诏既然可以掌控在朱璃手中,那么天下的其他地方呢;谁能保证,在其他地方,没有类似南诏的事情发生?

若是朱璃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渗透天下,当他有一天登高一呼,大唐李氏,还能继续保住皇位吗,这才是王、鱼二人,惊惧莫名的原因。

可是,听到王智兴的阐述,周然依旧泰然自若,似乎王智兴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继而,只见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二位,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挟持本将军,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既然大家是敌非友,又何必在意本将军的身份呢?”

“二位不妨说说你们的目的吧,若是能够活着,本将军也舍不得去死;可怜,我还有两位娇妻,还没疼完,若是就这样栽在你们的手中,心里实在有点不甘啊!”

不管王智兴和鱼翠微有多震惊,可在周然的插科打诨之下,倒是提醒了他们,担心那些长远的事情,根本就于事无补,眼下,还是拿到木叶令最为要紧。

想明白了这些,只见鱼翠微秀美一簇,寒声道:“请周将军前来,确实有一事拜托,我们想要见一见你那位,名叫李文旖的侍妾。”

周然闻言,那眯着的双眸,突然不为人知地绽放出一缕精光,原来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女人,他们想干嘛,不知道人人都有逆鳞吗?

俗话说,男人有三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

第一,就是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轻易摘了去。

这第二嘛,就是自己的女人,但凡一个真正的男人,自己的女人,只能永远是自己的;在古代,夺妻之恨,那可是生死大仇,不死不休。

对方开口就要见见李文旖,显然触动了周然的逆鳞,虽然他表面上十分淡然,心中实则已经怒火滔天了。

你娘的,竟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对方想干啥,找死吗?

强忍着怒气,周然微眯着眼睛,漠然生硬地开口道:“内子近来脾气不太好,不知二位有何指教,和本将军说,也是一样的。”

一见周然神态冷漠,大有鱼死网破的趋势,王智兴立刻体会到了对方的心境。

毕竟,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对于男人来说,无论是绿帽子、还是背叛,都是剜心蚀骨之痛;但凡有血气的男人,经历此事,都不亚于一场生死浩劫。

有心人,不妨留心观察一下周围,只要是真正用心的男人,但凡经历此事,很多人都会早夭,除非他不知道;当然,女子应该也一样吧,“情深不寿”,老祖宗没道理骗我们。

深爱的女人,绝对都是男人的逆鳞,事实可以证明。

为了免得周然误会,王智兴连忙佯笑道:“哈哈,将军误会了,确切的说,周夫人的身上,有一件东西,本就是我们的。”

“我们这次南下姚州,就是要向尊夫人,讨回那件东西的。”

“将军放心,只要拿到那件东西,我们保证,绝不会动你们夫妻一根毫发。”王智兴一脸肃然地保证道。

哼,周然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暗自不屑。

他们分属敌对,鬼知道对方拿到东西后,会不会顺手结果了自己呢;敌人的保证,谁相信,谁就是傻子啊。

不过表面上,周然倒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爽快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就是这件小事啊。”

“二位放心,只要本将军回去,狠狠地训斥她一顿,我保证,内子立刻就会乖乖地将东西送还二位。”

“哎,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让内子什么东西都当好的,是本将军无用啊;回去后,我一定整肃一下家风,让她们知道,不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是好的。”周然面色凛,又不失威风地凛然道。

“呵呵。”只是他的话音未落,鱼翠微就轻笑了起来,提醒道:“周将军暂时还不能回去,不过,将军可以写下一纸书信,我们想办法转呈给尊夫人,让她带上木叶令,去到我们指定的地点换人。”

“这样一来,我们拿到东西走人,你们夫妻,就可以欢欢喜喜地把家还了,岂不美哉?”

美个屁,周然暗自皱眉,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这么谨慎,让他一点机会都没有,实在让他无奈。

笔墨纸砚,很快就被博士,送了上来。

王智兴和鱼翠微,一言不发,就这样盯着周然;意思很明显,周然的书信,她们可是要查看一番的,防止对方搞鬼。

形势逼迫之下,只见周然眉头微皱,不过,并未迟疑,立刻挥笔而书,就见“刷”、“刷”、“刷”的一会儿工夫,一封书信就写好了。

先不管周大将军笔功如何,那赫然纸上的扭曲之字,王智兴和鱼翠微,还是能勉强认得的。

只见,白纸黑字,赫然写道:“文旖小心肝,怎么回事啊,乱拿别人东西可不好哦;乖,听说你拿了人家的木叶令,人家现在跑来讨要了,还将为夫请来喝茶了,实在让我不好意思;抓紧将那木叶令送过来吧,乖,听话,地点就在xx小树林”

周然写完,王智兴和鱼翠微,就立刻凑了上来,花了一刻钟时间,终于看完。

就见鱼翠微眉头一皱,俏脸森寒,生硬地命令道:“不行,暴露的东西太多,周将军还是再写一封吧。”

“呃,不行吗?”周然表面装糊涂,四下里,却以疯狂的速度,盘算着怎么脱坑,至少也得让李文旖警觉到,自己被人劫持的消息,同时,还不能让对方发现。

一封不行,周然立刻就开始写第二封,根本就没让二人催。

现在的他,俨然就是一副乖巧的小学生,二人让他重写,他就立刻重写,丝毫都不曾违逆。

“不行,周将军还是再写一封吧。”

“不行,周将军还是再想想吧。”

连续写了数十封,王智兴和鱼翠微都说不行,周让佯作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两位,要不要你们说,我来写,这总可以了吧?”

鱼翠微、王智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为了让周然配合,他们才一直没有强迫对方的;现在这个方法,突然经由周然自己提出来,不知怎么的,二人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半晌都没敢轻易答应。

对于他们的小心思,周然早就明悟在心,这么说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对方迟疑不决。

一见对方果然犹豫了起来,正中周然下怀,不等王、鱼二人有所决定,他就无奈地叹息道:“好了,一看二位这么为难,本将军也不勉强。”

“我就再写一封吧,不过,这一封,行就行,不行就拉到。”周然似乎十分不耐了,甚至极其厌烦这种无声的逼迫。

只见他再次“刷”、“刷”、“刷”地写出一封信来,语言十分简短,上曰:“昨夜良辰美景,与卿一晌贪欢,今日酒醉xx小树林,虚不受力,盼娘子迎归。”

王智兴和鱼翠微,看到了这封书信后,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寥寥十几个字,只字未提木叶令之事,却能让李文旖自动送上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三七五章 将计就计

山海横流第三七五章将计就计阳苴咩城,都护府。

正堂之上,关云长和查书尘夫妇,稳居上首,一派长辈的模样,正在费力地观看着一封书信;只看那用纸、字迹,赫然正是周然的亲笔所书,经由王、鱼二人转呈给李文琦的那封书信。

而在堂下,左首的位置上,正坐着齐妙戈;齐妙戈的对面,正坐着李文旖,二人尽皆都是一脸焦急。

男人出事了,身为妻子,岂能不着急?

齐妙戈,那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心焦如焚,毕竟她和周然,感情甚笃、郎情妾意;新婚不久,更是如胶似漆,若不是考虑到,雨露均沾的人伦大义,他们二人,几乎天天都能黏在一起。

至于李文旖,也有百分之一百一的焦灼难耐,无论怎么说,那可都是她的夫君啊;三媒九聘,长兄亲应的婚事,那都是抱着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心思,才结的婚,岂能儿戏。

起先,她确实没有看上周然,甚至成婚,都有点无可奈何的委屈感;可是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让她更为了解了这位夫君。

周然不帅,却是个老婆奴;

周然没有强悍的身手,却做事十分稳妥;

周然官职不高,却极其聪慧

仅仅只是第一条,就能让这个时代的无数女子,趋之若鹜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优点呢;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夫婿,阴差阳错、天赐云郎,岂有不爱之理。

可是,周然有时候鬼精的很,有时候又木得可以,李文旖不让他进屋,他竟然就老老实实地睡在了书房,一睡就睡了两、三个月,差点气得李文旖吐血。

那是因为,李文旖还不是太了解,面子,对于男人的重要性。

齐妙戈身为大妇,本着为老周家传宗接代的历史重任,岂能独霸周然。

自然会督促夫君,多多前往李文旖处;可周然在第一天,就在李文旖那里吃了个闭门羹,这让周然怎么好意思回转齐妙戈那里,只好老老实实地睡书房喽。

接到书信,李文旖就意识到了不妥;这才找到了齐妙戈,老老实实地坦诚了自己的不是,两姐妹一合计,就跑来找师尊主持大局了。

关云长两口子,好不容易将这封天书读完,虽然只有十几个字,二人确实耗死了上亿脑细胞,连猜加蒙之下,终于敲定了信上的内容。

这只能说明,二人都在高位上呆久了,何曾见过如此扭曲、不堪的书信;看人家王智兴和鱼翠微,一刻钟就猜了出来,身处底层,确实能练出一些功夫来,比如分辨鬼画符,就是个例子。

“妙戈、文旖,这封书信有问题吗?”弄明白了信中的意思,查书尘就好奇地问道。

在她看来,丈夫的宝贝徒弟,送封信回来,无非就是说,房事过猛,导致喝点酒就站不起来了,需要有人前去迎接,这有什么,年轻人爱玩,这也不是一个、两个啊。

就连她和关云长,要不是徒媳突然造访,估计现在,只怕也在云巅斗法、一较雌雄呢。

一见师母垂询,齐妙戈俏脸寒霜,狠狠地瞪了李文旖一眼,显然是要对方,出来解释一下;齐妙戈天性率直,又是周然的正妻,她的怒气,李文旖自然不能不当一回事。

看到齐妙戈的眼神,李文旖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关、查二人,福了一福,就立刻解释道:“师母,这封信虽然只有寥寥十余字,可问题大了。”

“唔?”

李文旖这么一说,不但查书尘好奇了起来,就连关云长也皱起了眉头,夫妻二人好整以暇地望向李文旖,等待她的解释。

“师尊、师母,其实、其实”一牵扯到私密的事情,李文旖自然难以启齿。

旁边的齐妙戈一见这位妹妹吞吞吐吐,生怕耽搁了救援周然的时辰,就立刻开口道:“师尊、师母,我们三人成婚也有两、三个月了,可就在这两、三个月中,夫君可是一次都没有,上过文旖妹妹的床啊”

话到这里,尚未等她说完,关云长夫妇,就都怒了,只见关云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立刻咆哮道:“这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文旖徒媳,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不是这样的。”不等关云长说完,李文旖就一脸急切地出声道,同一时间,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就流落了下来,懊悔道:“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

她这样一幅情态,显然引起了关云长夫妇的疑惑,关云长更是目瞪口呆地呆愣住了,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夫妻二人就这样愣愣地盯着李文旖,一脸懵然。

可是知道内情的齐妙戈,心中却明镜似的,不过,看到李文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那仅有的一丝不满,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等李文旖把话说完,齐妙戈就接开口道:“好妹子,有些话你就不必说了,夫君这次,若能安然归来,你再跟他说就好了。”

一言方尽,齐妙戈就立刻转头,看向关云长和查书尘,殷切道:“师尊、师母,至于怪谁,现在都不重要了;而且,这也是我们小辈间的私事,我们自然会处理好的,不敢有劳两位长辈费心。”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夫君他很可能被人挟持了,我们要立刻想个方法,将他救出来才是要紧的。”

“从信的开头,那句‘昨夜良辰美景,与卿一晌贪欢’一句来看,应该是夫君在无奈之下,才故意这么写的,为的就是提醒我们注意。”

“结婚到现在,夫君都没能爬上文旖妹妹的床,这句话根本就无从谈起吗。”齐妙戈有理有据,分析透彻地解释道。

继而,她又接着道:“对方指明让文旖妹妹前往,以徒媳看来,对方若不是想要对付夫君,就是想要对付文旖妹妹,所以徒媳二人,这才前来请求两位长辈帮忙的。”

不得不说,齐妙戈真不愧是出自枭雄之家,一但牵扯到机谋诡变之道,立刻就被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就是天性。

关云长和查书尘闻言,更是高看了这位徒媳一眼;要知道,关、查二人,也都不是简单人物,齐妙戈的分析,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是否中肯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挟持的周然,但在关云长和查书尘想来,对方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李文旖了;不然,对方没有必要,逼迫周然写信给李文旖,让她前去迎接周然归来。

明悟到了这一点,查书尘美眸一转,立刻道:“这好办,文旖。”

李文旖在齐妙戈的分析中,也意识到了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自己;如此说来,是她的夫君周然,在无形中为她挡了一劫啊。

感慨之下,又听师母呼唤,她就连忙应道:“师母,徒媳在,不知师母有何吩咐?”

查书尘美眸莹光,智珠在握,直视着李文旖道:“如果师母我没猜错的话,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你,或者,是你身上的某件东西。”

“这样一来,我们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认识你,为了稳妥起见,你就必须要走一趟了,不知你可愿意。”

周然毕竟是关云长的弟子,这么算起来,也就是她查书尘的弟子,古人的弟子,尤其是开山大弟子,一般都视如己出。

查书尘这么问,何尝没有一探李文旖心意的意思呢,任何一位师母,都不希望自家的徒媳,心思不再自己的徒儿身上,查书尘自然也不例外。

李文旖当即就明白了对方言语中的深意,不过,她也是个三贞九烈的好女子,要不然,当初在段酋迁的府内,她就不会不分场合,立刻就对周然施行报复了。

现在她已是周家的媳妇了,自然不会放任自己的夫婿不管的;因此,闻言后的李文旖,就立刻毅然道:“师母放心,若是能够救回夫君,徒媳万死不辞。”

李文旖之言,让关云长和查书尘相互对视了一眼,尽皆露出了欣慰之色。

欣慰之下,查书尘就继续道:“你前去对方指定的树林,带上两个使唤丫头,应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吧?”

“弟子出事,做师母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师母会和巫神教的圣女龙伽,伪装成两个小丫头,跟在你身边;你们的师尊,也会暗中前往,介时,我们见机行事,一举救下周然。”

查书尘的提议,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意义,将计就计、鱼龙混珠,此刻用出来,自然最是恰当。

有关云长和查书尘这两位,天玄境的高手出马,齐妙戈和李文旖,又何惧之有呢?

就凭借关云长释然境的修为,如此安排,就是最稳妥的办法,二女哪有不应之理。

计策定下,查书尘就立刻派人,前去通知龙伽;巫神教教主杨柳叶娘子,自从成了李天府的媳妇,就彻底从一方至尊,变成了喜欢粘人的小媳妇了。

李天府回归龙鹄山,去抢夺师尊的基业,这位佳人,就连教主都不想干了,立刻就让圣女龙伽,全权掌控巫神教;而她自己,嫁鸡随鸡,巴巴地跟着李天府的屁股后面,跑去川蜀助阵了。

查书尘邀请龙伽前往,就是因为龙伽擅蛊,巫蛊一道,催发于无声无息之中,让人防不胜防,绝对是营救周然的一个杀手锏。

不到一个时辰,都护府就做出了安排,一辆马车载着三位娘子,径直飞奔向城外的小树林,那里,就是王智兴和鱼翠微选定的交换地点。

第三七六章 林中聚

山海横流第三七六章林中聚林间徐风,千枝曳舞。

林中三人,形态各异。

只见一身白衣的鱼翠微,丝发如瀑,如云轻荡;美眸惕然,烨烨生辉。

她只是静静地俏立在那里,就似一尊自然女神一般,让人心旷神怡、望之迷醉。

而一身黑袍的王智兴,神情冷然,游目四顾,那不时闪烁而出的眸光,好比夜莺捕食,犀利非常。

唯有周然,一片慵懒。

只见他手拿草梗,要么装模作样地剔剔牙,要么干脆衔在口中,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鱼翠微那凹凸有致的妖娆身姿,不时还“啧啧”有声,似赞叹,又似惋惜。

“踢踏、踢踏”

一溜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吱呀、吱呀”的车轮音,和着清风,传进了树林。

听到声音,周然立刻扔掉了草梗,一脸紧张地望向林外,再也不复刚才那般惬意和懒散了;他真的很担心,李文旖那个小娘,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就这样傻头傻脑地闯过来。

俏立如玉的鱼翠微,以及警惕异常的王智兴,自然也听到了马车疾驰的声响。

只见一道疾风骤起,鱼翠微“仓啷”一声,拔出长刀,身如脱兔一般,倏然一下,就闪现到了周然的身侧,将森然的长刀,横架在了周然的脖子上。

面对对方的动作,周然丝毫不敢违逆;以他的身手,只要稍有异动,就有可能身死当场,这还没到最后,周然自然不甘死去。

一脸谨慎的王智兴,突然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就冷哼一声,快步掠向林外,看来是去查探情况去了。

来到林外,王智兴并没有立刻显露身形,而是蹑手蹑脚地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出头来,向着马车驰来的方向,凝神望去。

林外,一条凹凸不平的小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颠簸其上;映入王智兴眼帘的,只有一位老朽不堪的车夫,斜坐在车夫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着马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到这里,王智兴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有点不屑了起来。

暗忖道,这玉面罗刹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以对方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出,她的夫婿,应该被人挟持了;即便是这样,她还敢轻身而来,真当自己二人,是那普通的劫匪吗?

腹诽之后,王智兴就施施然地走出了小树林,光明正大地屹立在小道旁边。

老车夫虽老,但眼神还在,打眼就瞥见了这位不速之客,立刻就向车厢中的人,嘀咕了几句。

继而,就见车厢一侧的窗帘,突然被人撩起,一位琼鼻小口、娇艳如花般的美人儿,一脸肃然地探出头来。

王智兴也是一位昂扬汉子,佳人没有道理看不到他;一见到这位昂扬而立、似笑非笑的站在路边的大汉,佳人就连忙娇喝一声:“停车。”

疾呼之下,马车就随着老车夫那长长的一个“吁”字音,倏然而停;位置正好在王智兴身前不远处。

马车车帘,骤然被人撩起,娇美如花的李文旖,当先走了下来,继而,就见两位低眉顺眼的小丫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王智兴更加不屑了,心中暗自腹诽,这李文旖做了官夫人,连出行也带着丫头,这排场给谁看啊,幸好只是个侍妾,要是正牌夫人,这排场不得上天啊?

走下马车的三人,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站定之后,除了李文旖玉面含霜、美眸不善外;她身边的两位小丫头,全都是一脸“惊惧”地打量着王智兴。

可别说,这两位小丫头,确实养眼,简直就是人间极品;那身姿、那风采,丝毫都不下于李文旖半分,左边的那位,甚至还略胜半筹。

看到这一幕,王智兴不禁大骂周然好福气,继而直呼天道不公,大好的三颗白菜,都被猪啃了,只是他不知道,若是让关云长知道他这么想,估计直接就会给他一刀,活劈了他。

“王智兴!”

李文旖毕竟是老江湖,对于王智兴这位鼎鼎大名的朝廷鹰犬,她又岂能陌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跟脚。

“哈哈,山水总相逢,人间的邂逅,真是无处不在啊。”王智兴随意地拽了一句,“李罗刹,昔日一别,经年未见,不想今日姚州城外,我们又见面了。”

对于王智兴的这一套,李文旖早就司空见惯了,只见她漠然俏立,冷冷地道:“少装模作样,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单凭你一个人,还奈何不了我,这一点你应该心里有数。”

“爽快点吧,我要见人,否则,一切免谈。”

直接了当、开门见山,李文旖现在丝毫都没有和对方废话的兴趣。

“哈哈,李罗刹,果然还是那个李罗刹。”王智兴哂笑一声,“可惜啊,冷漠孤傲、凶狠毒辣的李罗刹,竟然也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小喽喽的侍妾!”

“你说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会让多少为你痴狂的男子,心碎一地呢?”

打击对方,蓄意扰乱对方的心境,这是王智兴,一贯的作风;对于身手丝毫不在他之下的李文旖,他习惯性的就迎头一阵挖苦。

“少废话,王智兴,你打的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李文旖毫不客气,立刻就揭穿了对方的用意,“我奉劝你还是带我去见人的好,如果不然,我保证转身就走,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李文旖美眸含煞、一派毅然,毫不相让地凝视这王智兴;可听了对方如此冷厉之言,王智兴就不得不掂量一下,对方言语中的可信度了。

玉面罗刹李文旖,在江湖中可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现在成为别人的侍妾,她的心里能舒服吗?

对方能来,说明还是在乎那个周然的,可是对方在乎到什么程度,就难说了;关键是这个妾室的身份,让王智兴不敢赌。

只见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文旖,突然冷哼一声,不甘地转头就向林中走去。

对方屈服了,正中李文旖的算计;李文旖、查书尘、龙伽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就连忙不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

尚未见到周然,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王智兴敢独对她们,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林中稍暗,有一种湿热的燥闷,好在有风,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三人很快就见到了周然,只是鱼翠微的长刀,还搭在周然的脖子上,三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呃,师是文旖啊,你怎么来了?”看到对面三人,周然差点就惊呼出声。

什么情况,他的师母,竟然扮作一个小丫头,低眉顺眼地跟在文旖的身边,让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不是查书尘,及时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稍安勿躁,估计他那声“师母”就叫出声来了。

可是对于他的惊惶,王智兴和鱼翠微倒是没有在意,只见鱼翠微不无揶揄地瞥了李文旖一眼,随口嘲讽道:“她怎么可以不来,你可是她的夫婿,她若不来,世人的口水,只怕就能淹死她。”

鱼翠微和李文旖,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游侠,二人不但艳冠群芳、风靡万千,还都是心狠手辣的高手。

一刀一剑、针锋相对,数次争锋,谁也没有压过谁;当她获悉李文旖成了别人的小妾,鱼翠微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舒坦,直想找个机会,当面数落对方一顿。

现在,她不但见到了老对手,还扼住了对方的命门,又岂能不趁机讽刺几句呢。

李文旖闻言,看都没看周然一眼,不是她不担心,而是临敌之际,你表现得越软弱,敌人反而就会越猖狂,她自然不甘向鱼翠微低头。

只听她冷哼道:“哼,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银刀翠微客、雌雄双煞齐至啊,怪不得那么嚣张。”

“少废话,李文旖。”王智兴突然出言,打断了李、鱼二人的针锋相对,“现在,人你也见到了,我们也该说说正事了吧,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木叶令,应该就在你的身上吧。”

“那么重要的东西,以你的谨慎和精明,只会贴身带着;交出木叶令,我们就放了你的夫婿,否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带着李文旖三人,见到了周然,王智兴不愿再继续耽搁,这里毕竟是姚州地界,他当然希望,早点将事情办妥,立刻北上交差,以防夜长梦多。

“木叶令?”李文旖闻言,美眸一眯,她立刻警觉到了蹊跷。

木叶令,就是她那位假师尊赐予她的;当初,那位黑袍老狗,赠与她木叶令后,就让她挟令北上,号令木叶山的萨满教,从而怂恿契丹人,挥军南下。

那段时间,她确实为老狗办了不少事;不但一言挑起了李可举的忧虑,还促成了刘仁恭的背叛。

听说那一战,光是朔州偏头县,死伤的百姓,就多达数万人。

至于幽州战场那边,死难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这一切,可都是她亲身经历的。

这件事情,一直就是她的心头刺;她也是汉人,从小就被师傅教导行侠仗义,更明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

黑袍老狗一手推动了北疆的惨剧,而她却成了帮凶,她岂能好受;直到黑袍老狗暴露,她才知道,她被人利用了。

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敢说,可是她对黑袍老狗的痛恨,早已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是他,让她变成了大汉的罪人,她岂能不恨。

现在听到,王智兴和鱼翠微的目标是木叶令,她就知道这必是黑袍老狗的杰作,而王智兴和鱼翠微,不过就是对方的两颗棋子罢了。

既然操纵这一切的都是黑袍老狗,李文旖的心中,就突然发起狠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木叶令,落入对方的手中,哪怕,哪怕,她和她夫君一起去死,都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侠者有道,大义苍生;生死等闲,永耀汗青。

第三七七章 灵犀蛊

山海横流第三七七章灵犀蛊李文旖的决然,带动着她的身心。

这个念头一萌生,自然就有一股威凛之气,萦绕于她的身周。

看在王智兴和鱼翠微的眼中,突然就让他们心下一突。

怎么回事,一提到木叶令,李文旖这个煞星的身上,怎么就会升腾起一抹悲壮、凛然的气息,毫无疑问,那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然之气,更是一种誓死不改的悍然之息。

李文旖气息的突变,立刻就让王、鱼二人,同时一愣,可就在他们呆愣的一瞬间,原本和风徐徐的小树林,突然就沉寂了下去。

虫鸣雀跃的小树林,倏然之间,就变得一片肃然,四野寂寂、如履绝地。

那情形,就好像生动、喧闹的森林中,突然闯入一具庞然大物似的;置身其中,你就会感觉到一种穹庐倒扣、苍天倾塌般的压抑。

那无形中的窒闷,骇得所有的生物,都忘记了正在进行的动作,当然也不敢再有任何声音发出。

身为绝世巅峰境界的王智兴和鱼翠微,更是窒闷难当,他们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好像突然被压上两座大山一样,让他们连喘口气,都显得异常艰难。

这悚然的一幕,立刻让二人脸色狂变,心中疾呼:不好。

可惜,晚了。

一道霹雳,犹如暴起于无边的混沌之中,欲要劈开寰宇、击碎苍穹。

若是有人站在远处,就会骇然的发现,小树林中,突然闪过一道璀璨无比的极光,极光森寒、冻彻万物;无比辉耀的极光,煊赫得天地都瞬间为之一暗。

整个小树林,仿佛就在那突兀的极光中,即将被分为两半。

极光来的快,消失的同样很快,只是眨眼之间,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给看到那一幕的远观者,只有那永恒的璀璨、和惊艳到极点的绚烂,深深地烙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久久难忘。

而在小树林中,一道闪电般的极光倏然而现,感受到那种无匹的锋锐,以及势不可挡的杀机,王智兴和鱼翠微,立刻情知不妙、亡魂大冒。

可是,陷在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中,二人的整个身躯,都好像如陷泥淖,行动艰难。

鱼翠微距离周然最近,察觉到了这股危机,这位狠辣的娘子,立刻就要挥动长刀,横削周然的脖颈,意欲同归于尽。

只是,尚未等她有所动作,就见满眼盈翠、无边碧绿,狂涌而至。

那密密麻麻的绿色丝线,犹如一道道飙射湍急的流光,游走不定、萦绕如麻,径直向着她的身躯,缠绕而来。

“不”

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哀嚎,穿过繁茂的枝叶,撕碎了空间、击散了流云,震彻得天地都一片凄厉然。

那是王智兴,濒临死亡前的哀鸣,这位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就在今天,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面对着犹如极光闪现一般的刀芒,这位绝世巅峰,只差一步就能步入天玄境的高手,甚至连长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关云长一刀劈成两半。

“噗”

鲜血飞溅,殷红满眼。

出手之人,正是关云长,境界如他,劈杀王智兴之流,只需一瞬,二人的呆愣,恰恰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如此血腥的一幕,看得李文旖和龙伽,一阵头皮发麻、目光惊恐。

再怎么说,王智兴也是和她们齐名的高手,可是如今,却被关云长一刀给活劈了;对方甚至,都没有机会拔出长刀,这悍然的一幕,带给二女的震惊,显然非同小可。

再看鱼翠微,她的老搭档王智兴,被人一刀活劈,同样让她心神剧颤;而就在这时,她自己也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危机,无数绿丝线,犹如漫天牛芒,劈头盖脸地向她飙射而来。

身体的本能,促使她立刻挥刀急拦,可就在她的长刀,离开周然脖颈的瞬间,周然猛地就是一个翻腾,瞬间飙蹿而出,直接逃离了她的威胁。

关云长、查书尘出手了,两位天玄高手的出击,动手的开始,也就意味着结束。

果然,鱼翠微虽然厉害,可对上天玄境的查书尘,阻拦、拼命,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少顷之后,这位娇媚如水般的娘子,秘书监的王牌杀手之一的翠微杀,就被查书尘的笼月绦,给捆成了粽子一般。

“师傅、师娘,呃,还有文旖,你们来了。”逃离虎口的周然,一脸激动,红晕的脸色,带动着满脸的肥肉,都是一阵颤抖。

“夫君!”看到周然无恙,李文旖悬着的那颗芳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释然之下,就见她螓首低垂,用着低若蚊讷般的鼻音,娇羞地低吟一声,是欣喜,也是倾心。

“哼”可关云长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只见他轻捋着美髯,睥睨不屑地瞪了周然一眼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弟子啊,在自家的门口,都能让人给绑了,你也太给我长脸了吧。”

“好了,这不是都没事了吗?”关云长声音未落,身为师母的查书尘,就斜睨了他一眼,不满地打断了对方的训斥。

“哼,你就护着他吧,慈母多败儿;若是以后,我们不在身边,这小子再被人挟持,你就等着哭吧。”被查书尘打断,关云长有点无奈,不忿地嘀咕道。

“行了,哪有那么多如果。”查书尘不耐地顶了一句,继而就转过头,看向李文旖,好奇道:“文旖,刚才他们好像,再向你讨要什么木叶令,那是什么东西?”

迎着查书尘那好奇的目光,李文旖犹豫了一下;只是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就有了决定。

只见她顺手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银、光滑如玉,显然,那是一枚精美如叶搬的令牌,两面皆有图文。

见到如此精美的事物,众人连忙走上前去,这才看得更加清晰;只见那枚、被李文旖持在手中的令牌,十分精美,形似一枚青叶。

它的一面图文,好似一只追风逐电般的白马;而另一面的图文,又如一只精神炯然、雄壮异常的青牛。

白马、青牛,可不正是契丹人的圣物吗?

看到这里,众人的心中,大多都有了一丝猜测。

望着众人那似懂非懂的眼神,李文旖开口解释道“师尊、师母,这就是木叶令,乃是木叶山,萨满教的神令。”

“萨满教的信仰,传自远古大巫,他们崇尚的神灵,就是白马和青牛。”

“可不要小看这枚令牌,只要拥有它,可以号令萨满教的无数高手,继而,还可以影响到契丹一族的重大决策。”

“唔”查书尘闻言,眼中立刻腾起一抹惊疑与凝重;因为这枚令牌,和朱洽老道,曾经出示过的图腾玉,倒是有着十分的相似。

毫无疑问,这是一块美玉,而且,也是一块图腾玉;当初朱洽就是凭借一块图腾玉,就号令她和杨柳叶,不得不唯命是从,如今又见图腾玉,她岂能不惊疑。

关云长自然不知道这些往事,不过,他听到这枚小小的玉牌,竟然能够影响到契丹一族的重大决策,双眸立刻就眯了起来,肃然道:“据鬼卫回报,将军如今,独闯契丹,身陷重围;若是将这枚玉牌,快马转呈给将军,不知能不能够帮得上将军?”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查书尘回过神来,立刻就打断了关云长的提议,只见她转头看向被困在笼月绦中的鱼翠微,冷然道:“这两个人,分明就是冲着木叶令来的,是不是另有隐情呢,这也说不定。”

“既然那个黑衣人已死,就将这位娘子,带回去审讯一番,等得出结果,再决定是否将这枚令牌,转呈将军也不迟。”

众人闻言,无不颔首赞同。

可就在这时,李文旖却突然望向了鱼翠微,开口道:“师尊、师母,这位娘子的身份,徒媳倒是知道一点,此人名叫鱼翠微,乃是唐廷秘书监的金牌杀手。”

“至于另一位,被师尊击毙的男子,就是她的搭档王智兴,同样出身唐廷秘书监。”

“可是据弟子所知,知道木叶令在弟子手里的,全天下就只有一人,那是一个阴险歹毒的老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经一手促使契丹和奚人,纵兵寇边,造成数万的百姓,惨死于战乱之中。”

“若是师尊、师母,准备对鱼翠微严刑逼供,以徒媳之见,还是宜早不宜迟,尽快问出实情,防止悲剧再次重演。”

毫无疑问,李文旖的一席话,立刻就让关云长沉凝了起来;其他人的面色,同样阴沉了下来。

一个曾经造成数万百姓惨死的老贼,无论他有什么阴谋,都不得不让心系家国的志士,提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若想尽快查清此人的来意,倒是不难,不过,必须要有一位男子甘愿牺牲一下。”一直屹立在旁边,静默不语的龙伽,却突然开口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起向她望了去,迎着众人的目光,龙伽不敢迟疑,立刻解释道:“在我们巫神教,有一种神奇的蛊虫,名叫灵犀蛊。”

“此蛊生来成对,种蛊之时,也必须成对种下;而被种蛊的对象,也必须是一男一女,否则,必然失败。”

“当给一名男子种下雄蛊时,就要给一名女子种下雌蛊,而被种下雌雄双蛊的男女,就会变得心有灵犀,无论对方想什么,作为另一方,就能立刻感知。”

“这也是我们巫神教,用来对付那些不合作的歹人,常用的最佳手段。”

第三七八章 败露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蛊虫,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周然慨然一声。

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向鱼翠微望了一眼,继而,他又偷偷地瞥了关云长一眼;心中暗道,若是让自家师尊,和这个女杀手一起种下蛊虫,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想必应该很有趣吧,一想到得意之处,他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很放荡。

只是正在他想得入神,还未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就猛地听到关云长一声厉喝:“周然?”

“呃,嗯,师傅,师傅你叫我?”周然立刻扭过头去,望向关云长。

关云长凤眸虚眯,凝视着他,肃然道:“我发现你偷偷地看了我一眼,继而就露出一抹放荡的微笑,你在想什么?”

“不会是想让为师,和那位小娘子,一起被种下这蛊虫吧?”

“呃,没有,绝对没有,师傅,这你就冤枉徒儿了,就是再给徒儿一个胆子,徒儿也不敢那么想啊。”周然一脸真诚地望向关云长,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

“哦,那你刚才偷瞥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云长不依不饶。

靠,周然一听,暗暗发苦,这家伙眼力未免太尖了吧;我明明就偷偷地瞄了一眼啊,这都被他发现了,真是活见鬼。

心中腹诽,可他嘴上可不慢,连忙解释道:“师傅,这里可只有师傅和弟子,才是男人啊;一听这灵犀蛊,只能成对种下,而且必须要种在一男一女的身上,才有效果。”

“徒儿望向师傅,也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还请师傅莫怪,嗯,就是下意识动作。”

关云长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就转向李文旖,肃然道:“文旖说得对,老贼毕竟有过坑害百姓的前科,早一点得到确切消息,我们也能早一点做好准备,以策万全。”

“以为师的眼光来看,这位被活捉的小娘子鱼翠微,应该是个狠茬子,若是正常审讯,必然不会轻易招供;既然如此,早晚都要用得上这灵犀蛊的,那还不如早点使用的好。”

“是极、是极,还是师傅睿智,早点使用,我们也能早一点做出应对。”周然连忙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连声附和道。

只是他那神色,怎么看都有一种谄媚的味道,看得查书尘和李文旖,一阵鄙视,直接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关云长得到周然的附和,神情立刻肃然了起来,正色道:“正如你刚刚所说,这里只有两名男子,而且我们还是师徒关系;有道是,‘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无论怎么选,周然,你都是种下灵犀蛊、探知小娘心思的最佳人选啊,你就准备一下吧。”

只是跟周然打了个招呼,关云长也不管周然的反应,就立刻转向了龙伽儿,爽快道:“伽儿娘子,我这徒弟就交给你了,不要客气,随便种。”

“好。”既然关云长允诺,龙伽哪里还会客气;而查书尘、李文旖二人,更是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一下,更不要说前来阻止了。

眼看大事既定,周然懵了,连忙急切道:“师傅,不是要先将鱼翠微带回去,随便去找个男人,再来种蛊的吗,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随便找个人?”关云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才认真道:“随便找个人,他说出来的话,能够相信吗?”

“你怕啥,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你是我的弟子,由你进行探知,我比较放心,不是吗?”

“呃,可是”

“周将军放心,雌雄双蛊,一旦被使用,成活期最多只有一个月左右;过了这个时间,蛊虫自然会消失,根本不可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龙伽不等周然说完,就打断了他的分辨,认真地解释道。

周然闻言,内心哀嚎不已,要知道这灵犀蛊,虽然可用感应到对方的秘密,但对方同样也能感知到你的心思,万一自己的心思,都被一个小娘子知晓了,那以后还怎么混。

师傅不会就是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别人知晓,这才百般推脱的吧。

一想到这里,周然有点慌了,既然求师傅没用,那只好求师母和老婆了,希望她们能够帮忙说句话,至少也要让关云长,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也好。

可是,当他望向查书尘和李文旖时,二人依旧在打量着鱼翠微,丝毫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

这冷酷的一幕,瞬间让周然绝望了,天呐,为什么关键时候,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俺小周说句公道话啊,这小心思被人知道,或者还有什么味道。

对于周然的自艾自怜,其他人当然不会理会;而作为种蛊的另一个对象鱼翠微,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明智地闭上嘴巴,一声不吭。

可是,等到灵犀蛊被种入体内,一道色色的、不堪的、甚至还带着龌龊的念头,涌上了她的心头后,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终于也慌了。

“无耻,啊,下流,登徒子,啊,混蛋,你在想什么?”鱼翠微气急败坏,立刻怒目圆瞪,狠狠地瞅着周然,狂乱地乱叫道。

“混蛋,你竟敢,啊,你就祈祷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像她们这种闯荡江湖,而且声名显赫的人物,早已生死看淡了;可身为一位云英未嫁的小娘子,鱼翠微又怎堪忍受,被别人不断地想入非非、亵渎无限呢?

而面对鱼翠微这位如水般的俏娘子,周然已经暗念“阿弥陀佛”了,可是,该想的,还是照想不误,该奢望的,一丝都没落下。

而对于鱼翠微来说,她知道觊觎自己美色的人不少,可不知道对方的念头,她也仿若不知,可现在,周然的念头,

对于觊觎自己的人,她竟然全都能感应得一清二楚,甚至对方竟然连什么姿势、什么绝活,都幻想得活灵活现,怎么可能不让她羞愤欲绝呢。

鱼翠微感应到了周然的所思所想,周然又何尝没有感应到对方的所思所想呢,对于鱼翠微的破口大骂,周然置若罔闻,打死不承认。

口中兀自开口道:“哦,那老贼,不就是出现在皇城之战中的老家伙吗?”

“这混蛋,竟然还和唐廷秘书监有一腿。”

一边是疯狂大骂,一边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陆续报出有用的消息。

到底该信谁啊?

那还用问吗,大家自然选择听信周然了;当然,李文旖虽然相信自己的夫君,可是她的脸色,也不断地随着鱼翠微的喝骂,变得愈发清冷起来。

若是此地无人,相信周然,必然会沦落成为文旖娘子的靶子,青头紫脸应该都算轻的。

鱼翠微处于慌乱之中,内心的秘密更是无法隐藏,被周然感应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她小时候,什么时候尿过床,都被周然用心记了下来。

当关云长、查书尘获知,李文旖口中的那个老贼,意欲在北疆围杀朱璃时,众人神情,立刻大变了起来,就连周然,也放弃了继续感应下去了。

获知消息,关云长立刻就欲掉头回城,他要快马赶往北疆,前去支援朱璃;他的举措,让查书尘瞬间看出了他的心意,立刻开口道:“你要前往北疆?”

“这还有问吗?”关云长一边大步向着林外走去,一边没好气地回应道。

“可是,你感觉还能来得及吗?”

查书尘这么一问,倒是让关云长停下了脚步,只见他一脸凝重地回过头来,望向查书尘,焦急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老贼欲在契丹,聚集山海盟高手,围杀将军,身为臣子,关某岂能置之不理。”关云长铿然有声,却又十分焦虑。

望着一脸焦急,神色忧虑的关云长,查书尘微蹙着眉头,肃然道:“即便夫君有快马绝影,即便马不停蹄,一路北上,至少也需十余日时间,才能赶到上京。”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若是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夫君根本就无力阻止啊。”

“更何况,将军将姚州之地,全权委托夫君镇守,若是夫君北上,姚州怎么办?这可是一州黎民,万一有什么闪失,夫君可就是整个姚州的罪人啊,不但辜负了将军,也对不起姚州百姓啊。”

查书尘苦口婆心,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看到这一幕的李文旖,连忙道:“师尊、师母,老贼既然派出王智兴和鱼翠微,前来迎取木叶令,若是等不到木叶令,他应该不会提前动手;即便他率先动手了,没有萨满教的高手相助,也大大降低了他们对将军的威胁”

“更何况,师尊、师母,你们莫非忘记了鬼卫了吗?”

“鬼卫传递消息的速度,是最快的;现如今,我们可以通过鬼卫,将消息先一步传往朔州,想必朔州方面,必然会做出应对。”

“不错。”周然连忙附和道,“师傅、师母,在朔州,有两位郭先生,他们二人,都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的柱国之才。”

“如果我们将消息传过去,有他们为将军筹谋解围,应该比我们火急火燎地冲过去,要强得多。”

众人之言,尽皆都是肺腑之言,由不得关云长不慎重;沉思少顷,他就立刻开口道:“好,我们马上回去。”

“周然,你立刻去通知鬼卫,让他们务必将消息,率先送往朔州。”

“书尘,如果那位老贼,就是邀请我前来南诏的李公,我想李天府三人,前往龙鹄山,接受龙鹄m,应该没有任何危险。”

“你立刻派人通知朱洽道长,让他火速前往北疆,以他的神奇,一定可以在数天之内赶到上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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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千慕然的底细

山海横流第三七九章千慕然的底细上京、蒲古只的大帐。

雄壮如狮的蒲古只,坐在上首,虚眯着双眸,看向坐在左侧的一位小娘子。

这是一位蓬头垢面、鼻涕拖得老长的小娘子,不用说,正是邋遢小娘千慕然。

对于这位娘子的突然造访,蒲古只也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是什么;只好率先开口道:“娘子游历北疆,除了游山玩水,应该就是增长见闻吧;这次我族盛会,确实是一次增加阅历的大好机会。”

“不过,娘子不同铎臻、斜涅赤,一起去会会其他各部的少年英雄,怎么突然想起来,造访老夫来了?”

千慕然闻言,连忙起身,向着蒲古只福了一福,得到对方的允诺,她这才施施然地坐下,恭敬地开口道:“前来北疆之际,就曾听长辈们提起过前辈。”

“他们说,契丹迭剌部的蒲古只大王,乃是一位了不得的英雄,曾经单凭一己之力,就曾设局,除掉了暴虐贵族耶律狼德,实在令人敬佩。”

“在下冒昧造访,主要还是为了瞻仰一下,前辈这位契丹族的大英雄,还请前辈不要见笑。”

“哈哈哈,小娘子真会说话,不过,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提它作甚!”蒲古只连连摆手,客气地自谦道。

只是此刻,他那双迷成月牙状的双眸,以及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情。

显然,千慕然的恭维,让他十分舒爽,简直挠到了他的痒处;计除耶律狼德一事,可是他这一生,最为耀眼、和最被人称道的得意之事,他又岂能不自得。

看着对方一副志得意满、无限陶醉的神情,千慕然心下一松,似乎不经意地开口道:“无论怎么说,大王也算是,曾经挽救过于越一脉。”

“可是,现在于越执掌权柄,却让大王屈居六院部,啧啧,于越一脉,似乎愧对了大王啊。”

千慕然此言一出,刚刚还一脸陶醉的蒲古只,他那舒爽的表情,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他双眸微眯,略显惊疑地望了千慕然一眼,生硬地开口道:“娘子此言,是何用意,莫非是想挑拨老夫,同于越一脉的关系吗?”

蒲古只可是一只老狐狸,被人灌迷魂汤可以,但若想在他眼皮底下耍小动作,就很难了;千慕然只是轻轻一句不忿之言,就立刻让他警觉了什么。

一见对方口气不善,千慕然立刻佯作惶恐的起来,连连道:“大王说笑了,以大王的睿智、和对迭剌部的忠诚,又岂是晚辈一介女流,可以挑拨得了的。”

“晚辈只是觉得,如此英雄、如此忠诚的大王,现在却屈居小小六院部的夷离堇,每每想来,都替大王不值罢了。”

千慕然煞有介事地说道,如果再配上她那无限惋惜、无限不平的唏嘘之态,倒是让人觉得,这位小娘,确实是在为蒲古只叫屈。

或许是千慕然的话,真的触动了蒲古只的憋屈,只见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落寞起来。

继而,只见他长叹一声,向着千慕然关切道:“哎,娘子此言,也就在老夫面前说说吧,在其他人面前,可千万不要多说,小心引火烧身。”

望着对方一脸不甘的神色,千慕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精光

,只是这抹精光,出现得十分突兀,消失的也非常迅速,心情低落的蒲古只,自然没有发现。

“其实,若是大王有心,这场盛会,对于前辈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千慕然似是安慰,又似是提醒蒲古只道。

“机会?”蒲古只猛地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向千慕然。

“不错,据在下所知,契丹的柴册礼,有三种形式。”

“第一种,就是契丹可汗、以及各部大王、当权者,齐聚木叶山;由木叶山上的祭祀,筹备一切,主持大典,祭拜天地、祈福神明。”

“这样神圣的大典,做出的决定,神圣而无可更改;因为那是在神明和先祖的见证下,才做出的最佳抉择,谁若质疑,就是对契丹先祖以及神明的不敬。”

“嗯,不错。”蒲古只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道:“自我契丹一族,诞生以来,木叶山就是我们的祖山,在木叶山上举行的燔柴祭天,乃是传统,也是最正式的祭奠,族人莫敢质疑。”

一见对方附和,千慕然就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契丹一族,还有代祭、和望祭两种形式。”

“代祭乃是契丹可汗没空前往木叶山参与大典,只得选拔得力之人,代为前去;而望祭,就是望木叶山而祭,神教会派出重要人物,前来主持大典。”

“就说这望祭吧,这种形式,虽然也很神圣,却总给人一种,没有得到先祖和天神见证的感觉,因此,也是最不被契丹人认可的大典。”

“而这次的积薪盛会,是在上京的中心草场举行的,显然就是望祭;介时,只要大王族中的少年,在积薪盛会上拔得头筹,不管耶律释鲁举办此次盛会的目的何在,大王同样可以趁机上位。”

“当然,大王必须受到神教的祭祀的认可,所以,晚辈才说,这次的积薪盛会,对大王来说,也是个机会。”

“哈哈哈,好,娘子好见识。”蒲古只,虽然猜不到千慕然提起盛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对方的见识,确实让他钦佩,因此爽快地附和一句。

身为契丹的一位枭雄人物,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盛会是个机会呢。

可是,盛传耶律释鲁的侄子啜里只,那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他的几个孙子,虽然也很强健,可是对上啜里只,只怕胜算渺茫啊。

这才是这些天以来,他四处串联、忧心忡忡的原因。

对于蒲古只这些天的作为,千慕然早就看在了眼中,对于他的担忧,千慕然自然心中,心知肚明。

只是,她这次受命北上,除了暗中支援将军朱璃,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那就是报仇,血海深仇。

而她的仇人,就在契丹神教中的一名僧人,那是一个害得她家破人亡、成为遗孤的元凶,他就是曾经的吐蕃高僧,拉隆·白吉多杰。

拉隆·白吉多杰,不仅杀了她的祖父达磨·乌冬赞,而且,还逼得他的父母,被迫流亡中原。

身为吐蕃王子的父亲,在流落到中原的时候,很快就在了战乱之中;千慕然的母亲,也在她年幼的时候,早早地死于贫困中,可以说,白吉多杰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这个和尚,在吐蕃王朝溃灭后,很快就被其他人

击溃,最后流落到了契丹,而且成了契丹神教中的一名实权祭祀,命运还真是捉弄人。

在这里,就不得不介绍一下,千慕然的祖父了。

他就是吐蕃的最后一任赞普,达磨·乌冬赞;由于不满僧侣大肆搜刮百姓,身为苯教徒的他,准备向这些僧人开刀,结果被白吉多杰刺杀了。

这也直接导致吐蕃王朝的崩溃,害得千慕然一家,流离而死。

在千慕然还很幼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经常在她耳边,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要杀了白吉多杰,这对她的影响非常深刻。

自从被成炼师收养后,她就勤练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手刃大敌白吉多杰。

可惜,若想杀掉契丹神教中的一名掌权祭祀,契丹一族的存在,就成了她最大的障碍。

她顺水推舟,投靠到了朱璃的麾下,是因为她看到了整个中原,唯有朱璃才有实力,灭掉契丹,帮她报仇。

如今朱璃独闯契丹上京,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借力打力的机会,只要坚定了朱璃灭掉契丹的决心,她的血海深仇,就有望得报。

如何让朱璃坚定决心呢,显然,问题还要落在对方的妹妹朱凝儿身上;在千慕然想来,要么让朱凝儿死在契丹人手中,要么就让这位小娘,对契丹人,充满刻骨的仇恨。

自己千言万语,恐怕也不及那位小娘,在朱璃跟前的一句话吧。

想到这里,千慕然抬头看向蒲古只,径直问道:“大王是不是在为,如何对付啜里只而苦恼啊?”

“嗯?”蒲古只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看向千慕然,“莫非娘子有办法帮助我?”

“然也。”千慕然爽快道,“在下同令孙铎臻和斜涅赤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却见大王每日郁郁寡欢,就想为大王一解烦忧。”

“唔”蒲古只虽然惊疑,却并没有打断千慕然的话。

“若是大王同意,我们师姐妹三人,愿意在盛会上,襄助大王一臂之力。”

“大王不妨试想一下,若是啜里只,赢得了所有人,却败在了一位娘子的手中,于越一脉,耀武契丹、顺势上位的筹谋,只怕就成了笑话了吧。”

千慕然的提议,倒是让蒲古只眼神一亮;再强的勇士,若是连个娘子都打不过,即便是耶律释鲁脸皮再厚,应该也没脸皮去到处炫耀了吧。

看到对方的神色,千慕然心下一喜,继续道:“若是我们三姐妹,打败了啜里只,就不知道,神教的祭祀,会不会秉承公正,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无妨。”千慕然的建议,蒲古只心下早已千肯万肯,他现在的心态就是,即便自己不能上位,也不能让耶律释鲁上位,毕竟,现在的于越一脉,实力已经够强大的了。

若是再让耶律释鲁上位,他蒲古只,只怕再也没有资格,和对方一较长短了吧;突然杀出来的千慕然,显然带给了他一个惊喜。

“神教这才派来的祭祀,乃是遒骷、木辰、以及白吉多杰。”蒲古只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道。

可是,听到白吉多杰的名字,千慕然那微微低垂的脑袋,瞬间一颤,继而就是一阵狂怒。

第三八零章 射狼之约

绿茵如毡,正是大草原的一大魅力所在。

举目四顾,一片翠然,到处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象。

可是谁又能想到,在这一派盎然的景色中,处处都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危机呢。

最近,契丹人碰到了麻烦,尤其是上京一代的牧民,更是谈狼色变。

数以万计的凶狼,不知何故,就好像是约好似的,一起蜂拥而至,流窜到上京一带,四处袭击牧民的牛羊。

姑且不论牛羊的损失情况如何,光是被凶狼咬伤、致残的牧民,就多达万人,这在契丹历史的记载中,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诡事。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众契丹少年,聚集到了一起。

起因,自然是因为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兄弟,带着千慕然、文兰、阳光三人,邀战乙室部的耶律阿保机、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契丹化汉人韩知古等人的缘故。

这些少年,相约一起,会猎草场。

“铎臻,你们兄弟,不就是想和我们比试箭术吗?”策马奔行中的啜里只,突然开口道,“我们与其比试射鹿、射獐、射那些不会反抗的猎物,还不如去射狼。”。

“射狼?”耶律铎臻和耶律斜涅赤兄弟闻言,神情一愣。

也不怪他们诧异,自古以来,狼都是草原上的神物,当然,也是草原牧民的天敌,草原人对于狼,尤其是勇士,总是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

一听要去射狼,其他人都愣住了。

环顾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啜里只昂起头,一脸凝重地道:“不错,就是射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草原上除了天灾,突然还出现了狼患;大概就在两、三年前,游牧在戈壁附近的牧民,突然遭到了成群凶狼的袭击。”

“这些凶狼,就好像跟牧民卯上了一样,它们不但袭击牛羊,还会攻击牧民;而现在,狼患已经波及到了我们的部落。”

“啜里只所言极是。”韩知古连忙附和道,“就在今年七月,大批狼群集体东迁,潢水、土河一带,受灾严重,很多牧民都被咬伤,大批的牛羊都被咬死。”

众人一听,神情当即就沉凝了下来;当然,千慕然、文兰等三人,仍旧一片淡然,契丹人遭受狼患,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些北狄之人,三人都没有好感。

若不是为了执行任务,她们才懒得跟这些秃头少年为伍呢。

“竟然还有这等事,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能够在比试之余,帮助族人做点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只是略一思忖,就开口道,“再说了,正如啜里只所言,射杀那些不会反抗的猎物,一点意思都没有,哪有射狼来得有意思。”

“哼,射狼就射狼,谁怕谁啊,我们六院部的男儿,同样没意见。”耶律铎臻铿然道。

“不错,六院部怕过谁,那就去射狼吧。”耶律斜涅赤也连忙附和道。

几人商议几句后,就爽快地定下目标,一致同意前去射狼;就在这时,千慕然突然美眸一转,立刻提议道:“几位,大家都是契丹一族的少年英杰,不管是射鹿、还是射狼,总得有个彩头吧。”

“就这样单纯的比试,多没意思。”

“嗯,不错。”一听彩头,耶律斜涅赤也来了精神,连忙附和道。

“嗯,彩头,有彩头好。”文兰也立刻雀跃道,她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无数的乳猪、烤羊腿之类的。

“嗯,最好是吃的。”阳光更直接,那梦幻般的眼神,丝毫不比文兰逊色。

“唔”啜里只闻言,诧异地看了千慕然一眼。

对于给比试添加一个彩头,他倒是不在意;可这个彩头,由一个汉人小娘提出来,倒是让他有点惊疑。

不过,一见这位小娘那一身邋遢污秽的模样、以及那两根晶莹得好死面条似的鼻涕,这位历史上的辽太祖,就连忙转过头来,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向对方看第二眼了。

一看之下,他差点连昨夜的夜宵都吐出来了,怎么可能再去看第二眼;耶律铎臻兄弟,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极品崇拜者,不会是从乞索儿中捡来的吧,啜里只暗自腹诽。

只是,尚未等他从腹诽中醒转过来,就听一道脆若甜梨般的声音,急切娇憨地传了出来:“依我看,输了的人,就准备一只烤乳猪,赠给赢的人好了;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吃到,岂不美哉?”

开口就提到吃,显然不是别人,正是贪吃程度,丝毫不下于文兰的阳光,刚才的这个建议,正是她提出的。

她的提议,别人尚未来得及回应,就见文兰不屑地瞥了阳光一眼,没好气地道:“一只烤乳猪怎么够,师妹,你也太没追求了。”

“怎么也得外加一只烤全羊,还有十罐盐蜜、十笼干、十斤乳茶,这样才够吃。”

“哦,对哦,还是师姐想的周到,必须一只烤乳猪外家烤全羊,还有各种果茶。”一听文兰追加的东西,阳光美眸一亮,继而光芒万丈,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连声应和。

什么就这么定了,千慕然一听二人提出的彩头,气得差点吐血,她倒是真佩服尉迟槿,这么两个吃货带在身边,她还敢委以重任,这心得有多大啊。

就连啜里只、耶律铎臻等人,也都是对这两位频频瞩目,虽然见过贪吃的,但也没有见过这么贪吃的,几乎除了吃,她们的世界,就剩下玩了。

不敢再让她们两个继续鼓噪,否则还不知会扯到什么呢,千慕然连忙开口道:“据听说,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妹妹,朱凝儿,就被软禁在上京,若是啜里只你输了,不如就带我们去拜会一下这位娘子如何?”

“见朱凝儿一面?”啜里只闻言,不禁皱起眉来。

朱凝儿虽然就在他叔叔的捺钵中,他若是前去见上一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要带别人进去,那就有点困难了,毕竟,朱凝儿现在可是重要人物,这位娘子不但关系到,这次积薪盛会,而且还关系道大唐北疆的那位卧虎,岂是等闲之人,相见就见的。

“怎么,啜里只办不到吗?”耶律铎臻一见啜里只皱着眉头,不由得出言相激道。

无论是他们六院部的几人,还是其他部落的少年英杰,只要前来参加这次盛会的契丹少年,几乎都想见见这位朱凝儿。

主要还是因为,朱凝儿作为这次盛会的最大“彩头”,想要迎娶她必须要夺得盛会的头名,倒是引起了无数契丹少年的好奇。

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一位娘子呢,竟然值得整个契丹一族,如此兴师动众;这些少年原本就处于躁动、好奇的年纪,岂能不想一睹佳人为快。

“哼,有什么办不到的?”受到耶律铎臻的刺激,啜里只冷哼一声,立刻应了下来。

无论他有多么英雄,在历史上取得怎样的成就,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少年人,最怕别人看轻,啜里只当然不愿承认自己办不到喽。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输,以耶律铎臻、耶律欲稳、韩知古等人的身手,想要赢他,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啜里只,如果输了,就带你们前去拜会朱凝儿娘子;可你们如果输了呢,那又当如何?”自己冒了这么大风险,啜里只可不愿吃亏,立刻就向其他人叫板道。

“我有一匹良驹,名曰白鹤,若是我们兄弟赢不了你,就将我们的宝贝白鹤,赠送给你,如何?”耶律铎臻毅然道。

“可以。”啜里只闻言,双眸一亮,立刻应道。

白鹤可是一只万金难求的良驹,乃是六院部的老一辈英雄,花费很大的代价,才从西域商人手中购买到的,这样的良驹做赌注,啜里只岂能不同意。

“我有一张宝弓,名曰万里起云烟,二位应该知道它的厉害之处,若是有人能够赢得了我,我情愿将宝弓相赠。”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也十分豪气地说出了自己的赌注。

其他契丹少年,纷纷说出了自己的赌注,竟然无一不是名品。

“好,就这么定了。”这么多好东西,啜里只岂能不满意,立刻欣然应诺。

可就在这个时候,千慕然又突然开口道:“不知几位,介不介意我一位小女子,参加你们的比试呢?”

此言一出,倒是惊愣了其他数位契丹少年,闻言后,大家一起向她望了过来,神情略显惊异。

迎着众人的目光,千慕然丝毫不惧,坦然道:“在下远赴北疆游历,除了增长见闻,也想见识一下,契丹各部英杰的技艺。”

“若是能够和诸位一较高下,体察不足,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一言未尽,只见千慕然,突然从身上摸出一只精美的香囊,继而,她又从香囊中,摸出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明珠剔透、璀璨绚烂,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见她顺手举起夜明珠,淡然道:“若是我输了,这颗夜明珠,就赠送给获胜者,大家以为如何?”

啜里只、耶律欲稳等人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一起看向了耶律铎臻兄弟,毕竟这三位汉人小娘,都是他们兄弟带来的,无论如何,也要先征求一下,他们兄弟的意见不是。

“我没问题,慕然娘子,可是中原高人的弟子,箭术武艺,想必都不差。”耶律铎臻迎着啜里只和耶律欲稳的目光,爽快地出言力挺道。

“不错,这三位娘子,还是海蟾老仙的师侄,自然有资格同我们一起较量。”耶律斜涅赤也连忙附和道。

至于也千慕然三人,是不是高人的弟子,说实话,他们兄弟二人,其实也不清楚;不过,再怎么说,这三人也是他们带来的,他们兄弟二人,自然要力挺一下喽。

“好,我没意见。”耶律欲稳无所谓地道。

“嗯,慕然娘子拥有如此重宝,我啜里只,没有道理将如此好的宝贝,往外推。”啜里只一见耶律铎臻兄弟,力挺千慕然,就立刻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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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一章 北疆狼虐

山海横流第三八一章北疆狼虐一番计议之后,众人就策马驰往潢水附近。

因为木叶山附近,现在就属那里,遭受狼患的袭扰,最为严重。

带着热爱民族的情怀,一众契丹少年,就准备前往潢水部落,去阻击狼群。

其实,对于千慕然提出,要和啜里只等人比试箭术,大家可能不理解。

契丹一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这个民族的幼子,从小都会接受弓马的训练,千慕然竟然和他们比试射箭,能有把握赢吗?

千慕然师出成炼师,如果说她的武艺,优胜啜里只、耶律铎臻等人,大家可能还很理解;可她和诸位契丹少年,约定比试的是箭术,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千万不要忘记,千慕然的身上,流淌着的,可是吐蕃人的血。

吐蕃是一个战斗的民族,传说,他们是猕猴和岩魔女结合之后,诞生出的最早人类;其实,吐蕃是孟族的后裔,是由后来的发羌、迷唐等部,演变而成的种族,他们同样也是马背上的民族。

为什么要说,吐蕃,是一个战斗的民族呢?

吐蕃兴起于达布聂赛、囊日论赞父子,稳定于松赞干布。

这个民族,从兴起开始,就不断地向外征战,先后征服了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很多部落。

吐蕃最强盛的时候,疆域西起葱岭,东至陇山、以及四川盆地西缘;北起天山山脉、居延海,南至喜马拉雅山南麓,幅员广袤、煊赫一时。

强盛一时的吐蕃,它的溃灭,并不是因为拉隆·白吉多杰,刺杀了末代赞普达磨·乌冬赞,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好战必亡。

有唐以来,吐蕃和大唐的战争,就爆发过无数次,光是停战修睦条约,就签订了二十次;吐蕃不但和大唐征战不休,曾经还攻破了长安,除此之外,它还和四周的无数国家,发生过冲突。

吐蕃崛起于吞并,消亡于好战;好战必亡,这是吐蕃的宿命。

千慕然,再怎么说,也是战斗民族的后人,而且她还是皇室正统的公主,可以说,她从小就没有丢下过,对于弓箭的修炼。

一身武艺,已近绝世巅峰的千慕然,在配合上弓箭上的天赋和苦功,她又岂会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契丹少年,放在眼中呢。

潢水和土河,都是是契丹人的母亲河,游牧在这里的契丹牧民,绝对不少,这其中最大的部落,就是潢水部落。

可就是这个强盛一时的部落,现在却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牛尸羊骸散落一地,无数牧民、乣兵,甚至还有牧军勇士,同样尸横遍野。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凶狼,无穷无尽的凶狼。

策马赶到这里的一众少年,看到眼前的一幕,全都被彻底地惊呆了。

只见茫茫的大地上,数不清的凶狼,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涛涌浪卷似的疯狂攻击着偌大的部落。

“嗷嗷”

“嗷嗷、嗷嗷嗷”

“嗷嗷”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好似日夜奔流的海浪一般,经久不息、连绵不绝。

其间,还夹杂着凶狼临死之前的哀鸣,以及契丹人濒危之前

的呻吟声,和无助的哭嚎声。

整个部落,一片惶然,若不是无数的乣兵,还有悍不畏死的牧军勇士,戍守在部落的最外围,拼死地抵抗着无尽的凶狼,这个部落,瞬间就会被狼群淹没了。

银亮的弯刀,早已不再雪白,不是被殷红的鲜血,漆染得血迹斑斑,就是早已劈砍得豁一块、缺一口的,参差不齐,犹如锯齿一般。

有契丹人的弓箭手,甚至是普通牧民,站在那些短兵相接的勇士后方,不断地弯弓搭箭,“嗖、嗖、嗖”地射向铺天盖地的狼群。

他们的眼中,除了惊恐,就是麻木,这样的动作,他们早已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了。

无论是弓箭手,还是普通牧民的箭术,都不错,可再好的箭术,也经不起无穷无尽的目标涌来,即便这些凶狼不攻击,站着不动让他们射,他们都能累死。

更何况这些凶狼,不但穷凶极恶,还十分狡猾,悍不畏死的程度,丝毫不下于那些置之生死于不顾的契丹勇士。

狼群的攻势,更加汹涌澎湃,一波接一波,无所畏惧,无所不往。

这个时候,如果有懂得兵法的人,站在高处,望向群狼狂涌的方向,就会发现,这些凶狼几乎都是二、三十只为一伍,相互之间,互不干扰,他们的目标极其一致,就是咬死一切挡在它们眼前的活物。

几乎每一只凶狼,都猩红着双眸,就像契丹人跟它们,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那些乣兵、牧军勇士,不断地出现,有人会被咬伤、甚至咬死的悲剧,鲜血飞溅、狼嚎盈天,这哪里是一方乐土草原,这简直就是炼狱魔域。

人狼大战,没有一丝情面可讲,赤裸裸的杀戮和吞噬。

看到这一幕,千慕然的心头,突然就涌出一个念头,河朔的狼卫,出动了。

如果单从阵仗上来看,这次的出动,绝对是倾巢而出。

不错,这些凶狼,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河朔大军的先头部队,因为它们,都是狼卫的麾下。

朱凝儿被劫,朱璃独闯上京,彻底激怒了整个河朔军方。

河内方向,高肃一声令下,三年来,倾力培养的数万狼卫,倾巢而出,直袭契丹老巢,攻击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木叶山周边。

游弋在北疆的无数狼卫,得到命令,就好像得到蜂王命令的工蜂一般,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离开了他们游弋的区域,向着潢水和土河的方向,风涌而来。

朱璃在三年前,就曾敕令高肃,大肆训练狼卫,现在的狼卫已经成了规模,少说也有两、三万之众。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两、三万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掌控的凶狼数量,几乎都在三十到四十只不等,即便是以三十只来计算,三万狼卫,麾下的凶狼数量,就多大九十万只。

民间有谚:人数一过万,放眼望不到边;九十万只凶狼肆虐草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呢,简直就是遍地都是,无处不是。

更何况,这些凶狼的数量,绝对超过百万。

百万凶狼,袭扰契丹牧民,单单依靠乣军和牧军,完全无法应付。

高肃和郭奇佐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尽可能多地抽调出上京的兵力,让他们契丹人在阻击凶狼这方面,耗费

大批的人手。

当大批的牧民、乣兵、牧军勇士阵亡以后,契丹的宫分军还能坐得住吗?

他们之所以有这个底气这么做,那是因为,经常和群狼打交道的狼卫,早就摸索出了一种窍门;这种窍门就是能让不同群落的狼群,相互遇见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相互攻击了,现在铺天盖地的狼群,目标一致地袭击部落,就是证明。

狼卫们,只需隐在暗中,负责控制着头狼,通过头狼,遥遥控制着自己的一队凶狼;他们再接受上官的统一调配,就轻而易举地形成了现在的狼海战术了。

狼海战术,就是以数量优势,不计损失、不计代价,即便用尸体去堆,也要达成目标的一种战术。

高肃的狼卫培育计划,十分成功,不但样北疆的异族,经常遭受到“狼患”,还每年都给河朔百姓,贡献出成吨的食材。

现在,,狼肉已经取代了家畜,成为普通百姓家中,经常会出现的一道美味。

如此过盛的凶狼,即便牺牲再多,河朔方面,也不会有多心疼。

在河朔的东线,朱琊已经攻进了营州,高远也紧跟着击溃了李全忠;刘仁恭和李全忠,这两位不走运的枭雄,现在已经成为丧家之犬,带着数十名残军,以及自己的至亲,逃向了渤海。

幽州平定,朱琊、高远正在整顿三军,准备会同耿弇,一起北上救主。

当然,这些都是河朔方面,策应朱璃,做出的应对。

可是此刻,契丹的一众少年,看到族人,不断地丧生在了狼口之下,啜里只等人,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走,绕道背后,冲进部落,我们去帮忙。”啜里只疾喝一声,就当先策马飞驰而去。

随着他的一声呼喝,其他的契丹少年,甚至连契丹化汉人韩知古,都是一脸铁青,闷声不吭地,立刻就追随在了他的背后,策马就向潢水部落冲了过去。

场上,瞬间只剩下千慕然,带着文兰和阳光几人了。

三人此刻,无不双眼虚眯,一脸漠然,千慕然更是冷哼一声,用着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揶揄道:“这就急了吗?”

“契丹人南下袭扰汉境的时候,当时的你们,又和那些没有人性的恶狼,有什么区别吗?”

“就是,狼崽子,终于被狼啃了,这就是报应。”文兰难得说了一句人话,一脸正气地附和道。

“我们要去帮忙吗?”阳光无所谓道。

眼前的一幕很残酷,可就在去年,契丹人还在偏头县,屠掠了数万人,这更加残酷的事件,发生在汉人同胞的身上,让每一个大汉的子民心中,都永远记住了这笔仇恨。

杀人者人恒杀之,契丹人的灾难,在三位娘子看来,一点就不值得可怜和同情;当他们将手中的屠刀,举向无辜的汉人百姓时,就该想到他们的子民,也会遭到报应的。

“去,当然去,不去怎么比试?”千慕然铿然道,“文兰、阳光,等下你们注意安全,还要帮我们计数;我倒是要看看,那位被誉为契丹第一少年的啜里只,简术到底有多厉害。”

“没问题。”文兰和阳光,立刻爽快地应道。

第三八二章 箭动枭雄心

山海横流第三八二章箭动枭雄心世有大羿,弓射九日。

弓,在上古、远古,甚至是神话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毫无疑问,它是冷兵器时代,最致命的武器,甚至没有之一。

由此而衍生出的短弩、连弩、甚至是床弩,皆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攻城拔寨的绝佳利器。

在人狼大战的厮杀中,几位持弓少年,突然闯入战圈,带给幸存的乣兵和牧军勇士的,不仅没有惊疑,反而都是满满的惊喜。

尤其是这些少年,冲入战圈,甚至没有一句废话,就立刻跳下马背,弯弓搭箭,协助他们一起射杀凶狼时,与战的所有契丹人,精神尽皆一震。

不管多少,这也是一股生力军啊,这就是人的精神世界,那奇妙的逻辑。

不过,这些契丹人振奋,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这几位少年,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神射手,那射杀的速度,那射杀的精准度,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耶律铎臻和耶律斜涅赤兄弟的箭术,早已登堂入室了。

众人甫一冲进潢水部落之中,二人就迫不及待地弯弓搭箭、飞箭如雨地射向狼群。

不得不说,无论任何一样技艺,只要达到一定的程度,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的赏心入目;杀戮、用弓箭来杀戮,同样如此。

箭出如雨、接续如线,兄弟二人的羽箭,突然就在空中,衔接成两条,最流畅、最华美的射线。

每一条射线的尽头,总有一只倒霉的凶狼,骤然之间,就飙射起冷艳的血花,带着“呜呜”的嘶鸣声,不甘地瘫软倒下。

这犀利的一幕,也昭示着兄弟二人,箭出夺命、例无虚发的高超技艺。

来自突吕不部族的耶律欲稳,更是不遑多让,一弓双箭,箭射连珠;若是用肉眼看去,大家就会发现,耶律欲稳,就像一个点,一个发射光源的光点。

这个光源点,持续不断地发射出两道射线,光线如电,须臾之间,就贯穿了空间,飙射进了的凶狼躯体。

在那血花飞溅之中,还会发现,箭矢的极尽之处,在贯穿狼体之后,依旧没有停歇,直到射入第二只凶狼的身躯时,才会被停滞下来。

由此可见,此人不但箭术高绝,而且膂力过人,将来必是一名沙场猛将。

就连契丹化汉人韩知古,他的箭术同样精湛无比。

虽然比不上三位契丹少年英杰,但韩知古的羽箭,同样例不虚发,每一支箭,都能射中一凶狼,大多数的时候,都能直接带走对方的生命。

当然,最悍勇的人,自然还是啜里只了,只见其人弯弓如龙,箭发霹雳,一箭射出,就好像一枚炮弹发射一般,沿途一阵轰鸣,带动着周围的空间,都是一阵颤动。

霹雳凶猛,轻易就能贯穿三、四只凶狼,若是他的羽箭,射向冲击而来的凶狼、稀疏的地方,大家就会看到,凶狼穿空、倒飞而出的壮景。

一箭穿空、气势恢宏,啜里只,天生神人的传说,绝非空穴来风;此人神武,头角峥嵘,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看到啜里只射箭的景象,就连文兰和阳光,都不禁为千慕然,暗暗地担心了起来。

只见两位小丫头,连忙从战马上跳了下来,继而就是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东张西望、蹑手蹑脚,就好像两只偷鸡的小狐狸似的,来到了千慕然的身边。

文兰再次转头,偷偷地环顾了一圈啜里只等人,这才贼兮兮地向着千慕然小声道:“慕

然姐,要不要我们帮忙使坏,分散那头大公猪的注意力啊?”

“对啊,那头大公猪太厉害了,射箭就像老母猪发怒一样,动静这么大,还这么厉害,慕然姐,要是不使坏,怎么可能赢得过他。”阳光连忙附和道,望向千慕然的目光,一脸的担心。

千慕然望着这两个丫头,一脸无语。

就她们那副“我要做坏事了、我要开始捣蛋了”的模样,瞎子都能看出来,她们要使坏了,能瞒得住谁啊?

“不用了,们两个,还是照顾好自己吧。”千慕然无力地开口道,“对了,帮忙计数就好,们的慕然姐,绝没有们想象的那么弱。”

一言未尽,就见千慕然玉手一翻,一张小巧的弓箭,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进而,就见她左手向后一拍,“啪”的一下,就拍在了箭篓之上,一支羽箭,就好像突然有了灵性一般,颠窜而出,倏地一下,就落入了她的手之中。

箭矢上弦,千慕然甚至连瞄都没有瞄一下,就径直一箭,飙射而出。

一箭轻巧、如叶随风。

如此轻巧地的一箭,看在文兰和阳光的眼中,直接就让二人闭上了美眸,不忍直视啊。

在她们想来,千慕然这一箭,无论是声势,还是力度,连给啜里只提鞋都不配,造成的效果,肯定不咋滴啊。

她们闭上双眸,主要还是不忍看到千慕然出丑。

可是,她们完全错了。

世上有风,风回无极。

千慕然这一箭,看似轻巧、浮飘,可她绝非随意一箭,而是十余年来的苦练功成,晋升化境的武技,风回箭。

风回箭、箭风回,一箭无意,随风吹。

和风如煦、轻风抚柳,狂风凛冽、暴风肆虐,箭出风回,无坚不摧。

千慕然出箭了,当她一箭飙射而出之际,无论是啜里只,还是和她一同来到此地的、其他契丹少年,都不禁轻轻地向着这个方向,瞅了一眼。

千慕然的突然入局,让他们十分好奇。

他们是真想见识一下,这位号称中原高人弟子的慕然娘子,到底凭借什么,要和他们一较高下的呢?

可是一看之下,众人大失所望,这就是高人的弟子吗?

射出去的箭,如此轻柔无力,真的能够射杀凶狼吗?

可是紧接下来的一幕,差点就惊瞎了他们,所有人的眼睛。

只见,千慕然射出的那一箭,灵如飘絮、翩若吹叶,一箭如光、宛若漩流,瞬间就在凶狼群中,奏起一篇杀戮的乐章,羽箭立化修罗刃,血屠一片、地狱绝响。

箭如灵宝,灵活游蹿,倏忽之间,就从一只凶狼的头颅贯穿而过,继而又迅若极光一般地攒射进了,另一只凶狼的头颅。

电光火石之间,灵箭就在凶狼群中,游蹿了一圈,旋转过一个、大大的圆弧,半个呼吸不到,就击毙了一圈凶狼,几乎所有毙命的凶狼,全是脑浆迸溅、横死当场。

粗略估计,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就有十余只凶狼,死于非命。

谁都不曾想到,这一切,就是那只轻飘飘的一箭造成的;箭美且轻,带给众人的震撼,却是无以复加的。

就在其他人一愣之下,千慕然犹如走出魔域的魔女一般,摇曳着妖冶的身姿,瞬间连飙三箭。

每一箭,都好似秋叶一般灵美;每一箭,又如飞絮一般的轻柔,可造成的结果,却是那么的血腥、又那么的残酷



回风箭,箭回风,一箭杀生,鬼神惊。

这一刻,看在众人眼中,千慕然似乎不再是一位蓬头垢面、鼻涕垂零的邋遢小娘了,她是魔女,是厉鬼,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勾魂使者。

淡淡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气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血腥冷酷的杀戮之心,那些脑浆崩裂、横尸当场的凶狼,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文兰愣住了,她没想到,朝夕相处的慕然姐会那么厉害,简直就是她的偶像啊。

阳光也愣住了,她同样没有想到,这位不争吃、不贪玩的慕然姐姐,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箭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强啊。

契丹族的几位少年愣住了,他们望向千慕然的目光,不再是嫌弃和高傲了,而是一种心悦诚服般的膜拜,对,就是膜拜。

千慕然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他们却确信,这是一种神奇的箭术,也是一门高深的武学,若是能够得到这门箭术,必能仗之,名动全族。

啜里只和其他人一样,看到千慕然的箭术,他也愣住了。

千慕然拥有如此神奇的箭术,这场较量,结果其实早已注定,他们这些人,注定都是陪衬;如果说比试的目标是杀死狼,那根本就没有意义,参与比试的几位少年,几乎人人都轻易做到了。

那么箭术比试的延伸,就是比试杀狼的数量了。

在数量有限的箭支下,杀死更多的狼,这才是他们想要展示的能力。

大部分箭篓,盛放的箭支数量,都是一定的,大概都在百支左右;使用相同数量的箭支,却射杀了不同数量的猎物,这才是他们这次比试的目标。

可回风箭一出,这样的比试,结果显而易见。

这里就不说耶律铎臻兄弟,以及韩知古之流的了,他们虽然百发百中,却一箭最多,也就射杀一只凶狼。

而最强的啜里只,一箭之下,最多也只能射杀三、四只凶狼;可千慕然呢,一箭之下,就有十余只凶狼,死于毙命。

在同是一百支羽箭的情况下,最后获取猎物最多的人,根本不用想,必然是千慕然无疑了。

若是我能获得那种箭术,我的武艺必然能够猛增一截吧,啜里只暗暗地思忖道。

可这种神技,是属于那位有点恶心的小娘子的,而要获得一位娘子的技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自然就是娶了她。

当然,这可能是啜里只,一厢情愿的认为。

毫无疑问,千慕然现在的这副样貌,可以说,十分令人恶心,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啜里只在射杀凶狼的间隙,不禁偷偷地瞄向了千慕然,他的眼中,突然就有了一丝决然。

历史上的辽太祖,他是契丹人眼中的英雄,可对于一个王者来说,他更是一位枭雄,枭雄做事,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人丑又如何?

西陵螺祖,黑矮挫丑,可其人有能,黄帝纳之,始有天下桑蚕;嫫母丑恶、鬼神惧之,因其有德,黄帝纳之,始有后宅兴平。

齐有丑女,姓钟名无艳,高额深眼,长腹粗腿,翘鼻结喉,肥颈秃发,鸡胸驼背,皮肤漆黑,不似人形,宣王纳之,始有大治。

人不贵色,贤德方兴。

千慕然虽丑,却有无上箭术,啜里只若是纳之,必可名动八部、轰动一时,这才是啜里只,对千慕然动心的缘由。

第三八三章 拜访岩母斤

狼群肆虐,致使潢水和土河一带,哀鸿遍野、损失惨重。

上京王帐,频频有紧急军情送抵中枢,让耶律释鲁这个实权于越,不得不即刻发兵。

当一众少年,从潢水部落狼狈地逃回来时,就看到上京之地,不断地有宫分军,分驰四方。

看到了这一幕,一众契丹少年,后怕的同时,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战场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通常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一众少年横插进潢水部落帮忙,很容易,可当逃离战场时,却差点全军覆没了;要不是有千慕然和啜里只,这两位杀神在,他们极有可能就葬身狼腹了。

这次射狼之约,最后的胜者,毫无疑问,就是千慕然无疑了;现在,她不但得到一张宝弓、还赢得一匹良驹,乐得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跟班,一直合不拢嘴。

当然,对于千慕然来说,最重要的赌注,就是和啜里只的约定。

不过对于这个约定,啜里只并没有赖账的打算;当即就明誓,要在明天晚上,践行约定,带领大家,一起去前往捺钵,会一会朱凝儿小娘子。

当众人准备分手之际,啜里只突然转头看向千慕然,认真地道:“慕然娘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请娘子到府上一聚呢?”

对于他的突然邀请,立刻让众人为之一愣。

契丹化汉人韩知古倒是聪慧,只见他双目一眯,就猜出了啜里只的用意;啜里只的邀请,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过,人的智商,大抵相当,韩知古能猜到啜里只的用意,其他人自然也不笨,瞬间就看穿了,啜里只的企图。

“哈哈,啜里只,邀人过府一聚,也要挑准时间啊。”耶律铎臻不等千慕然回应,就不满地开口道。

“我们刚刚死里逃生,大家都疲惫不堪,你在这个时候,急着邀请慕然娘子过府一聚,是不是不太妥当啊?”

“就是,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啜里只,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耶律斜涅赤更加直接,开口就讽刺道。

耶律欲稳虽然没有开口,但嘴角咀嚼着嘲讽似的冷笑,显示出他的内心,同样不忿。

千慕然的箭法,神妙无比,这帮契丹少年,人人都想得到;若想得到那种神技,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尽快得到这位娘子的芳心。

现在的千慕然,显然成了这帮契丹少年,眼中的香馍馍了。

放眼望去,就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就对着啜里只,发起了攻讦;群情汹涌之下,声讨得啜里只,面色不断地发青发黑。

看着千慕然这么吃香,文兰和阳光,立刻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小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嘚瑟劲儿,开心得就像,迎着阳光招摇的两朵小花一样。

就在这时,千慕然突然开口道:“啜里只,你是要邀请我们姐妹,前去做客吗?”

一听这位娘子开口,其他人连忙闭上了嘴巴,全都担心、忧郁地望向千慕然,生恐她一口答应了啜里只。

“不错。”虽然被其他人声讨,可枭雄毕竟是枭雄,脸厚心黑,是基本素质,一听千慕然相询,啜里只立刻回应道。

“呵呵。”千慕然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应,神情似乎腾起了一抹惊喜,继而就听她出言道:“在下早就听说,契丹有位女英雄,为了替丈夫报仇,勇闯河间、麓战强敌,即便兵败被俘,也从未放弃过抗争。”

“最后,这位女英雄,不但顺利脱离了虎口,还反制敌人,劫走了对方的至亲,实在令人钦佩。”

“这样的女英雄,在下早就想去瞻仰一番,只是一直担心冒昧,才不曾开口;既然啜里只相邀,在下荣幸之至,哪有拒绝之理。”千慕然舌绽莲花,覆手为雨。

岩母斤兵败被俘,在契丹人眼中,这是奇耻大辱;可经千慕然这么一说,立刻就将岩母斤,说成了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女英雄。

作为岩母斤的儿子,啜里只闻听此言,岂能不开心。

一见千慕然竟是,如此崇拜自己的母亲,神情振奋的啜里只,示威似的睥睨了其他少年一眼,铿然道:“诸位说的对,邀人相聚,确实要挑个时间,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实在唐突。”

一言未尽,这位历史上的枭雄,还特意拱手为礼,学着汉人的模样,向着千慕然躬身一礼。

“哪里、哪里,我们是朋友,无需这么客套。”千慕然连连摆手,谦逊地道。

千慕然的谦逊回礼,让啜里只更加神气起来,只见他继续道:“诸位也看到了,慕然娘子,现在想要拜访我家娘娘,我啜里只,岂有不应之理。”

一言未尽,啜里只再次斜睨了其他人一眼,这才转过头来,一脸赤诚地望向千慕然,恳切道:“娘子欲要光临寒舍,啜里只不胜欢喜;在下这就带路,娘子请跟我来。”

只是他的这副神情,看在其他几位少年的眼中,让几人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一拳砸塌他的鼻子,实在太郁闷了。

为什么慕然娘子,就看不出对方的险恶用心呢,几位少年,也只有在心下,哀叹不已。

对于啜里只的邀请,正中千慕然的下怀,她自然不会拒绝;就见她连忙向着耶律铎臻等人,告罪一声,就带着文兰和阳光,跟着啜里只,渐行渐远而去,徒留一众契丹少年,站在风中,凌乱不已。

岩母斤的大帐,就坐落在耶律释鲁的王帐的群落中;当千慕然三人到来之际,大帐之中,只有两人,甚至连侍候人的仆从,都不曾见到一个。

其中一人,自然就是啜里只的娘娘岩母斤了,至于另外一人,却是耶律释鲁的亲信牙书,高菩萨。

进入自家大帐,啜里只,习惯性的没有烦人通报,只是在帐外吆喝一声,就径直带着千慕然三人,进入了大帐。

可是,当几人进入大帐后,就见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啜里只的母亲,岩母斤这位三麽格,正神色局促、俏脸通红地疾步迎了上来。

打眼望去,就见千慕然口中的这位契丹“女英雄”,丝发微湿,散乱地黏贴在鬓角处,她的衣袍稍显疏松不整,一双妙目,更是媚眼如丝、春水满溢。

似乎啜里只的闯入,撞见了她的不轨之事,让她看起来,稍显羞愤难平。

至于跟在她身后的一人,正是耶律释鲁的亲信牙书,高菩萨;他的神情同样非常奇怪,眼神糜乱、玉面酡红,喘息之下,稍显粗重。

文兰和阳光不谙人事,自然看不出这二人,有什么不妥;可二人的神情,落入啜里只和千慕然的眼中,就耐人寻味了。

这二人,有故事。

若果猜得不错的话,刚才二人,似乎正在做着天雷勾地火的美事,却被他们一行人,给硬生生地“打搅”了。

看到母亲,竟然和高菩萨鬼混在一起,啜里只望向高菩萨的眼神,就不善了起来。

若是目光可以吃人,高菩萨现在,估计早就被啜里只一口吞了下去,连一个毛都不会剩下来。

可当事人是他娘娘,更何况还有千慕然等人在场,即便他心有怒火万丈,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可能即刻发作。

只见他用着吃人的目光,凶狠地瞪了高菩萨一言,意味不言而喻。

接到对方的眼神,高菩萨这位历史上,著名的男宠,突然打了个寒颤,心中更是惊惧万分。

只是这个时候,啜里只已经开口了,只见他生硬地对着岩母斤拜谒道:“儿子拜见娘娘,娘娘万事顺安。”

“嗯”岩母斤轻嗯一声,神情似乎还没有平复。

奸情被儿子撞破,这对任何一位母亲来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吧,岩母斤的面色十分不自然,挡下,还正在努力地稳定心神。

也许是母子之间的一问一答,让她镇定了不少,继而,她的目光突然转到千慕然三人的身上,立刻就问道:“这几位是?”

事已至此,啜里只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顺着岩母斤的话,他就连忙介绍道:“娘娘,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她们皆是中原高人,成炼师的弟子。”

“尤其是这位慕然娘子,一手箭法,堪称神技,儿子钦佩不已;这才特地邀请慕然娘子,以及她的两位师妹,前来做客。”

“哦!”岩母斤闻言,立刻打起精神,向着千慕然认真地审视了起来。

正所谓,知子莫如母,啜里只是什么性子,天生神人、必有其傲;岩母斤何曾见过,他对一位娘子赞誉有加。

从啜里只的语气,以及他那望向千慕然的眼神,岩母斤就知道啜里只想干什么了;那是野望十足的目光,那是征服一切的渴望。

莫非啜里只对这位娘子有想法?

这个念头一萌生,岩母斤,立刻从一位偷情被撞破的荡妇,转换成了一位令人敬佩的母亲。

对于一个将要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娘子,她又岂能不认真打量呢。

只是,这一观察,顿时就让她皱眉不已。

只见那位被儿子觊觎的娘子,蓬头垢面、污秽不堪,更何况,还有两条晶莹得好比面条似的鼻涕,随着对方的呼吸,进进出出,十分有规律。

一看之下,岩母斤差点连昨晚的夜宵,都要吐出来了;两个字“恶心”,三个字“很恶心”,四个字“无比恶心”。

如此模样,也想成为她的媳妇,岩母斤立刻就不愿意了。

心中的不愉,让她面色一肃,当即就冲着啜里只嘱咐道:“啜里只,你帮我送下高牙书,他还要前去王帐,你叔叔有事,需要找他商议。”

啜里只闻言一愣,不过,以他的聪明,立刻就猜到了一点大概。

岩母斤,分明是有话,要和慕然娘子单独说说;虽然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可一看岩母斤那满脸嫌弃的模样,啜里只不难猜出,对方绝对没好话。

“娘娘,叔父的王帐,距离这里并不远,不需要送了吧。”啜里只不愿母亲坏了自己好事,生硬地抗拒道,继而就见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高菩萨,阴狠地道:“高牙书,你说呢?”

自从啜里只等人,进入到了大帐,高菩萨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他试图让自己潜声匿息起来,最好不引人注意。

偷人母亲,被人撞了个正着,若不是对方有客人,为了顾全彼此的颜面,他毫不怀疑,啜里只绝对会活活打死他的。

别看高菩萨名义上是牙书、是于越耶律释鲁的亲信;其实暗下里,他不过是释鲁一脉的贵妇,共用的男宠罢了。

仗着裙带关系,他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面对啜里只的仇恨,他又岂敢忤逆对方的意思。

可是,不等他出声应和,就听岩母斤厉然道:“让你送,你就送;怎么了,长大了吗?”

“翅膀硬了,连娘娘的话也不听了吗?”

一旦恢复了母亲的身份,岩母斤雌威大盛,骇得啜里只一阵瑟缩。

“不是,我”面对突然强硬的母亲,让啜里只心有惶惶,立刻就变成一个,惶然无措的孩童模样,我了半天,硬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啜里只,既然伯母让你送客,你就去吧。”就在这时,千慕然突然开口道。

只见她面色肃然,一脸认真望向岩母斤,诚挚地道:“我为瞻仰前辈的英姿而来,正好可以和前辈畅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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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各有龌龊

啜里只迫于无奈,只得前去送行高菩萨。

一出大帐,不等高菩萨反应,啜里只就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掐住了高菩萨的脖子,只见他就猛地一提,就将高菩萨这个名传千古的男宠,给提了起来。

高菩萨骤遭此难,双脚踢腾不已,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只见他连忙伸出双手,死命地抓住啜里只,伸出来的那只手,使劲地向下扳,以便让自己喘口气。

史载,啜里只,身长九尺,约合后世的两米五,羞愤之下,提起高菩萨,那还不跟提只兔子似的。

任凭高菩萨满脸通红、死命地踢腾,啜里只只是不理,他没有当场杀了这混蛋,还是考虑到手中之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要同耶律释鲁商议的缘故。

否则,他早就活撕了这家伙。

自古以来,杀父辱母之仇,尽皆不共戴天的,高菩萨和岩母斤苟且,被啜里只撞见,瞬间就让这位枭雄引以为耻。

脖子被掐在啜里只的手中,高菩萨肝胆俱裂,他毫不怀疑,啜里只对他,业已生出了杀心,越是如此怀疑,他就越发害怕。

只见他的双手,青筋爆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使劲地向上托起自己的身体,这才缓了一口气,就焦急地道:“啜里只沙里,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

啜里只闻言,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依旧甩开大步,向着王帐的方向,匆匆而行。

高菩萨一看这情形,就更加焦急了;若是啜里只向耶律释鲁告状,他今天绝对有死无生。

要知道,他不但偷了岩母斤,连耶律释鲁的大麽格,都是他的老主顾,更遑论,还有很多契丹贵妇,都跟他有一腿,论罪,绝对该千刀万剐。

“啜里只沙里,我说的是真的,这个秘密,绝对能让耶律滑哥,身败名裂,从而失去未来的继承权。”

“沙里乃是部族雏鹰,将来必定贵不可言,难道就对上位于越,甚至是夷离堇,没有兴趣吗?”

一听到对方提到继承权,啜里只就倏的一下,停了下来;他那双望向手中高菩萨的双眸,充满了惊疑。

如今,迭剌部的当权者是耶律释鲁,而耶律滑哥,正是耶律释鲁的嫡子;若是按照常理,即便将来耶律释鲁退位,顺势上位的,应该也是耶律滑哥才对,何时能够轮到他啜里只,真的很难说。

高菩萨惶恐之下,口不择言,竟然直接说中了他的心事,这才是啜里只突然停下的原因。

一见啜里只的神情,高菩萨立刻惊喜莫名,因为他知道,啜里只终于被他说动了,他那高高提起的一颗贼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继而,他就连忙双臂用力,依旧托着身体,好让自己缓口气,继续蛊惑到:“啜里只沙里,你想啊,你的伯父释鲁沙里,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耶律滑哥业已成年,小儿子耶律绾思,尚在襁褓之中。”

“按照部族的传统,即便你的伯父登上了夷里堇之位,过不了几年,就该换任了;若是滑哥沙里身败名裂,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必然就是你了啊。”

啜里只闻言,神情一震,就见他突然大手一甩,“噗通”一声,就将高菩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毫无疑问,高菩萨之言,说到了啜里只的心里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对高菩萨依旧憎恶非常,只见他双眸森然,冷冷地逼视着摔在地上的高菩萨,阴狠地道:“希望你的秘密,真如你说的那般管用,否则,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啜里只,也势必杀你。”

被啜里只摔在了地上,高菩萨的脸色一阵苍白,半天都没有喘过气来。

可是听了啜里只的阴狠之言,他根本就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连忙爬了起来,冲着啜里只连连摇头,示意他绝没有欺骗对方的意思。

少顷之后,高菩萨才终于顺过气来,就见他满脸堆笑,谄媚地开口道:“啜里只沙里,谁都知道,你是我们一脉的希望,迭剌部未来的柱石人物,在下无论如何,都不敢欺骗你啊。”

“好了,不要废话,说出你的秘密。”面对高菩萨的奉承,啜里只一脸的不耐。

面前之人,可是和他母亲有染的男子,他怎么可能对高菩萨,有好感呢?

对于啜里只的不耐,高菩萨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愉之色,闻言后,只见他鬼头鬼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位置,还是比较偏僻的,这才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啜里只沙里,说出这个秘密之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当然,在下绝不敢有过分的要求,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啜里只闻言,双眸突然眯起,冷冷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呃”对方的冷漠,高菩萨一点都不敢在意,连忙道:“在下希望沙里你能发个誓。”

“以后,无论任何时候,只要在下不做出对不住沙里的事情,还希望沙里能够网开一面,留在下一命。”

啜里只闻言,眉头微皱;不过,一想到将来,他或许能够直接越过耶律滑哥,率先登上宝座,心中就是一片火热。

因此,只是稍一思忖,他就十分痛快地道:“好,我答应你。”

“我啜里只今天,在此向天神明誓,若是高菩萨之言,果真如他说的那样,能够致使耶律滑哥身败名裂,只要高菩萨以后,不冒犯于我、以及我的亲人,我就绝不会使用任何手段对付他。”

“这样可以了吗?”明誓方毕,啜里只冷冷地望向高菩萨,寒声问道。

“可以了,当然可以。”高菩萨惊喜莫名,啜里只竟然对天神明誓,在契丹人的心目中,天神可是最高的存在,他又岂能不放心。

心情放松之下,就听高菩萨直接道:“啜里只沙里,请你宽恕在下的贪生怕死,不过,我的消息,绝对让你满意。”

“这个消息就是,滑哥沙里和花姑麽格,经常私通,他们可是母子关系,这个消息一旦暴露,滑哥沙里必然身败名裂,怎么样,满意吗?”为了保命,高菩萨眼都不眨一下,就立刻将耶律滑哥给卖了。

岩母斤的大帐之中,自啜里只和高菩萨离开之后,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就开始了。

只见一身凛然的岩母斤,一脸不善地望向千慕然,冷然道:“娘子来自中原?”

“是的,尊敬的三麽格。”面对岩母斤的不善,千慕然神态淡然。

可是站在她身后的文兰和阳光二人,却感觉到了不对;直觉告诉她们,这个契丹女人,绝对不是善类,接下来,这个女人绝对会向她们发难。

不得不说,两个小丫头的第六感,还是非常准的。

岩母斤一听千慕然坦诚不讳,神情就愈发地冷厉了起来,只听她漠然道:“啜里只似乎对你,很有好感,身为母亲,我不得不说,你们注定有缘无分。”

“是你们的混蛋儿子邀请我们来的,你这话可不该对师姐说。”文兰小脸紧绷,一脸不忿地反怼道。

“就是,啜里只为了师姐,还和其他人大吵了一通,我家师姐,可不一定看上她。”阳光同样不忿,立刻附和文兰道。

或许,在岩母斤看来,这个来自中原的污秽小娘子,就是一个梦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丫头。

只是她的话语未落,就见千慕然的两个师妹,就愤怒了起来,从对方吐露的情况来看,显然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就在文兰和阳光为千慕然,大叫不平之际,千慕然也适时地露出了愕然之色;只见她一脸好奇地望向岩母斤,惊讶道:“夫人误会了吧?”

“在下同啜里只,相识也就一、两天的功夫,怎么可能就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呢?”

“呃?”千慕然三人的反应,反而把岩母斤给搞懵了,只见她满脸疑惑地狐疑道:“啜里只,把你们带回来,难道不是想将你们,介绍给我认识一下的吗?”

“要知道,从小到大,除了你们几个小娘子,他可从来就没有,带女孩子回家过。”

“哈哈,夫人误会了。”啜里只或许有这个心思,可千慕然却百分之百的没有这个意思。

她前来拜访岩母斤,可不是为了上门给啜里只当媳妇的,而是为了她自己的大仇,确切的说,她是为了制造一场灾难,一场针对朱凝儿的灾难而来的。

朱凝儿是岩母斤劫持回来的,据千慕然所知,眼前的这位契丹女子,原本是想用朱凝儿的人头,去祭奠她战死的丈夫的。

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了主意了呢?

作为一个成了家的女人,若是丈夫没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孩子,这是常理。

而岩母斤的父亲,乃是遥辇氏的大惕隐、契丹一族的大贵族,加上她兄弟众多,即便为父母养老,也轮不到她去操心这个心。

至于丈夫耶律撒剌的父母,早已亡故;显而易见,促使岩母斤改变主意的,正是因为她的孩子,或者说,是她最出息的一个孩子,啜里只。

在千慕然看来,岩母斤在朱凝儿的身上,看到了啜里只的未来。

换句话说,岩母斤是希望啜里只,能够娶到朱凝儿为妻;继而,再借助朱璃在北疆的影响,让啜里只在族中,获得更大的权利。

她们是这么想的,应该没错,千慕然十分笃定;可放在朱璃、朱凝儿这对兄妹的眼中,他们是否也愿意和契丹人结亲呢?

答案显是否定的,以千慕然对朱璃的理解,这个怀化大将军,就是一个愣头青,眼中只有所谓的正义;在他心里,契丹人是绝对邪恶的存在,他岂能让自己的妹妹,嫁给契丹人?

而从小就以兄长为榜样的朱凝儿,甚至是那位更小的朱凪,都绝不会愿意,和契丹人有什么瓜葛的。

如此一来,矛盾就出现了,契丹人的一厢情愿,只会激怒朱璃,激怒朱凝儿。

若是在这个时候,她千慕然再火上浇油,促使双方结成死仇,朱璃定然会挥军灭掉契丹;而她千慕然,也可以顺势杀掉自己的最大仇人。

一念至此,千慕然连忙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亲切地道:“夫人确实误会了,以在下的品貌,实在不敢对啜里只,有所妄想。”

“他是一只雄鹰,早晚会有一天,一飞冲天的;在下只是一个山野丫头,无才无貌,怎敢奢望,追随在雄鹰的身边呢?”

“再说了,以耶律氏的习俗,男子成年,必然会以萧氏贵女为妻;即便啜里只有所例外,这次积薪盛会,他也必能拔得头筹,迎娶那位朱凝儿为妻,无论如何,啜里只沙里,也不是在下能奢望的。”

千慕然一脸真诚,不悲不喜;这副模样,倒是让岩母斤,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或许是有感于千慕然的赤诚,岩母斤终于放下心来,不在怀疑对方,想要高攀她的儿子了,反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这次积薪盛会,确实就是为我儿上位而发起的。”

“以啜里只的身手,我倒是不担心,他能不能够一举夺魁;我反而担心那位朱凝儿了,就不知道对方,肯不肯识相,痛痛快快地嫁给我们啜里只。”

岩母斤的慨叹,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千慕然闻言,美眸一转,心中立刻暗喜道,机会上门,岂能错过。

一念倏定,只见她立刻转头看了一下文兰和阳光,温声道:“两位师妹,麻烦你们暂且到帐外等候片刻,我有一些私密的话,想和三麽格说下,说完我们就回去。”

文兰和阳光,早就对千慕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听她这么说,根本就不疑有他,立刻就乖乖地向外走去。

说是来做客,竟然连烤乳猪、烤全羊都没有,这个客,她们二人,做得实在无趣,还不如早点回去呢,起码在耶律铎臻那里,还有一堆好吃的,她们倒是巴不得早点回去。

不过,对于千慕然的奇异之举,岩母斤十分诧异;因此,她也并未在意文兰和阳光,连招呼都不跟她打一下,就直接走人的失礼。

及至文兰和阳光,消失在了大帐之中,千慕然这才诚挚地再次望向岩母斤,谦虚道:“三麽格是担心朱凝儿,不会轻易就范吗?”

“不错。”虽然不知道千慕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岩母斤根本无惧坦言,立刻应道。

“这个好办。”千慕然自信道,“夫人可知,在下曽跟啜里只打赌,侥幸之下,赢了对方。”

“那是你们这些孩子之间的把戏,算不得什么。”岩母斤对于啜里只和千慕然之间,到底因为什么打赌,又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输之事,显然兴趣缺缺。

在她看来,千慕然也只有凭借一些鬼蜮伎俩,才能赢得她的儿子;若是论真本事,她才不相信,啜里只会输。

对于岩母斤的蔑视,千慕然并不在意,依旧认真地道:“我们的赌注,就是拜访朱凝儿小娘。”

“啜里只输了,明天就要带我们,前去拜访那位小娘子。”

“唔”岩母斤闻言,眉头微皱,不过仍旧没有放在心上。

“三麽格若想玉成二人,为何不在明天拜会之时,做点什么呢?”

“嗯?”一旦说道关窍之处,立刻就让岩母斤提起了精神,只见她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望向千慕然,惊疑道:“做点什么,难道娘子有办法,让他们成就好事?”

“自然。”一言未尽,千慕然突然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托着,递向了岩母斤。

“这是什么,它能成就好事?”岩母斤狐疑不定地上前几步,接过千慕然递上来的盒子。

“三麽格可别小看它,这是一种特殊的香粉,名叫‘巫山云雨’;只要将这些香粉,偷偷地洒在朱凝儿的房间中,盏茶功夫不到,但凡嗅到香粉清香的人,必然欲火焚身、难以自抑。”千慕然双眸虚眯,一脸自信。

第三八五章 月瑶驾临

山海横流第三八五章月瑶驾临旭日东升很美,可夕霞满天同样绚烂。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当落日的余晖,洒在浩荡的神州大地时,朱璃就出发了。

今天,就是他和妹妹约定的日子,他要去将朱凝儿救出来,平安地将她带回家。

三天三夜,光猫不负众望,终于打通一条,直通释鲁捺钵的通道。

按照他们原本的构想,是想把出口,直接开在朱凝儿居住的大帐中的;只是那处大帐,不愧是用来软禁人的,整个大帐底座,竟然是铁板,根本就挖掘不动。

无奈之下,四人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只好让光猫,将出口开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中;不过,这样一来,显然给救人,增加了很多难度。

就在朱璃进入通道后,当青箬带着光猫、小妖,回转到营帐时,却迎来了六位不速之客。

六人尽皆来自中原,尽皆风尘仆仆,不过却气色凛然,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为首一人,乃是一位飘然若仙、风华绝代的俏佳人。

其人如月,月不堪状其华;其窈如梦,梦不足以幻其容。

这位娘子,可不是别人,正是一路逐星追月、风尘仆仆地赶赴上京的王月瑶。

王月瑶的身后,还跟着五位男子,其中一人,正是太原城下,宣誓要效忠于她的孟太极。

至于另外四人,就是潜赴上京,驰援朱璃的鬼卫头目,荆铭、王冲、弈江南、以及李孤峰四位。

青箬三人,一见到来人,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小妖和光猫,立刻就将右手按在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拔刀啸起的势头。

作为他们的大姐头,青箬也是一脸肃然,只见她望向来人,漠然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灭狄沙里的行帐吗?”

“放肆。”不等王月瑶回应,孟太极就立刻上前两步,大喝一声,“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番外蛮夷,竟然也敢冲撞我家主母,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不过,不等孟太极吆喝声尽,王月瑶就挥手打断了他的无礼。

根据线索,这处大帐,应该就是朱璃的栖身之地;青箬三人虽是异族,却能和朱璃待在一起,在她想来,这些人应该不是敌人。

可听了孟太极之言,却让青箬、光猫、小妖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三人的神色,尽皆落到了王月瑶的眼中,只听她轻咳一声,开口道:“咳咳,三位无需紧张,我们正是为了灭狄沙里而来,不知现在,他身在何处?”

只是她话音未落,青箬三人就更加诧异起来了,神态也愈发紧张起来。

要知道,朱璃给自己取了个耶律灭狄的名字,这件事情,除了耶律滑哥、高昂等人知道外,也就只有他们几人知道。

这位美若天仙般的娘子,却跑到这里拜访耶律灭狄,他们岂能不诧异;是同名、还是他们的身份,一早就被别人识破了?

一想到这里,青箬三人,又岂能不紧张呢。

如此态势,看在王月瑶的眼中,立刻让她察觉了不妥,为免误会,只见她连忙解释道:“三位也看到了,我来自中原;确切的说,我们来自朔州,三位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

“朔州!”青箬立刻惊呼起来,这个地名,可不正是朱璃的老巢所在吗。

对于青箬三人,朱璃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坦然以告;一听王月瑶来自朔州,青箬三人自然惊喜莫名。

当然,他们也不会偏听偏信,只见青箬连忙向着王月瑶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王月瑶有点懵,她还真没有什么证据。

不过,这个时候,荆铭突然上前一步,取出一面獠牙面具,向着青箬晃了晃,恳切地道:“这个可以证明吗?”

鬼卫面罩,这个青箬倒是认识;可是单凭一面面罩,显然无法说服他们。

谁又知道,这副面罩,不是这些人击杀了鬼卫,夺来的呢?

或许是看出了青箬等人不信任,王月瑶有些无奈,坦然道:“你们追随的耶律灭狄,他的真正身份,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而我,就是他的书佐王月瑶。”

“将军孤身闯入上京,为的就是救出他的妹妹朱凝儿,我们不放心将军,这才追查到此,娘子不防试想一下,我们几个汉人,在契丹人的老巢之中,有必要欺骗娘子吗?”

此言,无异于自暴家门,若非万不得已,王月瑶绝不会行此下策。

面对如此坦然的王月瑶,青箬三人,放松了不少。

依青箬想来,对方有六人,而且一看,就绝非等闲之辈;自己一方才三人,光是人数上,对方就一倍于己,若是对方有意不轨,根本无需多说,拿下他们就是,何必徒费口舌?

王月瑶的坦言,说明对方很有诚意,非但对自己等人没有恶意,所做的只是急于证明身份,这就说明,对方起码不是敌人。

心神放松之下,青箬立刻开口道:“抱歉,身处契丹人老巢,我们不得不万事小心,还请诸位见谅。”

“娘子不用客气,我们理解;对了,将军人呢,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他?”一见到对方放下戒备,王月瑶只是随口客套一句,就立刻追问起朱璃的下落来。

“将军早已潜往释鲁捺钵了,准备在今晚,救出凝儿娘子。”既然确定对方是友非敌,青箬就不再隐瞒,立刻坦然道。

“释鲁捺钵?”王月瑶疑惑不解。

荆铭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连忙解释道:“启禀娘子,释鲁捺钵,就是指迭剌部于越,耶律释鲁的行营。”

“什么?”一听朱璃独自前去行营救人,王月瑶就立刻惊呼了起来,“他就一个人去的吗,那处行营在什么地方?”

一向敖若冰莲般的王月瑶,一听朱璃独自冒险,立刻花容失色、满腹担心了起来。

她的这副情态,落在了青箬三人的眼中,让他们直到此刻,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了;王月瑶的担心,是那么的焦灼无比,又是那么的彷徨不安,这一定是将军的亲近之人吧?

不然,何人会为将军,如此的忧心啊,美若天仙的美人,转眼就像丢了魂似的,一如暴雨之中的荷莲。

如此模样的王月瑶,就连身为女儿身的青箬,都不禁泛起了无限的怜爱,连忙解释道:“娘子无需担心,我们用了三天时间,打通了一条直通释鲁捺钵的地道,将军正是从地道潜进那里的,安上,应该不算太危险。”

“地道?”

“三天时间,打通一条直通释鲁捺钵的地道?”

“就你们四个人?”

青箬此言一出,立刻震得王月瑶六人,一阵目瞪口呆;即便是号称刘窟头的刘仁恭亲自前来,给他四个人,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震惊之后,王冲立刻惊疑道:“莫非有其他人,先我们一步,赶到这里了?”

看着众人一副震惊莫名的神情,青箬高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那神情,就好像那条地道是她挖出来的一样。

孔雀开屏,也只是一瞬;继而,就听她坦然道:“没有,你们是第一波找到这里的人。”

“我们能在三天时间,打通一条地道,是小猫的功劳。”说着,青箬就赞许地看了光猫一眼。

少年光猫,被大姐头赞许的目光注视了一下,立马激动得满脸通红,心里简直比吃了蜂蜜还甜。

其他人循着青箬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少年,尽皆流露出钦佩不已的神情,王月瑶立刻就暗赞一道,“奇才”,难得的奇才!

赞叹之后,话题又回到了朱璃的身上,只听王月瑶开口道:“将军临走前,有什么安排没有?”

不得不说,无论是王月瑶,还是尉迟槿,都堪称一代奇女,绝世罕见。

既然朱璃已经选择了冒险,并且付诸于行动,王月瑶能做的,就是替他善后。

对于王月瑶的询问,青箬不敢怠慢,连忙道:“将军说,如果他天明还没有赶回来,就让我们,立刻把“耶律滑哥私通他的父妾”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此言一出,王月瑶倒是一愣,嘴角更是勾勒起一抹好笑的弧度,她真没有想到,朱璃连这种事情,都要利用一把。

恋爱中的女子,美的惊心动魄,也傻得七窍冒烟。

在她们的眼中,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是对的,就连利用伤风败俗之事,也只是显得可爱罢了。

可是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挤眉弄眼了起来;其中,弈江南和李孤峰,笑得最是放荡,大有一副,他们亲眼目睹般的猥琐。

这种事情,总归要遭人唾弃的,对于其他几人的反应,王月瑶也只当没看到,立刻追问道:“还有吗?”

“呃,没了。”青箬望了王月瑶一眼,又立刻垂下小脑袋,不自然地说道。

其实,朱璃在临走前,除了以防万一,让他们散布消息外;还让他们三人,趁机逃离上京,只是当着王月瑶的面,青箬哪肯明言。

不过,一心担忧朱璃的王月瑶,并没有注意到青箬的这丝不自然,闻言后,她就蹙起了眉头,似乎在考虑着目前的形式。

少顷之后,王月瑶突然抬起头来,立刻出声道:“荆铭、王冲,你们二人立刻去城外,召集等候在那里的麾下,让他们趁着夜色,悄悄地混进这里。”

“若是将军天明还未归,你们就和这三位朋友一起,散播消息,并且随时准备死战。”

“诺。”荆铭和王冲二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命道。

“孟太极、弈江南、李孤峰。”

“属下在。”

“你们三人随我,前去迎接将军。”

“诺。”三人一脸肃然,他们知道,这个“迎接”,可能就是深入释鲁捺钵,不过几人既然投效了朱璃,自然就抱着誓死追随的念头,并不畏惧行险一搏。

王月瑶嘱咐完五人,就立刻转向了青箬三人,开口道:“娘子,还请你派个人,带我们前往那处地道,我准备带上三位高手,前去接应将军。”

青箬闻言,神情有点犹疑,不过,她只是稍思片刻,就立刻嘱咐小妖,去给王月瑶带路。

第三八六章 玲珑子

山海横流第三八六章玲珑子华灯初上之时,释鲁捺钵一片灿然。

那万帐灯火般的晚景,一如璀璨斑斓的星海。

朱璃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就从地洞的出口处,跳了出来。

还未等他立足站稳,就有一名契丹人的小头目,火烧屁股似的向着这个方向,小跑了过来。

朱璃瞥眼看到来人,心中直叹晦气;看来光猫开洞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位置,就在茅房的附近吧。

虽然有点不舒服,不过一看有人过来,朱璃闪身就潜进了暗影之中。

待到对方走近,他又突然窜出,鬼魅般地给了对方一记手刀,径直横切在对方的后颈之处。

“嘣”

一声闷响,这位尿急的小头目,身体随着声音,立刻就像被人碾碎了骨头似的,软搭搭地趴向了朱璃的怀中。

对于契丹人,朱璃可不会客气;只见他面色一寒,径直一捏,黑暗中,只听“咔嚓”一声,那位小头目的脖子,就被朱璃扭断了。

这位契丹小头目,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因为一泡尿的缘故,就回归了天神的怀抱,死的可真算憋屈。

击毙了来人,朱璃只是稍一思忖,就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并将对方的尸体,隐藏了起来。

一切就绪后,他就大模大样地显出身形来,径直向着朱凝儿的大帐方向,一路走去。

或许是因为,他穿的是小头目的衣服吧,往来巡逻的皮室军勇士,并没有人,上前询问他的来历;这让朱璃,非常顺利地就混进了朱凝儿的大帐中。

帐中无人,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芳香,这空荡荡的一幕,倒是让他有些呆愣。

上次到来,朱璃可是和凝儿说好的,就在今天,他会过来接她回家;以朱凝儿的秉性,没有道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再帐中等他啊?

可大帐中,空无一人,这也是事实,由不得他不面对现实。

“卜”

就在这个时候,屏风一侧的旮旯处,却传出一声,身体漏气的声响,瞬间引起了朱璃的注意;暗中竟然藏有其他人,这种朱璃大吃一惊。

也许是他一想到,能顺利接回妹妹,他的心情有些激动,这才忽略了对周围环境的感应。

一听到那道放屁声,朱璃立刻化作一道惊风,瞬间就蹿了过去;可不等他将暗中之人,从旮旯处拽出,那人就一脸惶恐地钻了出来。

隐藏在暗中之人,不是名人,正是千古男宠高菩萨;只是他甫一露头,就被朱璃一把掐住了脖子。

高菩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原来这位男宠,是受到岩母斤的委托,对方让他,趁着啜里只等人,拜访朱凝儿之际;将一盒香粉,洒在朱凝儿的寝帐之中。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刚刚办完,就有一名皮室军的头目,莽撞地冲了进来;情急之下,他才躲在进了一处旮旯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高菩萨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完。

关键时候,他也没想到,会突然放了个屁;放屁如打雷,行藏败露了不说,还被朱璃捏在手中;毫无疑问,高菩萨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

朱璃的手劲,可比啜里只大多了,那掐住高菩萨脖子的大手,就让这位淫徒,无论如何挣扎,都透不过气来。

对于手中之人,朱璃自然认识,这是一位给皇帝戴绿帽子的高人;可是这个家伙,怎么会躲在朱凝儿的房中呢?

以如此不堪的身份,竟然藏在自己的妹妹的房中,朱璃的心中,已经腾起了一抹浓厚的杀意;不过,小妹又到哪里去了?

一系列的疑惑,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阴沉地望向手中的高菩萨,冷然道:“你应该很清楚,我想杀你,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过,我会暂时放下你;至于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的表现了。”

“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若是你配合的话,我不介意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被朱璃捏在手中的高菩萨,险些被活活憋死;可是听到朱璃之言,立刻让他如闻听;只见他频频颔首,表示愿意配合朱璃,只希望对方能够早点松开手,好让他喘口气。

朱璃神色肃然,一见对方有所表示,就慢慢地松开了手。

等对方稍微喘口气,他就立刻就追问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是耶律释鲁的牙书吧;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藏身在这里呢?”

“如此鬼鬼祟祟,应该没有做什么好事吧?”

刚刚脱离朱璃魔掌的高菩萨,一边大口地喘息着,一边咕噜咕噜猛转双眸,快速地思忖着,如何应对朱璃的询问。

面前的这位契丹青年,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那种感觉,比他面对啜里只,还要危险十倍不止。

这应该是一位契丹贵族,高菩萨暗暗地思忖着,可他到这里来,意欲何为呢,这个就不是他能猜出来的了。

“这位沙里,你应该是契丹贵族吧?”面对朱璃的问题,高菩萨不想回答,只好反问对方。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把岩母斤,让他来陷害朱凝儿的事情说出来;一旦事情暴露,积薪盛会未开,而作为大会最终的“奖品”朱凝儿,就失身于人,这必然会引发众怒。

面对众人的怒火,他毫不怀疑,岩母斤那个女人,必会将他推出去,当做替死鬼;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高菩萨和岩母斤,还只是皮肉关系。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同样也是适应于大多数的时候。

只是,他在朱璃面前耍心机,可算是找错人了。

山海经曾经给朱璃服用过一种赤华黄实、如婴儿舌的果实,那种果实,可以令朱璃分辨出别人,说话的真伪,以及是否心口如一。

他的小心思,就在他一张口的瞬间,就被朱璃察觉了。

这个淫徒,不但鬼鬼祟祟地跑到他妹妹居住的地方;现在还敢对他耍心机,朱璃瞬间,就在心中,判了对方死刑。

不过,草根出身的朱璃,一向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虽然动了杀心,可废物利用,也未尝不可。

“我是不是契丹贵族,好像跟你没关系。”朱璃一脸冷然,“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不,不,不是的,这位沙里,你千万不要误会,再给在下一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啊。”朱璃的漠然,立刻惊得高菩萨一头冷汗。

“哼”朱璃冷哼一声,“那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于越的亲信、堂堂迭剌部的牙书,跑到一个俘虏的寝帐中,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图谋?”

“这、这、这个”高菩萨冷汗直冒,却结结巴巴的,就是不敢说实话。

朱璃是来救人的,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虚耗,无奈地冷然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换个问题问你;那个汉人小娘,去了哪里,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一见朱璃不在纠缠于第一个问题,高菩萨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个我确实知道。”

“今晚,是啜里只沙里,前来拜谒朱凝儿小娘的日子;不知何故,那位汉人小娘,死也不肯在这处大帐中,接待他们。”

“现在他们一行人,怕是在偏帐饮酒吧。”

一听高菩萨之言,朱璃的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他和妹妹相约今晚离开,啜里只那个混蛋,就选在今晚前来拜谒,这都是巧合吗?

对于朱凝儿,为什么不选在这处大帐中会客,朱璃自然明了;那个傻丫头,怕对方会发现自己这个大兄吧,主要还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一想到这一点,他对于朱凝儿不在这里等他,也就释然了。

可是,只要一刻不将妹妹带离此地,朱璃的心中,就不会踏实;无论怎么说,这里毕竟是敌人的老巢,危机四伏。

就在朱璃皱眉之际,他突然发现,对面的高菩萨,似乎十分焦急,一副想要马上离开,却又不敢的样子,这让朱璃十分疑惑。

难道对方,不想在和自己这个危险人物继续待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朱璃暗自冷哼一声,心道,你不仅要在这里呆下去,而且直到有人发现你的尸体为止,恐怕一直都要待下去了。

一念倏定,朱璃突然面色一厉,出手如电,只是一个挥动之间,就一把再次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不等对方奋起挣扎,朱璃的拇指和食指,就猛地一用力,顷刻之间,就捏碎了对方的喉咙。

只是他却不知道,高菩萨急着离开,可不是因为怕和他独处;而是因为,岩母斤告诉他,这种香粉,一时三刻之内,必然会发作,一旦发作,任你君子烈女,必然不能自持。

朱璃径直杀了高菩萨,自然也就没有获得这个消息。

不过,对于朱璃本人来说,倒是无关紧要;他的身躯,经过山海经众多灵粹的改造,早已无惧百毒了,这种烈性春毒,还真奈何不了他。

杀了高菩萨,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就轰然而出,伴随着宏然之声,还有一阵凤鸣鸾和之音,好似后世的凯旋之声一般。

庄严肃穆的老声,朗然而起:“混沌孕盘古,盘古开天地,天地开、盘古陨;神魂化三清、发肤化万物、筋骨就祖巫、灵眸衍群星、精元铸母神。”

“母神人面而蛇身,有同类、多夭亡;以同类之精粹,糅七色神泥而造人,用之则成人,不用而成子,是为玲珑子。”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正天道、循天理,馈赠玲珑子一枚,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声音宏然,经久不息。

第三八七章 花开欲绽

以色娱人,必不长久。

身堕欲海,死不足惜。

高菩萨死了,朱璃却愣住了。

伴随着山海经,那宏然绵延的声音,一个类似小球似的事物,就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他的体内。

此物温润而油滑,甫一出现,就出现在了、朱璃的脐下三寸之处;继而,它就不安分地游动了起来。

好似内息循环一般,那个所谓的玲珑子,就在朱璃的身体中,循环了一个大周天;此物似有灵性,好似在寻觅着、最佳的落脚之处。

最后,它好像并没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怏怏不快地回到了小腹处,就在那里,停驻了下来。

山海经馈赠的玲珑子,看不到、摸不着;朱璃只能感觉到有这个东西,却控制不了对方的游弋,这让他非常惊奇。

玲珑子,是以母神同类的精粹、糅合七色泥炼制而成的;母神曾用之以造人,剩下的那些,就化成了玲珑子。

莫不是,这所谓的玲珑子,也能变成一个人吧?

现在它落在小腹处,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想,朱璃着实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娘的,这玲珑子会不会像婴儿胚胎一样吧?

现在把他的小腹当成了温床,在那里安家落户了吧?

一想到这里,朱璃就有一种恐慌的感觉。

若是在后世,男人生孩子,大家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可现在毕竟是唐末时期,若是一个男子怀了身孕,怎么将孩子生下来,都是问题。

即便是剖腹产、生下了孩子,想必朱璃以后,也无脸出去见人了吧。

最重要的不是他见不得人,而是所有人,都会把他看成一个妖怪。

有了这个怀疑,确实让朱璃疑神疑鬼了半天。

不过,现在想这些,无疑太早了,也不是时候,这份忧虑,朱璃只好暂放在一边。

将高菩萨的尸体藏好,朱璃打算,继而待在这里,一直等到朱凝儿回来。

无论怎么说,外面都是皮室军勇士,这个时候,出去乱找乱撞,很容易就碰到枪口上;一旦引发骚动,葬送的可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那可怜又可爱的妹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帐的门帘,突然被人掀了起来,一条窈窕的身影,犹如一条灵巧的美人鱼,倏的一下,就闪了进来。

听到动静的朱璃,身形一动,立刻就化作一道诡异缥缈的幽灵;在那人立足未稳之际,倏的一下,就来到了对方的身边,抬手就要掐住那人的脖子。

可是,眼角的余光,匆匆一瞥,在见到对方容颜的一瞬间,他那伸出去掐人的大手,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这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亲切。

听到风声的伊人,瞬间就要抬手欲拦;可是,突然看到了朱璃的面孔,她那作势欲拦的玉臂,还没有抬起来,就突然放弃了动作。

见到玉人,朱璃心中,某根紧绷的弦,也突然松弛了下来。

一别经年,伊人清减了不少,却再次平平安安地、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就是最大的慰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月瑶。

朱璃认出了她,她自然也看到朱璃。

朝思暮想的那人,就在眼前,王月瑶那双灵动的双眸,瞬间就盈满了春水。

春水汤汤、浩荡延绵,似有无尽的相思和情意,蕴于其中;一如决堤的江流,倾注到了眼前男子的身上,似要冲溃他的胸膛,流进他的心海。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一双妙目,足以诠释所有的心意。

朝阳很美,却太过温吞;夕阳绚烂,又太过凄凉;这个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什么事物,可以媲美伊人情动时,那双瑰丽的双眸了吧。

那是一双春雪消融、万物回春般的眼睑;更是一双,风雨几度、艳阳凌虹似的美眸,看到那双眼眸,就好似看到了:百花盛开,任君采摘一般。

它的欣悦、它的绝美,还有它那无上的浓情,倾尽文人墨客之想象、耗尽先贤古圣之文采,都点缀不尽,修饰不全,它的绝美。

伊人安好,本该心安,可对方却出现在了这里,倒是让朱璃一阵挠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契丹人的行营,王月瑶在这里出现了,立刻就让朱璃皱起了眉头,小声而急促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这里危险吗?”

倾情凝望,原本以为对方会给她一个怀抱、一个热吻,可是迎来的,却是一通质问。

王月瑶失落的同时,又突然变得十分满足起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一想到这里,她的神情立刻局促起来,一如做错事的小女孩一般,怯怯地道:“我,我获知将军独闯上京,前来搭救凝儿妹妹,生怕将军会有危险,所以”

“所以你就跑来了?”朱璃一脸无奈,“你不会就学了两天功夫,就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了吧。”

“这里是上京,到处都是契丹人;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契丹精锐皮室军,驻守的行营;万一有什么闪失,连我都不敢保证,能活着出去。”

可是面对朱璃的责备,花痴一般的王月瑶,不但没有丝毫委屈之态,反而满心的甜蜜,心道果然,他果真是在担心自己的。

神情忸怩得好似一位初见意中人的小姑娘,娇羞无限、欣喜非常。

看着对方低眉顺眼、心思不瞩的小模样,朱璃也不禁哑火了;你说再多,关键是人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你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既然来了,朱璃也只好竭尽全力,护佑对方周全了;想到这里,朱璃只好换个话题,无奈道:“就你自己来的吗?”

“额”王月瑶见询,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我带了三个人,都是高手。”

“高手?”

“恩。”王月瑶生恐朱璃不信,继续道:“他们三人,分别是孟太极、弈江南、还有李孤峰。”

“弈江南和李孤峰,你应该知道吧,听说他们是你亲自招进鬼卫的;至于孟太极,他的身手,丝毫不下于李、弈二人。”

朱璃闻言,神情稍安,弈江南和李孤峰,都是剑道高手,这个他十分清楚;以他们的身手,只要不胡乱惹事,蹿行于这处行营之中,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那个孟太极,身手既然不下于李、弈二人,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人呢?”

“为了让我顺利混到这里,他们三人,游离了出去;在不同的方向,制造出了一点动静,引开那些巡逻的契丹勇士,只要他们一脱身,就会来这里会合的吧。”

听到这里,朱璃就放下心来,继而,他就拉着王月瑶,躲在屏风后面,准备静待朱凝儿回来;当然,也方便游离出去的三人,找到这里。

可盏茶功夫不到,意外再次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静静地站在、朱璃身旁的王月瑶,她那绝美的容颜,变得越来越红艳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迟,原本就美艳得不可方物的伊人,显得更加诱人了。

朱璃、尉迟槿、王月瑶三人同年,都在双十年华。

双十年华,身为女子的王月瑶,早已处于最鲜艳的年纪,花开正艳、美色迷眼,一旦情动,天地同怜。

喘息声,越发急促;迷离的美眸,春水轻涟,尤其是望向朱璃的眸光,热切中带着无限的殷望。

朱璃虽然躲在屏风后面,可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大帐门口的位置。

可是此刻,他感觉到了一丝诡异,那站在身旁的王月瑶,身上似乎有一股热力,在不断地散发出来;喘息声,也愈发粗重,鼓噪得房中的空气,也似乎变得炽热了起来。

心下有疑,朱璃连忙转头看去,这一看,他就彻底呆住了。

他何时见过如此模样的王月瑶。

以他两世初哥,绝世纯情小处男的眼光来看,现在的王月瑶,简直就是仙女、是神姬、是如火如荼、勾魂夺魄的尤物。

吃过水蜜桃的人都知道,一捏就出水的样子;看过小婴儿吃奶前神情,你就会知道,那是一副多么动人的一幕。

娇儿扶起弱无力,千肯万肯望君戏;来日堂前见公婆,不悔此时乱情迷。

王月瑶中招了,“巫山云雨”果然不愧是千慕然,特意准备的情毒。

当朱璃望向王月瑶的时候,这位五代第一,流芳百世的佳人,“嘤咛”一声,就向着他的怀中扑了过去。

一具火热,又充满动情的娇躯,突然扑进了朱璃的怀中,这让他头脑发懵,身体发燥。

甫一抱住王月瑶的身躯,朱璃就是浑身一个激灵,那是神魂巨颤般的齐奏,那是灵肉俱飞般的共鸣。

这样还不算,情毒之下,王月瑶彻底地迷失了自我,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明确的念头,身前之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无论对方要对她做什么,她都千肯万肯。

人,是对的人;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王月瑶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机会来了,又何惧奉献。

美人在怀,任君乱来;这样的情况,作为两世初哥的朱璃,能否抗得住呢?

朱璃不是柳下惠,他很正常,也很健康,该有的反应,一样没落下。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就会发现,朱璃的眼中,出现了无尽的挣扎;那抹挣扎,让他的面色,十分扭曲,甚至显得狰狞。

人,是天下第一美人;身份,男未婚、女未嫁。

时代,是唐末,是个允许三妻四妾的年代,他还在犹豫什么呢?

因为他想到了尉迟槿,他想到了真爱的女子,他虽然抗拒不了,天下第一美人,投怀送抱的诱惑,但他更不愿做出,对不起尉迟槿的任何事,哪怕是一丝亵渎。

可要命的时刻,还是来了。

王月瑶娇憨得,一如饿了找奶吃的婴孩似的,不断地在朱璃的怀中,拱动着小脑袋,似乎在寻觅,又似渴望,她渴望着心爱的那人,带给她全身心的慰藉。

第三八八章 扪心三问

山海横流第三八八章扪心三问世界上最美的花,或许不是罂粟花。

可能够让人欲罢不能的花,罂粟花必然首当其冲。

王月瑶此刻,好比一朵致命的罂粟花,正在挑战着朱璃的神经、摧残着他的意志、冲击着他的道德底线。

美人在怀,如火焚身。

就在朱璃双眸赤红,鼻息粗重之际,他前世的习惯,突然发挥了作用。

重要事情,未做之前,还是扪心自问一遍的好。

问自己的话,通常都简单明了,直指本心。

他问自己:朱璃,你爱王月瑶吗?

或许别人不清楚,可朱璃却十分清楚。

王月瑶,论姿色,五代第一;论才华,可圈可点,史册上都有记载的女子,必有其不凡之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才色双绝的女子,如果朱璃硬要说他不喜欢王月瑶,那就太矫情了。

可喜欢,不代表爱。

喜欢一朵花,是因为花很美,很芬芳,是有原因可循的。

可爱一个人,却无需理由;有理由的爱,那不叫爱,最多只能称作取舍罢了。

朱璃喜欢王月瑶,因为她很美,很诱人,可他不爱她。

既然明确地知道,自己对于王月瑶的感情,只是喜欢,那么朱璃就问出了第二句话:朱璃,如果可以选择,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女子,做你的妻子?

如果可以选择,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一个自己爱的、同时也爱自己的人,陪自己走过一生吧。

因为那样的结合,才是两情相悦;那样的给予,才是身与心的交融。

世界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世间有爱,无爱的人生,一片黯淡;爱人、爱人,彼此相爱,才能称之为爱人。

夫妻同心,方能相敬如宾;两情相悦,才能相濡以沫。

王月瑶和尉迟槿,如果让朱璃来选择,他自然会选择尉迟槿,来做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爱对方,而尉迟槿也爱他。

明确了自己要选择的对象,朱璃扪心自问的第三问,就继之而出了:幸福快乐的根本,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或许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回答。

可对于一向朴素的朱璃来说,就简单多了。

古人云:知足常乐。

在茫茫人海中,能够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作为自己的伴侣,是一件,多么的不容易的事情啊!

既然找到了,就要珍惜,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知足常乐”,一乐永年。

多少让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却最终曲未尽、人离散,究其原因,无外乎两个字,“背叛”亦或是“势利”。

想明白了这一切,再望向怀中玉人,朱璃只好说声抱歉了。

放眼寰宇,纵观古今,天下的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一个道理;种子播在自家的田里,丰收的果实,才能算自己的,草根出身的朱璃,自然明白,而且明白的很深刻。

任你土地肥沃、沃野千里,只要不是自家的田,抱歉,俺绝对不耕。

道理说起来简单,可是要抵抗住,天下第一美女的诱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需要绝对的毅力和恒心,还有对心上人的忠诚和痴爱。

有人说,男人都是受下半身支配的动物。

历史可以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

因为历史上出现了一个展子禽,坐怀不乱,就是他的壮举,人称柳下惠。

如果说,一个特例说明不了什么。

那么关羽呢?

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一代奸雄曹操,曾将关羽和刘备的两位夫人,关在同一处院落,生活了好几年。

待之以礼,持之以恭,就是关云长对待二位嫂子的态度,他做到了,比之柳下惠犹有过之。

若是还不够,那么朱祐樘呢?

身为皇帝,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一生一妻,始终如一,比柳下惠如何?

古今中外,能做到坐怀不乱的人,无论男女,多不胜数,只是很多人,都没被记载下来罢了。

男人能不能做到坐怀不乱,主要还是看一个人的人品、和毅力,没毅力的人,就不要瞎哔哔了。

朱璃或许比不上以上的那些人,可他绝对不是笨蛋。

他望着王月瑶,那一脸娇憨、面色潮红的媚态,就感觉到不对了。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他什么事都没有,而王月瑶却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岂不奇怪?

以他对王月瑶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一个投怀送抱的人,她的骄傲、她的矜持、甚至是她的修养,都决定了对方,绝不会这么做。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他又突然想到了高菩萨,那个鬼鬼祟祟的妖人、贱人。

一想到高菩萨,朱璃想到了世上还有一种毒,叫做春毒;而王月瑶的神态,十分类似于中了春毒的迹象。

以极大打的毅力,摒除了王月瑶的干扰,朱璃仔细地感觉一下,这才突然警觉,这个房间的空气确实不对。

房中不但有着一种女儿香,还有着一种有别于女儿香的幽香,香味很淡,却很突兀。

这种淡香,恐怕就是致使王月瑶变得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吧。

这一刻,朱璃有了七分把握,确定王月瑶,必是中了春毒所致。

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将王月瑶,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

一旦弈江南、或李孤峰等人,前来会合,看到她这个样子,那朱璃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倒是无所谓,可王月瑶却经不起这样的毁誉;只是思忖少顷,他就想到了办法,既然这种毒,对他没有影响,那么他的血,是不是可以解毒呢?

不管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朱璃没有犹豫,立刻单手抱住王月瑶,空出去的一只手,瞬间就抖落出一把军用匕首,反手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流而出,朱璃连忙将伤口,对准了王月瑶的檀口。

此刻的王月瑶,犹如行走在荒漠中的饥渴旅人一样,甫一接触到液体,哪怕是涩咸的鲜血,她也犹如饥饿的婴儿,使劲地吸个不停。

伤口被人吮吸着十分疼痛,但对于身经百战的朱璃来说,一切还在承受之中。

正在朱璃皱着眉头,忍受着疼痛的折磨时,那位于他小腹处的玲珑子,突然好像一只偷腥似的猫儿一样。

就在此刻,它突然嗅到了腥味,就见它立刻顺着朱璃涌动的血液,从他的小腹处,急速地向着朱璃的伤口位置,急涌而去。

就在朱璃满脸诧异、一脸不知所措之际,这枚玲珑子,就顺着他的血液,涌进了王月瑶的口中,随着王月瑶“咕噜、咕噜”的吞咽声,进入了对方的身体之中。

呃,这是什么情况,玲珑子跑到了王月瑶的身体中了,会不会让对方

朱璃不敢想下去,若是那样,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朱璃的血,还真管用,喝了他的血,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王月瑶就悠悠地醒转了过来。

甫一醒转,就见她惺忪着水汪汪的美眸,一脸娇羞地半躺在,朱璃的臂弯中;偶尔抬起头来,犹如一只偷嘴似的灵鹊一般,迅捷而又惊惶,只为偷看一下,这位半抱着她的男子一眼。

只是,朱璃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望向门外,似乎并没发现她的醒来。

发现到这一点,王月瑶才放下心来,这才开始打量一番自己。

这一看,倒是让她更加羞涩了起来,只见此时的她,衣衫不整、酥胸半开,活脱脱的就像一位春日三竿、才爬起床来的小媳妇。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那迷死人不偿命的俏脸,又是一阵酡红;只是此刻的红晕,却是一种健康的殷红,一如璀璨的红玛瑙似的,娇艳欲滴、让人沉醉。

只见她媚眼如丝,恰似一江春水,轻荡着迷离的涟漪,似乎在想着不可描绘的事情。

继而就见她小嘴微撇,似不忿,又似娇羞,想必以为某人,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她给办了的事情,感觉委屈吧。

可就在王月瑶畅想无限之际,大帐的门帘再次被人掀开;同一时间,门外还传来了一道陌生而狂蟒的声音:“凝儿娘子,都到门口了,也不请我进去坐坐?”

“抱歉,啜里只;在我们中原,女儿家的闺房,可不是随便是谁,都能进去的。”这道声音,清脆中带着坚定不移的冷然。

如果仔细听去,你就会发现,话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安的惶恐。

那应话之声,无论是朱璃,还是王月瑶,都异常熟悉,可不正是朱凝儿的声音吗?

听到妹妹的声音,朱璃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喜之色,只是这抹惊喜,来的快,消失的更快,转瞬就被他隐藏到了眼底。

朱凝儿出现了,虽然朱璃的怀中很温暖,也让王月瑶非常迷恋,可她知道,这个时候,却不是你侬我侬的时机,因此,只见她翻身,就脱离了对方的怀抱。

注意到王月瑶醒转了过来,朱璃只是稍稍一愣,就立刻冲着对方点头示意了一下;继而,就见他突然化作一道魅影,倏的一下,就去到了门帘之处。

就在这时,就听啜里只傲然道:“刚才人多,凝儿娘子的不让我等进去,也就罢了。”

“可是现在,我啜里只单独一人,恭送娘子回返,娘子还不让在下进去吗?”

一言未尽,就听啜里只蛮横地道:“今天,即便娘子不让在下进去,在下也要进去瞧瞧。”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听那方向,竟是直接向着大帐门帘的方向而来的;轰鸣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朱凝儿的气急败坏的怒吼:“啜里只,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进大帐,我就跟你拼了。”

第三八九章 危局

田令孜作为权宦前辈,却要靠这种手段,掠夺后辈的功勋,说他心里没有芥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毕竟杨复光算是他们一系的晚辈。

现在别人当面提起杨复光,他多少有点别扭,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一起筹谋对付朱璃,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悦,见李克用极力推荐其假子李存孝出来对付朱璃,便欣然应允道:“李都督有此义子,实乃邀天之幸,那就由李存孝统领各方大军,前去对付朱璃吧。”

一言定下对付朱璃的人选,老太监继续道:“朱璃没有迎领圣旨就无礼退去,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我们就以朱璃抗旨不遵、藐视天威、放纵麾下霍乱地方、忤逆法度、阴谋造反等罪名,出师讨伐他,这样如何?”

李克用闻言,神情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口道:“田大家,出师讨伐恐怕不妥,战阵之上,乃是朱璃最擅长的地方,若是劳师动众前去讨伐于他,说不定还可能让他从容逃掉。”

众人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李克用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想想朱璃自从声名鹊起以来,几乎一直都纵横在战场之上,说到统兵对战,是他最擅长的地方,绝对没有吹嘘其能。

更何况战阵之上,每一个统帅都有那么多甘心为之效死的麾下,在那些麾下的保护之下,即便李存孝再勇悍,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击杀朱璃。

“那李都督想要怎么做?”虽然被反驳,但田令孜却没有生气,只要能够杀掉朱璃,方法当然越稳妥越好,他倒是希望李克用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李克用望了其他三人一眼,拱手肃然道:“现在天色已晚,依李某属下之见,田大家不如明天宣他进宫,我麾下有十三太保,皆为猛将,存孝正是其中一个,若是再加上诸位麾下的悍将,就能凑出至少二十多位的一流武将,我意让他们埋伏在宫殿之后,介时,田大家只需当众宣读朱璃罪状,命令我等拿下对方,那个时候,所有猛将一拥而上、齐心协力之下,斩杀朱璃绝非难事。”

其他人一听,十分振奋。

“不错,好主意,若是在宫中的大殿诛杀此獠,确实是个绝妙的选择,进入大殿的朱璃,他还能带上麾下不成,介时,他孤身一人,正是杀他最好的时机。”李思恭立刻附和道。

“不错,还是李都督考虑的周详,那就这么办吧。”田令孜双眼一亮,随即拍板决定道。

“哈哈,李都督果然高明,我李孝昌也同意这么做。”李孝昌也连忙出声附和道。

这边众人阴谋设局已定,便纷纷离去准备。

再说朱璃中午离开大殿后,就迅速赶往城外军营,心中带着一股愤懑的情绪,显然对于得罪田令孜,他也能够想象的出,接下来可能会遭受到对方的刁难。

朔州大军一直驻扎在长安城外,而朱璃也一直住在军营之中,因此他对于李思恭的那声嘶吼,他并没有耳闻,更不知道高肃那边已经出了纰漏。

考虑到田令孜会刁难自己,朱璃一直闷闷不乐,对于太监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只要出现在历史上,一般都非常难缠,他们天性残缺,手段极为阴毒,说不定田令孜当下就在考虑着如何对付他了呢。

进入军营,他仍旧感觉十分烦躁,也就无心待在营中,随口叫上几个亲近牙兵,信马奔出军营,遛逛在长安近郊散心,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田令孜即将对他的发难,一边盲目地四下张望,借景消烦。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望着晚霞满天、落日的余晖洒在草地上、树林间,仿若给整个长安的近郊蒙上了一层金纱,夕阳总是会消逝的,它却总是将最美丽的晚景,留给这纷乱的世间。

绝不像田令孜这种老货,年龄越大越能折腾。

朱璃单人独骑信马游走在最中间,沉默不语,他周围数十米远的地方,几名亲近牙兵,不断地警惕、逡巡在周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想来想去,依旧没有头绪,他突然想到,田令孜此时尚未发动攻势,这个时候即便他考虑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等他发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明白到这一点,朱璃似乎放下了心事,不过难免还是要处于被动。

就在他对自己考虑的结果,有些不满意时,突然,一名牙兵骤然怒斥了起来:“谁,出来,别以为我没看到你。”

那名牙兵的怒斥声,瞬间惊动了其他牙兵,以及正在郁闷的朱璃,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个方向,而那些距离那名牙兵比较近的朔州卫士,听到战友的吆喝,连忙举着长矛窜向那名牙兵身前。

“误会、误会,千万不要冲动,自己人。”看到对面的牙兵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附近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道惶然、甚至迫切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传出,三名一身短打、身着紧身武士装的汉子,缓缓地走了出来,他们尽是腰挎长刀、面罩獠牙鬼面,走出来的时候,已是举起了双手,一副没有恶意的神态。

看到这些陌生汉子,以及他们佩刀罩面的诡异装束,几名直面对方的牙兵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那名最先发现三人的牙兵,在得到战友支援后,胆气立刻壮大了起来,怒喝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林间窥视我等,目的何在?”

三名武士,为首面对连珠炮似的追问,丝毫没有理会,而是扭头看向朱璃所在的方向,看到骑在马上向他们张望的朱璃,立刻大声道:“使君,我等来自朔州,是郭先生让我们来的。”

朔州郭先生,若是别人可能不知道是谁,可朱璃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郭奇佐派来的,郭奇佐虽然在中原还没什么名声,可在朔州,提到郭先生,一般都知道是指刺史府中的郭奇佐。

听到这个声音,朱璃立刻轻磕玉麒麟马腹,驱马走上前去,盯着三人端详了一眼,开口道:“郭先生让你们过来的,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朱璃一脸淡漠的神情,三人知道还是没有取得对方完全信任,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处,不过沉默了少顷,那名为首的鬼面武士最终还是拱手向朱璃道:“使君,我等执行军令不利,深知有罪,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将消息告知使君。”

看来这几个人,还不知道朱璃已经晋升为三品将军,依旧称呼他为使君,再加上对方说是从朔州而来,朱璃估摸着,这几人撒谎的可能性比较小,他们是朔州卫士的可能性,倒是有九成是真的。

不过,鬼面武士的话倒是让朱璃心中骤然腾起一抹不详之感,皱了皱眉头,平静地问道:“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那名鬼面武士不敢怠慢,连忙道:“属下几人是追杀李仁祐来到关中的,我们是一队追鬼武士,使君应当知道高将军征伐河套吧?”

“嗯,怎么了?”朱璃征伐河套非朔州人,几乎不可能知道,闻言就更加确定对方是自己人了。

“高肃将军兵围宥州时,李思恭的儿子李仁祐,趁着高将军不被,就带领党项最精锐的一支牙兵,突然暴起,冲出了我们大军的包围圈,高将军阻挡不及,让他们逃了出来。”鬼武士解释了起来。

“高将军深知走漏了这些人,若是让他们逃到关中,就会对使君不利,但是派遣大军围剿这些人又显得兴师动众,动静太大,同样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高将军当机立断,立刻就将此事快马禀报给了郭先生,郭先生知道后,随即就命令我们沿途追杀这些逃窜出来的党项人,同时,他还嘱咐我等,若是党项的潜逃者中,即便有一人未死,进入了长安,我们就必须想办法,将这个消息立刻设法告知使君。”

“可是属下等无能,虽然竭尽全力,最后还是让李仁祐逃进了长安城,进入了李思恭的府邸,所以我们只得按照郭先生的嘱咐,前来将消息上报使君。”鬼武士音带愧疚,垂头丧气地说出真相道。

朱璃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刚刚得罪了田令孜,还不知道这个阉人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自己呢,现在高肃那边又出了纰漏,李仁祐既然逃进了长安李府,李思恭必然知道了朱璃暗中攻略河套的事情,灭家虏族之仇,可不是小恩怨,李思恭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再加上平叛沙陀之时,朱璃阵斩沙陀十余员大将,计破沙陀东路大军,几乎一手毁灭了沙陀人的侵略意图,若是田令孜、李思恭在这个时候向他发难,相信李克用必然不会无动于衷,他再横插一手,自己面对的形势将更加严峻了。

第三九零章 逼战

朱凝儿找来的堵嘴布,正是她平常用来擦脚用的。

望着一脸铁青的啜里只,朱凝儿置若罔闻,形若一位,刚刚出世的小恶魔似的,偶尔,她还会露出一丝、报复似的微笑。

朱璃可不管什么布,只要能够堵住对方的嘴巴就行了;一接过妹妹递上来的擦脚布,他就不由分说地、硬是将其塞进了啜里只的口中。

“嗯嗯嗯”

三肢尽断,嘴巴被堵,啜里只无论怎么抗议,却也只是徒劳。

收拾妥了啜里只,朱璃再次看向王月瑶,沉声道:“娘子,你的容貌太过出众,最好找块轻纱,来遮挡一下。”

“若你就这样,出现在契丹人的面前,必然徒生事端。”

朱璃之言,绝不是危言耸听,这位娘子,曾经可是光凭容貌,就引发过三军动荡的。

可是这话听在了王月瑶的耳中,就让她有种,被呵护、被珍惜的感觉,心中立刻变得比吃了蜜还甜;当即就顺从地走向屏风之后,去找东西当面罩去了。

一切就绪后,朱璃立刻带着二人,走出了大帐;当然,他的手里,还提着半死不活的啜里只。

夜朗月,风徐徐。

整个释鲁捺钵,一片铿锵。

因为啜里只的那声呼叫,四下里,全都是汇聚而来的皮室军勇士。

囚禁朱凝儿的大帐,本就处于捺钵中心,这里一旦有动静,皮室军瞬间就能形成,四下合围之势,真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啊。

望向那些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合围勇士,朱璃一脸泰然地迎风而立,大有视死如归般的豪迈之态。

三道如雾如烟的身影,一如夜空中的惊鸿,瞬间就来到了朱璃的身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弈江南、李孤峰、以及孟太极三人;甫一落地,他们只是向着朱璃点了点头,就立刻凝神戒备了起来。

看到毫发无伤的三人,朱璃放下心来,淡然道:“来了就好,我们现在被包围了,少不了得要并肩作战了。”

“希望三位,能够和朱某勠力同心,一起杀出去。”

“但凭将军做主,我等誓死追随。”三人异口同声、毅然无畏地应承道。

果然都是真男儿,朱璃暗赞一声,心中的最后一丝忧虑,也彻底地放了下来;被契丹人发现了又如何,大丈夫有死而已,何惧一战,。

执我戈矛、与子同仇,千里喋血、何惧一切。

率先赶到这里的契丹大将,正是当值的沮渠蒙逊;这个家伙,一看到矗立在大帐门前的那人,竟然是上次夜闯捺钵的耶律灭狄,他就直接没敢露头。

朱璃给他的印象,绝对是个超级猛人。

别的不说,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和高详稳硬撼不败,岂是一般的年轻人,可以做到的;对于这种武道天才,他还是等人来齐了,再一起露头的比较好。

否则,就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太冤了吗?

呃,对方的手里,似乎还提着的个人,怎么这么像啜里只呢?

突然看到朱璃的手中,还提着个人,沮渠蒙逊立刻就被惊呆了。

在迭剌部,被捧上天的少年天才,啜里只;此刻,就像死狗一样的,被那个“耶律灭狄”提在了手里,立刻就将沮渠蒙逊,惊出了一身冷汗。

俗话说“好汉不打庄”,可这个耶律灭狄倒好,不但冲进了捺钵之中,还把耶律释鲁的大侄子,给揍残了,真不是一般的狠啊。

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率先露头了,只好躲在一众勇士的后面,冷眼旁观起来。

朱璃周围的皮室军勇士,越聚越多了。

这些人,要么弯刀出鞘、要么弓箭在弦,全都如临大敌般地,将朱璃几人,死死地围在了中间,就等将军前来,下令出击了。

整个捺钵,一片肃杀,连夜月,都似乎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悄悄地藏进了云层,只探出小半个身子来,惊恐地观察起来。

盏茶功夫不到,高昂就带着高干、拓跋翼等人,匆匆而来。

沮渠蒙逊连忙凑了上去,这才随着高昂等人,来到了皮室军勇士的前方。

站定之后,高昂望向昂然而立的朱璃,冷冷地道:“灭狄沙里,上次你夜闯捺钵,本详稳念你是伯德部的后人,这才网开一面。”

“这次你又是不告而入,难道你认为,我高昂真的不敢杀你吗?”

堂堂大唐怀化大将军,什么成了契丹伯德部的灭狄沙里了?

朱璃一方众人闻言,瞬间就愣住了。

作为朱璃的妹妹,朱凝儿更是十分好奇,大兄什么时候,又骗了一个沙里来当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在她想来,这么好玩的事情,大兄怎么可以不带她一起玩呢?

藏不住话的小丫头,立刻就想张口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大兄之前的嘱咐,生生地将问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一想到刚刚差点就问漏嘴了,她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暗道好险。

当然,起了好奇心的,自然不止朱凝儿一人,王月瑶也非常好奇,可她转瞬就想到了朱璃的嘱咐,心道,看来她是错过了什么。

至于弈江南三人,根本就无需担心,他们都是老江湖,即便心里奇怪,表面上也不会露出端倪。

“高详稳,似乎对在下的不告而入,很生气啊。”面对高昂声色俱厉的质问,朱璃一脸不屑地玩味道。

“若是这样的话,在下就要斗胆问上一问了;在下不能来,为什么啜里只,却可以来?”

一言方尽,朱璃猛地一把抓起了啜里只的头发,将他那低垂的脑袋,给拽了起来;并让他的面庞,对向众人,好让大家,都能看清啜里只的面孔。

这位迭剌部的天之骄子,恐怕没有人不认识吧。

只是此刻的啜里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的形象,整个人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朱璃提在了手中;带给高昂等人的冲击感,确实不小。

四人的小心脏,都差点漏跳了一拍。

“啜里只!”高昂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冲着朱璃质问道,“灭狄沙里,是你,难道是你将他打成这样的?”

“哼”,面对高昂的质问,朱璃冷哼一声,一脸泰然地坦承道:“不错,正是在下。”

“不过,高详稳难道不想知道,在下为什么要将这个混蛋,揍成这样吗?”一言方尽,朱璃就目光灼灼地望向高昂,玩味似的追问道。

面对朱璃的追问,高昂脸色铁青,心道: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争风吃醋呗。

这里可是朱凝儿的卧帐,两位来自不同部落的年轻人,在这里大打出手,在高昂想来,绝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二人为何争斗,可是,你要知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草场”

“哈哈哈。”高昂一言未尽,朱璃就突然放声大笑,继而嘲弄道:“没兴趣知道,那是因为高详稳,身为迭剌部的详稳吧?”

“啧、啧、啧,高详稳想要包庇啜里只,然后再将我等,一并扣押起来,为的不过是,好给释鲁于越一个交代,我说的对吗?”

面对朱璃的追问,高昂脸色发青,刚刚朱璃若是不打岔,他真的就这么做了。

朱璃看都没看高昂一言,继续道:“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啊,呵呵,以在下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藏污纳垢、包藏祸心的狗奴才罢了。”

“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将我等关押起来,想都别想。”

“八千皮室军,除了你高详稳,谁堪和我一战,谁敢和我一战,抓我,简直就是笑话。”朱璃双眸虚迷,桀骜狂悖,似乎根本就不将、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放在眼中。

视八千勇士,如若无物,放眼整个契丹,敢这样做、能这样做的人,还真没几个,而朱璃就这么做了。

即便他如此狂妄,周围的无数勇士,也只能在暗中,恨得牙根痒痒,却没人敢真的上去,和他较量一番。

朱璃上次,夜闯捺钵,高昂亲自出手,也只是稍稍压他一头,却根本没办法击败他,这件事情,可是在皮室军中,疯传了很久。

这么一个猛人,谁敢上去,找死吗?

面对如此嚣张的朱璃,脸色最难看的,当然就是高干、拓跋翼、以及沮渠蒙逊三人了。

他们可都是镇军大将啊,却丝毫都没被对方,放在眼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而且,他们还不敢吭声,因为确实打不过,只能憋屈地闷不吭声。

望着那些皮室军勇士,一脸阴沉地瞪着自己,他们那闪烁的目光中,还带着无地自容般的羞愧,这样的情景,倒是让朱璃,心下大定。

他敢如此狂妄,就是因为他曽在高昂等人的心中,竖立了一个,契丹第一天才的形象。

而且,朱璃十分笃定,整个契丹,知道他身份的人,除了啜里只,恐怕就没有其他人了吧。

现在,啜里只半死不活地被他钳制在手,根本就开不了口,他这个契丹贵族的身份,还是可以派上用场滴。

有了这个身份,事情就好办很多;比如,他刚才出言打断高昂的命令,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

天纵之才,必有傲骨,倨傲狂妄,才是大多数天才的本色。

若是朱璃不如此,反而会让别人,感觉不正常;正是掐准了对方的脉搏,朱璃才准备一步一步地实现自己的筹谋。

依旧带着一副舍我其谁,看垃圾的眼神,环顾了契丹勇士一圈,朱璃继续道:“哼,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算了,以我为目标,确实太难为你们了。”

“这样好了,我就让三名麾下,出手教训教训你们吧;不是我小看你们,什么狗屁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我呸,一群垃圾。”

“除了装备精良,再占据数量优势之外,你们能干啥,一群混吃等死的老爷兵,也敢号称精锐,真是笑掉大牙。”

“今天,我把话撂下;除了高详稳之外,你们这帮垃圾,谁能击败我麾下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我就立刻跪下,给他磕八个响头,然后任其处置。”

“你们敢吗?”

“生死不论,你们有那个胆子吗?”朱璃傲气冲天,叫嚣无忌。

冲天的傲气,激得在场的无数契丹勇士,面色潮红,悲愤难当。

高干、拓跋翼三人,也全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只是没有高昂的许可,他们却不敢贸然冲上去。

对于朱璃的叫嚣,高昂摸不准对方的目的,所以他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只见他双眸虚迷,漠然道:“灭狄沙里,你手中的啜里只,看起来神色不对啊,他的嘴巴,怎么被你给堵上了?”

“他啊?”朱璃闻言,故作惊讶地道,“积薪盛会尚未召开,这家伙就想对朱凝儿小娘,意图不轨,有我在,他能夺得第一吗?”

“我打断了他的双臂、一腿,都是轻的,留他一条狗命,已经很对得起迭剌部了吧。”

“至于为什么要把他的嘴巴堵上吗?”朱璃似笑非笑地环顾了一圈众人,十分嫌弃地道:“这家伙嘴巴太臭,以在下来看,他不应该被称为,契丹第一少年勇士,应该被称作迭剌部的第一泼妇才对,一张口就喷粪,谁受得了。”

只是他一言未落,听到这个消息的无数契丹勇士,脸色就全变了。

这家伙,简直太狂妄了,闯进释鲁捺钵不说,还将啜里只给废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魔王啊,怪不得敢叫板高详稳。

可高昂、高干等人闻言,脸色非但变了,而且还变得十分精彩,简直比喜当爹,还要精彩数倍,震惊、不信、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夹杂其中。

天生神人的啜里只,自然有他的傲气,再加上他是耶律释鲁的侄子,一向高高在上,自然有人奉承,就有人嫌弃。

对于这些部下来说,还有比,看到高高在上的主子,被人痛扁,来得舒爽的吗?

可是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耶律释鲁的侄子,还是迭剌部,最有希望的少年。

高昂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只见他回过神来,就立刻沉声道:“灭狄沙里,快放了啜里只,否则,即便高某想给伯德部留个情面,只怕也难了。”

“哦。”朱璃闻言,神色淡然如常,似乎啜里只在他看来,根本就无足轻重一般,好奇道:“是不是,在下放了啜里只,高详稳就会放在下等人,离去了呢?”

“不可能。”朱璃话音未尽,高昂就一口回绝道,“你一而再的,闯进捺钵,我没有立刻将你拿下、军法处置,已是给了伯德部,天大的面子了。”

“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留下来,我要带着你,亲自向伯德部的夷里堇,讨个说法。”高昂之言,十分坚定,似乎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唔,这样啊。”朱璃闻言,十分不屑,继而话题一转道:“若想让在下放了啜里只,也不是不行;不过,详稳必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行。”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皮室军中,有任何一人,能够击败或者杀死,在下的其中一名麾下,在下就立刻放了啜里只,否则,一切免谈。”

“不过,奉劝详稳阁下一声,如果阁下硬来、敕令放箭的话,在下虽然抵抗不了,却能保证,啜里只,必然会死在我们的前头。”

“详稳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朱璃一脸漠然地直视着高昂,显现出他,毫不退缩的决心。

看到对方这样的一幅神情,高昂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对方简直就是一只刺猬啊,即便想踹上一脚,都怕被扎到。

只是稍一思忖,高昂就当机立断道:“在我军中,只要找出一人,击败、或是击杀你的任何一名麾下,你就会放了啜里只,是吗?”

“不错。”朱璃毅然地应道,“我说过了,生死不论,就绝不会更改的。”

“高详稳,奉劝阁下一句,还是担心一下,你的那些手下吧;刀剑无眼,若是他们不幸,被我的麾下给宰了,我也绝不会负责的哦。”

“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希望详稳,可千万不要赖账才好。”

“哼,年轻人,傲骨可以有,但傲气千万别有。”朱璃之言,让高昂大为恼火,对方说的,就好像他输不起似的

就见他立刻反诘道:“大话说多了,小心闪了舌头,让你的三名麾下滚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你如此自信。”

对于高昂的反诘,朱璃丝毫没有在意,对方已经上钩了,他还多说什么;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向着弈江南三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人会意,立刻走上前去,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挑战。

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都是剑客,因为他们对于剑道的理解不同,以及擅长的剑法不同,三人的神态,也各不相同。

弈江南,一剑在背,如沐春风,一派尔雅;李孤峰,抱剑在怀,一脸慵懒,那神情,就好像刚从怡红院出来的浪子似的。

至于孟太极,他虽然也是抱剑在怀,可是其人,就好似一只潜藏在暗中的电蛇一般,只要他的敌人,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必然会遭受到他,雷霆一击。

若是从表面上看,孟太极最是精悍;弈江南一片淡然,普普通通;而李孤峰,就好似来滥竽充数似的。

三人只要不动手,就是释然境的高昂,都不能看出他们的深浅。

望着三名剑客,高昂不敢大意,立刻就对沮渠蒙逊道:“蒙逊,你去,先打杀一个再说,我们今天,一定要挫一下耶律灭狄的锐气。”

“诺”沮渠蒙逊闻言,独臂抚胸,立刻应道。

第三九一章 六合神将

山海横流第三九一章六合神将沮渠蒙逊,是一名叛逆英魂。

他的前身是匈奴人,十六国时期,北凉的创立者,一代枭雄,人称武宣王;其人佯狂欺主、奸诈忤逆,绝非善类。

生得牛高马大的沮渠蒙逊,武道修为,早已步入了绝世巅峰之境;其人擅用一杆破军蒺藜枪,十分狂猛、罕逢敌手。

可是这一世,他的运气并不好;幽州一战,他被朱琊剁掉了一臂,成了一名独臂枪客。

冷兵器时代,九成九的长兵器,都是为双臂而创造的;突然失去一臂,沮渠蒙逊的战力,直线下降。

以前,他的身手和拓跋翼相当,职位也相当,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屈居于对方之下,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可是今晚,沮渠蒙逊觉得,他的春天似乎又来了。

“耶律灭狄”如此嚣张,竟然敢用麾下的汉奴,和他们的高详稳对赌;这就是他的机会,一个让他向契丹当权者表明,他绝对没有半废的机会。

看在沮渠蒙逊的眼中,身为汉人的弈江南、李孤峰、和孟太极三人,可不就是契丹贵族“耶律灭狄”的奴仆吗?

得到了高昂的指示,沮渠蒙逊提枪就走到场中,虚迷着双眸,仔细地挑选了起来。

对于他的举止,无论是朱璃,还是高昂,都没有催促;毕竟,这是一场生死勿论的比拼,谁都不敢大意。

沮渠蒙逊仔细地打量着弈江南三人。

孟太极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了,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不好对付,所以,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至于弈江南,给人以温吞如玉,一派淡然的感觉,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装模作样,要么就是信心十足。

没有十足的把握,沮渠蒙逊绝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试探对方的深浅,只是瞥了一眼对方,就略了过去。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李孤峰的身上;李孤峰一脸懒散,形若还没睡醒的夜游人,看在沮渠蒙逊的眼中,就让他觉得,此人多半是个混子。

和其他二人相比,这个李孤峰,一定是最“弱”的了!

倚剑吟花李孤峰弱?

或许,也只有沮渠蒙逊敢这么想,对方的名头,可是一路腥风血雨杀出来的,会弱吗?

“你,说的就是你,往哪看呢,出来!”一旦锁定目标,沮渠蒙逊立刻铁枪前指,直接点向李孤峰,傲然地叫嚣道。

“我?”李孤峰一脸诧异,继而就是一肚子郁闷,难道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弱鸡吗?

虽然比起二师兄弈江南,李孤峰确实弱了点,可他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并不以为,三人中,他最弱。

和奔雷剑客孟太极,根本就没有比过,在没有一较高下之前,他岂能自认最弱?

可是,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对面的这个契丹莽夫,却用行动表明了,他和孟太极相比,他看起来的确很弱。

这让李孤峰,十分不抓狂,继而就是暴怒非常。

郁闷之下,他的神情就更加懒散了,只见那原本就虚迷的双目,现在都快眯成了一条线了,对于剑客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就见李孤峰,懒懒地抱剑而出,看都不看沮渠蒙逊一眼,懒洋洋地径直道:“出手吧,早死早投胎。”

“哈哈哈,有道理,没想到你这个混子,竟然还有自知之明。”面对李孤峰的挖苦,沮渠蒙逊立刻反唇相讥,继而就是单臂疾挥,一枪裂空。

玄枪如怒,一往无铸;如龙穿空、似虎啸扑。

风猎猎、意狂涌。

沮渠蒙逊一枪刺出,突然爆发的战意、杀意、以及暴烈的狂虐之意,犹如一阵肆虐的狂风一般,席卷全场。

观看的众人,无不感受到他那决然、暴烈的杀意。

只此一枪,沮渠蒙逊绝世巅峰的实力,就绝非虚妄。

对于沮渠蒙逊的杀意,体悟最深的,当然就是直面对方的李孤峰了。

迎着那洞穿一切、摧毁所有的暴烈一枪,李孤峰虚迷的双眸,蓦然一睁,只见他的身形,突然化作一片漂浮不定的落叶,身随风动,意随枪舞。

不错,就是舞,舞蹈的舞。

此刻的李孤峰,好像突然被人抽掉全身骨头似的,身体向右,摇曳成一个夸张的“c”字型,差点就变成一个扁平、凸立的“o”字型了。

只见电光石火之间,他就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沮渠蒙逊的暴烈一枪。

不等对方回枪再刺,只听“仓啷”一声,一道银光惊现而出。

银光极耀,一如那漆黑的长夜中、突然闪现的雷光一般,撕裂了漫漫长空,斩开了无边的空气,转瞬,就来到了沮渠蒙逊的眼前。

一剑双杀,李孤峰的绝招。

对于眼前这个敢小瞧他的契丹残废,李孤峰没什么好说的,杀了便是。

说时迟,那时快,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

就在这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中,李孤峰着着实实地、给沮渠蒙逊上了一课。

沮渠蒙逊做梦都没有想到,人的身躯,怎么可以摇摆成、那样的弧度,原本最拿手的一招怒龙穿心,竟然被对方瞬间避开了,这是见鬼了吗?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看似混子般的剑客,竟然能挥出那么快的剑,剑出即到,神乎其技。

难道踢到铁板了吗?

这个时候,可不是追寻答案的时候,面对李孤峰疾如流光的一剑,回枪已经来不及了,沮渠蒙逊,立刻仰身即倒,希望能够避开、对方如此突兀的这一剑。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李孤峰的剑,可不是一般的剑;那是一把软剑;对于这样的奇门兵器,总会让人防不胜防。

一见对方仰身向后,欲要拉开距离,李孤峰岂能善罢甘休。

只见他刺剑不变,手腕却猛抖如癫痫;甩剑如甩蛇,三尺青峰,立刻化作一条“哗哗”作响的响尾蛇,蜿蜒腾跃,径直拍向了沮渠蒙逊的胸口。

“蓬、蓬”

腾蛇律动,瞬间双击,毫无悬念地、击在了沮渠蒙逊的胸口上。

“噗”

场外观战之人,立刻就看到,沮渠蒙逊在仰身未竟之际,突然就喷出一口冷艳的鲜血。

看在朱璃等人的眼中,那抹迎风飞溅的血花,就似一朵迎风怒绽的红梅;而落在高昂等人的眼中,立刻让他们心下一突:不好,沮渠蒙逊危矣。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李孤峰不出手,无论何人,都看不出他的深浅,一旦出手,以高昂等人的见识,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竟然也是个绝世巅峰高手呢。

这样的高手交锋,生死一瞬、胜败顷刻。

一看到沮渠蒙逊被重伤,高昂立刻就要开口喊停,可惜,已经晚了。

只见场中,继沮渠蒙逊飙血之后,李孤峰即刻展开绝杀,一袭璀璨的剑花,骤然爆发。

剑花很美,一如绚烂的月华。

又好似痴情人的泪花,凄美而孤寂,忧伤而纯暇。

这是李孤峰拼命的绝技,月笼芳华。

李孤峰三大绝招,一剑双杀、斩百雨、以及月笼芳华。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就是斩百雨,而最让人痴迷的,就是月笼芳华。

月笼芳华,不仅仅是李孤峰的绝技,也是他对爱的追求、是他整个剑道的核心,也可称为剑心。

这一招,蕴含着他无尽的爱恋,以及对心上人杨正见的痴迷。

一般情况下,若不是生死存亡,他绝不会使用此招。

今天面对的形势,绝对不妙,能够率先斩杀敌人一员大将,等下大战,就能少一分压力;一想到这里,为了保险,在万事求稳的心态下,李孤峰毅然地就用出这招。

围观的人,或许只能看到一抹凄迷、璀璨的剑花,可是身在剑光之中的沮渠蒙逊,却仿佛来到了梦境一般的世界中。

这个世间,一如童话般的瑰丽。

只见星光漫天、朗月高悬,漫山银花,随风摇曳。

山风徐徐,幽香满腹,放眼所见,遍地荧光。

那是穿梭于花间丛海中的无数萤火虫,它们好似星光一般地、点缀着这个梦幻般的世界。

在那花海之中、在那山巅之上,一位倾城绝世般的佳人,袅袅而舞。

她那青葱般的玉臂,轻柔地挥动着,好似要掬起一泓、浅浅的月华一样;她那修长般的玉足,轻巧地蹁跹着,好似高傲的白天鹅,在踯躅徐行。

伊人很美,在她面前,就连至高天的女神,都会自惭形秽。

花山、朗月,星河、佳人,以及曼妙无双的舞姿,构成了一幅,绝世无双的梦幻图。

在这梦幻般的世界中、在这绝世独立的佳人面前,沮渠蒙逊,好似回到了爱做梦的年纪,回到了牙牙学语、天真烂漫的童年,所以,他呆住了,为此景、亦为佳人。

可这毕竟是李孤峰的绝技,也是他的心灵禁区。

何谓心灵禁区?

那就是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人会知道,这无限憧憬的执念,永埋心底的梦境,就是心灵禁区。

在这里,有李孤峰最纯最真的绮梦,当然,还有他最痴爱的女子。

月笼芳华的世界,漫天朗星、遍地鲜花,只为一人盛开,那个人,就是他最爱的人;整个世界,也只有一人存在,那是为她而绚烂的世界。

心灵禁区,岂可轻泄,犹如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沮渠蒙逊闯了进来,那么,他的结局早已注定,魂归渺渺,是他的归处。

伴随着一抹冷艳的血线,还有他那嘴角勾勒出的一抹微笑,这位活了两世的叛逆英魂,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而看到这一幕的高昂等人,双目怒睁,张口结舌。

朱璃曾经说过“生死不论”,他们还以为对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的麾下,竟然还真敢下杀手,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尤其是高昂,他已经意识到了结局,可就在他刚要喝止战斗之际,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沮渠蒙逊不知为何,竟然愣了一下,而且是满眼的不可思议,以及痴迷的呆愣。

继而,就是李孤峰轻柔的一剑,带起了一抹寒光,也带走了沮渠蒙逊的幽魂。

幻剑之术,一个名词,涌上了他的心头;不过也难怪,以李孤峰绝世巅峰的境界,必然有着自己的绝技,这是显而易见的。

而朱璃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一抹微笑。

按照他的打算,若想冲出这里,第一步,就是要剪除对方的大将,因为这些人,完全可以拖住弈江南等人,若是那样的话,大战爆发,谁来保护王月瑶和朱凝儿?

沮渠蒙逊的死,初步完成了他的构想,他又岂能不开心呢?

“仓啷”

“噗通”

随着一声还剑入鞘的声响,就是一道尸体倒地的轰然。

继而,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立刻轰然而出,伴随着那宏然之声,还有一阵凤鸣鸾和之音,十分欢庆。

庄严肃穆的老声,朗然而起:“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螣蛇;三曰:太阴;四曰:六合;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李孤峰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李孤峰六合之力,号:六合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声音宏然,经久不息。

第三九二章 歪心骤起

山海横流第三九二章歪心骤起恩?

神将之质,那是什么?

山海经的提示,引起了朱璃的好奇。

只见他连忙凝神望向场中,望向那收剑归鞘、转身欲归的李孤峰。

就在这时,只见李孤峰突然身一震;继而,他那一向懒散的脸上,蓦然涌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一股淡然、缥缈的气息,随着对方的心神俱震之后,就散溢了出来。

那股气息,朱璃很熟悉,作为释然境的高昂,就更加熟悉了;即便是弈江南、高干等,处于绝世巅峰境界的几人,也不陌生。

因为,那是天玄高手的气息,也只有武破天玄的人,才会散发出那样的气息。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步入自然,就是蜕变。

那是一种本质的蜕变,不但身体各方面素质,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就连一个人的灵魂,也将得到升华和洗礼。

显然,李孤峰突破了,步入了天玄之境。

难道所谓的神将之质,就是助其勘破天地奥妙,踏足天玄吗?

朱璃神情疑惑,却不得而知;他自然不好去问,再说,现在也不是时候。

作为外人,朱璃只能感受到、李孤峰气息的变化;可李孤峰本人,感受到的可不止这些。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突然经历了一次伐毛洗髓似的,身的十万八千根毛孔,都在欢呼、雀跃着,整个人,突然变得心情舒畅、精神抖擞起来。

那是一种久病之人,突然痊愈,踏步郊外、畅享自然的感觉;更是一种,三伏天,喝下酸梅汤的舒爽之感。

一句话,比起未杀沮渠蒙逊之前,李孤峰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生机勃发、神清气爽。

沮渠蒙逊被杀,高昂十分愤怒。

继而,他又发现了这位击杀沮渠蒙逊的汉人,大战之后,竟然突破了桎梏,步入了天玄,更是让他,连肺都要气炸了。

只是此刻,朱璃一方,凭添一名天玄高手,威胁程度,已经大幅度地提高不少,让他更加不敢,轻易引发冲突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至于拓跋翼、高干之流,他们现在虽然也十分愤慨,但更多的还是羡慕,羡慕得眼都红了。

当然,眼红的人绝不止他们两个,弈江南和孟太极,同样十分眼红。

他们这些人,处于同一层次,突破其实就差一个契机,也就是灵机一动的明悟。

这样的顿悟,可遇而不可求,不是外物可以弥补的,一句话,除了自身的天资,主要还要看运道。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孤峰之所以能够突破天玄,是因为他,杀了叛逆英魂,从而得到了山海经暗中洗礼的结果。

李孤峰突破了天玄,最开心的人,自然就是朱璃一方的众人了,朱璃强忍着兴奋,依旧佯作傲然不羁,淡淡地冲着高昂道:“高详稳,这就是你麾下大将的实力吗?”

“垃圾就是垃圾,连两合都没走过,不是垃圾,又是什么呢?”

继而,就见他突然双眸虚迷、昂首挺胸地、环顾了一圈契丹勇士,倨傲地道:“刚刚我说你们是垃圾,你们十分愤怒。”

“现在看到了吧,你们所谓的将军,简直就是拉泥糊不上墙的软脚虾;我的麾下,连一分本事,都没有展现出来,他就挂了。”

“将军尚且如此,你们这些大头兵,岂不是连垃圾都不如的狗屎?”

声音宏然,四野可闻。

可是那裸的不屑、以及侮辱,让周围的无数契丹勇士,万分憋屈,却又无从反驳。

极度的屈辱,以及失落,瞬间荡溢在无数契丹勇士之间。

朱璃的话音未尽,这些号称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勇士,士气就变得十分低迷了。

“够了,耶律灭狄。”

麾下士气的变化,高昂没有道理感觉不到,这样的情形,是他万分不想看到的。

如果说一支军队的灵魂人物,是一镇将军;那么士气,就是一支军队的必胜之心。

士气崩溃,三军瓦解,这是千古以来,屡试不爽的手段;任何一名主将,都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高昂亦然。

“沮渠蒙逊,只是皮室军中的一员,他的失败,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挑到了一位即将突破的高手。”高昂望向周围的无数契丹勇士,耐心地安抚道。

继而,就见他猛地将目光转向朱璃,沉声道:“灭狄沙里,我就不信,你的三位属下,个个都是巅峰高手。”

“拓跋,你上。”

在高昂想来,若是继续让“耶律灭狄”胡说八道,整个皮室军的士气,迟早都会被对方,给打击得荡然无存的,当前最重要的,自然不是和对方扯皮,而是要尽快恢复士气。

因此,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让朱璃这个毒舌消停下来,高昂立刻就派出了拓跋翼。

“诺”拓跋翼闻言,连忙应道。

继而,就见这位状若老罴一般的契丹大汉,提刀就走向场中。

这个时候,沮渠蒙逊的尸体,早就被麾下的小校、亲兵,给抬了出去,并且妥善安置了起来。

有了老战友的前车之鉴,拓跋翼丝毫不敢轻忽大意。

李孤峰晋升天玄,朱璃的三位属下,他就只能从弈江南,和孟太极,这两个人中选一名,作为对手了。

这个时候的弈江南和孟太极,神情十分振奋;因为他们都知道,和同级别的高手相斗,捕捉那抹突破的契机,会更加容易一点。

李孤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他们退缩,更何况,他们就没想过要退缩。

二人看着缓步走来的拓跋翼,那望过去的眼神,就好似四、五岁的萌娃,想吃糖葫芦、却又没钱买,只好巴巴地望着卖糖葫芦的小贩一样,真心地希望对方,能够选择自己。

对于二人渴望的眼神,拓跋翼心下一凛,暗道不妙。

正常的人,绝对没有活的好好的,会渴望去送死的;孟、弈二人这么急着上场,难道他们,对于战胜自己很有信心?

这么一想,他就迟疑了起来。

暴躁、狂野的孟太极一看对方犹犹豫豫的神情,立刻急了,满脸不屑地暴喝道:“你他娘的到底选不选,不选就给我滚回去,就没见过这么孬种的将军。”

“就是,这么怕死,还是滚回你娘的肚子去吧,回炉重造一遍再来。”弈江南似乎也有点不淡定了,立刻附和道。

被二人这么一挤兑,拓跋翼的脸色,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红得发紫。

只见他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最先叫唤的孟太极道:“你他娘的才是孬种,你家都是孬种,来吧,老子就选你了,既然来到了草原,我就让你永远别想回去。”

“哈哈哈!”一被对方选中,孟太极大喜过望,丝毫都不介意对方的愤慨,立刻持剑而出,豪然道:“道爷的脑袋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取吧。”

“哼,狂妄。”拓跋翼一见走来,就不屑地冷啐一声:“等下到了阴曹地府,可千万记得,不要后悔。”

一言方尽,只见拓跋翼突然大手一挥,一道斩开天地、分山山海般的刀光,就裹挟着无边的肃杀,猛地就向迈步而出的孟太极,疾劈而来。

刀光凛然、势破苍穹;气势磅礴、如洪漫天。

如果说沮渠蒙逊,身为绝世巅峰高手,盛名无虚;那么拓跋翼,就是绝世巅峰高手中的佼佼者,几乎半只脚,都已迈入了天玄了。

迎着对方磅礴无匹的一刀,奔雷剑客孟太极,似乎并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只听“仓啷”一声,一道银光,迅若霹雳,挟裹着无尽的轰鸣,悍然迎上。

一剑奔雷天地轰,敢向日月争光明。

奔雷剑,走的就是刚猛无铸的路子,何惧硬拼?

看在外人眼中,只觉得一道落天银光,瞬间就和一道霹雳,对轰到了一起。

“当”

一声脆响,震颤得四下里的空气,都是一阵荡漾;气势相撞,激起疾风无数,吹得周围人的衣袂,一阵猎猎作响。

第一合,二人拼了个不分上下。

不过,这样的局势,看在拓跋翼的眼中,立刻就让他心下一惊。

要知道,就在刚才,可是他率先出手的;而对面的孟太极,在被动的形势下,硬接了他力一刀。

占据了先机,竟然还拼了个旗鼓相当,拓跋翼又岂能不惊。

震惊之下,拓跋翼更加不敢懈怠了,只见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和孟太极战了起来。

放眼望去,就见战场上,刀风呼啸、剑光萦乱,“当、当”之声,不绝与耳,密如骤雨、急如撒豆。

观战双方的众人,尽皆一脸沉凝。

对于高昂等人来说,他们已经输了一场,还让对方的一名高手,趁机突破了天玄,大大增加了,朱璃等人的威胁性,这一场,他们绝不愿意再输了。

对于朱璃来说,若是孟太极战败,他将会被迫提前暴起;如果那样,就大大降低了他们顺利冲出去的几率,那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双方主将的担心,却也无济于事,胜负之分,主要还要看场中两人。

只见场中二人,简直就是猛张飞遇到了凶典韦,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躲,几乎每一击,都是硬碰硬的硬刚,此刻早已打出了真火。

一刻钟时间,转眼即逝。

这时,拓跋翼抢占先机,造成的优势早已不再,反而隐隐落入了下风。

这样的情形看在朱璃等人的眼中,自然十分振奋;可高昂和他的兄长高干,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兄弟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继而就尽皆眯起了双眸,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了决定,看来是起了歪心。

只是,他们兄弟的小动作,还是被朱璃看在了眼中;身处敌营,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不能轻易放过。

更何况,高氏兄弟,还是八千皮室军的灵魂人物;对于场中的激战,朱璃只留了三分心神;而对高氏兄弟的关注,他却用了七分心神,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关注之下。

就在这时,场中对战的二人,其中的拓跋翼突然大喝一声,凶残无比地嘶吼道:“汉狗,纳命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就见他手中的大环刀,瞬间迸发出一抹极其璀璨的神光,一如天际,划过的流星一般,须臾之间,就劈到了孟太极的面前。

可是,身处刀光笼罩中的孟太极,却看到了极其不同的一幕。

看在他的眼中,敌对的拓跋翼,突然化作了一只、巍峨庞然的洪荒巨兽;这头高大得一望无际的巨兽,正在狂暴地挥舞着天柱般的手臂,凶悍地向他轰来。

势若倾天、迅若陨星。

若是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只怕早就会瘫软在地了吧,更不要说反抗了。

可是孟太极毕竟不是雏,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就立刻醒悟到,这是对方的绝技。

眼中那摩天屹立的巨兽,只不过是视觉上的假象,而对方真正的致命一击,就藏在巨兽的攻击之中。

明悟了这一点,就见他一剑凌天,欲破九霄。

剑出聚风雷,就连遥远的天际,也随着这一剑,轰鸣呼应,天地同彻、万物俱惊。

一剑出,势若捅天,携裹着万钧雷霆之势,直刺巨兽天柱般的巍然手臂。

“轰”

两相交击,不是刀剑相撞般的脆响,反而好似陨星坠地般的轰鸣。

那是只有绝世高手,携裹着无边的声势,对撞之下,才能爆发的气爆之音。

绝技对绝技,拓跋翼的擎天裂地击,对上了孟太极的无边春雷啸。

一击之下,狂风呼啸,气流湍急,汹涌的狂风,吹得很多皮室军的勇士,都止不住地连连后退。

这一击,无论是声势、还是威力,都丝毫都不亚于天玄高手的奋力一击。

在那轰鸣之中,一把金色的大环刀,飙飞而出;伴随着“噗”的一声,一道血溅,疾射而溅起。

血花冷艳,一如狂风肆虐下的点点落梅。

很显然,就在刚才的一击之中,孟太极以间不容发之际,不但识破了拓跋翼的绝技,还以攻对攻,击飞、重创了对方。

拓跋翼飙血倒飞,孟太极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时机。

只见他立刻展开身形,犹如一道残影一般,紧紧地追了上去,意欲一击必杀,彻底解决掉对方的性命。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正在观看比斗的高昂,突然动了起来;而他的兄长高干,也在同一时间,行动了起来。

二人的目标一致,就是要将拓跋翼,从孟太极的攻击下,抢救下来;当然,若是能够趁机击杀孟太极,那就更好了。

以有心算无心,即便朱璃反应过来,他们应该也早已成功了吧。

兄弟二人,一脸自信。

若是有同级别的高手,站在场外观看的话,就会发现;随着拓跋翼的倒飞而出,一道银光紧随其后,那银光中的残影,就是孟太极的真身。

而就在飞影银光将要接近之际,斜刺里,突然闪出两道残影,一道身影,径直挥出一掌,迅若雷霆一般地、击向那抹银光。

而另一道身影,却是追着天空中的那道飞影,疾掠而上,似要接住那倒飞而出的拓跋翼。

第三九三章 九地神将

山海横流第三九三章九地神将高昂是什么境界?

那可是释然境的高手,整整比孟太极高出了两个大境界。

对方即便随意一击,都不是孟太极能够吃得消的。

更何况,高氏兄弟,出手营救拓跋翼、击杀孟太极,早已蓄谋已久;对方以有心算无心,孟太极危矣。

击杀对方一名高手,削弱朱璃等人的威胁,正是高氏兄弟,希望看到的结果。

怀着这样的用心,他又岂能留情。

只见其一掌挥出,势若奔雷、疾若流光,迅猛绝伦、冷漠无情地拍向了孟太极。

身为绝世巅峰的高手,孟太极虽然不及高昂,却绝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偷袭横。

察觉到了风声,一心想要结果拓跋翼的孟太极,虽然知道有人偷袭自己,但来人的出手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应对。

彼此相差两个大境界,他又怎么可能应对得了呢?

像朱璃那样的怪胎,数百年都不出一个,他自然比不了。

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了这里了吗,孟太极满脸苦涩。

宣誓效忠于王月瑶,孟太极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家人。

现在,他连家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但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高昂,绝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

不过,孟太极转念一想,若是今日就此死去,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为朱璃而战死的吧;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这个情分上,善待自己的家人吧。

一念萌生,心下释然,孟太极双眸微闭,似乎放弃了躲避和抗拒,只待毙命。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突兀的寒光,好似一道穿越流年、闪过时空的曦芒,倏忽一下,就降临到了,二人的头顶上空。

寒光如水、飞流直下;撕裂了空间、斩开了无边气流,当头就向高昂的脑袋劈了下去。

其势迅猛,毫不留情。

朱璃出手了,高氏兄弟的鬼蜮伎俩,又岂能逃脱他的揣度。

对方甫一动作,朱璃就伙同李孤峰、和弈江南二人,飙射而出,杀向场中。

对于释然境的高昂,出手狙击的自然是朱璃;朱璃的境界,虽然比不上对方,可朱璃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和力量。

自然境的朱璃,在速度上,绝不比释然境的高昂慢多少。

这从上一次,朱璃夜探捺钵,和高昂一战,高昂根本奈何不了他,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若想正面狙击高昂,救下孟太极,朱璃自忖还没那本事。

可救人不一定要替对方死扛啊,先辈们留下的“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等军事经典战策,同样可以应用到实战中,帮助袍泽脱离困境,应该不难。

朱璃用的,显然就是这样的一招。

他放弃了直接挡在孟太极的身前,而是从斜刺里,直接攻向高昂。

面对朱璃的霹雳一刀,高昂若是不放弃对孟太极的攻击,他的脑袋,必被朱璃砍中,绝无幸免之理。

“混蛋,耶律灭狄,你在干嘛?”正信心十足地、准备一击击毙孟太极的高昂,突然见到朱璃毫不留情的袭杀而来,立刻气急败坏地惊喝道。

“干嘛,要你命,看不出来吗?”朱璃闻言,一脸冷然,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一问一答之下,二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一见朱璃势若疯虎般地袭来,高昂当即就放弃了对孟太极的攻击,瞬间就化作一抹流光,疾如惊鸿一般地、向后倒纵而回。

“为了一个汉奴,灭狄沙里,欲要和本详稳撕破脸吗?”高昂一边极力避开朱璃的当头一刀,一边暴怒异常地质问道。

“少废话,破坏规矩在前的,应该是高详稳你吧?”

“现在却巧舌如簧,倒打一耙,试问详稳,你还能要点脸吗?”

这根本就是不同性质的问题,高昂却借此发难,朱璃岂能吃他那一套。

“好,希望你不要后悔。”心思被对方道破,高昂心下,毫无来由地涌起一抹羞怒,反手就和朱璃战了起来。

释然境高手认真起来,声势自然不同。

只见高昂腰间的长刀,瞬间飙出,长刀带起一抹冷艳的银光,瞬化清波、潋滟无尽,即刻就向朱璃,疯涌而去。

武破天玄,确实是个奇妙的境界。

武者一旦踏足到这个境界,某一方面的能力,就会被显著提升。

不仅如此,挥手投足之间,天性中的某些特色,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夹杂其中。

例如红尘酒客李天府,其人擅饮、性如烈火,他在同人交手之际,若不是翻云覆雨,就是势若暴虎,凶狠无比。

又如朱璃,生性随意,随波逐流;他的出手,要么疾如惊风、要么狂肆无忌。

而高昂的性格,诡谲如水,长刀挥纵,要么如浪滔天,要么一波潋滟。

面对高昂的攻击,这个时候的朱璃,可丝毫没有了顾忌。

见过他出招的人,沮渠蒙逊业已挂了;而拓跋翼现在,也是危在旦夕,再次和高昂对峙,朱璃彻底地放开了手脚。

只见他以刀为矛,出刀如梭,快如流光。

暴击连刺、崩山九式,接连出手,一时之间,竟然和高昂战了个不分伯仲。

二人的战圈的四周,狂风怒啸、涛翻浪卷,风卷云涌、轰鸣阵阵。

看在围观的皮室勇士、以及王月瑶、朱凝儿二女的眼中,只见飓风狂啸、海浪翻滚,在那风浪滔天之中,两道银光,衍化出万千星芒,纠缠不清、争斗不已。

战斗的余波,波及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阵鬼哭狼嚎、鸡飞狗跳的乱做一团。

原本四下合围的皮室军勇士,他们那威武雄壮的军阵,在靠近二人麓战的一侧,早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片惨然。

那些滚落在地的契丹勇士,不是灰头土脸的惴惴不安;就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地看向交战的二人,疑神疑鬼起来。

虽然他们看不清二人的身形,但绝不影响他们暗中骂娘,这他娘的,还是人的能力吗?

再说李孤峰、弈江南二人。

刚刚突破天玄境的李孤峰,自信心爆棚,只见他挥剑如掠虹,人剑合一,一剑飞刺,就直接攻向、意欲救下拓跋翼的高干。

高干,就是高昂的兄长。

前世是、今生还是。

说起来,这二人的缘分,还真不浅,好兄弟,两辈子,不是一般的缘分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高干的武道天赋,都不如自己的亲弟弟;可此人,也绝非易于之辈。

在历史上,高昂的那些鸡鸣狗盗之术,大多都是从他这位兄长那里学来的;此人奸邪,颇具智慧,又有这么一位武艺超群的弟弟,武道修为自然不差。

若是高昂和朱璃比斗之初,就舍得派出他的兄长的话,估计也就没有李孤峰,战后晋升天玄之事了。

朱璃虽然有山海经之助,可以看出叛逆英魂的底细,可却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高干在契丹,位列监军一职,高于拓跋翼,无论是在心计、还是武艺上,自然也高于拓跋翼,这位,赫然也是一位天玄高手。

而且,此人步入天玄已久,可不是李孤峰这种刚刚突破的人,就能够媲美的。

迎着李孤峰的一剑,高干冷哼一声,只听“仓啷”一声,他那横跨于腰际的佩剑,立刻出鞘。

长剑如练,阴邪而毒辣,以攻对攻,携裹着一抹无边的阴毒气势,迅猛地迎上了李孤峰的飞刺一剑。

“轰”

狂风骤起,气浪翻滚,无边的空间,似乎都在这个瞬间,为之一颤。

一击之下,李孤峰那凌空飞刺的身躯,立刻就像被弹射而出的皮球一样,狠狠地被冲撞到了半空中。

竟然是个天玄高手,身在半空,四下不着力的李孤峰,满脸苦涩。

娘的,自己是天玄高手,也不说一声,李孤峰极尽吐槽。

趁你病、要你命,不仅孟太极知道这个道理,高干自然也知道。

现在,高干被李孤峰的一剑打扰,再想顺利地救下拓跋翼,已经不可能了。

毕竟,弈江南早已趁着李孤峰飞刺之际,径直挥剑斩向那抛飞在空中的拓跋翼了;再加上那呆愣之后,发现自己没死的孟太极,突然仗剑追来,拓跋翼已经几无生理了。

对方三个人,而高干只有一个人;即便他的身手,比对方都高,也无济于事。

可是,既然救不下拓跋翼,如果能将这名突破天玄的汉人给宰了,也能将朱璃一方的威胁,消弱不少,这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念倏动,高干当机立断,只见他瞬间啸纵而起,剑出如蟒,扶摇而上,径直扑向,那凌空荡起,无处借力的李孤峰。

弈江南,虽然没有突破天玄,可是这位龙鹄宫的二师兄,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半只脚踏破了那道门槛。

对于倒飞在空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拓跋翼,弈江南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就结果了这位,活了两世的枭雄人物。

鲜血飞溅之中,弈江南正想呼喝一声,告诉其他人,目的已达成,瞥眼就见到了师弟的险况。

甫一见到那惊险的一幕,弈江南顿时就变得睚眦欲裂起来,根本就来不及招呼出声,就一剑挥出,剑出四季,岁月如幕,似流年飞逝般地刺向了高干。

正在此时,那正同高昂大战的朱璃,脑海中的轰鸣,再次响起。

古色古香的山海经,漂浮在意识海上空,宏然的老声,朗然而出:“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螣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弈江南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弈江南浩土之力,号:九地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朱璃脑海中的宏然之音,尚未停歇;那挥剑刺向高干的弈江南,就突然身一震,继而,就有一股缥缈出尘般的气息,蓦然涌现而出。

毫无疑问,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弈江南,临阵突破了。

伐毛洗髓般的舒泰之感,以及境界骤升的激奋之情,让弈江南瞬间精神大震,那挥出去一剑,瞬间就多了一些东西。

若是有高手在侧,就会发现,那剑中多出来的东西,就是道,自然之道。

顺天命、遂人意,即为道;兄慈弟恭,亦为道。

见到李孤峰遇险,弈江南不顾实力不济,悍然出手,这是人伦之道,亦是自然之道,以兄济弟,顺应天理,难道不是道吗?

道可道,非常道。

大道无形,大道永恒。

道,是无处不在的,点点滴滴的,融入到生活的每一个瞬间。

弈江南人称春风剑客,是因为他的四季剑法,最厉害的就是春之剑;适龄少女会怀春,适龄男子,亦会怀春。

正是因为他对爱的执着,对杨正见的至死不渝的爱恋,让他在春之剑的研究上,越走越远,远远超出了对其他三季之剑的理解。

四季轮回,顺应自然,理论上没有高低之分。

春风剑客独钟春,心慕伊人失分寸;四季失衡不循天,山海一出无所困。

理论上,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弈江南终生都无望步入天玄。

可是山海经的伐毛洗髓、让他的方面素质,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已经具备了古之神将的资质,以这样敦实的基础,迈入天玄,自然水到渠成、再无滞涩。

弈江南是聪明人,一破入天玄,他就知道自己以前走了弯路,挥剑攻击之际,就不由自主地进行了调整,这才让他那飞刺高干的那一剑,蕴含着自然的道韵。

一剑蕴四季,如春的盎然、似夏的丰茂;比秋萧索、赛冬酷寒;剑出如经年,一剑永缠绵,层层迭迭,循转不息、轮回不尽。

眼看高干,势若毒莽扑食的一剑,就要刺中了那因为大意,而被激荡在半空中的李孤峰;弈江南的这一剑,就径直地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身躯。

这一刻,摆在高干的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他继续刺杀李孤峰,结果掉对方的性命;可是一旦如此选择,他自己必然会被弈江南重创,甚至身死。

要么他就闪身避开、弈江南这凌厉无匹的一剑,结果就是,他的图谋落空。

朱璃一方,又有一人武破天玄,形势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逆转。

现在他们兄弟,最多也只能和对方持平;可一旦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击杀李孤峰,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就渺茫了。

武道,修炼到天玄之境,没有一个人是傻子;李孤峰由于对他高干,预估不足,才造成的大意,以后绝对不可能出现了,这个倒是可以肯定的。

如此抉择,高干稍一踌躇,就有了决定。

第三九四章 激战二高

山海横流第三九四章激战二高高干,显然不想受创,更不想死。

以他奸诈、傲慢的个性,他绝不认为,眼前的这几个汉奴,以及朱凝儿那个汉俘,值得他去拼命。

一念不值,就见身在空中的他,突然左脚踩右脚,双脚互踩,立刻以一个标准的燕子三抄水的动作,瞬间逆转了方向,纵向了一边。

其人势若飞燕、迅若逐电,只是眨眼之间,就避开了弈江南的倾力一剑。

甫一落地,高干就转头斜睨了李、弈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就想纵身离去。

救人没救到,想要顺手宰掉一人,却差点阴沟里翻船,这让高干,心下岂能不郁闷?

可是他想走,无论是弈江南、还是李孤峰,却不愿意了。

如果不知道对方,是个自然境高手,师兄弟二人,倒也罢了;现在一旦知道对方是自然境大高手,那情况就不同了。

以弈江南和李孤峰的智慧,怎么会想不到,一旦纵虎归山,接下来将会面对的局面呢?

朱璃可曽当众豪言,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只要有任何一人,被高昂一方,除高昂外的高手击败、或击杀,朱璃都会交出啜里只,自己也会任由对方处置。

不仅如此,他还要当众下跪,给高昂等人赔礼道歉。

君子一诺,快马一鞭。

虽然这是算计之言,可落在弈江南三人的耳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自古以来,就有“主辱臣死”一说。

身为朱璃的麾下,弈江南、李孤峰等三人,绝不希望看到,朱璃失信于人、狼狈不堪的一面。

眼下,李、弈二人,皆已步入了天玄,可孟太极却没有啊。

一旦二人放走了高干,在自己一方,斩杀了对方两元战将的情况下;等下继续挑战,高昂绝不会再顾及颜面,必然会派出高干,对孟太极出手。

面对高干,单打独斗,就连李、弈二人,都没有丝毫把握战胜对方,更别说绝世巅峰的孟太极了。

一旦让孟太极对上高干,绝无幸理,必死无疑。

孟太极战败,朱璃若是不践约,必然失信。

大胜加愤怒,这样一来,八千皮室军的士气,瞬间就会提升到了顶点;朱璃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只要稍一思忖,师兄弟二人,就能明白问题的眼中性,又怎么可能过高干呢?

弈江南十分果断,只见他立刻仗剑而去,一剑如幕、身如脱兔,衔尾就向着高干追杀了过去。

刚刚落地的李孤峰,一见师兄出手,他想都不想,就立刻紧随而上。

高干差点就把他给宰了,恼羞成怒的他,又岂能放过对方。

放眼望去,就见如雾如幕的弈江南身后,李孤峰瞬化光华、一剑凌天,直指高干。

李、弈二人的担心,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高干走的如此干脆,所思所想,正如李、弈二人担心的那般。

他不但要堂堂正正地挑战孟太极,当场将其击杀,振奋己军的同时,还要让“耶律灭狄”在三军将士的面前,大失颜面,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可是,打算不可谓不毒辣,只是有点一厢情愿了吧。

“兄弟,”正当高干,想要喝止高昂之际,弈江南一剑衍四时、剑出似流年,似缓实快,转瞬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生生地将他的呼喝,打断了下来。

这是极其矛盾的一剑,这又是极其自然的一剑。

似春风般轻盈、如曝日般毒辣;像秋风般肃杀、若隆冬般无情。

感受到那毒辣、无情一剑的气息,高干瞬间就觉得自己,好似历经了无数岁月,孤身踯躅于时光的荒漠中,任光阴剥蚀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将自己的棱角和野望,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世间,最公平的就是岁月。

每个人,每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不多也不少。

所以,岁月很公平。

世间,最无情的同样是岁月。

哪怕你再后悔、再留恋,哪怕你愿意付出一切,挽留一秒,它依然毫不理会,飞逝而去,从不滞留。

突然被弈江南的一剑笼罩,即便是高干这样的高手,心中不由自主地就会慨叹,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沉浸其中,雄心不再。

四季剑,自然境的四季剑,已经初步有了岁月流逝的韵味。

看似轻盈,实则阴毒;冷酷无情,举世无双。

只是沉浸其中一瞬间,高干就心下一凛,继而就是一阵暴怒。

心道,本监军退避三舍,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罢了,你们真的以为,本监军怕了你们不成吗?

怒从心起,就见高干一剑夭矫,掀起无边恶风,势若恶蛟出洞一般,直接迎上了弈江南。

恶蛟出世,兴云布雨,千里泽国、荼毒一方。

高干奸诈淫邪,剑如其人,刺剑如腾蛟,狂暴凶戾,沸盈一方。

就连朱凝儿,这样一点武艺都不会的普通人,隔着老远,都被对方释放出来的气息,吓得小脸苍白,一如瑟瑟发抖的鹌鹑一般,将脑袋埋进了王月瑶的胸口,颤抖道:“月瑶姐,那个人好可怕哦。”

“凝儿不怕,江南和孤峰师兄,一定会替你揍他一顿的;谁让他胡乱吓唬我们凝儿呢。”王月瑶一边谨慎地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形,一边温声安慰朱凝儿道。

现在这个时候,两拨人的战斗声势,全都十分浩大,这样的情形,是王月瑶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动静太大,必招是非。

经过一年多的习武,王月瑶早已今非昔比,场中五人的动作,她或许看不清,可形势,她还是能够分析得出来的。

朱璃和高昂的战斗声势最大,可这场生死大逃亡的关键,却不是他能主宰的。

他的作用,只是牵制,牵制住敌方的最强一人;将后背和希望,全都交给了袍泽,交给了弈江南等三人。

这就是军人,生死不疑。

可是,看在王月瑶的眼中,能不能赶在其他契丹人赶来之前,杀掉高干,已经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孟太极这位奔雷剑客,业已回到了她们的身边,正一脸复杂地望向场中的两大战圈。

这种程度的对战,他已经插不上手了,即便上去,也是添乱,还不如回到王月瑶身边,守护好她们。

俗话说,君视辰如手足,臣视君为腹心。

就在刚才,在他闭目待死之际,朱璃悍然冲出,从高昂的手中,生生地将他救了下来,这让他十分感动,也坚定了他誓死守护二女的决心。

“轰”

一声轰鸣,突然传来,只见那追杀上去的弈江南,和转身欲走的高干,毫无意外的对上了一击。

一击之下,疾风骤起、天地巨颤。

一道身影,倏的一下,就从那狂风之中,电射而回,看那身形,正是弈江南。

无论怎么说,他才刚刚晋升天玄,比起站在这个境界,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高干,还是差了点,硬拼之下,自然稍逊一筹。

“找死的汉狗,真以为本监军怕了你不成。”

随着弈江南的急射而回,湍流、肆虐的狂风中,一道阴冷的叱喝声,愤然传出。

接着就是高干那啸窜如蟒的身影,仗剑追了出来。

身形未至,高干手中之剑,早已疾挥而出,剑化狂蟒、吞星捉月,凶狠暴戾地冲着弈江南狂噬而下。

这个时候,紧追在弈江南身后的李孤峰,正好赶到;不等弈江南吩咐,他就径直越过自家师兄,挥剑迎上了高干。

“一口一个‘本监军’,道爷倒是要问一问,你这所谓的监军,是‘奸佞’的‘奸’,还是‘汉奸’的‘奸’?”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汉奴,就好像他不是汉人似的,李孤峰立刻反唇相讥。

出口不饶人,手下也不慢,一剑挥出,瞬间就挽起了无数剑花。

花落缤纷、朵朵盈荡,顷刻之间,就化作漫天花雨,笼罩向追杀而来的高干。

每一朵剑花,都是一丝剑气,多如牛毛、无孔不入。

俗话说“吃一亏长一智”,李孤峰学乖了,既然硬拼不过,那么他就迂回作战,乱剑飞花,笼向高干的全身要穴。

李孤峰的讽刺,高干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对方分明就是鄙视他,身为汉人,却要以契丹人自居,这种忘祖悖典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作为契丹化汉人,其实就是契丹人的狗,不但要随时随地地准备,向主人摇尾卖乖,还要能帮主人做事。

否则,即便你位高权重,主人若是哪天想起了五香狗肉的味道,也是说宰就宰、说烹就烹。

这样的日子,任谁都过得不舒心;现在又被一个小辈讽刺,高干岂能不怒。

“混蛋,你什么身份,也敢教训我。”羞怒之下,高干怒斥一声,挥剑更加狠厉了。

只见无尽的杀机,突然就从对方的身上,迸发而出,铺天盖地般地涌向了李孤峰。

伴随着杀机如潮般的气势,还有那狂蟒横江、欲虐八荒般的暴虐,一剑挥出,好比巨蟒甩尾,径直扫向漫天的剑花。

狂蟒虽横,可剑花如雨,即便它击碎了无数落花,依然还有无穷无尽的剑花,纷纷洒洒;这就让巨蟒疲于应付、顾此失彼。

而李孤峰本人,更是身如鬼魅,游离在高干的四周,见缝插针、撩拨打诨。

正在二人相持不下之际,一剑西来、岁月婆娑,四季流转、春秋催人,瞬间笼向了高干。

弈江南止住了退势,纵身而来,甫一临近,就毫不客气地一剑挥出,径直杀向了对方。

放眼望去,只见弈江南、李孤峰师兄弟二人,他们所在的战圈,繁花如幕、时光流转,俨然成了一处四季繁花的世界。

在那花海流光之中,一条阴邪暴戾的巨蟒,上下翻飞、腾跃不已;只是,任它肆意挣扎,却依旧脱离不开,那流光繁花的笼罩。

风涛如怒、剑光无数,漫天残花、炽战如荼。

两个战圈,人影婆娑、影影绰绰,看不清,望不明。

可是轰鸣的对撞,却经久不息,而且,渐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距离释鲁捺钵的不远处,一行人面色沉凝,匆匆地赶往此地;这行人,正是耶律释鲁,以及契丹迭剌部的一众武将,当然,还有三明装束怪异的祭祀。

捺钵之中,传出那么大的动静,耶律释鲁想不知道都难。

接到麾下的频频禀报,他就召集起一众将佐,会同前来主持积薪盛会的三名祭祀,火烧屁股似的,赶来了过来。

三名祭祀,正是遒枯、木辰,以及千慕然的生死仇敌,白吉多杰。

也正是有了这三名高手的保驾护航,耶律释鲁这个迭剌部的于越,才敢前来捺钵,一探究竟的。

身为自然境的高手,他们的感应,是何等灵敏,正在交战的朱璃、弈江南、李孤峰三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这波人的到来,心中自是一凛。

高氏兄弟,自然也感应到了有人前来,二人尽皆精神一震,厮杀起来,更加卖力了。

朱璃的对手,是比他高一境界的高昂,与其对战,朱璃主要还是以牵制为主;若是想要,在来人赶到之前,击杀对方,绝不现实。

这一刻,他仍旧坚信,弈江南和李孤峰,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以李、弈二人的聪明,自然能够意识到局势的变化,师兄弟二人,在攻击的空隙中,匆匆地对视了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继而,就见李孤峰的剑势,突然一变,那漫天繁花,随着他的剑势,顷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就是无数剑影,排山蹈海般地蔓延而出。

天下何其大,雨落千万家;有剑凌天出,百斩不湿颊。

斩百雨,百雨可斩,滴水不沾,可见李孤峰的这一招,挥动到了极尽之处,有多可怕。

绝招一出,剑影如波。

波涛汹涌、峰涌无尽,转瞬之间,高干的身影,就被李孤峰的剑影,给淹没在其中。

“当、当、当”的利剑交击之声,充耳不绝。

高干虽然比李孤峰要强,但面对李孤峰如此的疯狂进攻,他也不得不全力应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快破万法。

就在高干全力抵御李孤峰的斩百雨之际,一侧的弈江南,突然凌空纵跃而起。

去如金鹏怒冲天,身到极处落天杀。

只见他那夭矫如龙般的身形,纵跃到了极尽之处,就骤然一个逆转,身剑合一、银光落天,疾如霹雳、迅若雷霆。

自上而下,弈江南势若陨星,当头就向高干一剑刺下。

这一招,正是弈江南的拼命绝招,一经施展、不死不休。

当初他对朱璃就曽施展过这一招,若不是朱璃身具爆发一击,多半也会被他活活耗死。

远处的来人,激起了弈江南,那身为剑者宁折不弯、视死如归的凶悍之心。

在李孤峰的配合下,弈江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拼命绝招,落天一剑。

落天一剑,灵感来自于天雷击林,雷声滚滚、轰击无尽。

弈江南身在高处,抱剑旋刺,就好似一道劈落穹空的闪电一般,直击高干。

再加上他如今的境界,早已今非昔比了,施展出这一招时,就好似携裹着无边落雷之势,啸冲而下。

一见二师兄凌空飞刺而下,李孤峰即刻停下了攻击,继而,只见他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带停顿的。

他可是知道,一旦二师兄施展出这一招,那就是拼命之局,他可不敢打扰。

高干正疲于奔命般地抵挡着,李孤峰的疯狂进攻;尚未等他回过味来,就突然感觉身前一空,那个一直狂攻不止的汉人剑客,竟然直接跑了。

什么意思,正当他一脸迷惘之际,突然感觉头顶上空,似有一道闪电,悍然劈下,直接向他当头劈来。

抬头一看,就见一道黑影,携裹着一抹银光,势若奔雷一般地向他冲来。

根本就来不及思索,当他看到那抹银光之际,那抹银光,距离他的头顶,已经不足尺许了;身体的本能,促使他猛地挥剑如惊蟒,直接迎了上去。

“轰”

狂风暴起,肆虐一片方圆;大地轰鸣,似在难受地呻吟。

一击之下,高干顿感手臂发酸,虎口发麻;整个右臂,瞬间就麻木肿胀了起来。

这还不算,他的整个胸腔,都在这一瞬间,窒闷难耐,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而那飞刺而下的弈江南,伴随着这股反冲之力,再次荡入了天际,越飞越高,似乎比第一次飞纵的高度,还要高上不少。

继而,身在空中的弈江南,又是一个逆转,身化陨星,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再次旋刺而下,依旧向着高干,凌空刺下。

第一次迎击,就吃了个大亏,一看弈江南还来,而且这次的声势更猛,尚未恢复过来的高干,哪里肯硬接,立刻就欲纵身避开。

可就在这时,那虎视在一侧的李孤峰,就突然纵身跃出,一剑如电、直接刺向他的面门。

面对着对方的骤然一击,高干只好停下身来,挥剑隔开了李孤峰的迎面一刺。

“当”

一声轻响,李孤峰一击不中,纵如脱兔,立刻就远远跳了开去。

可正当高干想要追击之际,弈江南那落天一剑,旋刺又到,无奈之下,高干只好再次鼓起全身力气,迎击而上。

“轰”

空间巨颤、大地摇曳。

就连附近那些战战兢兢观战的契丹勇士,都是双耳轰鸣、头脑发昏,一阵摇摆不停。

显然,这一击,竟然比上一击,更加威猛无铸、雄浑沉重。

高干的的虎口业已撕裂、就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溢出一缕血迹;显然,此刻的他,已经被弈江南击成了重创。

就是如此,在李孤峰和弈江南二人,默契无比的配合下,捺钵行营中,在来人刚刚踏入门口的一瞬间,高干接连受到弈江南,那落天而来的十余次轰击。

此刻的他,早已大口喷血、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惊恐绝望之色。

眼看弈江南只要再来一击,就能将这位活了两世的枭雄,送入到地府报道之际,捺钵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声色俱厉般的疾呼:“兀那汉狗,快快住手,否则休怪我木辰不客气了。”

第三九五章 螣蛇神将

惊喝如雷、轰鸣延绵,那狂暴的喝声,直冲九重天。

喝声未歇,就见一道身影疾若长虹贯日、凌空虚度而来。

甫闻厉喝、惊见其势,无论是弈江南、还是李孤峰,尽皆大吃一惊。

这位名叫木辰的契丹祭祀,速度也太快了吧;快到他们兄弟二人,根本就来不及击杀掉高干,那人就有可能冲到近前。

如此声势,如此厉喝,朱璃怎么可能听不到;一听到那人的声音,朱璃就骤然爆发了。

其实,早在感应到远处的来人,他就暗暗戒备了。

他的暴刺连击、还有崩山九式,显然不适合爆发;唯一能够打高昂个措手不及的绝招,就是他的爆发一击了。

感应到了来人,他就在暗暗蓄力,时刻准备着,给高昂来下狠的。

此刻,一听到轰鸣延绵的厉喝之声,朱璃瞬间断定,来人,绝对是一位释然境的高手。

以弈江南和李孤峰,刚刚突破天玄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和那人抗衡。

就在那道狂喝如雷般的轰鸣声中,天地之间,一道极光突然暴起。

极光辉耀,瞬间就刺破了无尽的漆夜,捅穿了绵延的咆哮之声。

捺钵中的所有人,只感觉自己,好似突然从漆黑的深夜,来到了皓日当空的明光下,刺眼,刺得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看不到任何事物。

“轰”

一声轰响,天地同颤,星月乱曳。

风,飓风,无边的飓风,澎湃而起;当即就掀飞了无数的皮室军勇士,裹挟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送上了高空。

狂风如怒,激荡滔天。

就连远离战圈的众人,也被这汹涌的飓风,冲击得举步维艰、丝发狂乱。

所有人,全都衣袂猎猎、弓腰如鞠,却又努力地抬起头,望向那飓风的中心之处。

在那澎湃滔天、涛翻浪卷一般的狂风中,一道魁异常梧的庞然之躯,一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射而出。

不用想,那翻飞而出的身影,正是高昂;在朱璃的爆发一击下,猝不及防的高昂,瞬间就被击飞了出去。

甚至,还受了一点点、小小的内创。

继而,就见另一道身影,疾如浮光掠影、蹿若白驹过隙,在高昂被击飞的瞬间,他就电射而出,径直向着弈江南等人的战圈,飞掠而去。

那人速度极快,甚至比释然境的高昂,还要快上一丝。

飞掠之际,沿途处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残影,一个眨眼的瞬间,那人就来到了高干的面前。

甫一抵达高干的身前,他就闪电般地飞出一脚,“蓬”的一声,就将半死不活的高干,猛地踢飞了出去。

“啊”

凄厉的惨呼声中,穿空而起。

高干的身体,一如被人踢飞的皮球一般,疾冲而出。

血洒当空、冷艳凄迷。

在那漫天血雨、惨嚎裂天的一幕中,高干整个身躯,凌空抛出;看那方向,正是王月瑶、孟太极三人,站立的方向。

“耶律灭狄,你找死吗?”被朱璃击飞出去的高昂,刚刚稳住身形,就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立刻怒火冲天,疾言厉色地向着朱璃嘶吼道。

“孟太极,杀了他!”

对于高昂的威胁,朱璃充耳不闻,一脸无情地吆喝道。

声音未歇,朱璃看都不看孟太极,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对方是否会照做;就见他立刻挥手疾拢,好似怀抱日月一般地、挥手划出一个圈。

随着朱璃的动作,就见一股狂风,呼啸而出,甫一出现,它就凶猛地涌向了空中的弈江南。

旋刺而下的弈江南,眼看就要击杀了高干,不想,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位,名叫木辰的契丹祭祀;此人先声夺人,甫一到来,就惊住了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

以对方掠空飞蹿的声势,弈江南自忖,他自身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不但如此,他能不能在来人的袭击中,击杀掉身下的高干,都是问题。

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战了,弈江南一脸苦涩。

不是他没有血性、也不是他未战先怯,而是双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他又岂能不失落。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的战圈,突然发生了变化,一直被动抵抗高昂攻击的朱璃,突然大显神威,一击,就轰飞了高昂。

继而,就见这位怀化大将军,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下。

见到这一幕,弈江南大喜过望;心道,怀化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原来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啊。

慨叹之后,就是无声的催促,这下高干铁定被宰了吧,弈江南开心地想着。

可是事实,却超出了他的预料,朱璃并没有直接杀掉高干,而是挥起一脚,再次将其重创,并将之踢向了孟太极。

不但如此,他还高声嘱咐孟太极,杀了高干,这闹的哪一出?

不但凌空而下的弈江南不解,就连窥侍在侧的李孤峰,同样一脸懵懂。

在他们想来,直接杀了,岂不干脆,何必这么麻烦呢?

他们不知道,可朱璃却门清得很。

高干同样是叛逆英魂,杀了这个人,必然能够获得山海经的馈赠。

若是终结者,正好处于绝世巅峰之境,就能让那人突破桎梏,步入天玄;李、弈二人,就是例子。

这个时候,大批的契丹高手赶来,他们一方,即便再增加一分实力,都弥足珍贵。

这才是朱璃,甫一冲到高干身前,就将他一脚踢出,不但让其伤上加伤,再无还手之力;还让孟太极,去结果对方的用意。

看在李、弈二人的眼中,朱璃是多此一举;可朱璃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解释。

当然,也不方便解释;现在,可不是发愣或解释的时候。

那凌空飞击而来的木辰,早已一掌轰出,直接打向,那身在半空中的弈江南。

这位契丹祭祀,果然狠辣。

一掌拍出,就似凶隼啸击、猎虎扑熊一般,狂暴无比、迅猛绝伦。

无边的暴风,携裹着一抹冲天的嗜血之意,山洪爆发一般地涌向了弈江南。

弈江南,身在空中,而且正在凌击而下,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活靶子,根本就无法自救。

即便如此,也不见李、弈二人,有所慌张;因为他们知道,既然朱璃来了,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杀的。

果然,眼看木辰的一掌就要拍在了弈江南的身上,弈江南的身下,竟然凭空涌出一股磅礴、澎湃的飓风。

飓风猛烈,拔草断桅,势裂层云。

如此猛烈的飓风,对于释然境的木辰,自然没有影响,可这股凭空骤生的飓风,却突然将弈江南,给刮跑了。

不必惊疑,弈江南就是被那股狂猛的飓风,连人带剑,都给吹飞了的;从而,也让他极为惊险地、避开了木辰的凌空一掌。

汹汹而来的木辰,一掌拍了个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抢先出手,就是为了在于越面前,露下脸,也好提升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

可不曾想,甫一出手,就被人给破坏掉了,狠狠地折了面子。

“混账,你找死。”一掌拍空,徒自卷起无数风浪,让木辰极其愤怒;纵身如电、啸扑如隼,就欲向朱璃攻来。

朱璃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如是对方只有一人,朱璃不介意和对方战上一场;可是现在,若是他被对方缠住,其他人就危险了。

考虑到这点,就见他顺手一抓,就抓起了李孤峰的腰带,拽着对方,疾速退了开去。

场外,王月瑶、朱凝儿的身前,孟太极突然听到了朱璃的命令,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奔袭而出,一剑直劈,径直向着空中的高干劈砍而下。

由于预估不足,用力过大,这位奔雷剑客,差点就将高干,给劈成了两半。

在他想来,面对高干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得全力以赴吧;哪怕是重创的天玄,都应该不容小觑才对。

可是,当他出手之际才发现,对方其实就剩一口气了,整个人,犹如一条死狗一般,任人宰割,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血雨漫洒之际,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即刻闪现而出,宏然的老声,朗然而出:“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孟太极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孟太极蛇之力,号:蛇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就在山海经提示的同时,孟太极突然神情一震,一抹惊喜浮现于面上。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刻意看去,就会发现,他的身周,一抹自然缥缈的气息,萦绕而出,那是武破天玄,步入自然境界的气息。

可在此刻,除了朱璃知道他的变化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第三九六章 惊疑不定

耶律释鲁已经来了,还带来了大批高手。

可是现在,高昂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兄长,就在刚才,被人给生生地活劈了。

由于距离过远,让他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孟太极那一剑飙血、以及兄长高干血洒长空的一幕,他的双眸,瞬间就腥红了起来;他那一副好像永远大局在控、镇定自若的脸上,也变得极其狰狞了起来。

“耶律灭狄,我一定要杀了你!”一道不似人声的咆哮,瞬间脱口而出。

继而就见,这位契丹迭剌部的详稳,突然怒冲而起,形若滚滚怒涛一般,向着朱璃等人,冲了过去。

啸声凄厉,好似午夜的厉鬼,在尖声凄鸣。

声上高空,滚荡流远,相信即便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能清晰可闻。

而身在释鲁捺钵中的所有人,全都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捂起了自己的双耳。

至于释鲁捺钵之外,还有一行人,正在渐行渐远。

这行人,当然就是千慕然一行人了,莫文兰和莫阳光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兄弟,契丹化汉人韩知古,以及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

千慕然蛊惑啜里只,前来拜谒朱凝儿,其实就是想让对方,趁机占有朱凝儿;这样一来,以朱璃对朱凝儿的教导,必然会让对方怀恨在心。

当朱璃营救出自己的妹妹,一旦知晓此事,即便他不会因私废公,统领河朔的大军,北攻契丹,也必然不会放过契丹人。

蚕食、打压、甚至层出不穷的算计,必然不会少。

到了那个时候,契丹势微,她就可以趁机报仇了,这就是她的算计。

现在,烈性春毒已经送出;啜里只,也被她怂恿去探访朱凝儿的住处,可以说,一切都在向着她谋划的方向,发展着。

夜朗月,星烁天。

归去的路上,千慕然一派欣然,就像一只偷吃的小狐狸,凯旋而归一样。

可是,这波夜归而行的人,似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没精打采的样子。

文兰和阳光,更是小嘴高高翘起,都能够挂上油瓶了。

这两位丫头,原本以为登门拜谒,无论怎么说,主人家也得摆上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招待她们。

可是这次拜谒,大出她们预料。

朱凝儿身为俘虏,饮食什么的,都是契丹人,量身规定好的;能拿什么招待他们?

更可恶的还是那个啜里只,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难道不知道两位小美女,肚子都快饿扁了吗?

身为少主人的啜里只,竟然只叫了一些酒水、茶点之类的,害得她们两位,喝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走起路来,都“咣当、咣当”地不停的晃荡,活像一只未装满的水桶。

而韩知古和契丹族的三位少年,同样兴致不高。

他们一行前来拜谒,到了捺钵中后,就成了啜里只的个人表演。

白白地送给了对方、一个给千慕然献殷勤的机会,这些人,心中自然不甘。

众人的神色,千慕然尽收眼底。

一想到自己为了报仇,竟然忽略了一帮朋友的感受,心中亦有一番歉意,想了想,她就准备开口安抚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高昂那凄厉的咆哮声,突然传来,惊得一行人,顿时一阵莫名悚然,也直接打断了千慕然的计划。

“什么人在尖叫?”千慕然不由自主地就脱口问道。

这道凄厉的咆哮,在她们三人听来,只是一阵悚然。

可听在耶律铎臻、韩知古等人的耳中,不但让他们悚然变色,还让他们惊疑不定起来。

高昂身为八千皮室军的详稳,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耶律释鲁的亲信大将,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

列位少年,全都是契丹官宦子弟,没有道理,不认识高昂。

以耶律铎臻为首的契丹少年,不但认识高昂,还十分崇拜对方;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高昂就是一位悍勇无敌的将军。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高手,却在半夜之际、在自己的军营中,发出了如此凄厉的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继而,韩知古就突然疑惑道:“耶律灭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其他几人尽皆摇了摇头。

耶律铎臻皱着眉头,沉凝不解地道:“到底是谁啊,竟然能让勇悍绝伦的高详稳,发这么大的火?”

“嘻嘻,竟然有人叫耶律灭狄,太好玩了吧。”文兰闻言,突然忘记了满肚子都是水的郁闷,嘻笑出声道。

一见文兰的表情,她的好姐妹、吃货双杰之一的阳光,立刻就明白了师姐在笑什么了。

明悟了笑点,这位小娘子同样莞尔了起来,轻笑道:“在我们中原,将游弋在北疆上的牧民,称为狄人,或北狄。”

“这人竟然叫耶律灭狄,难道他要灭了你们自己吗,哈哈,太有趣了!”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文兰和阳光的打岔,立刻让千慕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妥。

中原人,称呼北疆的游牧民族为北狄,这件事情,不但汉人清楚,契丹人同样清楚;契丹人,只要不傻,几乎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倒霉催的名字。

然而,这样不合常理的名字,现在竟然出现了;而且,就在朱璃独闯上京,深入虎穴,营救自己妹妹的节骨眼上,出现了。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根本就没什么,可对于胸有沟壑、腹纳乾坤的千慕然来说,就值得怀疑了。

智者由一而三,以点及面,却也说明他们,必然生性多疑。

正是由于多疑、多想、多虑,才让他们将方方面面,全都提前预知并做出了弥补,才能将事情,做得稳妥而周到。

毫无疑问,千慕然是个智者。

她想的,自然就比其他人,要多、要远、更要精细。

一个名字,就让她联骤生怀疑,这个叫做耶律灭狄的人,会不会是汉人呢?

若是汉人,又会是谁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充契丹人的汉人,不由得让她想到了朱璃,那位独闯上京的将军。

一念萌生,千慕然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了,甚至苍白了不少。

她要报仇,必然要借助朱璃的实力和势力;一旦这个冒充耶律灭狄的人,就是朱璃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算计朱凝儿,但她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出事啊。

毫不客气的说,一旦朱璃被高昂发现了,死在了北疆,她的一切图谋,都将付之东流。

千慕然,曽在河朔待过一段时间的,以他对河朔的了解,绝对能看出,朱璃对于河朔文武的重要性。

毫不客气的说,朱璃正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将军,以及孤傲自赏的智者,能够凝聚在一起的关键。

一旦朱璃挂掉了,河朔顷刻之间,就会散掉。

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服谁的各方大将,很可能会战作一团,谁还会有心情理会契丹人。

即便朱璃的那些至亲,想要为朱璃报仇,估计也会先平乱,再北上吧。

这样一来,她的大仇,猴年马月才能得报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千慕然可不希望朱璃出事,一想到冒充耶律灭狄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朱璃,而且对方,现在和皮室军的高详稳对上了,她就有点急了。

“文兰,阳光。”心念一动,千慕然立刻招呼起,两位师妹来。

“呃,怎么了,师姐?”骤闻呼唤,文兰一脸错愕,继而她又突然瞥见了千慕然的脸色,连忙关切地道:“师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啊,师姐不舒服?”阳光闻言,一脸愕然地转头望去。

其实,她刚刚还看到对方,面色红润、一脸欣然的神情,怎么突然就变得有点白了呢?

可是借着明朗的月色,一看之下,她就立刻发现,千慕然的脸色,确实有点小白。

关心之下,阳光连忙开口道:“师姐,既然你不舒服,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千慕然其实不想回去,她想回到那处捺钵中,亲自去见证一下,耶律灭狄,到底是不是朱璃冒充的。

可是,被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丫头一嚷嚷,其他人立刻关切地望了回来。

慕然娘子不舒服,这可是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啊,耶律铎臻立刻一脸关切地慰问道:“既然慕然娘子不舒服,那么我就亲自送她回去休息吧。”

“斜涅赤,你留下,去捺钵中看看情况。”

“为什么不是我送慕然娘子回去?”耶律斜涅赤,一脸不满地望向自己的堂兄,“铎臻,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兄长,就可以这样使唤我。”

“好了,好了,慕然娘子既然不舒服,我们干脆就一起送她回去吧。”耶律欲稳不意让耶律铎臻兄弟,专美于前,出口建议道,“捺钵中的事情,若是连高详稳都解决不了,我们过去,又有何用?”

一行人,吵吵嚷嚷,不由分说地就簇拥着千慕然三女,踏上了归程。

这般境况,倒是出乎了千慕然的预料,完全打乱了她的设想;可是,她会善罢甘休吗?

自然不会,即便回去了,她也要立刻弄明白,那位名唤耶律灭狄的人,到底是不是朱璃。

第三九七章 见缝插针

释鲁捺钵中,形势非常严峻。

耶律释鲁来了,还带来了大批的契丹武将,更有三位契丹祭祀,为他保驾护航。

看到来人,对于那些契丹武将,以他们的身手,完全不被朱璃放在眼中;可那三位跟随着耶律释鲁,一道而来的祭祀,就麻烦了。

三人尽皆目湛神光、高深莫测,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甫一靠近,就给朱璃几人,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三人中,木辰祭祀,已经露过一手。

虽然被朱璃破坏了、让其攻击落空,但对方暴露出来的修为,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释然境高手。

这个人给朱璃的感觉,还不是最可怕的;给他最危险、最可怕的人,却是那位亦步亦趋地、跟在耶律释鲁身边,满脸苦涩、双眸阴鸷的老者。

其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一直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媳妇带了绿帽子的衰男。

不过,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那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气息,却又透着一抹邪异的返璞之意;看似寻常,却道韵盈生,十分不凡。

那种气息,朱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未知的,才是最难捉摸的。

当然,也是最可怕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死了亲兄长的高昂,已经发狂了。

只见他满脸狰狞、怒气滔天,一边挥刀如掀浪、卷起无边的煞气,挟裹着琼涛骇浪似的银光,一如银河落天一般地冲向朱璃等人。

确切地说,他率先冲向之人,正是亲手结果了高干的孟太极;对于亲手宰了他兄长的人,高昂怕是不杀不快吧。

看着对方彻底暴走、肆无忌惮的来势,朱璃眉头微皱,双眸虚眯。

就见其身形一闪,就挡在了孟太极的面前,一刀暴起,就向着对方悍然斩去。

银光乍起,光耀苍穹。

漆黑的天幕,仿佛都在这个瞬间,被这抹暴起的银光,捅出了个大窟窿。

银光如柱、庞然粗大,甫一出现,就将整个释鲁捺钵,笼罩在其中。

若是有高手站在远处,向这里望来,就会惊恐地发现,一条曳尾大地、俯首苍穹的光龙,突然,就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光龙竖立而起,俯视无边的大地;当然,也在俯视着高昂,这只失去理智的小小蝼蚁。

就在高昂,仗剑冲到了朱璃不远处之际,摩天光龙,突然俯冲而下,势若倾天、迅若陨星,迎着高昂那裹挟着无边骇浪的身影,分流裂海、轰然鲸吞而下。

如此声势、如此刚猛的轰击,正是朱璃新近研究出来的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脱胎于崩山九击,是在崩山九击的基础上,完善出来的,又一杀手锏。

以前朱璃施展此招,借由对方迎击的反震之力,连环蓄力;若是能够连绵施展下去,即便比朱璃境界,高出一、两大境界的人,都能被他轰飞。

可惜,崩山九击,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由于是借助对方的反震之力,荡起之后,再次轰然劈下的,速度自然就会慢了一些。

对上速度不比他慢的高手,这样的无限借力,无形中,就拉慢了他的攻击频率。

进化版的崩山九击,现在的崩山九式,融入了风的特性;风聚风疏皆由心,连绵轰击无滞涩。

“轰”

天地俱震、飓风肆虐;四野摇曳、空间动荡。

整个捺钵,都在这一瞬间,震颤不已。

一击之下,高昂飙杀孟太极的冲势,瞬间就被朱璃挡了下来。

朱璃毅然迎上了高昂,身后的弈江南、李孤峰、和孟太极三人,也没闲着。

三人立刻移动身形,调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成三角状,将王月瑶和朱凝儿二人,死死地护在了中间。

位于前方的李、弈二人,更是强行催动真息,帮助二女,抵抗住了这磅然的冲势。

一击得手,朱璃得理不饶人,挥刀如练、似羚羊挂角,又如天马行空。

一刀接一刀,刀挥连环、匹练如浪;骇浪排空、连绵无尽。

转眼之间,汹涌而来的高昂,就淹没在了朱璃的刀光银练之中。

“轰、轰、轰”

二人甫一交手,就异常火爆了起来;刀刀相撞、连绵不绝。

整个捺钵,都在二人的对峙中,轰隆不息。

看在外人眼中,或许会认为,这是朱璃的寻常快刀。

可身在刀幕中的高昂,每接一刀,心下就沉重一分;因为朱璃每出一刀,都要比上一刀,更加沉重、悍然,威势无铸。

这绝不是普通快刀,这绝对是一种绝技,一种高超的运力之法。

一旦确定对方刀法中的古怪,高昂那原本狰狞、暴怒的神情,逐渐苍白了起来;继而,神情也愈发惊悚了起来。

可是,朱璃刀刀如电、霹雳行空,快得让他应接不暇,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让他惊叫出声,向耶律释鲁等人求援了。

高昂不请自战,让耶律释鲁不愉的同时,又十分好奇;不过,看到场中,朱璃和高昂战得如火如荼,声势浩大的场面,不免又有些担心。

“遒骷大师,高昂怎么连个年轻的沙里,都打不过啊?”

耶律释鲁虽是契丹于越,勇武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处于无双猛将的程度;能够勉强分清场中的形势,还是他见多识广的原因。

现在,一见自己的亲信大将,被一个年轻的契丹沙里,压着打,他就皱起了眉头,问向了身边的遒骷祭祀道。

一脸苦大仇深的遒枯,闻言后,立刻拱手恭声道:“于越请放宽心,那位沙里,年轻气盛,也只能徒逞一时之勇。”

“其人境界根本不如高详稳,能够抢占先机,估计也是运气使然;以高详稳的武道造诣,击败对方,是迟早的事。”

“不错,遒骷大师所言甚是。”击杀弈江南未遂,一脸悻悻的木辰,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于越有所不知,玄境之上,分四境;一境一重天,两相之差,天壤之别。”

“那小子,只是自然境罢了;而高详稳早就踏入了释然境,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硬撼高详稳,真是猪油蒙了心,找死而已。”

一言既出,木辰一脸笃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世间的事情,往往非常奇妙;话一说满必遇鬼;人一矫情好事毁。

木辰话音未落,就见一条横贯长空、啸日逐月般的光龙,怒冲而下。

“轰”

风狂气爆、天地震动。

在那飓风肆虐、星曳月昏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炮弹般地倒飞而出。

“噗”

鲜血飙射、漫洒长空;凄艳的血雨,一如狂风中的点点红梅,缤纷而冷艳、凄美而哀婉。

触目惊心、望之瞠目。

显然,那倒飞飙血之人,正是与朱璃对战的高昂。

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木辰的两只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连一脸苦大仇深、形若万事不萦心的遒骷,双颊也不自然的红了一下。

赤裸裸的打脸啊,他们二人一脸笃定,话音未落,那位被他们看好的高昂,就被朱璃给轰飞了出去,还有比这更及时的打脸吗?

二人瞬间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讪讪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轰飞了高昂,朱璃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喜悦;骤然爆发,展露出了底牌,击溃高昂,实在是无奈之举,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沉浸在丧兄之痛中的高昂,疯狂得犹如一只失去理智的狂狮;若是任其逞凶,今日多半难得善了。

无奈之下,朱璃才提前暴露了底牌。

自从完善了崩山九击,朱璃就不曾在人前使用过。

这样的绝技,不但速度不慢,而且还能无限借力,任你修为再高,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朱璃一直藏而不用,就是为了预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形势所迫,给用了出来,他又岂能开心得起来。

遒骷、木辰二人,或许只是感到难堪、丢脸;可朱璃心下,却愈发地凝重了起来。

高昂倒飞而出,其实是杀掉对方的最佳时机;可是有遒骷、木辰,以及一直十分低调的潘僧白吉多杰在侧,朱璃根本不敢擅自远离,以防突然情况,让弈江南三人应付不来。

承受了朱璃崩山九式的第八击,高昂显然已被重创,这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看在耶律释鲁的眼中,让这位枭雄惊疑莫名。

只见他望向朱璃,沉声道:“这位沙里,搅得捺钵不得安宁的人,看来就是你吧。”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被那位娘子踩在脚下之人,应该就是我那侄儿啜里只吧;不知他怎么得罪了沙里,竟让沙里夜闯捺钵,将其打成了这个样子?”

三肢尽断的啜里只,一直饱受着疼痛、和羞辱的双重折磨;之前,他还能一直咬牙坚持着,可是现在,他早就被折磨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

现在的他,嘴里被塞上一团粗布,整个人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一样,被王月瑶踩在脚下。

毕竟是自家侄子,又是耶律释鲁一脉、最被他看好的少年,耶律释鲁一瞥眼,就认出了这位悲催的少年。

其实,若不是高干身死,高昂发狂,耶律释鲁抵达捺钵,就能立刻获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毕竟他是整个契丹族、毫无争议的第一人,高氏兄弟,自然不敢对他隐瞒。

可惜,现在高干身死,高昂也被朱璃轰成了重伤,甫一落地,就昏厥了过去。

在没有询问左、右副将之前,这位于越,还以为这场动乱,只是因为啜里只、和朱璃这位陌生的契丹沙里,造成的呢。

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朱璃闻言,只是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俗话说,人的一天,有三迷,不过都十分短暂。

耶律释鲁在没有率先找来副将,询问一下这里情况的前提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造成骚乱的,就是契丹的两位青年,显然,他似乎有点迷糊了。

趁着对方犯错、迷惑,朱璃又岂能不抓住机会呢?

只见他立刻佯作一脸悲愤的模样,十分激动地道:“敢问释鲁于越,积薪盛会尚未举行,朱凝儿小娘子,是否依旧还是自由之身?”

耶律释鲁闻言,眉头微簇,似乎明白了这位陌生少年,想要说些什么了;怕是自己侄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一念萌生,他的神情不免有些不悦;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侄子,而且还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子侄,耶律释鲁又岂能不维护一、二呢。

“沙里说的不错,朱凝儿小娘,现在自然是自由身;你和啜里只,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里打起来的吧?”

与其坐等对方质问,还不如自己主动将问题抛出来,这样一来,起码也能占据主动。

非但如此,还能给麾下部众,留下明察秋毫、英明睿智的形象,耶律释鲁自然就耍起了手段来。

这种伎俩,又岂能瞒过朱璃的眼睛,不过,正中他的下怀。

耶律释鲁既然来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

若是能够抓住对方、犯浑的机会,或许能将将王月瑶和朱凝儿,平安地送出去,这个机会,朱璃自然要抓住。

这样一来,只要朱凝儿和王月瑶脱身而出,他们四人,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动起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的了。

顺着对方之言,只见朱璃拱手向着耶律释鲁道:“盛会尚未举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啜里只这个混蛋,竟然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朱凝儿的帐中,欲要对其不轨,难道这就是释鲁于越的家教吗?”

朱璃一脸正气,掷地有声地向着耶律释鲁质问道。

一听朱璃之言,耶律释鲁暗道果然;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十分好解决。

“有这样的事,真是岂有此理?”耶律释鲁勃然大怒,当然,是装的,“沙里放心,既然这个混蛋,做出了这种混账情,我绝对会好好教训于他的,也好给沙里一个交代。”

“现在,人你也打了,不如就将啜里只放了吧,我也好将他带回去,好好惩罚于他。”

耶律释鲁一脸诚挚,神情就好似一位深明大义的家长似的;可是对方的这种伎俩,朱璃又如何看不穿呢。

即便异地而处,朱璃真的将啜里只交给了对方,一旦对方带人离开,教训不教训自家的子侄,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对方竟然跟他耍手段,那他就将计就计好了。

一念倏定,朱璃朗然道:“释鲁于越果然深明大义,既然于越这么说,将啜里只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凝儿娘子身体不适,我要带她去看医师;如果将啜里只交给了于越,到时候,于越不让我们走怎么办?”

“这个捺钵,可是释鲁于越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可都听你的。”

站在朱璃身后的朱凝儿,一听到自家大兄,说自己身体不适,兄妹连心、玩心大起之下,立刻就皱起了小眉头,一脸的病恹恹的样子。

就连身边的王月瑶见了,都不得不叹服,这小丫头的演技卓越;或许,小丫头也只有在朱璃的面前,才会事事都要尽心尽力地去配合吧。

一听朱璃的提议,耶律释鲁立刻就向着朱凝儿站立的方向望去,一见那位小娘子,似乎真的有点不妥,就皱起了眉头。

继而,就见他突然转过头来,大笑道:“哈哈哈,沙里说笑了。”

“我堂堂捺钵之中,岂能没有医师,沙里何必多此一举,一定要将人带出去就医呢;沙里不防移驾大帐,我立刻吩咐人去将医师叫来,为朱凝儿小娘,诊断一番。”

耶律释鲁,自然不想让朱凝儿离开这处防备森严的捺钵,朱璃曾经三败契丹大军,对于河朔的情况,他又岂能没有了解。

别的不说,对于河朔鬼卫那神出鬼没的本事,他就知道不少;一旦朱凝儿离开了这处捺钵,万一被鬼卫劫走了怎么办?

可对方的反应,一早就在朱璃的意料之中,朱璃故意说要带朱凝儿去诊治,为的就是漫天要价,才好坐地还钱。

耶律释鲁话音刚落,朱璃就认同地点点头,故作谨慎道:“释鲁于越,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一言方尽,就见他一脸淡然地转过头去,看向了王月瑶和朱凝儿,非常自然地开口道:“娘子,麻烦你先带着凝儿娘子,去方便一下。”

“等下,我们就在大帐中,等候释鲁于越的医师前来。”

趁着说话的当口,朱璃双眸虚迷,向着二人眨了眨眼睛,意味不言自明。

这样的暗示,对于朱凝儿来说,或许让她一头雾水;可对于王月瑶来说,相信对方自然明白朱璃的用意。

他们这些人,是怎么进入捺钵的,自然是经由地窟进来的;地窟的位置,不就在茅房的附近吗?

坠落让王月瑶,带着朱凝儿去方便一下,其实,就是让她趁机带朱凝儿跑路。

若是朱璃的计划顺利,她和朱凝儿是走掉了,可朱璃四人呢?

一想到这里,王月瑶面纱之后的面容,不免就有些难看了;不过,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她绝不可能违背对方的嘱咐,闻言后,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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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八章 战起

山海横流第三九八章战起人生最难面对的,就是离别,尤其是离开最爱之人的那一刻。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如果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聚,王月瑶的心里,或许还能坦然一些。

可是,明明知道这次离别,对方就将亲冒矢雨、生死难料,她又怎么舍得别过。

战争,请女人走开。

不是因为轻视女性,而是因为所有的战士,都希望自己守护之人,能够长命百岁,哪怕厮守在对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当然,有女人在身后的战争,给予战士们的,不是激励、也不是鼓舞,而是束手束脚的羁绊、以及那提心吊胆般的牵挂。

不想成为那抹羁绊、也不想让对方提心吊胆,所以,王月瑶走了。

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深爱的男子,她就搀扶着朱凝儿,转身远去。

无论如何,先将朱凝儿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朱璃北上上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

至于啜里只,王月瑶二女走后,就落入了孟太极的手中;而耶律释鲁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自己侄子的身上,对于两位娘子的举动并未在意。

或许,在他想来,这里可是捺钵行营,防卫森严、水泄不通,二女只是方便一下,怎么可能出事?

身为捺钵的主人,耶律释鲁都没有阻止二女的行动,其他人下意识的就以为,对方默认了她们的行动;外圈的皮室勇士,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通道,以便让二人出去。

“沙里,现在可以放了啜里只了吗?”望着死狗一样,又被孟太极提在手中的侄子,耶律释鲁双眸微眯,有点不悦地开口道。

望着王月瑶以及妹妹朱凝儿,毫无阻碍地渐行渐远,朱璃着实松了一口气。

听到耶律释鲁的声音,朱璃悠悠地转过头来,平静地望向耶律释鲁,淡淡地道:“释鲁于越,难道你就不问问,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嗯?这里这么一提醒,倒是让耶律释鲁神情一愣,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镇守此处、那几位欲言又止的,皮室军副将。

这几位皮室军副将,一见自家于越,终于望了过来,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腹诽到:释鲁于越,你终于想到我们了吗?

位卑人轻,让他们不敢贸然出言,打断耶律释鲁和朱璃的对话。

捺钵之中,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眼看着耶律释鲁和朱璃,说个没完,他们也是干着急、不起火啊。

只见其中一名苍莽、粗蛮的契丹悍将,一见释鲁于越,终于望向了他们,感动得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只见其人,情绪激动,拱手向着耶律释鲁,语无伦次地道:“禀、禀报于越,死了,三个都死了!”

“混账,什么三个都死了。”

一见副将这幅模样,耶律释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可是禀明情况的这位副将,说话不但语无伦次、语焉不详;还战战兢兢、一副哭丧的神情,他又岂能不怒。

身居高位,原本就养成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如今一怒,更是虎虎生威,骇得地位卑微的副将,更是心有惴惴,一时语塞。

如此情形,耶律释鲁,就更加着急了。

这样的一幕,看在朱璃眼中,更是让他乐得看笑话。

他会好心提醒耶律释鲁,率先问明情况吗?

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现在他这么做了,自然是有原因的。

特意提醒对方,主要还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顺便拖延一下时间。

现在,王月瑶和朱凝儿,已经穿过了水泄不通的皮室军包围圈,只要再给她们争取一点点的时间,她们二人顺利地到达地窟所在的位置,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耶律释鲁亲至,朱璃若想没有取舍地轻易脱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么做,主要还是责任和义务之心,在作祟。

耶律释鲁,和那几名副将,突然出现交流不协调的一幕,朱璃自然喜闻乐见。

趁着这个时间,朱璃、弈江南等人,已经在不着痕迹地靠向一起;四人无不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随时准备奋力一战。

当然,啜里只依旧被孟太极提在手中;在他想来,啜里只绝对是一道护身符,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原本三、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耶律释鲁和他的几名副将,浪费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将发生在这处捺钵中的事情,解释清楚。

镇守此地的四员亲信猛将,三死一伤,就连他的宝贝侄儿,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刚才和他侃侃而谈的年轻沙里。

当耶律释鲁再次抬起头来,望向朱璃的时候,他的脸上,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现在他看朱璃,已经不是忽悠对方的态度,而是一种惊疑不定的审视。

随着审视的深入,耶律释鲁突然觉得,这位契丹青年,怎么看起来似曾相识啊?

有了这种感觉,他就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愤懑,漠然地冲着朱璃道:“沙里,不,阁下到底是谁?”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难怪耶律释鲁会这么问。

当初,耶律释鲁、耶律撒剌、慕容霸等人,南下扣关。

居庸关之上,正是朱璃率部,守住了居庸关,还消灭了对方十几万的南下大军。

二人虽然没有近距离照过面,但远远的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经年已过,朱璃也由当初的少年,长成了一名英武雄壮的青年;再加上青箬将他打扮成一名契丹人,耶律释鲁这才只是觉得朱璃有点眼熟,但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释鲁于越认为,现在再说这些还有用吗?”朱璃举刀当胸,平刀向外,目视弯刀,淡淡地回道。

无论怎么说,自己等人,一下子就杀掉了对方三员大将;现在,即便耶律释鲁确认朱璃,是他世交好友家的子弟,估计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了吧。

整个释鲁捺钵,一共就四员悍将,三死一伤,直接等于瘫痪了,这个仇恨可不是一般的大。

更何况,耶律释鲁是个绝对的枭雄,朱璃等人,直接弄瘫了他的王牌近卫,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哈哈哈,说的好。”耶律释鲁怒极反笑,阴狠地道:“不管沙里是什么人,现在说这些,确实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今天沙里等人,怕是很难走出捺钵了吧。”

“上,给我拿下他们,要活的。”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谁;亦或是他们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朱璃等人混进捺钵,宰了他的三员亲信大将,还控制了他的侄子啜里只;耶律释鲁绝不相信,这不是预谋已久的算计。

这让他想到了很多,例如对他早已不满的耶律辖底,以及蠢蠢欲动的耶律蒲古只等人;他非常向知道,对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换句话说,到底是谁向他出手了。

耶律释鲁一声令下,率先冲出去,竟然是三名祭祀中的木辰;只见其人突然大喝一声,带起一抹无边的风浪,好似一只凌空啸扑的苍隼一般,径直向着朱璃冲了过去。

“哼,我早就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了,贼眉鼠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越放心,木辰一定为你生擒此人。”

声音宏然,承诺铿然,这个木辰,信心可不是一般的足。

继木辰之后,就是潘僧白吉多杰,这个让千慕然,做梦都想杀掉的人。

白吉多杰,本是吐蕃高僧,修为精湛、佛法精深,继木辰之后,这位潘僧立刻高呼一声:“阿弥陀佛,老衲,也乐意为于越效劳。”

声音宏然、一如暮鼓晨钟,直扣他人心门。

伴随着一声佛号,大和尚啸蹿而出,一如佛光普照、灵犀一闪,就来到了朱璃等人身前。

看在朱璃等人眼中,白吉多杰,一如一尊怒目金刚一般,掀起漫天金光,径直一掌,衍化一尊无边的大佛,就向他们四人,当头拍下一掌。

看那方向,真是弈江南所在的位置。

一脸愁苦的遒骷,倒是没有冲出去,这位老祭祀,神色淡然地守在耶律释鲁的身边,就好像一位忠心耿耿的侍卫一般。

萨满教的教众,以及信徒,九成以上都是契丹人。

而萨满教的祭祀,在教中位高权重,甚至可以运用手段,影响整个契丹一族的军国大事。

可是,萨满教也必须获得契丹当权者的支持;如今,耶律辖底失势,耶律释鲁即将上位,萨满教的高层,自然要向耶律释鲁靠拢。

这也是为什么,木辰祭祀,一进捺钵,就几次三番的想向耶律释鲁献殷勤的原因。

遒骷不动,自然是为了保护耶律释鲁的安,可四下里的皮室军勇士,在获得耶律释鲁的命令后,就瞬间就挥戈冲了上去。

军令之下,有进无退。

对于任何一支精锐来说,哪怕明知是死,也必须遵命不怠。

八千皮室军,乃是契丹最精锐的一支劲旅,虽然见识过朱璃等人的厉害,但在耶律释鲁一声令下,这些悍卒,照样啸冲如虎。

“杀啊,为将军报仇!”

“贼子,快放了啜里只。”

一时之间,整个捺钵,顿时喊杀冲天。

第三九九章 乘风弄波

王月瑶带着朱凝儿,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通过了地窟,逃离了捺钵。

二人在地窟中,穿行得十分迅速,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冲出了洞口。

甫一来到地面,她们就看到青箬、荆铭等人,守候在那里。

一见到这些人,王月瑶立刻焦急地开口道:“荆铭,立刻发动潜伏在契丹内部的细作,将耶律滑哥私通小娘的事情,散播出去。”

望着从洞口出来的人,只有王月瑶以及朱凝儿两人时,荆铭和青箬等人,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了。

现在,又突然见到王月瑶一脸凝重的喝令,荆铭怎么会迟疑,立刻拱手应道:“诺!”

应声未落,他就疾速窜出,显然是去发动细作了。

望着荆铭火烧屁股似的窜了出去,王月瑶又转头看向了王冲:“王冲,你立刻派人,通知二将军、以及耿弇他们,让他们不计代价、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到上京来。”

“必要时,但凡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言方尽,王月瑶绝美的脸上,如同敷盖上一层冰霜一般;冰冷的口气,听得青箬、王冲等人,一阵头皮发麻。

光从对方的命令,就可看出,朱璃等人,必然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境遇。

“娘子,是不惜代价吗?”王冲闻言,皱起了眉头。

如果朱璃真的遭遇了危机,就王冲自己而言,他甘效死命,只要能够帮助对方逃脱罹难。

可这种甘愿效死,是麾下对主君的一种认可、一种义助;若是以命令的形势传达下去的话,味道和意义就变了。

即便河朔劲旅,都甘心为朱璃效死命,但这条命令一旦下发下去,有人的心态,自然就变了,这是必然的。

对于王冲的置疑,王月瑶只是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对方担心什么,立刻改口道:“你就告诉二将军和耿弇将军,将军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诺”王冲闻言,立刻应道。

这样一说,显然比直接命令要好的多,王冲再无担忧,立刻就准备前去令人传讯。

“慢。”王月瑶再次开口,叫住了对方,“传讯之后,你立刻纠集两、三队鬼卫,架上劲弩,轮流守在这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对方有高手,顺着这条地窟,找到这里来,事情就麻烦了。”

“诺。”不得不说,王月瑶考虑得十分细致。

王冲应命后,也火急火燎地跑向远处;这个时候,跟在王月瑶身边的朱凝儿,不解地抬起头来,惊疑道:“月瑶姐,大兄身陷重围,危在旦夕,这是从何说起?”

“大兄不是告诉我,他正在对付契丹人的吗?”

“难道大兄潜入那个鬼地方,事先没有带领大军包围那里吗?”

“我绝不相信,大兄会这么笨。”朱凝儿满脸惊疑,又好像自我安慰地道。

或许是,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一抹忧虑,悄然地涌现在了她的双眸之中。

站在旁边的青箬、小妖、光猫等人,望向一脸稚气、现在还有点懵懂的朱凝儿,心中无不涌出一抹怜意。

无不暗自感慨,这位小娘,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的大兄,为了救你,可是独闯上京的;包括你的月瑶姐姐,以及鬼卫头目,都是随后才赶来的,这是货真价实的舍命相救啊。

可是这些,他们绝不会笨得直接说出口,只能徒自感慨一番。

王月瑶闻询,转头看向朱凝儿的眼神,同样有点复杂。

在她眼中,面前之人,可是她的“小姑子”啊,而她的恋人,却为了救这位“小姑子”,选择将自己留在了重重包围之中,她又岂能没有一点想法呢。

不过,正在她努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境,准备酝酿一番说辞,来安慰朱凝儿时,三位不速之客,在荆铭的带领下,疾步走了过来。

这是三位娘子,当先一人,

一身褴褛、邋遢不堪,她的鼻头下方,还悬挂着两根晶莹的鼻涕,如此不堪的尊荣,看得在场众人,差点连隔夜的夜宵都吐了出来。

邋遢小娘的左边,是一位面若春桃、肤若凝脂般的甜美小娘,琼鼻小口、眸若春水,肥嘟嘟的小脸上,迎着月光,隐隐泛出一抹油光。

邋遢小娘的右边,同样是一位人比花娇、清若水华般的小娘子,烟笼远黛、眸若秋水,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不用说,这三人,正是千慕然,以及文兰和阳光三人了。

自从在归程之中,千慕然有了怀疑,甫一回到住处,就借口心闷、要出来散散步的理由,带着两位师妹,直奔朱璃居住的大帐。

那个地方,她们一早就调查到了,不过三人谨遵尉迟槿的嘱托,并没有贸然前往。

当千慕然怀疑耶律灭狄就是朱璃后,就再也顾忌不上了;不过,她们一扑一个空,幸好碰到了荆铭,这才将三人带到此地。

王月瑶见到三人,只是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就不解地看向了荆铭。

迎着这位娘子的目光,荆铭连忙介绍道:“娘子,这三位,都是尉迟娘子的麾下鸾卫,奉尉迟娘子之命,北上上京,暗中辅助将军的。”

“尉迟槿,你们都是尉迟槿的麾下?”王月瑶一脸淡漠地望向三人,冷冷地问道。

这抹冷意,就连旁观的青箬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千慕然三人,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感受到那抹冷意,千慕然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而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一向无法无天的丫头,立刻就有了一股掉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在千慕然的示意下,两位小丫头,也不得不一脸憋屈地留了下来。

在她们想来,她们是跟着千慕然师姐,前来办大事的,小不忍则乱大谋;至于大谋是什么,她们则是两眼一片漆黑。

千慕然之所以不敢无礼,是因为她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位可是河朔公认的“二夫人”,以她们三个,小胳膊、小腿的能量,根本就惹不起啊。

因此,只见千慕然立刻率先向王月瑶福了一福,恭声道:“见过王家娘子,奴家三姐妹冒昧前来,是想探寻一番将军的情况,还请娘子不吝赐告。”

“哼。”王月瑶对于千慕然三人,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只是她们三人是尉迟槿的人,才使她有点不爽的。

“将军北上救人,尉迟槿自己不来,就派了你们三个丫头前来,可真够上心的啊!”

“我倒是纳闷了,都不知道尉迟槿是怎么嘱咐你们的,用人的时候,连鬼影都见不到一个;现在将军身陷重围,你们倒是出现了。”

“来干嘛,看热闹吗?”

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却丝毫没有被千慕然放在心上;因为,她被另一个消息,给吓住了。

将军竟然身陷重围,这个消息,无疑好似一道闪电,瞬间击傻了她们。

难道真被她猜中了,那位名叫耶律灭狄的人,真的就是将军冒充的,千慕然不由得想到。

不仅是她,文兰和阳光,刚才还对王月瑶的冷漠,感觉到一丝不爽;可是一听到朱璃身陷重围、危在旦夕后,神情同样震惊无比。

这个消息,可不是好消息,她们自从懂事以来,就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暗中策应北疆大英雄朱璃将军,救援其妹。

结果,人都没看到,眼看就要砸锅了,她们又岂能不气馁。

在她们想来,如果这次顺利策应了朱璃,救出了对方的妹妹;当然,这个过程中,她们两个再立点功劳,比如一骑夺旗、阵斩十八契丹猛将什么的,就更好了。

说不定,尉迟槿一高兴,就免了她们两个的债务;毕竟,当初可是她们两个,将小胸脯拍得邦邦响,保证有生之年,还清师兄们欠下的医药费的。

现在朱璃身陷重围,还清债务,就是个梦了啊;这下完了,看来以后,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师姐妹二人,无不颓丧不已。

对于二人的胡思乱想,千慕然可不知道,一听到这个噩耗,她就连忙问道:“娘子,那将军现在何处,是不是在释鲁捺钵中?”

“恩。”王月瑶痛快坦诚道。

望着三人那一脸震惊、担忧的神情,王月瑶释然了。

现在,她和尉迟槿之间的那点龌龊,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出办法,支援朱璃四人要紧。

不管怎么样,这三位娘子,确实都在为朱璃“担心”;这样一来,她也放下了因为尉迟槿的缘故、而对三人生出的莫名成见。

“三位不必担心,我已经让鬼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飞传给二将军、以及耿弇将军了。”

“以他们的能力,再加上狼卫的辅佐,攻破契丹的那些宫分军,应该不是问题。”

“将军他们四人,即便不慎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以我之见,耶律释鲁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处决他们。”

“毕竟,整个释鲁捺钵,四员镇守大将,三人战死、一人重创,若是不能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耶律释鲁绝不会甘心的。”

说道这里,王月瑶一脸笃定,好像在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继而,她又接着道:“在二将军和耿弇将军未到之际,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混乱,制造大混乱。”

“大到耶律释鲁,以及契丹上层的那些贵人,根本就无暇将视线,转移到将军他们身上。”王月瑶直抒胸意,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王月瑶的打算,即便以千慕然这位智者看来,都毫无瑕疵,关键是怎么制造混乱。

“那不知娘子,准备如何制造大混乱,诱导契丹上层,转移视线呢?”千慕然望向王月瑶,一脸担忧地问道。

混乱,大混乱,而且比起这个大混乱来,皮室军死了三位将军,都不值一哂,只有这样,即便朱璃等人被抓,短期之内,才能够没有性命之忧虑。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王月瑶见询,认真地道:“将军在没有潜入释鲁捺钵之前,曾在无意间,发现了契丹贵族的一个大丑闻。”

“耶律释鲁的大儿子,耶律滑哥,竟然私通父妾;若是我们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就不信,契丹不乱。”

“真有此事?”千慕然闻言,晶莹灵慧的双眸,猛地一瞪,立刻来了精神。

“娘子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将军,这可是将军亲自撞破的丑事,怎么可能有假?”王月瑶一脸不满。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突破口,这个消息,如果让她千慕然来利用的话,或许能让契丹的动乱,来得更加猛烈一些。

“娘子不要误会,我自然不敢怀疑娘子您;当然,更加不敢怀疑将军。”

“奴家只是觉得,如果能善加利用这个消息的话,保不准能够制造出更大的混乱,混乱到契丹都会因为这次混乱,而改天换地!”千慕然一言即出,满脸自信。

“唔,如何利用?”一见千慕然这么说,王月瑶也来了精神,立刻问道。

面对这位娘子的问询,千慕然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娘子有所不知,耶律释鲁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着架空耶律辖底,才攫取到的权势。”

“自己被人架空,耶律辖底能甘心吗?”

“除了耶律辖底外,契丹一族,迭剌六院部的耶律蒲古只,同样是一位不甘寂寞的枭雄;其人,早就对耶律释鲁的地位,垂诞不已了。”

“若是我们将这个消息捅给他们,同时再告诉他们,隶属于耶律释鲁的八千皮室军,四位主将,三死一伤,很难发挥出最佳战力。”

“娘子以为,以这二位的秉性,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呢?”千慕然一脸神采飞扬地望向王月瑶,循循善诱得犹如一只诱拐小母鸡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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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零章 以战养战、激战释然

夜长风,纵马北援;洪流急,啸冲如虎。

一月中天,星斗满眼,无尽的轰鸣,震得天地同颤。

北疆,辽阔的大草原上,无数河朔越骑,啸冲如虎,“朱”字大旗,撕风猎猎。

在那一如瀚海涌浪一般的、无数越骑大军前方,一位身着明光铠、腰跨泰阿剑、手提乌金流光霸王枪的青年,一马当先、满脸急切。

这人正是朱琊,他一听说小妹被劫、大兄深入虎穴,独闯上京之事,立刻就急了;当即就率领两万越骑,一路披星戴月、驰往上京。

正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骑。

来人一身黑袍、腰跨长刀,脸上还带着一副獠牙鬼面,正是鬼卫的标志性装束;距离老远,他就放声大喊道:“二将军、二将军!”

听到喊声,又见来人是一身鬼卫装束,奔行正急的朱琊,突然举起右手,遥遥地竖立在空中,摆动了一番。

随着他的动作,就见刚才还奔流如注、一泻千里般的无数越骑,立刻就徐徐放慢了奔行的速度。

仅仅只用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这支巨浪涌滚般的越骑大军,就由极动、瞬间转化为了极静之状;大军最前方的朱琊,也同时勒住了战马,望向了来人。

“什么事?”朱琊的性格,依旧暴烈如火。

他现在正急于驰往上京,去搭救自家大兄和小妹,突然被人半路拦下,心情自然不好。

来人策马来到近处,突然纵身一跃,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继而,就见他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就向朱琊道:“二将军,娘子飞讯,将军他、他”

“混账!”

一见这个鬼卫,话说到一半,就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朱琊立刻急了;事关自己大兄,他又岂能不急。

只见他猛地就从马背上蹿了下来,几步就迈到了来人的身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直接将其提到了近前。

几乎以鼻尖顶着对方的脸颊,厉声道:“快说,我大兄怎么了?”

那名鬼卫,想必是知道这位的性子,不敢继续迟疑,连忙道:“娘子传讯说,将军、将军他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什么?!”朱琊闻言,立刻惊叫出声。

若是朱璃现在就身陷重围,等他带兵赶到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此地距离上京,还隔着潢水,潢水作为被狼卫肆虐的重灾区,不可能没有契丹大军镇守。

即便他朱琊十分神勇,一路凯旋,朱璃现在就身陷重围,能够坚持到他冲到上京吗?

就连身边的数位河朔佐将闻言,都是一脸铁青,面色骇然;大惊之下,不知朱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那名鬼卫,开口道:“那个,那个被大哥派出去的,叫什么‘耳’将军的,他目前在哪里?”

“是耿弇将军吗?”刚刚被放下来的鬼卫,神奇地瞅了他一眼,疑惑地道。

“对,就是耿弇,他在哪里?”

朱琊问及耿弇,让鬼卫恍然,听闻这位二将军好像不识字,现在还在念蒙学;耿弇率部北征,通传三军的军函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对方没有道理不知道。

现在朱琊叫不出耿弇的名字,只有一个原因,他不认识“耿弇”两个字,充其量,也只认识“耿”字的一半。

朱琊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过才一年多,天赋、身躯、身手,都是天生的,可有些东西,天生不来,比如认字。

一提到耿弇,鬼卫连忙回道:“启禀二将军,耿弇将军早已击溃耶律岩木,已经逼近上京了。”

“他怎么这么快?”朱琊难以置信地惊疑道。

要知道,朱琊率领的可都是骑兵啊,一人双马,现在也不过才刚刚赶到潢水以西;耿弇是马步兵有,怎么可能跑到他前面了呢?

一见朱琊疑惑,鬼卫不敢隐瞒,开口解释道:“二将军有所不知,耿将军一早就抛下了辎重队,以战养战;但凡挡在他前方的所有狄人部落,都被他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耿将军麾下的步射、排矛手、刀盾兵,早就有了自己的马匹;事实上,耿将军同样是骑兵驰援的。”

“二将军途中,或许还会为了体恤马力,停下来,让战马放松、放松;可耿将军根本就没那么做,他们从狄人的手中,夺取了大量的战马,一旦马匹跑累了,就会被直接丢掉。”

“反正那些马匹,他们还可以从牧民手中抢夺。”

“从北口一路向北,及至潢水附近,所有的牧民部落,都被他清理掉了,可以说是一路飘血。”

包括朱琊在内的所有河朔佐将,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尽皆一脸震撼,随后面上,就是一阵潮红。

这其中,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有为耿弇如毒牧民之举的惊悚。

什么叫清理掉了,换用后世的一个词,就是“屠杀”,而且是鸡犬不留的屠杀;河朔军中,在耿弇未来之前,几乎无人胆敢如此妄为。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血腥刽子手,这些一直戍守北疆的战士,能不震撼吗?

“他,他怎么敢

?”朱琊瞪大双目,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他怎么敢呢,鬼卫曾经也这么疑惑过;可是事实上,对于耿弇的所作所为,河朔的文武百官,几乎集体沉默了。

大家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显然是默认了他的作为。

原因细究起来,其实不难理解。

去年,契丹人在攻破偏头关之际,屠杀了偏头镇数万黎民百姓,这是血仇。

杀人者,人恒杀之,敢杀我大汉子民,我就敢杀契丹普通牧民,以前没那么做,只是不想罢了;总以为可以用平和的方式,解决彼此之间的争端。

可是现在不同,朱凝儿被劫,朱璃独自北上,临行前,亲自点名,让耿弇率部北征。

为什么谁都不选,偏偏选择耿弇呢?

要知道,这位可是一位杀神啊;在有心人的眼中,不难看出,将军怒了,欲要大开杀戒。

既然那是将军的意思,谁会横加置喙?

更何况,契丹人打脸河朔文武,这都两次了;河朔文武也怒了,打心眼里,都想给契丹人一个教训。

这才造成了耿弇血洗草原,无人无津的局面。

面对朱琊的置疑,鬼卫只是淡淡地回道:“耿将军,是将军亲自点名北征的。”

“呃!”一听是他大兄的意思,朱琊一脸的惊异之色,瞬间就转变成激昂之态,连忙改口道:“这些契丹贼子就该杀,正好也为偏头镇的无数冤魂,一血前仇。”

“耿将军既然逼近上京,潢水那里,应该没有契丹的宫分军驻扎了吧?”

“不错,二将军可以即刻越过潢水,和耿将军互为犄角,逼近上京,最好能够牵制契丹更多的兵力。”鬼卫连忙建议道,最后一句,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释鲁捺钵中,一片混乱。

木辰啸纵如鹰、霹雳倥偬,瞬化凶隼、破风裂空,当头就向朱璃扑天而来。

凄厉的破空声,以及那映入眼中,寒光闪闪的铁指套,无不昭示着来人的凶狠。

如此阴狠的一击,一旦挨上,不死也残。

面对如此一击,朱璃岂敢怠慢。

弯刀斜挥、匹练裂空;一刀如幕,不染半分烟火,瞬间就迎上了木辰。

二人,一个是释然境的大高手;一个虽然是自然境的武道修为,却天生異稟,不但速度极快、而且力量奇大。

再加上山海经无数灵粹的滋养,朱璃的目力,同样远胜常人;与释然境争锋,丝毫不落下风。

二人甫一交手,就激起了无边的风浪,狂风呼啸、轰鸣阵阵。

那些啸冲而来的皮室军勇士,尚未靠近二人身边,就被激荡而出的气流,给掀翻了出去。

凌空俯瞰,只见释鲁捺钵中,外圈的无数皮室勇士,潮涌而上;而接近朱、木二人,激战的内圈,却不断地有勇士倒飞而出。

雄兵如舸,百舸争流;狂风如浪、巨浪飞舟。

朱璃、木辰战得如火如荼、火爆冲天;而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却岌岌可危了起来。

白吉多杰,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潘僧,挥手投足之间,就好似一尊无上古佛,横空怒目,荡魔除寇。

拍掌、抬足之间,无不伴随着梵音阵阵,让人如临西天佛国。

释然境的修为,暗合天地致理,出掌蹬腿之间,就有无形的大势,啸聚其中,掀起的风浪,毫不逊色于朱璃和木辰二人,造成的声势。

在这样的威势之下,弈江南三人,左支右绌、岌岌可危。

他们都是自然境没错,可毕竟是刚刚晋升的自然境;即便对上普通的自然境,他们都好不占优,更遑论对上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的释然境高手。

孟太极原本以为,手持人质啜里只,对面的潘僧,绝不敢对他们怎样,可惜他错了。

啜里只,是耶律释鲁的亲侄子,若是这位迭剌部的于越,顾念啜里只的性命,就不会下令攻击他们了。

啜里只落在朱璃等人的手中,耶律释鲁却依旧敕令出击,从他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有所取舍了。

天才,能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半路夭折的天才,只能成为故人的一段回忆罢了。

耶律释鲁伙同耶律辖底,攫取了契丹的军政大权;转眼又将耶律辖底架空,自己威凛八部,唯我独尊了起来,这人,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枭雄。

在一个枭雄的眼中,别说是侄子,即便是亲生儿子,该舍弃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在历史上,刘邦、刘备,都干过抛妻弃子的事情;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为了夺权,更是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生母。

枭雄,就是一群利欲熏心、唯我独尊的无情无义之人罢了;在他们眼中,无论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能够有助于他们上位、亦或是达到目的,他们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朱璃等人夜闯捺钵,杀了耶律释鲁三员亲信大将,重创了皮室军的详稳高昂,让这位枭雄起了疑心。

皮室军是

王牌军,是耶律释鲁的底气、更是他的保命亲军,大将被杀,致使亲军战力大损,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和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在乎一个子侄的性命吗?

现在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天才侄子,满满的都是谁在算计他,如何才能挖出那人,从而剪除对方,保自己的地位。

在这样的心思下,啜里只虽然失去了应有的效应。

可孟太极并不甘心。自古以来,大汉民族就一直提倡“仁孝”先行;而耶律释鲁却不顾侄子死活,这让孟太极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正是因为如此,受啜里只之累,他根本就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面对白吉多杰的攻击,压力几乎都落到了弈江南和李孤峰的身上。

放眼望去,就见弈江南一剑衍流年,岁月不息、四季斗转,死死地缠住了白吉多杰;而李孤峰,挥剑如雨、霹雳行空,只攻不守。

师兄弟二人,依靠着多年的默契,以及宁愿自己身陨、也不想让对方受伤的深厚情谊,死战白吉多杰。

好在孟太极虽然受啜里只所累,但打发一些杂兵,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四周的无数皮室军勇士,一旦有人靠近李、弈二人,立刻就会被他随手一剑,直接解决掉。

这样一来,才能勉强让弈江南和李孤峰师兄弟,心无旁骛地对峙白吉多杰,在岌岌可危的境况下,寻求着那一丝缥缈的生机。

生死之中,最能激发潜能。

弈江南和李孤峰,数经风险,十分狼狈,可就在他们那狼狈不堪、左支右绌的卖相之下,隐藏着两双,炯炯有神的双目。

那是两双灿若星辰一般的双目,而且随着战况的越发激烈、以及时间推迟的愈发长久,那两双目光,也跟随着愈发的湛然、精耀了起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二人的身上,逐渐氤氲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光晕很淡,却异常绚烂,似虹出苍穹,又似瑰梦绮丽。

就在这个时候,白吉多杰,一掌凌天,好似一座巨峰坠天而来,迅若流星一般地拍向了弈江南。

感受到了那抹危机,弈江南不敢硬接,只见他一剑挑出,瞬间衍化漫天剑影,剑影如幕、层层迭迭、无休无止。

在外人看来,似乎他只出一剑,可是事实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挥出了数百剑。

压力,有时候,又何尝不是动力。

在白吉多杰的攻势下,弈江南生生地逼出了自己的极限,起码在出剑的速度上,他突破了自身的禁锢,达到了转瞬百剑的境界。

数百剑,接二连三地击在白洁多杰的掌势中,层层削弱;可以预想,等白吉多杰一掌落尽之际,这一掌的威力,也将降到了最低点。

那个时候,这巨峰坠天般的拍打,又能耐他何?

“唔,不错吗?”白吉多杰瞥眼看到这一幕,不无讽刺般地揶揄道,“可惜”

随着对方一言未尽,只见狡诈如狐般的大和尚,突然猛地一拳,击向正在埋头苦攻的李孤峰。

一拳呼啸,好似炮弹出膛、又如怒龙穿心,携裹着无边的飓风,直轰李孤峰的脑袋。

拳出如虎啸、奔击如捣龙,李孤峰若是挨上这一拳,不死也残。

弈江南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匹敌的一拳,轰向自家师弟,急得睚眦欲裂、双眸腥红,可是他自己尚未脱离白吉多杰一掌的笼罩,又怎么能够腾得出手,去支援李孤峰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吉多杰,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我这次的目标不是;不过,别急,打死了他,接着就轮到了。”

骤见师弟濒危,又听到白吉多杰那不阴不阳的不屑,弈江南若是此刻能够开得了口,他绝不介意,瞬化泼妇,喷死这个老帮子。

可是,说什么多晚了,单靠李孤峰自身,怎么能够抵抗得了大和尚的虎啸一拳呢。

一见潘僧一掌牵制开自家师兄,却趁机向自己挥来一拳,李孤峰心下一凛,暗道要遭。

他的武艺看似柔弱,却是以攻击力见长,并不擅长于缠斗,所以,才让擅长缠斗的弈江南,死死地拖住白吉多杰,而他李孤峰,就放手攻击就好。

可是此刻,负责缠斗的师兄,根本来不及支援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接下阴险和尚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呢。

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生,剑者,宁屈不弯、宁折不回。

李孤峰用剑、练剑、以剑为武,自然不缺少剑者的刚直。

娘的,心中暗啐一声,道爷即便身死,也要让这个阴险和尚,不能身而退。

一念倏定,李孤峰整个人,瞬间进入到了一股特殊的状态中,在那股特殊的精神状态下,他感觉天好蓝,空气十分清新,广袤的天地中,似乎有着一些特别的能量。

那种东西,是他以前不知道的,现在却被他感应到了;那些被他感应到的未知能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急切,于是,无边的未知能量,突然就想苍蝇见到臭豆腐一般,疯狂地向他翻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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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一章 叛乱迭起、争相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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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能量,空灵而浩荡、神秘而锋锐。

甫一汇聚到李孤峰的身边,就如漏斗中的沙粒一般,转眼就渗流到了,他的剑势之中。

面对着白吉多杰的狂暴一拳,李孤峰剑出悲壮、惨烈异常。

他那身边,激荡而起的飓风,一如他的神情一般,自然就带出一抹豪迈、悲壮的凛然之气。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可是,当那股神秘的力量,汇流到了他的剑势中后;顷刻间,他的神情、以及剑势,就为之一变,一抹萧索、决然之意中,骤然就凭添了一抹空灵之感。

一剑萧索,缥缈锋锐,诡异得让人别扭。

如此变化,绝非偶然。

李孤峰经由山海经的伐毛洗髓,身体素质已经具备了古之神将的资质,号曰:六合。

六合者,上下四方。

《海内南经》有云:“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

武道又分内三合、以及外三合。

分别指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以及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眼、心、意、气、功、力合而为一,即为六合。

而李孤峰现在的状态,就是这种状态。

身心合一、外融天地,借势天地,一剑无极。

“噗”

剑拳相撞,没用想象中的轰然爆破,更没有激荡起一丝涟漪,有的,只是湮灭。

同归于尽、湮灭渺渺。

释然境的白吉多杰,必杀一击,对上李孤峰悲壮中带着缥缈的一击,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全都消失掉了。

这诡异的一幕,瞬间惊呆了激战中的三人。

弈江南和李孤峰一愣之后,就是欣喜若狂;而白吉多杰愕然之后,就是一副吃饭吃到苍蝇的憋屈之色。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煞费心机、摆脱纠缠,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厕所。

继而,他就脚踏黄河两岸、手拿重要文件,前面机枪扫射,原以为后面也会炮火连天时,突然发现,一炮哑火,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吧。

六合之力,蕴容天地四方,无物不包,更遑论是攻击力。

白吉多杰,虽然是释然境的高手,而且是老牌释然境;可他的攻击,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天地能量的一种,六合之力,自然可以轻易容纳、分释无形,这就是神将的威能。

一招显圣,李、弈二人精神一震,李孤峰立刻御使着那股神秘之力,瞬化漫天繁花,繁花如雪、袅袅盈落。

每一片雪花,都蕴含着一缕锋锐、一种散发着缥缈之息的六合之力,剑气纵横、匹练穿空,瞬间就和白吉多杰对轰了起来。

而弈江南,更是不俗,一见师弟李孤峰无恙,而且还诡异地化解了潘僧的一击,心情从极度的担忧中,突然转化作无限的惊喜。

大忧大喜之间,他身上萦绕的那一抹氤氲的神光,突然就绽放出了,璀璨的绮丽之色。

同一时间,弈江南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迷惘,继而就是更大的狂喜。

那神色,就好像单身了三十年,突然找到了媳妇一般,喜悦中还带着蠢蠢欲动的放荡;青菜吃了三十年,终于轮到吃肉了,能不惊喜吗?

弈江南同样受到过山海经的馈赠,号曰:九地。

古语有云:轻清阳为天,重浊阴为地,九地,乃是大地的别称。

兵法有云:散地,轻地,争地,交地,衢地,重地,圮地,围地,死地,是为九地。

九地者,柔且恭、谦并顺,固可承载万物,暴可移山平海。

一朝顿悟、一剑倾天,剑蕴岁月、四时不绝。

放眼望去,就见弈江南一剑在手,漫衍四时种种。

时而遍地花开、时而烈阳如火;时而秋意萧然、时而漫天飞雪。

剑出惊鸿、剑剑轰隆。

李、弈二人,突然爆发出了神将的特性,他们的战圈,形势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二人虽然还是处于弱势,但早已不再是岌岌可危、任人戏耍的情态。

放眼场中,此刻的白吉多杰,也一改之前、一脸淡然之色,神情愈战愈凝重。

而李、弈二人,却越战越勇、越战越轻松,大有一副后来者居上的形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站在战圈之外,一脸阴沉的耶律释鲁,突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大师,场中的情况,现在如何?”

“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两位祭祀,为何还没有拿下几个逆贼?”

释鲁捺钵中,依旧喊杀冲天、激战不已。

无数的皮室勇士,峰涌不绝;而被勇士围在中间的朱璃等人,在同木辰和白吉多杰的对战,依旧如火如荼,丝毫没有一方战败的迹象,这让耶律释鲁有些不耐了起来。

以他的境界,虽然分不清场中,到底谁处于劣势、谁处于优势,可这么久没有拿下朱璃等人,就让他有了怀疑,自然是怀疑出战的两名祭祀,是否真有能力,帮他生擒朱璃等人。

场中的情形,自然也一丝不落地落在遒骷的眼中。

这位契丹一族的老祭祀,原本以为白吉多杰,很快就能够解决掉弈江南和李孤峰二人。

只是情况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那两个汉人青年,好像突然突破了某种桎梏,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竟然越战越勇了起来。

教中的两大释然境大高手,竟然连三个自然境的青年都拿不下,这话他怎么跟耶律释鲁汇报呢?

闻听耶律释鲁之言,老祭祀佯作一脸淡然地宽慰道:“于越放心,以他们两个的实力,缉拿几个小年轻,原

本是不在话下的。”

“不知为何,今天好像发挥失常了啊,要不要老朽走一遭,为于越拿下他们。”遒骷一脸真诚地望向耶律释鲁,开口请命道。

耶律释鲁望向战圈,眉头皱了皱,刚要点头答应遒骷的请求,就在这时,捺钵的大门口,突然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名契丹小将,他那神情,就好像后面有条狗,在追他一般。

当他望见了站在战圈之外,一脸阴沉的耶律释鲁后,就立刻大喊道:“于越,于越,大事不好了!”

听到喊声,耶律释鲁、以及遒骷,立刻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听来人,紧接着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滑哥沙里,滑哥沙里他反了!”

“反了,什么反了?”耶律释鲁一脸懵懂。

耶律滑哥是他的儿子,而且是长子,他一旦登上迭剌部的夷里堇宝座,继而,再坐上整个契丹一族的可汗;耶律滑哥必然水涨船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早晚的事。

一听到反了,他绝对想不到,他的那宝贝儿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造他的反,故而,才会一脸迷惑。

说话的当口,来人已经快步来到了耶律释鲁的身前,拱手焦急道:“于越,滑哥沙里反了,造反了。”

“造反,造什么反,怎么可能造反?”耶律释鲁,一脸震惊。

“因为,因为”来将说道这里,突然就想到了某种忌讳,欲言又止了起来。

这里可是军营,耶律释鲁身边还有外人,他怎么都不敢直言:你儿子私通了你老婆吧。

自古以来,一旦大族、皇族中,发生这样的不伦丑事,一般都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的,哪有闹得沸沸扬扬的?

“快说啊,滑哥为什么要造反?”耶律释鲁十分暴躁,气急败坏地大声喝问道。

亲军大将差点被人宰杀个干净,这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他的安全和地位;可现在,凶手尚未缉拿归案,他的儿子又造反了,他又岂能不急?

来将一见耶律释鲁急了,不敢怠慢;心想,反正外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这些人早晚都会知道的,何必计较一时呢。

一念倏定,只见他神色一凛,将心一横,就抱拳当胸道:“于越,滑哥沙里,被人发现,曾和花姑麽格私通。”

“现在,这个消息被有心人利用了,传得满上京都是;或许,滑哥沙里是怕于越问罪,这才伙同萧台哂”

“够了!”来人话未说完,就被耶律释鲁一声厉喝,生生喝止。

“逆子、逆子啊,噗!”耶律释鲁神色狰狞,突然仰头就是一口逆血,喷溅而出。

悖伦忘义,必将遗臭万年;儿子给老子带绿帽子,他耶律释鲁,也必将被人诟病不已,心情激荡之下,自然气怒攻心,喷口血都是轻的。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好事赶双、噩耗凑对啊。

骤闻耶律滑哥,竟然和他最喜爱的小妾私通,现在还要造他的反,耶律释鲁痛心疾首、气郁攻心了。

可就在这个当口,又一名契丹小将,再次冲进了捺钵之中,来人的神情,同样仓惶无比,甫一看到耶律释鲁,就大声叫道:“释鲁于越,大事不好;蒲古只反了,蒲古只造反了。”

“整个六院部,无数精锐,已经向我斡里朵攻打而来。”

“噗!”又是一道逆血飙射而出,耶律释鲁再闻噩耗,原本巍峨雄壮的身躯,瞬间就佝偻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得,好似一只干死在河边的虾米似的。

就连旁边的遒骷,看到对方的这幅模样,都替他难受其起来,老脸铁青,神情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可是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耶律释鲁第二口血,刚刚吐完,又是一名契丹小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同样距离老远,就惶恐地大喊道:“释鲁于越,大事不好了。”

“辖底夷里堇,打着‘于越无道、教子无德,母子悖伦、天地不容’的口号,率领数千皮室军,攻向斡里朵。”

“噗”又是一口逆血,飞溅飙起,冷艳中,似乎带着一抹、嘲讽似的悲凉。

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人都想要,一个人爬到了最高处,最害怕的不是寂寞,而是一不小心,就丢掉了脑袋。

耶律释鲁满脸苦涩,再次喷出一口老血后,就见他强撑着虚弱之躯,猛地直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凛。

心中暗暗发狠,哪怕是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耶律辖底、以及耶律蒲古只两个家伙好过的。

只见他目光骤然一转,并没有望向前来传讯的那三明契丹小将,而是望向场中,正与木辰、以及白吉多杰激战不休的朱璃等人。

这一刻,他似乎认定,朱璃等人,要么是蒲古只的人,要么就是耶律辖底的人。

现在这二人全都反了,他还费力捉拿朱璃等人,有何用处?

一念至此,只听他突然嘶哑着嗓子,厉喝道:“弓箭手何在?”

“属下在!”一名契丹大将立刻排众而出,拱手应道。

看来这是一位统领弓箭手的大将,只因耶律释鲁刚才下令,要活捉朱璃等人,才没轮到他上场的。

“立刻率领你麾下的勇士包围战场,等我敕令那些,围攻的勇士撤退后,你就给我放箭,我要射死这几个混进捺钵的贼子。”

耶律释鲁一脸阴狠,似乎要将满腔仇恨,全都转移到朱璃等人的身上似的。

“诺”那名契丹大将,连忙应道。

随后,只见他大手一挥,数千弓箭手,即刻将中间的战圈,团团地围了起来。

所有契丹弓箭手,都是弯弓搭箭,瞄向中间,目标所向,正是激

战的朱璃等人。

高手的感应是何等的灵敏,就在这些弓箭手,将箭矢瞄准了朱璃等人之际,他们几人,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妙。

朱璃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个久历生死的大将;而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更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江湖剑客,四人对于危险的感知,岂能不敏感。

一感应到无数的寒芒、瞄准了自己等人,四人激战的同时,立刻就小心地戒备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突然劈开了无尽的黑暗,犹如午夜中的一颗流星一般,猛地轰向了那正在狂攻不已的木辰。

“轰”

一声轰鸣,气浪翻滚。

那汹涌澎湃的气浪,犹如海啸之中的滔天巨涛一般,瞬间就轰飞了一直牛气哄哄的木辰;继而,还掀飞了无数啸冲而来的皮室军勇士。

天地轰鸣、四野俱震;飓风席卷、营帐拔起。

“向茅房方向撤!”

就在那飓风肆虐之中,弈江南、李孤峰等人,突然听到朱璃的一声大喝。

显然,朱璃一感应到情况的不对,就立刻敕令三人向洞窟的方向撤退。

杀向捺钵的门口,根本不现实,视野太过开阔,即便朱璃等人杀出了皮室军的包围,冲出了捺钵大门,依旧免不了被契丹人围追堵截。

可从洞窟里撤退,就不同了,洞窟的开口十分有限,仅仅可容一人进出,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去处。

若想平安退走,还能避免契丹人的追杀,从洞窟中撤离,显然是最佳选择。

甫一接到朱璃的指示,手中还提着啜里只的孟太极,立刻就一剑当先,化作一道奔腾不息的雷霆,瞬间就向茅房的方向,厮杀而去。

而朱璃、弈江南、以及李孤峰三人,同样采取了行动;他们三人,因为有释然境的对手,不得不且战且走。

“其余人退下,弓箭手准备。”望着想要逃走的朱璃等人,耶律释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日子,简直就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绝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让朱璃等人,率先付出代价。

甫一接到自家于越的命令,峰涌不止的皮室军勇士,立刻就像大潮退潮一般,瞬间退去。

随着无数皮室勇士的退开,就突出了中间对战的五人,以及手提啜里只、仗剑暴冲的孟太极。

木辰和白吉多杰,自然也听到了耶律释鲁的命令,一见皮室军勇士退尽,二人同样不欲恋战,猛使辣手,骤然轰退了朱璃、以及弈江南等人,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倒纵而回。

随着两名释然境高手的退走,就听那名统领弓箭手的契丹大将,立刻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就是无数“嗖、嗖、嗖”之声,响起。

放眼望去,只见漫天的箭雨,一如群星坠天一般,带起道道寒光,铺天盖地地笼向朱璃等人。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弓箭,这种自神话时代就出现的大利器,无数年来,不知让多少英雄、硬汉,魂飞魄散。

无论你是名满天下的江湖豪杰,还是啸冲三军的绝世猛将,对上无数利箭的袭击,都将九死一生。

迎着漫天飞矢,朱璃双眸眯起,毅然道:“你们先走,我来挡箭!”

语出铿锵,坚定不移。

“不行,哪有让主将断后,自己开溜的手下,我来挡箭,将军先走。”弈江南一脸决然,立刻开口反驳。

“不错,将军,还是你先走吧,二师兄和我留下挡箭。”李孤峰连忙附和。

“去你娘的,既然你伯父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个毛!”就在这个时候,迎着漫天箭雨,孟太极火大了,挥手就将啜里只掷了出去。

说起来,他真的十分憋屈,原以为啜里只是个宝,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可是一看现在这个势头,漫天箭雨之下,耶律释鲁分明就是想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当然,也包括一直被他当做宝贝的啜里只。

直到这一刻,这位奔雷剑客终于醒悟了过来,人和人果真的不同;有的人将仁义视作生命,而有的人,却当它是一张用完就甩的厕纸。

身为啜里只伯父的耶律释鲁,都丝毫不在乎啜里只的生命,他孟太极又何必在乎呢。

猛地抛出了啜里只,孟太极即刻附和道:“龙鹄宫的两位说的不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将军为我等挡箭,而我们却趁机开溜。”

“不仅面子过不去,连里子也过不去啊,将军,你还是先走吧。”

弈江南三人,都不愿先走,执意要留下来断后。

如此局面,立刻就让朱璃皱起了眉头,只听他冷冷地道:“你们投身河朔,是不是我朱璃的麾下?”

三人闻言,一脸愣然,弈江南懵然地应道:“我等自然是将军的麾下,愿为将军效死。”

“哼。”弈江南说的坚决,神情毅然,可换来的却是朱璃的一声冷哼,“既然你们是我的麾下,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何谈效死命?”

一言即出,问得三人一阵哑然。

“不是那样的,将军”李孤峰闻言,神色窘然,连忙申辩。

可朱璃根本就不给他申辩的机会,立刻又接着道:“身在军中,命令之下,万死不辞;你们三个难道要抗命吗?”

“要知道,抗命不尊,即为大逆不道;三位都是忠义之人,莫非也想学那蒲古只之流吗?”

这句抨击之言,说得三人满脸通红,却无从辩驳。

就在这时,箭雨已然袭下,朱璃再次急喝一声:“快走,莫要误人误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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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二章 当然遒骷、九击御敌

山海横流第四零二章当然遒骷、九击御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弈江南三人,只是稍一思忖,就连忙转身而走,急速冲向地洞。

情况危机,每多拖上一刻,大家就会危险一分,四人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奔行之中,弈江南三人,那颗千锤百炼般的坚毅之心,在那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朱璃不经意间、触动了一下。

堂堂七尺男儿,眼中也不由自主地、就盈荡起一抹涟漪。

只是身为男儿的要强,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让这抹涟漪甫一出现,就被他们硬生生地隐藏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那飙射而出的朱璃,他的身周,一抹细微的清风,盈荡而起。

微风倏起,好似星火遇到了燃油,立刻就迅猛而汹涌了起来,夜空无尽、八荒风来,眨眼之间,一抹方圆数十米粗大的狂暴飓风,赫然啸聚而出。

飓风狂暴、席卷天地,狂猛地冲向、那漫天箭雨。

同一时间,一抹银光倏然绽放,一如黎明前的启明星似的,瞬间就放射出璀璨刺眼的银光。

光芒弥绽,就携裹着无边的飓风,悍然地冲进了暴雨般的飞矢之中。

“当、当、当”

密如骤雨般的碰撞声,听得人耳,都是一阵酥麻。

循着声音,眼力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一道身影,夭矫如龙、挥刀如幕。

漫天箭矢,不是被他身周的银幕,统统挡下,就是被狂暴的飓风,吹得七零八落。

正是由于空中那人的存在,弈江南三人奔行的方向,竟然连一支漏网的箭矢都没有。

“不对!”看到如此情形,刚刚倒纵而回,一直想要卖好给耶律释鲁的木辰,就立刻惊叫道。

“怎么了?”听到惊疑,耶律释鲁立刻转头,向他望去。

“释鲁于越,那两个前去方便的娘子,当初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的;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好像,再也没有见到她们的人影了。”

“那个方向,绝对有古怪;说不定,那里有一条出路,直通捺钵之外。”

不得不说,这是在场的契丹众人,一个极大的疏忽。

这处捺钵,原本是软禁朱凝儿的,可朱凝儿丝毫不会武艺。

在耶律释鲁的印象中,一个娇弱的小娘子,又身处敌营,对方能够有什么作为呢?

也正是由于他对朱凝儿放松了警惕,连带着也对朱凝儿身边的王月瑶,也缺失了一份戒备心理。

正是由于这份疏忽,导致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二女一直未见身影,其他人也丝毫没有在意;若不是木辰提起,在场的一众契丹高手,似乎都忘记了二人的存在。

“不错,那个方向必有古怪。”一经木辰提醒,遒骷老眼一动,立刻附和道,“于越,不能让他们朝那个方向前进。”

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朱璃一行,尽是天玄高手,这样的阵容,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十分少见。

自然境的高手,他们飞纵的速度有多快,远超常人的想象。

从战场到洞窟的距离,在朱璃四人的全力奔逃下,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抵达。

现在率先撤退的弈江南三人,距离洞窟的位置,只有四、五十米远了,这个距离,在他们看来,也就一个纵跃的事情。

自从近战的皮室军勇士撤去后,朱璃四人后撤的障碍,早就变得一马平川、再无滞涩。

如此距离,即便以木辰、白吉多杰那释然境的速度,若想在一个纵跃之际,追上他们,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有这样本是的人,恰好耶律释鲁的身边,就有一个。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一脸苦涩、形若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遒骷。

自然、自然,身融天地、道法自然。

释然、释然,顺天聚势、了悟规律。

可遒骷,显然超出了这个境界。

这位一脸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老者,赫然正是一名当然境的高手。

何谓当然,不言自明、理所当然。

自然入势,释然循天,当然悟道。

武破当然,天地至理,不言自明;如果非要用一个程度去形容的话,大家可以认为,释然了悟规律,当然掌控规律。

一句话,当然境的武者,可以爆发出有悖自然现象的攻击。

正因为他们悟透了自然规律,所以才能钻自然规律的空子,发挥出远超常人认知的攻击。

意识到朱璃等人,逃往的方向有古怪,能够阻止他们的人,契丹一方的高手中,也只有遒骷有这个能力了。

这个时候,遒骷当仁不让。

木辰和白吉多杰回来了,耶律释鲁的安危有了保障,遒骷自然可以出手了。

遒骷出,天地暗。

星河灿烂、朗月高悬的夜空,随着这位老祭祀的飙出,似乎突然就涌现出了无尽的乌云。

风云啸聚,如浪滔天。

一阵诡异、阴秽的邪异气息,瞬间盈满了这片空间。

若是侧耳倾听,似有呜咽的幽魂在低诉、还有邪魅的亡灵在觊觎,觊觎那生灵的生命。

黑,漆黑,漆黑得就连对面,都看不到人影,就在这无比漆黑的黑幕之中,一只好似从地底下、突然伸出的白骨举手,蓦然闪现而出。

骨手惨白得一如白纸一般,甫一出现,就出现在了朱璃的身前,继而,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朱璃轰然拍去。

快、太快了,快到朱璃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笼罩一片空间、

形若城门般大小的骨手,就拍迅疾无比地轰在了他的身上。

“蓬”

爆响如雷、天地乱颤。

身在空中的朱璃,骤遭袭击,瞬间就似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射而出。

“噗”

鲜血飞洒、血雨飙溅。

“将军”弈江南三人,刚刚蹿到洞口,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立刻就变得睚眦欲裂,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身在空中的朱璃,心下同样骇然莫名。

他才刚刚才感到天地一片漆黑,一股不舒服的气息,盈荡在鼻息耳畔,身体好像、就突然被一座小山,砸中了一般。

甚至,他连谁出手的、都不知道;一击重创,飙血横飞。

如此迅速、如此诡异的攻击,远远超出了朱璃的认知;而那出手之人,绝对可怕得要命。

诡异的身手,奇高的武艺,那人的武道境界,早已出脱了朱璃的想像。

骤遭重创、肋骨都被打断了一根,朱璃顿感窒闷难耐,一口鲜血飙射出去后,这才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弈江南三人的惊呼声,身在空中,朱璃飞势未减,就立刻强忍着不适,大声疾呼道:“快走,磨蹭什么!。”

弈江南三人,刚要冲出去接应朱璃,骤闻朱璃的高呼,神情瞬间就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可就出事了。

只见那抹无尽的漆幕,转瞬就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一支巨大的、犹如城门般大小的白骨巨手,再次闪现而出,瞬间就罩住了三人的身形。

惨白的巨手,携裹着无边的黑暗,巨峰坍塌一般地压向了弈江南三人。

以遒骷的速度,朱璃那样擅长速度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弈江南三人,又岂能应对得了。

“轰”

大地坍塌、四野摇曳。

整个释鲁捺钵,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小舟一般,就在这道轰然的巨响中,瞬间摇晃不已。

而随着声音,原本就抵达洞窟门口的、弈江南三人,瞬间就被那只白骨巨手,给拍进了地下;不错,就是拍进了地底下。

弈江南三人,可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钉子,怎么会被拍进了地底下了呢。

原来,遒骷这连续三掌,不但拍中了弈江南三人,还将小猫挖掘出来的地洞,都给震塌了。

而弈江南三人,个个鼻口溢血、双目骇然,一脸见鬼般的神情,仰躺在地坑之中。

“哼”

全力一掌,没有拍死朱璃也就算了;现在又猛使辣手,连续三拍,依然没有拍死三个年轻的自然境高手,遒骷一阵不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璃的身躯,经过山海经无数灵粹的淬炼,其坚韧程度,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一掌轰断朱璃的一根肋骨,让其飙血倒飞出去,这样的战果,已经不错了。

至于弈江南三人,可个个都是古之神将的体质;而且,他们站立的位置,正在地洞之上。

遒骷分别轰在他们身上的一掌,虽然他们承受不住,可地洞坍塌的缓冲,却正好救了他们一命。

一招未果,遒骷岂能罢休。

以气化形的白骨巨手,倏然再现,势要将弈江南三人,赶尽杀绝。

遒骷轰飞朱璃、重创了弈江南三人、继而又砸塌了地洞,就在这段刹那的时间中,朱璃也终于飞身坠地了。

正当遒骷要对弈江南三人,再次出手之际,朱璃吸气开声,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老不死,接我一刀。”

一声暴喝,就见他几欲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尽之处,一刀霹雳、斩开无尽的漆黑,拖着璀璨得、几欲照亮整个捺钵的银光,悍然地劈向遒骷祭祀的脑袋。

白骨巨手,刚刚凝现,遒骷就听到一阵凄厉的风声,挟裹着锋锐无匹的锋芒,悍然地向他杀来。

活了这么久,横行在木叶山方圆,这么多年,都无从抗手;可是今天,竟然碰到一个不堪一击的青年,向他挥刀杀来,这让老祭祀错愕了一下。

就是这个错愕的瞬间,极光掠空般的刀锋,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时候,老祭祀已经来不及对付弈江南三人了,若是他执意如此,虽然可以杀掉对面三名青年,自己只怕也要身首异处。

遒骷出,千里白骨。

他能将无数人变成一具尸体,数年后亦会化为一堆白骨,可他自己却不想被别人变成白骨。

只见白骨巨手,倏现即消,继而在迎着匹练般的刀光前头,一只惨白的骷髅头,瞬间成形,头颅森然、甫一出现,就飙射而出,径直就轰向了刀光。

“轰”

天地再震、捺钵巨颤。

无边的风浪,一如冲破堤坝的洪流一般,再次将朱璃掀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的功夫,弈江南三人,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形势;若是他们再不走,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白白地搭上性命,还会拖累朱璃。

生于天地间,男儿最怕的事情,显然就是成为累赘。

有时候,宁可死,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遒骷的强悍,远远超出了弈江南三人的认知,三人知道,现在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趁着遒骷转头,去对付朱璃之际,孟太极猛地翻身纵起,带头钻进了洞窟之中;继而,李孤峰和弈江南,也毫不迟疑,瞬间就没入地洞中,离开了这处捺钵。

等遒骷轰飞了朱璃,再想回头找他们的时候,三人早已不见踪影,留给老祭祀的,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洞

口。

望着那黑黝黝的洞口,遒骷瞬间就明白了朱凝儿以及王月瑶二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了。

如果他猜测得不错的话,那两位娘子,只怕是早就借由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地洞,逃出了捺钵去了吧。

未知的洞口,即便以遒骷的高强,也不敢贸然踏入;谁都不知道,贸然踏入其中,会发生什么后样的事情。

一向爱惜自己生命的老祭祀,自然不会追入地洞;既然那三人逃了,这个唯一留下的青年,就不能再让他逃走了,遒骷暗暗下定决心。

不然,他不但没法向耶律释鲁交代,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啊。

只是尚未等他去找朱璃,那被他一招轰飞的朱璃,竟然再次携裹着一抹刺瞎人眼的极光,凌空而下,继续向他劈砍而来。

“轰”

随着天地一阵震荡,毫无意外,朱璃的身形,再次被遒骷轰飞了出去。

只是,让老祭祀,和场外能看清这里形势的人,十分奇怪的是,那抛飞在空中的朱璃,啸纵如鹏、夭矫如龙,一脸沉凝,悍不畏死。

明知不敌,为什么还要死战不休呢,难道这家伙打算死战到底了吗?

对于他们的疑惑,朱璃可没有心情理会;只见那甫一被掀飞到空中的身影,立刻就翻身而下,挥刀再劈。

站在场外,如耶律释鲁之流的契丹武将,只能勉强看清,漆黑的夜幕中,一道道银光,犹如一道道凌空劈落的闪电一般,径直冲向一脸淡然,负手而立的遒骷。

“轰、轰、轰”

朱璃劈砍不断、悍不畏死;而遒骷一如岿然不动的岩石一般,任雷击千重,我自泰然不动。

可是随着一刀接着一刀的劈落,那犹如岩石一般的遒骷,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了。

无他,因为朱璃落天凌劈的威力,竟然几何倍数的狂涨了起来。

“轰”

又是一声对撞,原本犹如岩石一般岿然不动的遒骷,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根本就来不及稳住身形,情不自禁地、就被震退了两步。

两人由于相差过大,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种凌空飞劈的古怪。

可是现在,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璃的这种凌空劈砍,竟然是一种神奇的运力技巧。

这种技巧,随着攻击,竟然能够不断地增加后继的攻击威力,而且,越往后、威力越大。

他猜的自然没错,朱璃运用的正是脱胎于崩山九击,而被完善过的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第八式,仅仅只是将对方震退了两步,也大大超出了朱璃的预料。

以朱璃现在自然境的实力,在与人对峙中,很少有人能够接到他崩山九式的第五击。

就是当初,朱璃击飞高昂时,也不过使用出了第六击;可是眼下,地面上的那位契丹老祭祀,竟然不动声色地、就接下了他的前八击。

这人,绝对是个老怪物,而且是个不世出的武道巨擘。

一念萌生,朱璃的第九击,就悍然啸冲而下。

飓风狂啸、乌云狂涌。

一道极光,迅若奔雷、急若陨星,眨眼之间,就斩开了无尽的夜幕,也劈开了无处不在的时空,化作一道惊鸿般的闪电,狂猛地就向地面上的遒骷劈砍而来。

弯刀锋锐、犀利无比;可是现在,它却被无处不在的气流,给摩擦得“滋滋”作响。

天赋异禀、身躯坚韧的朱璃,也被狂猛的气流,挤压得几欲变形,第九击,果然不同凡响。

而在地面上,意识到朱璃凌空劈砍的古怪,遒骷刚欲闪身避开这凌天一击,可是退了两步之后,那道落天而来的银光,再次飞击而至。

这个时候,遒骷的心里,终于有点慌了,看在他的眼中,对方这种奇特的运力方式,实在诡异得很,逐渐递增的,不仅是威力,看来还有速度。

转瞬即至的速度,甚至都要超过他全力出手的速度了,显然吓到了这位老家伙。

以他的身手,哪怕是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可就在这个瞬间,那道刀光,就劈砍到了他的面前,可见速度之快。

崩山九式,原本就是朱璃精心研究的一式绝技,朱璃平时用来对敌,一般都是在地面上施展的这一招。

可是就在刚才,遒骷将他击飞到了空中之际,也就是在他、身在空中的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弈江南的落天一剑。

雷击苍穹,让弈江南研究出了落天一剑,这种凌空啸击的方式,瞬间让朱璃借用了过来。

不过,他这种凌空劈斩,施展的原理,绝对和弈江南的不同。

朱璃的凌空劈斩,完全是用崩山九式的原理施展的,此时用来对付遒骷这个老怪物,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轰”

大地呻吟、日月乱坠。

整个释鲁捺钵,都在这次的碰撞中,摇曳不停。

无数的皮室勇士,瞬间就成了滚地葫芦,就连一直有释然境保护的耶律释鲁,也是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一脸骇然。

就在那天昏地暗、风疾如涛般的撞击声中,一道身影,瞬间就被荡入了空中。

而另一道身影,一如丢在冰面上的小石子一般,急划而出。

只见那疾划而出的身影,他那踩在地上的双脚,摩擦着地面上,犹如老犁耕地一般,将地面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沟槽,长达数十米。

“噗”

“噗”

两道抑制不住的喷血声,同时响起,继而就是“噗通”一声,那是朱璃再次坠地的声响。

第四零三章 危机又至

毫无疑问,二人尽皆遭受重创。

朱璃吐血,在其他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身为当然境的遒骷,却也在这一击中,遭受了重创,就让人难以置信了。

尤其是将场中情形看在眼中的、木辰和白吉多杰二人,他们几乎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一个自然境的青年,竟然重创了他们萨满教的老祖,这难道是见鬼了吗?

正在众人一愣之际,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的朱璃,瞬间就化作一道青烟,径直向着地洞的入口方向,冲了过去。

遒骷重创,应该只是小创。

而朱璃不同,他在空中挡箭之际,就遭受了遒骷的全力一击;现在,崩山九击虽然建功,却再次遭受反震,伤上加伤。

趁着遒骷被击退、其他人一愣之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自己被一个小小的自然境青年击退,还被震伤了内腑,遒骷惊讶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愤怒。

一见朱璃要跑,他就立刻怒喝一声道:“好贼子,哪里走?”

声音未落,老家伙就飙射而出,形如幽灵一般,瞬间就来到了朱璃的身后。

阴翳的黑幕再次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惨白得、一如白纸般的白骨巨手,骨手甫一出现,就像朱璃的后背,迅猛阴狠地拍了下去。

“蓬”

一声巨响,遒骷含怒一击,一拍而中。

伴随着拍击之声,朱璃的身躯,立刻就像炮弹一样,电射而出;好巧不巧的,直接就被遒骷,给拍进了地洞中去。

当然境的高手,含愤一击,岂是那么好挨的。

甫一摔入洞中,朱璃就再次吐了一口逆血;说起来,他今天喷血的次数,都已赶上了耶律释鲁了。

和耶律释鲁不同的是,对方吐血是伤心、伤神;而朱璃吐血,却是五脏移位、内腑溢血。

正常人,若是遭受朱璃这样的重创,只怕早就奄奄一息、任人宰割了吧。

好在朱璃有山海经,一发现朱璃遭受重创,山海经就不断地抛出各种灵粹,为他滋润着受创的脏腑,这才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甫一摔进洞中,朱璃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疾蹿入洞,径直向着另一个出口方向,狂窜而去。

而含怒出手的遒骷,一爪将朱璃拍飞后,就愣住了。

望着黑黝黝的地洞,遒骷神色更加难堪了;激怒之下,他只想杀了对方,哪里知道,一击之下,竟然将对方送进了地洞,这不是助其逃生吗?

可是,说什么也都晚了,朱璃的身影,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留给这位老祭祀的,依旧只是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好似幽深的邪窟,在无声地嘲笑他一般。

捺钵一战,朱璃等人全身而退,虽然遭受了重创,却保下了生命,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能在一位当然境的老怪物手下,逃出生天,朱璃等人虽败犹荣、足以自傲了。

没有杀掉朱璃等人,耶律释鲁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几只小虾米,根本就不值得他大动干戈,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而在外界,上京所在区域,契丹迭剌部的暴乱,十分激烈。

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耶律滑哥三人,合兵一处,猛攻于越斡里朵;大战进行得十分惨烈,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勇士,战死沙场。

动乱的影响之下,居住在上京的无数牧民、以及众多权贵,全都战战兢兢的,连觉都不敢睡;每个人都害怕有命睡觉,却没命醒来。

整个上京,灯火通明,人影重重,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喧嚣之音。

等朱璃拖着重创之躯,回到地面上的时候,王月瑶等人,立刻激动地迎上前来。

“将军!”

“大兄,大兄!”

望着众人那激动、振奋的神色,脸色苍白、孱弱无比的朱璃,率先就望向荆铭,立刻命令道:“荆铭,立刻毁了这处通道。”

“诺”荆铭一脸欣喜地应道。

在他想来,朱璃既然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了;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只需要听令就好,再也不用挖空心思地去反复权衡了。

王月瑶起先还认为,朱璃等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呢;在那种情况下,被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包围,最好的结果,就是力尽被擒。

虽然如此认为,幸好她心中还留有一丝侥幸,并没有立刻派人毁掉地洞;否则,朱璃四人,怕是真会被活活憋死在地下,他们可没有光猫的本事。

“大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见到朱璃,一直沉默不语,谁都不想搭理的朱凝儿,立刻就像脱了狗链子的小狗一样,撒欢一样地向着朱璃扑了过去。

朱璃张开怀抱,将一脸惊喜的朱凝儿,接在怀中,环顾了一圈众人,再次开口道:“其余人,随我返回大帐。”

契丹暴乱,到处都是游骑,虽然这里比较隐蔽,但也不能保证,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还是早点回到大帐中的好,起码那里是一处贵族式的毡帐,普通游骑根本就不敢擅闯。

带着众人回到大帐,朱璃强打精神,望向了王冲,开口道:“现在大家都平安归来,下一步,就是趁乱冲出上京。”

“我北上之际,曾嘱咐过耿弇,让他率部出击,他现在到了哪里了?”

王冲见询,连忙回道:“启禀将军,耿将军在潢水,击溃了耶律岩木;想必现在,早已越过了潢水,逼近上京。”

“还有,二将军也来了,现在已经抵达了潢水附近。”

“唔,营州拿下了?”一听朱琊也来了,朱璃神情一愣,惊疑道。

“是的,将军,刘仁恭、李全忠二贼,早就被二将军和高远将军击溃;只是二贼油滑,被他们给逃了,现在只怕,早已逃进了渤海国。”

朱璃闻言,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一抹欣慰之色;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王冲,你率领鬼卫,趁着契丹暴乱之际,大肆破坏。”

“很多东西,我们带不走,就全部杀掉,或毁掉;另外,他们双方无论谁占优势,立刻就派人,刺杀他们的大将,让他们的之间的暴乱,维持得更长久一点。”

“我和弈江南几人,需要时间来疗伤;伤愈之后,我们再去和二郎、以及耿将军会合。”最后一句话,朱璃自然是向所有人说的。

“大兄,你受伤了?”

“怎么样,要紧吗?”小丫头朱凝儿闻言,一脸担忧地望向朱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有泫然欲泣的架势。

朱璃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指着弈江南三人,温声道:“没事,大兄只是一点小伤;关键是他们三个受创颇重。”

朱凝儿闻言,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朱璃,又回头望了望弈江南三人,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确实是弈江南三人的卖相,实在太狼狈了;被当然境的高手拍了一掌,没死都已是万幸了,样子怎么可能好看呢。

安排好一切,朱璃抬头望向王月瑶,恳切地道:“我疗伤期间,一切细务,劳驾你做主处理一下。”

“将军放心,奴家,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王月瑶一脸担心地应道。

朱凝儿或许看不出来,可她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早朱璃一步回来的弈江南三人,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更何况最后冲出来的朱璃呢。

朱璃若不是出了问题,其实现在正是离开上京的最佳时机;以朱璃的智慧,王月瑶绝对不相信,对方看不出来。

他没有当机立断,立刻率领众人离开,一定是出了问题,才不得不停下来,修养几天的。

上京虽乱,但冲出上京,并非易事;对方绝对是遭受重创,这才没有信心,带领大家,立刻离去的。

当然看出问题的自然不止王月瑶,千慕然、青箬、荆铭、王冲等人,自然也多少猜到一点;或许,也只有朱凝儿、文兰和阳光三个小丫头,对此一无所知吧。

就在朱璃等人,龟缩起来,疗伤修养之际。

就在上京一片混乱之际,这里再次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黑袍加身,面罩黑巾,正是那位神秘的黑袍李公。

白衣飘然的妖若、九尺狂蟒的李狂霸、怀抱长剑的沈光、以及那位身长八尺、猿臂蜂腰的大汉,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家伙的后面。

这伙人的身后,距离他们数百丈之外,一名道髻峨然、大袖翩翩的老道士,也鬼头鬼脑地跟在他们后面,向着上京缓缓而来。

这位老道,不是别人,正是朱洽。

关云长拜托鬼卫,传讯给他,让他前往北疆支援朱璃,他就一路急速赶来了。

可是刚到北疆,他就发现了黑袍李公一伙人,正在鬼鬼祟祟地预谋着什么;这位游戏红尘的老道士,想都没想,就吊上了对方。

在南诏,也就是现在的大唐姚州,黑袍李公等人,就曾以朱璃等人为敌的;如今朱璃来到了上京,这个老家伙,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朱洽又岂能不起疑呢。

更不要说,关云长的信息中,明确告诉过他,有个黑袍老者,欲对朱璃不利,这才是朱洽,果断跟上他们的原因。

“沈光,公主真的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一见到处都充满了喊杀声,黑袍李公,一脸担忧地回头望向沈光,再次向对方确认道。

“李公是信不过我沈光呢,还是信不过山鹰?”沈光闻言,一脸不耐。

“哼”沈光的态度,让李公有点不爽,冷哼一声道:“我自然信得过山鹰,既然是山鹰确定的消息,那么,公主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错,我们就分头找找吧。”

“记住,任何人找到公主,都要不贸然行动;没有觉醒的公主,绝不会听信我等之言的,我们只要确保她的安全就好。”黑袍李公,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明白!”

“晓的!”

一行五人,瞬间就分了开来,展开身形,一个个的,全都好似一只、午夜出巡的夜枭一般,飞进了夜幕之中,转眼就消失在了朱洽的视线之中。

“公主?”等几人离开之后,朱洽现身而出,呢喃自语道,“什么公主?”

“莫非这个老东西,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公主,才来到上京的吗?”黑暗中的朱洽,双眸虚眯,一脸不信道。

算了,暗中跟上一个,过去看看、再做打算。

一念萌生,朱洽立刻潜身而出,悄无声息地就坠上了那名,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的大汉。

选择这个人,朱洽也是权衡了一番的;黑袍李公这一行人,看起来最蠢笨的人,就是此人了,所以,朱洽才选择他进行尾随。

这一跟,就跟了整整四天,就在这四天之中,黑袍李公等人,几乎找遍了上京的所有毡帐,还是没有找到,那位所谓的公主。

而就在这四天中,耶律辖底、蒲古只等人,联手出击,和耶律释鲁,就在中央大草场,麓战数场。

先是木辰阵斩萧台哂、生擒耶律滑哥;继而,蒲古只得到越兀部落的支持,连同耶律辖底,大败耶律释鲁于草场。

是役,耶律释鲁八千皮室军,损失殆尽。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高昂这位主将昏迷未醒,耶律释鲁麾下大将虽多,可在将不识兵的情况下,岂有不败之理。

眼看蒲古只胜利在望,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耶律释鲁的大兄,耶律麻鲁,率领着一支五院部的精锐,正好赶到,险之又险地救下了耶律释鲁等人。

现在双方,仍在对峙,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四天之后,有山海经的帮助,朱璃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弈江南三人,就没朱璃那么幸运了;他们没有山海经,只能按部就班地运用天玄之息,慢慢疗养创伤,现在只能算,将伤势稳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位不素之客,来到了这处大帐近前。

这二人,正是李狂霸和妖若二人,数天没有寻找到所谓的公主,却也将整个上京,能住人的地方,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仅仅只有几处旮旯偏僻之地,尚未寻找;而这些地方,显然就包括朱璃等人,居住的地方。

黑袍李公五人,就两人一组,对这些偏僻之地,继续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而李狂霸、妖若负责的区域,显然正是朱璃等人的藏身之地。

二人甫一来到近处,就被隐藏在暗中的鬼卫发现了。

进而,荆铭、王冲、千慕然、青箬、文兰、阳光等人,便一一现出身来,一脸不善地望向李狂霸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竟然都是汉人?”一见自己二人,被数百神秘人,架起强弩给包围了起来,妖若的神色,就立刻难看了起来。

对于荆铭等人,他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人虽然实力不俗,却最多也只是绝世巅峰境界而已,而且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仅仅只有三个,正是荆铭、王冲、以及千慕然。

至于青箬、文兰和阳光,这三人,分明就是还未长成的小丫头吗,实力虽然不俗,也有无双猛将的程度,可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谁也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

可数百名的鬼卫,隐在暗中,人手一把强弩的威慑力,却远远大过荆铭等人的威胁,这才是妖若,脸色难看的原因。

而站在他身边的李狂霸,却丝毫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中,以他释然巅峰的实力,这点人手,还奈何不了他,骤然见到荆铭等人,他丝毫不在意。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对于妖若的喝问,荆铭不答反问,“这个地方,鲜有人会光临,二位不会是来闲逛的吧。”

第四零四章 生死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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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们来这里做什么?”荆铭话音未落,阳光就一脸虎虎地接过话头。

“一个和尚,不去念经、不去礼佛,到处撒欢送秋波,想干啥,找抽吗?”

对于妖若这个花和尚,阳光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初,在南诏的皇城下,就是这个花和尚,差点杀了她。

那是她有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又怎么对妖若,印象不深刻呢

再次见到对方,她的心里,就憋不住地有种冲动,有种暴揍对方一顿的冲动;还好,她还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没有贸然冲上去,只是朝着对方吼上了一嗓子。

“就是、就是,僧不僧、秃不秃,到处招摇撞骗,祸害人家南诏国的国君还不够,现在又跑到了上京,又想祸害谁啊,契丹可汗吗?”

文兰和阳光,这对小姐妹,可以说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一见阳光极其怒视妖若,文兰想都不想地就冲了上去,为自家师妹助威。

可是这两丫头不知道,她们不说话,妖若还不会注意到她们,可她们这一说话,立刻就让对方,向她们望了过来。

这一看,花和尚妖若,立刻觉得,这两位小娘,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而在这个时候,阳光依旧愤然地盯着他,手中的金丝软登,一颤一颤的,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十分娇憨。

站在妖若的高度,文兰和阳光这样的小武者,他原本不会过多的在意的,贸然相见,根本就没有认出对方,是曾经的熟人;可二人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就认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武器,即便放眼整个大唐天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东西就是被阳光握在手中、那一颤一颤的金丝软凳,这种奇门兵器,不但新奇,而且十分少见。

昔日南诏皇城下,阳光大发雌威,手持一面金丝软凳,打得杨干贞兄弟,几无还手之力。

煊赫无比,给妖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们不是尉迟槿的麾下吗,怎么会跑到北疆来?”认出了金丝板凳,妖若自然就认出了文兰和阳光的身份。

一听到尉迟槿三个字,原本一副漠视一切的李狂霸,也倏然地睁开了眼睛,立刻向着文兰和阳光望来,那眼中绽放的神光,战意冲天、睥睨唯我。

前世今生,搦战之败,唯在南诏;而那次叛军的主帅,就是尉迟槿,一听说文兰和阳光,是尉迟槿的麾下,李狂霸顿时就来了兴趣。

迎着李狂霸那战意澎湃的目光,阳光却依旧兀自不觉,仍然虎着小脸,冲着对方道:“看什么看,长那么高、那么大,干什么,家是财主吗,把喂得这么高。”

“嘁,师妹,大个子有用吗?”文兰同样不敢寂寞,立刻就接过话头,“在南诏的时候,还不是灰溜溜地跑路咯。”

“哎,可惜了啊,那么高、那么大,要吃多少东西才行啊!”

小姐妹埋汰起别人来,可一点都不知道留口,叽叽喳喳地什么都敢说,对着李狂霸和妖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是一通指责。

二人的议论,让李、妖二人,神色不断地变幻着,由青到紫、由紫到黑,最后更

是让妖若忍无可忍了起来,只见他双眸眯起,一道阴冷的寒光,倏然闪过。

继而,这位曾经祸乱南诏皇宫的妖僧,一言不发,骤然一掌拍出,疾如流矢、啸若鹏展,瞬间就向文兰和阳光,拍了过去。

“放肆!”

“大胆!”

站在二女身旁的荆铭和王冲,一见花和尚如此不要脸,立刻怒了。

喝声未歇,就听“仓啷”、“仓啷”两道利器出鞘的声音,即刻响起;伴随着声音,还有两道匹练一般的剑光,瞬间飙射而出。

放眼望去,那两道贯穿天空的匹练,径直就向妖若攻袭而去;而文兰和阳光这两位小娘,骤逢袭击,竟然完傻了。

再怎么说,二女的武艺,也只是无双猛将的程度,比起妖若这个自然境高手,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

而此时的妖若,由于怒从心起,杀机已显,突然出手,更有偷袭的嫌疑;以高出两个大境界的修为,去偷袭两个小女娃,文兰、阳光又怎么能够反应得过来呢。

好就好在,荆铭和王冲久经沙场,一直都未曾放下戒备,这才在妖若突然出手之际,挺剑迎上。

妖若一出手,荆、王二人就看出了这个和尚,绝非易与之辈;双剑不出则已,一出就是力以赴。

七杀剑,原本就是杀人的剑。

力一剑,自然也是搏命之剑,一剑刺出,不是我死,就是敌亡。

自然境的高手,给予荆、王二人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在这样的高手面前,二人自忖,即便出手,只怕也只有一击之力。

毕竟二人也只是绝世巅峰的高手,比起对方,整整相差一个大境界。

就在妖若骤然挥掌,击向文兰和阳光,荆、王二人拼死一搏之际,千慕然也立刻冲了出去,径直冲向着文兰和阳光的身边。

千慕然的武道修为,和荆、王二人差不多,荆、王二人能够看出妖若的厉害,她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二人舍命一击,攻向妖若,打的就是围魏救赵的目的;这个时候,千慕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趁着荆、王二人,攻击妖若之际,必须要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带回来。

妖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荆铭、王冲力出手,速度同样不慢。

眼看妖若的一掌,就要拍到了阳光的身上了;两抹疾如匹练般的利剑,也带着无比狠辣、森然的寒光,瞬间就贯穿了彼此之间的空间,来到了他的眼前。

一见到如此阴毒、狠辣的剑招,妖若立刻停下了拍向阳光的手掌;同一时间,只见他双臂展开,形若一只凌空展翅的鹏鸟一般,迅如流星一般地击向荆、王二人的利剑。

“轰”

气暴轰鸣,疾风狂卷。

在那湍急的狂风之中,荆铭、王冲二人,瞬间就被妖若一掌,给轰得倒翻而回。

也就在这个瞬间,千慕然形若一只裂空穿云般的雨燕似的,及时赶到了文兰和阳光二人的身边,只见她素手急探,分别抓住二人的束腰,立刻就欲倒纵而回。

可是不得不说,绝世巅峰境界和自然境之间,虽然只是一线之隔,相差又何止万里。

荆铭、王冲两人,已经站在绝

世巅峰的最高点了,再往前一步就是天玄;可即便如此,在妖若的攻击之下,两人还是不堪一击。

击飞了荆、王二人,妖若瞥眼就看到了、倒提着文兰和阳光的千慕然;对方此刻,正准备,纵跃而去。

对于千慕然的做法,妖若感到一阵不屑;对方的武道造诣,并不比荆、王二人要高,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救走两个被吓傻了的小丫头呢。

“哼”妖若不屑地冷哼一声。

继而,就见他踏步不停,疾如迅风,转眼就来到了千慕然三人的身后,挥手如击云、掌落似涌浪,轰然就像千慕然当头拍下。

这个时候,千慕然一方的青箬、光猫、小妖等人,早就都吓傻了,根本就搭不上手,更遑论前去支援呢。

而千慕然听到风声,神情也是一阵惨然,情知躲不过这一击的她,一脸惨然。

大仇未报身先死,她又岂能甘心呢?

可是若要让她见死不救,她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毕竟,本质上,她还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更何况,和文兰、阳光相处的这段时间,每天看着这两货,没心没肺地骗吃骗喝,也给她带来了一抹久违的温馨,私下里,她早就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了。

一面是大仇未报的不甘,一面是情同手足般的温情;千慕然,没有犹豫,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她自己为了报仇,自从踏入江湖开始,就处处算计,早已身心俱疲;自己都十分不幸了,又何必让更多的人,同样不幸呢?

一念倏定,千慕然骤然将手中的文兰和阳光,抛了出去。

那个方向,不是妖若挥掌打来的方向,而是原本众人站立的后方;而她自己,望着远远飞跌出去的两个丫头,却一脸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能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守护世间那一缕微弱的温情,千慕然死而无憾。

正在她闭目待死之际,凭空里又是“仓啷”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爆起,紧接着就是一道刺破苍穹的银光,飙射而出。

银光辉耀,携裹着一抹淡淡的残影,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不等千慕然看清来人的模样,就感觉一掌温和的大手,轻柔地拍送在了她的背上。

继而,她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地飙飞而出,身在空中,轻如鸿毛,没有疼痛,有的只是抚慰和舒适;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和风,烘托着一般,飘然落向远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抹银光,犹如斩裂无边空间的盘古巨斧一般,悍然地劈向妖若的脑袋。

这一系列的变化,说起来时间很长,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眨一下眼睛的刹那。

千慕然在这一瞬间,就被来人救了出去;而原本想要挥掌击杀千慕然的妖若,却突然大吃一惊。

来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一晃眼的时间,自己轰杀的目标就消失了;而且,伴随着目标的消失,一抹锋锐、阴冷的杀意,彻底地将他笼罩其中。

杀机凛然、铁血无情,那人轰杀他的决心,可见一斑;置身于那抹杀机之中,他身的十万八千根毛孔,都即刻绽放了开来,一股凉气,从头浇灌到他的脚后跟,冷汗不知不觉间,就涔涔而下。

第四零五章 千钧一发

一刀霹雳、天马行空。

站在妖若身后的李狂霸,抬眼就瞥见了那抹惊魂般的刀光,瞳孔立刻就猛地一阵收缩。

这是一个高手,起码不下于自己,这是他看到那抹刀光之后,心头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来人的速度,极快无比,即便他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李狂霸可是名副其实的、释然境巅峰高手,来人速度,丝毫不逊于他全力施为的速度,难道也是一名释然境的强者吗?

可惜,他显然猜错了。

凌天一刀、奔袭妖若之人,并非释然境的强者,而是伤势刚刚恢复大半的朱璃。

自然境的朱璃,感应是何等的敏锐,即便比起释然境的高手,也不遑多让;李狂霸和妖若,刚刚抵达大帐门前时,他就感应到了二人。

他原本以为,以千慕然的机智,应该能够顺利打发掉二人的;可不曾想,千慕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忽悠,骤然见到妖若的阳光,倒是率先冒出头来。

妖若曾经要杀她,只是被她的大师兄红尘酒客所救,才幸免于难;这抹阴影,落在小丫头的心中,她岂能轻易忘记。

一见仇人妖若,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娘子,自然就发起了口诛笔伐;或许,在她想来,打不过你,骂你一顿也是好的。

在加上她的好姐妹文兰,仗义出口,两个小丫头,没一会儿功夫,就彻底地激怒了妖若。

眼下,荆铭、王冲被击飞而出;两个小丫头也被千慕然瞬间丢出,可就是她的这个举动,导致自己陷入了危局。

这样的形势下,朱璃又岂能坐视?

全力爆发的朱璃,仗着天赋异禀的速度和力量,都可以和释然境的高昂和木辰斗得不分上下;一个小小的自然境妖若,岂在话下?

飙飞如烟、势若滚雷,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备,妖若怎么可能躲过这一击呢?

一见同伴濒危,那位一直睥睨唯我,大有老天最大、我老二之状李狂霸,站不住了。

来人的速度、以及带起的声势,丝毫都不下于他,他有岂能坐视妖若送死呢?

一念倏动,李狂霸立刻漫卷无边风浪、势若苍龙出海一般地,挥起了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一锤纵横、直接撞向朱璃的胸口,意欲围魏救赵、救下妖若。

随着动作,李狂霸同时大喝一声:“贼子岂敢,还不罢手?”

一声厉喝,轰若雷鸣、睥睨决然,那急怒之意中,似乎好夹杂着几分愤懑和焦灼;

显然对于朱璃的出现,也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在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妖若以自然境的修为,偷袭文兰和阳光,不要脸在先;对方能做初一,就不要怪朱璃做十五了。

朱璃好不容易偷袭一次,岂能听他叽歪;既为死敌,生死自负,何来岂敢之说。

一刀如裂天、迅若雷霆,丝毫不顾李狂霸来袭,朱璃一如既往、奔杀不停。

感受到了那抹死亡气息,妖若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只见他双目骇然、两股颤颤,一如待宰的小兽一般,急声嘶鸣:“啊,不”

虽然惊恐,可他毕竟是一方强者,生死危机之际,就见他全身的皮肤,突然焕发出了无尽的璀璨金光,那是大鹏金身诀,功发极致的表象。

可是,无论任何一门横练功夫,都有一个极致;与敌对峙,如果找不到对方的罩门,打破了这个极致,同样也可以破掉对方的金身。

攻击力丝毫不弱于释然境的朱璃,显然就具备了以力破法、击溃对方横练金身的实力。

“噗”

一道利器入肉的响声,蓦然传出。

划破长空的极光,瞬间就劈开金黄色的横练神光。

放眼望去,只见殷血飙溅、红白抛洒。

在那漫天血雨、脑浆迸飞之中,一道身影、瞬间两分,显然是被那道极光,活活生劈了。

即便是释然境的李狂霸,也没来得及阻止朱璃这的爆发一刀;花和尚妖若,瞬间就被朱璃当头劈开,彻底地结束了他万恶淫邪的一生。

万恶“淫”为首,妖若不仅偷了人家的老婆,还祸乱了南诏国一时,如今惨死,也是应有的报应吧。

击毙妖若,一枚硕大的垂头,也来到了朱璃的胸前,其势无匹、其悍狂猛,一旦被其命中,朱璃只怕不死也残;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突然闪现而出。

古色古香的书面,一如初见的那般陈旧;宏然的老声,清越而爽朗:“长股之东,有国无启,其民,不孕不育、不生不死,盖因有木无启,给生无穷。”

“古国湮灭、岁月无痕,有木留存,是为无启之木;木有精华,一分为三,有僧沙成米得其一;有邪徒妖若得其一;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得其一。”

“如今,僧死邪灭,精华归一,山海经持有者朱璃,咸聚精华,自具无始之能;发之由心、无始无形、无质无色,以为秘技。”

声音宏然,久久不息,可朱璃却突然一阵懵然,什么是秘技啊?

可现在这个时刻,绝非愣神之际,正是因为这个突然间的愣神,让他错过了最佳避开炎黄锤的袭击。

等朱璃醒悟过来时,再去闪避,显然已经慢了一拍。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朱璃避开了胸口,却没有避开的臂膀,从而被炎凰锤一击轰断发出的声音。

以李狂暴的凶悍,加上手持八百斤巨锤的攻势,等闲之辈,沾着即死、碰着就亡;朱璃虽然不凡,可在对方的一击之下,右臂还是不堪一击地被砸断了。

“咣当”

吃痛之下,再也抓不住手中的长刀了,径直让它掉落在地。

“混账东西,不管你是谁,都要为妖若偿命!”一击轰断朱璃的手臂,李狂霸一脸凶狠,阴恻恻地开口道。

声音未落,他就得理不让人;只见他那八百斤重的轰天炎凰锤,被他灯草一般地舞得风卷残云、纵横睥睨,劈头盖脑地就像朱璃不断轰击而出。

而右臂被砸断的朱璃,根本就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仗着丝毫不下于对方的速度,极力躲避。

常人习练无疑,九成九的人,修炼的都是右手,右手对于绝大多数的武者来说,都不亚于生命之手。

朱璃骤断右臂,一身的武力,瞬间连两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了;身在李狂霸的攻击之下,只能一味躲避,岌岌可危。

李狂霸,可是李元霸的转世之身,原本就是狂霸无匹的人物,一旦动起手来,飞沙走石、大气磅礴。

场外观战的荆铭、王冲、千慕然等人,根本就看不清二人的动作;至于青箬、文兰、阳光等人,就更加看不清了。

几个小丫头,虽然瞪大双眼,甚至连没有擦干净的眼屎,都暴露了出来,仍旧看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朱凝儿、以及伤势未好的弈江南等人,也疾步走了出来,当他们抵达战场的边缘之际,望向场中时。

弈江南等三位自然境,立刻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不好!”

他们毕竟都是自然境的高手;再加上他们都具备,古之神将的资质,目力不凡,自然能将场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王月瑶的武道境界,同样不高,她也只能看到轰轰烈烈的场面,却看不清场上的具体情形。

一听到弈江南等人的惊呼,立刻就让她心下一紧,连忙问道。

弈江南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身为王月瑶追随者的孟太极,稍一犹豫,就一脸凝重地开口道:“娘子,那人太过厉害,将军现在情况不妙,已然折了一臂;现在只有避让之力,毫无还手之力了。”

“什么?”王月瑶骤闻此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你吹牛,大兄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没有还手之力?”一侧的朱凝儿,骤闻此言,一脸不信地反驳道。

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如平静无波的大明湖面一般;只是此刻,一听朱璃势危,这平静的大明湖上,突然就涌起了一抹浓重的雾气。

眼看这抹浓重的迷雾,就要凝成雾水之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继而就见一道身影飙血飞出。

不用想,那人必是朱璃无疑了。

“不”听了孟太极之言,又见一道身影,被敌人轰飞而出,以王月瑶的智慧,怎么可能猜不出那道身影是谁呢?

一见倒飞而回的那人,血洒长空、身如败絮,王月瑶美眸凄然,瞬间就发出了一道刺破苍穹、声传数里的尖叫。

“不,大兄”有了孟太极的提醒,朱凝儿嘴上虽然强硬,可还是禁不住地彷徨了起来。

再见有人飙血横飞而出,她也似王月瑶一般,汹涌的珠泪,夺眶而出,口中更是惊呼出声。

重创未愈的弈江南三人,也立刻变得睚眦欲裂、双眸血红。

不同于其他人,他们三个,可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李狂霸那硕大无比的轰天炎凰锤,一锤就轰击在了朱璃的小腹上,直接将对方轰飞了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三人刚欲上前,立刻就牵动了体内的重创,竟然不约而同地喷出一口逆血来。

遭受遒骷一击,三人除了眼力,其他方面连普通人都不如,在这个时刻,又怎么能够帮得上忙呢?

荆铭、王冲,也曾遭受到妖若的一击,这个时候,二人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伤势,立刻就要仗剑而出,将朱璃接在手中。

同时行动的还有千慕然、文兰、阳光、以及青箬等人,都想将那、被轰飞在空中的朱璃,顺利地接在手中。

可那李狂霸,一锤轰飞朱璃,就能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能,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所有沙场将士信奉的准则;不然,纵虎归山,下一次遭难的,就保不会是自己。

就在众人意欲接住朱璃,才刚刚有了动作,就见一柄硕大的鎏金大锤,一如乌龙出洞、地泉涌柱一般,划过一道金色长虹、贯通长空,瞬间就追到了朱璃的身前,朝着那倒飞而回的朱璃,凶狠无情地砸了过去。

“不,”望着这骇然的一幕,王月瑶心神俱颤,又是一声凄厉般的嘶吼,尖叫而出。

伴随着声言,只见她那双绝美得、犹如瑰丽玛瑙一般的双眸,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浓郁的血色。

第四零六章 觉醒

李狂霸一锤啸风雷、擂击如抛山。

而倒飞而出的朱璃,甫受重击,早已昏了过去。

面对李狂霸的夺命一击,身在空中的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站在场外的王月瑶,眼看着挚爱的男子,就要横死在自己的眼前了,瞬间就让她心如刀绞、双目赤红。

这一刻,她好恨,她恨朱凝儿,若不是因为她,朱璃也不会北上契丹,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她恨岩母斤,正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绑架了朱凝儿。

她更恨她自己,因为自己无能,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那人,即将横死,也毫无办法。

冲天的恨意,爆发而出。

王月瑶腥红着双眸,整个人,好似刚从修罗界莅临世间的女修罗一般。

绝美、妖娆,又嗜血狂暴。

滔天的恨意迸发而出,突然之间,她那记忆的深处,一道坚实的桎梏,突然就被这翻江倒海般的狂怒,给冲溃了开来。

朦胧之中,王月瑶似乎看到了一位男子。

那是一位姿仪绝美、激昂豪迈的男子,雍容华贵、威凛无加。

男子头戴王冠、身披龙袍,龙行虎步、好不威风;就是这样一位威加海内、威风无比的男子,他的双眸之中,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疯狂和奢靡。

可是无论他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尊贵和威风,亦或又是那么的不堪和暴虐,可在这人,给王月瑶的感觉,永远都是宽厚、温和的长者。

因为对方,总是温和而慈爱地望着她,好似一位宽厚、慈祥的父亲,在宠溺地望向自己的幺女一般。

继而,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画面,犹如放电影一般,从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每一幅画面,都熟悉得好似昨天经历过的一幕。

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陌生的画面,让王月瑶的神情,突然就出现了短暂的迷惘,仿佛只是刹那、又似乎已逝千年。

看着那些画面,她的心底不由得就出现了一个荒谬、而又肯定的念头;那,应该就是她的前生,准确地说,是她前生亲身经历的一幕幕。

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中,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杨静姝,“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一个出自诗经、代表着美丽和娴静的名字;而记忆中的她,性格和美貌,也一如她的名字一般,绝世风华、却低调雅静。

率先出现的男子,正是她的父亲,隋炀帝杨广;而她,只是杨广众多女儿中、一位稍微受宠的女儿。

因此,她生来就不受萧皇后的喜爱。

杨广死后,萧皇后带着诸多姐妹,逃往了突厥,唯独只落下了她,致使她独自流落在外。

若不是因为李密的及时出现,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或许就将遭到人世间,最悲惨的境遇,被一群大头兵给糟蹋了。

李密,出身于辽东李氏,文武双全、志向远大,乃是隋朝末年的群雄之一。

出身四世三公的李密,风流倜傥、高情远致,又对她有救命之恩,杨静姝当时,就生出了慕艾之心。

温文尔雅、谦恭和煦的李密,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获悉了李密的野心,以及对她的利用。

如果说,李密救她,只是生命中的一次偶然之举;可当对方,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就有了一些别的想法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知道,倾慕的男子,竟然对她百般利用,根本就不曾真心对待过她,失落之下,也让她彻底地死心了。

李密在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先后借由这种关系,攀上了杨侗和李渊。

杨侗是杨静姝的兄长,而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又是杨静姝的姐夫,有了这种关系,李敏频频得逞。

可是,只有杨静姝心里明白,对方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早晚必生事端。

果不其然,李密最终反唐失败,身死异处;而她作为李密的“珍藏”,也惨遭罹难,香魂缥缈。

却不曾想,她的灵魂,竟然去到了一个神秘的空间,在那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华夏英魂,几乎囊括了整个炎黄子孙数千年的英雄人物。

如此众多的英魂,汇聚一堂,却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修道;侥幸之下,她拜在了商王武丁之妻,妇好的门下。

妇好,华夏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统帅、军事家,多次受命代商王征集兵员,屡任军将征战沙场。

在这位女英雄的教导下,杨静姝不但武艺超强,就连兵法和筹算,也颇为精通。

灵魂觉醒,眨眼之间,就对曾经的过往,回顾了一遍;同一时间,身体中的某种桎梏,也被同时重开,她的武道修为,转眼之间,就恢复到了前世的境界。

以她现在的实力,要救下那喋血飙飞的男子,已经不难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灵魂两世,唯一让她动过心的男子,只有曾经的李密,和现在的朱璃;前者让她失望了头顶,后者又会怎样呢?

在爱情上,两世为人的王月瑶,奢求的不多,她渴望的只是简单的爱情,哪怕吃糠咽菜,彼此都能相濡以沫就够了。

可是,即便这样的爱情,前世她都没有得到;骤见今生的恋人,迟疑,是在所难免的。

也就在她迟疑的这个瞬间,李狂霸那足以轰塌城墙的巨锤,已经距离朱璃不足一尺的距离了。

王月瑶的人,毕竟是今生的人;爱,也是今生的痴恋。

眼看朱璃即将横死,她的内心,就像有把尖刀在用力地剜割一般。

可由于刚刚一瞬间的迟疑,她再想出手援救,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轰天炎凰锤即将砸在朱璃的身上,而她却救援不及,她那美丽无双的面容,瞬间就痉挛得狰狞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索疾如匹练、洞穿数米空间,犹如一条弹射而出的银蛇一般,蓦然闪现而出。

银索甫一出现,就瞬间缠了朱璃的腰身,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一刹那,猛地就将那倒飞晕厥的朱璃,拉向了一边。

继而一道阴冷、森寒的话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我罩的人你也敢杀,李狂霸,你胆子真不小。”

眼看一锤就能将朱璃轰成碎肉了,却突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李狂霸惊怒之下,却突然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道髻峨然、大袖翩翩的道人,其人啸纵如鹏、吐话如锥,人未至、话音就已轰隆而来,轰得他的耳一阵刺疼。

仔细看去,就见来人手持一根银索,另一端正好捆在了朱璃的身上,将朱璃整个身躯,急速地拽向他处。

“朱洽?”看到来人,李狂霸的双眸倏然一眯,一抹寒光悄然闪过。

在李狂霸的认识中,这个朱洽十分难缠。

其人虽然只是自然境巅峰的修为,可对方一旦手段尽出,就连当然境的高手,都奈何不了对方,十分神秘,诡异得可怕。

一见救走朱璃之人,竟然是他,李狂霸愤恨莫名,却不得不停下身形;想要在对方的手中,讨到便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朱洽还是横流阁之主,而他李狂霸,无论怎么说,也是横流阁的一员;选择追随黑袍李公,也是因为受到对方雇佣的关系。

“哼,你还认得老夫!”一问一答之间,朱洽的身形,就飞矢一般地来到场中。而他的怀中,此时正躺着人事不知的朱璃。

一见朱璃没事,王月瑶那心中剜割般的巨疼,这才消失;她那腥红的双眸,这才缓缓恢复正常。

“哇,大兄!”甫一见到大兄没事,朱凝儿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继而,她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随后,荆铭、王冲、千慕然、文兰、阳光、青箬、光猫等人,也纷纷地簇拥了上去;对于荆铭、王冲二人,朱洽毕竟认识,一见他们上前,就顺手将朱璃交给了二人。

一接到朱璃,众人瞬间,就紧紧地将他围在了中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地护住了他们的主君。

“大兄,大兄你怎么了。”朱凝儿使劲地摇着朱璃的脑袋,神情惊慌得,犹如突然看不到父母的孩子似的,看得众人一阵揪心。

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荆铭等人,也疾步走了过去:“没事的凝儿,您大兄只是晕了过去。”

甫一来到身前,王月瑶就复杂地看了朱凝儿一眼,她的眼中,恍惚中带着一抹矛盾,怜爱中又夹杂着些许歉疚。

就在刚刚,两世记忆的冲突,让她出现了瞬间的迟疑,若不是朱洽恰好赶到,朱璃想必早已横死当场了,后怕不已的同时,又看到了痛心不已的朱凝儿,她自然有些歉疚。

觉醒之后的王月瑶,同时也觉醒了曾经的修为,就是她在那神秘的英魂空间中,修炼而得的修为。

若是有人现在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的王月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如果说,以前的王月瑶,只是红尘俗世中的倾城佳丽,那么现在的她,就是瑶池仙境中的仙子了。

她的身周,不经意间,就萦绕着一股、缥缈若仙般的超脱之息,给人以神女谪落般的感觉。

而她现在的修为,早已去到了一个,让人不可预知的高度,即便比起李狂霸来,也丝毫不遑多让。

不仅如此,觉醒以后,在那个神秘的英魂空间中,修炼的各种绝技、武艺,悉数记起,手段早已不止单纯的越女剑了。

真的要动起手来,即便她战胜不了李狂霸,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刚才,她是有能力救下朱璃的,只是犹豫了一瞬;正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而导致朱璃陷入了生死之地。

这个过失,让回过神来的她,久久不能释怀。

“朱洽,那小子杀了妖若;身为妖若的同伴,我要杀他,有何不妥?”就在这个时候,李狂霸,神色不善地望向朱洽,沉声质问道。

朱洽闻言,冷哼一声:“妖若,你说的就是那个偷人老婆、乱人国度,身为出家人,却在寺中藏污纳垢、居心叵测的和尚吗?”

“如果你说的同伴,就是我说的那个和尚,老道认为,其人当杀,百死无赎;我辈横流之人,秉承侠义,涤荡世间一切万恶之徒,朱璃击杀妖若,何错之有?”

“还有,李狂霸,你也是我横流之人,不但见恶徒而不替天行道,反而与其同流合污,你的道义何在?”

“朱洽,死仇之下,何来道义?”朱洽的声音未落,一道清越激朗的声音,蓦然传来。

循着声音,众人望去,只见一名一身黑袍、面罩黑巾的老者,伙同一名剑客,还有一位狂猛的大汉,大步流星地飞掠而来。

那开口说话之人,显然正是那名黑巾蒙面的老者,“朱璃乃是奸佞之徒,这种霍乱天下的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来道义之说?”

黑袍老者,正是李公,开口就将朱璃定为佞臣贼子,可见其心可诛。

而望见这位老者,弈江南、李孤峰、文兰、阳光四人,眼中立刻涌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来。

这个老贼,同他们可是有着杀师灭兄之仇,龙鹄宫出身的四人,又岂能不恨。

可是面对着他们的目光,黑袍老者置若罔闻,径直来到场中,抬眼就向王月瑶望了过去。

只见此刻的黑袍李公,他那望向王月瑶的双眸之中,蕴含着倾尽三江之水,也历数不尽的感情。

这位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给人以阴险毒辣之感的老者,对着王月瑶,立刻就语带哽咽、嘶声道:“公主,你觉醒了吗?”

“老臣来迟,还请公主治罪。”一言方尽,就见这位阴险毒辣的老人,金山玉柱般地倒跪而下,迎头就向王月瑶参拜了起来。

第四零七章 威逼

公主?

黑袍老者竟然向着王月瑶、躬身礼拜,还口呼公主,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的一幕,让众人惊愕不已。

弈江南、李孤峰、千慕然、青箬这样的老江湖,乍听此言,那望向王月瑶的神情,瞬间,就变得狐疑不定了起来,隐有一抹忧虑,悄然地浮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至于不谙世事的文兰和阳光等人,骤闻此言,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忧虑,那望向王月瑶的双眸中,还突然盈满了羡慕不已的小星星。

或许在她们想来,公主,那得是多么尊贵的一种人物。

坐在皇宫大院中,想吃啥就吃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简直就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职业啊。

可类似荆铭、王冲这样的河朔老人,闻言之后,则是一脸沉凝,高度警惕的眼神中,咀噙着一抹细微的哂笑,暗讽不已地望向黑袍李公。

这些人,可是对王月瑶的跟脚,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为河朔中枢、朱璃最信重的两大鬼卫头领,河朔各方大员的底细,想必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了吧。

二人对王月瑶的底细,更加清楚;对方的父亲王满仓,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富商,到了河朔以后,经过数年改造,前不久,才刚刚升任一州刺史,王月瑶又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他们这样想,确实没错。

可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啊。

现在的王月瑶,可不仅仅是一位刺史千金那么简单,她还觉醒了前生的记忆。

随着黑袍李公的跪拜,站在对方身后的剑客和狂猛大汉,也立刻恭恭敬敬地向着王月瑶,大礼参拜了起来:“臣下沈光,见过公主殿下。”

“臣下来护儿,见过公主殿下。”

沈光,或许大多数人不清楚这位的来历。

当初,隋炀帝杨广还活着的时候,身前最得力的近侍护卫,就叫沈光,时有“肉飞仙”之称。

至于来护儿,乃是有隋一朝,最狂猛的大将;就连《说唐》中,被誉为第一好汉的宇文成都,就是以他为原型,塑造出来的,可见其人悍勇。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位对于王月瑶的恭敬,无比的赤诚;比之黑袍李公,犹有过之、而毫无不及。

这二人,若真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两位,绝对都是大隋的死忠。

他们跟随黑袍李公,主要原因,应该是因为所谓的“公主”吧;光凭黑袍,应该还获取不到,二人百分之百的效命。

望着突然向自己参拜的三人,以及他们对自己的称呼,王月瑶心下一凛,冷然道:“阁下认错人了吧,奴家不是什么公主。”

对于王月瑶来说,黑袍李公一行人,来历不明,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公主;更何况,此生即便是重生,她也确实不是什么公主。

对于王月瑶的矢口否认,黑袍李公老眉微皱,只见他依旧低垂着脑袋,拱手向前,阴沉地道:“昔日,京都陷落,公主遁至陪都近郊,适逢兵祸、公主濒危;有人仗义而出,襄助公主一举脱困,不知公主,是否还记得那人否?”

声音阴鸷、一如漆黑的午夜中,那藏身于乱葬岗中哀啼的夜枭一般,听得众人满身都是的鸡皮疙瘩。

骤闻此言,王月瑶倏地一下扭过头去,直愣愣地望向那、跪服在自己身前,一副貌似十分恭敬的黑袍老者。

隋朝的京都,就是长安;而东都洛阳,乃是隋朝的陪都。

前世的杨静姝,在杨广死后,又被萧皇后抛弃;在左右的帮助下,逃到了洛阳的附近,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兵祸,险些惨遭不幸。

也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宿命中的恶魔,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的李密。

那人救了她的性命,却也带给了她一生的困苦,她就好似一只可以利用的金丝雀一样,被那人软禁了一生。

这件事情,知晓的人根本不多,也只有李密的亲近之人,才可能知道。

这位黑袍老者,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呢?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突然浮现在了王月瑶的眼中,继而,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心生疑惑,但只要她死不认账,相信对方也没有任何办法吧。

一念倏生,只见她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冷然道:“这位老先生,奴家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月瑶再次否认了自己的身份,黑袍李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只见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双眸漠然地望向王月瑶,淡漠地道:“公主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作为臣子,老臣又岂敢勉强。”

黑袍李公一脸阴翳,就连说话也显得阴恻恻的;一语未尽,老家伙就突然话口一转,伸手指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朱璃,狠厉地道:“老臣这次北上,其实并非是为了公主而来的,而是为了他!”

“此人割据一方,自成一国,论罪当诛;老臣要为大唐做一件大善事,击杀此獠,以净乾坤。”

此言一出,无论是黑袍老者,还是站在他身后的李狂霸、沈光、以及来护儿几人,全都猛地一下,绽放出了自己的气势,杀机凛然地望向了朱璃一方众人。

感受到了那抹铺天盖地般的气势,修为稍弱的青箬、文兰、阳光、朱凝儿等人,立刻面色惨白,一阵骇然。

“放肆!”见到这幅情景,王月瑶绝美的脸上,立刻就是一片霜寒,厉喝出声。

只见此时的她,森冷无比地望向黑袍李公几人,冷然地道:“先不说朱璃有没有割据一方、自成一国,即便他这么做了,又关你们什么事?”

“放眼整个大唐天下,河东李克用、河南朱全中、淮南杨行密、川蜀王建等等,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割据一方、自成一邦的枭雄。”

“那些人你不去管,为什么偏偏要这么针对朱璃呢;老先生,若是你自己心怀叵测,就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好不好。”

王月瑶显然怒了,说话再无一丝客气,甚至连脏话都脱口而出;这在一直保持淑女形象的她身上,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不错,你这个狗贼,就像一条发了疯的老狗一样,到处乱咬人;还冒充我们师父、将四师兄打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

“这个仇,我们龙鹄宫的人,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王月瑶话音未落,脸色涨红、一脸愤怒的阳光,就立刻脱口指责道。

“不要让我抓住你这条老狗,不然我就将你抽筋扒皮、做成五香狗肉;然后,呃,然后再将你拿去喂狗。”阳光身侧的文兰,自然同仇敌忾,出口就要将对方做成五香狗肉,真不愧是吃货中的吃货,极品吃货。

两个丫头一开飙,对峙的战场,瞬间变成的菜市场,一时之间,全是两个吃货丫头的各种发狠,各种吐口水之声。

而黑袍李公,在被两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无耻之下,脸色越来越那看了。

对于对方的变脸,朱璃一方的王月瑶、朱洽、荆铭等人,暗暗地提起了戒备,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就连大吐口水的文兰和阳光,这次也学乖了,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给对方,突袭的机会。

望着朱璃一方严阵以待、戒备十分的神色,黑袍李公,阴沉地开口道:“公主,老臣如此针对朱璃,可都是为了你啊!”

“老臣纵横一生,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放眼整个大唐,对公主你的大业,最具威胁的一人,舍朱璃,老夫绝不做第二人想。”

“胡说,我有什么大业?”王月瑶立刻厉声反驳。

直到此刻,王月瑶愈发地确认,这位黑袍人,十有八九,就是前世的那个李密,那个野心勃勃、软禁了她一生的枭雄。

“你自己居心叵测,就不要将这些名头安在别人的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为,才是真豪杰。”

“类你这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掺杂着利用、和欺诈,甚至借用他人的名头,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令人不齿。”

望着黑袍李公,王月瑶丝毫没有客气;直斥对方的虚伪和下作。

被王月瑶当面斥责,黑袍老者,眼角抽搐、眉头频皱,险有暴走的冲动;只是其人,毕竟不是普通人,脸厚心黑,才是他们这种人的本色。

一见王月瑶,丝毫不给面子,黑袍老者,应该就是李密了,森然道:“公主,老臣知道你修为不弱;自然也知道,你来自何处。”

“可是公主不知道的是,我们四人,正好也全都来自那里;以公主的修为,在加上朱洽这个牛鼻子,公主真的以为,能挡住我们四个人的攻击吗?”

“有死而已。”不等王月瑶回应,荆铭就一脸悲壮地开口道。

“即便是死,我也会咬下你们一块肉。”王冲更是决绝。

这些人,虽然慷慨悲壮,可事实形势,确实对朱璃一方不利。

现在他们一方,能战之人,只有王月瑶、朱洽、荆铭、王冲、千慕然五人;至于青箬、文兰、阳光、光猫、小妖等人,在天玄高手的面前,根本就算不上战力。

即便是能战的五人当中,荆、王二人,再加上千慕然,最多也只能勉强挡住对方一人;而朱洽和王月瑶本身,最多也只能纠缠一人。

对方有四个人,无论怎么算,都必然有一人没有对手;这个空下来的人,无论是谁,对于朱璃一方的众人来说,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或许有人会说,四周不是还有那么多鬼卫吗?

鬼卫的强弩,对高手的威胁,确实很大;可是,在这么多天玄之上的高手面前,几百名鬼卫,形成的震慑之力,早已变得微乎其微了。

黑袍李公道出此言,不但击中了朱璃等人的软肋,还对两位主要战力,形成了心理上的压力,这才是其坦言形势的用意。

这样的形势,黑袍李公能看得清楚,王月瑶和朱洽,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作为主要战力的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抹凝重。

大战不爆发就罢了,一旦爆发,朱璃一方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必然无法幸免。

要知道,作为主体战力的朱璃、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四人,现在全都重创未愈,根本就动不了手,朱璃甚至还处于昏迷之中,形势危在旦夕。

第四零八章 忠于人的忠臣

形势不对,王月瑶美眸闪烁。

只是稍忖少顷,她就毅然有了决定。

只见她俏脸沉凝,谨慎肃然地望向了那站在李密身后、也正一脸关切地望向自己的二人。

凭着直觉,她觉得这二人异常熟悉,再加上李密之前说过,他们四人,都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灵魂空间。

莫非,当初她父亲杨广宠信的两位大将,也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了吗?

那二人,正是沈光和来护儿,就连名字都和隋炀帝的宠将,一模一样,难道真是那二位吗?

若真是那二位,他们为什么,又和李密厮混在一起?

有了这个怀疑,王月瑶倏然地对着二人开口道:“沈折冲、来将军?”

“正是臣下!”沈光、来护儿闻言,立刻惊喜地应道。

果不其然,这二人还真是王月瑶意想之人,虽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但王月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一啄一饮,她也不知这么做,到底对与不对。

这句话听在李密、来护儿、沈光三人的耳中,也让他们高悬的一颗芳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然他们一早就确认了王月瑶,正是隋帝唯一逃出英魂碑的女儿,但没有得到对方的首肯,他们总归心里不踏实。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王月瑶心下就有了决定,立刻就接着道:“莫非二位将军,也欲向我出手?”

沈光、来护儿见询,连忙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直道不敢。

“殿下,若是殿下愿意扯起大旗,反唐自立,我等必然誓死追随左右。”来护儿一脸铿然,十分认真地道。

“昔日,李渊父子身为皇亲,世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君上,反而夺我大隋江山,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子孙也能承袭数百年江山,实乃苍天瞎眼、世道不公。”来护儿愤愤不平,义愤填膺。

“不错,殿下,李渊父子,原本就是腌臜蛮种。”来护儿话音未落,沈光就接口道,“当年,先皇遇害,群雄啸起、天下大乱,李氏父子,更是认贼做父,引突厥豺狼、兵荼关中。”

“此等恶行,本应罄竹难书、遗臭万年;可笑的是,如今的天下百姓,知道此事的人,却少之又少,可见李氏一直都在蒙蔽天听、无耻之尤。”

“让这般无耻之徒的后人,坐拥江山、糊弄百姓,岂不是让天地蒙羞、日月不乾吗?”

“看看那些大唐的李氏子弟,个个烂泥糊不上墙;殿下理应趁势而起,咸聚四海有志之士,推翻李唐,复兴大隋。”沈光目湛神光,期翼无比地望向王月瑶。

当然,他期翼的,可不是王月瑶,而是他们的殿下杨静姝。

望着慷慨陈词的二人,王月瑶心道果然,这二人还是那么忠于他的父皇;对方竟然也神奇般地重生在了这个时代,王月瑶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战将还在,只是那位疼爱她的父亲,却已不在了;故人如昔,只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大隋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复存在。

至于二人的建议,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历史是在不断地进步的,一切妄图逆转历史的举措,必将遭到难以抗衡的狙击。

眼看大唐都将灭亡了,这二位对大隋、亦或说对他父皇,忠心耿耿的将军,还想妄图复兴大隋,不得不说,实乃不智之举。

更何况,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理解一个女儿家的心思。

女孩们的追求,虽有千万种;但作为传统的华夏女性,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相似而又始终如一的追求,这个追求,千年不变、万年不改。

那就是,她们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位宠她、爱他、视她为珍宝一样的爱人,

生死与共、患难相随。

而王月瑶恰恰也正是一位这样朴实的女子,她渴望一份简单而真挚的爱情,更胜过她征服天下的野心。

正在王月瑶思索之际,身后的文兰、阳光、青箬三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什么。

只听一脸不屑的阳光,小声地向着文兰道:“嘁,师姐,这是哪里跑来的傻帽啊,还说月瑶姐是隋朝公主,这家伙不会脑子进水了吧?”

“隋朝公主,现在不都躺在了棺材里了吗?”

文兰闻言,一脸专业人士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应道:“以我的推断,这几个人,一定是个诈骗团体;只是他们的骗术,还没有练到家,连师妹你都能看出破绽来,可见他们骗术的低劣。”

“呃,师姐,你再这样说我,我就发飙了啊。”

“这些人神神秘秘的,又是什么李渊不仁,又是什么复兴大隋的,难道他们是旧隋遗脉?”对于两个吃货的吐槽,青箬倒是没有在意,听了王月瑶,以及沈光、来护儿之间的对话,这位历经磨难的小姑娘,瞬间就露出了思索之状。

弈江南、千慕然等人,也是同样如此;只是,光凭着三人的对话,任凭几人才高八斗、智慧超人,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按照正常逻辑去推,这些人说的话,毫无规律可循,简直就是无厘头。

而就在朱璃一方众人,一头雾水之际,王月瑶看都不看李密,真挚地望向了沈光和来护儿,开口道:“二位对奴家寄予的厚望,奴家只怕承受不起。”

“推翻大唐、复兴大隋又能如何?”

“也不过是换个人来当皇帝罢了,如果天下间的老百姓过不好,这个江山依旧长久不了。”

“大唐也好,大隋也罢,身为上位者,当仁行天下,天下才能长治久安;奴家一介女流,所思所想,也不过是齐身修德,也好将来能够辅佐外子,立身于世。”

“二位的盛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不宜再提;还望两位,能够看在故旧的份上,高抬贵手、网开一面,不要与奴家为敌?”王月瑶语出真挚,美眸期然地望向沈光和来护儿。

和对方硬拼,王月瑶绝对不愿意看到,可若不想与对方硬拼,那么就只好分化瓦解对方;而若想这么做,唯一的突破口,就落在了沈光和来护儿的身上了。

只要这两个人,念在她前世身为公主、是对方主君女儿的情分上,不对她们出手,王月瑶就有信心,带领大家平安撤离此地。

“公主难道就没想过,要为陛下讨个公道吗?”听了王月瑶之言,沈光面色一寒,冷然地回道。

沈光,乃是隋炀帝杨广的头号死忠。

当初,宇文化及弑君之后,沈光就曾纠集高手,欲要刺杀宇文化及;只是事情败露后,其人遭到了围攻,最后力战而死。

“当初,是破野头家的一帮逆贼,谋害了陛下;臣下欲为陛下报仇,却被奸人出卖,身死未竟。”

“直到这一世,臣下才听说,是这个姓李的后来击破了他们,并将宇文化及、以及破野头一家的所有逆贼,全都枭首示众了,这才为陛下报了仇。”

“臣下虽然看不惯,姓李的一些行事做法,却对他为陛下报得大仇,十分感激。”

“公主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也曾蒙受姓李的搭救,为何就不能站出来,为陛下向李唐,讨回一个公道呢?”

沈光一脸质询的神色,似乎王月瑶不答应和他们一起推翻李唐,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一般。

而站在沈光身旁的来护儿,同样一脸冷然,朗然道:“殿下,放眼整个大唐,陛下的子女,只有你一个人啊,若是你不站

出来,为陛下主持公道,那就再也没有别人、有这个资格了啊。”

沈光的愤然,来护儿的苦口婆心,听在王月瑶耳中,都像利箭毒针一般,扎得她一阵刺疼。

杨广之死,直接凶手,虽然是宇文化及,可当初的李氏父子背叛,也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当年,李渊父子,打着“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旗号,趁着隋炀帝远在江都之际,攻破了长安,给予本就风雨飘摇的大隋王朝,一个致命的打击。

如果说宇文化及是杀害杨广的直接凶手,那么李氏父子、以及很多枭雄人物,就是帮凶;其中,李氏父子,无疑是分量最重的帮凶。

沈光、来护儿叫嚣着,让王月瑶站出来,带着他们向李唐讨个公道,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对于正常人来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刺面残足,也要誓报血仇。

可这对于王月瑶来说,情况自然又不同了。

杨广,毕竟是她前世的父亲,不是她今生的父母,而作为对方的女儿,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人死万事休;重活一回,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她对很多事情,也早已看淡。

什么都是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尤其是守着挚爱的平淡,才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早已死了几百年的杨广,若是泉下有知,估计,也不希望她一个女儿家,去经受刀风血雨的洗礼吧。

更何况,杨广身为威凛天下的君主,君主不仁、必然众叛亲离;这是历史的见证了无数次的铁律。

这个时候,沈光、来护儿在李密的唆使之下,想要让她站出来,打出反唐复隋的旗号,真的可能吗?

简单的人,才更容易获得幸福。

对于真正的乞丐来说,能够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就十分开心;而对于一个身价亿万的富豪来说,你给他几十万,他可能非但感觉不到幸福,还认为你是在别有用心。

王月瑶很聪明,觉醒之后的她,在身心经受了一次重生的洗礼,就更加聪明了。

如果聪明也分层次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是第二境了;第一境的聪明,只会自寻烦恼;而第二境的聪明,就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为前世的父亲报仇,而且是向帮凶的子孙挥起屠刀,这完全没有必要。

祸不及亲、一人做事一人当,李渊和李世民再不仁,也和他的子孙没有任何关系,除非他的子孙也在造孽。

更何况,在王月瑶的心里,还有一个让她放不下的人,正处于危难之中,她怎么可能就此离去呢?

在她想来,就在释鲁捺钵中,她和朱璃,应该修成了“正果”,而她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朱家媳妇了。

初为人妇,在夫君危难之际,怎么能够离开对方呢,那不成了不仁不义的恶女了吗?

“抱歉,如果二位,执意让我挺身而出,打出‘反唐复隋’的旗号,给本就离乱不堪的天下,再添上一把火的话,我做不到。”对于二人的冷语衷言,王月瑶一脸认真地道。

“殿下就不再考虑一下吗?”沈光同样一脸冷然,面无表情地道,“殿下身为陛下女儿,却不思为父主持公道,实在令臣下胆寒。”

“若是殿下一意孤行,我等自然也不会客气,说不好,今天也只有将殿下等人,全都留下来了。”

此言一出,沈光这位死忠于杨广的“忠臣”,顺势就将怀中的长剑,只手握在左手,他的右手,顺势就搭在剑柄之上,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

“殿下,得罪了!”来护儿同样一脸沉凝,拱手向着王月瑶致意一番后,就一摆手中的凤翅镏金镋,一副作势欲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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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 困阵显威

“哼!”

一见沈光、来护儿二人,和王月瑶谈崩了,李密就不屑地冷哼一声。

若不是了解这二人的性格,他李密又岂敢将二人带出来,一起寻找公主呢?

正是因为他对二人的了解,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地将二人带了过来;沈、来二人,自从重生到了这个时代,心中就有着一股执念,那就是一雪前耻。

二人在杨广当位期间,备受杨广礼遇和恩宠,感念之下,他们对于杨广的忠心,日月可鉴。

可身为杨广信重的大将,却致使自己的主君,被奸人所害,而他们却无能为力;若说二人心中,没有芥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主死臣辱,杨广身死,而他们却没有护在身旁,哪怕是后来为其报仇,也未曾得逞,可见他们心中的憋屈,是多么不堪其重。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自然要洗刷耻辱。

故隋的名将,从英魂碑中逃出来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数位。

若是能将这些人全都聚集起来,必然会形成一股席卷天下的实力;这股力量,不但是李密眼馋,就连沈、来二人,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借助这股实力雪耻,就是二人的渴望。

这么庞大的一股实力,若想将之啸聚起来,李密不行,他没有这等威望。

沈光、来护儿自然也不行。

他们当初,身为杨广宠将,就曾遭到很多人的嫉妒;若是他们去聚拢那些人,不但聚拢不到,还免不了要遭受一番冷嘲热讽。

可王月瑶就不同了,作为逃匿而出的英魂,她是杨广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子嗣。

若是她肯揭竿而起、声讨唐室,那些重生的英魂,必然会纷纷响应、投效不怠,这就是身份的作用。

三人各有异心、居心叵测。

李密不甘人下、野心勃勃,意欲挑起前世的杨静姝、今生的王月瑶,向唐室复仇,实乃是为了给他自己聚势,从而达到他荣登九五的野心。

而沈光和来护儿,一心只想洗刷前世的耻辱,意欲鼓动他们的公主揭竿而起,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正名罢了。

这些人,何曾替王月瑶想过?

哼声未落,就见李密突然飙起,纵身如鹏、蹿飞如枭,瞬间化作一片遮天般的乌云,闪电般地就向荆铭和王冲,飙射而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密显然就是抱着这种用心,一言不发,出手就杀。

“哼,老贼,在你家道爷面前,也敢以大欺小?”一见李密不顾廉耻,以自然绝巅的身手,竟然攻向荆铭和王冲这两个小辈,朱洽立刻化怒飙而起,飞身如烟,瞬间就迎了上去。

“见过不要脸的,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你的脸皮是擦脚布吗?”

朱洽出口不饶人,只见他一边挥手迎向了李密,一边左手轻掐,捏出一个古怪的手势,似乎正在控制着什么。

李密曾经和朱洽有过一战,那一战,他被对方揍得喋血飞逃,甫一冲出,自然不敢找上朱洽;至于王月瑶,他就更加不敢对上了。

都是从英魂碑中逃出来的,像他们这种被英魂碑定为叛逆英魂的人,连记录都查不到,可他们彼此之间,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对方的底细的。

身为前朝公主的杨静姝,天生就带有一种让人怜爱般的特殊魅力,甫一进入英魂空间,就被妇好看中,不但收为弟子,还钟爱有加。

名师指导、修练的又是量身定做的武艺,早已去到了释然巅峰之境;以李密这种自然境的小喽喽,自然不敢徒自找死。

再说了,李密一方有四人,他和沈光都是自然境巅峰,李狂霸和来护儿更是释然境,王月瑶这样的硬茬子,自然要留给高手去啃,他李密自然不想自讨苦吃。

而朱璃一方,能够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也就那荆铭、王冲、千慕然、王月瑶、以及朱洽几人,李密毫不犹豫地就挑了荆铭等软柿子。

随着李密的飙起,李狂霸、来护儿、沈光,立刻就要向着王月瑶等人冲杀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突然一片阴寒。

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骤然袭笼一片天地。

白雪晶莹,一如隆冬的雪落,看在青箬、文兰、阳光等人的眼中,只会让她们觉得诧异,八月飞雪,对于久居西南的她们来说,确实有够惊诧的。

可是望在沈光、来护儿、李狂霸等人的眼中,显然就不是那回事了。

三人的神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因为在外人看来,那是飘雪,可在他们眼中,那哪里是什么飞雪,那每一片雪花,都是一缕充盈的剑气。

剑气充盈到、可化实质落雪,可见其锐,普通人挨上就得死啊。

很显然,王月瑶动手了,甫一动手,就雪落满天、天地裹素。

一剑光寒十四州,瑞雪漫天鬼见愁。

扑头盖脸地就向李狂霸和来护儿等人,笼罩了过去;同一时间,只听她急叱道:“荆铭、王冲,带其他人先走,我和道长为你们殿后。”

声如鸾鸣动九霄、音似珠玉落玉盘,清脆而急促,闻者心动、听者震奋。

其声未落,正在与李密缠斗的朱洽,也突然开口道:“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一声未尽,他就话口一转地冲着王月瑶道:“娘子好身手,我来给你助助势。”

“一剑霜雪天、有风自欲仙;风阵,起!”

随着老道一声疾叱,一股飓风湍旋而起,放眼场中,只见风雪呼啸,无数鹅毛般的大雪,夹杂在狂暴的疾风中,疾如暴雨一般地向着李狂霸三人飙射而去。

剑起孤鹜飞、苍天亦可追。

只见在那狂风肆虐、湍雪如漩之中,一道剑吟突然暴起,就见沈光挥剑纵起,夭矫如蛇,虎头蛇尾。

自然境的沈光,骤遭危机,立刻就要仗剑冲杀而出;可是漫天的白雪,亦是弥天的剑气,瞬间就如湍流的潮水一般,在他刚刚纵起之际,就峰涌而上,狂猛无匹地将他砸了回去。

莽撞啸冲的代价,那就是遍体鳞伤、衣衫褴褛,若不是他见势不对,生生停下动作,挥剑急挡,现在只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朱洽的风阵、加上释然境巅峰修为、王月瑶释放的剑气,岂是他一个自然境能吃得消的,他以为他是朱璃吗?

王月瑶,怎么说也是释然境绝巅的高手,她挥洒而出的无数剑气,怎么可能会被一个自然境的武者,轻易破掉呢。

就在沈光啸冲未果、落得个狼狈收场之后;一道金光、再次飙飞而出,其势如凰、晒翅凌天,在那一如有凤西来、势冲苍穹的金光中,一道身影啸聚无边声势、欲要挥镗弑天。

那人正是来护儿,此时的他,挥动起手中的凤翅鎏金镗,欲要冲出风雪重围、一举冲向王月瑶的后方,拦截那些根本无力参战的一行人。

可惜,王月瑶和朱洽又岂能让他得逞。

早在王月瑶,试图说服沈光和来护儿之际,朱洽老道就暗暗地布下了连环大阵,风阵只是给对方开眼的开胃菜,等待他们的各种攻击,显然还在后头。

朱洽,这位横流阁的主宰者,以自然巅峰之境,就能同当然境的老怪物,斗得个不分上下,他凭的是什么呢?

当然凭借着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还有他那变态般的眼力以及速度,来护儿势冲而起之际,朱洽立刻就脱口急叱道:“狂风如注、暴雨如瀑,水阵,起!”

迎着那啸冲而起的金光,不但无数雪花萦绕袭拢而上,四周的狂风,一如一条发了疯的狂龙一般,张牙舞爪地狂冲而出,悍然地扑杀向金光而去。

同一时间,平地骤起三尺浪,一浪接一浪,涌浪无尽、峰涌不止,一如大河汤汤、东流不休,重重狂啸、波波湍袭,接二连三地冲向了金光之中的来护儿。

飘雪如剑、风雨如刃,无穷无尽的剑芒、利刃,狂袭而上,即便以来护儿释然境的修为,都尚未来得及啸冲而起,就被那些无穷无尽的剑气、风刃,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沈浪和来护儿,这二人,无论任何一人,行走在世间,都是横推千里的大高手。

可是一旦落入了朱洽的阵中,就落得个疲于应付、岌岌可危的地步,可见朱洽的手段,是多么的高明。

一同被困的,自然还有李狂霸。

李狂霸出身于横流,算是对朱洽知根知底的一人,他见过朱洽的手段,绝对不在少数,因此,并未像沈、来二人那般,贸然挣扎。

只见这位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人物,甫一警觉到自己落了入阵中,就是一阵脸色发青。

他擅长的就是硬拼硬打,可不擅长这种专靠小手段的硬耗,只见此时的他,挥动起手中那两把八百多斤重的炎凰,舞出一道金色罡圈,谨小慎微地将狂风骤雨、剑气飘雪,全都隔在了身外。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显然,他的这种做法,十分正确,起码,从外表看上去,他是三人中,最周整的一个;比起狼狈不堪的沈、来二人,要好多了。

随着李密的贸然出手,在这个上京的偏僻角落中,双方瞬间就爆发了冲突。

王月瑶和朱洽,更是以二人之力,生生地拖住了对方四人。

如果光从实力对比上来看,他们二人,一个是自然境、一个是释然境,竟然生生地拖住了两个释然高手,两个自然巅峰境的高手,简直不可思议。

神奇就神奇在朱洽的阵道上,由朱洽主控、王月瑶辅助,除了率先出手的李密,其他两个释然高手,外加一个自然境巅峰的高手,全都寸步难行、死死地被困在原地。

这样的态势下,收到王月瑶的命令的荆铭,哪里还会犹豫;他一看朱、王二人拖住了对方的高手,就立刻背起了昏迷不醒的朱璃,率先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在他心里,天大地大,朱璃显然是最大的,什么都可以抛弃,唯独朱璃不能有闪失。

王冲自然也不慢,一伸手就将弈江南抗在了肩头,在几名鬼卫的簇拥下,立刻就向荆铭追去。

其余之人,光猫背起了李孤峰、小妖背起了孟太极、千慕然抱起朱凝儿;在青箬、文兰、阳光的簇拥下,伙同数十名鬼卫,紧随其后。

这一切,看在李密等人的眼中,让他们愤懑不已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李密虽然身在阵外,可他既不是朱洽的对手,更不是王月瑶的对手,岂能有机会阻拦众人脱逃。

若不是王月瑶,还念他在前世救过杨静姝的份儿上,并未向他出手,否则,这个枭雄人物,只怕早就被王月瑶击杀掉了。

大战狂猛,时间倏突。

半个多时辰,转瞬即过,荆铭等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处战场,战斗得也愈发火爆了起来,放眼望去,只见朱洽的阵中,水火滔天、风雪弥天,剑气纵横、锤镗呼啸。

而阵外的李密,更是不堪,早已被朱洽揍得鼻口溢血,凄惨无比。

他曾和朱洽战过一场,那一次,他一心想要致朱璃于死地,夺取朱璃身上的山海经。

朱洽一边要防备着他的偷袭,一边还要应付他的攻击,那样的情况下,都将他打得狼狈不堪,吐血奔逃,更何况是现在呢。

荆铭等人离去后,王月瑶和朱洽,更无后顾之忧,全力出手之下,自然将其打的遍体鳞伤、苦苦支撑。

只是,大吐特吐的李密,一边发了疯似的的癫狂抵抗,一边目光闪烁、意图不明。

他在等,等来护儿和李狂霸二人,冲出那方空间,脱离朱洽的大阵笼罩;只要那二人种,有一人能够冲出来,就能让朱洽的大阵,瞬间崩溃。

只要大阵一崩,王月瑶和朱洽老道,还不是他李密砧板上的肉吗?

第四一零章 拼命

兵无长势、水无长形,阵者,攻击方式也。

例如古代的一字长蛇阵,形若巨蛇,迤逦无尽、蜿蜒无穷,攻如猎蟒、掠如飞矢;又如冷兵器时代的双龙出水阵,交错穿插、循环逐敌。

可见,但凡大阵,无非就是组织资源,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峙敌人罢了。

朱洽无兵、而能举阵,何也?

借天地之势、发自身内息之故也!

普通人布阵,制于人、制于物;而玄者举阵,不假于外物,也可成阵。

朱洽的风雷水火四元阵,以游离于天地之间的各种能量、为阵脚,以自身为阵眼,又以内息循环为牵引,内息不竭,循环不止,攻掠无尽。

在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麓战,朱洽早已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他的内息业已接近枯竭了。

正在全力以赴地蹂躏李狂霸三人的王月瑶,其实一直留有一丝心神,时刻注意着朱洽的状态。

一发现对方的神态不对后,她就立即以传音入密的功法,暗中询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内息将尽,大阵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朱洽传音回应,一抹苦涩,氤氲其中“好在朱璃他们,此刻应该早已远去了吧。”

“娘子,你要事先准备好,等下大阵崩溃,我们就立刻撤退。”

王月瑶闻言,秀眉微簇,暗中却悄悄地准备了起来,时刻准备着一击即走。

不得不说,天玄境的高手,还真是顽强,李狂霸、来护儿、沈光三人,被轰了那么久,外表看起来,虽然狼狈,却依然都还活着。

对方四人,最凄惨的当然就是李密和沈光了。

李密现在,状若死了儿子的疯狂老儿,虽然七窍溢血,却仍旧狂攻朱洽不止。

而沈光,若不是来护儿、李狂霸的照应,估计早就在朱洽的四元阵中,死翘翘喽。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朱洽的四元阵,不但拖住了李密等人,还在这个过程中,耗尽了李密和沈光的力量,硬生生地让对方四大高手,减员了一半,战果斐然。

不过,大阵将崩,朱洽内息耗尽,继续作战的话,他发挥的作用必然会大减。

这样算下来,双方在战力上全都损失了一半,可对方还有两名释然境巅峰的高手,而王月瑶这边,却只有一人,形势仍旧不容乐观。

“轰”

一声轰鸣,困阵崩溃。

一抹金光啸冲而出,一如金凤展翅、啸冲万里。

金光甫一出现,就化作一道金色雷霆,以万钧之势,轰向主持大阵的朱洽。

很显然,困在阵中的人,在经受了水淹火烧、风袭雷劈,还有那锐利如刀般的剑气切割后,早就积郁了一肚子的怒火,大阵刚破,那人就欲活劈了朱洽。

就是这个该死的臭道士,让他们整整煎熬了一个多时辰。

只是,金光未至,就听王月瑶一声清啸,继而就见,无数的白雪,萦绕成漩,瞬间就化作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

银龙威武而狰狞,一如一条孽海恶兽一般,甫一形成,就狂啸而出,径直冲向那只飞袭而来的金凤,大有一副活撕了对方的架势。

“轰”

天地摇曳、大地呻吟。

四野的空间,一阵乱颤,一如处于地震之中的情形。

金凤尚未袭到朱洽的面前,就被王月瑶,一击轰溃。

攻击朱洽的自然就是来护儿,他不但自己被折磨了一个多时辰;好兄弟沈光,都差点被四元阵给磨死了,他又岂能不怒。

趁着轰溃来护儿的一击,王月瑶伸手就要去拉朱洽的腰身,意欲带着他一起离去。

只是,尚未等她拉到朱洽,就见一抹金光再次爆发而出,金光万丈、一如初升的小太阳一般,携裹着雷霆万钧之势,转眼就已轰到了她的面前。

刚刚击溃了来护儿,不想,李狂霸又挥锤攻到,王月瑶无奈之下,只得打消初衷,全力应对起李狂霸的攻击来。

李狂霸也是横流阁的人,他即便再强,也不敢向朱洽这位横流之主动手。

更何况,李狂霸心里明镜似的,不击败王月瑶,即便他攻击朱洽,也一点效果都没有。

有来护儿袭击朱洽,死死困住对方,扰乱王月瑶的心神,就已足够,他还是直接攻击王月瑶的好;只要朱洽走不脱,王月瑶自然不会独自离去。

一锤如山崩,势若塌穹空。

李狂霸,一锤轰出、毫不留情,似乎要将王月瑶一锤击毙一般。

面对李狂霸狠辣无情的一锤,王月瑶弓腰如舞柳、挥剑如洒花;天女撒花、鞠腰挥手,那持在王月瑶手中的越女剑,瞬间就划过一道银弧,疾袭对方中路。

不但在毫厘之间,避开了李狂霸势若塌天般的一锤,利剑挥掠,还顺势扫向李狂霸的熊腰,一剑匹练,反守为攻,可见王月瑶的反应,是多么的迅捷。

毫无疑问,李狂霸是属于那种,狂猛、蛮横的大将,这从对方使用的兵器,就能看出来。

其人招式,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以王月瑶这种芊芊弱质般的女流,又怎么敢和对方硬碰硬呢,那不是自找不自在吗?

面对李狂霸的攻击,王月瑶自然展开身法,能闪就闪、能避就避,根本就不和对方的兵器碰撞,抓住空子,挥剑就攻。

放眼场中,自从风雷水火四元阵告破之后,甫一冲出大阵的来护儿和李狂霸,就像发了疯一般地向着朱洽和王月瑶,狂攻不休,。给本不给他们脱身的机会。

一时之间,金凤翔天、流星乱坠,白雪呼啸、剑光森寒。

四大高手瞬间战作一团,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连远在遥远之地骚乱不已的契丹勇士、以及数名异族高手,也被这个方向的动静,给惊动了。

只是这里的战斗的余波,就显得十分恢弘浩荡,即便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将,也不敢贸然过来,打探一番。

大将不敢来,斥候倒是派出了不少。

一时之间,只见无数契丹斥候,纷纷策马奔来,甫一靠近,就藏身到周围的隐蔽角落里去了,趴在墙角、蹲在房顶等等,到处都是人。

不过他们也只敢探头探脑地地向这个地方张望不停,同样不敢贸然靠近,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当然,也有数名鬼卫,恋栈在周围,密切地注视着这里的动静。

战圈的外围,死狗一样地躺在了地上的,还有两人,若不是他们胸口,还有着剧烈的起伏之状,外人望去,只怕还以为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了呢。

这二人,自然就是李密和沈光了,他们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了;一个被蹂躏得奄奄一息,一个被朱洽揍得七窍流血,怎得一个“惨”字了得。

而战场上,朱洽虽然内息耗尽,但仗着天赋异禀的速度,虽然不能帮助王月瑶牵制一人,但也绝没有拖累对方。

坏就坏在,他现在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一点都不能帮助王月瑶分担重压,勉强力保自己不失,已经非常不错了。

俗话说,久攻必乏、久守必失。

激战进行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候,只见来护儿一镗挥出,连绵的金光,一如一袭朦胧的金纱,绵绵无尽、穿梭不停,瞬间就将朱洽淹没其中。

形势急转直下,一直勉力支撑的朱洽,更加左支右绌、岌岌可危了起来。

正在同李狂霸纠缠在一起的王月瑶,打眼看到了老道士的危境,立刻就焦急了起来;

高手相争、胜负一瞬。

心平气和、凝神应敌才是正道,心焦如焚,早晚必为敌人所趁。

果不其然,保持如此心境应战的王月瑶,继续再和李狂霸,交手不到十招,就听“浜”的一声,李狂霸那八百斤重的炎凰锤,瞬间就撞在了王月瑶手持的越女剑上。

两件兵器,甫一接触,王月瑶,就像一枚撞在墙壁上的跳跳球一般,瞬间就被弹飞了出去;同一时间,王月瑶只感觉,玉臂肿胀、虎口刺疼,差一点,就连手中的越女剑,都拿不住了。

若是此刻只有她一人,趁着被李狂霸一击逼退后,她还可以从容离去,可现在的情形,她显然不能这么做。

这处战场之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朱洽啊。

侠肝义胆的老道士,不愿千里,支援朱璃而来,更是不顾安危,拼尽全力,困住强敌,让朱璃安然退走,王月瑶又怎么肯舍弃其人,独自奔逃呢?

强忍着手臂上的不适,王月瑶身在空中,双腿猛地一绷,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飞速地调整着身形。

这个时候,那击飞王月瑶的李狂霸,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锤出如扑虎、纵身如龙腾,转瞬之间,就冲到了王月瑶的身下。

一见李狂霸追来,王月瑶以间不容发之际,身体突然凌空翻转,瞬间就倒立而下,一剑刺出,去如霹雳,极尽惨烈般地刺向了李狂霸。

剑者,宁折不弯;剑者,百折不挠。

一剑刺下,其意萧萧、其心决然。

风狂涌、势无极,易水一别前路渺、从此生死唯天晓。

漫天落雪、转眼即逝;一剑无我、有进无退,王月瑶拼命了。

她不得不拼命,李狂霸、来护儿似乎看准了她的性子,知道她绝不会舍弃朱洽于不顾,这才对朱洽困而不杀,就是为了留住王月瑶。

若是朱洽能够脱离对方的纠缠,二人只怕早就溜了;可惜,内息耗尽的朱洽,即便天赋异禀、速度极快,却始终都脱离不了来护儿的纠缠。

没了内息的朱洽,也就失去了那层出不穷的手段,没有了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他也不过是个自然境巅峰的高手罢了。

一个自然境的高手,被释然境巅峰的来护儿纠缠住,又怎么可能轻易逃脱呢?

拼命之下,王月瑶毅然抛却了惯用的霜寒剑,坚定决绝地选择了越女剑。

越女剑,一剑魅天下,一剑同天涯。

天无涯,何处是牵挂?

若是给天涯强行加个定义的话,那么天涯就在无尽处,生命的无尽处,就是死亡。

王月瑶拼命了,欲要鱼死网破,为朱洽和自己,求得那一丝逃离的生机。

身为释然境的王月瑶怒起拼命,天,似乎都在这一刻,突然黯淡下来,四野一片昏沉;一剑刺出、非生即死。

凌天一剑,一如分开天地混沌的盘古巨斧一般,摩擦得周围的空气,都是一阵“滋滋”作响。

望着这燃烧生命的一剑,李狂霸准备啸击而出的大锤,瞬间就收了回去;拼命之下的释然境,普通攻击,已经失去了意义,对方突然拼命,李狂霸即便不愿,也必须要全力以赴。

而那困着朱洽的来护儿,也突然被这抹动静惊动了,倏地一下,就抬起了头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凌空而下,一往无前的刺剑女子。

那是他们大隋曾经的公主,就在今天,却被他们两个,自我标榜为大隋忠臣的臣子,伙同别人,逼到了拼命的境地,试问,他们到底是忠臣还是奸佞呢。

而看到了这一幕的李密却不同,好不容易缓过来气来的李密,和沈光相互搀扶着站在场外,二人的眼中,无不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那个女子,竟然如此刚烈,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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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一章 疑点与踌躇

山海横流第四一一章疑点与踌躇“轰”

好似春雷滚滚、又似晴天霹雳。

王月瑶一剑同归、拼命一击,撞上同样不敢懈怠,全力以赴的李狂霸,瞬间就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巨响。

苍天摇曳、大地震颤,数里之外,都能感受到一阵颠簸。

这就是两个释然巅峰高手的拼命一击,狂风肆虐、天地昏沉。

在那狂风肆虐之中,一道纤弱的身躯,立刻翻飞而出;同一时间,一抹凄艳的血花,洒满长空。

花开朵朵、寒梅凭生,炎黄自古出烈女、不为玉碎千古诩。

毫无疑问,那飙飞而出的身影,正是王月瑶;一击之下,其人显然遭到了重创,喋血横飞、不知生死。

而那站在大地之上,手持两把鎏金轰天炎凰锤的李狂霸,同样没有落得了好。

只见其人,好似飙射在冰面上一枚小石子一般,硬接了王月瑶一击,就骤然蹿滑而出;两只踩在大地上的双脚,硬生生地就将地面、划出了两道深达尺许深的沟槽。

余势未歇之际,就见其人的嘴角,蓦然钻出一缕殷红的血渍;继而,就见对方的脸色,一阵紫红,突然“哇”的一声,一口血箭喷射而出。

随着那口血箭的喷出,李狂霸整个人,就像突然漏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就萎靡不振了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不可一世的李狂霸,同样也遭受了重创。

两败俱伤,众人惊叹之余,又是一阵释然;二人都是释然境巅峰的高手,拼死一击,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应有之理。

“抓住她。”一见王月瑶飙飞而出,站在一旁的李密,立刻就向来护儿疾声喊道。

此时的他,双眸之中,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幽芒,谁也不知道,他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而听到李密声音的来护儿,稍一迟疑,就果断地放弃了朱洽,纵身就向着王月瑶飞跌的方向,疾掠而去。

而突然失去压制的朱洽,望着那飙飞在空中,喋血当场的王月瑶,老脸一阵潮红。

只见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位可歌可敬的女子,仿佛要将对方的整个身形,都牢牢地铭刻在心间一般;继而,他又冷冷地瞥了李密和沈光一眼,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王月瑶是为了想将朱洽一起带走,才落到如此境地的;可朱洽一看王月瑶受伤,甫一脱离来护儿的压制,转身就走,他就这么无情无义吗?

如果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朱洽明白,即便他不走,也没有任何作用,白白送给对方,一个生擒他的机会,还不如留着性命,以图后继来的好。

对方四人,李狂霸遭受重创,来护儿去追捕王月瑶了,光靠李密和沈光,根本就别想追上朱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洽虽然离去,尤其是对方临行前那冰冷的眼神,让李密知道,此事绝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横流阁虽然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可一旦啸聚起来,就连山海盟都不一定应付得了。

今天,他李密虽然惨胜一筹,可在以后,他就要小心一点喽。

不过,比起生擒王月瑶带来的喜悦,李密窃以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王月瑶,可是能够帮助他达成理想的关键人物,他又岂能不振奋。

潢水东畔,营寨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

整个驻军大寨,旌旗飘荡、戒备森严,无数河朔府卫,要么逡巡不断,要么操练不辍,一派紧锣密鼓、大战将起的势头。

营寨的上空,两面丈许长的帅旗,猎猎生风,招展不已。

那帅旗之上,龙飞凤舞地绣着两个朱红大字,一个是“朱”字,一个是“耿”字。

光看这旗号,熟悉军旅的人就知道,这处大寨,震慑三军的将军,乃是一位朱将军,和一位耿将军。

不错,这里正是朱琊和耿弇会师后,立下的军寨。

五万河朔劲旅,枕戈待旦,操练不休,随时都准备强袭上京、救出朱璃兄妹。

帐中,朱琊、耿弇、程怀信、岳云四人,正在商议着,如

何攻袭上京,牵引住契丹人的大部分注意力,以便缓解身在上京的朱璃,面对的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一身黑袍,鬼面獠牙的鬼卫,匆匆地闯了进来。

“二将军、耿将军,还请立刻发兵,攻袭上京,将军危在旦夕。”那名鬼卫,甫一闯入帐中,连最起码的军礼,都没向二人揖拜,就匆忙地请求道。

帐中四人闻言,神色瞬间巨变,朱琊更是面色一沉,几步就蹿到了来人身前,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衣襟,瞬间将其提了起来,急声道:“说什么,大兄到底怎么?”

“咳咳,二、二将军”鬼卫突然被他提起,瞬间就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兀自干着急、也憋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二将军,还是先放下他,让他慢慢说。”耿弇望着这个、和朱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二将军,有些无奈地劝说道。

“是啊,二将军,这样,他都喘不过气来了,还怎么说。”刚刚入伍不到一年的岳云,连声附和道。

二人之言,让朱琊神色讪讪,连忙放下手中的鬼卫,一脸急切地望向对方。

这个时候,可不是吞吞吐吐的时候,鬼卫自然知道轻重,刚一缓过气来,就连忙道:“二位将军,将军夜闯释鲁捺钵,惊险万分地才将凝儿娘子救了出来,自身、连同三大统领,尽皆遭受重创。”

“最近四天以来,将军一直都待在租赁的营帐之中,疗养创伤;不想,一伙神秘之人,突然找到了那里,其中一个和尚,甫一出手,就重创了荆统领和王统领。”

“将军听到动静,就猛地冲出大帐,一刀活劈了那个和尚”

“好,小小秃驴,竟然敢招惹我大兄,被活劈了也是活该!”鬼卫声音未落,朱琊就止不住地庆喝一声。

声音未落,就看到其他几人,一脸不善地望了过来,他这才知道,自己多半又犯傻了,这才悻悻地冲着鬼卫喝道:“继续说啊,又没人让停下来,真是的。”

鬼卫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若不是是将军的兄弟,即便揍不过,我也要冲上去咬一口,关键时候还打岔,简直是混蛋加三级。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该说的,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迟疑,因此继续道:“将军虽然杀了一个和尚,可是对方一共五人,个个都是高手。”

“死了一个和尚,又冲出一个拿大锤的猛将,那人十分彪悍,将军以重创之躯,甫一交手,就被那人一锤砸断了手臂,继而还被对方轰飞了出去”

“混蛋,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伤我大兄;我若不将他捅成马蜂窝,就将我变成车轱辘。”朱琊一听朱璃遭受重创,立马不淡定了,急吼吼地就叫了起来。

嚷着还不罢休,就见他立刻提起霸王枪,一副火烧屁股似的就要向外冲去,显然是要去为朱璃找回场子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耿弇眉头微皱,凝声道:“二将军,是想为将军报仇去的吗?”

“不然呢,我可没有闲工夫跟们在这里瞎扯淡。”朱琊神色同样不善,一脸嫌弃地环顾了众人一圈,那眼神,分明就带着浓浓的审视之意。

朱璃遭受了重创,这帮人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他自然认为对方几人,根本就没把他大兄放在心上喽。

“可是二将军此去,知道去哪里找将军吗?”对于朱琊那嫌弃的眼神,耿弇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对方就是这幅性子,跟这种混人生气,遭罪的还是自己,没有一点好处,何苦来哉?

“呃”这个问题,倒是让朱琊一愣。

继而,只见他猛地转过头去,望向那名前来报讯的鬼卫,暴怒道:“这混蛋,说话都不说清楚,快说,我大兄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鬼卫闻言,一脸铁青,这混蛋二将军,每次都打断他说话,现在反而要怪他没说清楚,欲哭无泪之下,这位鬼卫,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啊。

“二将军,将军受创,王家娘子就突然爆发了,连同一位道长,死死地困住了对方四人;荆统领见

机,就连忙背起了将军,逃离了那里,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鬼卫生怕朱琊还要打岔,只好长话短说,一口气将事情说完。

“嗯?”无论是朱琊,还是耿弇闻言,尽皆一愣。

不等朱琊开口,耿弇就抢先问道:“荆铭把将军救走,连们鬼卫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是的,耿将军。”那名鬼卫连忙应道,“和荆统领一起的,还有王统领,将军身边的几位受创高手,也都跟在他们的后面,现在,他们一定藏了起来。”

“荆、王二位统领,自从鬼卫建立之初,就担任统领之职的,鬼卫的一切习惯、联络方式等等,他们尽皆耳熟能详,若是他们刻意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我们真找不到。”

朱璃重创昏迷,得力的助手,弈江南等人,同样重伤未愈,在这样的情况下,荆铭选择切断与外界的联系,的确是明智之举。

要知道,这里毕竟是北疆,是狄人的底盘,人多眼杂,一切都要以朱璃的安全为重;更何况,跟在荆铭身边的一些人,都是河朔的核心人物,他又岂敢大意。

“小子,不会胡说八道吧。”朱琊难得的眯起了双眼,摆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

一听朱璃被荆铭救走,他那颗焦急如焚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只见他眼神不善地望向那名鬼卫:“连我大兄都对付不了的人,王家娘子,咳,王家姐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疑点;就连朱琊这种不喜欢动脑子的人,都产生了怀疑,更何况身为三军统帅的耿弇呢?

王月瑶觉醒,具体实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就连李密、来护儿、沈光三人,也只是根据对方显露出的身手,以及话语之间,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猜测到一星半点。

而在朱琊和岳云的心中,王月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罢了;这样的娘子,即便爆发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罢了,有什么威力?

至于爆发而起,连同一个老道士,困住连朱璃都对付不了的高手,他们这些熟知王月瑶的人,自然不会相信。

而耿弇,更是没有见过王月瑶,根本不清楚那位所谓的王家娘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听了鬼卫的话,神情更是惊疑不定。

“属下也不知道,王家娘子,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厉害。”听到朱琊的质问,那名报讯的鬼卫,一脸诚惶诚恐地应道。

不过,随即他就脸色一肃,拱手铿然道:“不过,属下可以保证,属下之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两位将军。”

“若是两位将军不信,可将属下捆绑起来,一同出击上京。”

一见这名鬼卫这么说,朱琊顿时无言以对了;而耿弇同样一脸莫名。

这个时候,一脸凝重的岳云开口道:“这位兄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一冲进来的时候,一直叫嚣着‘将军危在旦夕’,欲要让二将军和耿将军火速发兵,攻往上京,这是为何?”

“既然将军已经被荆统领救走了,我们现在发兵进攻上京,意义何在?”

自古有云,虎父无犬子,岳鹏举如此英雄,儿子岳云自然也不差,瞬间就问出了关键点。

面对岳云的质问,那名报讯的鬼卫连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回禀小岳将军,荆统领虽然带走了将军,我们现在也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必然还藏在上京的某个角落。”

“辽阔的大草原,一览无遮,荆统领绝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带着将军逃出上京的。”

“更重要的是,上京乱了;耶律释鲁之子耶律滑哥,私通其小娘事发,被迫反叛,这在上京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耶律滑哥这一造反,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早就对耶律释鲁不满的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等契丹贵族,接二连三地举兵攻向释鲁王帐。”

“敌人乱成一锅粥,正是我军趁势而起、剿灭他们的最佳时机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在下还请两位将军当机立断,莫要白白错过如此良机啊!”

第四一二章 狼袭立弩

山海横流第四一二章狼袭立弩上京,依旧十分混乱。

对峙的双方,仍旧势均力敌;耶律释鲁胜在将勇,木辰、遒骷、白吉多杰、耶律麻鲁等等,全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将。

一将拼命、三军疯狂,正是由于这些猛将的存在,而且誓死追随,耶律释鲁这才堪堪敌住了、耶律辖底和蒲古只二人的进攻。

而耶律辖底和耶律蒲古只二人,却胜在兵多。

耶律辖底,也有一支直属于自己的皮室军精锐,在对峙耶律释鲁的这段时间内,这支皮室军精锐,毫不犹豫地、就追随在他的左右,随他一同出生入死。

而耶律蒲古只,不但有迭剌部六院部的支持,还有越兀、乌古等部落,率部前来响应。

一场接一场的大战,每每都会留下数千勇士的尸体,横沉在中心草场上;这样的消耗,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一方,还能消耗得起,可耶律释鲁一方,却真心消耗不起啊。

靠着耶律麻鲁带来的、不满万余的五院部精锐,他怎么可能耗得起呢;这个时候,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二兄,那位领军在外的耶律岩木。

常言道,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呛到,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

毫无疑问,耶律释鲁最近,霉运缠身,流年不利。

他最宠爱的小夫人,被他的儿子给弄上了床;直属于他的精锐皮室军,四员悍将,被人宰了一对半。

接着就是妮逆子反叛、宿敌乘势攻击他的斡里朵等等,过眼种种,几乎都让他以为,自己早已混到了众叛亲离、天下皆敌的境地了。

如今,损兵折将之下,他又想到了二兄耶律岩木,可经过一番追查,他再次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河朔出兵了。

他的二兄耶律岩木,在潢水一带,折戟沉沙、一溃千里。

期待已久,甚至引为后援的二兄,所部的上万宫室军,竟然不声不响地就被河朔大军给吃掉了,他又岂能不惊呢。

即便现在,耶律岩木率军归来,对方所部的宫室军勇士,还能剩下多少呢?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河朔的精锐,竟然攻到了上京左近;而他们这些契丹贵族,竟然一无所知,若不是他刻意追查耶律岩木的动向,估计同样也会被蒙在鼓里。

一获得了这个消息,耶律释鲁当即就派人,前往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那里说明了情况,意欲和对方罢战言和,一致对外。

可得到这个消息的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二人,怎么会轻易相信耶律释鲁的话呢?

他们依靠着无数勇士的性命,才勉强维持住了现在的这个局面,耶律释鲁单凭一句话,就想让他们罢兵言和,这可能吗?

一旦言和,给耶律释鲁从容调度其他地方大军的机会,他们二人就准备喝西北风去吧;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不过,耶律辖底二人,也不是没有一点顾虑,他们也担心,万一河朔的大军,真的攻到了上京,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现在可是在搞内讧,双方几乎打出了真火,称之为两败俱伤,也毫不为过;这个时候,一旦河朔精锐,真的攻掠而来,带给他们双方的打击,无疑都是致命的。

正在三位契丹枭雄,猜疑不定、捉摸不准之际,千军万马踏营来、啸冲如虎风云改。

耿弇和朱琊,最终还决定出击上京了。

率先攻进上京的,是无数的野狼,这些野狼,“嗷嗷”乱叫,嚎啕冲天。

大海涨潮一般地冲进了上京,见人就咬、逢畜就撕,甫一冲进上京,就造成了无数的伤亡。

居住在上京这片土地上的契丹人,无论是老人、妇孺,还是身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只要是活物,就没有它们不敢撕咬的。

望着遍地狼奔、满眼凶戾的狼群,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有一种世界末日、生死未卜的感觉。

耶律释鲁、耶律辖底双方,对峙之余,却又不得不派出大部精锐,抵御奔袭而来的狼群。

整个上京,瞬间就陷入了狼患肆虐的危难之中;成千上万的野狼,被契丹勇士杀死,当然,作为杀死这些野狼的代价,双方的勇士,再一次大幅度的缩水了。

人狼大战,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放眼再看上京,遍地狼尸、处处哀鸿。

可怜的耶律释鲁,清缴掉狼群之后,麾下的精锐,已经不满两千人了,其中还有大部分的勇士,全都身受不同程度的创伤。

而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倒是好了不少,他们本来就人多,清缴掉狼群之后,还有两万多劲旅。

如此对比之下,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还会对耶律释鲁客气吗?

当然不会,与群狼的大战方休,二人就马不停蹄般地率军攻向耶律释鲁,趁你病、要你命,充分的发挥敌我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狠辣。

耶律释鲁仅以不满两千余的残兵,岂能是蒲古只和耶律辖底的对手,被两位枭雄,打得节节败退、龟缩到了斡鲁朵中,垂死挣扎。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琊、耿弇率军攻到。

河朔大军,这次北上,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牵引契丹大部分军队的注意力,为朱璃分担压力;根本就没想过攻城拔寨,将契丹人驱逐出潢水和土河区域,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破坏上了。

在接到契丹人内讧的消息,虽然对王月瑶身上,出现的众多不合常理的事情,耿弇和朱琊等人,犹疑不定,非常奇怪,但毕竟只是她一个人罢了。

无论怎么说,鬼卫的信誉,还是值得相信的。

更何况,类似这种关系到朱璃生死、关系到攻略一个北疆草原雄族的大事,鬼卫派往耿弇处传讯的人,自然不止一人。

当接二连三的鬼卫,前来传讯,所说的情报,尽皆都是大同小异时,终于让耿弇,放下了心来;这位历史名将,当即就拔营而起,率领五万河朔精锐,征调无数狼卫,直接冲向了上京。

正在耶律辖底、耶律释鲁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这支如同天兵一样的河朔大军,一如冲进羊群的凶狼一般,杀进了上京。

在耿弇为主帅的情况下,下达的命令就是“能拿就拿,带不走的全部毁掉”;至于那些贵族、以及普通牧民,能够逃出生天的人,只能说他们运气好了。

杀神耿弇出征,而且是得到过朱璃默许后的出击,这位狠人,又岂会刀下留情。

被河朔精锐袭掠之后的上京,哀鸿遍野、遍地伏尸,凄惨的境况,即便胆大的人见了,都会心有余悸,辗转数天、梦魇缠身。

朱璃抱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态度,勒令耿弇出击契丹;而耿弇又是一位崇尚杀戮的猛将,出现这样的境况,毫不意外。

这样的打击,对于契丹人来说,是毁灭性的;在民族存亡之际,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再也顾不上耶律释鲁等人了。

二人立刻调转矛头,率领两万余精骑,火速出击,攻向袭入上京的耿弇大军。

两万多的契丹精锐,几乎个个都带着亲人惨死、报仇雪恨的悲愤之心,冲杀起来,无疑是疯狂而暴虐的。

可是面对这些死了亲人,舍生忘死拼杀的契丹精锐,耿弇会在乎吗?

若是放在以前,中原劲旅北上伐狄,面对这么多的契丹精锐骑兵,万马奔腾、弯刀如潮般的冲杀,一定会头疼万分。

可是现在,这些人已经不足为虑了。

大地在轰鸣、四野在鼓荡。

契丹骑兵的弯刀,涛翻浪卷一般地涌向河朔大军的时候,只见朱琊将手中的霸王枪一甩,就要率领这河朔越骑,迎头杀将上去。

“二将军且慢!”就在朱琊纵马欲出之际,耿弇突然出声,拦下了对方。

“怎么了?”朱琊不解,“现在不冲,等他们再靠近一些,我部越骑兄弟,就冲不出势头来了。”

“骑兵没有奔袭之势,怎么可能够制造出最大的伤害,你到底懂不懂兵法?”

不怪朱琊急切,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就要在适当的距离下,就开始奔袭起来,连冲带撞,瞬间就能将敌人撞得个人仰马翻。

那股声势一旦创造出来,就能让其他敌人,胆寒不已;敌方的士气,瞬间就会下降不少,这样一来,后继的骑兵再顺势冲杀,自然就可以将敌人,一击而溃。

河朔的越骑,因为经常和狄人交战,若是论单兵作战能力,丝毫都不亚于契丹人的精锐勇士,如果再加上甲胄的便利,甚至犹胜三分。

朱琊胆敢直面对方的骑兵,也是有这个底气的。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非比寻常,耶律辖底和蒲古只率领的精骑,甫一见到他们制造出来的、森罗炼狱般的悲惨景象,眼睛瞬间就红了。

契丹人,当他们屠杀汉人的时候,不曾留过手;现在,汉人杀起契丹人来,也同样毫不留情。

放眼整个上京,只要被河朔大军蹚过的地方,尸横遍地、血流漂橹,无论老幼,一律杀死。

当契丹的勇士,亲身感受到了亲人被屠戮的悲疼时,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么在南下劫掠的时,肆意屠杀汉人,那些汉人的亲人,又是怎样的一番心疼呢?

古有哀军必胜的军谚,巨大的悲疼,确实能将普通战士的士气,提升到最顶点。

那些啸冲而来的契丹勇士,在见到遍地伏尸的景象后,士气,无疑提升到了最高点,啸冲而来的气势,一如大河东逝一般,滚滚无尽、气势冲天。

如果朱琊在这个时候,不把握好冲杀的距离的话,带给河朔军的,必然是重大的伤亡,这个代价,他绝对不愿意付出。

可就在他准备冲杀上去的时候,耿弇却拦住了他,难怪他十分不耐,火气上涌。

对于朱琊的不耐,耿弇视若无睹,肃然道:“二将军难道忘记了吗,我的部下可不仅仅只有越骑。”

“刀盾兵、排矛手、步射全部配备齐全;对方竟敢这么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河朔的利器吧。”

“利器?”朱洽闻言,神情一愣,不由得惊奇地望向了对方。

瞥见对方疑惑的神情,耿弇没有多说,只见他立刻高喝道:“刀盾兵、排矛手,两两照应,举盾、架矛,上前布防,步射准备。”

声音未落,就见数千名刀盾兵,以及数千名排矛手,立刻应命奔起,急速地冲向了前方,每一个刀盾兵的旁边,都跟着一名手持长矛的魁梧府卫。

刀盾兵举起手中那齐人高的大盾,立刻就将自己和那名手持长矛的战友,掩在了大盾后方。

若是从正面望去,就只能看到一面齐人高的大盾旁边,倾斜六十度的样子,裸露出一根锋锐的长矛来,直凛凛地对着奔袭而来的契丹精骑。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值得朱琊在意的地方,让朱琊最在意的是那些步射,竟然人手一把半人高的巨弩,架在身前。

这样的巨弩,朱琊并不陌生,这可是被大兄雪藏好久的利器,诸葛连弩。

每一把巨弩,都可以连续发射二十支弩箭,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机关枪,可在时下,也是最犀利的连发性武器。

望着那些步射,朱琊原本微蹙着的眉头,突然就舒展了开来,迷惑的双眸,也突然一如冉冉腾空的小太阳一般,放射出璀璨夺目的精光,似乎还带着一抹憧憬和期待之色。

第四一三章 酱醋不分

山海横流第四一三章酱醋不分按照耿弇的命令排矛手、刀盾兵、以及步射,转瞬之间,就各就各位了。

“放箭!”府卫甫一就位,耿弇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命令;而听到命令的步射手,立刻就扣下扳机。

“嗖、嗖、嗖”

利箭穿空、飙射如线,丝丝缕缕的射线,黏连不断、连绵不绝。

若是站在远处,你就会发现,似有无数条丝线,牵引向那策马冲杀的契丹精骑;而丝线的这头,就牵引在府卫身前、那架起的连弩上。

“冲啊、杀掉这些汉狗,为娘娘报仇!”

“踢踏、踢踏”

“噗、噗、噗”

一时之间,契丹勇士,策马飞腾的冲杀声;马蹄奔腾的踏地声;以及弩箭飙射而出,刺入身体的入肉声,瞬间就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一幕鲜血淋漓的弩箭对阵图。

弯刀锃亮似雪寒、红梅处处乱飞绽。

“啊”

“不,噗”

如此密集的攒射之下,任你多少啸冲而来的契丹骑兵,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放眼望去,就见整个战场,河朔大军沉凝如山、岿然不动。

而对面的契丹精骑,一如闸门放水一般,潮涌而上;继而,又像入锅的饺子似的,纷纷滚落马下。

冲锋声、哀嚎声,以及利箭穿空、马蹄急奔的轰鸣声,瞬间盈满了这处空间。

夕阳下,一朵朵飙射而出的鲜血,都是那么的腥红冷艳,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不对?”望着甫一冲锋,就遭受到重大损失的部族儿郎,站在后方,指挥着契丹勇士冲锋的耶律蒲古只,一脸铁青,惊恐出声。

“不错,对方的羽箭,怎么可能会释放的那么快?”耶律辖底,同样脸色难看,“若是对方的弓箭,都是这么快的话,我们即便有十万大军,也不够填的。”

“启禀夷里堇,对方用的不是弓,而是弩,一种十分特别的弩;这种弩,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草原上,十分犀利,可连发。”一名契丹战将闻言,连忙拱手回应道。

“混蛋,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早说。”一听到可连发这个敏感的字眼,蒲古只立刻就咆哮了起来,现在,他捏死了这名麾下的心都有了。

“什么样的弩,可以让羽箭攒射得那般迅速,他们都不要时间,装载箭支吗?”一名契丹悍将,阴沉着面庞,惊怒交加,又十分疑惑。

一旁的耶律辖底,到底是契丹迭剌部的夷里堇,见过的世面,显然要比其他人,要开阔得多。

只见其人,眉头微蹙,惊疑不定地道:“莫非这是连弩,传说在三国时代,汉人诸葛武侯,曾发明一种连弩,一次可以连续发射十余支羽箭。”

“什么,连弩?”

“不错,除了连弩,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强弩,能有这般犀利。”耶律辖底言辞凿凿,“不要犹豫了,立刻让儿郎们停下来,不然,我们即便再有数万儿郎,也不够送的。”

每耽搁一瞬,就有无数的勇士,会死在那种弩箭之下,他耽搁不起啊。

可这个时候,强行勒令骑兵停下来,真的合适吗?

即便不合适,他们也没有选择了,继续放纵勇士们冲锋上前,只会让他们白白送死;强行喝止他们,虽然也会有些损伤,可毕竟能挽救一部分勇士。

这样想,确实没有错;可他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战场,战场的主动权,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当耶律蒲古只、耶律辖底意识到诸葛连弩的厉害之后,立刻就喝止了冲锋的勇士。

在两位统帅的喝令下,狂涌如潮般的契丹骑兵,突然强行止住了冲势,这样做,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急速停止,相互冲撞、相互挤压频频出现。

一阵人仰马翻的骚动,就这样在战场上出现了;而看到这一幕的耿弇,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了一

抹、优美的弧度。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尽,古之智者,诚不欺我。

契丹人怀着悲愤之心,啸冲如虎,若是能够冲破、河朔府卫连弩的封锁,自然就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杀伤力。

可是,连弩带给他们的伤亡,太大了,大到契丹人,根本就承受不住的地步。

被迫的契丹统帅,立刻喝止了冲锋的精骑,恢弘、高昂的士气,就在这一刻,瞬间爆降。

敌人士气低落,而我军新胜一场,气势正雄,耿弇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要知道,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善于抓住战机,是每一位统帅都要精修的功课,而耿弇作为一名名传千古的杀将,一生之中,罕有败绩,扑捉战机,自然不差。

“二将军,该你出马了!”契丹精骑,人仰马翻的颓势未止,耿弇就立刻就拱手向着朱琊请求道。

“哈哈,好嘞,闲得鸟都疼了,终于轮到俺上去耍耍了。”一接到耿弇的请求,朱琊立刻欣喜若狂,只见他连忙将霸王枪一挥,即刻吆喝道:“兄弟们,契丹龟孙子怕了,不敢冲了。”

“他们既然不来,就让我们去踹他们屁股去。”

“踹契丹人屁股!”

“踹契丹人屁股!”

朱琊一呼百应,立刻率领着无数装备精良的河朔越骑,纵马而出,直接杀向乱做一团的契丹精骑。

万马奔腾,天地同颤,一将骁勇、欲破苍穹,捅破那笼罩在契丹人头上的一片长空。

上京乱成了一锅粥,可在一个偏僻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却十分安静,也窝藏一伙人。

这伙人,正是朱璃等人。

朱璃昏迷未醒;弈江南等人重伤未愈,需要疗伤。

就连荆铭和王冲,也处于半戒备,半养伤的状态;大家得到王月瑶和朱洽之助,虽然逃了出来,却几乎毫无战力了。

逃出来的这波人,唯一身手不错,还能保持完好战力之人,就只剩下千慕然了;当然,若是不遇上天玄境高手的情况下,青箬、文兰、阳光,也是不错的战力。

状态好的,自然要负责至关重要的事情,所以,千慕然一手承接了警惕和防卫重任,带着光猫和小妖,伙同一帮鬼卫,鬼鬼祟祟地四处巡查,生恐有人闯入这里。

朱凝儿这位小丫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挑的,千慕然就安排她照顾朱璃;那么劈柴、造饭这种事情,无疑就落在了青箬、文兰和阳光身上了。

三人现在正在“厨房”中,说是厨房,也是临时搭建而成的;除了脚底下不透风外,其他各个方向都风雨无阻。

“师姐,你从小就对美食有研究,应该会做饭吧?”阳光满脸期翼地望向文兰,斯斯艾艾、忸怩不安地说道。

很显然,这个丫头,只会吃,至于做饭,应该不会,不然不会如此忸怩。

文兰闻言一愣,因为她也不大擅长,这丫头做吃的,向来十分粗放,不是烤就是煮;现在要做饭给一众将军吃,那些东西显然上不了台面。

不过,一直自诩为吃喝界大佬的她,自然不肯承认自己连饭都不会做啊,丢不起那个人啊。

“哼,师妹,你也太小瞧师姐我了吧,做饭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我?”一念倏动,文兰佯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忽悠自家师妹道。

“你真的会吗?”蹲在一旁洗菜的青箬,一看文兰顺手就倒了小半锅油,有点不放心地问道。

文兰闻言又是一愣,继而,她就循着青箬的视线,立刻明白了对方指的是什么,于是立刻就摆出一副,你少见多怪的神情道:“嗨,青箬姐,这你就外行了吧,炒菜呢,油多了才好吃;将军他们都重创在身,这吃食呢,怎么也得做得好吃一点不是?”

“是啊,青箬姐,你可能没有去过我们中原吧,像油焖大虾、油焖排骨、油焖茄子等等,可好吃了;师姐说的不错,做菜还是多放点油,这样才好吃。”阳光适时的力挺自

家师姐道。

“可我们现在做的是野菜啊,做这种叫马齿苋的野菜,需要放那么多油吗?”虽然得到了阳光的保证,可青箬还是不放心。

“青箬姐,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在我们中原,还有一道名菜,叫做油焖青菜,想来,这马齿苋,应该也和青菜差不多,用油焖保证没错。”文兰信誓旦旦、一副我是此道行家的神情,忽悠得青箬一愣一愣的。

就连甘做火头军的阳光,也对她信心倍增。

一见这对师姐妹,如此笃定,青箬就不再言语了,似乎放下了心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文兰突然扭过头来,看向阳光道:“师妹,哪一钵是醋,哪一钵是酱油?”

“呃。”阳光闻言,神情赧然,犹疑道:“师姐,它们两个都一个色,我怎么分得清?”

一听师妹这么说,文兰也傻了,心道,是啊,这两个长得一个样,到底是哪个是醋、哪个是酱油呢?

“醋是酸的,酱油是咸的,尝尝就知道了。”洗好了野菜,站起身来的青箬,一见这两位自诩吃道大能的姐妹,竟然还在为分辨醋和酱油而为难,心中多少有点堵得慌。

这对师姐妹真的会做饭,怎么连最常见的调味品都分不清呢?

要知道,酱油和醋,可都传自中原,她一个外族女子都知道,这对师姐妹竟然不知道,这让她心里怎么不添堵呢。

“哦,对哟。”文兰闻言,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没想到,神态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这个时候,阳光又突然开口道:“师姐,我记得师傅做菜,都是先放油,再放盐的,你怎么打算先放酱油和醋啊?”

“呃,是这样吗?”文兰手捧瓷钵,一脸惊疑不定。

“恩,就是这样的。”阳光十分肯定,看来小丫头,没少做火头军。

就在这个时候,那小半锅油突然“噗”的一声,腾起了熊熊大火,火焰汹涌,吓得三个小丫头,尽皆脑袋一缩,立刻跳了开来。

“失火了,油怎么会燃了起来啊。”一脸惊魂未定的阳光,满脸迷惑。

“油都放了那么久,你们两个还在争论先放啥,生油都熬成了熟油,又没东西放进去,怎么可能不着火;快,提点水来,来灭火。”青箬这个时候,终于确定,面前的这对师姐妹,十足的吃货不假,却连做饭都不会做。

一见起火了,小丫头想都没想,就立刻指挥着两个小吃货,去提水灭火。

装大尾巴狼装大了,导致大锅起火,文兰和阳光,这个时候,可根本就不敢再发言了,生怕再继续装下去,说不定整个厨房,都能被她们给烧起来。

一听青箬的吩咐,两个小迷糊,立刻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看来是提水去了;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小丫头,就火烧屁股似的提来了两小桶水。

“快灭火,不然这个地方就要被烧掉了;若是这里烧了起来,我们可就没有藏身之地了。”青箬急切地指挥着文兰和阳光,十分担忧地急声道。

文兰和阳光,这个时候,乖得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宝宝,对于青箬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根本就不带反驳的。

一听青箬让她们灭火,二人想都没想,就两小桶水泼了出去。

火上浇油,火势会更加猛烈,可她们三个迷糊蛋,做梦都没有想到,火上浇水,照样会弄得火势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大火瞬间呼啸而出,冲向了四周,这处简易的厨房,转瞬就烧了起来。

当三人,惊魂未定、灰头土脸地跑出厨房后,熊熊大火,火势滔天,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就烧到了朱璃等人,隐身所在的那处毡帐。

当千慕然望见火势,匆匆赶来,只来得及将朱璃等人救出后,这处人迹罕至、偏僻异常的角落,立刻就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一处上佳的隐身之地,就这样被三个小丫头,一顿饭做没了。

第四一四章 生而无愧、死又何憾

山海横流第四一四章生而无愧、死又何憾隐身之地,一片火海。

望着眼前的一幕,除了三个肇事的小丫头外,其余之人,脸色全都一片铁青。

荆铭、王冲二人,一边仔细地检查着朱璃的身躯,探查一下,对方是否有被伤到;一边不住地回头望向文兰、阳光、青箬三人,那惊怒难明、嫌弃非常的神色,让三个小丫头见了,一阵噤若寒蝉。

不过,好在两位鬼卫统领,虽然一脸不善,却并没有说什么狠话。

当然,他们可不是给对方面子,而是不方便训斥她们罢了;别看青箬、文兰、阳光三人,年纪尚小,可她们的后台硬得很啊。

青箬,是直属朱璃的部下;而文兰和阳光,可是尉迟槿的鸾卫,对于她们三人,荆铭和王冲也只能干生气,却不能多说什么。

对于众人的目光,尤其是两位鬼卫统领那嫌弃的眼神,三个小丫头,垂着小脑袋,摆弄着衣服角,默默不语。

看着她们一副任打任骂的受气模样,又十分让人怜爱不已。

“事已至此,埋怨也没用,还是想想下一步的行止吧。”三个罪魁祸首,有两个都是千慕然带出来的,麾下被掀起,她的神色自然不好看,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里火势冲天,必然招人注意,已经待不下去了。”王冲闻言,将目光从三个小丫头身上移开,一脸凝重地附和道。

“我们要立刻撤离此地,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听取外界的情况后,再做决定吧。”荆铭也知道,现在即便将青箬、文兰、阳光三人吊起来打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收拾一下眼前的烂摊子重要。

因此,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出言建议道。

他的建议,十分中肯,除此之外,众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一行人,立刻就背起伤员,觅地隐藏了起来。

到了下午时分,出去刺探情报的鬼卫前来回报,二将军朱琊、以及耿弇将军,已经率部攻进了上京,现在正同蒲古只、以及耶律辖底,对峙于中央草场。

荆铭、王冲、千慕然等人闻言,立刻大喜过望,朱琊和耿弇,终于来了。

只要将朱璃、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等重伤员,全部送去军中,那么他们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在迟疑。

荆铭立刻背起了朱璃、王冲也背起弈江南,光猫、小妖分别背起李、孟二人,在千慕然等人的簇拥下,伙同数位鬼卫,立刻就向着中央草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精神振奋之下,奔行起来,就连迈动的脚步,都似乎轻快了不少;一刻钟不到,上京的中央草场,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喧天的厮杀声,隐隐可闻;放眼望去,厮杀的战场上,一名狂若疯虎、猛若凶蛟般的河朔大将,正在抡枪飞挑,飞枪如雨般的挑杀之下,立刻就有无数的契丹勇士,被其挑飞在空中。

其人一身明光铠、兜鍪罩颅、护项高竖,一手泰阿剑、一手霸王枪,不是二将军朱琊是谁?

而跟在朱琊身边的无数河朔悍卒,同样凶悍异常。

那些精锐悍卒,仗着兵甲之利,硬砍硬杀不说,更有野蛮者,直接就飞身窜出,猛地扑到契丹勇士的战马上,拦腰抱住对方,一起滚落马下,形若野兽一般地进行着贴身肉搏。

或许,在他们想来,反正契丹勇士,大多穿的是皮甲,怎么能和武装到牙齿的他们相比。

可这些人,在荆铭、王冲等人看来,那是战友的气息,那是兄弟的味道。

看到了那些河朔壮士,一行人,更加振奋了,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

可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波契丹人。

为首一人,正是耶律释鲁。

同行之人,不仅有无数契丹悍将、勇士,还有无数契丹贵族老幼妇孺。

原来,耶律释鲁也待不住了,现在正要出逃上京。

经由麾下斥候的汇报,让这位枭雄知道,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耶律辖底、蒲古只等人,绝非攻入上京的河朔军对手;光是河朔军第一轮的连弩狙击,就让两位契丹叛贼损失大半。

一旦二人大败,在这上京之地,契丹人的势力,将无人可以抗衡河朔军的肆虐;得出这样的结果,耶律释鲁现在不走,难道还等着成为汉人的俘虏吗?

更何况,即便没有河朔军的出现,耶律释鲁等人,也是要逃走的;身为迭剌部于越的耶律释鲁,实际上,可是掌控着契丹八部的所有军队。

戍守上京的契丹军队,毕竟只占契丹所有军队中的一小部分,只要让他逃出上京,他就能够凭着自己的威望、以及地位,啸聚起数十万的勤王大军。

若是事成,蒲古只、耶律辖底二贼,就只是笑话罢了;趁着二人被河朔军拖住,耶律释鲁毫不犹豫地出走了,至于上京的牧民以及普通贵族,他哪里还能够顾得上。

就在荆铭等人,奔赴中央草场之际,耶律释鲁伙同其家人,在遒骷、木辰、白吉多杰等人的保护下,直接离开了于越斡鲁朵,一路向着上京外围,奔逃而走。

一个前往中央广场,一个从中心区向外奔逃,可就不碰到了吗。

冤家路窄,自古亦然啊。

这两波人,就在靠近中央草场的途中,不期而遇了。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见到荆铭一行人,跟在耶律释鲁身边的木辰,打眼就瞧见了朱凝儿。

继而,他又发现了荆铭身上的朱璃,以及被遒骷击伤的弈江南三人,立刻就大声笑道。

“小声点,不要被那些大头兵发现了。”木辰的张狂大笑,惹得遒骷老祭祀,一阵不满。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别看这个老家伙是当然境的高手,武道修为,几乎站在了这个世界的绝巅之处,可他也不敢招惹那些、无穷无尽的大头兵。

就是那些大头兵,排成队的让他砍,也能将他累死;修为虽高,但他毕竟也是人,是人总会累的,这是必然的。

木辰竟然不分场合的肆意狂笑,若是被那帮正在交战的大军发现,一旦被他们缠上,对他们来说,可就是天大的麻烦啊。

“只是一帮杂鱼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迅速点,赶紧解决掉,不要耽误了于越的大事。”训斥了木辰一番,遒骷老祭祀,这才注意到朱凝儿、朱璃等人。

一看对方伤的伤、小的小,老家伙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屑,继而就对木辰和白吉多杰命令道。

“嘿嘿,您老就放心好了,一帮过街小老鼠,属下保证,做得干净利落。”木辰望着荆铭等人,一脸不屑,十分自信地向着遒骷保证道。

而作为首脑人物的耶律释鲁,只是匆匆地看了朱璃一行人一眼,就没有过多的在意了。

对方小的小,伤的伤;最棘手的那人,还人事不省,自然不会让他放在心上。

有遒骷安排人前去解决对方就好了,他连开口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一旦逃出上京,他该率先去往哪里比较合适,哪些部落的首领,是最值得信任的等等。

而荆铭等人看到这帮人,神色瞬间就变的难看了起来。

武者的直觉,通常十分敏锐,光是望着那位一脸不怀好意、狂笑出声的狄人祭祀,就给他们一种莫可抗拒的感觉,他们的心里,又怎么能够平静呢?

甫一见木辰纵跃而来,荆铭立刻就将背上的朱璃交给了朱凝儿、文兰等人,而就在此刻,王冲也将背上的弈江南,推向了阳光。

这对兄弟,一直都是朱璃的死忠,甫一遇险,就立刻“仓啷”一声,拔出了利剑,随即一言不发,就向着纵跃而来的木辰,迎了上去。

“二兄,大笨蛋,还不快来救我啊!”甫一见到耶律释鲁等人,又见一名一脸凶狠的契丹祭祀,向自己等人冲了过来来,朱凝儿立刻就向战场上,朱琊奋战的方向,放声大喊了起来。

小姑娘,小脸涨红,明亮的双眸之中,惊奋交加,十分复杂。

试想一下,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被人拐到了大草原上,好不容易被大兄救了出来,结果自己的大兄,又被别人揍得人事不省,她的心情是多么无助和凄苦。

这个时候,乍见自家二兄,她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叫呢。

可她这么一叫,立刻就引起了包括耶律释鲁在内无数契丹人的注意。

朱凝儿是谁,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妹妹,而能够被她唤作二兄的人,必然是河朔的重要人物,这个道理,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懂。

“抓住她。”耶律释鲁想都没想,就立刻向着纵跃而去,欲要解决掉朱璃一行人的木辰、和白吉多杰吆喝起来。

原本他对朱璃一行人并不在意,即便对朱凝儿,也不甚上心。

他现在正在潜逃之中,根本无意多事,而且根本就不知道领兵出击上京的河朔大将,到底是谁,对方是否会在意朱凝儿的死活,都很难说,他又何必在意朱凝儿呢。

毕竟,自古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事,一旦他抓住朱凝儿,而河朔大将却根本就不吃他一套,他不是找死吗?

可是,如果这支河朔大军的统帅,是朱凝儿二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朱凝儿在手,说不定能够一举挽回契丹人的颓势,再不济,也可以以此为要挟,轻松退走,这个时候朱凝儿,在耶律释鲁眼中的价值,又水涨船高了起来。

他当然就要活捉对方喽,借此来要挟河朔的大将,显然是一步难得的好棋。

随着耶律释鲁的声音,那本不打算出手的白吉多杰,立刻就动了。

这位大和尚,没有冲向荆铭和王冲,而是直接就像朱凝儿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眼下,荆铭和王冲,虽然不及木辰多也,可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二人,木辰也没办法轻易解决。

只见那迎着木辰冲上去的荆、王二人,七杀剑出、有攻无守。

悍如亡命、凶若癫狂。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两名统领拼命,即便是木辰比二人高出两个大境界,甫一对上,也没有立刻将他们拿下。

剑光掌影之中,荆铭和王冲,这两位曾经受了轻伤的统领,尽皆双目腥红,忘却了生死,为的就是能让身后之人,趁机带着朱璃冲到河朔大军中去。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都是残酷而毫无人性。

境界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接住朱璃、弈江南等人的文兰和阳光等人,根本就来不及有所行动,一尊无上的大佛虚影,就啸聚起无边的声势,一如泰山压顶一般,向着她们当头砸去。

佛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导人向善,可是这尊堕天而来的无边大佛,哪里是慈眉善目的慈悲之佛,这分明就是从魔土炼狱之中,冲杀出来的滔天老魔啊。

这是这声势,就骇得几位小娘子,以及数位鬼卫,脸色苍白、两股战战。

人生的选择,无处不在,几乎融入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面对那落天而来,几乎笼罩住所有人的滔天魔佛,千慕然又一次濒临了人生的抉择。

上一次,她选择了牺牲自己、而抛出了文兰和阳光,结果被那位将军救了下来;而这一次,她即便牺牲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救下所有人,最多也只能让众人多一口喘息之机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千慕然仍旧没有迟疑,一剑挥洒,一如璀璨的烟花。

人生当如烟火,哪怕只能绽放一次,也要绽放出最绚烂的图画;哪怕只能为众人延缓一息生机,千慕然仍旧选择了奋然向前。

不为别的,只为那位将军曾救过她,只为问心无愧,生而无愧,死又何憾。

第四一五章 一枪如龙、轰飞双雄

有剑如虹,贯通长空;一剑无悔,灿如翡翠。

生命的绽放,绚烂而凄美,正如烟火一样,美得惊艳、美得永恒。

千慕然螳臂当车、奋不顾身,可看在白吉多杰的眼中,却让这位大和尚,由衷得感到了一丝不屑和轻蔑。

他释然境巅峰的修为,岂是一个小小的绝世武者,能够抗衡的。

只见他看都不看千慕然那超常发挥的一剑,大佛依旧,磅然浩荡,一如划过天际的流星,毫不停留地砸向众人。

砸向那小脸煞白、目露惊恐之色的朱凝儿、文兰等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暴虐冲天、毁灭一切的气息,瞬间好似春雷滚滚一般,峰涌而来,转眼就锁定在了白吉多杰的身上。

甫一感受到那股毁灭般气息,大和尚宝相庄严的面孔,突然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身侧的远处,似乎有着一头择人欲噬的恶龙,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一般。

“秃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向我家小妹出手。”一声咆哮,好比晴天霹雳、又似怒号惊涛;龙鸣狮啸,这是朱琊的绝技。

而直面如此音波绝技的白吉多杰,他那飞掠当空的身形,猛地就是一顿。

而那凌击在众人头顶上空,遮天笼日般的魔佛虚影,也随着白洁多杰的凝滞,而突然摇曳了起来,震颤不止、愈发模糊,似有崩碎、散去的迹象。

咆哮未歇,就见一道黑影,挟裹着一抹银光,纵马穿空而来。

人为至,长风起,无边的飓风,一如那人的无边狂怒一般,肆虐得玄境之下的所有契丹人,立刻就似滚地葫芦一般,仰身摔跌出去,滚出了老远,都止不住身形。

这些摔落在地、翻滚而出的人,自然也包括耶律释鲁;至于他的家眷老幼,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的,全都摔得灰头土脸的,满脸骇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目处,就见一道人马合一的残影,一如来自九天之外的绝世凶神似的,啸扑而来。

伴随着那人的到来,肃杀、暴虐之气,如风逐浪、狂涌不止。

只是置身于那种鲸波骇浪般的气息之中,都能让人窒闷难耐、憋闷欲死。

来人自然就是朱琊,要知道,这位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

当初,山海经器灵,以上古烛龙之骨为廓、急速神兽帝江之血为源,凤目为眸,等诸多神兽肢体部位,塑造出了朱琊这个怪物。

他的武道智慧、感应、听力、视觉等等,尽皆远超常人;他在乱军之中,似乎听到了小妹的吆喝,转头就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急怒之下,朱琊立刻咆哮而起,那限制他身体发挥的某种桎梏,瞬间就被这抹急怒冲碎开来,几乎只是一瞬之间,他就连人带马,飞掠到了白吉多吉的不远处。

刚一来到近处,朱琊立刻一枪刺出,好似怒龙穿心,又似巨蟒出洞,枪未至,无尽的锋锐之气,就刺激得白吉多杰遍体生寒、鸡皮赫起。

感受到那种威势,大和尚白吉多杰毫不怀疑,只要他不去阻拦,等待他的,必然是被一枪穿心的下场。

面对着怒气滔天、疯狂而来的朱琊,此刻的大和尚,哪里还顾得上千慕然、朱凝儿等人;天大地大小命最大,几个小娘子再重要,也不及他的小命重要吧。

弥天大佛,倏然而散,接着就是一只擎天巨手闪现而出,巨手庞然浩大,一如方圆数十亩大小的山田一般,甫一出现,就竭尽全力地向着霸王枪按了过去。

放眼望去,在二人之间的长空中,一只张牙舞爪的怒龙,携裹着毁灭一切的狂怒,悍然地撞向了弥天佛掌。

“轰”

空间巨颤、天地轰鸣。

无边的空气乱流,激荡得周围的大部分人,都是一阵东倒西歪。

在那狂暴、激荡的气流之中,一道身影,一如撞击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急速地迸溅而出。

看那身形,光头锃亮、祭袍猎猎,不是白吉多杰,又是何人呢?

朱琊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人马合一、啸冲而来的一枪,瞬间就将大和尚白吉多杰轰飞了出去。

一招得手,朱琊并未停手,只见他轮枪如翻江、出击似逐浪,霸王枪带着一抹湛然的金光,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下意识地闭合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一枪横渡,急挥如电,毫不犹豫地又向那位契丹祭祀木辰,横扫而去。

而那力压荆、王二人,意欲击杀他们的木辰,骤然发现,一道挡者披靡的锋锐,撕裂空间、舞断乾坤,疾如闪电一般,向他拦腰砸来。

只是感应到了那抹威势,木辰就是心下一凛、脸色铁青,他毫不怀疑,这突兀一击,能否将他拦腰砸成两截。

根本不用想,若是他一意孤行,一定要击杀荆、王二人,明年今日,必是他的忌日。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木辰乎?

木辰虽然一心巴结耶律释鲁,可不代表为了卖好,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吧?

不管他怀着什么目的,只有他活着,这个目的才有可能达成;他若是死翘翘了,还巴结耶律释鲁做什么,无论什么目的,反正不管他什么事了。

一感应到自己的小命受到威胁,木辰哪里还会去管荆铭和王冲的死活;至于他对耶律释鲁的承诺,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甫一听到风声,他就立刻拧腰飞纵,啸冲如隼,闪电霹雳般地蹿身而出;那速度,简直比老兔子还要快上无数倍。

一枪逼退木辰,朱琊并不追击。

只见他铁塔一般地端坐在战马上,立刻就向荆铭和王冲道:“快,将所有人,全都带去军中,这里有我,谁若敢拦你们,我就杀谁。”

一言即出,凶威滔天,骇得那些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契丹人,脸色一阵惨白。

“那人是谁,怎么会如此悍勇?”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土灰的耶律释鲁惊怒交加,立刻问向人群中的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兵败潢水,好不容易逃窜回来的耶律岩木,耶律释鲁的二兄。

“三弟,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那人应该是朱璃的弟弟。”耶律岩木一脸难看,望着那端坐马上,威武不群的朱琊,惊疑不定地回应道。

“朱璃的弟弟?”耶律释鲁一听自家二兄这么说,眼神突然就闪烁了起来,惊疑道:“那位夜闹捺钵的沙里,几乎和此人长得一个模样,莫非?”

看在耶律释鲁的眼中,那端坐在马背上的朱琊,除去装束和发型,形貌长得几乎和朱璃一模一样。

而扮作契丹人的朱璃,可是和这位于越,近距离照过面的,耶律释鲁的心中,自然疑窦丛生。

世上相像的人很多,但长得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如不是有血缘关系,几乎根本就不存在。

朱琊和朱璃这么像,自然让耶律释鲁联想到了很多。

“什么沙里,竟然和对方长得一个模样?”耶律岩木一脸迷惑,“为兄只听说,这位朱琊,似乎和他大兄朱璃,是一对孪生兄弟,如果真有人同对方长得一个模样,那人多半应该是朱璃吧。”

“什么,竟有此事?”耶律释鲁闻言,大吃一惊。

不怪他惊疑,朱琊的出现,连河朔的文武都是惊愕不已,简直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突兀而神秘。

契丹人,也会收集汉人的情报,尤其像朱璃这种,镇戍一方的大员,他们收集的更加详细。

可是朱琊的出现,却是最近一、两年发生的事情,耶律释鲁了解的那些情报,只怕早就过时了。

不过,一经耶律岩木提示,一道灵光,瞬间就掠过他的脑海,这个时候,若是耶律释鲁再不知道、那位扮作契丹沙里的青年是谁,那么他就去跟猪老兄拜把子吧。

“不好,快,快拦住他们,朱璃就在那群人中。”经由二兄提醒,耶律释鲁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那位昏迷不醒的契丹沙里,多半就是朱璃本人。

一朝醒悟,他就立刻冲着白吉多杰、木辰,甚至还有遒骷老祭祀,大声嘶吼道。

可这个时候,还能来得及吗?

一发现这面的情况,小将岳云立刻就替代了朱琊的位置,舞动着两柄数百斤重的大锤,肆虐在契丹精骑之中。

那些契丹勇士,一旦被他的大锤沾到、或碰到,立刻就脑浆崩裂,横身抛飞,根本就没有人,是其一合之敌。

现在,耿弇坐镇中军,大将程怀信即刻率领数千步射,架起连弩,对准了这个方向,为荆铭和王冲等人,保驾护航,力保他们不失。

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木辰和白吉多杰,不敢冲过去,就连老怪物遒骷,也不敢贸然轻动。

对方虽然只是数千步射,可不要忘记,他们身前的架设的可都是连弩;无论是穿透力,还是飙射速度,连弩都远胜弓箭。

如此对比之下,仅仅数千连弩,就堪比数万弓箭手,面对数万弓箭手的攒射,就连遒骷也不敢说,能侥幸活下来。

而接到朱琊命令的荆铭和王冲,连同千慕然等人,根本就没做任何停留,立刻就背起伤员,疾奔而去,径直向着河朔大军的方向冲了过去。

现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丝犹豫,都有可能造成他们一行人,全军覆没,在军中呆过的荆铭和王冲,自然晓得轻重。

干脆果断的领命、光棍利落的跑路,使得他们这行人,早已距离弓箭手的方阵不远了,一看这样的态势,遒骷等人又岂敢造次。

一见荆铭等人已经安全无虞了,朱琊立刻霸王枪一挥,冲着木辰和白吉多杰,愤怒道:“兀那贼斯,还有那鸟和尚,竟敢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小妹。”

“今天,你家二爷爷就让你们明白,花儿为啥这样红,纳命来吧!”

朱琊怒不可遏,若是他稍微晚上那么一点点,他的大兄和小妹,就要横死当场了,他又岂能不怒。

一言既出,朱琊纵马如电、出枪如龙。

放眼望去,好似有条横天腾飞的金龙,携裹着轰鸣无尽的咆哮,啸冲而出;在穹空之中,划过一道金色的长虹,径直向着惊疑不定的木辰和白吉多杰,横扫而去。

也不怪二人惊疑不定,以他们的眼界,不难看出,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汉人大将,也不过只是自然境的修为罢了。

可就是这样的修为境界,怎么可能在刚才,轰出那等威力的一击呢,还将他们二人逼得如此狼狈。

这就难怪他们想不通了,朱琊,可不是寻常人。

外界传闻朱璃天赋异禀,那些其实都是谣传;朱璃的身躯,是经过山海经无数的灵粹,长期的淬炼、和改造,才具备力量奇大、速度奇快的能力的。

而朱琊不同,这位河朔二将军,通体都是由异兽神物塑造而成的,甫一降世就是绝世巅峰高手,稍加修炼就已经步入了自然之境。

如果说朱璃的天赋异禀是假的,那么朱琊的天赋异禀,才是名副其实的。

其人根骨堪比烛龙,速度爆发好比帝江,一身怪力,龙虎弗如;以自然境的修为,发挥出释然、甚至优胜释然境的威力,一点都不奇怪。

或许是因为不信邪,又或许是因为感觉十分蹊跷,迎着那排天横渡的金色长虹,一尊无上大佛,倏然而出。

大佛伟岸,庞然如山,甫一出现,就疾如流星、迅如奔雷般地向着金色长虹,飞击而去。

很显然,白吉多杰出手了;同一时间,一人啸冲如隼,纵跃如猿,猛地就探出一只坚如金刚、黑如泼墨般的利爪,凶戾悍然地抓向金色长虹。

木辰自然不甘人后,白吉多杰甫一出手,他就紧随而动;他也不相信,一个小小自然境的武者,能够在战力上压过他们。

不管如何,他也要继续掂量一下,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四一六章 潘僧殒命、朱璃惊醒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吃亏上当的,通常都是不信邪的。

无论是木辰,还是白吉多杰,都绝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自然境朱琊,怎么可能力压他们。

正是由于这种不信邪的心理,面对着朱琊的挑衅,二人毫不犹豫地就冲杀了上去。

放眼望去,只见交战双方的头顶上空,梵音阵阵、佛光普照。

一尊小山般大小的狰狞大佛,势遮苍穹、威压大地,迅若极光般地、电射向辉耀无尽的金色长虹。

就在那狰狞大佛的一侧,一只巨大庞然的黝黑凶爪,一如撕裂苍穹的凶魔利爪似的,疾如闪电般地呼啸而下,与那尊狰狞的魔佛,一起携手,相互呼应、并势向前,毫不留情地劈抓向那金色长虹。

霸王枪,掠起一抹金色长虹,贯通虚空,一如疯狂奔腾的巨龙一般,悍然无畏地迎上魔佛、凶爪。

“轰”

长风涌浪、乱流席卷;天地同颤、四野摇曳。

在那犹如怒海泛舟一般的颠簸中,有那么一瞬间,让所有人都突然觉得,这片天地,似乎都在轰隆的巨响声中,分崩离析、坍塌毁灭了。

飓风凛冽、席卷长空;大地震颤、数里摇晃;这一刻,就连蔚蓝色的天幕,也似乎变得明灭不定了起来。

远处,那严阵以待的数千步射,也在这突然爆发的剧烈对撞中,一个措不及防,都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动作,整齐划一地摔落在地,狼狈不堪、满目骇然。

而距离战圈更近一些的耶律释鲁一行人,除了耶律释鲁,被遒骷老祭祀护住外,其余之人,再次猛地化作一地的滚地葫芦,一如摔在烂泥中的罹难者一般,翻滚扑腾、无法直立而起。

谁曾想到,一个自然境的小武者,竟然能同两位释然境的高手,碰撞出如此浩荡的动静。

就在那飓风怒啸、气流乱滚之中,两道身影,疾射而出,一如撞击在墙壁上的小石子似的,迸弹而回。

看那身影,尽皆都是一身祭祀长袍,一个光头、一个髡发,赫然正是木辰和白吉多杰二人。

不信邪的二人,就在刚刚的对轰之中,合力并肩、以二敌一,还是被朱琊一击轰飞。

就在他们抛飞当空、身不由己的境况之下,就在那飓风肆虐的中心处,一道身影,突然提枪跃起、电射而出,凶神恶煞般地追上了二人的身影。

银芒炫然,金光霹雳。

那追逐而出之人,腾跃如鹏、夭矫如龙,铁枪未出,无数森寒、锋锐的杀气,滚滚涌出;一如巨浪淘沙一般,涌向那抛飞在空中的二人。

或许,那人对于光头更感兴趣吧,甫一来到二人的身下,他就舍弃了木辰,而冲向了大和尚白吉多杰。

此刻,那抛飞在空中,四下无处着力的白吉多杰,一如砧板上的五花肉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追出之人,自然就是朱琊,甫一来到白吉多杰的身下,就见他一枪刺出,一如旭日东升、金芒万丈。

大有刺裂苍穹,冲出天地寰篱之势,凶威滔天般地杀向了这位潘僧。

一枪犀利,疾如流光,面对这个差点就杀了自己的妹妹,和自家大兄的人,朱琊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

铁枪未至,冷冽的枪锋,就刺激得身在空中的大和尚,浑身发冷,亡魂大冒。

“不好!”

一声惊呼,平地惊雷般的突然炸响。

循着声音,就见那站在远处,一边护持着契丹于越耶律释鲁,一边抽眼观望战况的老祭祀遒骷,突然面色大变,神色惶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身为释然境高手的白吉多杰,伙同释然境的木辰,皆以高出对方一个大境界的实力,对上朱琊,竟然还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逆天,这是一个逆天的自然境武者啊。

这种越阶挑战,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的妖孽,千百年都不曾遇到一个,偏偏就让他们给碰到了。

难道他们契丹先祖的老坟头,全都冒黑烟了?

这种走在大路上,被雷劈到的几率,都能让他们给摊上,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是什么呢?

在妖孽般横空出世的朱琊面前,白吉多杰,显然已经身陷险境,危在旦夕了。

惊呼未落,这位纵横木叶山无数年的老祭祀,立刻就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残影,猛地就向对峙的三人冲了过去,明确的说,他是冲向那一枪刺向白吉多杰的朱琊。

灰影如烟,飙射如电,就在遒骷冲去去的一瞬间,天空,突然就变得更加阴暗了。

似乎有着无数的乌云,啸聚遮天而来,原本就昏沉的天空,此刻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线了,四野晦涩、一如夜幕来临。

就在那天地昏沉、四野明灭的暗幕中,一只惨白阴冷的白骨巨手,突兀地出现在空中。

甫一出现,骨手瞬间就出现在了朱琊的身侧,五根森然的骨指、瞬间就翕张成爪,凌厉无匹、地向着朱琊当头拍下。

很显然,遒骷出手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麾下送命,自然要出手搭救。

“哼!”

感应到身侧的风声,朱琊冷哼一声;哼声未落,就见他那手中的霸王枪,依旧去势不减,啸刺如电,利矢一般地刺向了白吉多杰的后心。

“仓啷”

同一时间,一道银光飙射而出。

伴随着兵器出鞘的声响,银光如电、霹雳而下,好似一道凭空骤生的闪电一般,凌空就向白骨巨爪疾劈而下。

“噗嗤”

一道血溅飙射而出,一如凭空怒绽的红牡丹。

花开绝艳、漫天红梅。

就在那凄艳的血花之中,一抹金光自下而上,透体而出,好似冲破天地桎梏的金光一般,刺破了层层阻碍。

“啊”

“轰”

一道小兽濒死前的惨呼,骤然响起;凄嚎未歇,又是一道震彻天地般的轰鸣声,突然爆发。

轰隆阵阵,湮灭了人世的所有喧嚣,就连远处战场上的厮杀声,都被它遮盖了下去;同时,这道轰鸣,也掩住了白吉多杰临死前的凄鸣。

造恶者,必将接受惩罚;冥冥中,自有天意。

白洁多杰,一位佛教信徒,身为吐蕃贵族的他,却刺杀了吐蕃最后一任国主达磨,导致吐蕃大乱,分崩离析。

这样一位大和尚,因为自知罪孽深重,潜藏到了木叶山,寻求契丹高手遒骷的庇佑,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杀人者,人恒杀之。

只要你杀了别人,尤其是无辜之人,就不要怪他人杀你,天地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千古亦然。

身在空中,无处着力、无处闪避的白洁多杰,终究难以逃脱因果的报应,或许,这就是天意。

当然,我们这里不是迷信;天意即民心,一个做了坏事的人,自然不得民心,总有一天,他,亦或是他的子孙后代,终会遭到民心的反噬。

如果有人说,朱琊杀白吉多杰,跟民心有什么关系吗?

正因为白吉多杰畏罪潜逃,才躲到了木叶山,寻求遒骷庇佑;请人庇佑,自然要卖命于人,而卖命于人,自然就要替人打下手。

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白吃白住的地方,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只能出现在梦中。

投身契丹的白洁多杰,自然就成了契丹人的打手。

而北疆异族、包括契丹人,屡屡侵犯中原,自然就会遭到中原仁人志士的报复;河朔兵出北疆,一为救人,顺带着也是为了报复契丹人,这就是民心所向。

一个身为打手的人,在这场博弈中死去,理所当然、毫不为奇。

所以他的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长风乱舞、急流澎湃。

银光撞白骨,一如陨星撞地球一般,四野簌簌、天地摇曳。

就在这次对撞中,一直悍若魔神一般的朱琊,终于吃了个大亏。

朱琊很变态,可是再变态,他也只能算是个小变态;当他对上遒骷这个老变态后,自然就不是对手了,更何况,这老头甫一出现,朱琊根本就没将对方放在眼中。

单手挥剑,对上遒骷蓄意一击,结果显而易见。

就在那天地昏沉、四野乱颤的对撞中,朱琊一击,自己就被震飞飙回。

“娘的,该死的老东西,使那么大劲做什么?”一击之下,朱琊没有轰飞对方,反而自己被别人打飞了出去,身在空中的他,惊怒之下,不免有些不满。

他不怨自己大意,反而怪对方用力太大,愤懑之下,竟然还孩子气地抱怨一声,倒是让遒骷一阵愕然。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无数的血滴,倏然而落,洒得遒骷满头满脑都是,嗅到那抹腥咸的味道,遒骷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了。

自然境就有超强的感应,身为当然境的老怪物,遒骷的感应有多强悍,想想就知道,绝对骇人听闻。

他根本就不用回头去看,就已知道,那位对自己忠心耿耿、一直任劳任怨的潘僧白洁多杰,已经被对方给杀了。

“庶子,竟敢杀我麾下祭祀,那就用你的性命来偿还吧。”咆哮未落,天地昏暗。

放眼望去,遒骷与朱琊对峙的那片空间,突然就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给人感觉,那是一片阳光刻意疏漏的地方,整片空间,一如掉进漆黑的墨汁之中,黝黑无比、对面看不到人影。

身处其中的遒骷,自然感应如常;可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空中的朱琊,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智一如稚子的他,似乎还在懵懂当中。

好好的大白天,怎么突然就变黑了呢?

可就在这片黑幕之中,遒骷老祭祀,一如潜踪匿迹的毒蛇似的,立刻向着自己的猎物,展露出了阴毒锋锐的獠牙,势必要让这个杀了白吉多杰的汉人将军,以命偿命。

危机悄然而来,正在刚刚落地的朱琊,一脸懵懂迷惑之际,荆铭、千慕然等人,得到程怀信的接应,早已冲进了步射方阵中了。

而就在甫一冲进方阵,那趴伏在荆铭背上的朱璃,不知是因为一种冥冥中的牵引,还是因为一路被颠簸的原因,让他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一直注视着自家大兄的朱凝儿,率先发现了他的醒转,立刻就激动地喊道:“大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凝儿了!”

甫一听到朱凝儿的惊呼,众人全都向着荆铭的背上望了过去。

“将军,将军你醒了”

“将军,你终于醒了”

朱璃的醒来,自然让众人振奋莫名。

可是甫一醒转的朱璃,却并没有回应众人的呼喊,只见他倏地一下,就望向了那困住朱琊的黑幕,眼中蓦然之间,就闪烁出一抹寒光。

就在朱璃刚刚惊醒的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昏迷之前的一幕,那一幕犹在脑际,当时经由山海经的提示,让他知道,自己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

山海经称之为秘技,而这种秘技就是“无始之能”,收发由心。

正是由于这种古怪的手段,让他愣了一下,结果一招不慎,就被李狂霸砸断了手臂。

继而,才有了后来的无力反击之局,这才被李狂霸砸飞而出;现在他没死,心中还骤然腾起了一抹惊悸般的颤栗,那是一种亲人濒临为难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血缘之间的羁绊吧,说不清道不明,却能够毫无来由地警觉到。

“谁在那里?”望着那漆黑一片的黑幕,朱璃立刻问道。

这个时候,河朔大将程怀信,早已来到了近前,尚未等他来得及拜见这位河朔巨头,就听到了对方的询问。

这位原本效力于李克用的大将,现在投降了朱璃,现在一听到对方的询问,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应道:“禀报将军,那处黑幕,一定是契丹的那位老者弄出来的,二将军正在那里,同那位老家伙对峙呢。”

“什么?”一听是朱琊被困在黑幕之中,朱璃立刻惊呼出声。

遒骷的黑幕,朱璃曾在释鲁捺钵中,亲身体验过,自然知道身陷其中的感觉。

那是一种古怪的势,只要身在其中,就好像常人进入到了浓重的迷雾中一样,不但对面看不到人影,而且就连自身的感应,也会受到影响,似乎再也不会那么清晰了。

朱琊身陷其中,必然凶多吉少;而朱璃自己重创在身,根本无力解救,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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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七章 无始神威、惊创老贼

山海横流第四一七章无始神威、惊创老贼外无强援、内有伤患。

朱璃心焦如焚,一筹莫展。

他多么想立刻冲杀上去,将朱琊从暗幕之中,救出来啊;可是残酷的现实,让他有心无力。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让他不知不觉间,就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

他迫切地希望,能够驱散那抹漆黑如墨般的暗幕,看一看朱琊是否安好。

就在这种迫切的渴望,达到了一定程度后;无边的空间,突然涌起一股神秘的力量,那是一股虚无缥缈的力量。

这种神秘的力量,甫一出现,就向朱璃的心口,狂涌而来。

能量神秘,无色无形,缥缈得不可捉摸,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似乎它本就不存在似的。

这是愿望的力量,这是执着的力量,毫无来由,却又确实存在。

以前的朱璃,可不会拥有这样的能力,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始之能吗?

那么,何谓无始之能呢?

古语有云:道,常出乎无始,入乎无终。

佛语又有云,法因缘生,亦由缘灭,而“缘”这种东西,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又在不知不觉中消逝。

如此看来,缘起缘灭,亦是无始无终。

无始之能,近乎于道,而又类似于法。

远古的传说,那些得道的先辈,无不能言出法随;可见,无始之能,乃是得道成圣的大能者,才能驾驭的能力。

朱璃一介凡俗,因为所谓的龙木,而获得了使用这种近乎于道的力量,是福还是祸呢?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无暇去探讨。

由于迫切的渴望能救出自己的便宜二弟,朱璃在不知不觉中,就在心头凝聚起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这种力量,不知名,却是存在的。

无形力量,聚拢得十分迅速,只是一瞬间,朱璃的心头,就充盈满了这种莫名的力量。

正当这种未知的、不知源自何方,聚拢而来的力量,积蓄到了顶点之际,由于朱璃迫切地希望,驱散黑幕,探究一下朱琊现在的状况,它就瞬间迸发了出去。

来无形、去无踪,收发由心,这应该就是山海经所说的无始之能吧;及至那种能量释放了出去,朱璃才惊觉,这种能量的存在。

倏来倏往,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只不过是朱璃一念之间的事情。

不过,释放出那种能量后,朱璃立刻就有一种心力衰竭、被人掏空的感觉;那种感觉,空落落的、毫无生趣,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再也提起不起兴趣来了。

莫非,这就是使用,不不能驾驭的高等力量,要付出的代价吗?

这个疑问,萌生在朱璃的心间,却注定,没人会为他解释。

再看黑幕遮掩的地方,身在黑幕中的老祭祀,好似一只午夜中的幽灵似的,早已悄悄地潜到了朱琊的近前。

而对于这一切,骤然进入黑暗中的朱琊,却一无所知。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懵懂,好似傻子一样发呆的汉人将军,遒骷心中冷哼一声,一抹不屑之意,悄然涌现心头。

如此呆头呆脑的青年,对于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一念萌生,老家伙杀机凛然;不过由于对朱琊的不屑,他连凝聚白骨巨手的功夫都省了。

只见他,直接伸出干枯得犹如鸟爪一样的大手,想要悄无声息地将朱琊活活捏死,一解他那心中的愤懑。

可就在这个时候,漆黑如墨的暗幕,倏的一下,突然消失殆尽;对,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点滴不剩。

这个突然的变化,让控制着黑幕的遒骷,立刻就愣住了。

纵横木叶山那么多年,他的绝技黑狱,还从未被人破去过,只要他不主动散去,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破解。

就连燕山的刘海蟾,那位和他不相上下的高手,一旦落入到他的黑狱中,也能困上个一时三刻的。

可就在今天,他明明没有散去黑狱,自己的黑狱,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又岂能不惊。

这个时候,二人对峙的地方,呈现出了错愕的一幕。

只见朱琊一脸懵懵地站在那里,似乎对于这种黑白转化的现象,十分好奇,兴趣盎然。

而就在朱琊的身后,站在那里的遒骷老祭祀,鸟爪探出,似乎要向前抓住朱琊;可是由于自己的绝技被人破去,整个人都惊呆在那里,一脸的难以置信、错愕不解。

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朱琊猛地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呆愣着的遒骷,对方正探出鸟爪,惊愕发愣。

这老东西,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来了?

虽然心智稚嫩,朱琊也知道对方无声无息地跑到自己背后,分明就是要对他不利。

一意识到对方的险恶用心,就听他怪叫一声,大喝道:“好你个老贼毛,竟然躲在我背后,你想干啥?”

“真不是好东西,看我不削死你。”

喝声未落,就见他猛地抡起手中的霸王枪,一如天神立柱一般,撕裂空间、击碎气流,向着遒骷,就猛地当头砸下。

轮枪如蹈海、舞枪如塌天。

再加上朱琊那无与伦比的庞然气力,一枪呼啸,好似一条苍莽的上古大蛇,径直向着遒骷啸扑而去。

正处于惊愣之中的遒骷,听到那道凄厉的风啸声,这才缓过神来。

以当然境的身手,遒骷若是直接和朱琊对轰,自然不惧对方;可是刚刚,正处于惊诧中的他,反应自然就慢了半拍。

正是由于这个疏忽,迫使他不得不仓促迎战,闷头闷脑地硬接了朱琊、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蓬”

一声交击,遒骷老头,一如倒曳疾驰的马尾巴一样,双脚拖地,急速暴退。

同一时间,这位老家伙,脸色一阵煞白,显然就在刚才的对轰中,吃了闷亏,体内的气息,一阵紊乱。

“老贼毛,哪里走!”一枪得势,朱琊岂肯罢手,若不是面前这个老家伙,说不定他早就斩杀了木辰,一战双杀,而且还是两员悍将,以后跟大兄提起,多有面子。

都是这个老贼毛,硬生生地破坏了他的好事,朱琊的心中,自然怨气十足。

随着一声呼和,就见一道金光,急如霹雳,一如九天倒挂的天河一般,划过一抹金色匹练,立刻向着暴退而出的遒骷,追了过去。

正在朱琊追击的途中,一直惨白的白骨巨爪,突兀而现,甫一出现,骨爪就带着一阵呼啸的阴风,毫不迟疑地向着朱琊迎击而上。

“轰”

空间巨颤、四野乱晃;疾风湍急、气流乱窜。

就在那飓风肆虐之中,一抹漆黑的黑幕再次凭空涌现,一如浓重的黑烟,滚滚而来,转瞬就将朱琊淹没在其中。

故技重施,遒骷人在暴退,可不愿让朱琊夺去了上风。

黑狱被人破去,虽然让他惊疑不已,可不代表他是好惹的。

一见黑狱淹没了朱琊,遒骷连忙稳住了身形,立刻就准备飙射而出,冲进黑狱,击杀掉朱琊那个傻小子。

对于刚才黑狱的消失,让他以为那是个意外;绝对是意外,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

可就在黑狱涌现的一瞬间,站在河朔步射之中,凝神关注战局的朱璃,心情立刻就担忧了起来,又一次地迫切希望,朱琊能够遇难成祥、平安归来。

这种心情,甫一涌现在他的心底,缥缈无形的神秘之力,再次聚拢而来,瞬间就充盈到了顶点,然后,立刻又释放了出去。

就在遒骷稳住身形,意欲飙射而出,进入黑狱的一瞬间;弥天的黑幕,再次倏然消散,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再次出现这样的境况,骇得遒骷神色大变。

“谁,是谁在捣乱?”老家伙终于慌了,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可这意外连续出现两次,那就说不通了。

“是哪位前辈路过,还请出来一见。”惊惶之下的遒骷,自然以为是有高人隐在暗中,相助朱琊,这才会让他的黑狱,频频散去的。

不过,按照他的推理,也有几分道理。

燕山刘海蟾,和他可是同境界的高手,对方都没有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悄无声息地就破了他的黑狱,这暗中之人,必然是一位前辈。

“老贼毛,乱叫什么呢?”黑幕甫一涌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朱琊自然乐得开心。

那种黑白逆转的景象,对他来说,虽然有趣,却让他十分不适应,自然还是双目能视的好。

眼睛刚刚能够看清周围,他就看到了一脸惶恐的遒骷,冲着四周的空气,大喊大叫,让他觉得十分不解,自然就随口问了一句。

虽然不解,可他并没有罢手的打算,一枪如电,去如奔矢,朱琊毫不客气地再次向着遒骷,发起了进攻。

可就在朱琊进攻的同时,那站在远处的朱璃,就皱起了眉头;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无始之能的威力,和初步的运用之法。

简而言之,就是念之所至,瞬间就能激发出那种能力。

可使用这种无始之能,也不是没有弊端的;每使用一次,朱璃就有一种四大皆空、了无生趣的萧索之感。

这是一种极其负面、消极的厌世情绪。

经常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必然会影响一个人的心境,一个好好的人,都能被那种氛围,逼得发疯欲死。

使用那种能力,却有这样的弊端,对于朱璃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试想一下,无启国的国民,不孕不育、不死不灭,可后来却消失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正是由于经常使用无启之木,带给他们这种负面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全都一个一个地自杀了吧。

这虽然是个推测,却绝对有这种可能。

而且,这种能力,每使用一次,不但有着负面的影响,还会带给人一种精神衰弱、心力衰竭的症状,那种症状之下,人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更加了无生趣了。

体会到那种弊端,朱璃并不想频频使用这种能力,可面对的局势,却迫使他不得不使用。

对于遒骷来说,黑狱是他的绝技,对方可以无限制的使用下去;而朱璃若想帮助朱琊驱散那种黑狱的影响,就不得不借助于无始的能力。

长此以往,朱璃最后的结局,即便不是精力衰竭而死,也会在那种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发疯狂乱起来。

考虑到这一点,朱璃不由得就想,这种能力可不可以直接作用在对方的身上呢?

一念萌生,想到就做,这就是朱璃行事的习惯。

正在遒骷疑神疑鬼地大喊大叫之时,就在朱琊趁势奔刺、击向老祭祀之际,朱璃心中,那抹充盈的能量,瞬间又消逝了,这次,它的目标,显然是冲向老祭祀去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琊一枪如龙、飞龙在天,凌空呼啸而下,直刺遒骷胸膛。

惊惶之下的老祭祀,可没心情陪他过招,他担心暗中有人在帮助对方,此刻心中早已萌生了退意。

迎着朱琊那犀利的一枪,老祭祀看都没看,就凝聚出一只庞然的白骨巨手,瞬间向着霸王枪,一抓而下。

很显然,遒骷发出这一招,根本就没有用心。

他的九成九的心神,都放在了对暗中的感应上了,却依旧没有发现那位所谓的“高手”踪迹,这让他更加惊骇起来。

当然境的感应能力,是多么的强悍,毫不客气地说,即便两、三里外,有两只蚊子在羞羞,老家伙若是想,都能够免费看一出活春宫。

以这般强大的感应,依旧找不到暗中“高手”的踪迹,他又岂能不惊悚呢;更何况,他早已认定,暗中必有高人,不然,谁能破掉他的黑狱。

此时,他的目光,已经望向了耶律释鲁等人,所在的位置,退意十分明显。

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萌生退意的遒骷,突然猛地弯下了腰身,他的心口,毫无来由的,就是一阵剧烈的刺疼。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突然一箭穿心了一般,疼得他的整个身躯,都突然痉挛弯曲了起来。

豆大的汗滴,猛地溢满了整张老脸,河虾似的躬着身躯的遒骷,再也分不出一丝心神,来控制那只凝聚而出的白骨巨手了。

而那凌击在空中的白骨巨手,骤然失去了遒骷的控制,突然就像白雪散在水面上一般,瞬间暗淡、消散了开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琊连同手中的霸王枪,奔腾如龙、啸冲如虎,径直穿过,消散开来的白骨巨手,瞬间就冲到了遒骷的身侧。

“噗嗤”

一道清晰的、利器透体而过的声响,刹时响起。

朱琊一枪无铸、猛地就穿进了遒骷的肩膀,以他的神力,霸王枪瞬间就贯通了对方的肩膀,从对方的背后冒出带血的枪头。

根本不用想,这样的穿刺,必然击碎了遒骷的臂骨。

蚀骨的刺疼,立刻就将老祭祀的疼感,转移了方向;重创之下,就见他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腥红的老眼,阴狠地注视着朱琊。

那神情,似乎朱琊曾经给他带了绿帽子一般;同一时间,遒骷瞬间挥起了干枯的鸟爪,猛地就拍打在了朱琊的身上。

“蓬”

霸王枪刺穿了遒骷的身体,朱琊自然也来到了遒骷的身前;如此近的距离,以朱琊的身手,根本就无从躲避对方的一击。

遒骷一击一个准,瞬间就将朱琊连人带枪,打飞了出去。

而站在远处,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的朱璃,一见遒骷遭受了重创,立刻就大声喝道:“程怀信。”

“属下在。”骤闻朱璃的呼唤,程怀信想都不想,就立刻拱手道。

“立刻率领一部越骑,绕到耶律释鲁的后面,给我截断对方的退路。”朱璃眼望战场,一脸冷然地下令道。

“诺。”对于朱璃的命令,程怀信可不敢有丝毫置疑,立刻就领命转身而去。

“荆铭!”

“属下在。”

自从朱璃醒来,就不用荆铭一直背着了;可这位忠心耿耿的汉子,伙同另一位鬼卫统领王冲,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朱璃的身边。

一听朱璃有令,荆铭就连忙应道。

“还能出战吗?”朱璃望着对方,温声问道。

“将军放心,属下只是轻伤,率部出击,自然不是问题。”荆铭一脸自信,连忙回道。

“好,你立刻率领一部越骑,绕道耶律辖底和蒲古只的后方,同样给我断掉他们的后路。”一听荆铭尚有战力,朱璃神色十分振奋,立刻嘱咐道。

“诺”

这次北上,虽然历经生死,可也彻底将契丹人的部署打乱了;原本戍守在上京周围的宫分军,全都被狼卫诱引了出去,并将他们死死地拖在了远方。

而在契丹人的内部,又因为一个品行不端的耶律滑哥,爆发了内讧;这才造成了上京的现在,内部空虚。

天赐良机,若不能趁机做点什么,简直太对不起上天,给予他的这个机会了。

“王冲!”

“属下在!”王冲连忙应道,“将军放心,属下和荆统领一样,只是受了点小伤,率部出击,绝没问题。”

不用朱璃询问,王冲就立刻表明道。

“好,你立刻率领一部刀盾兵,连同千余弓手,从侧面出击,帮助岳云,尽快解决掉耶律辖底他们。”

“诺”荆铭立刻领命而去。

“其余人等,跟我一起去会会契丹的这位于越吧。”朱璃信心十足地招呼众人道。

第四一八章 契丹衰落、河坝御狄

光启三年七月,李儇返回长安。

在朱枚退回老窝、李昌符殒命之际,他的这次归途,十分顺利。

这位后世的僖宗皇帝,先是临幸西川、继而又临幸凤翔;在这个过程中,处处都有大太监田令孜的身影,这就导致了天下藩镇,对田令孜有着诸多的不满。

回归长安后的田令孜,遭到了李儇的贬斥。

对于李儇本人来说,他对这位老太监同样不满,对方枉顾他的信任啊。

李儇虽然是一代昏君,喜欢玩耍,可他跟着老太监田令孜,只能东奔西逃,连玩都玩的不称心,心里自然不爽。

而且,这个时候的田令孜,已经失去了秘书监支持,大势已去,再也不复当初了。

田令孜失势后,就被安置在了一个不咸不淡的位置上了;失去了田令孜的李儇,又任命了张浚为兵部尚书;孔纬为诸道盐铁转运使;杜让能晋升襄阳郡公;杨复恭晋升魏国公、十军观容使等等。

至此,流浪皇帝李儇,后世的僖宗皇帝,终于稳定了下来;不过,一向娇生惯养的他,也在这一年,病倒在了床上。

同月,河朔大将耿弇,兵出古北口,趁着契丹狼患肆虐之机,一举攻进了潢水,以及土河流域。

原河朔二将军朱琊,千里驰援,伙同耿弇,连战连捷,直接冲进了上京。

是役,迭剌部于越耶律释鲁被擒,耶律辖底战死在乱军之中,契丹六院部枭雄蒲古只,逃往渤海。

正当河朔的这次“奇袭”,获得了巨大的战果后,一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之际,原坐镇桑干的河朔忠武将军武悼,率部赶到。

他接到鬼卫的传信,听闻有人要在上京,预谋对付朱璃;这才嘱咐刘知俊坐镇渤海,他自己亲自前往上京,驰援朱璃。

不想,他赶到的时候,这边的大战也结束了。

不过,河朔军骤增生力军,抢掠一把就走的打算,毫无疑问被否决了。

三军会合之下,由武悼坐镇中央,耿弇、朱琊、岳云、荆铭、王冲等人,逐次出击,对于那些远征在外的契丹宫分军,进行了偷袭、和逐个击破。

连番大战之下,及至十月,雄踞潢水、土河一带,大有鲸吞北疆、一统草原之势的契丹人,实力一落千丈,彻底被河朔军,驱逐出了木叶山一带。

潢水、土河流域的土地,顺其自然地,就牢牢地掌控在了河朔军的手中。

后世,属于中华民族的领土,东北地区,彻底回到了大唐的节制之下;只要再拿下渤海,大唐的东北部,在后世属于汉人的底盘,将全部收复。

上京,原属于耶律释鲁的斡鲁朵,全部被河朔军占据;最中间的一处华丽大帐中,朱璃等人咸聚一堂。

早已恢复如初的朱璃坐在上首,武悼高居左首,从朔州赶来的郭奇佐、郭崇韬、顺次列于左边。

右首的位置,顺位第一人,就是一身银甲的尉迟槿,这位娘子,还是一身将军打扮,处理好了朔州内务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而尉迟槿的下首,依次跪坐着朱琊、耿弇、弈江南等人;至于千慕然、文兰、阳光等人,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尉迟槿的身后,颇有一副家长来了的得意模样。

显然,这群人正在举行着一场紧要的会议。

击溃了契丹人,将潢水、土河流域的领土,全部占领后,如何在这个地方站住脚,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会议显然就这个问题,展开了商议。

“这个地方,万里空旷,遍地野草,若想守住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建城。”郭崇韬环顾了一圈众人,拱手向着朱璃建议道。

“建城?崇韬先生,你知道建一座雄城,是那么容易的吗?”尉迟槿望了郭崇韬一眼,有些不满地道。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于河朔的财政,或许朱璃自己都不太了解,可这段时间一直处理河朔政务的尉迟槿,可是深有感触的。

这些年,除了对河东出兵一次,河朔其实,一直都在修养生息,财政上,确实有些盈余;可是,一旦在上京这个地方筑城,那些盈余的财富,将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非但如此,还可能不够;在上京这个地方筑城,绝不是一座小城,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至少需要筑建一大批坚城,而且,建城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一旦郭崇韬的提议,被朱璃采纳,这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当家做主的尉迟槿,当然不愿意轻易妥协。

“整个中原,任何一座雄城的矗立,都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那都是要经过无数年的修葺、加固、拓宽,以及无数次的血火洗礼,才能矗立起来的。”

“筑城,以我们现有的实力,若是勉强为之,必然会拖垮整个河朔。”尉迟槿据理力争,十分严肃。

对于尉迟槿的担忧,郭崇韬虽然理解,不过仍旧坚持道:“娘子说的,我们都理解;可是,狄人有骏马、强弓之利,若是没有坚城为依托,我军很难守住这里。”

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竟然相持难下。

看着这一幕,朱璃突然转头看向了郭奇佐,皱眉道:“先生,你看呢?”

一见朱璃开口,郭崇韬、尉迟槿也停下了争论,一起望向了郭奇佐;郭奇佐闻言,一片淡然,拱手道:“将军,如今高远将军收复了平州,二将军也拿下营州,只要我们依托坚城、固守疆土,谅那狄人也攻掠不下。”

“将军为何一定要占据这片不毛之地呢?”

不毛之地,后世的东北,在现在的郭奇佐看来,竟然是不毛之地;朱璃想想,就是一阵苦笑。

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朱璃也能理解对方的为何这么说;大唐境内烽火连绵,藩镇、枭雄之间,争夺不断。

在这个乱世之中,朱璃非但没有积极积蓄实力,以备南下中原,逐鹿群雄,反而要夺取契丹蜗居的地方,这在当时的人看来,绝对是一件舍本逐末的事情。

郭奇佐有此一问,也是在所难免的。

闻听郭奇佐之言,朱璃神色一肃,义正言辞地道:“先不说上京这片土地,是不是先生说的不毛之地;单论这片土地,原本就是我中原王朝的领土,我朱璃,就有责任,将其纳入大唐的版图。”

“寸土之地,必有热血,我辈炎黄后裔,不求四处攻掠,只求先辈留给我们的土地,寸土不失。”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才是我大汉人,该有的胸襟和胆魄;北逐契丹,只不过是将先辈们曾经占领过的土地,收回来罢了,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原因吗?”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既然横行当世,就决不能让后辈们,指着我们的脊梁骨说:就是他们当权的时候,那片土地,被异族给抢去的。”

这句话朱璃说得十分坚定,不容置疑;列位众人,无不看出他占领这片土地的决然。

“好,哈哈哈。”朱璃话音未落,坐在上首的武悼就大声称赞道。

“有骨气,至少我武悼,没有看错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希望,你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骄傲。”

得到师傅的首肯,朱璃一脸认真地、向着武悼颔首致意了一下;或许,在他心中,虽然不不确定自己,能否成为对方最骄傲的弟子,但他至少能保证,绝不会让对方丢脸就是了。

他的这句话,虽然有点浮夸、不实际。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是书生意气,这是愤青的狂妄。

可是,如果中华民族,没有那些意气风发的书生,没有那些热血澎湃的愤青,整个民族,又会失去多少慷慨悲壮的乐章。

一席话说的一众武将斗志昂扬,精神焕发;就连文兰和阳光,这两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都一脸振奋,努力地挺了挺、自己那搓衣板似的小胸脯,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激励似的。

对于朱璃的回应,郭奇佐缄默了,却发自内心的欣慰,因为他也是汉人,他也有伟大的爱国情操。

而郭崇韬却一脸憧憬,似乎在为自己,能在这样有气节的将军麾下效力,而感到自豪。

就连身上流淌着异族鲜血的千慕然和青箬等人,听了朱璃之言,也是一脸敬佩,眼冒绿光地望向对方,至于她们心里想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哉了。

“将军说的好,身为一名汉人,活着,就不要留下遗憾;更不能给后辈们,带去屈辱。”对于朱璃这个不是答案的答复,郭奇佐算是认可了;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征服了他。

郭奇佐虽是古人,但比起后世的很多人,他那热爱民族的情操,绝对要高出不少。

在后世,很多人死了,还被骂做卖国贼、汉奸,遗臭万年;难道民族的文化、民族的可爱,不值得任何一个、体内流淌着民族鲜血的人,去热爱、去拥护吗?

我们是中华民族的一员,我们也有着自己的风骨和气节,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为什么要去做汉奸、走狗呢?

我们无须去崇洋媚外,只要挺直自己的脊梁骨,努力地为壮大自己的民族发愤图强,天朝上国,永远都是天朝上国。

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那些卖国贼怎么样了,那些汉奸又如何了呢?

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去给别人做狗、添人家屁股,不但自己不得好死,子子孙孙都要遭人唾骂。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华夏儿女的资格,狗屎一样的人,自然不值得别人去尊重。

身为华夏的一员,要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好自己的本分;男儿,要竭尽全力,为家国而奋斗;女儿,也要巾帼不让须眉,为自己民族和夫婿,守好家宅。

既然认可了朱璃的说辞,郭奇佐自然就不会吝啬谏言,只见他再次拱手向着朱璃道:“将军,如果要守住这里,不一定非要建城不可,我们还可以开通河道。”

“开通河道?”对于他的建议,不但朱璃疑惑不解,其他人同样惊疑不定。

面对着众人那不解的眼神,这位河朔第一谋士,一脸泰然地朗声道:“正如崇韬所言,异族凭仗的无外乎快马、强弓。”

“对于奔驰的骏马,城墙可以将之拒之门外;宽阔的河道,同样可以。”

“七老图山,有水源,土河的源头,就是位于那里的光头山;若是引七老图山的水源,南流入海,在山海之间,开辟四通八达的河道,就能大大地限制住狄人的快马。”

“引水挖河,两岸筑坝,只要多挖几条大河,彼此交错贯通,狄人依仗的骏马之利,就再也不能对我们,形成致命的威胁了。”

朱璃闻言,双眸一亮,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不等他开口叫好,尉迟槿就开口道:“先生的方法虽好,可是挖河,同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挖河需要的人力、物力,同样不可估量,以我们河朔现在的财政,根本承担不起。”

面对着尉迟槿的置疑,郭奇佐仍旧一脸泰然,淡然道:“娘子放心,既然属下敢献出此策,就必然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挖河,主要就是人力,和吃饭问题;人力,我们有的是。”

“有的是?”尉迟槿闻言,一脸疑惑。

“不错,这次将军出击上京,我们收降了大批的战俘;自古杀俘不祥,这些战俘我们不可能统统杀掉。”

“可若是白养着他们,我们也承受不起;一旦放了他们,他们就会回到部族,充作契丹人的实力。”

“所以,这些战俘,用来挖河,正是人当其用、再好不过了。”

“用战俘来挖河,就不怕他们暴动吗?”一听郭奇佐打算用战俘来挖河,尉迟槿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可是紧跟着,她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来。

战败的俘虏,可不是普通的百姓,让他们去挖河,自然要给他们配备上工具,那些铁锹等工具,一旦发放到对方的手中,这些战俘,立刻就会变得十分危险了,这就是尉迟槿的担忧。

“属下知道,娘子在担心什么,我们让这些战俘去挖河,必然要扣留对方的家眷,胁之以亲,让他们不敢乱动,此其一。”

“其二,我们也不会让他们白干,只要他们尽心尽力地去干活,三年为期,期满就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此其二。”

“至于其三,就是战俘的那些亲人,这些老弱妇孺,我们可以让他们去开荒;这样一来,不但能让他们自食其力,多余的粮食,还可以供给给挖河的俘虏。”

“如此安排,人力、吃饭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娘子还要担心什么呢?”

“好,就这么定了。”朱璃闻言,这次没等尉迟槿开口,他就立刻拍板道。

这次北上,起因自然是为了援救妹妹朱凝儿;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将整个契丹一族,给掀了个底朝天。

高肃在西线,牢牢地拖住了回鹘人;杨再兴在中路,威逼鞑靼、奚人等异族,让他们不敢妄动;武悼率领着刘知俊,死死地卡住了靺鞨人,整个契丹一族,立刻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其次,三年前的就开始培养的狼卫,这次可算大展神威;他们不但诱出了数路宫分军,还将对方死死地拖在了外面,这才有耿弇和朱琊,轻取上京的战果。

不过,可惜的是,让遒骷那个老家伙给跑了。

那个老家伙,绝对是个危险份子,不但修为奇高,而且十分狠辣果断。

当初,对方甫一受创,就立刻抛弃了耶律释鲁等人;就连对木辰,老家伙也没有招呼一声,就立刻逃窜而去了。

正是因为对方的如此行径,才让耶律释鲁等人,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落在了朱璃的手中了。

不过,自从醒来,朱璃得知王月瑶,是因为救助自己,才被黑袍李公擒获的,又让他陷入了不安之中。

第四一九章 蹊跷的信

瑞雪兆丰年。

洋洋洒洒的大雪、妆点得整个北国,一片素然。

刚刚竣工的朔州新城,却在这天地素裹之中,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裳。

带着一行人回到朔州,进入重建后的将军府,朱璃就迎来了人生,不得不面对的一件大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几乎每个人都要面对此事。

更何况,唐末的那个年代,很少有失恋这种事情发生,很多青年,自己都不知道,终生相伴的那个人,父母早就安排好了。

毕竟,那是一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

而朱璃要迎娶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尉迟槿了,对此,朱璃自然乐得结婚。

自从郭奇佐献出河坝计策后,数十万的契丹俘虏,已经开始劳作在辽阔的北疆草原上了,这些人,为了争取早日获得自由之身,干活十分卖力、风雨无阻。

而他们的亲人,也被迁移到了桑干;被武悼全部打散,分居在胡汉混杂的、二十四州境内。

原本族人多达数百万的契丹人,经历了内部动乱、以及河朔军的突然袭击,及至后来,朱璃又派出朱琊、耿弇、岳云等人,四处扫荡,至少有二、三十万契丹人,死于战乱之中。

再加上数十万的壮丁成了俘虏,近百万的老弱妇孺迁移到桑干,契丹的势力,大幅度地缩水了,一蹶不振,已成必然。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在朱璃的心中,北疆最具威胁的契丹人,已经翻不起风浪了;他也可以趁机歇歇,搂着最珍爱的小媳妇,日夜生产下一代,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契丹人的下场,毫无疑问,吓坏了周围其他的弱小民族了,鞑靼人,率先向河朔表示臣服,并进献出上万匹战马。

就在朱璃尚未表态之际,西奚的使者也赶到了朔州,不但带来了大批的牛羊、战马,还主动要求,欲要依附河朔。

对此,朱璃接受了郭崇韬的建议,对这些主动示好的异族,抽掉他们大批的壮丁,充入军中;并将这些壮丁的家人,全都安置在长城之外,那些新近才建起的简陋石城内,以便控制。

不仅如此,他还从境内,高薪聘请一批经验丰富的农人,前去教导这些牧民耕种。

显然,朱璃要将这些异族牧民,逐渐汉化;当他们养成了农耕的习惯、吃惯了口味繁多的中原美食之后,再让他们回到草原去生活,他们还会习惯吗?

对于那些持观望、亦或是敌视态度的异族,例如回鹘人、以及靺鞨人,朱璃一点都没手软,直接敕令耿弇率部出击、狼卫协助,以战养战,杀到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我们大汉人,向来对朋友两肋插刀;但对敌人,也从不缺少狠辣和阴毒。

总的来说,北疆的形势,一片大好。

而境内,如今的河朔,百姓虽然说不上富足,但殷实的人家,还是有不少的;放眼整个大唐,就连号称最富足的河东、以及荆襄之地,也没有河朔的百姓悠哉。

毫无疑问,河朔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名闻天下的祥乐之所。

鞑虏虽未尽,家国尚可安;庶民耕作勤,岂能不饱餐。

定居在这里的老百姓,只要勤劳耕作,就不愁没有饭吃;世道即便再混乱,有河朔的无数府卫守护,那些战火,似乎与他们也没什么干系。

在河朔内部一片祥和、北疆形势一片大好的氛围下,万里飘雪,只会带给早已温饱的百姓,无限的乐趣。

沐浴在盈盈的白雪之中,带着千慕然、文兰、以及阳光三人的尉迟槿,一脸兴奋地向着家中走去,口中,还不由自主地哼着小曲。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这是大诗人李白所出的《清平调》,乃是李白奉旨所作,描绘的自然就是杨玉环与李隆基之间的缠绵悱恻。

自古名花拟美人,杨玉环同红艳似火般的牡丹,更是相得益彰;名花、美人,相互辉映的美景,使得李隆基龙颜常悦。

尉迟槿无形中哼出此曲,因为她也想和心中的那人,携手连理、两看同欢。

她要嫁人了,五

年苦等,终于得到了那人的首肯,她又岂能不开心。

跟在她身后的千慕然,开心之余,似乎还有点惆怅;她那望向尉迟槿的眼神,羡慕中,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别样的复杂。

她曾在释鲁捺钵中,设计坑害过朱凝儿的事情,并没有暴露;因为,知道内情的两个人,岩母斤和高菩萨都死了。

高菩萨死于朱璃之手,而岩母斤死于战乱之中。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朱璃和朱琊这两位兄弟,她设计坑害朱凝儿,结果两个知情者,一个被朱凝儿的大兄朱璃所杀,一个被朱琊麾下的府卫,乱箭射死。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让她躲过了一场灾难;或许是她舍己为人的壮举,感动了上苍,这才在冥冥之中,帮她抹去曾经犯错、留下的痕迹。

正是由于她两次舍己为人的壮举,河朔方面,任何人都不曾对她产生过怀疑。

唯二跟着她,有机会察觉到蛛丝马迹的两人,还是文兰和阳光,这两位懵懂、贪吃的小丫头。

就在今天,朱璃亲自敕封她为鸾卫统领,负责组建一支女卫,专门守护将军府内府的安全。

对于阴差阳错帮了她、并救过她的朱家兄弟,千慕然,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可惜,朱璃有了尉迟槿,这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用千军万马去冲,都冲撞不开;而二将军朱琊,却是个懵懂得一如稚子般的奇人。

女孩子嫁人,绝大多数都会找个疼爱自己的男子,谁会乐意带个小屁孩玩啊。

因此,在朱家兄弟二人中,她的心,无疑就偏向了大将军朱璃了。

正是由于她对朱璃,产生了这份介于恩义、好感、还有一点点仰慕的复杂情绪,让她对尉迟槿有了芥蒂。

自从回归朔州,长辈们就开始张罗起朱璃和尉迟槿的婚事了。

看着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闹得整个朔州,都跟着喜气洋洋的景象,千慕然显得更加焦灼和惆怅了起来。

对于她的这点小心思,当事二人,并未察觉。

对于朱璃来说,他来自后世,带来了后世的知识同时,也将后世的某些忌讳,一并带了过来。

在后世,在年轻人之间,流传着一种传说。

一起唱过《布拉格广场》的恋人,大多数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而恋爱超过三年以上的情侣,大多数人,都不能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爱尉迟,毫无理由的爱,很邪乎,却愿为对方付出一切。

尉迟槿那样的娘子,他不想失去,所以,他要给对方一个交代;没有任何交代,能比给对方一个家,更能让对方安心吧。

正是因为这件事,尉迟槿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兴奋,而千慕然自然就很惆怅。

一行四人,前面二人情态不一,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至于落在后面的文兰和阳光,正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前面二人的情绪变化,是如此的矛盾和突兀。

“师姐,将军敕封我们为副统领,五品职衔,这个要是换钱,不知能换多少金子?”阳光满脸都是穷人乍富的憧憬,或许,她满脑也都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吧。

而此刻的文兰,却是另一番光景,黛眉紧蹙,一脸愁苦,一听阳光这么问她,她就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师妹,这个你就别想了。”

“呃,怎么了?”阳光一脸惊疑,在她想来,师姐应该比她更爱金子才是啊,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不过,这抹疑惑尚未持续多久,就听文兰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刚刚封官那会儿,我就问了岳云将军。”

“我问他,正五品的副统领,能换多少钱,可人家说,这个根本就不能卖。”

“即便卖了,也没人敢买;我就纳闷了,正五品的大官,竟然没有市场,这还要不要人活啊!”文兰一脸憋屈,就好像好不容易捡到钱,突然发现是张假钞一样憋屈。

“啊,竟然不能卖,怎么可以这样啊!”一听自家师姐说,正五品的副统领竟然不能换钱,阳光就急了,“我们大老远地跑去上京一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给我们一个光能听,不能卖的东西,有

啥用,猪头将军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身后的吵吵嚷嚷,让尉迟槿和千慕然,同时转过了头去,一听二人竟然要卖掉自己的官职,尉迟槿和千慕然,就差点没有笑喷。

“好了,两个小财迷,我是欠你们吃了,还是少你们喝了,竟然想卖官?”尉迟槿没好气地白了两个小丫头一眼,看得两个小丫头脑袋一缩,再也不敢大呼小叫了。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金子,那就这样吧,等回到府中,我就奖励你们一人二两金子,怎么样?”尉迟槿豪气地道。

二两金子已经不少了,约合后世二、三十万人民币呢,这也是尉迟槿开心,算是提前支付给两个小丫头的喜钱吧。

如此豪气的许诺,可听在文兰和阳光的耳中,二人却一点喜色都没有。

阳光还翘着小嘴道:“就二两啊,上回人家李克用,一出手就是十两,娘子,你就不能大方一点吗?”

“对啊,娘子,我们两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歹凑个整数吧,五两行吗?”一边的文兰,连忙帮腔。

二人的讨价还价,立刻让尉迟槿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小丫头,知道二两金子能买多少东西吗?

即便是殷实人家,把这钱拿过去,也够一家人,给儿子娶媳妇用了,这两丫头竟然还嫌少,还拿李克用说事,倒是让尉迟槿瞬间就眯起了双眼。

“怎么,嫌少?”

“呃!”望着尉迟槿那突然不善的眼神,两小丫头立刻回过味来,连忙将脑袋摇得跟手鼓似的,异口同声道:“不少,不少,一点都不少;二两已经足够了。”

口中虽然这么说,可隐藏在眼底的失落,是骗不了人的;显然,两个小丫头一直都觉得二两金子太少了。

只是她们这点小伎俩,岂能瞒过尉迟槿的眼睛,只听她冷哼一声道:“我记得你们还欠我五百金的药钱吧,若是嫌少,我就暂时不奖励给你们了,留着抵债吧。”

“呃,娘子,千万别啊!”一听尉迟槿打算不赏了,文兰和阳光立刻就急得跟兔爹似的。

“俗话说债多人不愁,虱多懒得挠,五百金那么多,这二两金子,即便还了,也是杯水车薪,娘子还是发给我们吧。”文兰连忙上前,拉住尉迟槿的臂弯,不断地摇着道。

“对啊,以娘子的大气,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呢;再说娘子都快嫁给猪头,呃,不,是大将军了,大将军家大业大的,娘子到时还用花钱吗,不如让我师姐帮你花。”阳光有样学样,上前拉住尉迟槿的另外一只手臂,摇晃道。

真让这两个小丫头打败了,尉迟槿有些无奈;债多人不愁、虱多懒得挠、朱璃家大业大,这都是向人讨赏的时候,该说的吗?

就在几人说说闹闹的当口,一行四人,也回到了尉迟府,前来给尉迟槿开门的小丫头豆芽,甫一看到自家娘子归来,就开口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嗯,怎么了?”尉迟槿将双臂从文兰和阳光的怀中抽了出来,抱在怀中,一脸疑惑地看向了豆芽。

迎着尉迟槿的目光,豆芽不敢怠慢,连忙道:“娘子,有人送来一封信来,说是要交给你的;你若是再不回来,老夫人就要拆开看看了。”

原来是这事,尉迟槿还当什么事呢。

自从来到北方,他们尉迟一家,除了李可举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亲朋故旧了;能在这个时候,写信给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兄长尉迟信了。

若是尉迟信来信,老夫人要看,也在常理之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豆芽自小就跟在尉迟槿的身边,一看自家娘子那不以为意的神情,立刻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连忙道:“娘子是不是以为,那封信是尉迟郎君寄来的?”

“难道不是?”尉迟槿白了对方一眼。

“哼,娘子。”豆芽拖着冗长的鼻音,嗔怪地望着尉迟槿,“郎君的字迹,婢子怎么可能不认得;那封信的署名,从字迹上来看,绝不是郎君写的,娘子回屋看一看就知道了。”

“哦。”一听豆芽这么说,尉迟槿就奇怪了起来;既然不是她兄长的来信,那这封信,就来得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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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零章 鸾唳西南、凤鸣东北

山海横流第四二零章鸾唳西南、凤鸣东北信,用的是上好的宣纸。

光泽莹润、均匀细致的宣纸,在那个时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用得起的。

道理很简单,宣纸,在隋唐时代,才刚刚出现,价格比较昂贵。

隋唐以前,人们用的都是染黄纸,即便是隋唐时期,普通人,仍旧使用那种纸。

稍微有点身份的,可以使用硬黄纸;至于宣纸,大多都是上流社会之人,才有可能会使用的一种纸张。

光是从纸质上来看,就说明来信之人,绝非普通人。

再看字迹,娟秀而雅致、坚定而优美,这绝对是女子的手笔。

除了墨香之外,纸张上还留存在淡淡的幽香,那绝对是只有女子的身上,才会具有的特殊气息,这封信,必然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尉迟槿心中早已断定。

为何会有女子写信给自己呢,书房中,尉迟槿望着手中的这封书信,秀美微蹙;就见她直接略过内容,找到了落款。

嗯?

落款竟然是、是王月瑶?

王月瑶,这封信竟然是王月瑶写的,对方不是被黑袍李公等人生擒了吗,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她寄来一封信呢?

难道是求救信件?

尉迟槿惊疑不定,无论怎么说,对方都是为了给朱璃断后,才被黑袍李公生擒的,现在寄来一封信,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敢忽视。

怀着这样疑惑的心情,尉迟槿阅读了起来。

“瑾儿妹妹敬启:”开篇的称呼,竟然是她尉迟槿,而不是朱璃,就更让尉迟槿疑惑了。

若是求救信,即便是寄给她尉迟槿的,也一定是让会让她转交给朱璃,开篇称呼,绝不可能属意她,这是非常显然的道理。

“听闻妹妹红妆待嫁,姐姐高兴的同时,也深表遗憾。

客居异乡,无暇目睹妹妹,凤冠霞帔、一袭流苏,欲语还羞、我见犹怜的娇可模样,实乃凭生憾事。

待到他日,姐姐我荣归故里时,厅堂之上,妹妹千万要记得,你还欠姐姐一杯茶水,尚未敬献”

看到这里,尉迟槿放心的同时,粉面却一片冷然,十分不忿。

王月瑶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就说明对方目前的境遇,应该不会太差,这就让尉迟槿稍稍放心不少,二人是情敌,可不是死敌,同属朱璃一方,个中的轻重、差别,尉迟槿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可让尉迟槿不忿的是,她王月瑶,现在都沦为别人的俘虏了,竟然还敢在自己的面前自称姐姐;难不成,对方还能长出一队翅膀,在她大婚之前,赶回来吗?

即便对方赶回来,这进门顺序已定,也是她尉迟槿为大,什么时候轮到王月瑶当姐姐了?

其实,无论在尉迟槿的心中、还是在王月瑶的心中,她们二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独占朱璃,不是她们甘心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是受到时代的局限啊。

生于那个时代,无论她们有多么绝世风华、多么要强自立,可世俗的耳闻濡染,让她们心中,早就有了丈夫三妻四妾的准备。

更何况,以朱璃一方诸侯的地位,这种情况更是避免不了。

二人相争,其实大多都是主次、从属之争;当然,受到朱璃言论的影响,她们对于一生世、两个人,这种比翼齐飞的臆想,多少还是有着那么一点奢望的,可并不强烈。

再说了,契丹上京一行,朱璃重创昏迷,是王月瑶在那个时刻,挺身而出,舍身相救的。

这件事情,尉迟槿不可能没听人说过,因此,她对王月瑶会成为朱璃的女人,并不排斥,却不愿意对方压到自己的头上来。

而王月瑶这封信,一直以姐姐自诩,倒是让她十分不忿。

“哼,姐姐,即便朱璃将你救回来,你也只能做小了吧,你称呼我为姐姐,那还差不多!”尉迟槿气呼呼地嘀咕一句。

她虽然声音极小,甚至这声嘀咕,都没有引起文兰、阳光、以及豆芽的注意。

可站在一旁的千慕然,听到了这声嘀咕,灵动的双眸,突然就绽发出了一道璀璨的异彩;听尉迟槿的口气,很显然,她有了对手,情场的对手。

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临危爆发、断后被擒的王月瑶吗?

在河朔,尤其是在朔州,最出名的女子,自然就是尉迟槿和王月瑶了;这两位娘子,可是公认的、大将军朱璃的女人,难怪千慕然会这么猜。

可王月瑶被人生擒了,朱璃派出了大批的鬼卫,进行搜寻、探索,仍旧音信全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了呢?

可是不管如何,朱璃既然能够迎娶尉迟槿和王月瑶,那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个呢?

千慕然陷入了遐思,而且沉浸得很深,越是这么想,她就愈发的情丝百结;那神情,就好像将要出嫁的人,不是尉迟槿,而是她千慕然一样。

暂不提这位小娘陷入了单相思,一脸憧憬的小娘子,且说尉迟槿接着向下阅读信件。

虽然不忿于王月瑶自称姐姐,可是信看到这里,仍旧没有看出王月瑶写信给自己的目的,尉迟槿自然要接着往下读:

哦,忘记告诉妹妹一件事情,姐姐我都身怀四甲喽;哎呦,不说了,小朱璃真不乖,老是喜欢折腾我这个为娘的,这不,才四个月大,就知道踢腾人家肚子

“身怀四甲”、“小朱璃”

当这两个敏感而又极具冲击的字眼,落到尉迟槿的眼中时,尉迟槿瞬间就惊呆了。

继而,她的全身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栗了起来,那是一种剜骨蚀心般的刺疼,疼得她的整个身躯,都躬成了虾米状;就连那握在手中的信件,都被她猛地攥成了一团。

相识六年、相知六年,朱璃甚至没有一次,主动过来牵过她的手;可是,可是为什么,对方却在不知不觉中,竟和王月瑶,连孩子都有了呢?

这是一种失落,一种落差天渊般的失落。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才是你心中,分量最重的那个女子吗?”呢喃哽噎、心酸满腹。

此刻的尉迟槿:美眸凄迷泪朦胧,只问君心谁最重;满城尽待新人笑,一腔凄苦郁心胸;流年恍然青丝冗,鸿雁一书心寒冻;漫天白雪知冷意,回首经年一场空。

泪如丝雨,涓涓不断;人似苦莲,曳风颤颤。

这一刻,尉迟槿崩溃了,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奇怪的是,她却没有恨,只有怨,深深的幽怨,几乎瞬间就充满了整个书房。

这抹浓得化不开的幽怨,还有那弥漫满郁的凄苦之意,就连神经大条的文兰和阳光,都耸然动容了。

二位小娘子,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那纤弱颤栗的尉迟槿;她们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看了信之后,这位娘子,就突然变得这么悲伤了呢?

文兰、阳光、豆芽三个小丫头,一脸懵懂,一脸担忧;可矗立在一侧的千慕然,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趁机向大将军自荐枕席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位娘子对于朱璃,一定是有了想法,那种炽热得一如汹涌浪涛般的火热,一发不可收拾。

光启三年,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李儇回归了长安。

可其他几件大事,却都与河朔有关。

契丹溃灭、鞑虏称臣,这都是河朔文武的功绩,同样是一件轰动大唐的事情,永载史册,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就在这一年,原河朔将军府的文书王月瑶,却经由秘书监的举荐,走到了历史的前台。

正在天下人,都在歌颂着河朔丰功伟绩的时候,朝廷以江南西道节度使辛谠,老迈昏庸、不堪大用为由,裁撤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而作为原河朔将军府文书的王月瑶,却走马上任,接替了辛谠的节度使之职,镇戍整个江南西道。

对于朝廷破天荒地擢升一位娘子为节度使,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壮举,令得整个天下,一片哗然。

可王月瑶这位女君,上任仅仅三个月,就汇聚了无数能人,如:高颖、张须陀、韩擒虎、周法尚、刘方等煊赫天下的能臣、猛将,尽皆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现在却扎堆似的、向着王月瑶俯首称臣,令得无数节度使、枭雄人物,一片哑然。

王月瑶上任伊始,就开始整肃江南西道。

以猛将为矛、能臣为柄,东征西讨、挡者披靡;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时间,原本就是一副爹娘不疼、姥姥不爱的江南西道,就在她的手中,为之一肃。

政令所处,无所不至;上下一心,雄踞天南。

地域横跨十八州之地的江南西道,在无数能臣、悍将的辅佐下,几乎全被王月瑶,掌控在了手中,疆土连成一片、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漏洞。

若是有人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一个惊天的事实。

王月瑶麾下,所有能征惯战的绝世猛将,所有运筹帷幄、智计超群的智谋之士,他们的名字,竟然都和旧隋的名臣良将,一模一样。

同样是这一年,河朔大将军朱璃,刚刚对外宣布,要在年关到来之前,举行一场大婚。

可是,就在这个消息刚刚传出不久,身为新妇的尉迟槿,就以伯父李可举重病卧床,身体堪忧的理由,带上母亲和亲随,离开了朔州,回到了幽州。

对于朱璃父母不断派人前去催婚,尉迟槿更是置之不理,大有定居幽州,不愿挪窝的长远打算。

跟随着尉迟槿前往幽州的人,不但有文兰、阳光、孟太极等人,就连戍守南方的谢天、谢地两兄弟,也被尉迟槿召回了幽州,势有同朱璃一刀两断的迹象。

到了幽州,尉迟槿根本就不管大兄尉迟信的规劝,立刻向全天下,颁发了集贤令,不长时间,她就网罗了一匹能臣、干将。

这其中最出名的,自然就是鱼俱罗、史万岁、以及贺若弼三人,个个都是能文能武的无敌悍将。

在有心人看来,这三人,他们的名字,同样都和旧隋名将的名字一样。

可是这三个人,同王月瑶麾下的那些旧隋名将,在生平境遇上,略有不同;他们三人,都是被隋帝冤杀的名将。

聚集了自己的名将,尉迟槿毫不客气地、就将朱璃派驻在幽州的大将,全都赶回了朔州;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岳鹏举和高远等人。

这些人灰溜溜地带着河朔的人马,赶回朔州后,兀自一脸懵懂,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主母,只好回来向朱璃请教。

面对着麾下的疑问,甚至是全天下人的审视,朱璃一脸茫然;不为人察的是,他那眼底,隐藏着一抹浓浓的灰暗,那抹阴暗,甚至比迟暮的老人,还要沧桑、和阴霾。

第四二一章 剪不断、理还乱

山海横流第四二一章剪不断、理还乱光启三年的大雪,铺天盖地。

呼啸的北风,吹得整个河朔臣民的心,都哇凉哇凉地。

那位在他们心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守护神朱璃大将军,竟然被人给拒婚了;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十分丢脸、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事情吧。

就连整个河朔的臣民,都倍感丢脸,更遑论当事人朱璃了。

就在河朔的臣民,沉浸在极度的不解、和郁闷中时,光启三年,缓缓地掀去了旧的一页,光启四年,姗姗而来。

正月,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病危,因其膝下无子,竟然破天荒地将节度使之位,传给了尉迟槿;由此,大唐的北疆,又一位女君走到了历史的前台。

二月,李儇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以秘书监刘行深为首的内宦,欲立吉王李保为皇太弟;可在朝中,以杨复恭等人为首的朝臣,却欲立寿王李杰为皇太弟,势力相当的双方,一时之间,竟然相持不下。

这场皇太弟之争,很快就波及到了各地节度大员。

雄踞江右的新人王月瑶,率先站了出来,表示支持吉王李保上位;就在王月瑶表态的第二天,新晋卢龙节度使尉迟槿,就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针锋相对地选择了支持寿王李杰晋任。

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这两位刚刚崛起于大唐境内的女君,似乎恩怨不小啊。

而作为老牌的节度使、各方镇将,却并没有急于表态;例如河朔的朱璃、河东的李克用、河南的朱全中等人,就三缄其口,无意牵扯其中。

朔州,将军府,朱璃沉寂了很多。

每天,如果不是处理政务,就是阅览典籍,就连一直勤练不辍的武艺,最近都没有人见他习练过。

大殿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两只娇俏、可爱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向着桌案后面的朱璃,张望了一番,这才佯作小淑女一般,走了进来。

朱璃从堆积成山的案牍之中,抬起头来,打眼就瞥见了两个装模作样的小丫头,嘴角情不自禁地,就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或许,这就是自己支撑下去的理由吧,亲人安乐、足慰平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妹妹朱凝儿,还有义妹林黑儿,自从经历了一次变故,两个小丫头,似乎都长大了许多。

“大兄,你还没处理完吗?”一道脆生生的悦耳之声,蓦然传来。

“哦,快了。”朱璃温和地望了朱凝儿一眼,“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放课了吗?”

“恩,是的义兄,我们过来看看你。”黑儿毕竟年长一点,说话做事,比起朱凝儿来,更有章法,也更懂得体贴他人;虽然语意未尽,却并没有直接道明来意。

“哎呀,黑儿姐姐,你就直说得了。”凝儿一见黑儿并没有道出目的,立刻就急了,瞬间从小淑女,变成了一只火急火燎的小猴子。

“大兄,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准备前往幽州,去把槿儿姐姐接回来了啊?”这恐怕才是她们前来的目的吧。

朱璃淡淡地瞥了妹妹一眼,温和地道:“你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嗯。”朱凝儿不顾黑儿的示意,兀自梗着小脑袋,坦承不讳,“槿儿姐姐,是个多好的娘子啊,一定是大兄你不好,让槿儿姐姐生气了,所以人家才不愿给你当媳妇。”

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就是一阵沉默。

可他的神情,看在朱凝儿的眼中,自然让她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就小大人一般地劝慰道:“大兄,你不是常常教导我们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既然大兄犯了错,就去幽州,跟槿儿姐姐说几句好话,服个软;以槿儿姐姐的脾性,一定会原谅你的。”朱凝儿握着小拳头,使劲地向上挥了挥,似乎在为自家大兄,打气一般地说道。

听到这里,朱璃长身而起,绕过办公文案,来到了朱凝儿的身前,非常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长叹道:“凝儿真聪明,这么富有哲理的话,都记得牢牢的。”

盛赞了妹妹一句,朱璃毫无焦距地望向门外,悠悠地继续道:“只是凝儿,人的一生,每天都要面对无数个选择;当初,为兄选择了,迎娶你的槿儿姐姐,可你的槿儿姐姐,却选择了就此离去。”

“不管什么原因,尊重别人的选择,都是对别人,最好的支持;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勉

强不得的,就是人心。”

“为兄不知道,你的槿儿姐姐为什么离开,如果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为兄前往幽州,只不过是强人所难罢了。”

“强人所难,还会让自己难堪,你说,为兄是去,还是不去呢?”

朱璃一脸惆怅,沧桑得一如夕阳下的老翁,他已经再也经不起一次折腾了;如果上天注定让自己喜欢的人,都一一离去,自己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有的人,一生睡过无数女人,可他再渣,仍旧有无数的女人,飞蛾扑火般地跳到对方的床上。

有的人,一生之中,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无论他做得再好,仍旧避免不了一次又一次的被遗弃,这或许就是命吧,八字犯阴,徒呼奈何?

“可是”望着一脸苦涩的大兄,朱凝儿还要继续劝说,就立刻被身边的黑儿给拉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戎装的弈江南,一看议事殿的大门没关,就疾步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朱璃的身边,拱手道:“将军,关于王娘子的事情,我们有消息了。”

“恩,直接说吧。”朱璃转过头来,看向了弈江南。

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修养,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的伤势,早在年末,就已痊愈了;年前在契丹历经生死,三人的武道修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其中,尤以弈江南的进步最大,现在,他已经是一名自然后期的强者了,被朱璃委任为鬼卫大统领,可节制李孤峰、荆铭、王冲等人。

而伤愈后的孟太极,因为是王月瑶的追随者,自然要追随自家的主君而去;又因为当时尉迟槿,是唯一知道王月瑶下落的人,为了尽早查清自家主君的消息,他早已离开了朔州,追随尉迟槿前往了幽州。

只怕现在,孟太极已经南下江右了吧,追随王月瑶去了;古人以东为左,以西为右,王月瑶所在的江南西道,简称江右。

至于对方的家人,孟方迁、孟承诲等人,已经被朱璃释放了,并且委任二人为裨将,南下辅佐赵云去了。

“将军,据属下观察,王家娘子,怕是被人胁迫的,这才接任江南西道节度使的,应该也是无奈之举吧。”弈江南认真地开口道,只是话里话外都是推测的成分居多。

因为,就连无孔不入的鬼卫,想要轻易靠近王月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被人胁迫?”朱璃皱起了眉头,“是黑袍李公一帮人?”

“正是,那个黑袍李公,早已公开亮相了,其人名叫李法主,乃是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模样。”弈江南坦然道。

“这李法主,在整个江南西道,似乎非常有威望,王家娘子麾下的文武,几乎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李法主?”朱璃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或许别人不清楚,朱璃心里可门清得很。

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原本的居民,还有一些人,是从英魂碑中逃出来的英魂、以及叛逆英魂的转世之身。

历史上,名叫李法主的人,或许很多,可最出名的那人,就是李密;李密,字法主,乃是隋末,出了名的枭雄人物。

枭雄做事,鲜有随意。

如果是李密胁迫王月瑶,将其捧上江南西道节度使的位子,他又怀有什么目的呢?

再结合王月瑶,这几个月以来的表现,朱璃大体已经了解了李密的用心;同时,他也对王月瑶的身份,有了怀疑。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江南西道就有无数豪杰争相投奔,王月瑶必然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以枭雄李密那不甘人下的性格,自然不会挖空心思地将王月瑶捧上高位。

由此可见,王月瑶在江南西道,那些聚集而来的豪杰中,必然有着无人企及的威望,既然如此,她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而对王月瑶知根知底的朱璃,却知道,单凭王月瑶一个商女的身份,绝对不可能有这般的能量。

再加上王月瑶的麾下,他们的名字,几乎都和旧隋名将的名称一样,朱璃自然就推测出,王月瑶,很可能也来自英魂碑,并且,她必然是旧隋一位重要人物。

虽然有了这样的推测,但朱璃却不敢断定。

如果王月瑶阵的出自英魂碑,那么山海经,又为什么没有鉴定出来呢?

这是一个让朱璃十分费解的地方,因为无论是英魂转世,还是叛逆英魂转世,

只要对方被朱璃看到过面容,山海经就能立刻鉴定出对方的前世身份,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差迟。

可王月瑶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山海经却一直都没有反应,似乎又与朱璃的推测有矛盾,无形之中,就给王月瑶带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想不通,朱璃就挥去思绪,看向了弈江南,担心道:“她现在危险吗?”

弈江南闻言,稍一沉吟,就立刻回道:“应该不会,据属下观察,王家娘子的身边,似乎也有可用之人,他们一个叫高颖、一个叫苏威、还有一个叫张须陀。”

“他们三人,尽皆都是威望非常高的豪杰之士,并对李密十分不屑;有这三位能人在王家娘子身前,李密应该奈何不了她。”荆铭仍旧一副推测的口气,不过却说得十分笃定。

“高颖、苏威、张须陀?”朱璃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外界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王月瑶的麾下能臣干将,他们都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名字,都与旧隋的名将一模一样。

可在朱璃想来,若是这些人,本就是旧隋名将的话,王月瑶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历史上,旧隋的高颖,乃是一位辅国之才,其人愚忠,性宽厚;一生之中,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嫁错了女儿,导致在太子之争的过程中,站错了队伍,最后被杨广害死。

旧隋的苏威,非常有能力,可这个人是个官场的老油条;一生之中,先后侍奉过宇文泰、杨坚、杨广、李密、王世充、杨侗等数位主君,最后又想投靠李渊,却遭到李氏父子的唾弃。

用后世的话来说,苏威就是一个“给钱就干”的打工仔,管你老板是谁,只要你用得着我、给我发工资,我就给你干活,忠义什么的,管我鸟事。

但不能因为这个人性格如此,我们就鄙视他,他的治政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用“两把刷子”这样的词汇,显然不足以形容他的能力,也是个大才。

至于张须陀,乃是隋末的柱国大臣,他有多厉害,姑且不论;就看看他曾经的麾下,有哪些人吧,从他们的麾下,大家自己去推测其人的能力。

唐朝开国的功臣中,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这些猛人,全都曾在张须陀的麾下效过力,身为一名武将,张须陀能够威服这样的三人,其人悍勇程度,就可见一斑了吧。

现在高颖、苏威、张须陀,竟然都倒向了王月瑶,他们如果真是旧隋的那三位的话,王月瑶得到这三人,李密不值一哂。

“将军,王家娘子应该暂时无虞,除了以上三人外,江右豪杰危全讽、危仔倡兄弟,也誓死追随在王娘子的身边。”

“危氏兄弟,可是土生土长的江右人氏,在辛谠坐镇江南西道时,他们兄弟就已啸聚了无数强兵悍卒,娘子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显然不是谁都敢动的了。”

“如今王娘子,是要兵有兵、要将有将,谅那李法主,也奈何不了她吧。”弈江南一脸肯定。

朱璃闻言,点了点头。

若是在高颖、张须陀的拥护下,王月瑶还会任由李密揉捏,那她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王家娘子了。

更何况,王月瑶还得到了江右危氏兄弟的拥护,已经占据了地主之势,李密只怕也开始头疼了吧。

至于危全讽是谁,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历史上虽然记载的不多,可这个人物,却是实实在在的割据江右,称雄一时的枭雄。

现在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选择为王月瑶所用,倒是让朱璃无形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幽州那面,情况如何了?”问完了最让人担心的王月瑶,朱璃随口就问起了尉迟槿的情况。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弈江南毕竟也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立刻就知道对方在问什么,连忙拱手道:“幽州,自从尉迟娘子上任后,就委任贺若弼出镇居庸关;大将鱼俱罗出镇莫州,对峙王镕。”

“大将史万岁出镇谭水,对峙王处存;尉迟信,坐镇定州,对峙李克用的河东军。”

“如今李克用正同王镕交战,着火烧到定州,是迟早的事情,尉迟娘子的境况,十分堪忧。”弈江南一语道完,就偷偷地瞥了一眼朱璃。

只是一看对方的脸色,弈江南就了然了,有这位在,李克用若想欺负尉迟槿,只怕难了;因为,朱璃的一听尉迟槿境况堪忧,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似乎被人触到了逆鳞一般。

第四二二章 斗富

光启四年,二月下旬;皇太弟之争,愈发火爆了。

长安街头,经常会出现横死的尸身,这些人要么衣着华贵、要么就是长相凶狠。

据有心人推测,这些横死之人,他们生前,要么是身居高位的朝官,要么就是游走于黑暗之中的死士。

三月初,内宦和朝臣,竟然同时向天下藩镇,发出了邀请,两方竟然携手一起,欲要在昆明池进行一场盛大的春搜活动。

介时,会在春搜盛会之上,决定出皇太弟的归属;花落谁家,是吉王李保,还是寿王李杰呢?

其实,在真正的历史上,李儇去世后,上位的就是寿王李杰,也就是后世的唐昭宗。

有人说,唐昭宗不是叫李晔吗?

寿王李杰,上位之初,曾改名李敏,后来才改名叫李晔的,毫无疑问,李杰,就是后世的唐昭宗李晔。

可是现在,支持他的人,明显不多。

只有卢龙节度使尉迟槿、河南李全忠,邠宁王重盈、冀州王镕、以及沧州王处存。

而支持吉王李保之人,就多了。

除了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之外,还有河东李克用、西川王建、东川顾彦朗、鄜延朱玫、义胜刘汉宏、朱瑄兄弟、以及兴元杨守亮等等。

形势显然对李杰不利,而作为天下最强军阀的朱璃,却在这个时候,依然保持着缄默。

他的沉默,导致徐州韩雉、以及姚州关云长,也跟着一起沉默了起来。

这次朝廷咸聚天下藩镇,举行春搜盛会,目的自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未尝就没有激化藩镇矛盾的意图。

在不明敌人真实意图之前,朱璃绝不会有所决定的。

那何谓春搜呢?

春搜,即是在春天进行的狩猎活动。

狩猎,自古有之,在原始社会,这可是一项十分隆重的生产活动。

有夏以来,历代统治者,都会将狩猎活动,分四时进行;分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唐时,四季狩猎尤其盛行。

太宗皇帝李世民曾言:“大丈夫在世,乐事有三:天下太平、家给人足,一乐也;草浅兽肥、以礼畂猎,弓不虚发、箭不妄中,二乐也;六合大同、万方咸庆,张乐欢庆、上下欢洽,三乐也。”

就连身为统治者的太宗皇帝,都将狩猎列为人生三大乐事之一,可见唐朝狩猎活动的盛行。

除此之外,齐王李元吉也曾道:“我宁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猎。”,种种迹象都表明,唐朝的上层人士,对于狩猎活动的偏爱。

有道是上行下效,古来有之,狩猎在大唐,有岂能不盛行呢?

春搜,是皇室活动,也是盛行天下的活动;而且此次的春搜,还关系到皇太弟的遴选,即便是坐镇一方的藩镇,也不敢轻视。

一时之间,天下藩镇纷纷动身,带上亲信,飞马赶往长安;就连相互开战的双方,也停下了交兵,纠集人马,一路奔向京师。

朔州朱璃,自然也不例外。

皇太弟,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帝王,对于这样一个关系到未来大势走向的人物,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朱璃自然也不敢轻忽。

朱璃未行,弈江南、李孤峰就率领数千鬼卫,先行南下。

他们要赶在朱璃的前头,抵达长安,除了为朱璃扫清危险障碍外,他们还要负责,打探各方消息,以供朱璃参考、预测。

鬼卫出发不久,朱璃就带上朱琊、岳鹏举、高远、岳云、千慕然、青箬等人,立刻南下而去。

春搜将在三月下旬,如期举行,过期不候,他们有岂敢耽搁呢;另外,还有三千精骑、三千陷阵虎卫,尾随着朱璃,一道开赴长安。

藩镇入京,鲜有不带人马的,朱璃自然也不例外。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春搜必有猫腻,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

盛会乃是朝廷诏令的,沿途所有各方镇将,尽皆不敢留难;当然,去的时候是这样的,至于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出事,这个就只有天知道。

途径河东,李克用早已先行离去,驻守河东的大将李嗣源,并未留难朱璃等人;只是其人,伙同一棒河东悍将,看向朱璃等人的目光,尤为不善。

太原,原本可是李克用的老巢,现在却成了朱璃的治地,若说这些沙陀大将的心中,没有一点想法,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们也只能仇视,却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因为他们的鲁莽,而打乱了河东的现有规划,再借十颗脑袋给他们,都不够砍的;更遑论,朱璃现在,可是奉命入京,大义之下,谁敢阻拦。

此去京师,必然风起云谲、暗流汹涌;对于河东诸将的仇视,朱璃等人也视而不见,无意同他们纠缠。

一行人,是月初出发的,三月中旬,才抵达长安;当时,正是傍晚时分。

放眼望去,只见巍巍长安,秦汉故都,迎着傍晚的余晖,一如一位迟暮的老人,正在慨叹着世间的风云突变。

这座人文荟萃、饱经风雨洗礼的古城,似乎也随着李唐的衰落,而雄威不再了。

自从中和元年开始,长安这座雄伟的古城,先是被黄巢攻破,接着又被朱璃夺回;在大太监田令孜,与王重荣争夺盐池之利的时候,长安又被李克用再次攻陷了一回。

几度陷落,导致这座名城,早已失去了它坚城的雄威,好似一只苟延残喘的老迈巨兽,懒懒地趴在陕西大地上。

甫一进入长安,朱璃等人就碰到一件别开生面的事情。

义胜军节度使刘汉宏,竟然在长安城中,公然叫板东川节度使顾彦朗。

在正史中,刘汉宏这位、本该在光启二年就死掉的义胜军节度使,现在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也不怪他现在还活着,自从朱璃这个只小蝴蝶,来到了这个时代,第一枪就干掉了高骈,使得扬州的杨行密,比历史上早了数年,就雄起于扬州了。

割据江南东道的刘汉宏,有了杨行密这只卧虎的威慑,并未像历史上的那样,肆意攻略偏据杭州的董昌。

自然也就没有被董昌麾下大将钱谬、接连大败的事件发生,所以他才活的好好的。

正是由于杨行密的震慑,刘汉宏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杨行密的身上;他的悲剧,在这个时空,才没有重演。

刘汉宏、顾彦朗,这二人不知什么原因对上了,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挑拨呢?

不过,这二人一个生性狂妄、野心勃勃;一个死了儿子,后继无人,更加肆无忌惮,甫一照面,就对上了,也在情理之中。

刘汉宏雄踞江东,北抗杨行密,自然不是易与之辈;而顾彦朗,能从王建的口中抢食,窃据东川,同样不是善茬。

二人虽然对上,却并没有兵戎相见。

作为一代枭雄的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春搜还没开始,他们两个若是在这个时候,就打个你死我活,最终的结果,只能便宜别人。

可是,身为一方藩镇,又不能丢了面子,心里一口气咽不下去,总要想办法发泄出去才行。

所以二人,就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

这个斗法,一般人还真干不来,因为他们的比试,是斗富。

长安的城门口中,刘汉宏占据街道左侧,以黄金宝玉铸灶、绫罗绸缎为柴,高价收购熊掌、燕窝等珍馐美味,当场烹饪,宴请所有路过的商旅路人。

美其名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白送的熊掌、燕窝,一口壮阳、二口滋阴,三口下肚,子孙满堂。

赤裸裸的炫富,令人咂舌。

要知道,现在的天下,有七成以上的百姓,都吃不饱、睡不好的。

刘汉宏这家伙,竟然将熊掌、燕窝这种名贵的珍馐,当大白菜一样白送、硬塞,简直骚包到骚气弥天。

更何况,还有那绫罗绸缎。

即便是在殷实的人家,也要拿出数年的家底,才能够买一匹来;一般都是在儿子结婚、女儿出嫁的时候,才奢侈一回。

可在刘汉宏这里,却用来当柴烧,这是赤裸裸的造孽啊。

再看顾彦朗,这家伙占据了街道的右侧,在长安城门口附近,就地筑起了一座银台。

整座银台,一如一座银光闪闪的小山一般,都不知道用了多少白银,才筑造而成的。

不仅如此,顾彦朗还从长安的红楼、绣坊之中,高价买来了十六位、国色天香般的妖娆娘子,尽皆将她们安置在了银台之上。

这些娘子,每人身边,都放着一只纯金打造的金桶,金光闪闪的金桶中,盛满了白花花的银币。

十六位娘子,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干,她们只做一件事,就是将桶中的银币,不断地大把、大把地洒向台下,路中。

美其名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者有赏、白银一两;与其祈求天上掉下金馅饼、不如停下脚步任意领。

甫一看到这一幕,朱璃等人,一如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一般,瞬间就惊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即便是在这末世的大唐境内,也有漫天撒钱的好事发生,很多人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惊诧之后,就是沉思,当然,却不会忘记去抢钱。

就连朱璃这个怀化大将军,都将从青箬的手中,要过一面手帕,往脸上一遮,立刻加入到了捡钱的行列之中了。

人群风涌、水泄不通,朱璃、岳鹏举、千慕然等人,仗着自己身手了得,大抢特抢,一如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可朱璃带着众人,不但胡吃海喝了一顿,刘汉宏派发的熊掌、燕窝;还抢了顾彦朗派人抛洒的无数银币。

即便如此,可在他的心里,早已将刘汉宏和顾彦朗这两个人,暗暗地将他们列入了、必须除掉的中原毒瘤之列了。

穷奢极欲、搜刮无度,这二人,绝对留不得。

第四二三章 三方汇聚

山海横流第四二三章三方汇聚如此败家,顾彦朗和刘汉宏,就不怕和麾下的文武,离心离德吗?

但凡明智的从属,绝不会选择追随,这样的主君的吧?

众人吃饱喝足后,又抢了一大堆的银币,朱璃就带着他们,走向了一处僻静点的地方,不由得暗暗地寻思了起来。

“让开、让开,姑奶奶还没来,你们这些没有道德心的混蛋,竟敢把好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对得起姑奶奶这咕咕叫的肚子吗?”

“是啊,我们姐妹风尘仆仆地赶到长安,好不容易碰到一顿免费大餐,结果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那个谁,没长眼睛吗,看不到我们姐妹来赏脸吗,还不赶紧将熊掌、燕窝奉上来。”

就在朱璃颔首暗忖之际,街道上,那拥堵在两处摊位中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突然被两位风风火火赶来的小丫头,给蛮横地分了开来。

继而,就是两道黄莺出谷般的娇蛮之音,传了过来。

循着声音,朱璃抬头望去。

只见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位人比花娇、娇憨无比的小丫头,根本不顾一头丫鬟发髻,被人挤得东倒西歪的,一副拼了小命的架势,向着刘汉宏的摊位前,挤了过去。

一看那两张见到吃、就忘记身在何处的小脸蛋,可不正是文兰和阳光吗?除了这两个丫头,朱璃两世为人,还从未见过如此贪吃的嘴脸。

“喂,怎么回事,赶紧的,熊掌呢,燕窝呢?”文兰眼冒绿光,梗着小脑袋,秀美的曲颈上,青筋暴突,一脸焦急的模样,使劲地冲着奉送美食的刘汉宏麾下大喊道。

“对啊,我的熊掌呢,我的燕窝呢,统统奉上来,姑奶奶一定赏光,来多少,吃多少。”

“哦,对了,能打包吗?”阳光同样眼冒毫光,毫无形象地挥舞着小拳头,吐沫星乱飞地嘶喊道。

看到她们二人,朱璃心下一凛,立刻就向两个小丫头的身后望去;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文兰和阳光都来了,尉迟槿应该就在不远处才是。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一番搜寻之下,并没有望见伊人那熟悉的身影。

就在朱璃极度失落之际,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家酒楼上,二楼的临窗位置,正矗立着一位窈窕、绝美的伊人,伊人一身银甲、容颜憔悴,正痴痴地望向一脸失落的朱璃。

“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为何还要对我念念不忘?”站在这里的女子,正是尉迟槿,朱璃那匆匆望向文兰和阳光身后的眼神,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朱璃在找什么,也知道对方为何会如此失落,心中甜蜜的同时,又十分不忿。

尉迟槿的身后,站着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人手持两把大斧,一人手持两把大锤,正是跟随赵子龙,驻守汾州数年的谢天、谢地两兄弟。

谢天、谢地的身后,还矗立着二名彪悍大将。

其中一人,身长八尺、雄壮如狮;长眉入鬓、高鼻阔嘴;目生双瞳、凶煞如鬼,手持一把春秋大刀,十分逼人。

此人正是新投幽州的鱼俱罗,无论是在正史中,还是在演绎中,鱼俱罗都是重瞳凶狠的面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幅长相,目生重瞳、眸映日月,才被小人梁敬真陷害,被杨广枭首于市的。

鱼俱罗右边一人,同样魁梧雄壮,其人身长七尺、英俊威武、卓尔不凡,亦是新投幽州的名将,史万岁是也。

史载,史万岁长于骑射、精研兵书,每战先登,乃是一位能文能武的超凡将军。

尉迟槿作为卢龙节度使,也是支持寿王李杰最得力的一人,自然要带上强横的大将,来给自己撑场面。

谢氏兄弟猛则猛矣,可他们不够强,实力最多也就和文兰、阳光差不多。

而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丫头,年龄尚幼,不能扶事;而原本被尉迟槿看好的千慕然,在她离开朔州之际,却毅然离开了她,转而投向了将军府。

无奈之下的尉迟槿,只好将鱼俱罗和史万岁抽掉了过来,一并来到了长安。

这二人,可都是绝对的高手,以尉迟槿的眼界来看,她也认为,以这二人展现出来的能力,足以应付一切可能到来的武

斗场合了。

“什么,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我们一来就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姑奶奶吗?”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道,更加尖锐的惊叫声。

“对啊、对啊,我们赏脸来吃东西,那是给你们总管面子,你竟然说没了,你们这不是丢你妹总管脸吗?”又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随之而起。

这么清脆,又这么急吼吼的声音,自然是文兰和阳光喊出来的。

听到声音,尉迟槿这才从失落的情绪中醒转过来,将眼神投向了刘汉宏的摊位前。

熊掌、燕窝,可不是常见的食材,即便刘汉宏将食材的价格,一提再提,也没有收购到更多的食材。

就在文兰和阳光,这两个贪吃的小丫头,好不容易挤到摊位前,人家烹饪出来的食物送光了。

这可把两个丫头气得,小脸通红、美眸圆睁,一副后世幼儿园小奶娃,棒棒糖被抢的羞怒模样。

“对不起啊,两位小娘子,食材短缺,一有食材,我马上就给你们做出来,好不好?”两个小吃货发飙,逼得刘汉宏的麾下,一阵抱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文兰、阳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摊位前,却没有吃道熊掌和燕窝,因此,正在大闹刘汉宏的摊位。

而就在这时,在街道的右侧,一名昂扬七尺的汉子,也站到了银光闪闪的银台上,正指着十六位国色天香般的美人,气急败坏地吆喝道:“我老周还没到,你们就开始洒银子,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老周吗?”

“就不能等我老周来了再洒吗?”

“不知道我老周缺钱吗?”

循着声音,朱璃、尉迟槿二人,虽然站在不同的地方,却同时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一位腰跨长刀,身披锁子甲,一双咕噜噜的小眼睛,通红无比的大汉,正一脸急了眼似的冲着十六位美人,吆喝个没完。

这名大汉,朱璃一看就面熟,只凭对方的那一双老鼠屎般的小眼睛,他就立刻确认,对方必是周然无疑了。

周然现在的变化,非常巨大,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那双眼睛没变外,整个人从后世的不足一米五,整整猛蹿了三十多公分,长到了现在的一米八左右。

魁梧昂扬的造型,加上不知从哪里扯来的、一块不伦不类的红绸,披在肩膀上,看上去,倒是有着神采飞扬般的英武之感。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而这男生,长到二十,还慢慢悠。

谁能想到,这家伙,就是过去的矮挫子啊。

在周然的身后,银台的下方,靠近银台的位置,伫立着一名丹凤眼、卧蚕眉,红面美髯的雄武大将。

对方负手而立,那望着周然一见到钱,就急眼的德性,脸色就更加红润了?

应该是羞愧难当吧,不错,此人正是关云长。

关云长来了,他的身旁,还有几位老熟人。

三道俏生生的妖娆身影,自然就是查书尘、杨柳叶、以及鱼翠微三女了;至于那两道魁梧雄壮的身影,赫然正是李天府、以及折嗣伦二人。

姚州大员,一共来了七个人,竟然有三对夫妻,倒是让人啼笑皆非。

至于唯一没带伴侣前来的,就是折嗣伦了。

这位原本坐镇会川,对峙王建的大将,被关云长调到了身边。

如今,处于姚州西边的大、小婆罗门国,已经向姚州臣服了;关云长,立刻就调韩逊出镇会川,对峙王建。

而原本镇守会川的折嗣伦,就跟着关云长,一道来了长安。

朱璃刚要让人,去向关云长几人打声招呼,一道肃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见过将军,一别经年,将军更加风采非凡了,倒是让韩某欣慰不已。”

听到声音,朱璃转过头去,只见一名金盔玄甲的威凛将军,拱手当面;刚才之言,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这人精神矍铄、雄武之中,又带着一股自信十足的儒雅之气,可不就是徐州总管韩雉吗。

朱璃是中和三年离开徐州的,如今已是光启四年

,这样算下来,两人已经五年未见了;而韩雉坐镇一方,早已具备了身为一方大员的、那股不怒而威的凛然之气。

“韩总管客气,总管镇守徐州,扶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居功至伟,实在令朱某佩服。”朱璃随口客套了一句。

这句话在韩雉听来,显然是朱璃,对他这些年功绩的肯定;他的面上,不由自足地就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自从韩雉稳定徐州,攻灭义成节度使王敬武父子后,徐州就一直处于修养生息之中。

休养生息,可不代表韩雉就没有功绩,在西抗朱全忠、南拒杨行密、北御朱瑄兄弟的对峙中,徐州一如一块砸不烂、碾不碎的磐石一般,稳稳地屹立在大唐东方。

徐州以东地区的百姓,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上平静的日子,韩雉居功至伟。

这次跟随韩雉,西上京师的徐州大将,除了王敬武、王师范父子以外,还有三名陌生的大将。

其中一人,头罩孽龙盔、身披银龙甲,手持望月枪的大将,引起了朱璃的注意,看到此人,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再次轰然而出。

恢弘的老声,苍然而清越地提醒道:“龙且,英魂龙且在世之身;龙且,楚汉时期,楚国大司马、项羽麾下第一大将;西楚异性将领,第一人;任侠雄武、赤胆忠肝,谦虚谨慎、勤学勇毅,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在朱璃望向龙且的时候,龙且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璃,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朱璃,仿佛就像看到了他前世追随的项羽一般,恨不得立刻就要投身到对方得麾下似的。

可是自家的总管就在身边,身受忠臣不事二主思想的影响,导致他硬生生地忍住了这股冲动,继而,就十分惋惜地垂下了脑袋。

不过,从他那偶尔抬起头来,望向朱璃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似乎十分不甘。

相见恨晚啊,若是早一点遇到朱璃,他绝不会带着两位兄弟,投身韩雉的。

这人竟然是龙且,韩雉果然牛叉,朱璃不禁暗叹不已。

要知道,在真正的历史上,龙且可就是死在韩信的手中的,重活一世的二人,竟然又凑到了一起,而且韩雉还把龙且给招募了过去,当了自己的小弟,真是诡异。

若是龙且知道,他所效忠的韩雉,其实就是韩信的话,不知内心会有什么想法。

龙且的身后,还有两员魁梧的大汉,当朱璃向二人望去时,脑海中的山海经轰鸣再起,苍老恢弘的提示之音,激朗继续。

当朱璃看向一名雄壮如魔般的大汉时,山海经就提示道:“钟离昧,英魂钟离昧在世之身;钟离昧,楚汉时期,楚国大将、项羽麾下四大战将之一;骁勇善战、赤胆忠肝,彪悍勇猛、见识卓绝,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又是一个英魂,而且,还是霸王项羽麾下,四大战将之一的钟离昧;这位在前世,同样是被韩信逼死的,现在竟然也在韩信麾下效力。

让朱璃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奇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最后一人,面相更加凶悍,其人如虎,择人欲噬的嗜血之虎,看到此人,山海经就继续提示道:“季布,英魂季布在世之身;季布,楚汉时期,西楚霸王项羽麾下四大战将之一;骁勇善战、赤胆忠肝,忍辱负重、一诺千金,英魂不屈,现世济民,英魂现,归位山海。”

好家伙,又是一员楚国大将,效力在韩雉的麾下,怪不得韩雉身处四战之地,却能将徐州镇守得固若金汤,单凭这三人,无论是朱全忠、还是杨行密,若想啃下徐州,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龙且、钟离昧、季布三人,尽皆都是威猛无匹的战将,项羽之所以数次击败刘邦,这三人尽皆功不可没。

三位英魂的转世之身,那望向朱璃的眼神,一如留守的奶娃,望见远归的父亲一般,向往、渴望,却又怯怯不敢向前。

其实,他们根本无需如此,韩雉都是朱璃的人,他们效忠韩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效忠朱璃一样。

只是,众人现在处于街道之上,韩雉自然不能以麾下之礼,拜见朱璃;否则,必然会暴露二人之间的关系,徒自引人觊觎。

第四二四章 不丑,就是难看

望着雄壮、魁梧的三员猛将,朱璃欣慰地点点头,慨叹道:“韩兄果然慧眼如炬,有此三位壮士为辅,镇守徐州,简直如虎添翼啊,韩兄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将军相提并论啊。”韩雉转头,看了龙且三人一眼,一脸微笑地客套道。

能将这三位招归麾下,他也一直引以为傲;现在又得到朱璃的肯定,这位历史上的军神,自然十分开心喽。

“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民间有言,天下名将有十,河朔独占其四,可见将军的河朔,才是人才济济、猛将汇聚的地方啊。”

“唔,竟有这等传言?”朱璃惊疑不已,对于这个说法,他还真没听说过。

“禀大将军,确有其事。”一直殷切地望向朱璃的龙且,突然开口道。

“河朔忠武将军武悼,以一己之力,就荡平了,原羁縻都护府所在的二十四州之地;旌麾所向,靺鞨人龟缩不出,渤海虽大,却无人敢轻撄其锋。”

“武悼将军文武双全,驰骋一方,实乃我辈楷模。”龙且一脸艳羡地盛赞道。

“河朔壮武将军高肃,立马河间、睥睨诸狄,横刀北疆、有攻无守,论功绩,试问当世,几人可比?”

“河朔中郎将高远将军,三千陷阵,挡者披靡,打得逆贼李全忠,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对于河朔的大将,龙且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竟然没有疏漏任何一人。

从对方的口中,朱璃这才知道,类似武悼、高肃、高远、吕奉先、赵子龙、霍青、周德威、史严等人,早已名传天下,风靡大唐了。

这些人的功勋和战绩,令无数百姓争相称颂;令无数战将,羡慕不已。

不过,也不怪他们名传天下;自古以来,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迹,莫过于同异族对峙的名将了。

这些英雄,一旦打赢了一场大战,就能名传千古、永载史册。

如卫青、霍去病、岳飞、薛仁贵等英雄,他们之所以名留青史、传唱不绝,全都是因为,他们是在为民族而战的,自然会被黎民百姓交口相传了。

对于龙且的羡慕,朱璃不断地颔首客套,毕竟,别人夸奖他的麾下,他也倍有面子不是。

正在朱璃、龙且等人,交谈正酣之际,刘汉宏、顾彦朗的摊位前,已经彻底地闹开了。

大闹银台之人,正是周然。

只见此时的他,口若悬河、激愤无比,那副神态,就好似顾彦朗欠他钱似的:“你们不就是来炫富的吗?你们就不是来扔钱的吗?”

“我给你们面子,前来捧场现领钱,你们又说没有了,没钱你们炫什么富?”

“炫富,炫到没钱,我滴个娘嘞,能不能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啊。”

“难道你们就不怕,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东川顾总管,是出了名的穷鬼吗?”

“没钱还装,简直就是穷骚”

此刻,整座银台上,只剩下一道声音了,就是周然毫无下限地埋汰之声;如果顾彦朗就在近处的话,说不定,早就一口老血喷出来了吧。

一边说着,周然这家伙,还毫不客气地将人家,用来盛放银币的金桶,“顺其自然”地提了过来,抱在了怀中。

那贪财的小模样,简直连后世的葛朗台,也得跪地求拜师。

不得不说,黄金铸造的金桶还是很大的,周然充其量也只能抱住一个,手里提着一个,眼里看着十四个,一脸都是抱恨不已的神情,显然是嫌自己的怀抱太小了。

尤其是那一双晶亮的小眼睛,一如两颗小珍珠一般,放射出璀璨无比的幽芒。

对于他这种几乎就是硬抢的行为,台上一十六位娇弱的娘子,自然无法阻拦,而驻守在台下的东川府卫,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顾彦朗严令是送财,可人家不等你送,直接上来抢,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至于刘汉宏这边,情况同样是乱哄哄的一团糟。

文兰和阳光两个小丫头,一看没有吃到好东西,就立刻对那几座,用黄金宝玉铸造而成的灶台,起了心思。

念头萌生,小姐妹立刻由小吃货,瞬间“转行”,兼职起女悍匪来,冲上去就抢人家的灶台,那疯狂劲,简直比后世的鬼子进村,还要野蛮。

无论是看热闹的朱璃,还是尉迟槿和关云长,都看不下去了。

尉迟槿立刻嘱咐谢天、谢地二人,赶紧过去,将两个小丫头叫回来;而关云长则嘱咐周然的新媳妇鱼翠微,上台将周然给揪了下来。

太丢人了,一个从姚州丢到长安,一个从幽州丢到长安,即便尉迟槿和关云长脸皮再厚,也抹不开这个面子了。

熙熙攘攘的一场闹剧,随着两个小丫头,以及周然,被“家长”牵走后,也似乎进行到了尾声。

顾彦朗再富,洒钱这种事情,他也干不长久;刘汉宏再有诚心,“接济”路人,熊掌和燕窝这种珍稀食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斗富斗到最后,竟然连工具都被人抢走了几个,这两位大唐的一方大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晚间,朱璃在长安城中,租赁了一套院落。

一来,是为了安置身边的亲随,他在长安,可没有自己的府邸;虽说随行的大军,都驻扎在了城外,可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还有不少。

若想将每个人都安置妥当,一个客栈,怕是远远不够的,好在长安自古就有闲置的宅院租赁,倒是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二来呢,自然是作为一方大员,和其他大员之间,少不得走动,朱璃也不能次次都将客人,带去客栈吧。

朱璃倒是能丢起那个脸,可整个河朔数百万民众,也不愿丢那个人啊。

安置好了大家后,朱璃就派人将关云长和韩雉二人,请了过来;这次春搜,发起者的目的,以及各方藩镇可能的举动,必须要提前商议一下。

面对着朱璃的邀请,关云长和韩雉,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带上重将,前来拜谒。

关云长一行,就是他们夫妇,连同李天府和周然,一起前来的;而韩雉,也只带了龙且和季布,匆匆赶来。

客厅之中,主、宾刚刚坐定,关云长和韩雉,就立刻以属下之礼,拜见了朱璃。

看到了这一幕的李天府和周然,自然毫不为奇;可是龙且、季布、千慕然、青箬等人,却是大吃一惊。

试问天下,有谁知道姚州都护、徐州总管,竟然都是朱璃的人呢?

这两方势力,可都不是什么小势力;即便在遍地藩镇的唐末,也都是隶属前列的绝强势力。

姚州,原本就是南诏国的地盘,势力自然庞大无比;至于徐州,韩雉掌控十余州之地,试问天下,谁敢小觑。

千慕然和青箬二女,也只是吃惊;而龙且和季布,则是惊喜莫名,韩雉是朱璃麾下,那么他们,岂不也变成了朱璃的麾下了吗?

这般想来,无形中,二人就有一股冲天的豪气,充溢而出。

臣属择君,犹如良女择婿,只有选对了人,才能有着光明的前途;因为山海经的关系,龙且三人,早就对朱璃,一见倾心。

如今发现,自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然就惊喜了起来。

客套之后,自有女婢呈上酒菜,一行人,推杯换盏、频频寒暄,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璃正准备针对春搜之事,和关云长、韩雉二人,商议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季布突然长身而起,走到客厅的中间,拱手向着朱璃道:“将军,布慕将军久矣,今日得见,实乃凭生未有之幸事。”

“激怀之下,布,不能自已;承蒙将军设宴款待,席间一无乐女、二无舞姬,布愿舞剑以为将军助兴,还请将军恩准。”

这突然的一幕,立刻让朱璃为之一愣,望向季布背上的那把、齐人高的巨剑时,神情就不免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循着朱璃的目光,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季布背上的巨剑,粗狂不羁的朱琊,就立刻放声大笑道:“兀那丑货,你还要舞剑,就你那大剑,用来吓唬人还差不多,怎么舞?”

如此无礼之言,自然令季布极为不快。

不过,一看这位开口说话之人,跪坐在整个宴席的左上首,而且形貌和朱璃竟然一模一样,瞬间就知道了这位的来历。

河朔领兵在外的众将,民间几乎都有传闻,至于这位二将军的传闻,一点也不比其他人来得少,因为他是朱璃的弟弟啊,自然会被人提起来,与其兄长相比喽。

不得不说,朱琊的名气还是不错地;易州之战,朱璃以三万弱旅,大破二十万狄、汉联军,那一役,朱琊就已崭露头角了。

后来,他又亲率河朔悍卒,在庞红姑的辅助下,平定了刘仁恭之祸、夺取了营州,倒是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誉,总的说来,他算是声名在外的人了。

可这么一个人物,竟然是个大老粗,开口伤人的毛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的,不是大老粗是什么?

“放肆!”不等季布变色,朱璃就冲着朱琊厉喝一声。

只见这位怀化大将军一脸寒霜,猛地就扭过头去,看向了朱琊,立刻严肃地道:“向季布将军道歉,立刻!”

朱璃的呵斥,倒是吓得朱琊脑袋一缩,颤颤巍巍地看了自家大兄一眼;他可是朱璃的弟弟,再加上尚未成家,朱璃训斥于他,可不会有什么避讳。

知道又说错话了的朱琊,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长身而起,规规矩矩地向着季布抱拳一礼,颓然道:“抱歉,我不该说你是丑货的,我错了,我向季布兄弟你道歉!”

“其实吧,你一点也不丑;恩,只是有点难看罢了!”

“噗”

“噗”

朱琊不加后面一句话还好,他补充了一句后,害的一边饮酒、一边侧目旁观的众人,立刻喷成一片。

对于朱琊的道歉,季布原本打算,只要对方客套一句,自己就立刻揭过此事,即便不给对方面子,也得给朱璃面子不是。

可是,一听这货后面的一句话,他本欲开口的揭过之言,硬生生地就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了。

同一时间,其人双目猛眨、凶面发黑,竟然愣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哈哈哈,季布兄弟,雄姿英发、我见犹喜欢,一看就是一员了不得的悍将,今日若能见到兄弟的剑术,实乃关某之福也!”朱琊一句话,差点将场面搞僵,关云长连忙大笑一声,佯作满脸期待地看向季布道。

对于关云长的救场,朱璃自然了然于心。

感激地看了关云长一眼,又扭头狠狠地瞪了朱琊一眼,这才转向季布,诚挚地道:“季布将军,颇有任侠之风,舍弟粗鄙,还请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朱某在此,代表舍弟,向将军陪不是了。”

朱璃一言未毕,就立刻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着季布躬身一礼,算是替朱琊赔礼。

朱璃如此做派,却是发自内心的;这个举动,不仅让季布大为动容,就连安坐一侧的韩雉、关云长等人,也一脸肃然,大为叹服。

而身为当事人的季布,连忙侧身让开,不敢承受朱璃这一礼,口中忙不迭地道:“将军无需如此,这等大礼,属下万万承受不起。”

“再说了,二将军虽然口无遮拦,却也是实话实说,不失为坦荡君子”

“就是,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那丑,,呃,不,季布兄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朱老二的兄弟了!”季布一言未尽,朱琊就立刻附和道。

朱璃闻言,双眸虚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有了朱琊这个小插曲,季布的兴致,平白就落了三分;不过,既然是他主动请命,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在朱璃同意后,季布就立刻就在场中,舞动起那把齐人高的巨剑来。

放眼望去,一柄巨剑,少说也有数百斤,却被他灯草一般地耍弄在手中。

有道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季布的兵器巨峰剑,显然属于钝器,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大开大合的路子。

放眼场中,季布一剑在手,好比擒龙弄蛟一般。

着眼处,只见玄光如幕、剑影如雾,剑随风动、乾坤倾覆。

舞剑舞到极尽之处,大有舞断山河、轰破寰宇之势,看的众人无不心驰神往、惊叹连连。

与座之人,但凡眼力够的,无不拍案叫绝,就连朱璃也不例外,眼中异彩连连,慨叹不绝。

季布舞罢,众人更是欢声雷动,让这位著名的楚汉猛将,兴奋得一脸通红,就连之前和朱琊之间的些许不快,也随之散去。

剑舞为贺,把酒言欢。

季布的出场献技,确实大大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让这场临时的小聚,变得愈发热烈了起来。

就在朱璃准备,继续之前未尽之事时,一道柔情似水般的莺声鸾语,涓涓而起:“既然季布将军,已为将军呈上了如此精彩的剑舞,将军身为东道,自然不能没有表示吧。”

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淑女般地俏立在朱璃身侧的千慕然,随着她的声音,众人无不望了过。

一看到这位一身邋遢、鼻涕尺许长的女侍,再好的胃口,都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对于众人的目光,千慕然视若无睹,继续开口道:“慕然受命于老夫人,忝为将军近侍,不如就让慕然,为众位一舞,以全东道之礼吧。”

第四二五章 妖颜魅舞

“哈哈哈”千慕然声音方落,朱琊就大笑了起来,“娘子,不要说献舞了,人家瞧见你那副尊容,恐怕……”

很显然,这货又要开口伤人了;只是他的话音刚起,就立刻感觉到如芒在背,一抹冷锐的气息,瞬间锁定了他。

循着感觉,让他立刻扭头望去,就见自家大兄,冷冷地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揍他一顿的不善模样。

看到自家大兄的这幅神情,剩下的话,朱琊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脸讪讪地垂下了脑袋;又说错话了,不然大兄不会如此生气,朱琊暗暗地懊悔道。

“娘子既然有此雅兴,朱某求之不得;若是能见娘子一舞,实乃三生有幸。”用目光制止了朱琊,朱璃歉然地望向了千慕然,由衷地开口道。

“如果在下猜测不错的话,慕然娘子,尊驾应该师出成炼师、成老前辈的门下吧;家师曾言,成老前辈年轻时,可是一舞倾城、满城空巷的。”

“既然慕然娘子,师出成老前辈的门下,在下相信,娘子只需长袖一舞,必然倾城绝艳,令在下不胜期待!”酒客李天府,不等朱璃话音落尽,就开口冲着千慕然道。

千慕然一直都是邋遢、污秽的模样,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龙鹄宫大师兄的李天府,早就有所怀疑了。

传闻,成炼师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就是一副邋遢、污秽的装扮。

李天府曾听他的师傅莫凌天谈起,老人家曾言,崇真宫有三宝,越女百衲一真仙,永镇崇真不变天。

真仙,就是崇真宫的镇宫之宝,真仙剑;越女,就是古之利器,越女剑。

至于这百衲,就是伪装防身的无价宝衣,百衲衣;这件宝衣,任何人穿在身上,都是一副邋遢、污秽的模样。

千慕然常年邋遢,尤其是那悬空拖曳的鼻涕,即便是常年重伤寒之人,也不该如此模样啊。

更何况,女儿家原本多爱清洁,大抵都是;千慕然一介娘子之身,却整日都以邋遢、令人作呕的形象示人,有悖常理。

其人除了身穿崇真宫的百衲衣之外,李天府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了;所以,他这才断言,千慕然,应该系出成炼师,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对于李天府的猜测,千慕然黔首猛抬,美眸诧异。

她的表情落在众人的眼中,无疑证实了李天府的猜测,这位娘子多半出自龙鹄山。

韩雉立刻接口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高人弟子,真是失敬;李宫主这么一说,韩某倒是对于慕然娘子的舞技,无比期待了起来!”

成炼师,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天下修道之士不少,老一辈修行有成的人物,也就那几个;而作为女道,且修为有成的人,成炼师无疑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

这样的人物,对于韩雉这样智勇双全的一方统帅来说,又岂能不耳闻能详呢?

“韩总管此言大善,俺老,呃,不,俺小周也对慕然娘子的舞技,也十分期待。”安然跪坐在关云长下首的周然,瞥了一眼小媳妇鱼翠微,见她没有生气,就跟着鼓噪了起来。

“请慕然娘子一展身手,我辈求之不得。”

“慕然姐姐上吧,青箬也想学习学习。”

有周然带头起哄,其余之人,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列坐众人无不期待无比。

一见众人,纷纷求请,最重要的是朱璃似乎也十分期待,千慕然娇羞无限地看了这位心仪的男子一眼,就向众人盈盈一福,轻声道:“承蒙诸位抬举,还请诸位小坐片刻,慕然要换一身衣裳,再来为诸位献上一舞。”

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难得今天朱璃心情不错,千慕然既然对朱璃倾心,自然就要抓住机会;今夜有酒、今夜欢庆,正是少女变大嫂、琼花春风笑的好时机啊。

她曾对师傅成炼师许下誓言,若是不见心仪之人,绝不以真面面示人;而今天,她显然找到了那个人,石榴开花,一尝松香浓脆的时机,也到了。

每个人都有梦!

尤其是在少年时代,涩涩的青春,懵懂的爱恋,是最爱做梦的年纪,

这个年纪,男孩一旦梦到心仪的女孩,就自诩为梦中伊人。

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千慕然,毫无疑问,一如所有人的梦中伊人那般,风情无限、旖旎迷人。

棕黄色的秀发,一如席卷的波浪;天蓝色的美眸,又似镶嵌在琉璃中的宝石。

高挑的身材、惹火的弧度,就连圣人见到如此尤物,只怕也不能淡定下来吧。

娇颜楚楚、波涛如怒,酥胸半开、霜雪失彩!

甫一现身,就让所有与座的雄性动物,尽皆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一身邋遢、望之欲呕的千慕然吗?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佳人,如果谁敢说她不是神女的话,那么传说中的神女,就绝对不存在,众人无不笃定。

她是一只精灵,一只翩然在众人梦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绝代尤物;她又是个妖精,即便不颦不笑,也能让人魂牵梦绕的妖精。

王月瑶很美,那是一种温婉中,带着倾城风情的美;尉迟槿很美,那是飒爽中,带着英姿勃发的娇美。

而眼前的千慕然,同样很美,不仅美,还十分惹火、诱人,如仙子般缥缈,又似魔女般妖娆;清新脱俗之中,还蕴含着一抹异域般的风情。

甫一出场,满座寂然。

放眼望去,只见周然那双本来不大的小眼睛,一见伊人真容,瞬间就瞪大到了正常人,无以企及的比例。

历史上,万人敬仰的武圣人关云长,酒樽半举,却忘记了饮用樽中之物。

就连朱璃,也出现了长时间的恍惚,犹如身在梦中

看到自己造成的景象,尤其是心仪的那人,也立刻变得一如初哥一般的傻愣模样,千慕然突然笑了。

嫣然一笑,一笑花开。

不笑,就惹得众人痴痴呆呆;一笑,瞬间就引发出一阵骚动、荡漾起一抹涟漪,寂然的众人,一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小石子似的,瞬间炽热、躁动了起来。

在那一如小荷初绽般的嫣笑中,佳人动了。

千慕然,瞬间化作一只欢快的精灵,盈盈地舞动了起来。

这一动,让众人更加觉得,亲眼看到的一幕,是那么的梦幻和不真实。

客厅之中,莲步袅袅的千慕然,一身白衣,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

是的,她如牡丹一般尊贵,又似白莲一般纯暇;像野菊一样妖冶,又如海棠一样诱人。

在这如梦似幻般的恍惚中,众人似乎看到了碧湖荡漾、明月高悬,遍地白花,一枝欲绽的瑰景。

是夜,幽香徐来,漫天星光,静静地洒落在碧湖花海之上。

有风徐来,欲绽的小花,动了。

刹那之间,惊起了无数荧光,那是栖息在花间的萤火虫,似为欲绽的白花,欢庆畅舞。

恍惚中,众人似乎看到了满天星辉、遍地荧光,交相呼应般的瑰丽之景。

在那花海丛中,碧湖轻漾、潋滟晶亮,此情此景,让人愈发觉得虚幻、也愈发地不真实了起来。

伊人展袖、莲臂舒张,好似花瓣颤动、破苞徐放。

山风鼓荡、愈发汹涌,带动着满山银花、此起彼伏,一如波澜壮阔的海浪一般,翻腾不已。

在那花涛迤逦之中,那朵欲绽的牡丹,终于破苞盛开,迎着汹涌的山风,摇曳了起来。

完全绽放的牡丹,美到惊艳,美到让人流连忘返、垂涎三尺。

她那摇曳的袅袅身姿,一如九天魔女一般,肆意地舒展着盈盈一握的娇躯,舞动出销魂荡魄般的诱人风情。

望着客厅中央,那狂曳舞动的千慕然,整个会客大厅,粗重的鼻息声,愈发汹涌了起来。

伊人绝美,一舞魅人。

那颠倒众生般的美艳,让人垂涎欲滴;那祸国殃民般的妖冶舞姿,勾出了列位的无数男子,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美到忘乎所以,妖到欲罢不能。

粗重、灼热的鼻息,此起彼伏;炽热、贪恋的目光,尽皆饱含侵略性的冲动。

若不是朱璃治军之严,天下闻名,这些军中的大员,恐怕立刻就有人,张口向朱璃要人了。

任谁都想不到,看似圣洁纯暇的佳人,一舞之下,竟能释放出如此魅惑人心的绝媚,那撩人无比的妖媚,即便是食古不化的君子,也会涌动起将她扑倒当场的欲望。

若是能将如此绝美、妖娆的美人儿,纳入房中,可以想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戏码,必会重演。

那是赤裸裸的勾引,那是极具大胆的撩拨,那是任君采摘的放纵,那更是,凭君求索般的挑逗。

当然,她挑逗的对象,不是在场的其他人,而是高坐于上首,目瞪口呆的朱璃。

即便自己不是对方的目标,在场的其他人,也欲罢不能,痴迷难醒;更何况,作为被挑逗目标的朱璃呢?

他现在,受到了无以企及的巨大的冲击,还有从未有过的无比诱惑。

他是个健康的男人,两世处男、身体状况,保质保量。

在千慕然那销魂般的舞姿、火辣辣的眉眼之下,早已濒临了不能自持的状态。

很显然,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千慕然,美貌程度,丝毫都不下于尉迟槿和王月瑶,甚至那抹异域般的风情,更加能够挑动男子的神经和欲望,也更加让人痴迷向往。

朱璃只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涌流,自小腹处,急速蹿升,瞬间就抵达自己的脑门,一个近似魔鬼般的声音,再不断地怂恿着他。

“上吧,推到她,这绝对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美人。”

“去他娘真爱,去他娘的信守唯一,大丈夫在世,所求的,不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吗?”

“你一直坚持的底线和原则,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前世被人甩,今生又被人摆,及时行乐,方得自在啊。”

看着妖娆无比、火爆异常的千慕然,朱璃双眸猩红,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第四二六章 朱琊的心事

千慕然很美,火辣、妖娆的风情,勾得人邪火上蹿。

可就在朱璃,将要迷失在那种蠢蠢欲动、躁动不安的欲望中时,他的胸口,突然就是猛地一阵悸痛。

眼前这位勾魂惹火的尤物,绝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人;一旦对其产生邪念,就会不安,就会心疼。

那是一种有违本心的不安,也是一种负罪般的刺痛。

世人皆知,感情是一柄双刃剑,没有水乳交融般的身心俱倾,不伤人,就伤己。

很显然,这个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情”之一字。

“自古多情空遗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情伤,是一种特殊的伤,可以被人看出来,也可以被人感觉出来,却无法去治疗;只能依靠自身,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愈合。

朱璃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经受这样的挫伤了,所以他怕了,是的,他真的怕了。

更何况,他一直认为,有欲无爱的融合,那是兽性。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文明、有理智、有道德、还有原则,脑子发热、下半身带动上半身,去做事情,那都是野兽的本能。

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用理智去支配行动;而野兽,是用欲望去支配行动的。

朱璃是人,也一直都在努力地去做为人的本分,所以他不会任凭冲动,来支配自己的行动。

两世的不幸,让朱璃痛了,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敬而远之,才是他目前的心境;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自我保护,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表现出来的强弱不同罢了。

一瞬间的悸动,又在一瞬间醒转过来。

当朱璃再次望向一如茉莉绽放般的千慕然时,他的眼神,一阵清明。

佳人虽美,非我所属;纠缠不清、自寻烦恼。

活着,活得简单一点,才是最大的幸福;美好的事物很多,一旦有人想要见一样占一样,那么注定他一生,都将活在挣扎于烦扰之中。

古有一舞倾城,而千慕然的舞,给人以灵与肉的悸动,让人欲罢不能、浮想联翩;一舞徐歇,满室寂然,落针可闻。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倏响起,突然拉回了无数人的灵魂;抚掌喝彩的,当然是率先醒转过来的朱璃,即便如此,他那望向千慕然的目光中,也有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惭愧。

“好,太好了,慕然姑娘一舞销魂,让我辈如坠云端、欲生欲死,实在惭愧之至!”被朱璃惊醒,韩雉一脸惭愧地大声喝彩道。

由此也可看出,韩雉此人,虽然被千慕然迷惑了心神,但也不失坦荡心胸;被别人迷住了,也丝毫不遮拦,这就是大丈夫的胸襟。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舞,没有之一。”两世为人的关云长,手捋长髯,也是一脸认真的慨叹道。

“不错,太美了。”身为师傅的关云长带头盛赞,作为弟子的周然,连忙擦了擦滴落在嘴角的口水,忙不迭地附和道。

末了,他还将脑袋凑到鱼翠微的耳畔,小声地谄媚道:“小微微,其实吧,慕然娘子的舞,也就一般般啦,比起你来,差远了。”

“小宝贝,今晚,嘿嘿嘿,能不能,嘎嘎,你懂的?”这家伙,果然被勾出了邪火,连对自己的媳妇,都发出了狼啸般的淫笑。

初为人妇的鱼翠微,闻言后,无比妩媚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地娇嗔道:“哎呀,这般羞羞的事,阿郎怎么可以在这个场合提起啊?”

一言方出,她就发现周然那原本炽热的眼神,随着她的一句话,瞬间就涌出了一抹失落来。

一见自己的丈夫失落,鱼翠微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是一个标准的传统女子,不要看她曾是威震天下的金牌女杀手,可她一旦成了周然的女人,传统女子那种固有的温恬、顺从,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一见自家阿郎失落,心软之下,这位娇俏妩媚的娘子,立刻羞答答地小声道:“人家都是阿郎的人了,阿郎想要如何,人家难道会拒绝不成?”

语出绵冗,一如松软侬绵的跳跳糖,听得周然,就连骨头都酥了。

毫无疑问,媳妇答应了,周然那原本失落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

整个人,就像突然间吃了大力丸一般,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都抖擞了起来,大有纵马提枪、飞驰万里之态。

这里要为周然证一下名,其实他并不好色,这从其人,有邪火就找媳妇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的三门媳妇,除了齐妙戈是他两情相悦的伴侣外,李文旖和鱼翠微,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和他睡到一起了的。

好了,就不提这对小鸳鸯,一想到晚上的盘肠大战,就一副情浓意厚的神情了。

且说千慕然,一舞之后,发现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无形中,就显得十分失落。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会愈发觉得弥足珍贵;朱璃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地从沉沦中醒转过来,倒是让千慕然觉得,对方实在是位可遇不可求的男子。

若是碰到那种,勾勾小手指,就立刻爬过来的男人,她反而会十分不屑,或许,这就是她的心理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舞,虽然没有让朱璃沉沦在魅惑之中,却令席间的一人,陷入了沉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的便宜弟弟,河朔二将军朱琊。

面对千慕然这种颦笑间,就能将人,引入欲海的绝世尤物,整个客厅中的男子,除了朱璃,生生地挣脱出来外,也只有朱琊一人,一直都保持着清明的眼神了。

甚至,他比朱璃更加出色,朱璃还曾出现过刹那间的痴迷,朱琊却从始至终,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看到千慕然那妖娆妩媚的姿容,以及荡魂离魄的曳舞,他脑海中,似有一道封存已久的桎梏,被冲击得破裂开来,一道更加绝美、妩媚的佳人姿容,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有些散乱,不过,从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中,朱琊还是捕捉到了那位佳人的倩影;同时,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涌现在了他的心头。

在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中,有着一副波澜壮阔的影像。

那是一副长戈如林、羽箭如雨,战鼓如雷、呐喊如潮般的画卷,带给朱琊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和悲怆。

记忆中,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仿佛变成了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男子,彪悍无铸、勇猛无敌,长枪所指、挡者披靡。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威猛无敌的男子,率领的大军,却连战连败;而那位男子,带着他的部下,只能且战且逃,一直逃进了一座城中。

外有漫山遍野的敌军,十面埋伏、层层包围。

雄伟男子和他的部下,全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城中,不得寸进。

就是在困守孤城的记忆中,有一位绝色妖姬,一如千慕然一般,为那位雄伟男子,跳起了一只火辣、妖媚的旖舞。

女子很美,美得绝世无双、美得亘古未有。

一支风情万种、妩媚销魂的旖旎之舞,却被她跳出了忧伤、跳出了悲壮。

一位能将魅惑天下众生的歌舞,跳出悲壮之意的女子,她已经出脱了舞者的范畴,她,可以称作舞神了。

那一支旖旎之舞,似在勾引、如在挑逗,仿若诀别,又似无悔。

朱琊见到了舞神,一如见到了世间的唯一。

见到了那位绝代芳华、纵览天下,万世不出的妖姬,他的心被触动了。

再看千慕然时,他已经不是欣赏对方的舞技了,而是力图通过对方,挖掘出记忆深处,那关于舞神的更多的记忆。

很显然,那位记忆中的舞神,才是他的最爱,而千娇百媚的千慕然,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引起他,对最爱追忆的引子罢了。

罕有的沉默,出现在了朱琊的身上,他那眼神,不再懵懂,亦不再混沌,仿佛就在千慕然一支舞的时间内,这位一直犹如婴儿似的二将军,终于长大了。

朱琊的来历,只有朱璃知道,对方是山海经器魂,聚拢无数洪荒神兽、异种的肌体,打造出来的,可朱琊自己,却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零星记忆,一如封存在他的心底一般,现在经由千慕然的绝美之舞,似乎冲击了他的心田,让这堵封印,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

这真是他的记忆吗?

如果这些记忆的碎片,原本就是他的,那么他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既没有灵魂,也没有躯体呢?

朱琊见到了记忆碎片中的绝代妖娆,整个人突然之间,就好像长大了不少,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对于女神的事情,朱琊悄悄地闷在了他的心里,显然有了心事。

一向懵懂如稚子般的朱琊,突然有了心事,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的变化,无人注意,就连身为大兄的朱璃,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这件事情,当然于朝廷举办的春搜有关。

“好了,现在酒饱饭足、方兴未艾,正是讨论一下,当前时局的最佳时机。”等众人全都欢呼之后,朱璃面色一肃,就朗然开口道。

“方今天下,藩镇林立,因为春搜的缘故,齐聚京师的地方藩镇,就有沧州王处存、冀州王镕、魏博乐彦祯、贝德朱瑄、河东李克用、鄜延朱玫、邠宁王重荣、归义张淮深、凤翔李茂贞、兴元杨守亮、东川顾彦朗、西川王建、义胜刘汉宏、杭州董昌、扬州杨行密、河南朱全忠、河中诸葛仲等一十七路藩镇。”

“再加上,幽州尉迟槿、江右千慕然、以及二位和朱某,整整二十二位藩镇,齐聚长安,如此之多的藩镇啸聚京师,若是不出乱子,那才是怪事呢。”

“将军所言极是。”朱璃话音刚落,韩雉就接口附和道,“如今朝廷的威信,逐渐消弭,在各方藩镇的领地之中,百姓只知有自家总管,不知有李唐。”

“日薄西山的朝廷,却在这个时候,会猎天下、啸聚诸雄,目的何在呢?”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皇太弟之争,相信,无论任何一方藩镇,都不会将李杰和李保二人,放在眼中的,然而,现在大家却义无反顾的来了,其中龌龊,耐人寻味啊?”

第四二七章 推手隐现

“的确耐人寻味。”关云长举樽,一饮而尽,接着就开口附和道。

“大统之争,向来令人讳忌莫名,可在如今,天下藩镇齐聚京师,还有点争先恐后的味道,这倒是亘古未有的罕见事。”

一言方尽,关云长放下酒樽,眯着双眸接着道:“更耐人寻味的是,阉人和朝臣,这对历来都是死对头的冤家,竟然在这次事件中,难得的站到了一起,真让人不可思议。”

“云长兄此言不假。”关于长话音刚落,韩雉就一脸沉凝地接口道。

继而,他又悠悠地开口道:“据韩某所知,河南朱全忠、沧州王处存、邠宁王重盈等人,都和朝中的数位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新晋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以及西川王建、鄜延朱枚等人,都是内宦阉人,一手捧起来的地方大员。”

“或许在普通人卡看来,这次昆明湖会猎天下,是吉王李保、与寿王李杰为上位皇太弟,而引发的争斗。”

“可是,依韩某看来,这应该是阉宦与朝臣之间的争斗才对。”韩雉望着朱璃,一脸认真的坦诚道。

引天下藩镇,会猎昆明池,乃是朝中群臣和阉宦,同时做出的决定,韩雉有这样的推测,显然十分有道理。

而他的这种推测,显然已经接近事实的本质了。

听了关、韩之言,朱璃一脸肃然,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平静地开口道:“前任十军兼容使田令孜,曾是西川王建的干爹;鄜延朱枚,朱某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是秘书监的人。”

朱玫曾经代表秘书监,追杀过朱璃,他自然可以肯定对方的身份。

“至于王月瑶,她是由秘书监力荐,才走马上任江南西道总管的;由此可以推出,王月瑶在朝中的后台,必是秘书监无疑。”

“以刘行深为首的秘书监,召集天下藩镇,极有可能,是在聚拢自己的实力,意图不轨。”一言未尽,朱璃又接着道:“河南朱全忠,乃是草军出身,当初叛齐投唐,就是王重荣接纳他的。”

“据朱某所知,当时在场的人,还有阉人杨复光,一个试图杀掉朱全忠的阉宦;多亏了王重荣从中说和,朱全忠这才免去了杀身之祸。”

“再加上,朱某曾在王屋县,摆了朱全忠一道;迫使阉人王仲先,不断地刻意针对于他,如此一来,朱全忠绝对不可能倒向阉宦,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和朝中的一些重臣,坑壑一气。”

“至于邠宁王重盈,他的弟弟王重荣,就曾和田令孜交恶;现在,虽然王重荣因为兵进同州,而被杀身死,可毕竟因为王重荣的关系,让他和阉宦有了龌龊,这个人,也只有倒向朝臣一方了。”

“至于沧州王处存,生于官宦之家的他,极有可能依附杨复恭,他应该也属于朝臣一派。”

“如今,阉宦两分,一个是以刘行深为首的阉宦,他们代表着秘书监,支持吉王李保;而像杨复恭这样能征惯战的军方代表,则是支持寿王李杰。”

“刘行深和杨复恭,同时向天下藩镇发出邀请,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位阉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共识?”关云长凤眉微皱,一脸沉思。

“共识?”韩雉亦是呢喃有声,神色肃然,“那将军认为,他们二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了呢?”

朱璃闻言,看了韩雉、关云长一眼,朗然道:“西汉末年,袁绍意欲铲除大将军何进,以及朝中阉宦,就曾向大将军何进进言,召天下诸侯,清除阉党,这才有了后来的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戏码。”

“此情此景,与今日你我啸聚长安,又是何其相似啊?”

一言方出,客厅中人,无不悚然动容。

朱璃虽未明言,但话中之意,赫然点明,二十二路藩镇,啸聚长安,必然是有人暗中推动的结果。

而那暗中推动这件事的人,必然有着极大的野心;不是想要祸乱这大唐江山,就是要借机铲除掉某些人。

对于袁绍这个人,活了两世的关云长,倒是绝不陌生,一经朱璃提醒,他就立刻惊疑道:“将军,那若要以将军之见,能否推测出,是谁在暗中捣鬼呢?”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可不等他回应,韩雉就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样看来,这暗中捣鬼之人,必然与刘行深,或者杨复恭关系匪浅。”

“不错。”朱璃认真地确认道。

继而,他又转向关云长,询问道:“关兄,周然是不是有个夫人,名叫李文旖?”

“不错,她还是龙鹄宫,李大宫主的师妹?”关云长闻言,立刻肯定地应道,继而,他就转头看了李天府一眼。

“不错,文旖正是我家师妹,不知将军怎么想起了属下的师妹了呢?”李天府疑惑道。

朱璃闻言,正视着李天府,肃然道:“据鬼卫调查,李文旖曾经,给一个名叫李法主的人效过力。”

“周然。”说道这里,朱璃又突然看向了周然,大声喊道。

“呃。”正在同小媳妇鱼翠微你侬我侬的周然,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就茫然地抬起头来,脸上还留存在,一抹余意未尽的情欲。

“是不是有人喊我?”周然转头四顾,率先望向自己的师傅关云长。

“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将军叫你,你都没听见吗?”一见自己宝贝徒弟,那满脸迷惑的神情,关云长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向着周然呵斥道。

一见师傅发火,周然连忙脑袋一缩,不等关云长继续斥责,他就连忙满脸尴尬地望向朱璃,询问道:“将军,是你在叫属下吗?”

“不错。”朱璃嘴角勾起了一抹莞尔,当初,他失忆的时候,就曾和这货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性,因此也不见怪。

径直道:“你的这位夫人,应该叫鱼翠微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也曾效力于秘书监的刘行深,对吗?”

一见朱璃扒出了鱼翠微的老底,无论是周然、还是鱼翠微,脸色都瞬间变幻了一下,会不会是秋后算账来了呢。

一念萌生,周然就连忙开口道:“将军,我家媳妇,以前是给刘行深那个老混蛋卖过命。”

“可是,自从她进了俺老周家的门,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即便以往有什么过错,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俺老,呃,俺小周的面子上,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呢?”

一言未尽,周然不等朱璃回应,又立刻接着道:“将军,咋俩什么关系啊,那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啊,我媳妇,可是你弟妹啊,你千万要网开一面啊。”

一看对方急吼吼的样子,朱璃有点哭笑不得,这关系都拉到自己的脑门上来了,果然还是那个小轱辘,一点都没变。

话说,他们两个虽然是战友,可周然这家伙,在那段曾经的岁月中,连朱璃的糖葫芦都骗,甚至还怂恿朱璃,去砍人家段段酋迁的脑袋,这算什么交情呢?

朱璃最终,虽然没有砍掉段酋迁的人头,但还是砍死了郑买嗣;可当郑买嗣的人头到手后,周然这家伙,立刻就把郑买嗣的人给头抱走了,跑去向尉迟槿请功去了,哪里还有朱璃什么事。

一句话,周然这家伙,打架的时候,就是“将军你上。”抢功劳的时候,就是“将军我来”,着实没少坑朱璃。

不过,那段阅历,虽然是朱璃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但毫无疑问,那段时间,也是朱璃来到唐末,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周然相处的日子,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乐趣。

想到曾经的一幕,朱璃不禁有些莞尔,开口道:“你急个什么劲,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呃。”朱璃的这种口气,显然出乎了关云长和韩雉的预料。

谁都能听出,这是一种平等对话的口气;可见,这位河朔大将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相与,他对周然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来。

朱璃来自后世,受到后世的教育,即便是他的麾下,除了公务,他也很少趾高气扬的;虽然作为河朔一方的麾下,大家都从心底都十分敬畏他,可他真的很少摆架子。

对于自来熟的周然,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确实有着过命的交情,自然就更加随意了。

“呃,好吧,你说。”周然显然没拿自己当外人,眨了眨小眼睛,大大咧咧地道。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位鱼翠微,也就是周三夫人,也曾替李法主卖过命,是吗?”朱璃转头看向鱼翠微,认真地问道。

面对朱璃的询问,鱼翠微神情有点茫然,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朱璃口中的李法主,到底是谁。

而跪坐在一旁的关云长却神情一动,立刻开口道:“将军,我这位徒媳,曾为一位黑袍李公的人,做过事情。”

“将军说的李法主,难道就是黑袍李公吗?”

“不错,黑袍李公,真名就叫李法主,而且,他现在正在江南西道王月瑶的麾下效力。”朱璃一脸认真地陈述道。

“黑袍李公,李法主?黑袍李公,就是李法主!”一听朱璃回答得这么肯定,跪坐在关云长身旁的李天府,神情立刻变得狰狞了起来。

这位龙鹄宮的大宫主,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李法主的名称,一边眸生凶光,一副要将“李法主”这三个字,牢牢地铭刻在心头上的样子,看得周围众人,一阵愕然。

而李天府身边的查书尘,一见自家阿郎如此悲愤,就连忙凑了上去,伸出纤纤玉臂,不断地轻抚着李天府的背部,并温柔地注视着这位良人,以示安慰。

对于李天府的失态,朱璃虽然疑惑,却并没有过问,而是继续道:“鱼娘子,也就是周三夫人,以前既然是秘书监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为李法主做起事来。”

“在加上李文旖,也就是周二夫人,身为龙鹄宮的一位宫主,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就为李法主做起事来。”

“从这两件事,诸位就没有看出点什么吗?”朱璃环顾了一圈众人,一脸严肃地询问道。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李法主,竟然劫持了王月瑶,而且转眼之间,就将对方捧上了一方大员的位置,可见其人的能量,是多么的巨大。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大唐朝中的秘书监,一定有李法主的人;如若不然,就就说明,整个秘书监,已经在不会不觉中,成了李法主的一颗棋子了。

而这次,啸聚天下藩镇,齐聚长安,李法主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背后的推手,

“将军是怀疑这个李法主,才是推动此次春搜之事的背后推手?”韩信不愧是军神,智慧果然不同凡响,瞬间就猜到了朱璃的心思。

“不错。”关云长和韩雉,虽然贵为一方节度使,可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朱璃的麾下,朱璃自然不会隐瞒他们。

“朝堂势力、江湖势力,全都能为李法主一人所用;如果说这次事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朱某是不信的。”

韩雉、关云长等人闻言,尽皆一脸凝重,少顷,韩雉又提出了质疑道:“从将军刚才的分析,属下可以断定,以刘行深为首的阉党,必然和这个叫做李法主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李法主是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刘行深号召天下藩镇入京,就能说得通了;可是,令属下不解的是,以杨复恭为首的朝臣,为什么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了呢?”

第四二八章 含元殿

历史上的韩信,毫无疑问,是个政治白痴。

可他这个问题,却问到了要害之处;以杨复恭为首的朝臣,为什么也会同意让藩镇进京呢?

自然,还是因为争权夺利。

如果说内宦分成两派,是因为他们政治主张不同;那么,杨复恭代表的朝臣一方,就是铁板一块吗?

不然,自从杨复恭晋任魏国公、十军观容使以来,其人权力彪炳,大有独断乾坤之势,这样的局面,有的人就不愿意看到了。

朝臣之中,无论忠奸,满朝文武,都绝不愿意看到一家独大的情况;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历来都是祸乱的源头。

那我们再看看杨复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旧唐书曾载:通文墨、有学术,每监诸镇军,,复恭每事力争得失。

由此可以看出,杨复恭这个人,是个粗通笔墨之人;而且,此人十分在乎利益得失,权欲心很重。

这样的一个人,掌握了权柄之后,必然会压得其他人,喘不过气来;这其中,尤其以文臣反弹的最为剧烈。

朝臣分文武,杨复恭显然代表了军方、代表了朝中武人的头面。

武人得势,那文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既然武人有头面人物,那文人必然也有,又是谁呢?

这个人,就是时任大唐宰相的崔胤。

历朝历代,大多数武将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倨傲”,一旦得势更加专横跋扈;而文臣也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清高”,一旦得势,大奸似忠。

让一个专横跋扈的大老粗,压在自命清高的文人头上,以崔胤为首的文臣,心里能舒服吗?

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既然心里不舒服,文臣又岂能没有想法,自然要想办法,将这位大老粗,给搞下去。

作为文臣的代表人物,崔胤不但想了,而且还就做了。

而他做的那些事情,不巧的是,早就被先朱璃一步,赶往长安的弈江南、李孤峰等人,给查得清清楚楚。

得到弈江南、李孤峰等人汇报的朱璃,面对韩雉的疑问,自然不会隐瞒,正色道:“据鬼卫打探到的消息,当朝宰相的崔胤,不但暗结神策军大将孙德昭、和周承晦等人,还与河南的朱全忠,有所勾结。”

“如今朝中,阉宦当道,内有刘行深,外有杨复恭,彼此相争,乌烟瘴气。”

“如果朱某猜测不错的话,以崔胤为首的文官,不堪重压;欲要外结藩镇,以净阉宦,在这些文臣的支持下,这才有了满朝臣卿,都赞同藩镇入京之举。”

“什么,堂堂宰辅,竟然带头同意藩镇入京,竟然有这等荒唐事!?”朱璃话音未落,关云长就惊呼了起来。

宰相在古代,可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代表

一国最高的行政官员,这样的柱石人物,竟然连引藩镇入京,带来的后果都看不清楚,也不怪别人惊呼莫名。

“宰相崔胤,此贼该杀,他欲要驱虎吞狼,就不怕自己也会陷身虎口吗?”

关云长如此震怒,那也是有原因的。

再怎么说,他前世也是一位心系汉室的忠义之士;当年,正是因为袁绍引狼入室,这才有了后来的董卓之乱,汉室天下,从此,就进入多事之秋。

一见关云长这么激动,韩雉的双眸,就微微眯了起来,慨叹道:“世人常言,前车可鉴;引外臣带兵入京,自古以来,下场大多都不会很好。”

“可是在利益的面前,有些人明知稍有不测,就会万劫不复,可依然会孤注一掷,宁做那投火的飞蛾啊。”

“以崔胤等人的才智,绝不可能想不到,外藩入京的后果;可是,他们依然这么做了,这绝对是利欲熏心、自寻死路。”

原来这次春搜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龌龊,得知了这些,朱璃一行,就可能突发的情况,全都进行了仔细的推敲。

这个临时小聚,也一直聊到夜尽天明,众人这才算初步敲定,各种应对的策略。

在这个过程中,最不爽的人,自然就是周然喽;他和小媳妇已经计划好的温柔梦,就这样泡汤了,心里自然十分憋屈。

送走了韩雉、关云长等人,朱璃只是小憩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内宦前来通知;今天下午,皇帝陛下李儇,要在含元殿,召见各方藩镇,让他们赶紧入宫。

接到通知的朱璃,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打点好行装,就在朱琊的陪同下,一起向着大明宫的方向行去。

唐时的长安,最出名的宫殿有三座,分别是太极宫、大明宫、以及兴庆宫。

而含元殿,就坐落在大明宫内。

在正史上,含元殿是在光启二年被摧毁的;可是眼下,也许是因为朱璃来到了这个时空,引发了一系列的影响,却让时下的含元殿,保存得非常好,并没有遭到破坏。

前往含元殿的朝臣很多,再会和各路藩镇,俨然一副熙熙攘攘,一派兴荣之状;似乎一点都看不出来,风雨欲来、剑拔弩张之势。

如此景象,竟然有种盛唐复现的假象。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身着直裾鹖冠的文臣、以及仪剑布甲的武将;相互之间有交好的、或认识的,全都半真半假地点头为礼,一派融洽。

及至进入大明宫,众人的面上,才突然变得肃然了起来,大有礼佛、朝圣之状。

峰涌而来的朝官、武将、地方大员,尽皆都向着一处十余米高的高坡上,匆匆行去;那里,正是含元殿的坐落之处。

大殿恢弘、十分雄伟,下有三层阶梯。

翔鸾其左、栖凤其右,两阁之侧,还有钟鼓双楼;整个大殿,沿袭了周汉以来,历代宫阙的样式,经过无数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打磨而成,壮丽魏然、明朗堂皇。

在高坡之下,朱璃汇合了韩雉、关云长二人,一道迈过三层台阶;台阶的尽头,就是盘旋而上的龙尾道;龙尾道的尽头,就是含元殿的正门了。

含元殿始建于龙朔二年,历经两年才落成。

自落成以来,含元殿一直都是举行国家仪式、祭祀大典的地方。

唐人所谓的“千官拜长安

、万国望含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是描写含元殿大朝会盛况的。

进入大殿,一见朱璃三人十分面生,而且一副武将的打扮,立刻就有小太监,来到近前,小声地询问一下后,就将三人,分别引领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朱璃刚刚站定,举目望去,就见大殿之中,人头攒动,但毫无例外,都是走向自己既定的站班位置。

类似朱璃这样不熟悉自己位置的人,就有专门的小太监,帮忙指引带路,倒是省去了很多藩镇大员的麻烦。

自从来到唐末,朱璃还是第一次上朝;长安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可这种数千朝官,一同面圣的场面,他却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初哥显然不止朱璃一人,类似杨行密那样的无赖,以及尉迟槿、王月瑶那样的娘子等等,那些人也和朱璃一样,两眼一抹黑。

等大家都站定后,皇帝李儇,依旧尚未出现。

闲着无聊,朱璃就开始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以及四下里的“同僚”来了。

含元殿十分开阔,人在其中,如入穹盖之下,心怀豁然、十分畅达。

大唐的文武,以中间的一条甬道为界,排成数列,分立左右;朱璃所在的队列,正好靠近中间甬道旁,可是,他并不是站在最前面的人。

朱璃的身前,还有六、七名大员,其中就有一位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如果朱璃猜测不错的话,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新晋魏王、位列十军观容使的杨复恭。

现在,俨然僖宗身前第一红人的杨复恭,站在朱璃身前,朱璃一点都不意外。

可让他意外的是,新任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以及新任卢龙节度使尉迟槿,这两位娘子,竟然都站在他的前面,这是什么情况。

放眼整个大唐天下,藩镇之中,如果朱璃所在的河朔,敢说自己位列第二的话,那绝没有人敢妄称第一的。

这两位娘子,刚刚成为地方大员,就站到朱璃身前去了,这让朱璃惊讶的同时,心中自然犯起了嘀咕。

更让朱璃尴尬的是,尉迟槿正好就在他身前,这位娘子,明知朱璃就在她身后,竟然头都不转一下,一副从未认识过朱璃的模样。

而尉迟槿的前面,就是王月瑶。

这位曾经的河朔将军府文书,一点都没有身为地方大员的自觉,不时就会贼头贼脑的扭过头来,轻蔑地瞥了尉迟槿一眼后,就是一副小媳妇似的,娇羞无限地冲着朱璃诡笑。

不得不说,情商这个东西,确实非常重要;对于二缺来说,如果有娘子冲他笑,他可能立刻就会认为人家对他有意思。

朱璃虽然不是二缺,也不认为王月瑶对他有意思,可他依旧看不出王月瑶为啥要冲着他这么笑。

一开始,他还友好地微笑应和,可是随着对方不断如此,他的心里就开始发毛了。

以这位娘子的魅力,现在又当着尉迟槿的面,她想干啥?

对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尉迟槿会怎么想?

他和尉迟槿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吗?

毫无疑问,王月瑶的笑,很美,也很温柔;一如孩子他娘,望着孩子他爹一般,可对方越是如此,朱璃就越发地不自在了。

就在朱璃心烦意乱、几欲崩溃的时候,一道奸细的声音突然刺破耳膜,响彻整个大殿:“皇上驾到,百官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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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男人,没一个有良心

山海横流第四二九章男人,没一个有良心尖细的声音,徐徐袅袅。

在那不阴不阳的唱喝声中,一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身披龙袍、一脸病态地走了出来。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确实病得不轻,在两位内侍的搀扶下,他才可以颤颤巍巍地、进入了百官的视线。

甫一见到这位,病得差点嗝儿屁了的青年,矗立在大殿中的群臣,一如迎风匍匐的野草一般,呼啦啦地就是跪倒一片。

皇帝现身,百官朝拜,这是惯例;朱璃自然也不例外,跟随着众人,跪向前方。

尉迟槿就在他的前面,朱璃自然就跪在尉迟槿的屁股后面;看到对方因为朝拜,而翘起的、圆滚滚的小屁股,他的心潮就是一阵涌动,不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起来。

到了最后,弄得他连头都不敢抬,生恐因之失礼;看在别人眼中,还以为他对前方的皇帝,有多恭敬似的。

从台阶之下,到台阶之上,几步远的距离,李儇整整用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才走上龙椅;看来,这位陛下是真的快不行了。

“众,咳咳,众位爱卿,平身吧。”

两分钟后,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才虚弱地传了过来;众人闻言,拜谢之后,就纷纷地站了起来。

抬头望去,朱璃只看到一名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的青年,高坐于龙椅之上。

不用想,这位一定就是当今的陛下,那位昏庸无道的李儇了。

当朱璃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望着这满殿的朝官;一点意气风发、激昂澎湃的气息都没有,朱璃反而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莫不关心的冷漠与无视。

红尘繁华,浮世精彩。

可是这些,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正是由于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了,这位九五之尊、后世的僖宗皇帝,才是这样一幅死人脸吧。

龙椅的左侧,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还站着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这位老人,面白无须、颤颤巍巍,他那衰弱的神态,比起刚刚的李儇,还似不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

他那一双晦涩、昏花的老眼,望向台下的百官时,一片木然;只是,偶尔闪烁出的眸光中,似乎还夹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历史上的杨思勖,生性残忍、暴虐无情;但是,他对李唐的忠心,却日月可鉴、毫无瑕疵。

这位老人家,不在内殿呆着,今日怎么会来到此处了呢?

难道是为各路藩镇而来的吗?

要知道,今日的大朝会,到场的不但有往日的朝官,还有二、三十位藩镇大员;这些人,个个都是桀骜不驯、啸聚一方的野心之辈。

或许,看在杨思勖的眼中,他们就是大逆不道的人吧。

看到了杨思勖,朱璃同样双眸虚眯、一阵不爽。

就是这个老家伙,害得他差点挂掉了,整整在外亡命一年,才得以脱身;别人都差点将你逼死了,再看到那人,再好的性格之人,恐怕也会不舒服吧。

当朝官全都站好后,一位声音洪亮的太监,就立刻走到台阶之下,站到龙椅的前方。

只见他“刷”的一下,就展开了一道圣旨,大声宣读道:“圣人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

“然,朕守大器之重,居兆人之上,日慎一日,如履如临;旰昃劳怀,寝興思理,涉道犹浅,道化未孚”

艰涩难懂的圣旨,就在宣旨太监那抑扬顿挫的朗声中,响彻大殿。

可是开篇之说,就让类似杨行密、刘汉宏那样的无赖、流氓出身的藩镇,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了起来。

很多前来的藩镇,大多都是目不识丁的莽汉;如今面圣,又不能带麾下,光靠他们自己,怎么可能听得懂呢?

可类似李茂贞、朱璃这样的文武之士,虽然能听懂,却又对圣旨所言,极其不屑了起来。

李儇,后世的僖宗,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昏君、败家子;现在竟然当着百官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忧劳成疾、不堪重负,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明知道这位陛下不要脸,朱璃等人,也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然,纵观天下,乱常干纪、怙众称兵者众;凭凶构孽、横行郡县者滥;残害生灵、倒行逆施者多,凡此种种,幽明共怒、天地不容”

圣旨念到这里,听不懂的藩镇,依旧不明所以;可是听得懂的人,立刻就双眸微眯,犹为不善了起来。

一个都快要死了的昏君,竟然在大朝会上,指着天下藩镇、所有人的鼻子,骂他们多行不义、不容于世,这些藩镇大员,自然不舒服喽。

谁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相反,他们对于李儇这位皇帝,还一肚子牢骚和不屑,自己都是昏庸无道、走马遛狗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值此多事之秋,朕已不堪重负;时有六弟吉王保、七弟寿王杰,既贤且能,朕欲择其一者,勾当军国事。”

“然,又恐皇弟不能服众,欲于昆明池,汇天下臣卿,共择贤明”

整的说来,这道圣旨,先是不要脸的自卖自夸;继而,又将天下藩镇,全都大骂了一遍;最后,才点明这次大朝会的主旨。

那位宣读圣旨的太监,刚刚退下,一脸病态的李儇,就勉力道:“众、众位爱卿,朕欲于昆明池,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春搜。”

“介时,诸位,诸位可在两位皇弟之中,选择一位进行支持。”

“会猎期间,两相对峙,最后胜出的那位皇弟,就将辅佐于朕,治政军国;对此,诸位有何看法,若是没有异议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李儇话音落尽,整个大殿,良久无声。

对此,似乎正合他意,正当他要示意近侍太监,宣布退朝之际,站在他身侧的刘行深,其实就是杨思勖,就连忙拱手道:“陛下,时近四月,春耕将开。”

“吉王和寿王两位王爷,会猎昆明池、决出优胜者,必将耗时日久,不如就在这大殿之上,直接确定出,两位王爷的支持者名单吧。”

李儇闻言,面无表情。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老太监的建议,开口道:“也好,两位皇弟,站到台阶上来吧,先让诸卿见见你们;也好帮助他们决定,到底要支持谁。”

一言既出,就有两位身着蟒袍的王爷,应诺一声,就向龙椅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李儇又将目光望向百官,开口道:“诸位,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就当场决定吧。”

“是选择我皇六弟,还是支持我皇七弟,各位不妨就在这大殿之上,给个准信吧。”

逼着百官当场表态,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对于老太监的建议,以及李儇的决定,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疑惑地沉思了起来。

这个时候,两位王爷,也走上了台阶,转头望向百官来。

只见左侧一人,白面朗目,一派儒雅,眼光流离之间,偶尔露出一丝怯懦之色;而右侧一人,威武不凡、英朗华贵,犀利的眸光,偶尔就会泛起一抹阴鸷的凶戾。

这二人,看来就是吉王和寿王了;只是谁是李保,谁又是李杰,李儇并没有明说,朱璃等人自然还不知道。

不过,这二人刚刚站定,朝臣们,瞬间就动了起来,径直向着自己支持者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璃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冷眼旁观了一番;当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起码来自各地的藩镇大员,大部分人,都没有立刻行动。

这些人,全都侧目旁观,试图通过人群的站位,来确定两位王爷的身份。

不久之后,骚动渐止。

只见左侧一方,为首之人,竟然以内宦居多;而右侧一方,为首的虽然也是一名宦官,那人却是朱璃一早认定的杨复恭。

如此看来,左侧那位儒雅俊朗的王爷,看来就是吉王李保了;而右侧这位,威武阴鸷的青年,就是后世的昭宗,现在的寿王李杰了。

果不其然,只见王月瑶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到了大殿的左侧,而尉迟槿却离开了朱璃的身前,向前拥护而去。

当朱璃望向左侧时,王月瑶正巧向他看来,还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美眸之中,一片殷切。

而当朱璃望向尉迟槿时,这位娘子,正在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没有正眼瞧他。

正在朱璃犹疑不定之际,突然发现有人靠近,回头一看,正是韩雉和关云长二人,二人尽是一副以朱璃马首是瞻的神色。

“将军,鬼卫有没有查到两位王爷的情报,若只是如此胡闹的选择,简直就是瞎猫去碰死耗子啊,纯属看运气。”刚刚靠近朱璃,韩雉就小声地抱怨道。

也不怪韩雉如此抱怨,天下藩镇,有几人还将李家的朝廷,放在眼中的,勉强收集一下李儇的情报,已经不错了,谁还会在意其他王爷啊。

他们能够前来,参加这次春搜,说白了,就是为了博得个名正言顺的名头;若要他们发自内心的去支持谁,那简直绝无可能,他们最支持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这从王月瑶、尉迟槿等人的神色,就已看出来了。

虽然她们作为一方藩镇,都选择了站位,但对于台上的李保和李杰二人,这些做出选择的地方藩镇,连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简直视若无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韩雉这才抱怨。

只是他声音未落,关云长就开口道:“据关某所知,六王爷李保,非常贤达、与人为善,但性格稍显懦弱。”

“刘行深等人,选择扶保吉王,必然是想继续扶持一个李儇一样的傀儡来。”

“而寿王李杰,能文能武、才能不凡,可惜,他生错了时候;若是放在和平年代,此人必有一番作为。”

听闻关云长之言,朱璃微微颔首,轻声道:“云长兄所言不虚,寿王李杰,确实是个人才;此人颇具野心、性格刚猛,只是大厦将倾,他已独木难支了。”

要知道,李杰,这位后世的的昭宗皇帝,可是曾经做过卢龙节度使的;坐镇一方,而且主政北疆,现在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可以想象,其人必然有着不凡的才能。

而且,来自后世的朱璃还知道,这位李杰,早在乾符年间,就曾对黑格尔理性主义国家,产生过怀疑,实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既然能在这个时代,碰到一个这么前卫的人物,朱璃又岂能不亲近亲近呢?

一念萌生,朱璃毫不犹豫地就带着韩雉和关云长,向前走去;这次,朱璃径直走到了尉迟槿的身旁,这才停下脚步。

朱璃一言未发,就站到了尉迟槿的身旁,毫无疑问,他的行动,告诉了大殿中的所有人,他选择支持李杰。

当然,他是否真心拥护李杰的,这个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之所以选择李杰,是因为这是一位思想前卫的青年,让他十分感兴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尉迟槿选择了李杰。

如果尉迟槿选择了李保,即便朱璃对李杰再感兴趣,相信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到李保那边的。

可是,朱璃刚刚站到尉迟槿的身边,伊人就破天荒地白了他一眼,开口道:“在下一直以为,大将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放着身怀有孕的娘子不管,却站到了我这里;男人啊,果然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有良心的。”

第四三零章 天下藩镇(一)

伊人,风姿如昔,只是清减了不少。

她那含嗔带怨的眼睑中,永远都是似水般的温柔,即便是怒斥着自己,也还是一如曾经。

面对着尉迟槿的睨视,朱璃满眼都是温情,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能带给他无限的迷恋,一如既往、亘古永恒。

望着对方那委屈中带着欣慰;娇嗔中带着不忿的神色,朱璃神情有些恍惚。

懵懵地应道:“我未婚,你未嫁,为什么我就不能站到这里了呢?”

“还有,怀有身孕的娘子,这又从何说起?”

尉迟槿的讽刺之语,让朱璃疑惑的同时,又倍感莫名。

一见对方一脸无辜的神情,尉迟槿美眸虚眯;望向眼前这位,曾经让她心仪满怀的男子,她的目光愈发地冷淡了。

继而,只听她直接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心中暗恨自己有眼无珠,这个家伙貌似老实忠厚,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竟然还敢跑到自己面前装无辜,尉迟槿如是的想着。

当初,王月瑶写信给尉迟槿,声言自己已经怀了朱璃的骨肉,尉迟槿一气之下,连大婚都顾不上了,就立刻带上母亲,回到了幽州。

可等她冷静下来后,她就立刻派人前往洪州,那里是整个江南西道的治所,王月瑶身为江南西道总管,必然居住在那里。

她的麾下,通过对于王月瑶生活中的蛛丝马迹,逐一严查,得出的结果,让她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王月瑶是真的怀孕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月瑶受孕的时间,应该就在上京的那段时期。

或许朱璃自己,还不知道王月瑶对他的心意;可是对于尉迟槿来说,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月瑶对朱璃的觊觎之心呢?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最了解你的人,通常都是你的敌人。

尉迟槿和王月瑶,互为情敌,又岂不将对方的生活习性、各种嗜好、长优短缺,全都掌握在手呢。

朱璃身为河朔第一人,在普通人的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但凡市井流言、坊间娌语,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别人或许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而尉迟槿就不同了,朔州暗下里的流言流语,她莫有不知;在河朔的普通民众、甚至是重臣悍将的眼中,她和王月瑶,早就被这些人,看成是朱璃的女人了。

朱璃那些麾下,见到她们二人,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综合这些,尉迟槿立刻就推断出,王月瑶一定是在上京的时候,和一名男子媾和了。

而且,王月瑶怀了对方的孩子,却依然甘之如饴;这在尉迟槿想来,天下间除了朱璃,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有这个本事了。

既然你朱璃,不声不响地就将王月瑶纳入了房中,若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还可能让尉迟槿高看他几分。

可是,朱璃现在却跑到她面前,装起了无辜,尉迟槿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直接就别过头去,不愿再搭理这位“伪君子”了。

尉迟槿不知为何,不理朱璃了,让他连询问明白的机会都没有;而对面的王月瑶,站在群臣中间,一如一位冰雕玉砌般的高冷女神似的,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

只有当朱璃望过去时,这位冷若冰霜般的美人儿,才会破冰而出,一展意懒姗姗的春媚;如此这般情形,让朱璃更加疑窦丛生,却又不知就里。

王月瑶那温柔、甜蜜的微笑,让他不安;可他想和尉迟槿说话,人家又不愿搭理他,弄得他只能生硬地站在那里,尴尬莫名。

好在群臣择主,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还要多亏了朝官的动作利索,带动着各方藩镇,也丝毫不敢怠慢;盏茶功夫,大家都选择好了,自己要支持的目标。

放眼朝堂,以吉王李保为首的一方,群臣、藩镇,尤为众多;而以寿王为首的一方,支持者要少上一些,也只是略逊一分罢了,悬殊并不太大。

早有小太监,将大家的名号,仔细地记录了下来;当然,他们主要记录的,还是各方藩镇的选择。

毕竟,在这场春搜中,双方对抗的主力,最终还是要落到这些人身上。

确定名单,大朝散去。

如此盛大的朝会,只是为了确定支持者的名单,倒是让很多人惊疑莫名;不过大朝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是事实,由不得众人不信。

翌日,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昆明池畔,早已矗立起无数个营寨。

每座大寨中,都有上千人马,逡巡其中。

这些人马,名为给两位王爷保驾护航,其实大多都是地方藩镇,为了自保,而强行带过来的兵马。

春搜的风声早已放出,这处营地,也早已准备了月余,一切都迥然有序,丝毫不见骚乱。

在这无数营寨之中,有一座庞然无匹的大寨,尤为扎眼。

显然,这座庞大的营寨,就是春搜活动,举办的地点。

庞然大寨之中,靠近大寨内里的地方,筑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竖立起了一扇屏风。

长达数十米的硕大屏风前方,横着一张虎头长案;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太监,端在于案后正中,其人,正是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

主持这场盛会的人,自然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监了;他有皇命在身,位居高座,也无人指摘。

而两位王爷,就是这场盛会的主角,二人端坐在杨思勖的左右两边,一脸肃然、神情凝重。

对于地方藩镇,和其他的朝臣来说,这场春搜,最后花落谁家,或许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对于李保和李杰来说,一旦输了,就是死路一条,绝无幸理;虽说这是皇太弟之争,可任谁都知道,现在的皇太弟,就是以后的帝王。

皇位之争,历来残酷,成王败寇、非生即死。

虎头型长案的前方,有着两条更加颀长的狼头案,竖着摆放在虎头案两侧的狼头案,显然就是为各方藩镇准备的。

狼头案后,空无一人。

但是,位于狼头案后面的,早已赶到这里的两方朝臣和内宦们,却都在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候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注定只是看客,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大争之世,强者才有话语权。

有兵有粮,就有实力,有了实力,才可以去拼搏、去攫取;而弱者,要么遁世、要么横死,要么依附,别无他途。

现在就差各方藩镇没来了,这些代表着争斗主力的人物,自然会有一些准备,来得晚一些,也是必然的。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拜见吉王。”卯时刚至,守候在大寨门口的司礼太监,就突然高声大呼道。

司礼太监声音未落,就有一名魁梧苍莽的中年大汉,率先进入众人的眼帘。

大汉吊目独睛,腰挎长刀,不是李克用,是谁呢?

独眼龙,在唐末的这个时代,就是李克用的标志;李克用身后,左有李存孝、右有高行周,三人大步流星、睥睨唯我,好不英武。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一脸便秘表情的老者,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老者的旁边,还有一名异族祭祀,若是朱璃在此,必能一眼认出二人。

这二人正是契丹老祭祀遒骷、以及他的手下木辰;在契丹衰落之后,他们竟然选择了,投靠李克用了,倒是出乎朱璃的预料。

李克用是支持吉王李保的,他的到来,自然有李保起身相迎;对于李克用这个人,没有人敢轻视于他,这绝对是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大唐,都颤三颤的人物。

吉王能得李克用之助,无异于如虎添翼,这位王爷,又岂敢慢怠于他。

正当吉王迎上李克用,把臂欢谈之际,司礼太监的声音又起:“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拜见寿王。”

历史上,李克用和朱全忠就是一对冤家。

而在这个时空,由于朱璃这只小蝴蝶的插入,拼命地煽动着小翅膀,却依然没有改变这二人之间的对峙之势,可见二人,也是宿世冤孽。

李克用支持吉王,朱全忠马上就支持寿王,针锋相对,可见一斑。

随着声音,一位五大三粗的莽汉进入了众人的眼帘,若不是听到司礼太监的通报,大家一定会认为,这就是一位乡间的流氓加恶棍。

没错,这位一脸流氓加恶棍形象的大汉,就是朱全忠了。

朱全忠一马当先,王彦章紧随其后。

在王彦章的身后,还有四五、名魁梧异常的汴州大将,其中最显然的就有二人。

其中一人,身长七尺开外,魁梧狂暴、束发如簇,怀抱长刀、雄霸无匹;若是文兰、阳光等龙鹄宮的人在此,必然能够一眼认出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被黑袍李公、也就是如今的李法主,打落山崖的盖松涛,龙鹄宮的四师兄,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投到了朱全忠的怀抱了。

现在的盖松涛,一点受到重创的痕迹,都没有;整个人好得就像,吃了一条巨龙一般的狂神一样,霸气无匹。

而在盖松涛的身旁,还有一位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雄壮男子,其人凶悍,即便冲着你笑,你都会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

这人和盖松涛一样,都是受过朱全忠的恩惠,而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命的悍将,其名鲸布,竟然和楚汉时期,项羽麾下四大名将之一的鲸布,有着同一个名字,实在耐人寻味。

类似朱全忠这样的老牌藩镇,肯替李杰助拳,即便以李杰的心性,也是惊喜异常,连忙起身,大步迎上,丝毫不敢怠慢。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拜见吉王。”司礼太监声音又起。

尖锐冗延的呼和声中,一名俊朗不凡的大将,披甲挎剑而来;如果只从卖相上去看,九成九的人,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狐媚子。

李茂贞,这个在历史上,几乎占据了西北全境的军阀,竟然是位,如此俊朗、妖娆的美男子;娇美绵柔之处,丝毫不下于后世的泰国人妖。

跟在李茂贞身后,有几位高手,还是朱璃的老熟人。

那位面色红润,一如婴儿般的老道,可不就是巴蜀的第一仙,阴阳大仙彭晓吗?

彭晓的身周,围绕着四位弟子,一曰:冰女,冷若冰霜;一曰:火女,妩媚惹火;一曰:刀姬,冷厉如刀;一曰:玉女,烟视媚行。

这四位女性高手,都是彭晓的弟子,由于修行的功法不同,她们表现出来的外在,也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早已盛名远播,艺惊天下了。

火女、玉女,修行的是双修之术,不但风情万种,还同她们的师父彭晓,有着十分暧昧的关系;而冰女、刀姬,主修掌刀,以武入道,身手更加高绝。

除此之外,李茂贞也带着大批的武将前来,其中一位异族,若是朱璃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就是那位,在南诏冒充段酋迁的石虎。

这位可绝不是善茬,在历史上,若是历数残虐不仁的君主,石虎绝对能够名列前五;除了石虎之外,还有杀了自己主子李昌符、从而投靠于李茂贞的薛知筹。

这二人,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吉王李保,刚刚安置好李克用,又匆忙扭头,前来迎接这位新近崛起的节度使;李茂贞虽然才新近崛起,可他击溃了李昌符、攻破了张淮深,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战绩,无人敢小瞧对方的能量。

“扬州总管杨行密,拜见吉王。”

杨行密来了,这位雄踞扬州,攻灭毕师铎的江南军阀,一路风骚,傲然而来。

亲身前来,杨新密自然也带了高手护身,其中就有两位,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天下悚然的高人,随行而来。

他们,一位是李存孝的恩师,华阳真仙施肩吾;一位是鱼翠微的恩师,华亭老仙谭峭。

这两位高人,都位居天下五仙之中,光是他们的名头,就能让无数欲对杨行密不轨的人,望而却步。

除此之外,杨行密麾下悍将,也来了不少;朱瑾、田頵、安仁义全都来了,这样的阵仗,就连朱全忠见了,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杨行密拜见的是吉王,显然,他也是支持吉王李保的。

看到这里,寿王一方,先一步到来的朱全忠,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李克用、李茂贞、杨行密,这三人,任何一人,他都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应对;现在三人同盟,朱全忠脸色能好看才怪。

不过,他一想到天下第一藩镇、怀化大将军朱璃,也是支持寿王的,和他是盟友,老流氓朱全忠的脸色,又和缓了几分。

第四三一章 天下藩镇(二)

“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拜见吉王。”

正在朱全忠,垂首想着自己小心思的时候,一位倾国倾城般的娘子,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位娘子,秀发挽起、笼在高耸的官帽之中;一身略显肥大的官袍,随风猎猎。

风急袍紧,就会彰显出她那藏在官袍之下的玲珑曲体,风华无加、遗世独立。

甫一进场,就让场中的众人,眼前一亮;若不是这位娘子,目不斜视、冷若冰霜的外在表现,估计众人的心,早就被其绝世风姿给融化了。

和其他人入场不同,这位女性节度使的入场,不但让吉王李保忙不迭地笑靥相迎,就连稳坐在狼头案后的李克用、李茂贞、杨行密这三位枭雄,也同时起身,满脸惊喜地迎了上去。

枭雄人物的笑脸相迎,可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美女,他们看重的还是王月瑶的分量,这个分量,值得他们那么做。

对于有权有势的枭雄来说,美丽的躯壳,他们见多了,不管是锦衣绫罗包装过的,还是玉脂琼玉般的一丝不挂的,他们尽皆阅美无数,早已不屑一顾。

可是,一个美丽又有能力的人物,他们却非常少见,也值得他们重视。

就连作为敌对方的寿王李杰,以及老牌军阀朱全忠二人,也是一脸艳羡的神色,十分欣赏,又十分惋惜。

至于那些眼冒狼毫、目生幽光之人,就不再一一列举了,因为几乎都是。

今天的王月瑶,不但风情万种,而且威凛无加。

她的身后,左有李法主、右有张须陀。

追随者孟太极,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其人游目四顾、警惕非常,尽职尽心地守护着自家的女君。

除此之外,李狂霸、沈光、来护儿等数员大将,也是谦恭无比的跟在王月瑶后面,尽皆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令人羡慕不已。

“卢龙节度使尉迟槿,拜见寿王”

王月瑶众星捧月般地刚刚坐定,司礼太监的高呼,再一次响起。

一听是这位“手下败将”来了,王月瑶突然来了精神,伸直了如玉般的天鹅颈,冷冷地望向声音的发源处。

伴随着声音,寿王李杰,以及安坐不动的朱全忠,连忙长身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匆匆迎上。

追随着二人的背影,众人望去,只见一名银甲婀娜、金盔英飒的女中巾帼,映入了眼帘。

又是一位女性节度使,其人容颜,丝毫不下王月瑶;威武、飒爽之气,尤为惹眼;这位新晋卢龙节度使,只是抬步前行,就给人一种战斗女神般的视觉冲击感。

如果说王月瑶是一朵傲立冰川雪海的冰莲花,那么尉迟槿,就是一朵绽放在朔风中的百合花。

想到莲花,总是让人想到“冰晶玉洁”这个词语来;可想到百合,除了让人想到了纯洁和幸福外,还会想到百合的勇敢和执着。

尉迟槿,无疑就是一朵勇敢、执着的百合花;她的身后,同样跟着数员大将。

最显眼的,当然就是跟在屁股后面的两朵小花啦;花骨朵似的两朵小花,自然就是文兰和阳光两位小丫头。

二女一左一右,犹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百合,清纯娇憨、美艳可可;只是搓衣板似的身形,瞬间就让人失去了兴趣。

两位丫头的身后,就是两位威武不群的大将,威猛彪悍、扑面一股英雄气,赫然正是鱼俱罗和贺若弼二人。

在贺若弼二人身后,跟着的,就是谢天、谢地两兄弟;以及燕云、燕霄兄弟俩。

对于尉迟槿这位新晋节度使,看在外人的眼中,她分量自然比不上王月瑶。

道理很简单,世人衡量一个人的能力,通常都是看对方做过什么事情,从而来预估评测对方的为人和能力。

一句话,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王月瑶上位之初,就已靖平江南西道,早已显示出了,她那不凡的手腕和能力;而尉迟槿上位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可圈可点的事迹来。

因此,看在众人眼中,她的分量,自然就没有王月瑶那么大了。

不过,场中有一人,在看到尉迟槿的一刹那,神色瞬间就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李克用;尉迟槿容颜如昔,虽然少了两撇小胡子,但还是让李克用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眼前的尉迟槿,可不就是当初救了他性命的韩槿吗?

对于尉迟槿的能力,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李克用却深为忌惮。

身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原本应该领太原府、蒲、晋、绛、慈、隰、汾、沁、、岚、仪、石、忻、代、云、朔、蔚、泽、潞等十八州之地。

上位之初,朱璃的麾下,不但杀了他老父,还霸占了代、云、朔、蔚、忻等五州。

手握十三州的李克用,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号,一直在和朱璃,对峙在忻、岚一线。

上源驿馆,他碰到了化名韩槿的尉迟槿,对方在危机之中,救了他一命,让他引为知己;哪曾想,这位娘子,竟然和朱璃有一腿。

虽然尉迟槿帮他收复了潞州,可也正是因为这位娘子,让朱璃再次从他手中,夺下了太原、隰、汾、石、仪等五州之地,瞬间将他打入了人生的低谷。

对于尉迟槿,李克用怎敢小瞧?

看着别人那望向尉迟槿云淡风轻的眼神,李克用冷笑不已;人啊,只有吃了亏,才会长记性,这位娘子,可绝不是看上去的那么人畜无害,谁要小看对方,必然会栽个大跟头。

“怀化将军朱璃,拜见寿王。”

正在李克用腹诽不已,李杰和朱全忠,正在安置尉迟槿的时候,司礼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包括高坐在虎头案后的杨思勖,尽皆都是一阵侧目;就连负责维护这次春搜秩序、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被别人注意的杨复恭,尽是瞳孔一阵收缩。

朱璃,只是这个名字,就让人心颤不已。

无他,朱璃这个人,战绩太彪悍了,在座的诸位,几乎无人能比。

溃沙陀、平草贼、复长安、定北疆、拓土千里,等等,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尤其是对方,曾在易州城下,以区区两万疲惫不堪的弱旅,击溃了二十万狄、汉联军的那一战,天下任何一位藩镇和枭雄,即便是再自负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

当然,他们知道的这些战绩,都是朱璃明面上的战绩;暗下里,朱璃还有平徐州、安南诏之功,这些人,谁能比得上。

朱璃来了,神情有些憔悴,似乎一夜没睡好。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文武,却个个精神抖擞、睥睨不群。

自古以来,强将手下无弱兵。

追随在朱璃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麾下。

虽然河朔的将士,一而再、再而三的收敛着自己的傲气;可是,一见到其他藩镇的人马,他们还是会不自然地从骨子里,迸发出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来。

那是正规军,看预备役的鄙夷之色。

紧紧跟在朱璃身后的,是两位千娇百媚的异族娘子;这二人,正是卸下伪装、恢复真容的千慕然,以及一路追随朱璃,生死不弃的青箬娘子。

二人身上,那带着异域特有的风情,瞬间就在人群中,撩拨起了一股莫名的骚动。

千慕然美艳得不可方物,形容风华,丝毫不差尉迟槿和王月瑶,自然让人忘乎所以。

而青箬,这位俏若春花、纯若秋梨般的娘子,即便是和千慕然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被对方的光彩给遮掩住,她,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那是一种,自立自强、睿智勇毅的倔然。

那股气质,即便是在很多枭雄、藩镇大员的身上,都十分少见;因为,那是必须要经历过,无数的苦难、出淤泥而不染之后,才能具备的气质,望之,让人悚然动容。

二女之后,就是朱琊。

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他的脸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霸气和狂然,那是骨子里发出的气息,并非他刻意为之。

自从看了千慕然的一舞之后,这位懵懂的二将军,在几天时间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望着他这个人,你就会觉得,即便有十条恶龙来袭,对方也能只手镇压。

那是一种力达的极致、霸道无匹的威压,不用刻意,自然而然,他就会给人这种独尊天下、睥睨苍穹般的感觉。

朱琊的身后,就是两位卓尔不凡的剑客。

一人缥缈如风、超凡脱俗,明明看在眼中,却觉得虚无缥缈,仿佛有一股岁月,正在流淌在他的身畔、川流在他的发间似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卫大统领,春风剑客弈江南。

一人如阳,春日的懒阳,望之让人身心俱懒,连动根手指头,都懒得去动,这人自然就是龙鹄山的三师兄,李孤峰,倚剑吟花,紧紧追随着二师兄的脚步,也已完成了蜕变。

看起来,最寻常的,反而就是岳鹏举、岳云这对父子了,二人一派凛然,威武肃穆,紧紧追随着朱璃的脚步,一派严肃。

朱璃一行,来人不多,但无人胆敢小觑。

无他,除了朱璃身上,那无数骇人听闻的战绩外;朱璃,还是天下第一大强藩。

无需言明,天下公认。

河间八州、代朔十一州,塞外州郡数十个,尽在朱璃的掌控之下;单单就其明面上掌控的疆域,在座诸人,差之甚远。

能得到朱璃的支持,也是寿王李杰想不到的;这两天,他就好像是被金元宝砸中一般,直到现在都晕乎乎的,如游梦中。

一见朱璃前来,李杰立刻就像急了眼的兔子似的,猛地蹿了出去,满脸堆笑地向着朱璃招呼起来。

“徐州节度使韩雉,拜见寿王。”

“姚州都护关云长,拜见寿王。”

朱璃之后,关云长、韩雉二人,联袂而来。

李天府、周然、查书尘、杨柳叶、折嗣伦、鱼翠微、龙且、钟离昧、季布等人,尾随而至。

当李天府露面时,身在尉迟槿身边的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丫头,激动莫名,差一点就要飞跑了出去,径直跳到自家大师兄的怀中,使劲地卖乖撒娇起来。

长兄如父,尤其是李天府这样的大师兄,简直就是老母鸡中的战斗机,只能我的弟弟妹妹欺负你,你不准动他们,如此庇护,霸气的师兄,爱煞了下面的师弟、师妹们。

正是由于他的庇护,下面的一众师弟、师妹,才能有惊无险地成长起来;尤其是最小的两位小丫头,简直都快被他宠成了生活白痴。

而站在朱璃身后的弈江南、李孤峰二人,看到李天府,同样激动莫名;两双明朗的眼眸,满满的都是兴奋之意。

除了他们之外,朱温身后的盖松涛更是热泪盈眶。

游子远天涯,辗转欲归家;

千山挡不住,只为见爹妈。

师傅莫凌天不再了,在其他几个小的心中,李天府这位大师兄,无疑就是最慈爱的长者;见到如兄如父般的师兄,他又岂能不激奋难抑呢。

随着关云长、韩雉的到来,其他节度使也陆续而来。

“河中节度使诸葛仲,拜见吉王。”

“归义节度使张淮深,拜见吉王。”

“天平节度使朱瑄,拜见寿王。”

“杭州节度使董昌,拜见寿王。”

天下藩镇,除了远在南方的黔中道,没人赶来参加这次春搜外,其他各道节度使,几乎全都来了。

而且,每个人都带着精兵悍将,大有借此机会,一举扬名的势头。

天下纷乱,李唐将亡,在这遍地烽烟的时代,有兵有粮可称雄一方,这个一点都不假;可是,若想更进一步的话,你还必须要有人才。

世界上,除了时间和真爱,人才,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资源。

人才为什么要投靠你?

自然是声望和名声,俗话说“慕名而投”,没有声望、没有名声,你认识的那些人才,人家可不一定认识你啊。

至于寿王李杰,和吉王李保之争,在座的各方藩镇,怕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吧,他们就是冲着名望和名声来的。

所以,这些地方藩镇,义无反顾地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乱世称雄,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败亡,他们敢不来吗?

第四三二章 竟猎之射猎人选

春搜,亦可称春蒐。

蒐,择也,禽兽怀妊未著,蒐而取之也。

后世亦有民谚说:劝君莫食三春鱼,万千鱼子在腹中。

所以,田猎作为一项军事活动,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双方竟猎,猎物中一旦发现有怀孕的母兽,不管你猎取多少,都算输。

这种不成惯例的传统,也是先民对于自然界中,所有母亲的敬重;当然,科学一点来说,是对万物繁衍的保护。

百官聚首、藩镇汇聚,大唐朝廷举办的这项、名为春搜的军事活动,也拉开了序幕。

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这位颤颤巍巍的老太监,一见藩镇都已到齐,就立刻长身而起,凝气朗声道:“诸为臣公、诸位将军。”

“我大唐以武立国,开国太祖,亦是能弓擅射的马上皇帝。”

“常言道,国之盛,在于富民;国之强,在于强军;而田猎活动,正是对久历军伍的将士,一次真刀实箭的实战考验。”

“它不仅能促进将校协同、还能考验出将士们的勇武程度;所以,这项活动,在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都未曾中断。”

“这次春搜,恰有吉王、和寿王两位殿下,竟猎于昆明池,以逐皇太弟之位;诸位将军、列位臣公,也早已选择了自己要支持的一方,那么,老奴在此宣布,春搜正式开启。”

杨思勖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鸣的礼炮,破空轰响;继而,就有无数位的宫女,穿花蝴蝶一般地翩然而出。

她们排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长队,犹如一条条簪花般的长龙似的,袅袅向着端坐的朝臣、藩镇大员走去。

这些宫女,无一不是身段妖娆、婀娜多姿的俏娘子;但她们无一例外,手中全都端着一块茶盘,盘中摆放着酒水,显然是要送给百官、以及藩镇大员的。

继而,又有数名伶人,摇曳着奔放、豪迈的舞姿,涌上了高台中间,不急不缓地跳起了舞来;舞姿雄浑,一如沙场健儿,驰骋在千军万马之中一般。

有歌铿锵,由低沉、逐渐嘹亮,继而雄浑浩荡了起来;大有细流涓涓、百汇入海,化作滚滚浪涛,席卷长空的态势。

“旌麾连云天,飞马逐星电;银月烁惊矢,追虎过崖涧”

歌声豪壮,隐有金戈铁马之概,唱出了田猎中的男儿,策马夜狩、星夜追虎的豪壮之气。

就在这美酒猎歌之中,位于上首的杨思勖,继续开口道:“春搜,是我们唐人的传统,也是考验军伍健儿的活动;这次春搜,我们的第一场考验,就是射猎。”

“各位总管、各位都督,诸位每人,都可派出一支猎队,参与竟猎;人数为一伍之数,时限为三天。”

“三天一到,出猎的队伍,必须齐聚于此,清点猎物,以定胜负。”

“现在,就以伶人的猎歌为限,诸位要在歌声未歇之际,甄选出参赛的队员,现在就开始吧。”杨思勖老眼耷拉,一脸漠然地给出了要求。

田猎,给朱璃的对象,就是骑马射猎。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纠结于感情的苦恼中,并没有刻意去询问过相关事宜,临到出场,方才有所警觉。

杨思勖话音刚落,他就突然发现,这个所谓的竟猎,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听到杨思勖的要求,列位藩镇尽皆一脸肃穆,倒是让朱璃心下一凛,难道这个田猎,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不然,这些镇戍一方的大员,为何全是一副沉凝的模样呢?

有了这个疑惑,他就腆着脸,转头看向了尉迟槿,轻咳一声道:“槿,呃,尉迟总管,你我同为寿王的支持者,朱某却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尊驾请教一下?”

尉迟槿此时,正微蹙着眉头,显然是在考虑出猎的人选问题。

突然听到朱璃的声音,她就一脸不耐地望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朱大将军,不知有何见教,先声明,你的问题,我并不一定能够回答得出。”

望着对方那不耐的表情,以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朱璃眼神一黯,老脸发热;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尉迟总管说笑了,朱某只是觉得,这田猎无非就是走马射猎,派出几个骑射好的将士,出猎参赛不就行了,可为什么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那么凝重呢?”

“莫不是,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声音未落,朱璃就一脸期翼地望向了尉迟槿;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藩镇大员,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可是,迎着他的目光,尉迟槿的俏颜,瞬间三变,先由白变红,那是涨的;继而又由红变紫,那是憋的。

显然,对于朱璃这个近似白痴的问题,尉迟槿差点就笑喷了出来。

不过,好在朱璃这个问题,是咨询她,若是问别人,别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朱璃在考较他们;毕竟,对于任何一位地地道道的唐人来说,这就是常识啊。

好在尉迟槿对于朱璃,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知道对方这个人,说他白痴吧,可是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他考虑得更加长远,也更加深刻,是很多人拍马也难以企及的。

可若说他厉害吧,可是很多常识性的基本问题,这家伙竟然一无所知;望着对方那一副求知宝宝的神情,尉迟槿不知怎么的,心突然又软了下来。

虽说她现在对朱璃十分敌视,可她也见不得对方,被别人当成白痴,于是长叹一声,开口道:“将军怕是还不知道普通的田猎,与竟猎的区别吧。”

“普通的田猎,参与捕猎的将士,可以张网以待、可以纵火驱猎、也可以策马游猎;但竟猎,却有所不同。”

“简而言之,在竟猎中,除了以上的手段,还有一条不是规则的规则;那就是,除了你自己的猎队成员以外,其他的参赛者,皆可入猎。”

“如此一来,若想取得较高的名次,显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还有,自大唐建国以来,在竟猎之中,一伍人马,只能有一名将军职衔的大将统帅;佐将限制一人,其余之人,皆以壮士充之。”

“若想以这样的阵容,击败所有的竟猎对手,拔得头筹,十分困难;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的原因。”

尉迟槿娓娓道明,藩镇面色凝重的原因,倒是让朱璃也肃然了起来。

在他的理解中,这就是大乱战啊,不但要射杀猎物,有时候还要去打劫别人;当然,也要时刻防备着别人前来打劫,其残酷程度,不言而喻。

说话的功夫,其他藩镇,似乎都已经挑选出了合适的人选;而给朱璃解释其中利弊的尉迟槿,话音刚落,也忙着去点将选兵去了。

听了尉迟槿的解释,朱璃双眸微眯,立刻开口道:“岳鹏举。”

“属下在。”站在朱璃身后的岳鹏举连忙拱手应道。

“刚才尉迟总管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属下明白。”

“好,这次出猎,就由你带队。”

“诺”

在跟随朱璃南下的人中,若要论到统帅之才,相信没有人能比岳鹏举,这位在历史上,有着岳武穆之誉的岳飞,更加合高明了。

由他统帅猎队,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主将选定,就是佐将,对于佐将,朱璃一方尤其不缺;可即便这样,朱璃还是犯难了。

既然是大乱战,那么一位老练的斥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伍人马,只有十人,那么担当斥候的人,最多只能有两个人,多了就会降低整伍人马的战力。

这一、两个斥候,不但要时刻掌握着其他人的动向,还要及时地将消息传到己方,无论是侦查、传递,都需要绝高的身手,以及敏锐的洞察力。绝非一般人可兼任的。

这样的高手,朱璃身边不是没有,而是职位太过高了;弈江南、李孤峰这两位师兄弟,其实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以他们自然境的修为,必然能够兼顾侦查、和及时传讯。

可是,他们一个是鬼卫大统领,一个是鬼卫统领,都是领着将军职衔的将官,可以为将,但用来充当斥候,那就大材小用了,显然不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婉之音,突然传了过来:“属下拜见将军,将军可是在为斥候的人选,犯愁呢?”

循着声音,朱璃转头望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位妖娆妩媚的佳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天府的妻子杨柳叶,昔日南诏国巫神教的教主。

“娘子不必拘礼,难道娘子那里,有合适的人选?”朱璃望着这位伊人,诚挚地问道。

一见朱璃如此态度,杨柳叶就知道,她的夫君,以及关云长的担心,显然是对的,朱璃一方,果然没有合适的斥候人选。

“托将军的福,属下同阿郎这次北上,正好带着教中的三个丫头,她们从小就长在教中,一身武艺十分不凡。”

“再加上她们每个人都擅长御蛊,正是最佳的斥候人选,如果将军需要,属下就让龙伽那个丫头,前来为将军效力吧。”杨柳叶一言方尽,就平静地望着朱璃,等待着他的首肯。

“太好了,那就有劳娘子了。”朱璃闻言,大喜过望,岂有拒绝之理。

“将军客气,能为将军效劳,也是龙伽那个丫头的荣幸。”杨柳叶客套一句后,就告辞离去。

须臾之间,就有一位白纱罩面、白衣翩翩的窈窕娘子,袅袅而来。

这位娘子,正是朱璃记忆中的那位龙伽小娘;经年不见,这位娘子似乎比起那时,更加妖娆了。

不过也对,那个时候,对方充其量不过是个花开半苞、天真烂漫的年纪;而如今的龙伽娘子,显然已是怒绽待采的年华了。

龙伽,巫神教的三大圣女之一;当初朱璃还是一个小将的时候,这位娘子,还曾受命刺杀过朱璃,他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对于这位龙伽娘子的身手,朱璃十分放心;几年前,对方就堪比秘书监的周承晦等人了,现在,经年杳去,想必更加不凡了吧。

有了龙伽的加入,朱璃的心中,瞬间就有了全盘的人选了。

岳鹏举居中统帅,弈江南虽然不是斥候的最佳人选,但可以充当佐将,这个倒是无需置疑的,这样一来,岳鹏举、弈江南、龙伽三人,率领七名鬼卫出猎,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第四三三章 竟猎之针锋相对

暮春时节,大地芬芳,北疆自然也不例外。

自朱璃南下后,二郭以及杨再兴,再一次肩负起镇守朔州的重任了。

郭奇佐府邸,后花园中。

园中有亭,亭中有石桌,上有酒菜,三人围桌小酌,脸色全都十分沉凝,一点都没有欣赏春景的意思。

看来,他们是谈到了什么,严肃的话题了。

“崇韬,人员都调派好了吗?”郭奇佐双目炯然,灼灼地望向左侧的郭崇韬道。

“奇佐兄放心,东北方向,高思祥将军,早就踏平了木叶山;张归霸将军,也荡平了祖州。”郭崇韬闻言,立刻应道。

“现如今,归霸将军陈兵太皇山以北,对峙黑水;思祥将军,会同知俊将军,对峙渤海。”

“东北一线,有三位将军镇守,两、三年内,靺鞨人保证翻不起什么风浪。”

望着对方一副笃定的神色,郭奇佐神色稍缓,继而又望向右侧的杨再兴,开口道:“那西北方向呢?”

“回禀先生,我已通知张敬达将军,让他坚守高阙;另外,听从先生的吩咐,宋瑶将军,也早已退守偏头关了。”杨再兴一见郭奇佐望来,同样毫不迟疑地回应道,“至于高肃、和契苾璋两位将军,现在恐怕,已经抵达朔方了吧。”

“好,好,太好了,这样一来,无论是谁先出局,我们都能够占据主动了。”听完郭崇韬和杨再兴的回禀,郭奇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兴奋地道。

望着郭奇佐一脸兴奋的神情,无论是郭崇韬,还是杨再兴,全都十分不解。

郭崇韬毕竟和郭奇佐感情比较好,立刻就开口问道:“奇佐兄,你先是传令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位将军,让他们整肃三军,备战河东。”

“继而,你又重新部署了一遍北线的防御,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是不是朝廷举办的这次春搜,会有大的变故呢?”

朱璃走后,对于郭奇佐的举措,不但杨再兴看不明白,就连郭崇韬也不慎理解,因此,郭崇韬这才有此一问。

郭奇佐环顾了二人一眼,双眸眯起,肃然道:“春搜,哼,不过朝廷给天下藩镇,挖的一个大坑罢了。”

“大坑?”郭崇韬闻言,双眸眯起,立刻就陷入了沉思。

“朝廷给天下藩镇挖坑,那会不会坑到我们将军啊。”杨再兴倒是直接,在他心里,朝廷要坑谁,跟他没关系,但决不能坑朱璃,不然他就急。

二人的反应,郭奇佐尽皆看在眼中,对于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继而,他就望向杨再兴道:“杨将军赤胆忠心,实乃将军之福。”

“不过,将军是杨将军的主君,也是郭某人的主君,他们若想坑害郭某的主君,就要拍拍自己的胸脯想一想,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胃口了。”

“将军南下,不但带上了三千牙骑,还将高远将军、以及三千陷阵虎卫,全都带上了;这股力量,对方没有数万虎卫前来围杀,是绝对留不住将军的?”郭奇佐十分笃定。

很多人认为,朱璃能够混到今天,靠的是自身的强悍实力,以及无往不利的智计;若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凭良心说一句,朱璃绝不是位合格的上位者;整天东游西逛,将家中的一切,全都交托给了自己的麾下,若是换个人的话,处在这个时代,早就横死荒野了。

而朱璃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交心,河朔从属,甚至小到一兵一卒,他们全都坚信,只有自家的将军,才能够够带领着他们走向光明。

而朱璃,也十分坚信,只要兄弟们还在河朔,他的亲人、就永远都是安全的;虽然出过两次纰漏,并非兄弟们没用心,而是敌人太狡诈和凶残了。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这就是上下一心的力量,当然,这也是铁板一块的力量。

一见郭奇佐说的那么肯定,杨再兴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这位智计无双的先生,无比信任。

安抚了杨再兴,郭奇佐又转向郭崇韬道:“有人布局,引天下藩镇齐聚长安,以竟猎的名义,挑拨藩镇之间相互残杀;不得不说,局是好局,可未免太不将天下人,当回事了。”

“先生的意思是?”郭奇佐说道这里,郭崇韬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仍旧有点不确定,只好开口求证。

这个时候的郭奇佐,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了,立刻坦然道:“藩镇们固然会相互残杀,但,那也不过是相互吞并而已;实力雄厚的藩镇,将越战越强,而那些想浑水摸鱼、沽名钓誉的弱藩,必然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一点。”

“啪”郭奇佐说到这里,就见郭崇韬的双眸突然一亮,接着他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此突兀的变故,看得杨再兴一脸懵然;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郭崇韬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开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春搜是假,朝廷意欲挑起藩镇之间相互残杀,才是真的;介时,只要所有藩镇,都斗得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之际,这个布局之人,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可是,这位布局之人,也太小看天下人了;若是春搜之中,一旦有藩镇溃亡,他的属地,又岂能幸免于难呢?”

“布局之人,看重的是各方藩镇的首脑人物;他认为只要除掉这些首脑人物,其势力就会不攻自破。”

“可是,事实情况真的会这样吗?”

郭崇韬这样一说,就连杨再兴,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对方,而是若有所思地思忖了起来。

若那位布局之人,真的像郭崇韬说的那样,他就真的太小看天下人了;就拿河朔来说,朱璃很少管事,说句不客气的话,河朔有朱璃,和没朱璃照样可以运转自如。

更何况,两位先生苦心孤诣,布局之人,若想对朱璃形成威胁,可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一见杨再兴这位不爱动脑子的人物,还没有想明白,郭崇韬继续道:“布局之人,困住将军又如何?”

“只有我们河朔周边的藩镇,有所异动,我们河朔照样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就比如,若是李克用死在春搜之上,将军一定会飞讯而回,我们立刻就能出击河东,趁机占领河东全境。”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人,陈兵十余万在南线,可不是摆设。”

“如此一来,即便南下的精兵强将,在春搜上厮杀得损失殆尽,那又如何,我们只要吞下李克用的地盘,整个河朔的实力,必然会更加壮大。”

“介时,只要将军平安返回,王天下的时代,必会到来。”郭崇韬吐沫星乱飞,竹筒倒豆子似的激奋道。

“不错。”郭崇韬这么说,郭奇佐就知道,对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员战将,陈兵不下十余万在南线,就是为李克用准备的,一旦对方有所不测,我们三将并出,立刻就能将沙陀人,彻底赶出河东。”

“河间南部,王璟出镇夏州、孟绝海出镇宥州、曹狮雄出镇盐州、李重霸出镇绥州,一旦朱玫、王重盈溃灭;在王璟的统率下,孟绝海、曹狮雄、李重霸三人,必能席卷关内。”

“如今,我在稳住北疆的同时,调高肃、契苾璋赶赴朔方,一旦张淮深不测,整个甘州地区,甚至是以西更加广袤的州郡,也将沉沦在高将军的铁蹄之下。”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杨再兴这位悍将才明白,郭奇佐的一系列的动作,原来是为了壮大河朔。

谋士,谋全局,考虑的自然是最大的利益,这些东西,杨再兴想不到,也不用他去想。

他只是一员悍将,悍将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献出忠心,向自己的主君,献上全部的忠诚,一旦得到主君信可,他们就能顺风顺水地走完一生。

“两位先生大才,杨某拍马不及;只是,两位先生就这么肯定,将军他一定能平安归来吗?”杨再兴,还是担心朱璃的安危,毕竟,朱璃带的人,确实太少了。

“无妨,武悼将军,以及荆铭、王冲两位统领,也已秘密南下长安去了;有他们接应,再加上将军的勇悍,平安归来,问题应该不大。”郭奇佐又爆出一个猛料。

原来,不知不觉中,针对朝廷这次春搜,河朔的大网,就已撒了出去。

昆明池,始建于西汉。

汉武帝时,长安西郊有上林苑,武帝引沣水建成昆明池,原本是一处训练水军的场所,后来却沦为泛舟游玩的地方了。

及至唐时,这处泛舟游玩的地方,就被改造成了猎场,方圆四十里地的范围,全都放养着珍禽异兽,以供皇家、及贵族游猎。

湖畔的一处偏僻之地,岳鹏举、弈江南、龙伽三人,伙同七名精锐鬼卫,就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此地。

竟猎一开始,岳飞立刻带着其他九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这处隐蔽的场所,然后就躲藏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射猎的打算。

他的这种做法,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弈江南身为佐将,自然要硬着头皮去询问一下:“岳将军,我们难道不出猎吗?”

“出猎?”面对着弈江南的询问,岳鹏举一脸淡然,嘲弄似的嘀咕了一声。

“现在是竟猎,如果我们不出猎,三天期限一到,我们拿什么去交差啊。”弈江南一见岳鹏举,竟然对出猎之举,这么不屑,就焦急了起来。

岳鹏举闻言,望了对方一眼,悠然道:“弈兄行走于江湖,看来,还是对沙场之争,不甚了解啊。”

“呃。”弈江南闻言,立刻就闭上了嘴巴,这一点,确实是他的软肋。

就在这时,一直淑女般的龙伽,却开口道:“岳将军带着我们躲起来,看来是对的,如果弈统领看到外界的情况,就知道奴家为什么这样说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弈江南不傻,只是他习惯了仗剑江湖,直来直往,根本就不了解,阴谋之下的藩镇,到底有多龌龊。

他的这句话,自然是问龙伽的;不过,一看到这位缥缈似谪仙般的男子,向自己望了过来,龙伽娘子的小心肝,就不争气地“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那寂静得一、二十年的心田,早就因为对方的风姿,涟漪频频、春波荡漾了起来,显然,龙伽对于弈江南,可谓是一见倾心啊。

常言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弈江南这款,绝世剑仙般的雄姿,正是她的菜。

一见一盘好菜,盛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向她发出“挑逗”似的询问,龙伽立刻俏脸一红,极快地回应道:“外面可乱了啦!”

“来自江右的猎队,在一名黑袍中年的带领下,横扫诸人;真狠啊,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们现在正追着尉迟总管的那队人马,死咬不放,大有不将对方斩尽杀绝,决不罢休的架势。”

“还有啊,来自凤翔的那队人马,直接在两位荡妇的带领下,追杀起了兴元府的猎队;来自扬州的猎队,正在火拼刘汉宏的江左猎队”

这位娘子,一见弈江南询问自己,立刻开心得犹如一只快乐的小喜鹊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如邀宠的小女孩一般。

只是她的话,立刻就让凝立在一侧的岳鹏举,阴沉了起来,只见对方立刻出言打断道:“龙伽娘子,尉迟总管麾下的猎队,正在被王家娘子的猎队追杀,这件事,是否属实?”

龙伽正说得兴起,冷不防被人打断,心里自然有些不满。

在她想来,这不是坏姑奶奶好事吗?

难道这位岳将军看不出来,自己正在勾搭良人吗?

不过,她虽然不满,也知道轻重,只好嘟着小嘴道:“奴家不知道你说的王家娘子是谁,可尉迟总管我倒是知道的,她麾下的猎队,也确实遭到一队人马的追杀。”

“幽州的那队人马,一开始也像我们一样,悄悄地躲了起来;可是,追杀他们的那队人马,竟然逐个将隐藏的猎队,全都轰了出来,直到碰到幽州人马,才停下那种野蛮的行径,转而向幽州人马,展开了血腥的镇压。”

龙伽自然是认识尉迟槿的,尉迟槿颠覆南诏之际,这位圣女还伙同其他两位姐妹,一同帮助过对方,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可是,她却不认识王月瑶,只能通过御蛊,从旗号上判断出,那是来自哪一藩镇的人马。

可她的消息,落入岳鹏举的耳中,立刻就让这位镇静若定般的将军,脸色沉凝了下来。

据岳鹏举所知,幽州猎队,领军人物,乃是一位名叫鱼俱罗的悍将,其人带着谢天、谢地二人,整体实力不可谓不强劲。

在幽州时,岳鹏举还曾和鱼俱罗切磋过,以他现在自然境巅峰的实力,竟然丝毫奈何不了对方,可见鱼俱罗的难缠。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竟然惨遭王月瑶麾下猎队的追杀,由此可知,王月瑶所属的江右队,出猎人物的实力,是多么的可怕。

岳鹏举只知道,江右队领头的二人,一位是儒雅阴鸷的黑袍中年;一位是身高九尺的昂扬猛汉。

这二人,都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犹如隐藏在暗中的蝎子一般。

“哎,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实在太棘手了啊。”就在岳鹏举沉思未果、举棋不定之际,弈江南不禁长叹一声。

他虽然加入河朔的时间比较晚,可他也了解自家主君和那两位娘子的纠葛。

毫无疑问,尉迟槿和王月瑶,都对自家将军有意,而且用情极深;可自家将军就是一块顽石,而这块顽石的内里,早已刻下了尉迟槿的名字。

原本这样也不错,起码主君能够抱得一位佳人归;可是,王家娘子为了救自家主君,不幸落入了李法主的手中,还神奇般地坐上了江南西道总管的位子。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娘子又不知怎么回事,眼看大婚在即,竟然直接推掉了亲事,跑到了幽州,坐起了总管。

这下好了,两人一南一北,彻底地对上了;现在就连竟猎,麾下的猎队也都针锋相对了起来。

“江右的猎队,一共有三人比较棘手。”慨叹之后,弈江南就立刻开口道,“领队将军,名叫李法主,其人诡诈,十分不好对付。”

“他们的佐将,名叫李狂霸,乃是一名释然境巅峰的高手;当初,将军在北疆遇险,就是拜其人所赐。”

“至于他们那位充当斥候的人物,名叫沈光,实力不下于弈某;无论谁碰到他们,都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弈江南是谁,现在可是,整个河朔鬼卫的大统领,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即便朱璃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对于他提供的情报,岳鹏举自然深信不疑。

听了弈江南之言,就见岳鹏举双眸一眯,立刻毅然道:“于私,河朔同幽州,渊源甚深;尉迟总管,还是我家将军,三媒六聘定下的新妇。”

“于公,河朔同幽州,同气连枝、攻守相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幽州队出局,因此,我们必须出手,助他们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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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四章 竟猎之对峙江右

提到鱼俱罗,即便是后世的人,也不得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声此人了得。

据载,其人身高八尺、膂力过人,目生双瞳、英勇善战;而事实上,鱼俱罗的确是一位战绩彪炳的名将。

后世的《说唐传》中,天下第二好汉宇文成都,据传就是鱼俱罗的弟子;虽说演绎、和评书所言,不足为凭,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鱼俱罗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了。

如此英雄了得的一位人物,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昆明池畔,三道身影,好似被狗追赶的难民一般,正在仓惶逃窜,惊恐得、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这三人,就是鱼俱罗和谢氏兄弟三人了。

尉迟槿麾下,幽州的猎队,一共十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三个人了。

而且,硕果仅存的三人,全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可见他们,到底经受过何等残酷的麓战。

“哈哈哈,还想逃,纳命来吧;我保证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就在三人身后,一道黑影,好似一只凌天而降的巨枭一般,瞬间就掠到了三人的近前。

那人一边放声狂笑,一边挥爪如遮天,当头就向鱼俱罗三人,笼罩而去。

“直娘贼,没完没了了,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了吗?”

“你家谢二哥,和你拼了。”就在这时,只见口角溢血,一脸狰狞的谢地,突然扭过头来,迎着黑衣人那凌厉无匹的利爪,咆哮冲出。

其人睚眦欲裂、怒火汹汹,显然失去了理智;只见他手中的两柄大锤,一如两颗轰碎空间的流星一般,迎着黑袍人的利爪,悍然撞去。

“二弟,不可!”

一见自家兄弟,突然扭头冲出,身为大兄的谢天,瞬间就慌了;只见他立刻停下身形,冲着谢地疾喝一声,就挥舞着两把大斧,要去帮忙。

他们兄弟二人,自小就没了双亲,一直相濡以沫,感情自然深厚无比,兄弟遇险,另外一人,又岂能独活。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能够活到现在,也确实是个奇迹。

尉迟槿一方,入玄高手,只有鱼俱罗一人;而对面的,却有三个,身为绝世巅峰境界的谢氏兄弟,能活到现在,不是奇迹吗?

当然,这也与他们驻守高壁岭的经历有关。

这对兄弟,跟着赵子龙驻守高壁岭,长达三年;虽说河朔同河东,大的战役的确没发生过,可小打小闹的摩擦,却时有发生。

在这三年之中,赵子龙看在义妹尉迟槿的面子上,对他们二人,可是毫无保留地指点不怠,让这对夯货,在武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正是因为有了这段阅历,他们的实战经验、以及武艺,都有了长足的长进,才让他们活到现在的。

这迎头追来的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右大将李法主。

其人伙同李狂霸、沈光二人,摧拉立朽般地、就击溃了鱼俱罗的猎队,将鱼俱罗三人击成重伤,现在可是收割战果的时候,他又岂能手下留情。

望着谢地那垂死挣扎的举动,身形飞掠不变的李法主,眼中掠过一丝不屑;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自然境巅峰高手,比起谢天、谢地,足足高出一个大境界,岂会在意对方这纯属找死的攻击。

望着谢地那悍不畏死的回击,李法主挥爪不变,裹携着无边的轰鸣,径直拍向那对,急袭而来的大锤。

毫无疑问,谢地这情急拼命的出击,一旦碰到李法主那包裹着真气的利爪,绝对有死无生,不做他想。

这个时候,身为主将的鱼俱罗,也扭过头来,望着因为谢地的莽撞,而停下身形的谢氏兄弟,这位两世为人的悍将,眼中闪过了一抹黯然。

虽说他武艺高强,可是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啊,不是吗?

谢氏兄弟猛则猛矣,却并未入玄,勉力携手之下,只能抗住对方入一人;鱼俱罗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早已遭受到重创,他的伤势,甚至比谢天、谢地还要严重得多。

现在,又见到二谢,不顾死活地悍然冲出,想到结果的他,又岂能不黯然呢?

要知道,二谢虽然鲁直莽撞,可他们毕竟是尉迟槿的家将;对方二人,同尉迟槿之间的感情,显然要比他这个新投之人,要深厚得多。

如此危机之下,谢地还在犯浑,他又岂能撒手不问?

一旦他回身救援谢地,虽然能让对方,暂时躲过一劫,可之后呢?

一旦停顿,三人今天,必将全军覆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黑袍李法主已至,李狂霸、沈光二人,肯定就在左近;虽然不知藏身在何处,但鱼俱罗无比肯定,如果时机合适,那二人必然会向他们三人,发起致命的攻袭。

他以巅峰的状态,力抗对方,都被对方打得重创而逃;现在,却要以重创之躯迎敌,又岂能幸免?

一旦鱼俱罗横死当场,二谢必然随之遭殃。

眼神晦暗、心灰意冷之下,鱼俱罗又不能不顾,二谢的生死。

死志萌生之下,就见重创的鱼俱罗,突然一刀扬起,就见凭地骤然闪出一道、惊天般的闪电,疾如火石一般地回劈而下,迎头就向李法主砍去。

银练如幕、锋锐如芒。

鱼俱罗手中的春秋大刀,携裹着惨烈无比的肃杀之气,暴袭而出。

扑面一股舍生忘死般的锋锐之气,顿时就骇得李法主停下了身形;继而,就见这位枭雄人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火烧屁股似的倒蹿而出。

李法主,他可以对谢天、谢地不屑一顾,可他绝对不敢小觑鱼俱罗。

这位大汉,刚刚可是力抗他和李狂霸二人的合击,都能脱身而去的猛人,他又岂敢小瞧。

鱼俱罗甫一出刀,就化解了谢氏兄弟的危局;这惊险的一幕,着实让谢天松了一口气。

不过,自家二弟刚刚的鲁莽,差点就断送了性命,又让他十分火大,立刻冲着谢地怒道:“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胡闹。”

“难道你忘了义兄的嘱咐了吗,打不过就跑,头都不要回,你到底有没有将义兄的话记在心里啊?”

迎着大兄劈头盖脸的奚落,谢地一脸阴沉,又不敢反驳,咕哝道:“老是被追,还一直被揍,我心里火大啊。”

兄弟二人,旁若无人般地争论不休,一个还有心情说教,一个还有心情嘀咕,让见到这一幕的鱼俱罗,气得不仅肺疼,连牙都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还不快走,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有用吗?”气闷之下,鱼俱罗冲着二谢,就是怒喝一声。

可是,一听到他的喝斥,谢天不但没有警觉到此刻的危机,还振振有词地道:“鱼将军,请你稍等,我家老二这混账,真欠教训,我今天不让他学个乖,他以后还会犯浑。”

一边说着,他又要摆出大兄的架势,开始训斥谢地了。

而谢地也是浑人,对于大兄的训斥,十分不耐,依旧梗着脖子,叫嚣道:“怕个球,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人死鸟朝上,大兄到底怕啥?”

一见这对夯货,竟然如此不顾场合,鱼俱罗喝斥未果,只好曲线求全,规劝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能不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你们再理论?”

“鱼将军,你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了,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二谢闻言,竟然一起扭头,问向鱼俱罗。

问得鱼俱罗目瞪口呆、半天都吭不出个屁来。

不得不说,流行在后世一句名言,简直太有道理了。

“不要跟白痴讲道理,他会将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谢天、谢地这两个浑人,根本就不是能劝好的,还不如直接将尉迟槿搬出来,吓唬他们一下,更有效果。

三人吵作一团的一幕,就连倒纵而回的李法主,都看得目瞪口呆;继而,他又不得不感慨,今天,这三人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啊。

谢氏兄弟,这个时候还犯浑,这不是该死,是什么?

“快走,不然,我一定禀报总管,说你们不听命令。”鱼俱罗终于回过味来,直接恐吓道。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一听鱼俱罗要去尉迟槿那里告状,谢天瞬间就停下了说教;而谢地,也停下了争辩,二人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转身就要跟着鱼俱罗继续逃窜。

“现在还想走,是不是晚了点啊?”一见对方三人,终于要继续逃窜了,李法主就立刻双眸一眯,不阴不阳地讽刺道,“你们也不想想,现在跟在你们身后的,就只有我一人,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了呢?”

他这么一说,鱼俱罗三人,尽皆一凛。

鱼俱罗想的是,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

而谢氏兄弟,也警觉到了情形的诡异;江右猎队,自然不止李法主一人,刚刚的大战之中,他们更是一人未损,那么现在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哈哈哈,不得不说,你们真能跑,让我们不得不分兵堵截,想必狂霸和沈光老弟,已经绕到了你们前头了吧。”李法主望着三人,惊疑不定的神情,十分得意地道。

他尾随三人身后,死死追击,就是为了拖住对方,以便让李狂霸和沈光二人,悄无声息地从隐蔽之处,绕到三人的前方。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幽州猎队,都将横死在这昆明池畔上了。

情况十分不妙,鱼俱罗三人,尚未等李法主声音落尽,就立刻脊背相靠,面朝四方,全幅戒备了起来。

“直娘贼,你这腌臜货,果然卑鄙,竟然想堵我们。”虽然不知道李狂霸、沈光会从什么方向冒出来,可这个时候,就连二谢也知道中计了。

“哈哈哈,卑鄙,你认为的卑鄙,在我看来,不过是另类的赞许罢了。”李法主轻蔑地瞥了三人一眼,继而,突然就朗声大喝道:“狂霸、沈光何在,还不现身?”

声音洪然,四野可闻。

随着他的声音,鱼俱罗三人,面色更加铁青,神情也更加警惕了起来。

随着李法主的声音,一处低洼的河坝处,果然有人走了出来;可是,出来的人影,未免有些多,显然出乎了李法主、以及鱼俱罗等人的意料。

率先走出的人,自然是身高九尺开外、手持轰天炎凰锤的李狂霸;以及一剑横胸,警惕十分的沈光。

只是这二人的出现方式,有点怪异;他们并非正面走出来的,而是一步、一步地退着,出现在了四人的视线中。

循着二人的身影,场中四人抬眼望去。

就见在李狂霸、沈光二人的对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伙人;打头一人,正是单手持枪,面色凝重的岳鹏举。

岳鹏举长枪前指,遥遥对着手持大锤的李狂霸;不但如此,岳鹏举身后,鬼卫出身的七名队员,尽皆人手一把劲弩,方向所向,尽皆对着李狂霸。

毫无疑问,李狂霸是最具威胁的一人,必须重点看顾。

在岳鹏举一侧,弈江南一剑在手,隐隐锁定了横剑当胸的沈光;只要对方稍有懈怠,他就会一剑夺命,绝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至于龙伽,依旧巧笑嫣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意盈盈地望着李、沈二人。

即便她这副神情,可落在李狂霸和沈光的眼中,二人依旧不敢丝毫大意,这位娘子,实在太诡异了。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江右的其他狩猎队员,尽皆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位娘子的手中;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毒蛊之术,知道了,也就那回事;不知道的,就显得十分邪门了。

光是龙伽一人,带给李狂霸和沈光的威慑,就远比岳鹏举、和弈江南等人,要大得多;毕竟,不知道的东西,才会更加让人忌惮非常。

“是岳将军,是岳将军啊,我们有救了!”甫一见到岳鹏举,谢地就立刻惊呼了起来,一副饥渴的旅人,突然望见绿洲一般。

谢地看到了岳鹏举,鱼俱罗和谢天,自然也看到了。

一见到同李狂霸、沈光二人,对峙的那些人,竟然是河朔的人马,三人惊喜的同时,立刻就有了行动。

他们依然保持这背靠背的阵型,远远地绕开了李狂霸和沈光二人,飞快地向着岳鹏举等人,靠拢了过去。

尉迟槿虽然离开了朔州,自立门户;可在北疆的将士眼中,河朔、幽州,自然还是一家人,只要双方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这种根深蒂固的认知,还是存在的。

远的不说,就说朱璃三救幽州,就让绝大多数的有种民众,以及将士,对河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谢天、谢地虽然是尉迟槿亲将,可尉迟槿一个女儿家的心事,怎么会对他们两个夯货说呢;在他们哥俩的心中,还以为自己娘子,和朱璃闹脾气了呢。

不同于鱼俱罗三人的惊喜,一看到自己的暗手,竟然不知不觉间,就被人给针对了;那位历史上的李密,今生的李法主,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那铁青的脸色,就好像擦屁股时,突然扣破了纸一般,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双方都有所顾忌,所以行动非常快,须臾之间,李狂霸和沈光,就退到了李法主的身边;而鱼俱罗三人,也靠近了岳鹏举。

“河朔朱璃的人马?”李法主望着领头的岳鹏举,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胆,你是何方猪狗,我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等泼才可以叫的吗?”一听对方,竟敢直呼朱璃的名讳,岳鹏举想都没想,就直接怒喝道。

李法主甫一开口,就被岳鹏举给怼了回来,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只见他将双眸,眯到一个危险的弧度,阴恻恻地道:“哼,朱璃小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然,早就死在上京了。”

“我不但敢直呼其名,若是有机会,我必将弄死他。”

看到河朔的人马,李法主的肺,都要气炸了;当然,他不是恨眼前的这些人,坏了他现在的好事。

至于原因,自然另有蹊跷。

他苦心孤诣、筹谋多年,就是要找到转世的旧隋公主,并以其名义,啸聚旧隋故将,以便完成他今生的野望,和抱负。

可惜,数年经营,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他又怎么能不恨呢。

按照他的计划,率先打出旧隋公主的旗号,啸聚群雄;然后,就是迎娶这位公主,从而人、才两得。

这样一来,他就能将聚拢的实力,牢牢地掌控在手了。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数年来,他才处处针对朱璃的。

因为,李法主发现,转世后的公主,竟然爱上了朱璃;这种,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看上了别人的耻辱感,才让他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杀掉朱璃的。

可是,他千辛万苦实现了第一步,等他再想实现第二步的时候,竟然发现王月瑶竟然怀孕了,而且,据他打听到的消息,孩子竟然是朱璃的,他又岂能不恨朱璃,恨得入骨呢。

搞不好,他无数年的筹谋,都要为朱璃做嫁衣了,这种憋屈,不足为外人道哉。

在江右,现在就已分成两派了,以他李法主为首的一派,自然是要独立的。

可是,以张须陀、高颖为首的一派,却是坚定的保王党;他们死心塌地地效忠王月瑶,至于王月瑶有什么打算,他们坚决支持,但绝不干涉。

以李法主对王月瑶的了解,对方一旦能够掌握主动,绝对会带着整个江右,投到朱璃的怀抱去,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见到河朔的人马,立刻就让厌屋及乌,平白地就在他心中,勾起一股无名之火,而且这股无名火,愈燃愈烈,大有要焚尽天下之势。

“嘁,说大话也不怕崩了大牙。”一听李法主狂言要弄死朱璃,弈江南就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不屑地揶揄道。

“提到上京,弈某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我家将军在重伤垂危之下,你都奈何不了他;现在,将军早已恢复雄健,就凭你们几个,绑一块也不见得是将军的对手。”

“是吗?”弈江南一言未落,李法主就咬牙切齿地应道。

“当然,论武道修为,将军他只是位自然境巅峰的高手;可是呢,一只手就能和你麾下,最强劲的释然境高手,对峙数招。”

“现在将军完全康复,你仰仗的那个什么李狂霸,又岂是我们将军的对手;对了,我们二将军也来了,到时候,不要没碰到我家将军,就被二将军揍死了,那乐子就大了。”

自古有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弈江南现在效力河朔,自然见不得李法主说朱璃的不是,一见对方小视朱璃,就极尽挖苦之能事,劈头盖脸就对李法主一顿海损。

这样一来,立刻就让李法主,更加愤怒了。

见到河朔的人马,他的心中,就立刻怒火汹涌,如今又被弈江南海损,更令他怒发冲冠。

只见他双眸一瞪,阴狠无比地开口道:“哈哈哈,好,好,我奈何不了朱璃,难带还奈何不了他麾下的虾鳖海将不成?”

“今天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全都留下来吧。”望着岳鹏举等人,李法主不无狠戾地宣称道。

第四三五章 竟猎之一战惊群豪

李法主之言,让岳鹏举和弈江南一行人,瞳孔一阵收缩。

“怎么,你想留下我们?”岳鹏举立刻脸色难看地问向李法主。

对方虽然仅有三人,却至少有两人的修为,和他同一境界。

而那位高九尺长的狂蟒大汉,岳鹏举直到现在,都尚未看透,想必此人,修为还要在他之上;这样一想,就由不得他不小心了。

“难道不可以吗?”李法主神不善。

“我等三人,一个释然巅峰、两个自然巅峰;你们一方呢,只有三个自然巅峰之人,可以撑场面,其中那位鱼俱罗,还重创在,我要留下你们,你们还以为能走得掉吗?”

这句话李法主说的,十分自信,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手段,都是摆设。

只是他话音未落,李狂霸就神一动,立刻指着龙伽提醒道:“李将军,那位夷女,十分诡异,你确定要动手吗?”

循着李狂霸手指的方向,李法主立刻就向龙伽望了过去。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龙伽的底细;不同于李狂霸这种武夫,李法主的见识和阅历,确实非比寻常,龙伽虽然没有动手,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娘子的份。

“一位巫女罢了,只要小心她的蛊虫,以她绝世境界的手,又岂能有所作为?”李法主十分不屑。

巫女,原来如此。

李狂霸和沈光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悟了对方的诡异之处。

原本他们二人,对于龙伽,还十分忌惮;可经由李法主点拨,现在也明白了对方的份,有目的的去防范,自然就能将危险,降到最低程度。

龙伽的份,一经点明,自然就失去了那种邪门般的震慑;以岳鹏举等人的实力,实打实的对上对方三人,况十分不妙。

“龙伽娘子,徐州猎队和姚州猎队,还有多久才能赶到?”就在李法主和李狂霸对话之际,岳鹏举也悄悄地问向龙伽。

龙伽闻言,立刻小声地回应道:“快了,只要再拖上盏茶功夫,徐州人马就可以率先赶到这里;至于姚州人马,也不会耽搁太久。”

“好,盏茶功夫,我还是有信心,能拖上一拖的。”岳鹏举闻言,立刻放下心来。

徐州队,领队的将军,乃是大将龙且,佐将季布、以及斥候玉琼,都不是庸手;至于姚州队,同样不弱,领队将军乃是大将折嗣伦,佐将是李天府,斥候是夕瑶,实力也非常强劲。

关键是折嗣伦,在关云长的指点下,早已经突破天玄;至于李天府。更是自然巅峰高手,比起他来,也不遑多让。

这两队人马,只要有一队赶到这里,他们就安全了。

一听只需盏茶功夫,岳鹏举立刻扭头看向李法主,朗然道:“你要战,那就战好了;岳某倒是想领教一下,阁下到底有什么手段。”

一言未尽,就见岳鹏举一抖手中的沥泉枪,立刻长而出,飞纵到了双方之间的空地上。

只见他长枪斜指,枪头遥遥点向李法主三人,沉凝道:“来吧,谁来送死。”

这副架势,显然是要搦战;当此时,岳鹏举自然不能让对方一冲而上,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结果必然要遭。

他和弈江南,撑死了,也只能挡住对方两人;对方剩下一人,必然能够收割掉剩下的所有人。

搦战,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败了,不是还有弈江南可以出战吗?

只怕不等对方在击败弈江南,自己一方的援军,怕是就来了吧。

常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早在他们前来救援鱼俱罗时,就已经通过龙伽,施展那神奇般的御蛊手段,通知了龙且和折嗣伦,让他们前来这里汇合了。

今生的岳鹏举,前世的岳飞,不但是一位经百战的猛将,可绝不要忘记,他还是一位,百战余生的统帅。

没有点心智,就想当统帅,那是自寻死路。

见到岳鹏举如此做派,李法主神一动,疑心大起,莫非对方还有援兵不成。

不过,不等他考虑出个子丑寅卯来,张狂、凶悍的李狂霸,早就一锤碎空,掠出一道湍急的奔虹,迎向了岳鹏举。

一向老天最大、老子第二般狂傲的他,又岂能容许岳鹏举,轻捋虎须。

风随影动,池水横波。

李狂霸一锤轰出,恍惚间,似有无数鎏金轰天锤,化作漫天流星,封锁整片空间,罩住八方乾坤,迅疾无比地砸向岳鹏举。

如此霸道无匹、威猛无铸的攻击,即便是以岳鹏举两世为人的眼界,也是第一次碰到。

能成为统帅的人物,自然就要练就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功夫,岳鹏举显然在这方面,早就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只见他刚颜肃然,一枪舞天,沥泉枪在他手中,瞬间化作无数无数狂蟒,游弋不定,灵巧腾跃,径直向着漫天流星,啸扑而去。

是要硬来吗?

当然不是,对方三人,唯独李狂霸此人,让岳鹏举捉摸不透,他又岂会莽撞。

后世有人说,给我一个女人,我能创造一个种族;当然,还有人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四两拨千斤,自然是枪道大家,最拿手的把戏。

放眼望去,就见虚空之中,那奔袭湍急的流星,眼看就要迎头撞上无数狂蟒之际;就在此时,那些灵动无比的狂蟒,瞬间就侧了一下头颅,然后迅猛无比地擦在每一颗流星的一侧。

一擦而过,白驹过隙,快到李狂霸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铁抢衍化的蟒蛇,即便再凶悍,也撞不过势若流星般的鎏金轰天炎凰锤吧;可若是擦边而过,只是影响流星奔袭的方向,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果然,那些被枪蟒擦过的锤星,瞬间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轰向了别处。

李狂霸悍然无铸的漫天流星锤,突然就像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混不着力;不但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还让他的整个心,都陡然泛起一阵乏味无力之感。

“无耻,说话说得大义凛然,原来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愤懑憋屈之下,一招不果的李狂霸,立刻憋屈地向着岳鹏举嘲讽道。

“哼。”对于李狂霸的挖苦、和讽刺,岳鹏举冷哼一声,“你是什么境界,我是什么境界,让我和你硬来,你以为我傻吗?”

岳鹏举乃是自然境巅峰,李狂霸却是释然境巅峰;对于岳鹏举的反驳,瞬间就怼得李狂霸哑口无言。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死吗?”说不过对方,可不代表李狂霸对岳鹏举没有办法。

一招未果,余势未尽,就见无边的飓风突然更加汹涌澎湃了起来。

长风如潮、大潮滔天,席卷了长空,淹没了苍穹。

观战之人只感觉,昆明池的池水,就在这个瞬间,骤然翻卷了起来。

在那飓风袭天,浪花翻滚之中,当二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李狂霸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突然猛地向后一甩,凭空陡然掠过一抹金色长练,一如金龙摆首,又似金阳斜坠。

一锤狂猛,彗星曳尾。

同一时间,他那持在另一只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一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巨斧一般,猛斩虚空,激起无边气流,肆虐八荒。

锤击长空,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稳住形。

毕竟,刚刚的那一击,他冲杀得太急,若不稳住形,在惯的带动下,他后甩的一锤,必然会被他自己的体,带离了目标。

凭借着钝器击空的后挫力,李狂霸那苍莽一如巨人般的形,生生地止息了下来;这样一来,他那后甩一锤,在奔袭岳鹏举之时,就不会做无用功了。

听到风声,岳鹏举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李狂霸又出招了。

为一名百战余生的老将,岳鹏举的反应和眼界,自然不同凡响;不得不说,李狂霸这一锤,简直就是神来一笔,刁钻、突兀,几达极尽之处,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可岳鹏举又岂是那种,被人三拳、两脚,就可以打发掉的人吗?

显然不是,哪怕对方是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李狂霸,也不具备这个本事。

就在金练如霹雳、势若雷霆般地狂轰而至之际,在二人交手的中间,凭空里突然就涌现一抹殷然如血般的雾气,不错,就是冷艳般的血雾。

这抹血雾甫一涌现,就给人一种惨烈般的悲壮之感;一如夕阳下,一支沐浴着鲜血,死战到底的孤军,那宁死不屈的悲怆和豪烈。

满江红,红满江,将军百战意铿锵;人但在,血未殇,不尽丹血染明阳。

飓风笼野,血雾弥天,就在那弥天的血雾之中,一杆猩红的血抢,骤然乍现。

血抢悲怆,一如拼尽最后一滴丹血,也要在临死前,捅死一个敌人一般,悍然无畏地冲向了金色匹练。

“轰”

“轰隆隆”

四野殷然,血漫长空。

昆明池的水浪,突然之间,就飞溅起数十丈的骇浪,天地八荒,轰鸣不断、震颤不已。

观战的众人,尤其是受创的鱼俱罗、以及谢氏兄弟,当然还有七名精锐的鬼卫,猛地就是一个踉跄,“扑通”、“扑通”,摔倒一地。

就连完好无损的龙伽,这位俏的娘子,也是一阵摇摆不定,几摔倒。

不得不说,男人摇曳像头熊;而美人摇曳,就恰如和风中的杨柳枝了,婀娜曼妙,赏心悦目。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她那灵动的双眸,突然滴溜溜地一转,接着就猛地扑向了边的弈江南。

“呀!”一声叱,惟妙惟肖,谁也不能说她是装的吧。

一道躯站立不稳,猛地向自己摔扑而来,弈江南为正常男子,正义之士,自然就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接。

好一个温香满怀,弈江南一接一个准,抱着那具柔软的躯,让他立刻感受到了一抹旖旎般的异样;虽然隔着衣服,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那两坨,松软绵柔般的温柔。

一感受到这种**蚀骨般的异样,瞬间就让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这位二十多个秋,都靠着五姑娘过活的绝世剑客,肃然的脸上,鲜红滴了起来。

而他怀中的玉人,自然也是红霞满面,瑰丽无比。

一个占了人家便宜,还迷迷懂懂;一个被别人占了便宜,还心甘愿,不得不说,打斗虽精彩,风景还是这边独好。

暂且不提佳人,趁机投怀;也不说二师兄,云山雾海,且说场中对峙的二人。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这个结果,自然在岳鹏举的意料之中,没有两把刷子,他怎么可能享誉数千年啊;可这个结果,倒是让李狂霸接受不了。

他可是比岳鹏举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高手啊,竟然全力一击之下,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他又怎么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呢。

岳鹏举施展的,自然是他的秘技,满江红。

这种秘技,一天之中,最多只能使用三次;多了,就会对自己造成难以挽回的重创。

满江红,乃是凝聚无数煞气、无尽杀气、还要激发出体的全部潜力,才能啸击而出的,一种越阶杀敌的必杀手段。

可就是这样的秘技,甫一照面,就被李狂霸给bi)了出来;不得不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显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弥补得了的。

一击之后,岳鹏举更加谨慎了;而李狂霸却更加愤怒了,他不绝不容许一个境界不如自己的人,能和自己拼得个旗鼓相当。

再次放眼场中,飓风更加猛烈了,一如八级台风一般,吹得鸽蛋大小的鹅卵石,都瑟瑟发抖。

在那狂暴无比的飓风之中,一道无匹金练,纵横八荒、破碎长空,频频雷击而出;而一抹银光,纤巧灵动,一如一条敏锐无比的小蛇一般,正在和那无匹的金练,纠缠不断。

大战恢弘,磅礴无比,转瞬之间,李狂霸和岳鹏举,就斗上了数十招。

霸道无匹的李狂霸,火力全开,依然奈何不了岳鹏举分毫;这让他更加愤怒了,爆发得势若疯虎、狂似孽龙,几疯癫。

就在岳鹏举纠缠住李狂霸,拖延时间之际,昆明池的远处,十余支猎队,突然出现,径直向着这个方向,飞纵而来。

二人之间战斗,动静实在太大,想不惊动别人都不可能。

这些飞纵而来的猎队,有支持吉王的,当然也有支持寿王的;其中最显眼的,就有六支人马。

这六支人马,领军人物,尽皆头角峥嵘、风姿无双。

其中就有以龙且为将,季布、玉琼佐之的徐州队;还有以折嗣伦为首,李天府、夕瑶辅助的姚州人马,这两队人马,显然是接到消息,前去助拳的自己人。

另外,还有以田頵为将,朱瑾、谭峭佐之的扬州猎队;以石虎为将,火、玉双女佐之的凤翔猎队。

以李存孝为将,高行周、木辰佐之的河东猎队;以王彦章为将,盖松涛、王彦童佐之的河南猎队,这四支猎队,都是闻风而动,想来趁机讨便宜的猎队。

显然,这些人的到来,是敌是友,无从知晓,一切都要看利益所在。

就在李狂霸bi)出了岳鹏举的第三次秘技之际,这六支人马,几乎齐头并进,同时来到了打斗的地点。

看到那么多的猎队齐聚于此,即便以李法主的狂妄,也不得不立刻叫回李狂霸,以图自保。

龙且、折嗣伦率领的人马,甫一赶到,就立刻向着岳鹏举一方靠了过去,态度十分明确,他们三方,要同进共退。

不过,有碍于来人甚多,虽然援军已到,岳鹏举等人,也并没有莽撞地向李法主等人,发起冲锋,而是凝神而立,以待时机。

“呦,怎么不打了,难道奴家一来,你们这些臭男人,都脚软了不成?”一名火爆异常、妖娆无比的艳丽女子,甫一到来,就看到李狂霸和岳鹏举,瞬间就停下拼斗,于是不满地翘起红润的小嘴,嚷嚷道。

此人正是师出阳大仙彭晓门下的火女,人如其名,火爆**,**蚀骨。

“嘻嘻,师姐,我看呀,他们不但是脚软了,估计连子都软了啊。”纯如玉,却烟视媚行的女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环顾了一圈众人,妩媚十足地打趣道。

这位自然就是火女的师妹,那位名动江湖的玉女了;火女**、玉女dàng)魄,火玉携手、鬼神爬着走。

这二人,可是江湖游侠世界中,出了名的尤物;只要能爬上二人玉的江湖好手,无一例外,全都被她们吸尽了阳元,抛尸荒野了。

罂粟花虽美,却蚀骨败神;世上最美的东西,往往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可是看到这对姐妹花,李法主的眼神却亮了。

当然,他不是对这两位人尽可夫的破烂货感兴趣了,而是对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实力感兴趣了。

“想必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火女夜来香、和玉女梦**吧,久仰久仰,真是人比花、风无限啊!”李法主拱手向着凤翔猎队的方向,揖了一拜,同时看向二女大声阿谀道。

“嘻嘻,还是你这老鬼有眼光,怎么,想跟我们姐妹玩玩吗?”玉女无忌,摆出一副滴滴的模样,轻浮地向着李法主询问道。

“嘿嘿,放心好了,虽然你年纪大了点,但我们姐妹不挑食,来者不拒,只要你有那个胆子。”火女同样望向李法主,魅惑十足,而又轻佻无比地附和道。

一见这两位,在江湖上出了名的dàng)妇,当众调戏李法主,其他人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当然,他们可不愿意无故插嘴,只想看闹,看看这位李法主,到底想干啥。

被两个破烂货当面调戏,李法主心里又岂能不怒;可是,他的面上,依旧如沐风,朗然道:“二位美人儿,乃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绝色,李某福薄,自然不敢妄想。”

“只是二位既然效忠于李茂贞,自然应该知道,李总管到底支持谁吧?”

“嘁,没种的软蛋,我家总管支持谁,与你何干?”一见没有魅惑得了这位李法主,玉女瞬间就变了脸色,不耐地冲着对方质询道。

“哈哈哈,美人莫怒,李总管支持的乃是吉王下,我家总管,也是支持吉王的,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啊。”

“呶。”一言未尽,李法主就用眼神,瞄向了岳鹏举一方的人马,向着两位尤物挑拨道:“对面三方,都是支持寿王下的,他们现在联手在一起了,显然图谋不轨。”

“若是我们还继续坚持孤军奋战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了半天,这李法主原来是想拉拢盟友,一起对抗岳鹏举等人;他此言一出,场中群豪,自然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自从龙且、李天府等人到来后,立刻就让李法主从占据绝对的优势,瞬间沦为弱势,他又岂能甘心呢。

合纵这种把戏,他玩的比谁都熟;既然有这么多目标,他又岂能不一展所长呢,现在显然又想合纵吉王的支持者,一起打压岳鹏举等人了。

第四三六章 竟猎之胁之以柄、间之以名

李法主想要合纵诸藩,势压岳鹏举等人;可在场的诸藩大将,也都不是傻子。

火女和玉女,虽然名动江湖、身手了得,可她们毕竟不是领军大将,只能算是辅佐之人,自然没有决定权。

李茂贞猎队的领军将军,正是石虎,也只有他才有权决定,是否答应李法主的联合。

可是,前世的石虎,就是以狭隘残暴、诡诈狠辣著称一世;今生的他,依然不改前世之风,又岂能但凭李法主三言两语,就任其调遣呢?

再说了,李茂贞的地盘,位于京畿道、和陇右道之间;势力范围,同王重盈、和张淮深相接。

从战略纵深来看,王重盈和张淮深二人,才是李茂贞的头号大敌。

列位众人都知道,寿王最得力的支持者,就是朱璃;一旦石虎同意联手李法主,主动出击寿王的支持者,必然就要得罪朱璃这位强藩。

一旦李茂贞结仇朱璃,朱璃若是倾力支持王重盈和张淮深,李茂贞必然腹背受敌;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李茂贞,才刚刚在凤翔站稳脚跟,势力并没有多大。

作为李茂贞信重的人,石虎又岂敢贸然结仇河朔。

一见李法主极力蛊惑火、玉二女,豹头钢髭的石虎,就立刻一脸不善地望了过去,毫不客气地警告道:“姓李的,你斗你们的,可千万不要扯什么吉王支持者、亦或是寿王支持者的。”

“石某奉命,只需在竟猎中,力争上游即刻,可不敢贸然开罪河朔的朋友。”

“你如此蛊惑我的副将,莫不是,想让我们给你当打手吗;哼,奉劝你一句,少动点歪脑筋,否则,就别怪石某不客气了。”

石虎声色俱厉,一点都没有给李法主面子,话里话外,还夹枪带棒,暗讽这老货,不安好心。

就连李法主本人听到这些话,也不免眼角抽搐,暗恨不已,就别说李狂霸和沈光二人了。

李法主面厚心黑,表面上还能做到沉凝如水;可追随他的李狂霸和沈光,自然就没有他那般的城府了,只见沈光闻言,立刻就冲着石虎怒道:“庶子,不堪与谋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如此放肆。”

“李将军之言,难道有错吗?”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要同舟共济,一并对付寿王的支持者。”

“只有击溃了对方,才能力保吉王殿下,先胜一场;这么明显的道理,你身为一方大将,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不得不说,沈光说的十分有道理。

可这个世上,有道理的事情多的是,但能站在道理一边,去做事的人,却不见得有多少。

最常见的现象,莫过于故老相传的“帮亲不帮理”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藩镇啸聚,各站一边,一是被形势所迫;再者,也是奔着利益而来的。

就拿李茂贞来说吧,他这个节度使,得来本就不光彩。

时逢李儇临幸凤翔,恰有朱玫、张淮深来攻;李茂贞击溃了张淮深,逼走了朱玫,携大势以迫李儇这个昏君,才得以坐上凤翔节度使的位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趁火打劫,才得以上位的人,自然惹人厌烦;这样一来,不但朝臣不喜欢他,就连内宦,也不怎么甩他。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李茂贞,就在朝中毫无根基。

他选择支持吉王李保,其实就是打算缓和一下、同内宦之间的关系;至于到底是不是真心支持吉王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从石虎的态度来看,李茂贞作为李保的支持者,显然是别有用心。

遭受石虎的讽刺,李法主一脸沉凝,只见他双眸虚眯,一道冷光,瞬间就掠过了石虎的面容,就听他漠然地道:“若是李某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就是石将军吧。”

“是有如何?”对于李法主这种阴柔、诡诈之辈,石虎显然没多少好感,虽然他自己也是。

“哼”一见对方直认不讳,李法主暗哼一声,继续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石将军应该不是汉人吧?”

一言未尽,不等石虎开口否认,李法主又立刻接着道:“昔日,南诏有位将军,名叫段酋迁,其人英烈,不幸战死沙场;结果,却有人知情不报,买通了当权者,冒名顶替了那位段酋迁”

话说到这里,李法主故意停顿了一下,瞅了瞅石虎的面色;果然,一听自己的老底,就要被揭穿了,石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冒充段酋迁,在南诏招摇撞骗的事情,自从来到了中原,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这个姓李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惶然之际,石虎还惊疑莫名?

这个事情,可非同小可;要知道,现在的南诏,早已成了大唐的领土了。

他的劣迹,一旦被人知道了,不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要完;搞不好,还要被人打上南诏余孽的烙印,被人一撸到底,他又岂能不怕。

因此,不等李法主说完,就见石虎的态度,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听他干笑一声,朗然道:“啊,哈哈,原来是李将军啊。”

“你看这事情闹的,李将军高瞻远瞩,顾全大局,实乃我辈楷模;是在下有眼无珠,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没有体会到将军的良苦用心,实在是罪过、罪过。”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要携手并进,一致对付寿王的支持者才对,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大丈夫岂能因小失大。”

“我石虎宣布,在这次竟猎之中,李将军率领的江右队,就是我凤翔队的盟友了。”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生死,石虎瞬间就将李茂贞一脚踹开,大义凛然地向众人宣布道。

这画风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观望的其他藩镇大将,立刻惊诧莫名。

刚刚他们还见到这位李茂贞麾下的头号大将,夹枪带棒的讽刺李法主来着,可就一句话的功夫,这位名叫石虎的大将,就立刻改了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位石虎将军,同那位南诏的段酋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这一点,列位众人,自然想不透;可若是朱璃,和文兰、阳光等人在这里,就能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石虎,显然就是在南诏,冒充段酋迁的那个人。

当初,邪龙城中,段酋迁府邸,此人被朱璃一刀劈退,却并未死去,辗转逃窜,他又投到了李茂贞的麾下了。

现在,他的底细被李法主看透了,这种受制于人的境况下,石虎当然要摇尾乞怜喽。

一见对方识相,突然改了口,李法主就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么说,石虎将军,是同意携手一起,共抗寿王一方喽。”

“自然同意,义不容辞啊。”现在的石虎,虽然恨不得一拳轰在李法主的脸上,可是表面上,却依旧将胸脯拍得“邦邦”响,连声应是。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合力对付寿王的支持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丈夫岂能不顾全大局。”石虎说的大义凛然,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大义凛然之辈似的。

一见石虎屈服,李法主暗自冷笑一声,立刻就向着其他人道:“现在我江右一方,和凤翔一方,愿意携手并举,共击河朔;不知诸位将军,尤其是支持吉王殿下的将军,你们意下如何呢?”

面对着李法主的询问,其他藩镇大将,依旧处于惊疑不定之中;刚刚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戏码,由不得他们不疑虑重重。

看到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李法主不由得望向了一位身材瘦小的大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河东大将李存孝。

李存孝虽然为人倨傲,但不代表他傻,李克用之所以选择支持吉王,自然是与他的私仇有关;这与要不要同其他人联手,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历史上,李克用的头号大敌就是朱温,也就是现在的河南朱全忠。

虽然在这个时空中,李克用的大敌,多了一个人,这多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朱璃;可依然改变不了,李克用对朱全忠杀之而后快的决心。

而作为李克用的大敌,无论是朱璃,还是朱温,二人私下里的动向,李克用麾下的飞鸦死士,不可能不全力侦查。

据飞鸦死士调查,朱全忠竟然和当朝宰辅崔胤,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李克用又岂能不从中作梗,做出针对呢。

无论怎么说,崔胤隶属朝臣,在大局上,对方是站在杨思恭那边的,而杨思恭,就是寿王李杰,在朝中最得力的支持者。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不管这句话对不对,反正李克用是信了,他果断地站到了朱全忠的对面,力挺吉王李保上位,这就是他对朱全忠的打击。

而身为李克用,最信任的大将,李存孝不可能不知道义父的针对目标;若是在这个时候,加入李法主的阵营,一起对付起寿王的支持者。

这样一来,固然可以借助群豪的力量,来对付朱全忠;当然,也会平白无故地,给李克用竖立出不少大敌。

其中最让人头疼的,自然就是王处存、王镕、以及朱瑄等人了。

河东现在,北有朱璃,横亘如山,雄踞河朔,难以撼动;按照他们的战略,自然要先下河北,再图幽、朔。

而盘踞在河北的藩镇,就有四个,就是乐彦祯、王镕、王处存、朱瑄方;若是李存孝现在加入了李法主的联盟,一下子就将王处存、王镕、朱瑄全都得罪了。

李克用会怕这三人吗?

当然不会,可是一下子得罪了这三个人,就会平白无辜地增加了踏平河北的难度;这是河东一方,万万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作为李克用最欣赏、最信任的大将,李存孝自然不肯贸然答应李法主的合纵之议。

可是,他不想加入,李法主会罢休吗?

显然不会,只见李法主逡巡的目光,突然就停在了他的身上,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河东第一猛将,李存孝,李将军吧。”

李存孝闻言,不置可否,甚至都没有吭声,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既然找到了目标,李法主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对于李存孝的傲慢,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继续道:“人人都说河朔朱璃,乃是天下第一将;可依李某来看,天下第一大将,非存孝将军莫属才对啊!”

“哼,朱璃那天下第一将的名头,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那些声言朱璃是天下第一将的人,他们难道忘了吗,昔日渭水桥头,存孝将军,纵马飞挝,打得朱璃落水而逃,险死还生。”

“以朱璃如今的名头,都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不是天下第一,朱璃又有什么资格称第一呢?”

不得不说李法主实在阴损,这天下第一将的名头,朱璃压根就没想过,他又何时妄称天下第一了呢?

平白无故,就给朱璃带了个天下第一将的名头,显然是要以此来烘托,李存孝的高大。

人人都有软肋,李存孝自然也有;他的软肋,显然就是经不起别人赞誉,别人一夸他,他就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起来。

李法主这么一通马匹拍过去,简直就像干柴碰烈火,一沾就着,瞬间挠到了李存孝的痒处,让他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全都舒服得直冒爽气。

只见这位类似大马猴似的的河东第一大将,猛地就仰起头颅,用鼻孔对着李法主,傲娇地道:“哼,朱璃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他摔入水中,当世就再也没有河朔一说了。”

一言即出,傲气凌天。

这就是个目无余子的人物啊,现在又被李法主这么一怂,自然就傲到了没边了。

放眼天下,敢说“朱璃是个什么东西”的人,恐怕还真没有几个吧。

论武艺,朱璃早已步入天玄;论势力,天下第一强藩的头子,谁敢这么说?

也只有李存孝、李狂霸这种,老天最大、我老二的脾性,才敢如此狂言吧。

他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立刻就让河朔一方的无数人,愤怒了起来。

弈江南更是怒发冲冠,脸色青紫,冷然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打哈欠,你也不怕吹跑了自己,狗屎一样的东西,竟然敢对我家将军无礼,你也配?”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德性,也敢侮辱我家将军。”一名鬼卫同样怒气磅礴,立刻附和。

“混账东西,你就不怕,我家将军一矛下去,把你砸出屎来。”群情汹涌,河朔鬼卫全都怒了,瞬间就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面对着河朔众人,那污言秽语般的辱骂,李存孝气得头脸发青,只见他猛地抓紧手中的毕燕挝,一副立刻就要冲杀过去的模样。

可是,不等他啸冲而出,立刻就有几道凌厉的目光,电射而来。

目光森冷,一如刽子手望向死囚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含一丝暖意的漠然,只要他敢冲过去,必然就会遭受到,目光主人的致命一击。

伴随着目光,还要数道凌厉的气机,死死地锁住了他。

身为天玄境的高手,李存孝对这种气机,并不陌生,其中最弱的一道气机,修为都和他相仿,他又岂敢轻举妄动。

这几道气机的主人,自然就是龙且、季布、李天府、折嗣伦、岳鹏举、弈江南六人,六大天玄,同时锁定一人,即便以李存孝的狂傲,也不禁心旌摇曳、震颤不已。

什么时候,天玄高手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一出现就是六个,这还要不要人活啊。

想他河东,即便算上两个新投之人,才四个而已,对方竟然一下冒出六个,他又岂能不惊。

冲出去,就是以一敌六,必死无疑。

不冲出去,教训一下,那些骂他的混蛋,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了,现在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刚才又把话说得那么满,若是不有所表示的话,颜面自然就会大损。

脸面,尤其是他这种自傲之人的脸面,可实在丢不起。

愤懑之下,李存孝冷冷地注视这岳鹏举、弈江南等六人,咬牙切齿地向着李法主道:“李将军,是不是李某一旦入盟,就可以伙同大家一起,出击对面那帮人了?”

“当然如此,他们都是寿王的支持者,我们这些支持吉王的人,一旦联合起来,自然就要对付他们。”一见李存孝这么问,李法主心下一喜,立刻忙不迭地回应道。

李法主的声音未落,就听李存孝一脸阴狠地道:“好,我加入李将军的同盟,我要让那帮狗屎知道,我李存孝可不是任人轻侮的孬种!”

第四三七章 竟猎之离之以怨

李法主的前生,不愧是枭雄李密。

转眼之间,稍施手段,就将凤翔的人马、以及河东的人马,尽收囊中;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如此一来,岳鹏举等人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却也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无法阻止,何不离开呢?

可事实上,即便岳鹏举等人掉头就走,作用也不是很大。

狩猎的地域,就限制在昆明池的这片区域。

方圆不过区区四十里地,若是李法主真的能够合纵成功,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上,岳鹏举等人,仍旧无处遁形。

与其先走一步,还不如留下来看看结果,也好弄清楚,到底是哪些人,会被对方拉拢过去。

先有石虎,后有李存孝,相继都加入了李法主的联盟;那么,李法主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众人不由得就望向了这位大忽悠;这个时候,李法主的眼神,不由地就落在了一位,深沉魁梧的大将上。

此人名叫田頵,乃是杨行密的麾下名将;这次竟猎,扬州猎队的领军大将,就是此人。

李法主望向对方,客气道:“这位将军,一看就是军中柱石级重将,想必就是名满淮南的田頵,田将军吧。”

一见这位只靠一张嘴,两战两捷,瞬间就拉拢了两队强援的能人,望向了自己,田頵连忙客气道:“李将军过誉了,区区不才,正是田某,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田頵对于李法主如此客气,也是有原因的。

一则,对方刚刚展现出来的能力,让田頵叹为观止,由不得不佩服;再则,杨行密雄据淮南,其处境,比起朱全忠来,一点都好不到哪里去。

整个淮南道,其北面,从西到东,分别盘踞着三大军阀,依次是肆虐蔡州的秦宗权、雄踞河南的朱全忠、以及屹立徐州的韩雉,尽皆都是实力强劲的藩镇。

而在淮南道的东南方向,还有一个十分不安分的刘汉宏,光是这四大藩镇,就已经够杨行密头疼的了;现在淮南的西南方向,王月瑶又突然好像彗星一般地崛起于江右。

其人精悍,不足三月,尽收江右十九州于彀中,杨行密自然不愿意与其交恶;连为老大的杨行密,都是这副心态,作为杨行密的麾下大将,田頵对于李法主又岂敢怠慢。

一见对方态度不错,李法主神闪烁,淡然地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李某有个小小的请求,

不知将军,能否李某借一步说话呢?”

原来是这个要求,田頵自无不,立刻躬施礼道:“有何不可,李将军请。”

“田将军客气了,还是田将军先请吧;毕竟贸然相求,是李某唐突在先。”既然田頵给他面子,李法主自然投桃报李。

二人当场上演这出戏码,旁人自然摸不着头脑。

可在这一幕,落在岳鹏举等人的眼中,他们自然对李法主的用意,心知肚明;李老贼请田頵移步,自然是要说服此人,只是不方便当众进行罢了。

避开众人,李法主和田頵,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刚刚站定,他就慨叹道:“李某曾闻,‘狡兔三窟,仅得兔其死尔’,孟尝君得冯驩,仕齐两相。”

“可见,这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留有‘余地’才是,田将军认为然否?”

田頵闻言,心下一动,暗忖道:这老货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他“在曹营心在汉”不成?

心生疑窦,田頵浓眉轻簇,疑惑道:“李将军有话,还请直言,请恕田某愚钝,不知将军意何为?”

装傻充楞?

一见对方明知故问,李法主暗哼一声,据他得到的消息,这个田頵,虽说是杨行密的故交,可其人,并不得杨行密的欢心。

无他,此人野心勃勃、不甘人下,自然让杨行密不爽喽。

在真正的历史上,田頵就曾和朱全忠私通,后来还起兵反叛杨行密,结果兵败被杀;在这个时空,田頵的秉似乎一点没变,结果其人心怀二志的苗头,被李法主这只老狐狸瞅到了。

既然知道田頵心怀二志,作为一个合格的说客,李法主又岂能不利用一下呢

“李某曾闻,将军曾向杨总管索要池、歙二州,以为属州,却被杨总管拒绝了,难道这是谣言不成?”李法主煞有介事地惊疑道。

此言一出,田頵心下一凛。

怪不得这姓李的,劝自己预留后路,原来是这件糗事,走漏了风声。

“李将军果然神人,竟然连这等鸡毛蒜皮的事都知道,实在令田某佩服。”田頵闻言,隐隐不悦,径直暗讽道。

“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田某此事做的虽然鲁莽,但田某同我家总管,乃是总角之交,类似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并不能代表着什么吧?”

不能代表什么,李法主暗笑一声,正因为你们是老交,一旦被对方拒绝,面子上才会格外难堪。

他就不相信,因为这件事,田頵对杨行密没有怨言。

“将军深沉大度,些许小事,对于将军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别人会怎么想,将军知道吗?”李法主意有所指地道。

既然你田頵因为此事,心中有根刺,那他李法主,就不断地撩拨这根刺,他就不相信,田頵会耐得住郁闷。

“纵观将军生平,陷扬州、伐毕贼;擒赵锽、下宣州,勇悍三军,每战必先,区区池、歙二州,杨总管就是将其划于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杨总管,就是不将这两州之地,划归将军,个中由,实在令人不敢揣度啊;田将军,有句话说的好,共甘苦易、共富贵难啊!”李法主慨叹非常,用心叵测。

不得不说,李法主此人十分鬼精,三言两语,就说到了田頵的痛处。

田頵此人,原本就是一位极具野心之辈,自从跟了随杨行密以来,鞍前马后,又立下无数功勋。

现如今,往的老兄弟杨行密,早已雄踞一方了;而他现在的地位,虽然跟着老兄弟,水涨船高,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心中自有不平之意。

再加上此前,他曾开口向老兄弟要两个州,作为自己的属州,却被老兄弟拒绝了,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憋屈呢?

用后世的话来说,“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那就得扔。”

穷苦的时候,谁也不比谁高尚,他和杨行密,偷只鸡,还能一人分一根鸡腿;可是,一旦二人发迹后,那种“我的、就是你的”的淳朴之谊,早就不复存在了。

杨行密和田頵,同是草根出;不同的是,杨行密是无赖;而田頵,却通晓经史、深沉有大志。

现在无赖都当上了节度使,他这位识文断字的人,竟然只能给对方“打工”,这口气,田頵自然咽不下。

其实啊,人有时候,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绝大多数的人,他们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无赖,他成功了,那就说明,对方必然有过人之处。

在后世,很多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也只能卖猪;而那些连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富得流油的,也有很多。

一句话,你有能力,你还要有施展的舞台;你有了施展的舞台,你还要有一点时运;大学生又如何,只不过是有个不错的起点罢了。

一旦走出校门,若是没有舞台、也没有时运,你依旧还是个苦哈哈。

田頵这个有才智、有抱负的青年,在时运上,确实比杨行密,差了不少。

或许,正是因为时运不佳,在真正的历史上,他才会兵败被杀的吧。

其实,在其位、做其事,只要做得好、做得世人皆知,一样可以千古流芳,干嘛非要造反呢,白白送了命。

理是这个理,可田頵就是想不通啊;现在,一听李法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心头之刺,他心中的郁闷,瞬间,就达到了顶点。

“李将军的好意,田某感铭五内,若是依李将军的意思,田某又该如何做呢?”当郁闷达到了顶点,田頵终于不再对自己的心思,遮遮掩掩的了。

这不是他不够沉稳,而是李法主这货,太能、太鬼了;简直比不要脸的臭流氓,还要心黑皮厚。

如果大家仔细观察自己的周围,观察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些温柔贤惠的女孩,总是被痞子和流氓抱在怀中;而老实巴交的男的,老婆不但丑,还脾气不好。

其实,这是一个道理,好女怕缠郎,流氓不要脸、死缠烂打,自然就能抱得美人归;而老实人,脸皮薄、拉不下脸,等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想去表白时,发现心仪的女子,人家孩子都快上大学了。

遇到流氓、痞子一般的李法主,田頵即便嘴巴再严实,也终于被他撬了开来。

一见对方松口,李法主的眼神,立刻就亮了,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忙道:“将军文武双全、威震淮南;却屈就在一个大字不识、吝啬多疑的主君之下,早晚必生事端。”

“若是将军相信李某,只要将军在这次竟猎之中,襄助李某一臂之力,李某必会向我家总管,引荐将军。”

“介时,将军到我江右效力,别说区区两州之地的属地,就是将军以后想成为一方节度,也未尝不可。”

“不是李某妄言,我家总管,注定是要席卷八荒的有为明君,到那时,以将军之才,还怕没有高官可做吗?”李法主言辞凿凿,一脸笃定。

田頵闻言,双眸虚眯,定定地望着李法主。

心中却不由得将杨行密和王月瑶,进行了一下比较;这一对比,二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大。

杨行密cāo)劳半生,才在因缘巧合之下,占据了淮南道大部,掌控了十来个州郡。

而人家王月瑶,仅仅用了三个月不到,就占据了整个江南西道,总共十九州之地。

地盘,杨行密比人家少了一半;攻占州郡的时间,却是人家的几十倍还多,这样一比较,他就发现,杨行密给人家王月瑶提鞋都不配。

与其窝在一个大老粗的麾下受委屈,还不如跟着王月瑶那个白富美干,一念萌生,田頵瞬间就有了决定。

第四三八章 竟猎之无心插柳

等到李法主和田頵,再次回到了对峙的人群中时,田頵立刻就带着扬州的人马,走向了李法主的身后。

寓意十分明显,扬州猎队,决定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已成事实。

而看到这一幕的岳鹏举等人,神情就更加阴沉了。

如今的局面,江右、河东、凤翔、扬州四支猎队,联合在了一起;一同对峙河朔、徐州、姚州三支队伍的联合,从整体上来看,岳鹏举一方,明显处于弱势。

无论是从高手的数量、还是从对峙的总人数上,李法主合纵组建的临时联盟,都势压岳鹏举等人,不止一筹。

李法主的临时联盟,天玄境的高手,江右的就有李法主、李狂霸、沈光三人;河东的也有李存孝、木辰二人;凤翔的还有火女和玉女两姐妹。

最后,还要加上扬州的谭峭和田頵二人,一共九大天玄高手,比岳鹏举一方,足足多了三人。

这其中,李狂霸和木辰,还是释然境的高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华亭老仙谭峭了,无论怎么看,岳鹏举等人,都是胜算渺茫的一方。

即便如此,李法主仍旧不满足,他的目光,逡巡了少顷,又落在了河南猎队的身上。

河南猎队,领队大将,正是名动五代时期的王彦章。

这是一位如狼似虎般的大汉,浓眉大眼、威武雄壮,只要看上一眼,你就能确定,此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当李法主的目光,落在了王彦章的身上时,尚未开口劝说,对方就突然出声道:“李将军不用看了,也不用再白费心思、徒费口舌了。”

“我家总管,乃是支持寿王殿下的,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加入你的联盟。”

“将军以支持吉王的名义,聚拢四方人马;王某作为支持寿王的一方,也只好加入岳将军的联盟喽。”

此言一出,不但李法主愣住了,就连岳鹏举等人,也是惊喜莫名。

情绪复杂之下,众人对于王彦章声言,要加入河朔一方,只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了。

李法主拉拢了三支猎队,连同他们江右一方,组成了四方联盟;他们的这个联盟,可全都是当世强藩的人马,也全都是支持吉王的强藩人马。

一旦这个临时联盟得势,击败了支持寿王的岳鹏举等人;那么,作为同样支持寿王的河南一方,必然就会遭到对方的攻击。

道理很简单,因为双方的站队不同,就决定着他们将不能共存;明悟了这个道理,王彦章又怎么可能,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呢。

至此,岳鹏举等人,在得到王彦章率领的河南猎队,前来支持后;瞬间就有了,再次抗衡李法主等人的底气了。

要知道,河南猎队同样不弱,王彦章和盖松涛,尽皆都是自然境巅峰高手。

岳鹏举一方,原本就有六位天玄高手,再加上这二人,高手数量就增加到了八人,以八对九,虽然还处于弱势,但从数量上来说,这样的弱势,已经不明显了。

放眼整个大唐,一共就九大强藩,现在,除了西川的王建外,其他八方,全都聚集于此了;而且,八方人马,均分两拨,立地对峙了起来。

望着王彦章,带人走向了岳鹏举一方的背影,李法主双眸闪烁,复杂难明。

其实,王彦章果断拒绝了李法主,与其说他,是不给对方面子,还不如说,他是被李法主,硬逼着倒向岳鹏举,来得更恰当些。

若是李法主不搞合纵,或许,河南猎队,就会作壁上观了吧;可是,李法主为了对付岳鹏举等人,合纵了四方强藩,以他们联合起来的实力,即便是岳鹏举等人,以三方联手的实力,也远远不如李法主一方。

这样一来,李法主一方,一旦击溃了岳鹏举等人,其他的猎队,就更没有人,能够抗衡李法主他们了。

更何况,朱全忠是支持寿王的,若是让王彦章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再给王彦章一个胆子,他都不敢。

毕竟,江右同河南,现在分属不同的立场,彼此之间,还存在着残酷的竞争,王彦章这位对朱全忠忠心耿耿的属下,又岂能忤逆自家的主君意志呢?

既然不能加入李法主的联盟,王彦章作为猎队的领军人物,他就要负责起整个猎队的存续之责,为了自保,这个时候,王彦章也只有无奈地站到,岳鹏举一方了。

这个选择,本在情理之中,却出乎李法主等人的预料,可不就是被李法主逼的吗?

正在李法主望着王彦章猎队,走向岳鹏举等人时,一道冷哼,立刻就响在耳畔:“哼,给脸不要脸,王彦章,既然你选择了作为我们的敌人,现在有没有胆量站出来,同本将军较量一下?”

即便不回头,李法主也知道,这开口叫阵之人,必是李存孝无疑了。

李法主,当然是希望联合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一来,他就能更有把握地将岳鹏举等人,永远留在了猎场。

可是,站在李存孝的角度,他倒是不希望王彦章加入他们。

世人皆知,李克用和朱全忠,就是一对势不两立的死敌;而作为二人的的麾下大将,无论是李存孝、还是王彦章,都希望能将对方,永远地留在猎场上。

因此,甫一见到王彦章选择站到岳鹏举那边去了,李存孝就立刻开始叫阵道。

对峙之局已成,双方各有四大猎队,拼斗之势,在所难免。

一听到李存孝叫阵,岳鹏举等人,立刻就皱眉沉思了起来;既然争斗,在所难免,那么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怎么和对方拼斗,才会对自己等人有利了。

一拥而上,那是流氓打架,才用手段,显然不适合动辄生死的两军选择。

真正的两军对峙,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击溃地方对方之前,任何一位统帅,都不会选择那种孤注一掷的硬拼。

既然李存孝要选择临阵斗将,岳鹏举等人,自然不能认怂;但选择让谁出战,就有待考究了。

“李存孝,乃是河东第一悍将,实力必然不可小觑,诸位,我们让谁出战这场比试,更为合适呢?”沉思少顷,岳鹏举就扭头望向众人,肃然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尽皆默然。

不是他们胆怯了,而是他们即便扪心自问,也绝没有战胜李存孝的信心,这才是众人陷入沉默的原因。

“那就让龙某去吧,龙某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位号称河东第一悍将的李存孝,到底有多么厉害。”沉默未几,一脸毅然的龙且,就开口自荐道。

循着声音,岳鹏举望向了龙且,说实话,他对于这位的实力,并不了解;当然,并不是龙且一个人的实力,他不了解,其他人的实力,岳鹏举同样也不了解。

正因为不了解众人的实力,他才有此一问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让众人,自己掂量一下,他们的实力,是否在面对敌将时,适合出战。

“龙将军有把握,在对战李存孝之际,能保持不败吗?”岳鹏举有点担心地问道。

毕竟这是第一战,对后继士气的影响,十分关键,由不得他不慎重;毕竟,名义上他是众人的主帅。

“能不能保持不败,龙某不知道,不过,龙某向将军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面对岳鹏举的询问,龙且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其实,龙且即便不如李存孝,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后世流传的项羽大将,有人说是五大战将,也有人说是四大战将,这两种说法,区别就在于,是否将龙且这个人,算在战将的行列之中。

钟离昧、季布、英布、项庄这四人,是毫无争议的项羽战将,大家应该没有什么争议;毕竟这四人,个个都是战绩彪炳的人物,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关键就是龙且,历史上有关他的记载,非常的少,最出名的战绩,一次是击溃秦军,还有一次,就是他击败了背叛项羽的英布。

在可信度最高的《史记》上,也只有龙且两胜、两败的记载。

如果硬要说他是战将吧,他的战绩未免不能服众;如果说他不是战将,可连四大战将之一的英布,这位英勇善战的大将,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说他,不是战将呢?

依笔者浅见,龙且并不完全属于战将,他在楚国的地位,要远高于钟离昧、季布等四大战将;道理很简单,他是项羽的亲信,死忠的那种亲信。

从史书上,我们可以看出,英布反叛了,项羽镇定如常;钟离昧逃离楚营,项羽仍旧泰然自若。

可是,当龙且遭遇埋伏,战死沙场之际,项羽却慌了。

为什么呢?

因为,在楚国这么多的大将之中,最得项羽信任的外姓重将,仅有龙且一人罢了。

项羽,可是将龙且视作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的,龙且败亡,项羽自以为骤失一臂,这才惊惶了起来。

由此可见,龙且在楚国的地位,必然要高于四大战将的。

再加上,龙且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打败英布,足以说明,其人无论是勇武,还是智计,都远超英布。

要知道,英布可不是一般人,他就曾打得刘邦,只能缩在城内,不敢露头;死了还被刘邦分尸,可见当初,他逼得刘邦,到了何种地步。

总结起来,若是将英布比作关张之流,那么龙且的武力,起码也是吕奉先级别的;提到武力,楚霸王千古无二,自然也喜欢勇悍之将。

在那个时代,龙且和项羽比,自然是不如的;可他的武艺,一定比其他四人高,在加上他对项羽忠心耿耿,才备受对方信重的。

这样比较下来,笔者才敢声言,龙且即便不如李存孝,也和其人,相差不远。

既然龙且请战,岳鹏举虽然担心,但还是本着用人不疑的态度,准许了对方,出战李存孝。

昆明池畔,瘦如大马猴一般的李存孝,不等李法主允许,就提起了自己的毕燕挝,走向双方中间的空地上;而头戴孽龙窥、身披银龙甲的龙且,则提枪迎上。

第四三九章 竟猎之龙且战存孝

山海横流第四三九章竟猎之龙且战存孝李存孝挑战在先,自然先一步抵达场中。

不得不说,这位大马猴一般的猛将,虽然其貌不扬,可横挝场中,却气势滔天。

战未始,磅礴的气势,就已席卷八方、欲掩苍穹;无边的战意,裹挟着李存孝那,恨天无环般的豪气,激得所有人,都是一阵动容。

光是这股汹涌澎湃的气势,双方高手中的其他人,就不一定全都能释放得出来。

望着徐徐而来的龙且,李存孝猛地就将手中的毕燕挝,向前一挥,直指龙且厉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我李存孝的挝下,从来不死无名之辈!”一言即出,气焰凌天,似乎根本就没将龙且,放在眼中。

面对着如此嚣张霸气的李存孝,龙且泰然自若,不悲不喜、不怒不愠;望着大马猴一般的李存孝,龙且横枪当胸,遥遥一礼,这才应道:“徐州龙且,见过李将军,请李将军指教。”

“徐州龙且?”李存孝浓眉微蹙,疑惑道:“以你的修为,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徐州有你这号人物呢?”

这句话,看似疑惑,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可是听闻此言的龙且,仍旧一派谦恭,波澜不惊,平静道:“山野之人,不敢有污将军之耳;在下能够投身总管麾下,实属侥幸。”

“将军没听过龙某,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侥幸?”对于龙且所说的侥幸,李存孝的嘴角,立刻就勾起一抹嘲讽似的弧度,“阁下投奔韩雉,也能称之为侥幸?”

“哼,今天之后,你的侥幸,只怕就到此为止了吧。”

声音未落,就见大马猴一般的李存孝,突然啸蹿而出,一如惊鸿一般地撞碎虚空、掀起无边气浪,瞬间,就来到了龙且的五步之外。

甫一抵达合适的进攻距离,李存孝就立刻挥挝击出,显然想要先发制人,夺得先机。

放眼望去,只见一挝呼啸,立刻就笼住一方乾坤;挝影重重,犹如一只掠天而过的上古巨禽一般,划天而下,直扑龙且。

身在挝下的龙且,瞬间就感觉到,似有一只庞大无边的巨鸟,笼盖四野、弥天遮云,携裹着万钧之势,向他啸冲而来。

他的心中,不由得就想到了传说中的鲲鹏,不错,李存孝的这一击,就好似一只凌天啸击的鲲鹏似的,掠天击来。

常言道:“北海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如此庞大的传说巨兽,一旦落天来袭,顿时就激起了无边气浪、带起了磅然的冲势,遮天蔽日,俯冲而下。

放眼场中,只见疾风湍旋、乱石翻滚。

就连近在眼前的昆明池,整个湖面上,立刻就涌起了无数的骇浪,翻卷不止,一如怒海潮升、奔浪滔滔。

一击未尽,带起的磅然气势,就让所有人,望之悚然。

鹏击万里,锁住四面八方,封死了龙且,一切可以躲避的空间,李存孝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逼着对方,跟他硬碰。

面对着如此霸道不讲理的攻势,龙且依旧稳若泰山、神色凝然。

只见他将手中的望月枪,朝天一竖;同一时间,就见他脚下猛踩,拧腰跨步、一枪捅天。

出枪如电、力掼长空,好比孽龙出海、又似地泉喷浪。

若是有人站在远处,就会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二人对攻的上空,好似有只了无边际的神鹏,落天而来;而在那苍莽的大地之上,一条桀骜不驯的上古巨龙,迎着遮天蔽日的神鹏,悍然无畏,扶摇直上,勇扑鲲鹏。

硬碰,虽然李存孝比传言中的还要厉害,可龙且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又岂会害怕;身在军中,作为一名军人,就要知道:男儿从军何吝死,但求忠魂永不逝。

“轰”

虚空轰鸣、大地沉吟。

湍旋的疾风,瞬间炸裂开来,肉眼可见的,就有一股澎湃的气流,骤然碎冲而出,急速地涌向四面八方。

“蹬、蹬、蹬”

一击之下,李存孝毅然不动,而龙且,也只是后退三步。

后世,被人列位华夏第二猛将的李存孝,对上西楚曾经的大将龙且,一击之下,也只是略占上风罢了;并没有压倒性的击溃对方。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

道理很简单,李存孝挥挝盖四方,攻击面积太大,用力必然分散。

而果断的龙且,一见对方如此托大,就立刻地摒弃了花哨的武技,平平一枪、以点破面;二人都是全力以赴,一个面面俱到、一个专刺一点,有这样的结果,不足为奇。

费尽心机的一挝,竟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倒是让李存孝的

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十分的不满。

就在李存孝情绪浮现的一瞬间,那被他震退的龙且,猛地就止住身形,继而,就见他立刻拧抢而上。

八月桂花开,夜月风中摆,花瓣随风舞,有伊自风采。

古有嫦娥奔月的传说,说的就是一位飘飘欲仙、出尘脱俗的仙子,在八月的夜空下,衣带翻飞,奔月而去,想想,就觉得那个画面,美不胜收。

而拧抢而上的龙且,一枪刺出,就似西子捧心、嫦娥奔月。

枪名望月,攻似奔月。

一枪飞刺,好似雷霆万钧、又如弱柳随风;极其矛盾,又极其真实。

就在李存孝情绪浮现的一刹那,一点寒星,看似悠哉,却又快到了极致,转瞬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冷冽的寒芒,刺激得他遍体生寒。

普普通通的一式刺抢,竟然被龙且化腐朽为神奇、用出了毫巅之妙。

可见,任何一个天玄高手,都不能小觑;更何况,龙且的修为境界,只比李存孝稍逊一丝罢了;后者,胜就胜在,天赋异禀、力大无穷。

奔枪如电、悄无声息,简诡到了极处。

迎着龙且的奔刺一枪,只见李存孝仰面即倒,险之又险地让过了望月枪,让其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

同一时间,仰身躲避的李存孝,右脚猛地踢出,一如乌龙角柱、又似羚羊角虎,迅疾而又突兀,径直踢向了龙且那持枪的手腕。

枪之道,在于疾、在于诡。

但凡对峙用枪的高手,就不能让其占据先机;否则,即便你的本领再强大,在对方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下,也要沦为活靶子。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李存孝作为地地道道的武道大能,自然不会不明白;他这一招两式,就是为了夺取先机,不让龙且,就此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击。

可是,龙且在投身韩雉之前,就曾听闻,怀化大将军朱璃,生平领军,唯一一次大溃败,就是败在李存孝地手中的。

身为朱璃的粉丝,对于唯一击败自己偶像的人,自然要百般打听。

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朱璃用兵有瑕疵,而是其人当时武力,差李存孝远矣。

在李存孝面前,当时的朱璃,无疑是弱者;可历数朱璃的战绩,蔚州走马斩将,连挑沙陀十三员悍将;收复长安,渭水之战,其人走马射缰,生擒了草军第一猛将,孟绝海

一系列的战绩,都说明朱璃,绝非等闲武将,可就是这样一位能战能谋的大将,在渭桥,却被差点被李存孝给揍死,有此可见,李存孝是多么强悍。

知道了这些,让他在对战李存孝时,就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来了;好不容易抢得了先机,他又怎么可能拱手让出呢。

李存孝避开了望月枪,同时,一脚如流星,眼看就要踢在了龙且的手上。

好个龙且,只见他那踏在湖畔上的双脚,瞬间就不停地交错踏、跺于地,带动着整个身躯,犹如螺旋一般地旋转了起来。

身如轮桨、抢似滚龙。

那一击刺在空处的望月枪,在龙且身体的带动下,立刻就跟着旋转了起来。

枪杆飞旋,不但迅疾无比,同时还震颤不停,一如一条响尾蛇一般,陡然就化作了一根抖甩不定的长鞭,径直向着仰身望天的李存孝面部,迅猛无比地绷弹砸落。

二人交手,兔起鹘落,说起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二人斗勇、斗智,机变百出,如果不是沙场老将,在应变上,绝对不能做到,如此的纯熟和随意。

放眼望去,昆明池畔,先机之争,如火如荼。

李存孝鹏展千翔、万般雷变;而作为他的对手,龙且同样机变百出、龙翔凤跃,这番争斗,好不激烈。

身临其境,你立刻就会感到,凌厉的气劲,迸射八方。

湍急的乱流,一如一道道风刃一般,不断地撞击在众人的身躯上;那些修为尚未步入天玄的将校,老早就退到了五、六十步远的地方。

不是他们不想就近观战,而是离得近了,他们根本就扛不住那风刃般的侵袭。

本来应该是一场龙争虎斗般的厮杀,却因为李存孝自视甚高,一着不慎,沦落到了先机之争的地步,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望着对战的二人,场外的李法主等人,面色沉凝,一脸难看;而岳鹏举等人,却振奋莫名、喜出望外。

如果龙且一直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应变,将大战拖延下去,等两人体力耗尽之际,就是平手之局了,岳鹏举等人,又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岳鹏举等人

也是武人,自然不甘不战自败;可是对上李存孝,这位号称河东第一悍将的他们,即便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不是人家对手。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奋力拼斗的龙且,说不定,还真能拖凭李存孝。

可是,有句话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无论人们,去什么事情,上天,都不会顺从人心的期望。

无论结果如何,总会有偏差。

争斗数十招,竟然还没有抢到先机,别说李法主等人,对他不满;就是李存孝自己,也十分不耐。

狂怒之下,就见对战的场中,李存孝突然一改鹏展千翔般的机变,整个人猛地就化作了一条弹射而出的狂蟒。

狂蟒疯癫,随风狂曳,一如风眼中的劲草一般,摇摆不定。

任谁也想不到,一向以刚猛无铸、力大无穷著称的李存孝,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做出如此妖冶的动作,那狂浪的模样,可不就活脱脱地像个、没有骨头的窑姐一样吗?

身法的突然变化,确实打了龙且一个措手不及;荡妇一般的李存孝,以妖冶的身姿,轻易地就避开了龙且的枪锋。

同一时间,就见得势之后的李存孝,立刻一挝如塌天,势若陨星、凶狠无比地向着龙且当头罩下。

谁也没有想到,变化来得这么快,几乎快过了人的思维,即便是李法主等人,看到这一幕,也目瞪口呆了起来,只见他们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试想一下,一位昂扬男人,做出如此风骚的身姿,明显就是要惊落一地眼球嘛。

李存孝的动作,虽然不雅,可他的攻势,却十分迅猛,大有泰山压顶之势,让龙且避无可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龙且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仿佛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潍水之畔,回到了意气风发的楚军当中;最后,却被韩信算计,被一场人为的洪水,将他的兄弟、以及部下,冲得七零八的境地。

险死还生的他,心神俱悴,偏偏漏偏逢连阴雨,又遇到了汉将灌璎来犯。

有道是将军难免马上亡,灌璎来战,他龙且,又何吝一战。

龙且的一生,忠君爱民,每战必先,无愧天地、不怍于心,死又何憾。

数万楚军,都因为他的大意,而遭人算计、横尸遍地;他悔、他恨,他后悔自己骄慢不察,他痛恨自己料敌不明。这才导致数万楚军,被一场大水,给解决了大半。

那时候,身心俱疲又如何,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放胆一战。

即便战死了,也等于给兄弟们一个交代了。

处于毕燕挝笼罩之下的龙且,突然就想起了前生种种;若是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他绝对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死战灌璎了。

在真正的历史上,韩信击溃了龙且,而灌璎才得以杀了他。

那个时候,眼睁睁地望着兄弟们死了大半,他有责任不假,可是兄弟们留下的妻儿老弱,一旦在他战死后,还会有谁,会去照顾着他们呢?

死,尤其是因为赎罪而死,除了禽兽一样的罪犯外,其他人若是那样做了,并不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其实,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无意之下,造成的过失,活着,才更能弥补自己的亏欠。

前世,他不该草率地去战死;今生,他更不想死。

面对着李存孝塌天而下的毕燕挝,一股悲壮惨烈的气息,骤然就凝聚在了龙且的身周。

猩红的内息,充溢而出,放眼望去,就好像有一张红色的轻纱,瞬间就将龙且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望月枪动,一动如龙。

只是这条枪龙,不再是以往的银龙了,而是变成了一只,狰狞不屈的血龙。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以三户之丁,力抗横扫八荒六合的强秦,最终还将强秦给掀翻了,这其中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和艰辛呢。

更何况,在灭秦之战中,龙且是从始至终,都参与其中的;个中辛酸和艰难,不足为外人道哉,可全都被他,重重闯过了。

风雨几重、坎坷几多,再困苦的境遇,他都一一的,挺了过来,现如今,他又何惧一介恃武逞威的李存孝呢?

血龙天冲、悍不畏死。

它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惨烈、悲壮的气息,就连观战的双方高手,都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得到。

一击搏命、非生即死;很显然,龙且拼命了。

拼命之下的龙且,散发出来的气息,一如深秋的无边落木,肃杀而冷厉、萧瑟而无畏,看得双方的众高手,尽皆一阵面皮直跳、双目肃然。

第四四零章 竟猎之霸刀战火女

放眼场中,一挝横天。

在那挝影弥漫之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座宏伟庞然的巨大古城,迅若流星一般地堕天而下;古城磐然,势压八方、轰碎一切。

就在那庞然巨城的下方,一条凛然无惧的孽龙,猩红着双眸,拼命地啸冲而上、势破苍穹;孽龙狰狞、狂暴无匹,欲要击碎那坠天而来的巨城,冲出那被巨城笼罩之下的一方空间。

随着孽龙的啸冲而出,一股悲怆、不甘的气息,弥漫而出;瞬间就盈满了整个湖畔,感受到那股气息的人,不分敌友,无不感铭五内、肃然起敬。

那是忘却生死,只为一击的决然;那更是撞开一切、挣脱命运摆布的果毅。

沐浴着那种气息,众人只见,迅若陨星般的巨城,和那忘却生死般的孽龙,毫无意外地撞在了一起。

“轰”

“轰隆隆”

空间巨颤、湖水滔天;天地失色、山摇日颤。

湍急的流风,一如陨星砸落海中,激起的环形骇浪,啸冲四海、席卷八方;就连天玄境的一众高手,也不禁微微地躬起了腰身,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持住站立的身形。

放眼场中,土石迸飞、草屑乱舞。

碰撞的中心处,更是颠簸如浪、震颤不已,一如八级巨震的中心一般。

在那土石、草屑弥漫的中间,一个硕大的坑洞,随着轰鸣的巨响声,骤然显现。

待到风停、石驻之际,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昆明池畔,原本二人对战的中心处,平白无故地,就出现了一个方圆数米、深达数尺的凹坑。

大马猴似的李存孝,正佝偻着身躯、斜驻着毕燕挝,立于凹坑的边缘处;而在那凹坑的中心处,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单膝跪在那里、喷血不止。

能够站在近处观战的人,自然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锐利的目光,常人不及万一。

几乎瞬间,众人就看出了蹊跷。

单膝跪在凹坑中心处的那人,可不就是龙且吗?

只是此时的他,脸如金纸、鼻口溢血;猩红的双目,依旧不敢懈怠,仍旧死死地盯着,站在凹坑边缘处的李存孝,满满的都是不屈和倔强。

他的神情虽然令人敬佩,可是众人的目光,又是何等的敏锐。

只是一眼,众人就发现,龙且现在,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只有外强中干的风姿,还有点看头。

至于之前,一直嚣张无比的李存孝,虽然极力保持着站姿,可在同境界高手的眼中,他的虚弱,同样无所遁形。

试想一下,如果他还能动手,依他的性子,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龙且,还不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龙且虽然凄惨,但还活着,这就说明,李存孝连击杀对方的力气都没了。

显然,就在刚刚的搏命一击中,李、龙二人,竟然拼了个两败俱伤,这是观战的李法主,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当然,其他人也是如此。

李存孝是何许人也?

毫不客气地说,他虽然是自然境巅峰的高手,可若是真正的对战起来,一般的释然境高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天赋异禀,因为他是这整个大唐天下,明面上的第一人。

这种人,即便超越一个大境界,去挑战对手,也总是胜多败少;更何况,他现在的对手,只是一个同境界的龙且,谁都不会想到,竟然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意外的一幕,虽然令双方观战之人震惊莫名,可是,他们的反应都不慢。

就在看清场中情形的一瞬间,岳鹏举一方的阵营中,弈江南立刻飞窜而出,直奔龙且而去,显然是要把对方给救回来。

而在李法主的阵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同样电射而出,直奔李存孝而去。

红影如火,曼妙妖娆,正是火、玉二女中的火女夜来香。

不得不说,在临敌反应之上,江湖中人,确实比军伍之人,要快得多;统军大将才刚刚想到要去救人,这二人就已经飞蹿了出去。

不过,谁也不会想到,李法主阵营中,率先冲出来,去救援李存孝之人,既不是拉拢李存孝的李法主,也不是河东猎队中的木辰,而是来自凤翔的火女夜来香。

这样的情景,让人惊诧的同时,也十分不解。

就连身为火女师妹的玉女梦销魂,望着电射而出的火女,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懵然之态,显然,她也想不明白自家师姐,为啥要对李存孝那么积极。

就在众人惊诧之中,弈江南已经来到了龙且的身边,伸手就要将其抱在怀中,带他回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同样飞纵而来的火女,抬眼看到了李存孝的嘴角,残留着一抹冷艳的血迹时,她的秀眉,瞬间就是一蹙,抬手就向弈江南和龙且的位置

,凌空劈出一掌。

火女,当然不是因为她的身材惹火,才号称火女的。

其人擅于控火,修有御火神功,一掌劈出,就见凭空里,突然就涌现出一道熊熊肆虐的烈火。

烈火炙热,甫一出现,汹涌澎湃的热浪,就席卷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

附近的所有人,突然就有一种,从明媚的暮春时节,来到了三伏天的当阳下之感;随着火女的一掌挥出,周围的温度,凭空骤增十几度。

可见,火女的御火神功,释放出来的烈火,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火焰。

喷涌的烈火,只是眨眼之间,就化作了一只凌空展翅的凶凤;凤击长空、焚尽空间,风驰电挚般地,就向着弈江南和龙且二人,俯冲而去。

就在弈江南纵身而出之际,岳鹏举一方的众人中,起码有三个人的目光,立刻随着他的身形,望向了场中。

作为主帅的岳鹏举,自然要时刻关注,这位鬼卫大统领的安全;而且,弈江南作为此次出猎的干将,说什么,岳鹏举都不希望他遭受伤害。

除此之外,还有龙鹄山的大师兄李天府;弈江南可是他的师弟,兄弟几人,情同手足,他对弈江南的关心程度,还要超过岳鹏举。

那是手足之情,更是父兄之义,李天府又岂能不着紧这位二师弟呢。

当然,还有一人,也同样关注着弈江南的一举一动,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山的四师弟、加入朱全忠阵营的盖松涛。

古人的长兄如父,可不是说说而已,那是融入骨血般的烙印;如果不是特别没有人情味的人,这种烙印,会跟随着有情有义之人一生,都不会淡去。

关注弈江南的三人,突然见到火女一掌劈下,立刻接连怒喝而起:“放肆,妖女无耻!”

“贱人找死,休要伤我师弟!”

“兀那妖女,敢动我师兄,看我不活劈了你!”

岳鹏举和李天府二人,虽然怒喝出声,却心中有数;他们相信,单凭这点伎俩,火女还伤不到弈江南。

因此,二人只是怒视着火女,却并未出手。

可盖松涛不一样,他本身就是霸道无匹的性子,一见二师兄受袭,他那火爆异常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随着他的喝声,就见迎着掠空而来的火凤,盖松涛突然弹射而出,身如雷霆、怒意滔天。

人未至,一道劈裂苍穹、斩断乾坤般的刀光,就以霹雳般的速度,悍然劈下。

抬眼处,只见一道极光,闪瞎了无数人的眼睛,势若奔雷般地劈向了凌空而下的火凤。

在那极光的后头,一道狂霸无匹的身影,啸冲而出,直接冲向火女;暴怒之下的盖松涛,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女的,只要伤他亲人,他照揍不误。

李法主的阵营中,玉女一见对方阵营,一下子就冲出两人,生怕自家师姐吃亏,连想都不想,就激射而出,欲要前去帮助火女。

“轰”

极光霹雳、火凤长鸣。

二者毫无意外地,就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放眼处,只见火花四溅、刀光崩碎,整个天空,瞬间就像下了一场火雨银辉一般,煞是绚丽。

一击未果,火女不愿继续纠缠,立刻就要带着李存孝回去疗伤;可她不知道,由于她的举动,彻底激怒了霸刀盖松涛,现在她想走,只怕不易了。

一见对方要走,盖松涛立刻怒喝道:“兀那妖女,偷袭完二师兄,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吗?”

“哪有那般好事,来来来,有种别走,来和盖某大战三百合。”

盖松涛怒气磅然,彪悍无铸,直接就向火女叫板了起来;而在凹坑之中、抱起龙且的弈江南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情不自禁地就勾起了一抹邪魅般的弧度。

或许别人不知道,可身在弈江南怀中的龙且,却听得一清二楚。

就听到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一向给人以绝世剑仙形象的红尘剑客,听闻盖松涛的叫嚣,口中就念念有词了起来:“大战三百回合?”

“嘿嘿,四师弟好想法,也好俊的功夫,就不怕时间太久,闪了腰吗?”

听闻此言,龙且瞬间就傻了眼,心中暗暗诋毁道,谁说红尘剑客不解风情的,有种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平时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背地里,原来竟如此风骚,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被自家二师兄如此诋毁,盖松涛却懵然无知;他现在依旧伸长脖子,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卯上了火女,非要和对方大战三百合。

面对着盖松涛的挑衅,火女会怕吗?

自然不怕,正好自家师妹来到身边,于是她顺手就将李存孝,交给了对方,并示意对方将之带回去,好生看顾。

而她直接扭过头来,看向了盖松涛,纤手一弯,叉在了腰间,彪悍地回怼道:“云隐霸刀盖松涛,你真的以为老娘怕你不成,来来来,战就战,希望你等下不要脚软。”

“脚软?”盖松涛一脸不屑,“你是想骂盖某软脚虾吗?”

“哼,只怕要让你失望了,盖某今天,不让你跪地求饶,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霸气地回怼后,盖松涛立刻挥刀冲出。

那火爆彪悍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头凶蛮狠戾的战龙嘛。

迎着盖松涛的身影,只见妩媚妖娆般的火女,挥手一撒,一如天女撒花一般,就在凹坑的四周,布下了一圈,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焰凭空骤生,无薪而燃,十分神奇,却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随着火圈的升腾而起,置身圈内的盖松涛,立刻就感到汹涌的热浪,奔袭而来。

空中的温度,如果说随着火女的出现,就变成了三伏天一般的炙热;那么现在置身在火圈中的盖松涛,就好似来到了火焰山中一般,感觉到的炽热,就更加难耐了。

仿佛之中,他似乎觉得,就连周围的空气,也被这股遍布四周的火焰,给焚烧了起来;那澎湃的热度,即便是生鸡蛋,投在其中,一时三刻,也能给它蒸熟喽。

而身在热浪之中的火女,却是如鱼得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明艳妖娆、妩媚撩人了;那一颦一笑的风姿,即便是魅惑众生的妖魅见了,也只会纳头便拜、自叹弗如。

面对着如此火辣、如此诱人的美色,是个男人,都会色与魂授吧。

毫无疑问,盖松涛是个正常的男人。

望着媚眼如丝、火辣撩人的火女,他的喘息,也变得愈发地粗重了起来。

外有烈火炙烤着身躯,内有邪火焚烧小腹,这哪里是竞武,简直就是要命啊,尤其是要男人的命。

名传天下的火女,甫一出手,就盛名无虚;尚未攻击,就让人口干舌燥、蠢蠢躁动。

很显然,那升腾在四周的火圈,早已自成一域;人入其中,欲、火两重,只要你是个男人,只要你没有心理障碍,大多数的男子,都会沉沦其中。

还用打吗?

你舍得打吗?

你要是舍得,你就是个棒槌了。

盖松涛是个男人,而且,显然就是个棒槌似的男人,即便处于内外交加的困境下,他的头脑依旧清醒。

当他那好似蛮龙一般的身躯,雷霆万钧般地电射到火女的身前时,一道光寒九天般的寒光,瞬间就爆闪而出。

一刀如电、锋寒彻骨。

甫一出刀,火圈内的温度,就被这抹冰冷的刀意,给生生地压制到了正常的温度;同一时间,霹雳般的寒光,还迅疾无比地刺向火女,那妖娆雄伟的胸前。

一刀无情、雷光电闪。

“哼”迎着那迅若惊雷般的刀光,只听火女娇哼一声,甜蠕蠕地道:“人人都说霸刀盖松涛,英雄了得、霸道无匹,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粗蛮无礼之人罢了。”

“好死不死的,偏偏要捅人家那里,怎么,想当众耍流氓?”

一言未尽,就见火女那曼妙的身姿,一如潋滟的清波一般,微微一个荡漾,就在差之毫厘之间,险险地避开了盖松涛,那凌厉无匹的一刀直刺。

酥软发嗲的软语,说得盖松涛,瞬间就是老脸一红。

心知理亏的他,不由得暗暗后悔,自怨自艾地暗忖道,自己急怒攻心之下,怎么就鬼使神差般地,插人家小娘子的胸口了呢?

这番自责与窘然,立刻就打乱了他的心境。

由此可见,盖松涛虽然霸名天下,实则,不过是个不通情调的初哥罢了。

对付这种初哥,火女最是拿手,故意挑逗,就是为了打破盖松涛的气势,和专注于刀的心境。

果然,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云隐霸刀,甫一听闻火女那句没羞没臊的斥责,立刻就赧然了起来,从而带动着他的整个动作,也跟着微微一滞。

一滞之机,正是火女想要的看到的结果。

如此机会,火女又岂能放过,只见她玉臂轻挥,一道火柱,瞬间就喷射而出,趁着盖松涛自责之际,批头盖脸地就向对方的头部,袭击而去。

喷火如捣棍,飞射疾如电,又恰恰选在盖松涛害羞之际,骤然击出。

只是一击,就可看出,火女的战斗智慧,是多么的丰富与老道了;其人心机之诡诈、时机之恰准、手段之狠辣,堪称一时之最。

盖松涛猛则猛矣,可是在这方面,他逊色于火女,显然不止一筹。

迎着喷射如电般的火柱,盖松涛立刻惊醒了过来,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混蛋,明知道对方就是一介妖女,竟然还被对方蛊惑,这不是找死的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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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一章 竟猎之大爆发

火柱汹涌,一如龙拿虎掷。

眼看就要喷到了盖松涛的头颅上时,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一抹银光,突然迸现而出。

银光辉耀,好似夜幕下的烟火,瑰丽而绚烂、华丽而璀璨。

就在那璀璨的银光中,一柄长刀,倏的一下,就横拦在了火柱与盖松涛的头颅之间。

霸刀盖松涛,不愧霸刀之名。

其人不但攻势如虎、啸冲如龙,这反应的速度,也是罕有人及;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后发先至、化险为夷。

这样的反应、这样的速度,绝非等闲之辈,能够做到的。

凝神望去,就见那挥掠而起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匹练般的银屏,彻底地将火柱封死在外,一缕火星,都没有漏下。

拦下火女的攻击,盖松涛并未停歇,立刻顺势一脚,直接踢向了对方的小腹。

俗话说的好,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

武者对峙,手上的动作好防御,因为全都看在了眼中;可脚上的动作,最是难以防御,全凭听觉和预判。

脚在下,就好比伏龙在渊,谁也不知道它,会爆发在何时。

盖松涛一脚踢出,好似狂蟒出海、又似火山迸溅。

快,快到了极致;猛,猛到了挡者披靡。

如此迅猛绝伦般的一脚,显然超出了火女夜来香的想象;其人先是计盖松涛分心、继而又趁势攻出,意一招致敌。

哪里想到,盖松涛的意志竟然如此强劲;其人不但转瞬就醒转了过来,还瞬间就化解了她的夺命一招。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盖松涛脚踢如龙,刁钻、迅猛,几达极尽之处,根本让她躲避不及。

其实,出现这种况,十分正常。

盖松涛出龙鹄山,龙鹄山师兄弟四人,尽皆醉心武道,称他们为武痴,也不为过。

自从被李法主打落山崖,又恰好被活跃在西川的河南细作所救,盖松涛醒来后,就投到了朱全忠的麾下,由于武艺出众,他现在居汴州赤梁卫统领之职。

赤梁卫是干什么的,干的就是杀人、刺探、敌后爆破这样的事的;没有超高的手,很难胜任。

毫不客气的说,赤梁卫在河南的地位,就相当于鬼卫在河朔的地位一样;神秘、毒、甚至恐怖到了极点。

为统领的盖松涛,除了必要的任务外,就是精修武道;或许,是拜李法主所赐,独居异乡的他,修炼得十分疯狂,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盖松涛突破天玄,可全凭自己的悟,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而相较之下,火女的御火手段,同样非常神奇,她修炼的也十分精深;可是,这位乱世妇,却不习惯于正面对峙,反而喜欢算计致敌。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成也算计、败也算计。

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两军对峙之中,盖松涛选择了相信手中之刀;而擅用轨迹、魅惑之术的火女,却选择相信了诡计。

这样一来,悲剧几乎注定。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算计的。

这些人,他们或许只有一技之长,对于其他的事,懵懵懂懂;可是,专精一技,虽然不能通吃天下,却也足够让他们应付绝大多数的场面了。

而盖松涛,无疑就是这种人;醉心于刀,刀必不负。

为难之际,数载苦功,显然没有白费;不但助其力挽狂澜,还顺势踢出了迅猛的一脚。

猝不及防的火女,迎着盖松涛这致命一脚,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蓬”的一声,一道红影,伴随着声音,立刻就像破布一样地,飙飞了出去。

红衣如霞,抛飞如絮。

在那犹如败絮一般的红影中,一抹冷艳的血花喷洒而出;很显然,以夜来香那若般的躯,怎么能够承受得了,霸刀盖松涛的致命一脚呢。

突然的一幕,立刻让李法主阵营的众高手,一阵惊呼。

其中又以玉女梦**,更是吃惊,只见她俏颜惨然、一脸不信;她刚刚才将李存孝带回了阵营,她的师姐,就遭受了重创,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结果。

夜来香是自然境巅峰高手,盖松涛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按照正常的况来看,二人对峙,必然是一场龙争凤斗般的盘缠大战。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没有交手两招,她的师姐,就被盖松涛踢飞到了空中。

震惊之下,这位娘子,立刻狂嘶一声:“师姐!”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去管李存孝的死活,只见她立刻就将李存孝抛到一边,同一时间,玉体飞纵、飙而出,看那方向,正是火女夜来香抛飞的方向。

梦**想去救人,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一脚踹飞了火女,盖松涛得势不让人,猛若蛮龙般的躯,瞬间就啸纵而出;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不但战场上的将士懂得,混迹江湖的老人,同样深谙其道。

只见抛飞当空的红影下方,一道银练、飙而出;银练迅猛、劈碎了无尽的空间,带起一抹璀璨的光华,瞬间就追上了空中的那抹红影,并立刻拦腰劈下。

“不”

一道撕心裂肺般的哀嘶,蓦然从飞纵而出的玉女口中传出;那是救之不及的惶恐,更是兔死狐悲般的哀鸣。

两军对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此刻抛飞在空中的不是火女,而是他盖松涛,火女会留他命吗?

显然不会。

对于玉女的悲呼,盖松涛会停手吗?

同样不会。

银光迸溅,鲜血飞洒,在那血雨纷飞之中,一代妖娆、绝世芳华的美人、纵横江湖数年之久的浪艳女,夜来香,就在那道银练之中,魂飞渺渺、一刀两断了。

冷艳的血花,滴答不停,活劈了夜来香的盖松涛,沐浴着血雨、一脸漠然,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其实,夜来香之死,实乃咎由自取。

怪就怪她绝强的手不用,偏偏要贪图省事、笃信手段诡计;这下好了,不但没有算计到盖松涛,反而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正所谓,夜路走多必遇鬼,常行河边必湿鞋,她的死,不在今,也必在他时。

“盖松涛,我要杀了你!”

夜来香之死,彻底激怒了玉女梦**。

这位娘子睚眦裂,哪里还有初见之时,那种如伊在阁,低眉浅笑般的纯美,简直就是一头,龇牙咧嘴的母夜叉吗。

一言未尽,只见其人,立刻立掌,愤怒拍出,澎湃的内息,立刻化作漫天繁花,繁花似锦、却片片如刀。

犀利的气刃,疾如暴雨一般地飞向盖松涛。

对于这位娘子的攻击,盖松涛自然不惧。

就见他冷眼看了一下玉女,就立刻将手中的长刀,挥舞成一团银幕,将自己的躯,尽遮其中。

不提二人立刻战做一团,只说玉女在愤怒之下,不宣而战,这个举措,显然不合规矩,似有车轮战的嫌疑。

岳鹏举作为他这一方的统帅,自然心有不忿。

一见己方的盖松涛,临阵斩将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对方的玉女给缠上了;岳鹏举心中不满,自然颇有微词,因此,他立刻就向对面的阵营,朗声喊道:“李法主,你们难道输不起吗?”

“一战方歇,你们又来一将,是想对我方大将,使用车轮战吗?”

毫不留地问责,让李法主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其实,依照他的本意,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岳鹏举一方的众人,进行斗将;现在双方,不仅斗起了将来,他们一方还损失了一名高手,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今生的李法主,前世的李密,为曾经的一方枭雄,文韬武略,自然样样精通;兵法行止,更是倒背如流。

两军对峙,自然要运用兵法;对于兵法的运用,李法主丝毫不逊岳鹏举。

其实,无数人研究兵法,兵法的精髓,提炼出来,也就不过四个字罢了,那就是“以强攻弱”。

或许很多人对这四个字此嗤之以鼻,认为笔者在胡扯。

历史上很多以弱胜强的战例,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个自然是真的,但依旧是“以强攻弱”。

兵少未必不强、势弱未必不锐,总的来说,兵法运用的核心,就是“转化”二字。

当己方整体弱,那就要将整体的弱势,化为局部的强势,然后再“以强攻弱”,逐步蚕食敌人,这样解释起来,是不是依旧是“以强攻弱”呢?

当己方整体强,那还考虑什么,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敌人;不要再玩一些小把戏了,免得沟里翻船,贻笑大方。

李法主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同盟,无论是高手数量,还是整体的素质,都比岳鹏举的一方的众人,强上不少。

这个时候,按照正常的兵法运用,正是要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敌人,李法主又岂会想和对方,玩搦战这样的把戏呢?

可惜啊,一个无脑的李存孝,活生生地打破了他的计划。

若是只有李存孝搦战,也就罢了,无论怎么说,以李存孝在当今天下的威名,无论是谁,都不会认为他会输。

那个时候,李法主还在想,既然李存孝要战,就让他搦战一场也罢,煞煞敌人的锐气,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龙且,竟然就把李存孝给战平了。

当李存孝重创之际,不等他开口发话,火女又站了出来,似乎要为李存孝找回场子。

这下好了,火女死,玉女又急吼吼地跳了出来,若是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最后战成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无从预料了。

原本他们一方有九名天玄高手,其中还有三人,至少都是释然境;以九人对八人,十拿九稳的压制之局,结果火女一死,就立刻变成了八对八的局势。

这番搦战,无形之中,就将他们的强势,给平掉了几分,这让他怎么不恼火。

现在,岳鹏举等人占了便宜,还指责他不讲规矩;这就好像偷了人家老婆,还怪人家板太硬,硌着自己腰了一样,你说李法主火不火?

岳鹏举不问责还好,这一质问,老家伙立刻怒气翻涌,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道:“不讲规矩?”

“不讲规矩了又怎样,我今天还就是不讲规矩了”

“诸位将军,我们有三名释然高手,数量并不比对方少,何必要和他们虚耗;如此优势,正是奋力一击、杀敌建功之时,大家还犹豫什么呢?”

“一起上,给我碾压过去!”

此言一出,好似暮鼓晨钟,立刻让凤翔一方的领队石虎,以及扬州的领队田頵等人,幡然醒悟了过来了;是啊,敌弱我强,正是强攻歼敌之际,为什么还要和对方搦战呢?

这不是闲着没事,找抽吗?

显然,对于李法主的提议,众人无不踊跃响应;其中,李狂霸和沈光二人,更是一闻其言,就立刻奔杀而出。

只见李狂霸大锤一挥,直接就冲向了岳鹏举;以他的高傲,之前和岳鹏举对战,尚未分出胜负,显然是很丢面子的事,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要找回面子。

至于沈光,二话不说就找上了弈江南;对于河朔的大将,沈光一个有好感的都没有,自家的公主,都被人家朱璃“搞大”了肚子,他岂能对河朔众人有好感?

二人这么一冲,田頵、谭峭,木辰、石虎等人,也立刻纵飞而出,一道冲向了岳鹏举一方的众人。

望着李法主突然改变了战法,岳鹏举真想给自己一巴掌,闷声占便宜会死啊,偏要斤斤计较,这下好了,搞得不拼都不行了。

为战将,面对大战,岳鹏举自然不怵,可是对方的木辰、李狂霸、谭峭三人,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这样一来,就十分棘手了。

正在岳鹏举眉头紧皱,急速地思忖对策之际,站在他后的李天府,突然啸纵而出,径直迎上了华亭老仙谭峭。

这突然的举动,立刻惊呆了岳鹏举,李大宫主这是搞哪一出啊,不知道我们处于弱势吗?

即便他看不清形势,可也不该找谭峭那个老家伙吧,那可是一位深不可测的老辈高手,李天府这是想干啥?

随着李天府的迎击而出,弈江南为龙鹄山的二师兄,自然相信自家师兄的判断,只见他迅速地将龙且交给龙伽看顾,就立刻仗剑而出,直接迎上了沈光。

徐州大将季布,一看河朔人有人冲上,就立刻重剑一挥,径直扑向了扬州的田頵。

姚州领队的折嗣伦,一看有三人冲出,直接就是大刀一挥,直取李法主这个老头去了,他早就看不惯对方了,观察到了现在,就属他蹦跶得最欢实。

己方阵营,已有四人迎战,王彦章自然不是孬种,只见他铁抢斜指,悍然找上了释然境的木辰;剩下的鲸布,三股叉疾挥,自然对上了石虎。

看到大家都上了,岳鹏举面色一青,果断地放弃了思忖,不就是拼命吗,岳武穆何曾怕过谁?

一念萌生,就见他将手中的沥泉枪,瞬间点出万点寒星,直接刺向了不信邪的李狂霸。

一场激烈的高手对决,就在昆明池畔爆发了;双方高手尽出,显然是要一决生死。

第四四二章 竟猎之师者慈心

山海横流第四四二章竟猎之师者慈心众高手之中,沈光和弈江南这两位剑客,是最先遭遇到一起的。

二人甫一照面,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就见沈光一剑霹雳,贯通三春暖流,好似一道来自幽冥的地狱之光般地,直袭弈江南的喉咙。

弈江南同样漠然,一言不发,一剑飙出,四时频现。

剑起三春,转瞬酷暑;倏然秋杀、刹那隆冬,一剑衍四时,四时蕴岁月。

被剑意笼罩之下的沈光,立刻就感受到了一抹,无声的岁月,在悄然的流逝着;沧海桑田般的气息,无孔不入般地开始侵袭着,他那坚若磐石般的剑心。

转眼之间,二人就对攻了数十招,出手之快,电光石火。

只见二人所在的战团之中,剑光纵横、剑气呼啸,紊乱的气流,一如流窜不定的闪电一般,四处迸溅,带起的疾风,肆虐八方。

剑者对峙,最是凶险,瞬息万变,刹那生死。

紧随着二人遭遇到一起的,就是河南大将王彦章,和河东高手木辰了。

铁抢王彦章,其人忠勇,流芳千年。

如果真正见过这位名将出手,就会知道,其人不但忠勇果毅,还彪悍似虎、狂野如龙。

面对上释然境的木辰,自然境巅峰的王彦章,没有半分惧色;一杆铁抢,被他舞动得一如搅动西海的大圣金箍一般,呼啸如雷、汹涌磅礴。

如此彪悍的王彦章,即便是火力全开、一如凶隼扑猎一般的木辰,也迟迟奈何不了他。

不但如此,仗着铁抢乃是长兵器,王彦章似乎还有一股势压对方的苗头,气得木辰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何。

继这四位高手之后,以江右为首的四大势力,和唯河朔马首是瞻的四队人马,立刻厮杀到了一起。

李狂霸这位猛人,对上了岳鹏举,战况同样激烈。

岳鹏举虽然武力不及对方,可身为两世统帅的他,智计百出、手段无穷,四两拨千斤之下,稳稳地拖住他,还是不难的。

众高手大战昆明池,带动着这方天地,都在不断地颤栗起来,轰鸣的爆破声,好似闷雷阵阵的雷雨天。

天穹之上,白云分散,似乎连它也承受不了,这里的震动,破碎了开去;昆明池中的水流,也被一众高手的动作,带得澎湃风涌,骇浪不息。

如此激烈的对峙中,却有两人十分奇怪。

他们并没有立刻交手,而是静静地望着对方,似乎并不急着大战三百合。

这二人,自然就是李天府和华亭老仙谭峭了。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岳鹏举一方的众人,暗暗高兴;可李法主一方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却心急如焚、暗骂谭峭不给力,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谭峭,这位位居天下五仙之列的高手,修为深不可测;而李天府虽然盛名在外,但毕竟是后生晚辈,若是二人立刻大战的话,李天府自然不被看好。

这二人虽然不是同代人物,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却是旧识。

作为晚辈的李天府,没有率先动手,作为前辈的谭峭,自然不好以大欺小,这才形成如此古怪的一幕;可是,若就这样干瞪眼,也实在太尴尬了,不是吗?

“喂,天府小郎君,小子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去揍别人了?”被人腹诽的谭峭,脸上有点挂不住,直接向着李天府吆喝道。

一见对方率先沉不住气了,李天府的嘴角,就悄然地勾起了一抹,莞尔的弧度,开心得一如偷吃得逞的小狐狸,就见他拱手一揖道:“前辈乃是家师的故友,晚辈自然不敢冒犯。”

“不敢冒犯?”等了这么久,就得到这么一句回应,谭峭十分疑惑,“不敢冒犯也得打啊,要知道,我们可是隶属不同阵营的敌人。”

“虽然老道混迹江湖,却也知道两军交战,一旦敌对,别说是故友,就是父子,也毫无道理可讲。”

李天府闻言,依旧淡然,再次一揖,恭敬道:“前辈所言极是,不过,在下若是贸然对前辈动手,一旦伤了前辈,可能就要被某人嫉恨一辈子了。”

“可若是前辈伤了在下,某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了,所以”李天府欲言又止,佯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顿时引起了谭峭的好奇,疑惑道:“说的某人,是指何人?”

“为什么伤了我,他不开心;我伤了,他又不幸福,这人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看这位老道,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这人,骨子里就是个护短的主,这天下间,能让他护短的人不多,仅仅只有一个罢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周然的新媳妇,“翠微银刀现、生死不相见”中的鱼翠微了;不错,鱼翠微就是华亭老仙谭峭的爱徒,唯

一的爱徒,也是唯一的弟子。

可不要小看这层关系,鱼翠微在谭峭的心中,地位丝毫不下于后世,那种被老父宠溺的娇娇女。

当初在河东,朱璃为了救援赵子龙和吕奉先,出手伤了鱼翠微,谭峭这老家伙,当即就豁出了老脸不要,上去就要揍朱璃。

好在朱璃,趁着对方心系爱徒,将崩山九击施展到了第八击,这才趁其不备,轰飞了这位大仙,免去了一劫。

现如今,鱼翠微成了周然的媳妇。

周然是谁?

他不但是关云长的弟子、河朔的大将;也是龙鹄山的女婿,因为这家伙的另外一位媳妇,就是李文旖,龙鹄山的二师姐。

正是由于这种关系,再加上李天府对于这位谭大仙的了解,才让他贸然找上这位老人家的。

“前辈修为高深,号称红尘仙人,也不为过;天下间,能跟前辈有关系的人,只怕不多吧?”对于谭峭的询问,李天府不答反问,意味深长地道。

谭峭闻言,老脸一愣,疑惑道:“天府小郎,说的难道是翠微那个小丫头吗?”

“老道的小弟子,不是在皇宫当中,做统领了吗,怎么会与天府郎君,扯上关系了呢?”每个人都有软肋,谭峭自然也有。

他和鱼翠微,名为师徒、却情同父女,鱼翠微,可是他在红尘俗世之中,唯一牵挂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逆鳞。

经李天府提示,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爱徒,这也正是李天府乐意看到的一幕。

一见对方,终于想到了鱼翠微,李天府的脸上,立刻涌现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神情,依旧恭敬地道:“晚辈所言,正是令高足。”

“敝师妹文旖,和前辈的爱徒翠微娘子,现在都已经成婚,而且她们的夫君,还是同一男子。”

“都嫁给一个人了?”谭峭闻言,脸色瞬息万变。

任谁听说自己的宝贝弟子,和其他人共侍一夫,想必都会不淡定吧;更何况,鱼翠微还是这老家伙的宝贝疙瘩,他的脸色,又岂能好看。

“是谁?”一但关系到自己的宝贝弟子,这老家伙刚才的大义凛然,瞬间就丢到了爪哇国了,立刻就语气不善地向李天府询问道。

“老道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娶了老道的宝贝翠微还不知足,还要娶龙鹄山的文旖丫头?”

“呃,天府小郎,老道没有诋毁文旖丫头的意思,老道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这么大的胃口?”

一见这位前辈,果然还是那副脾性,爱徒如命,李天府就彻底地放下了心来。

安慰道:“前辈兀恼,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那位将军,是文旖师妹,和翠微娘子自己选的,前辈即便不忿,难道还能棒打鸳鸯吗?”

“若是那样,岂不是让她们恨一辈子?”

“呃!”一听李天府那么说,谭峭果然怒气稍敛,但仍旧不死心地道:“翠微那丫头懂什么,不要被人给骗了,不行,我要去给她把把关。”

“前辈勿忧,晚辈既然这么说,自然就对那人的品性,稍知一、二;总的来说,那是一个小事胡闹、大事恪守的妙人,品性还算纯良。”李天府安慰了谭峭一句,就不准备纠结于此,立刻就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那人乃是河朔大将。”

“河朔大将?”

“是朱璃的手下?”谭峭惊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了。

想当初,他当着众多老友的面,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朱璃,给一矛轰飞了出去,实在是丢脸至极。

现如今,他那宝贝徒弟,竟然还找了个对方的麾下做了夫君,他的脸色,又岂能好看。

李天府可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脸色,径直道:“前辈试想一下,令高足的夫君,乃是河朔大将,如今前辈却站在河朔的对面,和我等为敌;一旦我们二人对战了起来,不管伤了谁,最痛心的,自然还是令高足吧?”

这个道理,其实不用李天府明说,以谭峭的处事经验,他不难明白这一点。

现在,又听李天府提起,老家伙就咕哝道:“咳咳,老道其实,就是看在老友施肩吾的面上,这才答应了杨行密那家伙,前来替他保驾护航的。”

“既然有这档子事,让老道左右为难,这架不打也罢;相信即便杨总管知道此事,也能体谅老道的难处吧。”

不用李天府开口,谭峭就自顾自地嘀咕了起来;一听对方跟自己的宝贝徒弟有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关系,本就无心红尘事的谭峭,就没了战意。

李天府闻言,眸光一动,立刻道:“前辈此言中肯,试想一下,无数将士,南征百战,为的是什么?”

一言未尽,不等谭峭出声,他就立刻

接着道:“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亲人;而前辈笑傲山野、不求闻达于诸藩,心中所念之人,唯有翠微娘子一人罢了。”

“如今翠微娘子,入我河朔,前辈难道还要坚持站在河朔的对面吗?”

“若是那样的话,前辈即便今日不同我等刀兵相见,以后怕是也免不了死我活吧;到了那个时候,翠微娘子,还是免不了要伤心悲苦一番啊。”

这些窝心之言,直接说到了老道的心里去了,只见他立刻疑惑地望向李天府,惊疑道:“天府小郎,是什么意思?”

“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老道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谭峭老道故作深明大义地开口道。

其实,以他的见识阅历,又岂能不明白李天府的话中之意呢?

只是,人活的年龄越大,就越在乎老脸,即便他听明白了李天府的话中之意,让他主动说出临阵倒戈,转投河朔这样的话,他也抹不开脸面。

李天府一见这老货为了宝贝徒弟,果然立刻改变了立场,心中感慨的同时,也对鱼翠微,产生了一丝羡慕。

鱼翠微的这位师傅,亦师亦父,一生无拘无束,唯一守护之人,就是这位娘子;可以说,为了能让这位娘子好过,让谭峭干什么,他都愿意。

或许,这就是中华民族式的长辈,都有的苦心吧;人活着,什么都是假的,守护,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一听宝贝徒弟,加入了河朔,老家伙立刻就无心给杨行密做事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也并非是为杨行密做事,而是被李法主利用,来对付河朔的,这样一来,老家伙就更没有兴趣了。

“前辈英明,要想兼顾翠微娘子,前辈不妨加入我们。”

“这样一来,我们携手并肩,自然就不会有所冲突,翠微娘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左右为难了。”明悟到对方的心意,李天府立刻就恳切地望向谭峭,发出邀请道。

对于李天府的建议,谭峭的心中,其实已经首肯了九分,只是人家一建议,就立马答应,未免太迫不及待了点。

为了面子,他好歹也得沉吟一番,攒足了面子啊。

可是战场之中,分秒必争,能早一分,胜算就能提升不少,李天府哪里会容他在此耽搁时间。

只见他面色一动,继续开口道:“哦,对了,翠微娘子,这次也来到了长安,如今正同她的那位夫婿,侍候在朱璃将军的左右,前辈若是加入我们,一并击败对方,必然能够早一点见到令高足。”

果然,李天府此言一出,谭峭老道立刻精神一震,连忙道:“说实话,杨行密在扬州,对百姓虽然不错,值得老道为他走一遭;可是现在,他的麾下的大将田頵,竟然和那个叫李法主的沆瀣一气,老道早就看不惯了。”

“天府小郎,老道这可不是背叛杨总管,只是实在看不惯那李法主和田頵。”

“现在老道就去为们挡下一位释然高手,们也加把劲,揍完他们,老道还要去见宝贝翠微呢,时间紧急,们抓点紧。”

一听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宝贝弟子,老家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脸面,当即就决定翻脸,一副火烧眉毛似的叫嚣道。

“前辈果然英明,那就麻烦前辈,去对付那位契丹祭祀吧。”一见谭峭反水,倒向了自己一方,李天府立刻就顺势请求道。

“好。”谭峭十分豪爽地应道,场中高手,契丹祭祀,就只有一人,自然就是和王彦章对峙的木辰了,他自然知道是哪个。

声音未落,就见谭峭一点也不含糊,立刻就纵飞如电,挥拳就像木辰蹿了过去。

李天府成功地说降了谭峭,也毫不犹豫,立刻冲着王彦章道:“王将军,的对手,就交给谭老前辈吧,、我携手,一起去助岳将军如何?”

正在全力拼杀木辰的王彦章,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谭峭,给唬了一跳,直到发现对方并非是来对付自己的,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又听到李天府的吆喝,他哪里还有不从之理。

虽然不知道谭峭老道士,明明就是对方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反过来帮助自己;可他知道,这必然和李天府有关。

因此,一听到李天府的提议,他二话没说,立刻就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将手中的铁抢一挥,瞬间就杀向了李狂霸。

李法主一方,一共就三位释然高手,现在谭峭反水,又挡住了木辰;唯一的威胁,就只剩下李狂霸了。

当李天府、王彦章火力全开,径直冲向李狂霸时,李法主一方,对上岳鹏举一方,就再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这突然的一幕,看在李法主的眼中,气得他目眦欲裂、郁血上涌,差一点精神崩溃,被季布给一剑劈死。

第四四三章 竟猎之局之变

昆明池的另一侧,营寨林立、旌麾招展。

相比于猎场上的大战,这里显得十分平静。

来自天南海北的藩镇大员,这段时间,一直窝在自己的营寨中,深居简出,好像隐士一般,无无求,显得十分的不正常。

就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到底隐藏着何等澎湃的激流,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了。

天下大势一盘棋,朝廷啸聚诸藩,齐聚昆明池,难道各地藩镇,就一点看不出来,朝廷的险用心吗?

眼界,决定一个人、一个势力的选择;而一个人、一个势力的选择,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

一处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处,同样屹立着一座军寨,这是归义军的大寨。

在藩镇林立的大唐天下,自从张议潮去世后,归义军的威名,就一落千丈,至今未复。

作为归义军现任的节度使,张淮深虽然有着一定的能力,却并不能挽回归义军薄西山的势头。

从营寨的安排上来看,就连穷途末路的朝廷,似乎也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虽然归义军在天下藩镇中,隶属末流;可作为归义军首脑人物,张淮深,却依旧相信坚信,大浪淘沙后,最后剩下来的金子,必有归义军。

因为,他的靠山,就是如今当权的大太监刘行深。

那位曾经教唆他攻破凤翔,弑杀李儇的公公,既然归义军是在为他办事,只要对方还在掌权,归义军就能愧然不动。

可是,他这么想,未免就有点一厢愿了。

要知道,如今的刘行深,只不过是杨思勖冒名顶替的冒牌货罢了。

这位忠于唐室,却恶名昭彰的大太监,其实只不过是将归义军,当做一枚闲棋来用而已。

闲棋,随时都有被丢弃的可能,这或许,就是归义军的命运吧;类似张淮深这样的小军阀,老太监是不是放在心上,还非常难说。

势力小,难免就吃不开,帅帐之中,张淮深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突然,一名小校报门而入,来人进入大帐,并没有立刻禀报消息,而是殷切地望了望自家总管的神色。

一看总管正在喝酒,加上满帐都是酒味,他的鼻头,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拱手道:“总管,猎场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唔!”张淮深闻言,眯着醉醺醺的双眸,望了小校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是不是李茂贞的大将都死光了?”

“你应该知道,除了李茂贞的那些麾下,我对其他人的死活,根本没兴趣知道。”

有气无力之言,却带着浓浓的怨憎,有此也可听出,张淮深这位总管,似乎十分仇视李茂贞。

不过也难怪,张淮深曾兵进凤翔,却铩羽而归;击溃他的人,正是如今的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正是由于兵败李茂贞,让他没有完成宫里的那位,对他的嘱托,这才导致,即便他现在对那位有所求,也难以启齿,他又怎么可能不恨李茂贞呢?

小校闻言,眼中涌现一抹黯然,不过,他还是立刻恭敬地回应道:“禀报总管,李茂贞在这次竟猎中,派出了三员大将。”

“其一,就是夷人石虎;另外,还有两位女将,一名火女、一名玉女。”

“就在刚才,负责监视猎场的兄弟传回消息,火女在搦战中,被河南大将盖松涛杀了。”

“嗯?”一听火女战死,一直有气无力的张淮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的醉意,瞬间消弭殆尽,急声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可别说,一旦振奋起来的张淮深,确实是一位魁伟虎猛般的汉子;就连前来传递消息的小校,一见自家的总管,振作了起来,就立刻直了腰杆,连忙肃然地保证道:“总管放心,火女当场被腰斩,死的不能再死,因此,还引发了大规模的冲突。”

“现在,江南西道、扬州、河东、凤翔四方人马,正同河朔、徐州、姚州、河南四股人马,火拼了起来,战况十分激烈。”

“好,好,太好了。”一听李茂贞损失了一名大将,张淮深就立刻惊喜道。

继而,只见他认真地望向小校叮嘱道:“继续打探,若是再有李茂贞的大将战死,一定要及时来报。”

“诺!”小将恭声应命,继而转离去。

空dàng)dàng)的帅帐中,张淮深猛地饮尽一樽酒水,眯着眼睛,目视帐顶,毒地诅咒道:“哼,李茂贞,若是石虎死在这次竟猎中,我就立刻拿下凤翔,到时候,你的狗头,就给本总管当酒樽吧。”

——————

江右大营,这处庞大的军寨,正好坐落在所有军寨的中部,靠近王寨的位置。

帅帐之中,早已摒退所有人的王月

瑶,正一脸慈地抚摸着小腹,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憧憬之色。

“小郎乖,别乱动;小家伙,你知道吗,你动一动,为娘的就很难受,真调皮!”口中念念有词的王月瑶,满脸洋溢着母的光辉,哪有一点难受的样子。

“嘿嘿,看来你阿郎在娘胎里时,应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吧;不然啊,你怎么会那么顽皮呢?”

“不过呢,他可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等阿娘解决掉边一些碍事的家伙,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喽”就在王月瑶,一脸幸福地同小家伙对话时;帐外的一名婢女,原地高呼道:“总管,慕然娘子求见。”

“慕然娘子?”王月瑶闻言,沉吟出声,满脸疑惑。

只见她立刻整理了下衣帽,直到一切都妥当了,她才肃然道:“让她进来吧。”

说实话,千慕然作为尉迟槿的亲信,王月瑶对她并不喜欢,所以,二人也没有什么交。

不过,对方是河朔的人,这个时候前来拜访于她,万一是朱璃授意的呢?

有了这个猜测,无论如何,王月瑶也要见上一见对方。

帅帐的布挡,被婢女挑开,一道袅娜妖娆的姿,映入了王月瑶的眼帘。

明眸善睐、风万种,清颜绝世、仪态万方,这真是当初的千慕然吗?

也不怪王月瑶动容,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自从肯定了自己的初心,千慕然就再也没有扮回邋遢娘子的样子;最美好的一面,当然要呈现给最珍的人了。

所以,出现在王月瑶眼前的这位娘子,自然就是姿容不下于她的千慕然真了。

“见过王总管。”千慕然亭亭玉立,来到近前,盈盈一拜。

望着这个仿若初见般的可人儿,王月瑶愣了愣,疑惑道:“你是千慕然?”

千慕然闻言,妩媚地瞥了高高在上的王月瑶一眼,福拜未起,就毅然肯定道:“总管无需怀疑,这里乃是江右大营,在下前来拜会总管,又岂敢冒名顶替?”

一见对方如此笃定的神色,王月瑶依旧难以置信:“可我在北疆见过的千慕然,和尊驾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又作何解释?”

千慕然一见对方仍旧不相信自己的份,就见她立刻直起腰来,原地盈盈一旋,妩媚妖娆、风万种的千慕然,瞬间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一邋遢、鼻涕尺许的小娘,赫然就出现在了王月瑶的眼前,同一时间,千慕然恭然开口道:“总管说的,是这副模样吗?”

一位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可人儿,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邋遢无比的小乞丐,望着这大变活人的一幕,王月瑶久久无法释怀。

良久,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望着千慕然的双眸,猛地一亮,惊呼道:“百衲衣?”

这三个字一出,发愣的就不是王月瑶了,而是一邋遢的千慕然了。

如果说,类似李天府那样的一方大宫主,知道百衲衣的名头,千慕然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站在那样高度的人物,自然就会知道一些秘辛,知道百衲衣,也不足为奇。

而她面前的王月瑶,除去对方那江南西道总管的名头,对方只不过是个一介商女罢了,竟然也知道百衲衣,这就让她不淡定了。

若是百衲衣那么出名,那她千慕然以后还混个?

别人一见到一邋遢、鼻涕尺许的小娘,就知道她上有宝贝,她岂不成了过街老鼠了。

“你,你怎么知道百衲衣。”震惊之下,千慕然哪里还顾得上王月瑶的份,脱口就惊呼道。

只是她如此一问,无疑,就肯定了王月瑶的猜测。

望着满脸吃惊的千慕然,王月瑶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立刻将随的佩剑,解了下来,顺手一抛,连鞘就抛给了对方。

对于王月瑶的行为,千慕然不知其意,不过,还是顺手接下了那把佩剑;宝剑入手,千慕然定睛一看,立刻再次惊呼道:“越女剑!”

“你,你,家师的珍藏宝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当千慕然认出佩剑的一刹那,王月瑶的神,立刻就放松了下来,是彻彻底底的放松,对于千慕然,她一丁点的防备,也提不起来了。

一抹异样的激动,涌现到了王月瑶的双眸中;就见她绕过帅案,快步走向了千慕然,颤声道:“师姐,我是师傅一年多前,收下的弟子;我是你的师妹,王月瑶啊。”

“师姐?”听到王月瑶的称呼,即便慧黠如狐的千慕然,也激动了起来,“你,你喊我师姐,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

“是的,师姐,成师嘱咐弟子,若是在街头看到一个邋遢、流鼻涕的小乞丐,那很可能就是师姐您,可是邋遢的

小乞丐太多,师妹愚笨,自然无法分辨。”

“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师姐你一早就来到了师妹我的边了,师妹却懵然无知,真是该死。”王月瑶真流露,懊恼十分地哀怨道。

百衲衣、越女剑,除了天下女道成炼师,没有人会有这两件东西,更遑论是送给别人了。

当王月瑶拿出越女剑的时候,千慕然就确定,眼前的这位江右女君,就是自己的师妹无疑了。

可是望着真流露的师妹,不知怎么回事,千慕然竟然慌乱了起来;要知道,她这次前来拜访王月瑶,可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尉迟槿、王月瑶都喜欢朱璃,不巧的是,她也看上了那人;现在尉迟槿和王月瑶,正斗得如火如荼,正是她添一把火,让二人斗得你死我亡的最佳时机。

可是,谁会想到,眼前的王月瑶竟然是她的师妹;这个况,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或许是羞愧,亦或是不甘,让她对王月瑶的感,十分复杂吧。

天下间,亲姐妹之间,为了争夺侣,刀剑相向的人,大有人在;可也有十分重视亲、道义的兄弟、姐妹。

而王月瑶和千慕然,显然正是重重义的那种人;如果不知道对方份还好,一旦知晓,再让千慕然去设计害对方,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成炼师收徒极少,整个崇真宫,大猫小猫两、三只,或许正是因为师姐妹人少的缘故,这种来之不易的亲,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吧。

现在的千慕然,纵有满腹智计、百般伎俩,又怎么还能吐露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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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勖的大营中,也位于众多军寨的中部。

其帅帐的位置,似乎比起江右大营,还要靠近王寨;显然,这也表明,他对于两位王爷更加亲近。

帅帐之中,这位冒名顶替的老太监,正高坐于帅位上;周承晦、以及一名络腮、粗豪的大将,分侍在两侧。

这位粗豪大将,名叫孙德昭,和周承晦一样,都在神策军中,担任要职。

在唐末,作为大唐中枢,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掌控了神策军,就等于扼住了皇家的命脉。

而神策军,在很早以前,就落入了宦官的手中了,一直都是由阉宦中人掌控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唐末的历史上,后世之人,才会看到阉宦掌废立的荒唐一幕。

“大家,据斥候来报,他们两方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派人阻止?”问话的自然是崔德昭,以周承晦的聪慧,他绝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阻止?”行将就木的老太监闻言,幽冷地瞥了崔德昭一眼,骇得对方脑袋一缩,冷汗直流,这才知道,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历史上,崔德昭做过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杀了玩弄昭宗的刘季述;毫无疑问,这个人是忠于唐室的,投于一心兴唐的杨思勖麾下,不足为奇。

“咱家非但不会阻止他们,反而还想给他们添一把火,最好让他们全部都战死在这次竟猎中。”老太监冷地开口道。

“这些混账东西,一本事,不效忠于陛下,反而投到地方藩镇麾下,死尽死绝了才好呢。”

听着老太监类似于诅咒的气言,一脸肃然的周承晦,并不觉得奇怪;等对方稍稍缓了一口气息,他才拱手道:“大家设计诸藩,确实棋高一着,可李法主等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嗯?”周承晦可以说是老太监前,最受信重之人,对方突然对李法主提出了质疑,倒是让老太监的神色,为之一愣。

“大家有没有想过,李法主等人啸聚江右,扶持一个娘子为傀儡,他们的目的何在?”周承晦望着老太监,目光灼灼地恳切道。

周承晦之言,倒是让杨思勖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他似乎从还真没考虑过。

为什么没有考虑过,显然是因为杨思勖十分信重对方;周承晦不知道,可老太监心中门清得很,李法主乃是山海盟的人。

而山海盟,历来都是扶持正统的,他杨思勖是李唐的忠臣,自然认为李唐才是天下正统;可山海盟的人,也会这么想吗?

以前,杨思勖一直认为,山海盟的人,必然和他一条心,都是支持李唐的;可是经由周承晦的提醒,他已经不确定了。

杨思勖突然觉得,他一直以来,似乎都走进了一个误区。

他认为李唐是正统,能代表山海盟的人,也认为李唐是正统吗?

若山海盟的人,从没将李唐放在心上,他一直以来,对李法主言听计从、甚至甘居其下的做法,是不是就大错特错了呢?

江右的崛起,现如今已经尾大不掉,若是他还一味地让李法主牵着鼻子走,最后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第四四四章 竟猎之阴谋初显

长安城中,当朝宰辅崔胤的府邸。

书房中,也聚拢着数位朝中大员,在清一色的文臣之中,两位将军打扮的壮汉,尤为扎眼。

其中那位铁甲银盔、相貌凶戾的大汉,姓董名彦弼,时任清远将军;而另一位锦衣挎刀、一脸阴鸷的大汉,就是崔胤的亲信大将石戬。

若是朱璃在此,知道二人的名姓后,必然会多看他们两眼;因为,这两位都是青史留名的大将,不容小觑。

聚集于此的众人,大多数都是京官,他们在长安,都有自己的府邸,并不需要居住在军寨之中。

再说了,昆明池距离长安不远,若是有事,快马半盏茶时间,他们就能抵达那里;更重要的是,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官,让他们居住在军寨之中,他们心里也不踏实。

书房是个比较私人的地方,能够跟随崔胤来到这里的人,显然都是崔胤认为,能够信得过的;面对这些人,他自然不会客套,径直沉凝道“列位诸公,当初我等支持藩镇入京,为的是什么”

不等别人回应,他就继续道“自然是为了铲除阉党、还政于君;为此,崔某早已联络了宣武节度使朱全忠,请他襄助我等,诛杀阉党。”

“不过,虽然朱全忠答应了崔某的请求,但我等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朝中,阉党的势力,非同小可,若想一举颠覆他们,无异于火中取栗,其中凶险,诸公掂量掂量,就应该知道了。”

“当然,崔某绝不勉强诸位,若有想退出的,现在就走,崔某绝不阻拦。”崔胤双眸虚眯,冷冷地扫向众人。

这个时候,即便有人心里打退堂鼓,估计也不敢退出吧;崔胤此举,不过是彰显一下胸怀、试探一下众人决心罢了。

这种伎俩,对于混迹于朝堂的老油子,谁不是门清得很;上了贼船,关键时候,还想退出,这不是找死吗

一见众人没有动静,虽然猜到了结果,但崔胤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继续沉凝道“既然诸位并无二志,那就让我等勠力同心、一举净除阉党,还大唐朝堂,一个朗朗乾坤吧。”

一言方落,就见众人,立刻群情激奋,齐声吆喝道“勠力同心、净除阉党。”

“勠力同心、净除阉党。”

“勠力同心、净除阉党。”

望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崔胤满目欣然,似乎看到了肆虐朝堂的阉人,全都倒在了自己的脚下一般。

只见他挥手示意,让众人稍安勿躁,待众人平息下来后,他又凝重道“阉人乱国,自古以来,尽皆贻害无穷。”

“我大唐朝中,外有杨思恭把持禁军,内有刘行深钳制内院;另外,刘季述、王仲先等人,雄霸枢密院,整个大唐中枢,全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竟然使得我等忠心为国之人,寸步难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同阉人,绝不能共存一堂。”

“若在平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十分困难;可是现在,杨思恭、刘行深两个阉货,因为皇太弟人选问题,斗得你死我活,正是天赐良机于我等,此时不剿灭他们,更待何时”

崔胤意气风发,口若悬河,一味地给自己的支持者打气;可是关于如何行动、如何剿灭等实质内容,却只言未提,倒是让有些人不满了。

“崔相公,董某有个疑问,不吐不快。”说话的自然是清远将军董彦弼,他虽然支持剿灭阉党,但身为一方重将,必要的冷静还是有的。

敌人既然已经确定,就要给出作战方略,制定可行的计划,这才是军人的作风;类似崔胤这种,光是吹大气,没一

点实质意义的做法,自然使他非常不满。

“杨复恭禁军在握、刘行深神策军在控,阉宦实力,雄厚无比。”

“反观我方,朱全忠远来长安,所带的人马,必然有限,即便加上董某手中的清远军,就想吃掉杨、刘等人,是不是太欠考虑啊。”

正在吐沫星乱飞、吹得母牛满天飞的崔胤,骤遭董彦弼一盆凉水,瞬间就从头凉到脚后跟了。

这就好比洞房花烛夜的新郎,正摩拳擦掌、提枪跃马,准备驰骋万里、啸纵千军,杀他个七进七出,突然发现自家的小媳妇,来了亲戚一样,小心肝,瞬间就变得哇凉哇凉的。

面对董彦弼的质问,立刻就问得崔胤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半天都吭不出个屁来。

一见自家相公,一脸便秘的模样,身为亲信的石戬,就连忙救场道“董将军过虑了,石某和神策军大将孙德昭有旧。”

“孙德昭虽然效力于刘行深,可他骨子里还是非常讨厌阉人的;石某数次同其饮酒,半酣之际,其人都怒火中烧,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阉人,其情挚然,绝不像是在作伪。”

“待到刘行深、杨复恭两败俱伤之际,只要清远军、汴州军愿意襄助,再由石某出面,说动孙德昭反水,必能将杨、刘二人,一举歼杀。”

“是极是极,崔某岂能打那无准备之仗,针对神策军和禁军,崔某和石戬早就筹谋好了,只要董将军愿意鼎力相助,我等必能旗开得胜。”崔胤连忙附和道。

“是这样吗”董彦弼没有望向崔胤,而是求证似的望向了石戬。

虽然崔胤素来奸诈,但这个人,毕竟没有领过军,对于有没有把握颠覆阉党,董彦弼还是更相信石戬的承诺。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大事可不可为、有没有绝对的实力剿灭阉党,身为崔胤的亲信大将石戬,应该更清楚。

“董将军不必怀疑,一旦大战爆发,石某必然冲锋在前;若是事不可为,石某又岂敢拿小命开玩笑。”石戬一脸肃然地望向董彦弼,沉重地保证道。

“好,那就好。”一见石戬说的如此认真,董彦弼就放下心来,继而又疑惑道“董某素闻,崔相公与朱全忠交好,相公如何确定,朱全忠是个可信之人呢”

既然打算三方联手颠覆阉党,作伪清远军的主将,董彦弼必然要了解盟友的初衷;他不可能将整个清远军,拉出来陪崔胤去打那无把握之仗。

这个时候,董彦弼问及朱全忠可不可靠,也是合情合理的。

面对董彦弼的这个问题,崔胤这次倒是没有发愣,而是一脸阴沉道“外界传闻,崔某是因为朱全忠的支持,才能坐稳了这个宰相的位子的。”

“可是,只有我和朱全忠自己知道,我们二人,只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罢了。”

“早些年,朱全忠与杨氏不睦,接着又得罪了刘季述,自然不被阉人喜欢;他在朝中无人,自然需要有个人,为他打点朝堂上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就找上了崔某。”

“而崔某乃是一介书生,适逢乱世,若是背后没有军伍支撑,即便想办点事,都是举步维艰;就是这样,我们双方,一拍即合。”

“将军问崔某,朱全忠可不可信,说实话,崔某也不知道。”话音未落,不等董彦弼发急,崔胤就立刻接着道“不过,崔某认为,其人可不可信,完全取决于,他能在歼灭阉党一役中,获得的利益多寡。”

这句话一出,列位众人尽皆不难明白,“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点好处,朱全忠自然不会白帮忙。

“唔,那依崔相公来看,剿灭阉党,朱全忠将得利几

何”董彦弼双眸眯起,一脸沉凝地问道。

军国大事,可由不得儿戏。

董彦弼必须,也有权利知道,朱全忠在剿灭阉党之中,能够获得多少利益;这样一来,也方便他推测出,朱全忠会出力几何。

对于董彦弼的追问,崔胤面色如常,毕竟是当朝宰相,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只见他立刻分析道“剿灭阉党,可帮李全忠除掉潜在的政敌;比如杨氏阉门,又比如刘季述这样的仇敌。”

“再者,或许在朱全忠想来,一旦除去阉党,让圣人当天下,无形之中,我们这些背后,没有武力支撑的文人,就会倒向河南,极大地方便了他左右时局。”

“虽然还做不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了吧”

“因此,崔某确定,在这次剿灭阉党的行动中,朱全忠必然全力以赴。”崔胤一脸笃定地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不已。

不说除去政敌那一条,光是左右时局这一点,就足够任何一方藩镇,铤而走险的了。

“听崔相公的意思,朱全忠似乎并不知道,我清远军,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到时候,一旦朱全忠知道崔相公,还有董某在背后支持,他会不会立马翻脸呢”对于朱全忠是否会出全力这一点,董彦弼显然也认同了崔胤的解释。

不过,他马上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同样也关系着这次行动的成败。

事后,一旦朱全忠翻脸,双发真的打了起来,他董彦弼虽然掌控着清远军,却绝不是朱全忠这个老牌藩镇的对手。

道理很简单,一个没有根基,一个根基深厚,只要董彦弼不能一战尽全功,就注定他必败无疑。

“关于这一点,董将军不用担心,一旦这次行动顺利,彻底剿灭了阉党,我家相公就准备,收拢残军,重建禁军,重建一支完全听令于我们的禁军。”

“最后只要保证我们的兵力,优胜于朱全忠的兵力,他想为所欲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侧的石戬,立刻就出言安慰道。

对于石戬的解释,董彦弼闻言,双眸眯得更紧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崔胤这波人,玩的就是一手过河拆桥的把戏,利用完朱全忠,就想甩开对方,自己单干。

他们能这么对待朱全忠,难道就不能这么对待他董彦弼吗

这种让人心寒的做法,董彦弼听到后,自然心下不舒服;不过,他并未多言,至于心中有什么计较,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猎场上的大战,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杨复恭的耳中。

可是这位负责维持秩序的阉人、如今长安近郊,最大的军旅统帅,和冒充刘行深的杨思勖一样,也选择了装聋作哑。

他麾下的两大战将王铎和崔锴,依旧保持着按兵不动,如此的一幕,若是诸藩还看不出这次竟猎的目的,那即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笨死的,怪谁

可是即便看出了竟猎的阴险用心,二十多个来自五湖四海的藩镇大员,竟然还是没有一人,轻举妄动的。

就连以冲动、暴虐,而闻名天下的李克用,似乎也对猎场上的大战,置若罔闻起来;似乎他也对李存孝、木辰等人的死活,不放在心上一样。

这诡异的一幕,若是正常人,肯定摸不着头脑;可是诸藩首脑人物的心里,却明镜似的。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阴谋诡计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像翻书一样,当你只是读了一本书的第一页,绝不是妄下定论的时刻。

真相,往往都藏在最后一页,一句话,现在还不是翻牌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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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竟猎之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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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爆发全面冲突的战场上,一柄齐人高的大剑,一划一斩之间,皆有万钧之势。

就在那柄名为巨峰的大剑玄光中,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法主,早已被迫得满头大汗、岌岌可危了起来。

大剑的主人,自然就是来自徐州的季布。

季布原本的对手,乃是扬州的大将田頵,二人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若是一直战下去,不到力气用尽之际,很难分出胜负。

而来自姚州的折嗣伦,和李法主二人,同样是半斤八两、难分高下。

如此境况,被李法主看在眼中,立刻让他心生一计。

其人瞬间就和田頵交换了对手,他自己主动迎上了季布,而让田頵去战折嗣伦;用意十分明显,就是想让田頵,能够尽快解决掉折嗣伦,再来同他一起围杀季布。

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世事无常总有殊。

季布是谁?

国之猛士也!

对他来说,斩敌拔旗,等闲事之。

李法主这种擅用诡计的人,又岂是他的对手;田頵对峙折嗣伦,只是稍稍占据了上风之际,李法主就被季布揍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放眼望去,只见战场上的季布,一剑如潮、橫斩虚空,电光石火之间,巨峰剑就已掠至李法主的身畔;很显然,季布就是要腰斩了这个蹦跶最欢、让他看不顺眼的江右主将。

作为被攻击的对象,李法主一见来剑湍急、用心险恶,一旦被其削中,必是个一刀两断的结果;这样一来,瞬间就吓得他亡魂大冒、鸡飞狗跳了起来。

只见他想都没想,就立刻腾空而起,一如巨枭横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拦腰一剑。

可是,一见对方腾身升空,身经百战的季布,嘴角上就瞬间噙起一抹嘲讽似的微笑;他一剑橫斩,看似去势汹汹、攻敌必救,实则另有所图,这或许就是战斗的智慧吧。

前生的季布,就以勇悍闻名天下,无数次的厮杀,早已积累了丰富的厮杀经验;这些经验,应用于实战,可都是屡试不爽的妙招。

用生命淌出来的智慧,不施展则已,一施展必然惊心动魄、罕有差池。

季布看似攻敌必救的一记橫斩,实则,目的就是要迫其腾空;不想,这位李法主竟然如此上道,季布怎么想,他就怎么做了出来。

只见那橫斩虚空、疾如雷火一般的巨峰剑,斩势未尽,就突然一个撩击长空,突兀得一如飞鸿惊起、又似狗急跳墙一般。

着眼处,只见大剑巨峰,由下而上,迅若奔雷一般地,直击李法主那腾跃在空中的身形。

使用重剑的战将,原本就不多;而且,重剑挥动起来,变招十分不易,让李法主做梦都没想到,季布竟能如此驾轻就熟、说变就变。

迎着那撩击而来的大剑,李法主睚眦欲裂、魂飞魄散,只是他身在空中的他,浑不着力,哪里还有转圜、避让的余地。

“蓬”

一声闷响,继而就见那腾跃于空中的李法主,一如老太婆的裹脚布一般,立刻就被巨峰剑,砸得抛飞了出去。

“噗”

血雨飞洒、漫卷长空,生受一击的李法主,立刻就是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现在的李法主,就给诸位演绎个彻底。

“不”

就在李法主喷血横飞之际,那正在同弈江南对峙的沈光,一见自己的老大,被季布一剑砸飞,还迸溅出漫天血雨,立刻就发出了,死了老婆一般的哀嚎。

身为剑客,他显然犯了大忌;剑客对峙,岂容半分懈怠。

就在沈光发出痛不欲生般的哀嚎时,弈江南瞬间就像发现美女走光了一般,双眸瞬间一亮,精光四射。

同一时间,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一剑划出,一如霹雳经空、又似彗星曳尾一般地抹向了沈光的脖子。

不得不说,弈江南的眼光,毒辣得一如老鸨看女人一般,独到而又精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沈光能够青史留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肉飞仙”的称呼,绝不是白叫的。

弈江南的夺命一剑,不可谓不快,若是常人,自然避之不及;可是对于沈光来说,虽然他也不可能完全避开,但是避开要害,还是可以做到的。

随着弈江南疾如流火的一剑,只见惨嘶出声的沈光,听到剑啸,整个身躯,立刻一如扭曲的灵蛇一般,以极不可能弧度,瞬间就让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剑断头的一幕,自然没有发生;可是,弈江南那锋锐无匹、狠辣迅疾的一剑,狠狠地划在了沈光的胸口之上。

银剑如练,带起一抹急溅的血线,一如刺破水囊的一排针孔似的,煞为壮观。

可是,经受如此创伤,沈光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那猩红的双眸,一如从地狱幽冥之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漠然地逼视着弈江南。

让和他对视的弈江南,心下一凛,一抹致命的危机,瞬间就笼上了他的心头。

危机何来?

自然来

自身下,那是沈光的剑,在弈江南一剑划破沈光胸口之际,沈光就已悄无声息地掷出了自己的长剑,长剑如光,倏然而逝,立刻就没入了弈江南的小腹之中。

“啊”

伴随着弈江南的一声惨呼,他的小腹,就被沈光一剑贯通,一如激溅的喷泉一般,激射出无数的血线,赌都堵不住。

两大剑客,就在李法主被砸飞的一瞬间,两败俱伤,尽皆失去了再战之力

或许有人会说,以弈江南自然巅峰的修为,以他那敏锐的感应,难道还感应不到沈光的飞剑吗?

正常的抛掷飞剑,弈江南闭着眼睛,或许都能感应到;可是,沈光的抛掷,可不是一般的随手掷剑,这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的绝技,名叫“撒手剑”。

剑出如光、悄无声息。

弈江南抹颈一剑在前,走的是上三路,他的全幅精神,必然会放在沈光的头、喉、胸三处位置。

而沈光的撒手剑,投掷的目标,却是弈江南的小腹,走的是中三路,自然就避开了弈江南的注意。

在加上二人距离如此之近、撒手剑又如此迅捷,等弈江南感应到危机,剑已入腹,为时已晚。

不过,长剑,作为剑客的第二条生命,轻易绝不会投掷而出;沈光投剑,那是因为他以为李法主已死,这才涌起了拼死之心。

可是,李法主到底死没死,恐怕只有季布才清楚吧。

其实,李法主并没有死,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位枭雄一般的人物,让开了要害,让巨峰剑的剑面,拍在了他的胸口和脸部。

由于胸口受到重击、再加上鼻梁骨被砸塌,他这才狂喷老血。

正是由于李法主聪明过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季布一击砸飞,战场上的战局,瞬间就发生了巨变。

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冲突爆发,最见不得见血;一旦见血,如果参与的人,没有瞬间被得停手,那就会处处开花、喋血不止。

关于这个,笔者绝对是经验之谈。

记得小时候,两帮小家伙干架,其中有一名小朋友的脑门,被磕破了;结果,双方干架的小家伙,立刻就像疯了一样,摸到什么东西,看都不看,都可劲地朝对方的身上招呼,不一会儿,个个挂彩。

当然,此乃闲话,往事不堪回首,检讨写了一星期都没写完,说起来都是泪。

继李法主飙血,弈江南、沈光二人,尽皆重创后。

血腥的气息,瞬间弥漫全场,彻底刺激了对战的双方;只见李狂霸所在的战圈中,嗅到血腥气息的李狂霸,彻底地癫狂了起来。

被李天府、王彦章、岳鹏举联手压制的他,一旦发狂,势若疯虎、暴虐无忌。

就在这时,李天府一掌呼啸、奔袭如雷,直拍李狂霸的背部;同一时间,岳鹏举和王彦章二人,也从两个方向,将手中的长枪,抖起万点寒星,笼罩住李狂霸的全身三十六处要穴。

面对着全方位的封堵,李狂暴虎眸猩红,一如死了伴侣的怒狮一般。

只见他看都不看李天府那,势若千钧的一掌,一锤飙起、轰天击月,砸碎漫天寒星,径直轰在了王彦章的铁抢之上,震的王彦章口吐鲜血、频频后退。

同一时间,其人冷眼睥睨、漠视着岳鹏举;他那望向岳鹏举的眼神,一如望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就是这个,在他看来不堪一击的河朔大将,竟然凭着莫名的手段,一直将他死死拖住,让他有力无处使,白白浪费了好多击杀别人的机会,他又岂能不恨。

目之所及,就见李狂霸那持在另一只手中的炎凰锤,突然闪烁出无比耀眼的金光,金光璀璨,瞬间就将整个战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沙。

迎着岳鹏举那万点寒星的一枪,李狂霸瞬间就捕捉到了,沥泉枪游弋的轨迹,就见他立刻一锤格出,一如神龙摆尾、又似孔雀开屏。

“当”

一声脆响,岳鹏举自以为发挥到极点的速度,瞬间就被李狂霸破去,进而就见那只辉耀天地的巨锤,顺势投出,在岳鹏举惊骇的目光中,一如流星撞月球一般地,径直击向了他的胸口。

“蓬”

李天府势若奔雷的一掌,毫无阻碍地击在李狂霸的后心之处。

“噗”

李狂霸虽然是释然境的高手,但硬生生地承受了李天府的一掌,也情不自禁地就喷出一口老血。

“砰”

就在李天府一掌击实,李狂霸应掌喷血之际,又是一声钝器击革般的闷响传出,抬眼望去,只见那被李狂霸飞击而出的一锤,业已击中了岳鹏举。

重达八百斤的炎凰锤,岂是那么好挨的,岳鹏举虽然极力闪避,可毕竟还是晚了,虽然他让开了胸口的要害部位,可那势若流星般的一锤,还是砸中了他的半边身子。

巨锤甫一接触到岳鹏举的身躯,就立刻带着岳鹏举,离地而起,向着远处飞抛而去。

不得不说,岳鹏举的确命大;就在这个时候,那砸飞李法主的季布,本欲趁机而上,一剑结果掉那个讨人嫌的老货,瞥眼就看到了岳鹏举悲惨的一幕。

一见到己方的主帅罹难,季布又岂能坐视,只见他立刻放弃了追杀李法主,转而挥剑攻向炎凰锤。

就在炎凰锤带着岳鹏举飞掠而出的途中,斜刺里,一道狂猛的身影猛地蓦然窜出,其人甫一出现,就一剑擎天、掀起无边气浪,猛地就像顶在岳鹏举半侧身躯的炎凰锤劈砍而下。

“咣当”

一声巨响,那顶着岳鹏举飞出的炎凰锤,瞬间就被季布砸飞而出。

季布的果断出手,总算是救了岳鹏举一命,半边身躯被砸塌的岳鹏举,若是任由炎凰锤顶着飞出,落地之际,应该也就是他身死之时了。

其实,岳鹏举身受此劫,实属必然。

在群豪未来之际,他硬是凭着自己的绝技“满江红”,死死地拖住了李狂霸的叫战;当群豪到来之际,虽然他毫发未损,但一天之中,只能使用三次的绝技,也早已被他用光了。

他能够坚持到现在不败,早已堪称奇迹了。

但是,刀尖上玩命这种事情,偶尔为之,或许无碍,若一直如此,必有闪失。

更何况,李狂霸蓄意一击,本就是含怒而发,目标所向,就是他岳鹏举这个人;在相差一个大境界,又无绝技傍身的情况下,岳鹏举又岂能幸免呢。

好就好在季布的出现,十分及时,而现在,李狂霸骤失一锤,又被李天府一掌重创,若是再想发出这种石破天惊的一击,显然不可能了。

一锤击溃岳鹏举,身负重创的李狂霸,对上李天府、王彦章二人,不但没有变的虚弱,反而显得更加狂暴了。

不狂暴能成吗?

自然不行,身负重创的他,久战必然不利,如此局势,不疯魔、不成活啊。

而李天府和王彦章,可就倒霉了,在李狂霸狂暴的逼迫下,他们二人,每时每刻都有殒命的危险,若不是二人全都巅峰状态迎战,再加上手段通天,估计早就遭受重创了。

这边的战场,可谓惨烈无比;再看其他人,又如何了呢?

爆发群战的战场中,若说最令人瞩目的对战,自然就是盖松涛和梦销魂的对战了。

盖松涛连战二女,不但毫无颓色,反而精神抖擞、愈战愈勇了起来。

玉女梦销魂,在他那霸道无匹的刀幕中,早已香汉淋漓、气喘吁吁,一身绫罗,早已湿哒哒地黏在了娇躯之上,活脱脱的就是一位湿身美人啊。

那诱人的身段,看得盖松涛一阵口干舌燥、注意力几度失守。

再看华亭老仙谭峭,这位老爷子,确实老当益壮,单凭一双肉掌,就漫衍出遮天掌影,揍得契丹大祭祀木辰,一阵鸡飞狗跳、抱头鼠窜。

要知道,谭峭大仙,可是用剑名家,剑未出,就揍得木辰这般狼狈,若是出剑,木辰想必早就一命呜呼了吧。

不过,一般的得道高人,都不喜欢杀生,这才让木辰堪堪躲过一劫。

即便如此,木辰也早就鼻口喷血、皮开肉绽了,整个人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无处不滴血。

再看折嗣伦这位狂蟒的汉子,比起木辰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见其人,睚眦欲裂、血染征袍;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地拖住了田頵,不容对方腾出一丝的空隙,去支援旁人。

面对这位悍不畏死的折嗣伦,田頵这位老牌自然境高手,也十分无奈。

发起狠来击杀对方吧,他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杀;不杀了对方吧,就只能和对方干磨着,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作为新晋自然境的折嗣伦,虽然比田頵差了那么一点,可也不是对方,随随便便就能解决掉的角色,逼得田頵,只好耐下性子,和对方厮磨了起来。

当然,凄惨的绝对不止木辰和折嗣伦,河南大将鲸布的对手,同样凄惨无比;这位狂暴的大汉,他的对手就是凤翔石虎,现在早已成了一个血人了。

鲸布使用的武器,十分特别,跟捣蛋包文兰的武器,有点相似;文兰使用的是剔骨刀,而鲸布使用的却是眉尖刀,比起文兰来,它就多了个长柄罢了。

就是这柄眉尖刀,早就在石虎的身上,捅出了六、七个窟窿,血水直流的石虎,境况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

纵观全场,这场火爆异常的大战,惨烈得令人不忍直视。

李法主重创濒死、岳鹏举昏迷不醒、梦销魂命一线;还有折嗣伦、木辰、石虎三人,全都浴血奋战、岌岌可危。

就连狂霸得不可一世的李狂霸,也早就身受重创,被逼得癫狂如虎、超水平发挥了起来。

可就在双方生死一线、战力大损之际,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无数的黑影,随着黑影的出现,一阵轰鸣的马蹄声,一如滚滚的春雷一般,传了过来。

那是无数的精骑,山呼海啸一般地,向着这个方向,围拢而来。

这般声势,立刻惊住了对战双方的高手,让他们立刻就停下了拼斗,眯着双眼看向远方。

只见那黑压压的骑兵阵营前头,一面“王”字大旗迎风招展、趾高气扬;好似在嘲笑场中的所有豪杰似的,笑他们如此拼命,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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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六章 竟猎之吃货之谋

河朔大营,帅帐中。

鬼卫统领李孤峰,拱手向着朱璃,一脸阴沉地禀报道:“将军,据属下探知,王铎率领禁军,将整个昆明池附近的十里猎场,全都给围了起来。”

“现在,我们的斥候,根本就探查不到,参与竟猎兄弟的任何情况。”

“而猎场上的兄弟,也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离开猎场的;也就是说,参与竟猎的兄弟,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已经被王铎的禁军,彻底切断了。”

“仅仅只是我们的兄弟,没有人出来吗?”朱璃闻言,皱起了眉头,“其他藩镇所属的猎队,他们有没有人出来?”

“没有!”李孤峰断然地回答道。

“没有吗?”朱璃的双眸眯了起来,口中呢喃出声。

若是有人注意观察他眼神的话,一定会发现,就在他眯起双眸的一瞬间,一抹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

“将军,阿郎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虽然胜负未定,但有所伤亡,肯定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杨复恭突然来这么一手,彻底地切断阿郎他们,同我们之间的联系;即便有轻伤的兄弟,三天一过,必然也会形成重伤。”

“若是有重伤的兄弟,三天一过,很可能就性命不保了啊!”听完李孤峰的陈述,岳云连忙出列,拱手向着朱璃恳切地说道。

“杨复恭此举,用心歹毒,着实当杀。”已经变得十分正常的朱琊闻言,一脸凶狠地附和道。

“让伤员得不到救助,从而大幅度地削弱他们的战力,甚至减员,应该只是其一。”朱璃环顾了众人一圈,阴沉地出言道。

“二十多只隶属于不同藩镇的狩猎队伍,被强行地限制在了有限的范围之内;只要猎队游移的幅度,稍微大上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其他队伍,这是逼着他们继续自相残杀啊。”朱璃脸色难看地解释道。

“那怎办,如果不能给阿郎他们提供有效的支援,他们会不会有事?”身为岳鹏举的儿子,岳云担心自己的父亲,真情流露道。

“岳云莫慌。”朱璃安慰了对方一声,继而,他又转头看向青箬,认真地嘱咐道:“青箬,你带着光猫和小妖,去猎场附近走走,看看能不能挖通一条,直通猎场中心的地道。”

“诺。”青箬闻言,立刻应道。

“杨复恭如此明目张胆,想要一举消灭猎场中的诸藩重将,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点。”朱璃神色不善,一脸冷然地出言道,“不过,他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过墙梯,不是吗?”

“将军说的是,只要有我家小猫在,一个晚上,保证就能开通一条地下通道。”青箬仰着小脑袋,一脸自信地保证道。

说完,她还转过头去,使劲地拍了拍小猫肩膀;一脸憨厚的小猫,在得到大姐头的激励后,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使劲地挺了挺小胸脯,觉得倍儿有面子。

或许因为三人,来自同一族群吧,而且年龄都不大,他们三个几乎形影不离。

朱璃在委任青箬为都尉时,青箬就立刻将小猫和小妖,提拔成了校尉;旁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小妖和小猫,似乎打心眼里,早就将青箬看成了亲姐姐了,对于她的命令,几乎无所不从。

这是一个非常奇葩的组合,青箬是这个组合中的头脑,小妖是眼睛,小猫是双腿;青箬负责决策,小妖负责打探消息,小猫负责溜之大吉,或者是悄悄潜入,十分完美。

朱璃让青箬负责此事,无疑就是对他们这个小团队,委以了重任;当天下午,青箬就带着两位忠心耿耿的小弟,前去探查情况去了。

幽州大营,尉迟槿同样接到禁军大将王铎,封锁了猎场的消息。

尉迟槿坐在上首,瞄了一眼端坐于下首的三位佐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她就将目光,直接从文兰和阳光的脸上掠过,径直望向了贺若弼。

那两个小丫头,不给她添乱,她就阿弥陀佛了,还能指望她们俩拿什么主意呢?

而坐在下首的文兰和阳光二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怎么样,一脸庄重、目不斜视,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显然,这两个小丫头,正在努力佯作老成持重之态,只是她们那稚气未脱的面孔,看起来只有滑稽,没有一点大将应有的威仪。

“猎场大战尚未爆发,我方猎队十人,就只剩下鱼俱罗将军,以及谢天、谢地这三个人了;大战之后,不等我们将他们接应出来,王铎就封锁了猎场,对于这个情况,贺将军,你怎么看?”尉迟槿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地开口道。

不得不说,和王月瑶较劲,尉迟槿处于绝对的劣势,从能用的人手上,就可见一斑了;而现在,幽州柱石级的大将鱼俱罗,又被困在了猎场之中,由不得她不头疼。

这种情况,即便在贺若弼看来,也十分棘手,只听他沉声应道:“总管,我们北上长安之际就知道,朝廷欲要借春搜之名,对付天下藩镇。”

“王铎选择在藩镇之间爆发冲突后,围困了猎场,显然是要率先除掉各方藩镇的爪牙;最不济,也要让各方藩镇,损失惨重。”

“如此毫无掩饰、明目张胆地坑害各地藩镇,摆明了就是欺负我等,远来是客,兵力有限;这个时候,即便总管去找他理论,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他忘记了;若是在盛唐、甚至是和平时期,他以保皇党的名头这么干,各方藩镇,或许也只能装聋作哑,有苦自吞。”

“只是现在是什么时期,李唐早已日薄西山,他还敢这么干;不得不说,此人虽然阴险,却有点分不清形势了。”

“若是只靠我们自己的实力,我们确实没办法将鱼俱罗将军,和谢氏兄弟,接应出来;可是杨复恭如此欺负各地藩镇,必然会激起藩镇大员的同仇敌忾之心。”

“总管若想救援鱼将军,以及谢氏兄弟,必须要等到各方藩镇暴起时,才好便宜行事。”贺若弼望着尉迟槿,极其认真地分析道。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就在尉迟槿也深以为然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立刻不服气地娇喝了起来:“哼,黑大个儿,谁说只靠我们自己的能力,不能将咸鱼将军,和谢家那两个傻子,救出来的?”

说话的自然是文兰,只见她情绪激动,小脸通红,一边说着,还差点儿就要跳了起来;不过,她似乎又想到了自己是一方将军,要保持形象,这才使劲地压抑着要跳起来的冲动。

俗话说的好,打架亲兄弟、吵架亲姐妹,文兰一开口,阳光就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黑大个儿,你不要在这里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

“你自己想不到办法,那只能说明你是笨蛋;我家师姐这么聪明,早就有了万全的对策,是吧,师姐?”

阳光鄙视完贺若弼,就连忙转过头来,将明亮的大眼睛,迷成了月牙儿状,一脸殷切地望向文兰。

可是,她这么一望,就突然发现了不对了;原来,文兰也只是气不过贺若弼,说幽州一方不行,才憋不住反驳了一句,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啊。

经阳光这么一搅合,就连尉迟槿也煞有介事地望向了文兰。

这个时候,迎着师妹那殷切的目光,以及尉迟槿和贺若弼那询问的眼神,文兰一脸二傻的懵呆状,她像是会有主意的人吗?

一见自家师姐的脸色,阳光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见她立刻小脸一苦,就要出言替师姐圆过去,反正她最小,哪怕自己丢脸,也不能让师姐丢脸不是。

可是,不等她开口,文兰却出声了。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作为一个梦想着吃遍五湖四海、尝遍红尘美食的老牌吃货,文兰得天独厚,身具两样别人罕有的本事。

这其一,就是脸皮要厚。

不然,人家说你两句,你就打退堂鼓了,白白垂涎三尺,也吃不下好东西,那就不配吃货这个称呼了,也白白地错过了极品美食。

这第二,就是会忽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吃到所有东西的,有些东西,你不忽悠,是绝对吃不到的。

更何况,文兰还没钱,那就更要会忽悠了。

只见她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拱手向着尉迟槿和贺若弼,抱拳一礼,就装模作样地开口道:“总管,贺将军,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词?”

“什么?”望着背起双手,佯作老成持重之状的文兰,尉迟槿疑惑地问道;虽然她比较了解这两个小丫头,除了贪吃好动外,几乎没啥别的爱好。

可是,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笨蛋考虑问题,有时候也能考虑出个门道来,更何况,文兰和阳光二人,一点都不蠢。

只是她们年纪小了点,心思都放在了吃上,若是她们真的用心考虑过接应人的事,说不定,还真能让她们想到什么好方法来,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这样想着,尉迟槿不免就对文兰的“万全之策”,期待了起来。

一见自家总管,自己崇拜的女君,也十分虚心向自己请教了起来,文兰的气焰,似乎更加嚣张了,只见她昂首挺胸,一派指点江山之状,清晰无比地吐露两个字来:“混吃!”

“噗,混吃?”正在喝水的贺若弼,一口茶水瞬间就喷了出来,惊疑不定地望着文兰。

就连尉迟槿和阳光,一听道这两个字,也立马以手扶额,颔首耸肩了起来,显然,她们是被文兰的这个词,给挠到了笑点。

一见众人的反应,文兰的小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连自家师妹,竟然也笑话自己,更让她火大,只见她好整以暇地道:“大家不妨想一想,当你身无分文,不吃饭就要饿死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正好碰到一伙人去下馆子,而且他们彼此不怎么熟悉,你是不是该混进去,先填饱肚子再说呢?”

三人一见她说的认真,就止住了笑意,认真地看向了这个小丫头,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文兰说的混吃,应该不仅仅是混吃混喝。

一见众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文兰的豪气又来了,继续道:“现在,咸鱼将军,和谢家那两个傻大个儿,都被困在猎场,还受了重伤,若是我们不能及时将他们接应出来医治,他们很有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里,尉迟槿、贺若弼二人,立刻悚然动容,这一点,显然是他们刚刚忽略掉的一点,经文兰提起,他们又岂能不焦虑呢?

一见其他人,终于真正地严肃了起来,文兰就继续开口道:“当然,单凭我们自己的实力,我们确实救不出咸鱼他们。”

“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他的麾下就有能力,自由出入猎场。”

“谁?”一听有人能够自由出入猎场,尉迟槿和贺若弼就连忙齐声问道。

“猪头将军!”文兰断然道,在座众人都知道,她们姐妹口中的猪头将军,自然是指朱璃。

“阳光师妹,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小猫吧,就是在上京的时候,那个打洞非常厉害的小猫,现在投靠猪头将军的那个。”

“小猫,啊,我知道了,师姐果然聪明,若是那个会打洞的小猫在,自由出入猎场,绝对不是问题。”阳光美眸一亮,立刻肯定道。

一经自家师妹夸奖,文兰立刻傲娇得找不着北了,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继续道:“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猪头将军麾下也有人遭受重创,以他那‘圣女婊’般的心地,自然会让小猫打洞,派人前去接应伤员。”

“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和他们拉拉交情,趁机混进去,顺便把咸鱼将军三人,接应出来,这不跟混吃一个道理吗?”

听了文兰之言,尉迟槿和贺若弼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默认了这条计策的可行性;虽然,尉迟槿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可事关大将的死活,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第四四七章 竟猎之支援小队

黎明,象征着曙光。

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也是一天之中,最容易补足阳气的时候。

至于阳气是什么,你可以把它看成是生命的活力;后世说的养生,养的就是阳气。

直通猎场的地洞,在曙光将现未现之际,就已挖通了。

摆在众人面前的问题,就是该选派谁去接应伤员了;依朱璃的意思,他自然打算亲自过去看看,这样他才能放心。

可他的这个决定,却遭到了麾下的一致反对;现在霸道无匹、睿智彰显的朱琊,更是不愿让大兄再去冒险了。

就在这个问题纠结难下之际,尚未放亮的黑幕中,突然走来几道身影。

当先两人,正是当值的鬼卫,而鬼卫的身后,还跟着三人;显然,这三人是被鬼卫带来的。

抬眼望去,只见其中一人,峨冠高髯、衣袂翩翩,正是自从上京一战后,就杳无音信的朱洽。

朱洽的左手边,是一位脑袋锃亮、大腹便便的大和尚;这个和尚,肩上搭着一条破旧的口袋,正是数次帮助朱璃化解危难的布袋和尚。

而朱洽的右手边,那位手持绿竹的老道士,可不就是天下五仙之一、和朱璃有着难解之缘的击竹子何五云吗?

看到这三人,不等鬼卫上前禀报,朱璃就挥退了他们,一脸激动地迎了上去,开心地道:“两位道长、布袋大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见到朱璃,朱洽三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朱洽复杂地望着朱璃道:“数日前,老道夜观星象,发现西北方向,将星晦涩;掐指一算,才知道朝廷的这次春搜,将有数位将星,必会陨命于此。”

“最让老道放心不下的是,代表将军你的,那颗最亮的将星,也氤氲着阴霾、摇摇欲坠。”

“老道放心不下,这才连忙通知了莲社的两位好友,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长安来了,直到摸上了将军的大营,见到了将军你安然无恙,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是啊,见到将军你贵体无恙,我们也松了一口气。”击竹子连忙附和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将军一身正气,自然不会被邪魔外道所扰。”布袋和尚宝相庄严,同样松了一口气道。

对于什么夜观天象、代表自己的那颗将星摇摇欲坠,这些乱七八糟的,朱璃是不信的。

可是对方三人,就因为这个原因,就马不停蹄、衣不解带地赶到了长安,就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危,倒是让他十分感动。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人贵有心,此心极贵。

可他不信,却不代表别人不信,一抹妖娆的身影,突然上前几步,躬身就向朱洽三人福了一福,急切道:“道长,依你之见,将军会不会有麻烦?”

问话的人,自然就是千慕然这位娘子,不能说她迷信,生在这个时代,自然就具备了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更何况,千慕然是吐蕃公主,吐蕃在未灭亡之前,可是礼佛盛行的国度;朱璃又是她的心上人,她自然比朱璃更加在意朱洽之言了。

当然,一脸紧张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像朱琊、李孤峰、青箬、岳云等人,尽皆一脸肃然,面色凝重,显然也十分在意朱洽的说辞。

听到千慕然的垂询,朱洽沉吟少顷,这才开口道:“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兵荒马乱,正是乱世之象;自古乱世,为将者,尽皆福祸难料,娘子忧心,也是无用的。”

“将军少年雄起,一生南征北战,历数功绩,天下大将,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无出其右。”

“作为这个时代的将中王者,将军即将面临危难,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从将军的面相上来看,将军本是早夭之相,能够存活至今,堪称奇迹;可见,能左右将军生死者,不是危难的本身,而是将军自己的将心啊!”朱洽意味深长,一脸复杂地望向朱璃。

人生在世,能够做到顺风顺水活一辈子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人人都希望遇难呈祥,逢凶化吉,可呈祥、化吉也是需要当事人,自己努力才成。

自助者,天助之,华夏的先辈们,留下的经典之言,绝非妄言。

听朱洽的意思,朱璃这一次,恐怕要遇到生死攸关的劫难了;这才是他们三人,一副火烧屁股似的赶到这里的原因。

“哈哈哈,道长高论,在下受教了。”朱璃本人,丝毫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后世青年,怎么会相信唯心主义的那一套呢?

更何况,朱璃一向信奉事在人为,无论任何事,尽心尽力,即便不能看到完满的结果,但沿途的风光,同样是一道隽永流长的美景,值得品味、值得感怀,不是吗?

“三位还请里面小坐,我处理完些许军务,再请三位小酌一杯,如何?”朱璃歉意地拱手向着三人道。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抓紧时间安排人手,前往猎场才是要紧的。

“唔,不知将军有何要事?”一见朱璃一副有事萦怀的样子,击竹子就连忙问道。

不等朱璃开口,青箬这位嘴快的小丫头,就立刻将情况简述了一遍,三人一听,朱洽就立刻道:“将军身为三军主帅,自然不能以身犯险。”

“再说了,即便将军前去,面对重伤员,将军有办法医治他们吗?”

“自然不能,可我会想办法,将他们送出来。”朱璃有点无奈地应承道。

若是真碰到麾下的兄弟,遭受了重创,他哪里还会去管什么竟猎第一啊,兄弟们的性命,显然要比竟猎更重要。

“将军仁慈,怪不得河朔的所有将士,都视将军为父兄;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想别人真心不负,自然就要对别人掏心掏肺,而这一点,将军恰恰做到了,实在令人敬佩。”

“只是将军若将人接应出来,必然就会被人诟病;如今时局混乱,一旦被人诟病,免不了就要被人攻讦,相比之下,似乎得不偿失啊。”

“即便被人攻讦,朱某也不会让麾下兄弟枉死。”朱璃一脸毅然,果断地开口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朱璃的原则,自然就是问心无愧。

对于他来说,任何一位出身河朔的子弟兵,即便要牺牲,也必须要有牺牲的价值;不能因为朝廷要削弱藩镇的势力,就白白让麾下的大将枉死,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出来。

“不如老道替将军走一遭吧,老道自问医术还算了得;如果再加上何兄、大和尚襄助,即便将军麾下的大将,还剩一口气,老道也能保证将他们完好地带回来,怎么样?”朱洽立刻请命,灼灼地望向了朱璃。

“可是道长才刚刚到来,我就让你们去冒险,这怎么使得?”朱璃一脸惭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将军无需多言,还是赶紧安排吧,救人如救火,抓紧时间才是正理。”击竹子一脸毅然地开口道。

“不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和尚也要去积攒点功德。”布袋和尚连声附和。

事已至此,朱璃如果再说什么客气话,那就显得虚伪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三人前去支援,无疑是最恰当的人选。

既然三人执意如此,朱璃只好将这份厚意,铭记于心了;只见他沉吟了少顷,才开口道:“除了领军大将,每一支猎队,都有七名精锐战士。”

“对于这次支援,我的意思,就是将我们河朔猎队中,那七名鬼卫,换出来几位;既然有两位道长、和大师三人前往,我再让孤峰统领,陪三位一同前去,这就能换出四位兄弟了。”

这确实是个方法,正常人,或许只会在乎领头的大将,谁会在乎一些小兵呢?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兵,全都换成了高手,确实能起到漫天过海的效果。

当然,也能提高猎队的整体战力,以及生存能力;对于朱璃的这个计策,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这显然是最稳妥的方法。

只是他的声音未落,李孤峰刚刚出列应命之时,黑幕之中,再次走来了四道身影,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尉迟槿、贺若弼、以及文兰和阳光四人。

朱璃的河朔大营,虽然戒备森严,可是对于尉迟槿这位娘子,却是几乎不设防的;虽然尉迟槿曾经拒婚于朱璃,可在下面的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两人之间,在闹脾气罢了。

更何况,朱璃可从没开口说过,要防备幽州什么人之类的,自然就助长了这种猜想的传播,河朔大营中,谁敢阻挡未来的河朔主母呢?

“朱璃将军,既然你有门路进入猎场,不知可不可以,顺便帮我带两个人进去呢?”尉迟槿甫一露面,就快速地看了朱璃一眼,然后仰首向天道。

她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次前来,她不但是来请朱璃帮忙的,而且还有蹭便宜的嫌疑;无他,因为她要派到猎场中去的那两人,正是两位吃货丫头,岂能没有占便宜的嫌疑呢?

其实,她也有自己的苦衷,那就是无人可用;她本身要坐镇大营,贺若弼要统帅,北上长安的幽州府卫,算来算去,最让她信任的人,就只剩下文兰和阳光二人了。

尉迟槿历数朱璃麾下大将,让她猜测到,朱璃若是派人前往猎场,李孤峰这位鬼卫统领,无论如何,都是必去的人选之一。

李孤峰是谁啊?

这位可是龙鹄山的三师兄,也是文兰和阳光的三师兄啊。

将两个小丫头交给她们的师兄带着,这样的安排,绝对出不了任何差错,即便头疼,也是李孤峰和朱璃二人去头疼,她岂不是有占便宜的嫌疑吗?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所以她才有点不好意思的;佯作傲娇地仰头向天,也正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她让朱璃在全天下,丢了那么大的脸;可是到了最后,她还要跑来请朱璃帮忙,能不尴尬吗?

“唔,尉迟娘子。”朱洽、击竹子、布袋和尚三人,一见到尉迟槿,就连忙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不管对方和朱璃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是若只论交情的话,他们之间,也算是朋友,起码的客套,必然免不了。

“娘子也要派人前往猎场?”击竹子明知故问,当然,口气中多少有点揶揄。

“咳咳,正是,若是成行,还请道长多多照顾。”尉迟槿自然知道对方只是故意戏耍她,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肃然地拱手请求道。

“好说、好说,不知是哪两位将军前往呢?”朱洽倒是没有揶揄尉迟槿,直接询问道。

无论怎么说,在朱洽的眼中,尉迟槿都是一位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巾帼奇女子,这样的女子,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刮目相看,自然不会故意揶揄对方。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不等尉迟槿回应,文兰和阳光,立刻像两只快活的小兔子似的,一蹿一蹦,就来到了李孤峰的身前。

二人一人一边,瞬间就挽起李孤峰的手臂,开心道:“三师兄,听说猎场打得好激烈啊,我们好想去看看,这么好玩的事情,师兄不会不带我们去吧。”

“是啊,师兄,师傅经常说,只有开阔眼界,才能有助于修行,看在师妹们一心求上进的份儿上,你可一定要带我们去瞧瞧啊。”

二人根本就不看任何人,直接就找上了李孤峰,一开口就是要去猎场长见识、开眼界,即便列位众人再傻,也知道尉迟槿派去的人是谁了。

一看是这两个小丫头,朱洽老道的脑门上,立刻就暴出两道黑线;击竹子也顾不上揶揄尉迟槿了,指着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尉迟槿。

意思很明显,他是在问尉迟槿,你不会是派这两个小娘子去吧;可是迎着尉迟槿那有点羞愧,又有点无奈的眼神,击竹子终于肯定,自己不幸猜中。

至于朱璃,自从尉迟槿一出现,他就痴痴地望着对方,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既已深爱,只要你未嫁,我便等,默默地等。

不管朱洽三人有多不情愿,可是人选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确定了下来;一行六人,立刻带上鬼卫的面具,进入了洞窟之中。

黎明前的黑暗中,众人相对无言,或许只有凝望的身影,格外醒目吧!

第四四八章 竟猎之过河拆桥、现世报

清晨的昆明池畔,空气格外湿润。

泥土的气息,夹杂着野草的芬芳,嗅上一口,就瞬间让人心神俱畅。

十里猎场,放眼望去,周围处处都是迎风招展的旌旗;那是王铎率领的数万禁军,好似角斗场的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地将这方天地围困了起来。

而被困在其中的二十多支猎队,一如困在角斗场的角斗士一般,不但要进行着生与死的角逐,还要提防着禁军的羽箭。

只要有人稍稍靠近禁军的包围圈,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送上一阵箭雨,连搭话的机会都不给,就更别说冲出去了。

冲出不去,就连狩猎的心情都没有了,射猎的队伍,全都悄悄地隐藏了起来。

在靠近一处低洼的坑地中,驻扎着一群“残兵败将”;或许他们并没有打败仗,只是他们现在的精神面貌,简直就和残兵败将一般无二。

从普通的悍卒,到领队的大将,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阴翳,晦涩难明。

“我们在这里拼得你死我活,结果他们却来摘桃子,这帮阉人,着实该死。”一名深沉魁梧的大汉,一脸阴鸷地愤懑道。

“阉宦自然该死,可奴家的师姐,被河南大将盖松涛杀害,奴家也不能不报此仇。”一位看似纯情,实则骨子里放荡的女子,一脸狠戾地咬牙道。

这群人,可不就是李法主一行人吗?

被禁军包围后,他们这群人,显然也无心狩猎,躲在这里修养了起来。

率先叫嚣的那名男子,正是扬州大将田頵;而那位看似纯情的女子,就是玉女梦**。

经由二人挑起话头,其他人也立刻纷纷叫嚷起来;有人大骂阉宦不得好死的,当然,也有人叫嚣着要向河朔一行人复仇,场面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就在这形若菜市场一般喧嚣之中,有着三人,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三个人,自然就是李法主、李狂霸、和沈光三人了。

以春搜之名,会猎天下诸藩,原本就是李法主鼓动杨思勖发起的。

现在,诸藩猎队被禁军围困,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一切都在按着既定的计划进行着,他自然不会慌乱。

作为主将的李法主不慌,身为佐将的李狂霸和沈光,自然也不会惊惶。

只是让众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在骂刘行深和杨思恭时,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恰恰就在他们的面前。

不过,众人的喝骂,也不是没有一点效果;听多了污言秽语,即便以李法主的脸厚心黑,也是眼角直抽、面色难看。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即便他是绝世枭雄、后世影神,也不可能做到浑若常人的地步。

心中憋屈的李法主,目光闪烁,施施然地就转向了一位,形似大马猴似的铁甲大将,冷然地开口道:“存孝将军,将军既然自小就混迹于军伍之中,可知这‘令行禁止’四个字的含义?”

昨日大战,李存孝遭受到了重创,虽然经过一夜修养,他已经好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

面对着李法主的突然问责,李存孝不明所以,同样冷然道:“‘令行禁止’的含义,李某自然晓得,还用不着法主将军,你来指教。”

李法主显然是在故意找茬,可他也不是乱找的,目标非常明确。

联盟之中,一共有四支猎队,其他三队,都仍有战力,唯独河东队,两位自然境高手,李存孝和木辰尽皆遭受重创,虚弱不堪。

在李法主想来,对方早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不仅如此,若是带着对方,他李法主还要费心照拂他们,简直得不偿失。

这本就是一场生与死的猎杀游戏,任何累赘,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李法主已经涌起了抛弃河东猎队的心思了。

或许有人会说,李法主一代枭雄,不会如此目光短视吧?

可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也没错。

眼下的形势,一旦失去了李法主等人的照拂,李存孝等人,能够活着熬到竟猎结束的可能性,非常小。

千万不要忘记,河东同河朔,同样是一对死敌;若是落单的李存孝等人,碰到河朔联盟的那些人,必然毫无生理。

猎场就那么大,遭遇的可能性非常大,对于必死无疑的人,李法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更何况,李存孝的傲慢,他早就受够了;完好的时候,李存孝勇冠三军、天下闻名,李法主还能勉强忍受。

可是现在,对方弱得就像只猫似的,竟然还那么傲,他李法主又不是受气包,怎么会继续忍耐下去。

一见李存孝竟然还敢顶嘴,李法主立刻冷哼一声。

“哼,存孝将军既然知道‘令行禁止’,那昨天是怎么回事?”

“李某身为联盟的发起人,尚未下令进击,谁让你逞能的,谁让你去搦战的?”

“若不是你自持勇武、狂妄自大,又岂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若不是你战败,夜来香娘子,又岂会白白送了性命?”

“自以为是的家伙,是你白白葬送了我们的大好势头;夜来香娘子之死,也是因为你的狂妄造成的。”

“你若是我麾下的大将,我早就斩你几百次了,哪里还会容你活到现在!”面对着李存孝的冷言怒怼,李法主怒不可遏。

身为主将,他的愤怒,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听到二人的争吵,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嘴巴,倏的一下,全都向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其中,玉女梦**望过来的目光,尤为复杂;她是真不知道,她的师姐夜来香,为何对这位河东第一大将,那么在意。

为此,还枉送了性命;印象中,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师姐,对别的男子如此着紧过。

迎着众人的目光,被李法主狂喷一遭的李存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只见他双目猩红地望着李法主,咬牙切齿地嘶吼道:“来香之死,不用你说,我也会记在心上的。”

“对于你来说,她或许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可是你知道吗,她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

“她是我的妹妹,是我李存孝的亲妹妹啊!”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愕然,梦**更是瞪大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李存孝,满脸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说道夜来香的死,李存孝虎目含泪,有点哽咽般的嘶哑道:李某幼时家穷,为了养活我们几个儿女,李某的父母,将李某送给了义父;而我的妹妹,也被送给了别人,辗转流落到了蜀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我们再也没见过一面,可是一看到对方,李某就知道,她是我的妹妹。”

“李某尚且,一眼都能认出小妹,小妹她又岂能认不出李某呢?”

“小妹战死,最心疼的是李某才对,不用你这个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伪君子,来一再提醒。”

“河南盖松涛那厮,我一定会斩了对方的头颅,以祭小妹在天之灵的;既然这里不欢迎李某,李某也不会死皮赖脸窝在这里,告辞!”一言方尽,李存孝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这一走,木辰和高行周二人,同样一脸铁青地看了众人一眼,立刻带上七名沙陀悍卒,追了上去。

望着这突然的一幕,扬州大将田頵的脸色,同样变得难看了起来。

李存孝虽傲,但并不是笨蛋,或许,对方和他那义父李克用一样,是政治白痴,可行军对战的智慧,李存孝还是有的。

李法主一翘屁股,李存孝就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无外乎就是过河拆桥,认为他李存孝没有了利用价值,嫌弃人家了。

以李存孝的高傲,自然不会容忍被人嫌弃,扭头就走,也是必然的结果。

可是李法主这么多,显然寒了其他人的心;田頵不是笨蛋,自然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就连玉女梦**、以及身受重伤的石虎,同样面色沉凝,一脸难看;在得知李存孝原来是夜来香的亲兄时,梦**就对李存孝的怨气,消弭殆尽了。

在她想来,亲兄遭受重创,师姐又岂能不在乎;大怒之下,为兄战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几人虽然看出了李法主的用意,却没有立刻离开;凤翔猎队,如今只剩下玉女梦**一人,具备完满的战力了。

一旦负气而走,遭遇到河朔一方,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而杭州猎队,也只有田頵完好无损;当然,这里指的都是天玄境的高手,其他人,李法主也不放在眼中。

李存孝和木辰遭受了重创,立刻就被李法主踢了出去,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河东猎队,现在没有了天玄战力了吗?

李存孝离去不久,正在李法主想要找点话题,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几道身影,出现在了这处低洼之地。

不速之客,一共六人,清一色的一身黑袍、面罩鬼面,正是河朔鬼卫的标准装束。

这六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洽、击竹子、布袋和尚、李孤峰,以及文兰和阳光六人;进入到猎场,他们就开始寻找着河朔猎队的踪迹,不想,竟然找到了这里。

“河朔鬼卫!”释然境的李狂霸,最先发现六人,一发现鬼卫身影,他就立刻大声提醒道。

天下鬼卫出河朔,黑袍鬼面显龌龊。

鬼卫,是朱璃的暗卫,这是天下藩镇都知道的事情;只要有鬼卫活动的地方,肮脏、龌龊尽皆无所遁形、彰显无疑。

如果单单是几名鬼卫闯到了这里,李狂霸或许,并不会如此紧张;可是,直觉告诉他,这六名鬼卫有问题。

除了那两名小个子以外,其他四人都给他的感觉,全都十分危险。

能给释然境高手李狂霸危险感觉的鬼卫,自然不是普通鬼卫,至少也得是统领级别的;朱洽、击竹子、布袋和尚、李孤峰四人,恰恰都是自然境高手。

深受重创的李狂霸,当然会感受到威胁;这种威胁,不但他感觉到了,李法主、沈光、梦**、田頵,同样感觉到了。

一感觉到为首鬼卫的不平凡,五人不敢怠慢,连忙一脸警惕地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看向了朱洽等人。

朱洽等人也十分光棍,一感觉到对方发现了自己,就立刻磊落地显出了身形,径直向着众人走来。

“哈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上京能碰到你李法主,不想在这长安春搜上,还能碰到李兄,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是吧,李兄?”

虽然李法主的鼻梁骨业已断裂,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削掉鼻子的原始人似的,但朱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朱洽!”望着长笑而来为首鬼卫,从声音上,李法主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朱洽道长,阁下好好的横流阁阁主不做,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河朔的鬼卫统领了,倒是让李某十分惊奇。”

在这个时候碰到朱洽,显然大出李法主的预料;不过,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心态,李法主立刻对其反唇相讥道。

“堂堂山海盟的元老人物,都能混个将军当当,我这个阁主,混个统领干干,又有什么出奇的呢?”面对李法主的讽刺,朱洽丝毫没放在心上。

“看来老道来的真是时候啊,你们好像都受伤了呢;这样看来,当初在上京,你们追杀贫道的账,可以趁机算一算了,是不是啊,李兄?”

一言即出,朱洽丝毫不再废话,整个人瞬间就化作一道灰蒙蒙的残影,直袭李法主和李狂霸而去。

完满状态的李狂霸,朱洽都不怵,更何况是已经遭受重创的李狂霸呢,他这一动手,明显就没将对方看在眼中。

当初在上京,李法主仗着高手众多,硬是从朱洽的眼皮底下,抢走了王月瑶;这笔账,朱洽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觉得对不起朱璃。

毕竟,王月瑶名义上,也是河朔的二夫人;把朱璃未过门的小媳妇弄丢了,老道的心里,其实很窝火,现在时机刚好,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一见朱洽动手,击竹子和布袋和尚,又岂能坐视;击竹子青竹挥动,点出万点翠芒,直接笼向了最具威胁的田頵。

同一时间,布袋和尚也不含糊,一口破布袋,瞬间被他舞成了,万朵乌云,扑头盖脸地就向另一个最具威胁的人物,梦**罩去。

剩下的沈光、朱瑾等人,自然就归李孤峰了。

肉飞仙沈光,被弈江南一剑重创,现在虚得连剑都拿不稳,自然不被李孤峰看在眼中;至于扬州大将朱瑾,才是一个绝世巅峰境界的武者,对李孤峰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文兰和阳光两丫头,一看有架可以打,根本就不顾三师兄李孤峰的喝止,立刻生猛地冲了出去。

这两位小娘,就是凑热闹的心情。

只见一人剔骨刀亮出,在空中掠过两道耀眼的闪电,直接杀向了一队杂兵;另外一人,锦凳百转,幻化出无数残影,追在师姐身后,痛殴那些小兵,当然,还有重伤员。

第四四九章 竟猎之太阴文兰、朱雀阳光

提到阵法,很容易就能让人想到了古老的军阵。

冷兵器时代的军阵,说白了,就是古人为了更好的打群架,而研究出来的一种排兵方式。

而朱洽的攻阵,显然和军阵不同,那是一种古老的异术了。

以天地为局、以内息为引,借势天地、衍化风雨雷电、水火万物,瞬息成阵、攻守兼备,绝非通常意义上的阵,那是术、是神迹。

朱洽以一敌二,直接对上了战力大损的李狂霸和李法主,挥手投足之间,神迹再现。

放眼望去,只见李狂霸周围的五米范围之内,大浪滔天、滚滚无尽。

那被裹挟在巨浪之中的李狂霸,空有无上巨力,手中持有的、两柄八百斤重的鎏金轰天炎凰锤,却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混不着力,随波逐流。

对于李狂霸,这位原本隶属于横流阁的大将,朱洽还算是手下留情的,他只是困住了对方,并未肆意蹂躏;可对上山海盟的李法主,老道士就没那么客气了。

只见李法主所在的十米方圆,烈焰焚天、火袭长空;在那熊熊烈火之中,李法主毛发尽没、衣衫成灰,光着屁股满地打滚。

凄厉的哀嚎声,一如被捅了菊花的野驴,在尖声嘶鸣;若不是他功行全身,护住身躯不被烧毁,恐怕一早就被烧成灰了。

朱洽是谁?

横流阁的当代阁主!

他以自然巅峰之境,凭什么掌控横流阁?

要知道,在华夏境内,横流阁是唯一一个能抗衡山海盟的组织。

山海盟,连王朝、帝国这样的势力都被它左右;朱洽却能掌控一个和它旗鼓相当的组织,显然,其人必有过人之处。

而这种古老的异术,显然就是他的手段之一;朱洽仗之可以力抗当然境老怪物,可见这种手段的无上威力。

阵法甫一显化,就神威滔天、势无可挡。

让见识到这一幕的田頵和梦**等人,无不心有戚戚、胆战心惊。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遭遇战;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有了胆怯之心,败势顷刻就显现出来了。

在田頵、梦**忌惮之心涌现之际,击竹子一根翠竹,一如灵蛇舞空、神出鬼没,指东打西、机巧百出,立刻就杀得田頵顾此失彼、满脸竹痕。

而对上梦**的布袋和尚,同样凶猛无铸。

只见那只破口袋,在大和尚的手中,时而鼓动倏张、一如饕餮吞天、啸吞万里如虎;时而荡气瘪腹、一如闲云片片,漫卷乾坤无边。

破口袋,崩则成棍,一棍擎天,直捣黄龙;疲则成鞭,鞭弄万影,笼天遮月,揍得梦**这位绝世大美人,上窜下跳、顾脸失腚。

可怜的翘壂,令无数凡夫俗子流口水的所在,就在今天,被大和尚被噼里啪啦,抽个欢实。

至于扬州大将朱瑾,在李孤峰的手下,连两招都没有走过,就被李孤峰一剑枭首,去跟阎王爷报道去了。

文兰和阳光这两位小娘子,更是生猛非常,揍得无数悍卒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大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李法主等人就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九死一生之际,李狂霸出其不意,猛地狂暴而起,一锤就轰开朱洽水阵笼罩。

继而,这位狂暴的大将,又立刻帮助李法主轰碎火阵,这才抱起光溜溜的李法主,头也不回地逃窜而去。

这狼狈的一幕,被田頵和梦**看到后,二人瞬间就没了斗志,立刻火烧屁股似的,拼死逼退击竹子和布袋和尚,抱头而逃。

逃走的四人,朱洽等人并未追击;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来接应河朔猎队的,而不是来杀敌的。

短暂的交锋,扬州和凤翔两只猎队,除了他们的主将外,其他人不是横死当场,就是被朱洽几人,给生擒活捉了。

在十余个俘虏之中,最显眼的、也是最有分量的两个人,就是凤翔的主将石虎,以及江右大将沈光了。

石虎在前一天的大战中,被河南大将鲸布,用眉尖刀在身上捅出了十多个窟窿,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根本就跑不了。

至于沈光,他虽然用“撒手剑”重创了弈江南;可他的胸口,也被弈江南划出了一道尺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肺腑皆伤。

若不是有一口内息撑着,估计也早挂了。

俘虏十余人,虽然不多,可朱洽一行总共才六人,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朱洽四人必须商议一下。

至于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丫头,自然不在商议的人选之列;在其他人商议之际,她们就负责起看押俘虏来了。

就在这时,逡巡在俘虏四周的阳光,突然指着虚弱得、几乎快要咽气的石虎,大声向文兰喊道:“师姐,你快来看看,这个人不是段无道家里的那位大人吗?”

文兰闻言,神情一动,立刻虎起小脸,佯作肃穆的模样,迈着八字步,公鸭子般地摇摇晃晃地挪了过来。

循着自家师妹的手势,文兰眯着美眸,望向了石虎,这一看,她瞬间就想起了这个人来。

当初在邪龙城,他们师兄妹几人十分落魄,可屋漏偏逢连阴雨,竟然碰到了段无道那个混蛋,对方一见她长的美,立刻就起了歹意,想把她抢走。

幸好她的二师姐李文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和段无道周旋了起来;即便如此,他们师兄妹几人,还是被对方软磨硬泡地带进了段府,形同软禁了起来。

若不是周然怂恿朱璃去杀人,正好碰到了他们,估计他们真有可能会葬身段府了;这段恩怨,毕竟是因她而起的,文兰又岂能不铭记于心呢。

现在,虽然没有见到段无道那个混蛋,却看到了对方的老子,文兰的心中,立刻就涌起了一抹狂怒,只见她眯起美眸,危险地冲着阳光叫道:“师妹,快,拿根绳子过来,我要将这老混蛋,给吊起来。”

“哼,有道是子债父偿,如果不是这个老混蛋,养出了段无道那个小混蛋,我们当初,又怎么会那么窝囊呢?”

“师姐英明,此言大善,就是因为这个老混蛋,才有了段无道那个小混蛋的;姑奶奶我阳光报仇,从来不隔夜,我这就去找根绳子。”看到石虎,阳光也立刻涌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一副不吊起石虎,根本不足以泄愤的小模样。

“师妹等等!”就在阳光转身欲去之际,文兰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怎么了,师姐?”阳光原本已经奔出了几步,突然又被自家师姐叫住,神情十分疑惑。

“师妹,快过来,你来看看,除了段家老混蛋,你看看还有谁?”打量完石虎,文兰目光游弋,突然又让她发现了沈光,这才叫住了阳光。

“哎呦呦嗨,这不是在上京,耀武扬威的那位小沈剑客吗,怎么现在变软脚虾了啊?”看到沈光,文兰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当初在上京,朱璃等人刚刚从释鲁捺钵之中逃出来,才将养了几天时间,李法主就带人找到了朱璃等人的藏身之地。

在对方的那群人中,就属这位沈光,上窜下跳的,十分嚣张,让文兰和阳光这两位小娘子,想忘都忘不掉对方的那副嘴脸。

“哎呦嗨,小沈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一旦相逢总路穷,你不是很能蹿吗,怎么现在萎了啊?”循着师姐文兰的目光,阳光来到近处,瞬间就见到了沈光,张口就接着文兰的话头讽刺道。

小姐妹可是很记仇的,石虎和沈光,显然都没给她们留下过好印象;石虎,自然是因为对方有个横行乡里的儿子。

至于这沈光吗,完全都是他自己没有做好本分,这才让小姐妹,念念不忘的。

被这两位惦记上了,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师妹,要麻烦你找两个绳子了,我要将这两个人,全都吊起来,不然,难解姑奶奶我心头之恨。”文兰望着虚弱得不堪一击的二人,磨着两颗小虎牙,阴狠地开口道。

“好嘞,师姐,你就瞧好吧。”阳光痛快地应承道。

继而同样恶狠狠地道:“虽然这漫山遍野的,绳子不好找,只要能出心里这口气,我就是拔草现拧,也给师姐你拧出两根绳子来。”

动不动就将人吊起来,文兰和阳光,显然是师从朱璃的;因为她们一想到,曾经被朱璃吊起来过,就恨得磨牙擦掌的。

久而久之,现在也就养成二人的这个坏习惯。

现成的绳子,自然是有的,既然这些人是来狩猎的,岂能不带绳子捆绑猎物呢,阳光很快就找来了两根绳子。

有了绳子,两位小娘,自然不再废话,对于石虎和沈光二人,她们一人找上一个,拖着对方的一条腿,硬是将二人,给拖到了一棵歪脖子树下。

虽然说,姐妹二人被人吊起来过,可她们自己吊别人,还是头一遭;因此,兴致高亢之下,原本该是活结的绳索,硬是被她们兴奋地打成了死结。

结果,石虎和沈光二人,确实被她们吊了起来,可是两人在被吊起的不大一会儿,就被绳索勒得白眼直翻、舌头伸出老长。

不等文兰和阳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怜的两大悍将,历史留名的人物,竟然就这样,活活地被两个小丫头,给无意中整挂了。

就在沈光和石虎死去的一瞬间,远在昆明池大营中的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瞬间就闪现而出,继而就是宏然的老声,朗然而出:“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螣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莫文兰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莫文兰太阴之力,号:太阴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浩浩老声,袅袅朗朗,此音未落,继之又起:“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螣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莫阳光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莫阳光朱雀之力,号:朱雀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文兰勒死了沈光,被山海经馈以了太阴神将的体质,原本无双猛将巅峰实力的她,突然浑身一震,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弥漫而出。

很显然,那是天玄的气息,稀里糊涂之下,文兰瞬间就跨越一个大境界,直接晋升为自然境初期的大高手了。

同一时间,勒死石虎的阳光,也获得山海经馈赠的朱雀体质,她的身周,同样涌现一抹缥缈若仙般的气息,那也是自然境的气息,阳光同样跨越了一个大境界,步入了天玄之境。

要知道,她们两个现在,撑死了也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就晋升到了天玄之境;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怕是她们那位天才师兄李天府的名头,就要被这两个小丫头取代了吧。

骤然晋升到自然境的两个小丫头,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舒泰,一如母胎中的婴儿一般舒适,让懵懂的二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又有些惊惶莫名。

“师妹,是不是我们杀了人,被老天惩罚了,我怎么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文兰美眸惊惶,怯怯地望向阳光说道。

“呃,我也不知道啊,师姐,我也快飘起来了,我们不会立刻就要死了吧。”阳光同样小脸紧张,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自家师姐,一脸惶然地疑惑道。

就在二人心惊胆战、抱在一起等“死”之际,朱洽等人正好商议结束,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打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树上,早已一命呜呼的石虎和沈光,吓得四人浑身就是一个哆嗦,八只眼珠子,险些就瞪出了眼眶。

不是他们没见过四人,可被人活活吊死的人,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说实话,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他们原本还想召降这两位的,可是一出来就看到目标,被两个小丫头给吊死了,让他们不禁就对两小丫头“刮目相看”了起来。

除了李孤峰,其他三人无不在想,这两个小娘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莫不是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就在他们猜测文兰和阳光秉性之际,远在昆明池帅帐中的朱璃,也凝眉思索了起来。

神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位阶呢?

当初的弈江南,就被山海经赋予了九地神将的名号,李孤峰被赋予了**神将,孟太极被赋予了腾蛇神将。

现在文兰和阳光,那两个小丫头,竟然也被赋予太阴神将,和朱雀神将的名号;拥有这样名号的几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存在了呢?

十一神将,已去其五;若是齐聚十一神将,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呢?

在有人被赋予神将体质之际,朱璃都有大功一的奖励,这所谓的大功,又是什么呢,会有什么作用呢?

这一切,实在让人期待。

第四五零章 竟猎之震魂天音

拂晓,代表着曙光。

当然,它也代表着新生、和新的开始。

沐浴着初升的晨曦,一朵明艳的夏花,就在这个过去的长夜中,悄然地绽放开来;花香馨然、妩媚动人,娇艳欲滴、也感人泪下。

生命,源自原始的悸动;悸动后的生命,那就是人生的新章。

在古老的巫神教中,有一种古老的巫术,名曰:“献祭”,可生死人、肉白骨。

当然,若想达到那种程度,也必须要求虔诚的信徒,向巫神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以求另一个生命的存续,那是一种完全的献祭。

有完全的,自然也有不完全的;譬如,龙伽为了救弈江南,而采用的一种献祭,就是不完全的献祭。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非常奇妙,有的人,即便耳鬓厮磨、共度一生,都不会擦出任何的火花;而有的人,只要看过对方一眼,就愿意为对方,倾其所有、付出一切。

沈光的撒手剑,并不是那么好挨的;弈江南被其一剑洞穿小腹,可谓重创濒危;若是不能及时救治,绝对会有生命之危。

一见倾心的男子,濒临危境,龙伽巫女、二话不说,就采用了献祭,那是一种,类似于阴阳相生的献祭。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荆棘,若是只从外面望去,任你眼力通天,也不可能发现内里的境况;就在这盘根错节的荆棘层深处,被人巧妙地撑起了一方空间。

身受重创的弈江南,现在,就平静地躺在了这里;斑驳的晨曦,透过千层万绕的枝蔓,温和地照射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尊沉睡的神祇。

他的衣衫有点散乱,英俊的面孔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唇痕,那是爱过的痕迹;他的身下,一片狼藉,隐隐可见残红片片。

就是不知道,那是弈江南伤口渗出的溢血;还是痴情的巫女,残落的初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惺忪轻柔朦胧眼,红霞映红伊人脸。

荆棘层外,披散着如云般的漆发、步履稍显蹒跚的龙伽娘子,一脸酡红;即便是她这般泼辣大胆的性格,一想到这一夜缠绵,还是以她为主导的“献祭”,也不禁娇羞无限起来。

远远望去,虚不受力,好似连站都站不稳的小娘子,却幸福得犹如得到糖果的小女孩一般,实在让人怜惜不已。

一道倍显萧索、形色匆匆的身影,突然电射而来,待到那人行到近处时,你就发现,这是一位英伟不群、狂放不羁的大好男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宫的大宫主李天府;这位钢铁铸就一般的男子,现在,却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形容枯槁,显然一夜没睡好。

当他靠近茂密的荆棘丛时,动作不免就慢了下来,神态稍显迟疑。

因为他知道,荆棘丛中的两人,一位是他的师弟,一位是正以另类方式为他师弟疗伤的龙伽娘子,他又岂能贸然闯进去呢?

“是李大宫主吗?”一道清脆中,带着疲惫、娇羞的声音,突然传来。

“呃,正是在下。”听到声音,李天府的表情,显然一愣,继而连忙开口道:“龙伽娘子,鄙师弟的情况,现在如何了?”

“大宫主放心,腹内的创伤都已愈合,弈郎不日,即可大好。”龙伽素面殷红,但还是大方地回应道。

“好,太好了。”一听到自家的师弟,安然无碍,李天府激动得满脸颤动,连声叫好。

继而,他似乎发觉了不妥之处,毕竟人家娘子,可是付出了贞洁,岂能不给人家一个承诺呢?

一念恍然,只见李天府稍一沉吟,就肃然道:“李某在这里,多谢娘子救助之恩。”

“娘子的付出,李某感铭五内,待二师弟醒来后,李某一定让他,给姑娘一个名分,此乃大义,绝不妄言。”这个承诺,李天府说得极为认真,也极为负责。

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那就给他生个孩子吧;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那就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吧!

爱的俱现,很简单,也很现实,归结到底,就是让对方安心,一如去到一处最安全的所在。

“嗯。”一道低喃,声音娇羞,却是来自龙伽那低垂的螓首。

龙伽这面自然好说,对方都主动献出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了,这位娘子,对于弈江南的初心,显然情比金坚。

可弈江南那边,李天府倒是有点犯难了。

俗话说好,长兄如父,知子莫如父,李天府是知道弈江南的心里,还有一个人的;那个人,正是龙鹄山的大师姐,杨正见。

龙鹄山,师兄弟四人,大师姐杨正见魅力无限,一下就迷住了三颗芳心;让李天府头疼之后,就是肾疼。

三人都爱杨正见,三人却因为兄弟之义,却谁也不愿挑明,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感情,拖久了,估计都没有好结果。

他这个大师兄,是时候挺身而出了,化身灭绝师太,必然、也必须要棒打纪、杨散。

就在朱洽等人尚未到来之际,弈江南遭受的创伤,就已大好。

可怜的岳鹏举、龙且、鱼俱罗、折嗣伦等人,他们的猎队中,自然也是有巫女的,可是夕瑶和玉琼二女,却对他们几人,一点都不感冒。

二女只是运用手段,勉强维持住了他们的伤势,不至于使其恶化,就无以为继了。

即便是季布、以及鬼卫们,一直巴巴地盯着二女,二女也佯作未见;不来电,就是不来电,可见,巫神殿的圣女,也不是谁都有机会睡的。

有名气、有能力、有相貌、有才识,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缘分。

好在朱洽等人,并没有耽搁太久,在红日彻底跃出海面之际,就已经找到了李天府等人;有了朱洽这位异人的加入,岳鹏举等伤员,这才得到了有效的诊治。

而就在这个时候,弈江南已经化身迷情小郎君,搂着龙伽,一脸贱兮兮的撒起了狗粮。

早上,当他醒来之际,就对上了自己的大师兄。

李天府当面问他,对于大师姐杨正见的感情,他是一往情深的痴恋呢,还是介于孺慕和亲情之间的那种,难以割舍般的眷恋。

面对着李天府的询问,弈江南瞬间就愣住了。

在弈江南的心中,大师姐杨正见,就是神女一般的存在,可远观,却不能亵渎;那是爱到深处,无形之中,就开始神话对方的痴迷。

李天府闻言,脸色略显低沉;继而,他就立刻拍着胸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弈江南道:“师弟呀,你对正见师妹的感情,绝非男女的情爱啊,你可知道?”

“呃,为什么不是?”弈江南一脸懵懂。

李天府看着他那傻头傻脑的模样,立刻佯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道:“师弟啊,你不妨想想,若是爱一个人,连意图亲亲对方的意思都没有,人类还怎么传承啊?”

“情爱之爱,是霸道的,是炽烈的,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欲要将对方给彻底融化掉。”

“想当初,我见到你柳叶嫂子,心里瞬间就燃起了一团烈火,那是一种心神俱醉,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揉进体内的冲动。”

“要不然,我怎么见了你嫂子才几天,就将她给吃得干干净净了呢?”李天府一脸我最懂,你是傻鸟的神色,邪气凛然地对自家师弟说服道。

关于自家师兄的这套说辞,弈江南自然信服无比;无他,谁让对方是他师兄呢,从小到大,他们几个小的,就是跟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混生活的,对方对于他们几个小的,只有爱护,绝没有丝毫的坑害。

一见弈江南十分信服地点点头,李天府立刻又道:“那你对龙伽娘子是什么感觉?”

“龙伽娘子,那个巫女斥候?”弈江南不明所以。

“什么巫女斥候,人家是巫神教的圣女,知道不,上次你还抱了人家一会儿,舒服吗?”

“有没有一种冲动,向把对方揉进体内的冲动?”

“不要说谎,师兄这双招子,可是明察秋毫的,但凡你说出一句违心的话,我都能看破。”

一见自家师兄问得如此露骨,弈江南的俊脸瞬间就鲜红欲滴了起来,简直比猴子屁股还红。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他还是老实地坦诚道:“师兄,那次、那次只是一个意外。”

“我知道是意外,我就问你有什么感觉,你抱了人家,又揉又捏的,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李天府的八卦之火,几乎瞬间就炙烤得弈江南无所遁形。

少顷,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才斯斯艾艾地老实道:“她的身躯很软,抱着很舒服,那种感觉,就像触电一般,有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神奇之感。”

“自从那次之后,师弟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时的情景,很想再抱她一次;师兄啊,老实说,那种感觉,让师弟我十分迷恋,也十分向往。”

“好,好,就该如此。”李天府闻言,立刻满脸欢喜,大声叫好道,“师弟,相信师兄不?”

面对李天府的突然询问,弈江南自然而然地就立刻回应道:“师兄,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师兄你,更能让师弟信服的吗?”

“好!”李天府一见自家师弟,说得如此真挚,眼神中不自然地闪过一抹愧然,不过这抹愧然,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即逝,弈江南自然没有察觉到。

“师弟既然如此相信师兄,那师兄就肯定地告诉你,你爱了,你爱上了龙伽娘子了,你骨子里,其实就想将对方揉进体内,珍爱一生。”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天府一如爱神在世一般,笃定而凛然;坚定之言,一如洪钟大吕一般地响彻在了弈江南的耳畔和脑海,余音袅袅,经久不息。

这最后一句,身为大师兄的李天府,可是煞费苦心;他用上了龙鹄山的无上绝学,那种只传首徒,不传其他人的绝技,“震魂天音”。

震魂天音,乃是魅惑之技。

一旦用出,受到天音作用的对象,就会牢牢地记住施技者的最后一句话,那种铭记,是深入骨髓般的烙印,终生难忘。

除非有人破解掉这个秘技,或者施术者主动收回烙印,否则,终作用对象的一生,都会记住那句铭刻于心的话。

弈江南绝对想不到,自己最信重的大师兄,会对自己使用出这样的绝技;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自然中招了,而且牢牢地记住了李天府那最后一句话:“你爱了,你爱上了龙伽娘子了,你骨子里,其实就想将对方揉进体内,珍爱一生。”

经由李天府的震魂天音,弈江南深信不疑,他认为自己真的爱上了龙伽,而且终生无悔;其实,他对龙伽有好感不假,但说到爱,应该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为什么李天府会将龙伽,强行塞给自己的师弟呢?

他这样做有错吗?

作为一位长兄的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从小到大,他的心中,一直都在任劳任怨的付出,为师门,为弟弟、妹妹们,他会害弈江南吗?

自然不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弈江南、李孤峰、和盖松涛三人,深爱杨正见师妹的事情,李天府看在眼中,却急在心头。

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知道对方二人,也深爱着师姐,由于兄弟之义,他们自然不会有所行动;三人都爱,却都没有行动,这样拖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难道你能让李天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弟们一辈子打光棍吗?

而且关于这件事,李天府暗下里,还去找过杨正见,直接询问对方的心意;哪里知道,杨正见其实,一早就有心上人了,而且,绝不是三位师弟中的任何一位,你能让他怎么办呢?

用出震魂天音,将一个个深爱自己师弟的女子,留在他们的身边,是他这个做大师兄的,唯一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更何况,经由震魂天音,弈江南终其一生,也只会深爱龙伽一人,这在李天府看来,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搞定了二师弟,若是时机允许的话,李天府还准备将李孤峰和盖松涛的婚事,也全都解决掉;这就是为兄之心,这就是长者之忧啊。

不得不说,有了朱洽等人的加入,河朔的猎队,战力瞬间大增;更何况,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原本是打酱油、拖后腿的小丫头,也晋升到了自然境。

一下子,就等于凭空多出了六位天玄战力,在加上弈江南几乎完全恢复,连同李天府和季布三人,九位完满的天玄战力,横推诸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即便是身受重创的岳鹏举、龙且、折嗣伦、鱼俱罗、谢天、谢地等人,也在朱洽、击竹子、和布袋和尚的诊治之下,恢复了大半,如此阵容,谁堪匹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形同虚设,竟猎第一,遥遥在望。

也就在朱洽找到了李天府等人的这一天,西川大将华洪和李简,因为凑巧碰到了逃窜而走的李法主一行人,二人因为觊觎梦**的美色,被梦**枭首当场。

消息传出,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和西川节度使王建,差点就在军营之中,大打出手了;虽然没有打起来,但西川和凤翔之间的仇恨,业已结下,绝不会不了了之的。

就在同一天,义胜军刘汉宏的麾下,因为争夺猎物的关系,遭遇到了成德军王镕的部下,双方因为支持的人选不同,立刻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是役,义胜军大将曹公汶和钟季文,全被成德大将墨君和,斩杀当场;直接导致王镕和刘汉宏,也沦为死敌。

不过,刘汉宏雄踞江左、王镕盘踞河北,这二人结仇,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当然,混乱不止于此,天平军节度使朱瑄的弟弟朱琼、以及裨将贺瑰、柳存,连同整个天平猎队,全都被魏博大将乐行达,屠杀殆尽。

河阳大将刘经,率领的河阳猎队,一口气杀光了杭州猎队,董昌的所有人马,本队人手,竟然不伤一人,着实震动了无数藩镇。

当朱璃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一笑了之,除了董昌自己,或许在这大唐天下,也只有朱璃比较了解各方藩镇了。

董昌的麾下,除了大将钱镠外,其他人全都是赌徒;董昌好赌,只要有人能够在赌桌上赢过他,就会被他委以重任。

诸葛仲麾下的刘经,虽然也是将才,但其人并不如何出彩,他只是带着一队正规军,消灭了一队赌鬼罢了,有什么稀奇的呢。

总的说来,进入猎场的猎队,除了阉宦一系的杨守亮没有损失之外,也就只有谨小慎微的归义猎队,没有什么损失了。

归义军张淮深,显然早有筹谋。

第四五一章 竟猎之结果

天启四年,四月初。

春搜第一轮竟猎之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天。

就在前一天晚上,归义节度使张淮深,悄悄地拜访了西川节度使王建。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的麾下大将梦**,在猎场之上,杀了西川的两员大将,致使王建彻底地恨上了李茂贞。

张淮深拜访王建,自然就是为了寻找一个盟友。

他们两人,一个和李茂贞骤结新仇、一个同对方早有宿怨,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二人当即约定,一同传书回去,敕令麾下大将,出击凤翔。

西川在李茂贞势力的南面;而归义军的地盘,正好在北面,二人联手攻略凤翔,立刻就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一旦让他们阴谋得逞,猝不及防的李茂贞,即便没有被他们攻灭,也必将遭受重创。

可是,张淮深和王建不知道的是,早已预料到大势走向的河朔第一智囊郭奇佐,对陇西早就有了筹谋,高肃等大将,悄无声息地屯兵朔方,就是最好的证明。

归义军除非不动,只要归义军一动,驻扎在朔方的数万河朔虎卫,立刻就会策马西上,彻底攻下归义军的属地。

归义军早已不复当初,连带着陇西之地也不得安宁,与其让它在张淮深的手中,继续混乱下去,还不如给它换个主人。

起码现在的朱璃,绝对有能力,平定陇西诸羌、和戎狄之间的混战,让陇西的大汉百姓,过上平静祥和的日子。

若是张淮深、王建二人,和李茂贞拼了个三败俱损的话,河朔军的统帅高肃,也绝不会介意,顺手攻下凤翔的。

一旦高肃拿下了凤翔,王重盈和朱玫这两大藩镇,就会陷入三面被围的境地。

面对着河朔一方,从地域上的三面围拢,整个关内道,黄河“几”字形内的区域,尽皆归属河朔的日子,就不远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只要归义军一动,高肃按照郭奇佐的计策,最不济,也能攻下整个陇西之地。

只要拿下陇西,河朔南下的通途,在西线,将再也没有任何掣肘和阻碍了;到了那个时候,高肃再会同孟绝海和曹狮雄等人,即便强攻朱玫和王重盈,也绝非难事。

昆明池畔,诸藩汇聚的大营中。

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狼头案后,各方节度使、总管、镇将等大员,再次汇聚一堂。

因为就在今天下午,所有出猎的猎队,都将归来;当然,类似杭州猎队、西川猎队、还有江左猎队,这种连射个猎,都能全军覆没的倒霉蛋,自然就没有人去关注他们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时期,能让大多数人关注的,总是那些能站到最后的人。

猎队归来,清点猎物,甄别高下的时机,各方藩镇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是一个露脸的机会,也是一个决定他们以后,政治倾向的时刻,他们又岂能缺席呢?

归来的猎队,带着猎物,全都汇聚到了中央军寨的外面,有专门的司礼太监,负责清点猎物;清点过后,他们就会大声汇报出结果。

“成德猎队,射杀猎物三只,野兔一只、獐子一只、还有锦鸡一只。”列位藩镇大员,只是稍坐少顷,就听一道公鸭子般的声音,随风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列位大员,立刻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看向了在座的一位少年;这位少年,玉面风流、一派儒雅,正是成德军节度使王。

王九岁继承父职,以一介稚童,屹立于虎狼遍地的唐末乱世之林,竟然还能使得成德节度之下,数州之地不失分毫,由此可见,这位少年,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而就在这次竟猎中,他麾下的大将墨君和,还将义胜刘汉宏的麾下,屠戮殆尽,着实露了一把脸。

可不要小看这次的露脸,往大的说,这就是威望。

冷兵器时代,一方诸侯的威望,决定着这位诸侯招纳人才的难易程度;王露脸猎场,无异于杨威天下,又岂能小视。

同样不要因为他们的猎物只要三只,就小看了成德猎队。

或许有人会认为,堂堂一方方节度使,派出一队精锐,还都是以能征惯战的大将领队的,三天时间,竟然只获得了三只猎物,实在说不过去。

可是,列位的藩镇大员,都不是笨蛋,即便想想就知道其中的艰难。

身在猎场,诸敌环伺、外有禁军围拢的情况下,名不见经传的成德军,不但能够保全自身,还有所斩获,这绝不是光凭运气就能做到的,这是要有真本事的。

不过,迎着其他藩镇大员,略带赞叹的目光,少年王镇定自若,颔首致意的同时,神情亦不骄不躁,着实不凡。

“义武猎队,射杀猎物锦鸡一只。”司礼太监的声音又响,汇报的却是王处存的麾下,射猎的成绩。

“魏博猎队,射杀猎物五只,野兔两只、麋鹿一只、野猪一头、獐子一头。”这是魏博节度使,乐彦祯麾下猎队的成果。

“江右猎队,射杀猎物两只,东北虎一只、吊睛凶狼一只。”实力派的藩镇,终于出现了。

江右猎队,虽然仅仅射杀了两只猎物,却分别是老虎和野狼,从猎物的品质上来看,显然较之,刚刚报过战果的猎队,技高一筹。

只是让朱璃万万想不到的是,江右猎队一共十人,包括沈光在内的其他人,被宰了八个;仅仅只剩下李法主和李狂霸两人,还身负重创,竟然还能有如此成绩,确实难得。

“扬州猎队,射杀巨蟒一条。”再次听到扬州猎队的成绩,朱璃眉头微皱。

要知道,扬州猎队,只剩下了田一个人了,这家伙竟然同样射杀了一头凶兽;由此看来,李法主等人,在大败亏输之下,就将主意打在了猎物的质量上了。

“凤翔猎队,活捉猎物野牛一头。”司礼太监的声音又起,朱璃闻言,更加确定了李法主等人的意图了。

以质取胜吗?

恐怕未必,朱璃就不相信,这一点岳鹏举会想不到。

“河东猎队,射杀猎物六只,东北虎两头、凶狼三只,野牛一头。”

猎场中发生的事情,朱璃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江右、河东、扬州、凤翔四方联盟,对峙以河朔为首的四支猎队,虽然大败亏输,可是从对方射杀的猎物种类上来看,对方显然没有打算就此认输。

下面就看岳鹏举他们争不争气了,有没有想到质地这一层;若是因为小胜,而轻忽大意,忽略了这一点,那作为后世民族英雄的岳鹏举,未免也太掉价了。

就在朱璃略显忧虑之际,司礼太监的声音,再次传来:“幽州猎队,射杀猎物野兔九只。”

“噗”

这道声音传来,不但朱璃和尉迟槿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就连其他大员也忍俊不禁了起来;更有甚者,竟然直接笑喷了出来。

猎场上爆发的冲突,不但朱璃知道,其他大员,也十分清楚;谁都没有想到,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幽州猎队竟然专找兔子射杀,这是跟兔子有仇吗?

这也难怪,幽州大将鱼俱罗重创在身,谢天、谢地两兄弟,也处于养伤阶段,射猎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支援而去的,文兰和阳光的身上了。

这两个小丫头,不知怎滴,最近竟然迷恋上了兔肉,而且尤其爱吃兔腿,自然就一个劲地追兔子去了。

整个猎场,方圆十里范围内的野兔子,这下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一个上午时间,就被她们杀得个七七八八了。

要知道,这两丫头,现在可是天玄高手,追杀兔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野兔杀了一大堆,因为拿不下的关系,最后才挑了八只又肥又大的带了回来;当然,交完差之后,在她们想来,自然就是烧烤、和油煎了,一解口腹之欲,才是正理。

吃货做事,目的只有一个,万道归宗,只为吃。

尉迟槿的脸色,虽然也很难看,不过,她一看到派出去的大将,全都回来了,多少也松了一口气,心里立马就没有什么芥蒂了。

可朱璃不同,他是知道文兰和阳光,已经晋升到了自然之境的;两位天玄境的高手,竟然就杀了一大堆兔子回来,他真想将这两丫头吊起来,再揍一顿。

不过,出彩的也只有这两个丫头了,司礼太监的声音继续传来:“河南猎队,射杀猎物七只,三头东北虎,三只凶狼,一只野驴。”

“姚州猎队,射杀猎物十一只,五头爆熊、一头东北虎,两只凶狼,一头野驴,两头野牛。”

姚州领队的折嗣伦,虽然遭受重创,可李天府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完满的战力,在加上巫女的帮衬,一个上午的时间,斩获这么多猎物,也是必然的结果。

“徐州猎队,射杀猎物十四只,三头爆熊、两头东北虎、五只凶狼、一头野驴、一头野牛,两只獐子。”

“河朔猎队,射杀猎物三十五只,爆熊九头、东北虎五只、凶狼十一只、野驴四头、野牛四头,巨蟒两条。”一听到这个数字,其他藩镇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

这个数字,简直太恐怖了;列位大员,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些猎物,全都是在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天上午射杀的,因为前两天,大家都没有任何行动。

一个上午时间,射杀这么多猎物,首先,猎队中必须要有武艺高强的大将;其次,还要有准确的情报。

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得如此之多的猎物,河朔的猎队中,无论是高手数量,还是斥候能力,绝对都位列诸藩之冠。

猎物清点完毕,结果十分明显;朱璃、尉迟槿支持的寿王,在第一轮射猎的比试之中,率先胜出。

而在这场射猎竞赛之中,河朔一家独大,势压天下所有藩镇,更加坐实了朱璃的河朔,天下第一藩的名头。

名声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河朔的名头响彻天下,固然吸纳了很多文人猛将,但也倍受李唐皇室的猜忌。

寿王拔得头筹,不但是主持春搜的杨思勖皱起了眉头,就连维持秩序的杨复恭,也脸色阴沉了下去,貌似十分不爽。

他当然不是不爽寿王拔得了头筹,而是不爽在这个过程中,河朔的猎队,竟然一员战将都没有折损,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第四五二章 阵战

杨思恭是寿王李杰的支持者,可并不代表,他就和朱璃等人一条心。

唐末时期的杨门,乃是阉宦世家。

杨思恭出身杨门,就决定了他无论做什么,都会将杨门的利益,放在首位。

自古以来,阉宦的地位显赫,形成世家的现象,也就只有唐末了吧;可阉宦的地位和荣耀,都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来自于人君;而什么样的人君,才会将朝堂上的诸多扼要,全都交给阉宦来打理呢?

从历史的记载来看,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君,大多都是昏君;可即便是昏君,也比不过,由阉宦一手扶植起来的傀儡吧。

只有被自己扶植起来的傀儡,才会对自己言听计从,也更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

杨思恭支持李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够控制、和钳制李杰,从而也能更好地维护自身的利益。

这样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阉宦的利益,其实和人君的利益,就变得一致了。

任何妨碍人君统治地位的人或组织,也就极大地危害了阉宦的利益,而朱璃所在的河朔,无疑就威胁到了李唐的统治。

当然,威胁到李唐统治地位的地方藩镇,还有很多,如河南朱全忠、徐州韩雉、河东李克用等等,这些人全都能够威胁到李唐的统治,只不过,朱璃在这些人中,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所以说,射猎之争,朱璃一将未损,不但支持吉王李保的杨思勖不开心,就连支持寿王李杰的杨思恭,也同样不开心。

因为他们都是阉宦,朱璃威胁到了唐室的统治,自然也就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

就在寿王率先胜出一局之后,这两位原本对立的老太监,不约而同地就对视了眼,眼中尽是一片森然的阴霾。

冒充刘行深的杨思勖,在结果很显然的情况下,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淡淡地宣布道:“射猎之争,寿王殿下的支持者,技高一筹。”

“老奴在这里,恭贺殿下,先胜一场。”话音未落,杨思勖就有模有样地向着李杰抱拳一礼。

面对着这位老太监,李杰也不敢托大,连忙站起身来,还了一礼道:“刘大家客气,这都是诸位藩镇将军的功劳,小王只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当不得大家一贺。”

“殿下过谦了,若不是殿下贤德,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良臣猛将,愿意支持殿下呢?”

“说到底,殿下是君,他们不过是臣;自古以来,君乃臣纲,他们初战告捷,自然也是殿下贤德所致。”

只是一句话,杨思勖就抹杀了所有参与射猎之人的功劳;非但如此,他还上纲上线,刻意点出“君乃臣纲”,警戒诸位藩镇之意,就不言而喻了。

意思很明显,他是借机告诉诸位藩镇将军,你们都是人臣,为人臣者,最好还是做好人臣的本分。

可是,他的这番苦心,注定要付之东流了;李唐的天下,注定日薄西山,在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君呢?

即便朱璃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八年后,朱全忠也会推翻李唐,建立大梁;由此可见,大厦倾颓,并非一时一日之症、也非一人一将所致,李唐倾覆,早已大势所趋。

现在,天下藩镇愿意坐在这里,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来参加春搜盛会,他们可不是为了响应李唐的号召,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在社稷崩溃、江山离乱到来之前,任何一位野心勃勃的藩镇,都想再为自己,捞取一份最后的政治资本。

这才是数位藩镇大员,愿意啸聚长安,任凭老太监摆布的真正原因。

杨思勖一言未尽,继而又立刻道:“我大唐高祖、太宗陛下,尽皆戎马一生;数百年来,我大唐能驱除鞑虏、保境安民,只因强大的武备力量,从未轻忽。”

“卫者擅技、兵者擅阵、将者擅战,寿王殿下虽然赢得了射猎之争,值得恭贺,却并不能说明什么。”

“射猎之争,乃是卫士技艺的比拼,寿王殿下的支持者,能够赢得射猎,也只能说明,他们技高一筹罢了,仅此而已

。”

“然而,军强、则国威,卫士技艺的高超,并不代表军伍整体战力的强大。”

“今天,正好各位将军都在,我们就直接抽签决定,第二轮军阵的比拼,攻守双方的先后手吧。”

杨思勖的提议,自然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今年的春搜,固然是阉宦、和朝官,沆瀣一气,为天下藩镇挖下的巨坑,可历来的田猎章程,却依旧没变。

田猎,乃是君王考较各军战力的盛会,若只有射猎,自然不能达到考较的目的,或者说,考较得并不完善。

射猎之后,必然要进行阵战;阵战之后,才是将武。

田猎三轮,第一轮射猎,就像杨思勖说的那样,只是考较精锐府卫的技艺、和相互配合程度。

而第二轮阵战,才是考较军队的整体实力;临敌对峙,军阵的战力,才是胜负的重要一环,军阵强,只要主将不是猪,大胜就有了保障。

至于第三轮的将武,顾名思义,就是大将演武;盛唐时期,大将演武,十分规整,分文、武双演,文演,就是考较军略;而武演,就是搦战。

射猎刚刚结束,杨思勖就立刻提到了阵战;如此看来,对于第一轮的结果,这位老太监,似乎十分不爽啊!

想在阵战上找回场子吗?

朱璃双眸虚眯,他们一方,他本人虽然不擅排兵布阵,可河朔一方,长于治军、擅于布阵的大将,历来不缺。

就说驻扎在长安城外的高远吧,高远可是三国大将高顺的重生,麾下七百陷阵营,纵横三国一个时代,罕有对手,是不是排兵布阵的高手呢?

除了高远,还有被朱璃带在身边的岳鹏举,岳鹏举可是民族英雄岳飞的重生。

后世家喻户晓的岳武穆,一手创建的“背嵬军”,位列华夏古代五大精锐部队之一,谁敢说岳鹏举不是排兵布阵的高手?

背嵬军,分步、骑两大方阵,先不说骑兵有多厉害,光是步军,就数次大败金人的精锐部队“拐子马”。

提到拐子马,大家可能还不清楚,若是说“铁浮屠”,大家或许就清楚了不少。

拐子马和铁浮屠,都是铁索连环战骑,乃是草原民族,创建的最厉害的骑兵连环战阵,只要冲进敌阵之中,就像老犁耕地一般,将敌兵横切两段,十分血腥、也十分厉害。

这么厉害的骑兵连环战阵,也不过是岳鹏举的手下败将罢了。

现如今,岳鹏举虽然重创在身,可并不妨碍他排兵布阵;更何况,河朔一方,还有一个绝对不能小觑的高人,这个人,自然就是朱洽了。

这位老道士,对上古异术颇有研究;若是他老人家,突然心血来潮,凑上那么一手,绝对也够对方喝上一壶的。

阵战、就阵战,朱璃绝对不怵。

抽签进行得十分迅速,只有吉王李保、和寿王李杰,两个人去抽就行了;毕竟,明面上,所有的争斗,都是为了皇太弟之位。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吧。

李杰得益于朱璃等人的帮助,赢得了射猎之争,可前去抽签,赫然就抽到了进攻的一方,也就是所谓的先手。

不要认为进攻的一方,就占了便宜,恰恰相反,军阵之战,大多数的时候,负责坚守的一方,才是最有利的。

确定了先、后手,行将就木的杨思勖,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快意,朗然道:“支持吉王殿下的各位将军,还请你们提前商议一下,明日卯时,必须要摆出一方大阵来。”

“而支持寿王殿下的各位将军,你们就等着明日卯时,前来破阵吧。”

“大阵摆出,三天时间,若是诸位还是无法攻破军阵的话,那么这一阵,就算吉王殿下领先;反之,则寿王殿下,再下一城。”

“按照惯例,阵战三局两胜制,甄选优胜者为赢家;若是过程之中,有一场战平,就加赛一场,大家都清楚了吗?”

这些规矩,其实不用杨思勖刻意多说,前来竟猎的诸位大员,也一早就听属下,介绍过这些规矩,自然没有人不清楚。

直到众人散去之时,

似乎大家都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装备的配备问题,不知是众人集体都遗忘了,还是刻意佯作不知的。

这样的结果,看在杨思勖和杨思恭二人的眼中,他们也乐得装傻充愣;按照他们的心思,巴不得这些地方藩镇,真刀真枪地杀个天翻地覆才好呢,最好全都死光。

江右大营,王月瑶高坐于上。

大将张须陀、和追随者孟太极分侍两侧。

三人一脸漠然地望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李法主、和李狂霸二人;对于他们的归来,江右的其他文武,没有掌声,也没有责备。

虽然如此,但李法主和李狂霸的面上,依旧十分难看;要知道,当初可是李法主自告奋勇般地要求出猎的。

可眼下呢,大败亏输。

即便王月瑶没有趁机打击于他,他面子上也过不去吧。

“殿下,属下失算,不但没有趁机绞杀幽州的鱼俱罗,还被河朔的人马,横插一杠,大败亏输,请殿下治罪。”面对着王月瑶,虽然对方是他一手捧上去的,李法主也不得不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一直追随在他左右的李狂霸,自然也羞于见人,同样单膝跪地,垂首不语。

其实,王月瑶一早就知道李法主大败亏输了,乐得她差点就要畅饮几杯,来庆祝一下;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生生地忍住了。

自己喝酒倒是没什么问题,一旦孩子生出来,是个小酒鬼,那就悔不当初了。

按照她的意思,正好趁着李法主遭遇大败之际,狠狠地削弱一下对方的权利;江右的有些重要职缺,王月瑶可是觊觎很久了呢。

可她刚刚将这个想法,跟张须陀说了之后,张须陀就连忙阻止道:“殿下,李法主的实力,绝非殿下看到的这一点点。”

“其人身为山海盟的元老级人物,在盟中,不敢说一呼百应,可党羽绝对不在少数。”

“若是总管因为一次小小的射猎之败,就削弱了他手中的权利,必然会引起他的忌惮。”

“山海盟自建立起来,就负责监察天下、翻云覆雨;无数年来,多少王朝都在他们的手段之下,淹没于历史洪流之中。”

“殿下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右总管,根基尚未稳固,身边也只有我们几个故隋的老臣,可以信重,若是斗起来,怎么可能斗得过背靠山海盟这棵大树的李贼呢。”

“殿下不妨略过此事、对李贼轻施薄惩一番,也就算了;对于如何对付李贼,老臣认为,除非不动,一动,则必须一击致命。”

“只要李贼一死,即便山海盟的势力再强,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人,而向殿下开战吧,还请殿下三思。”

正是因为张须陀的这番话,王月瑶才如此淡然地对待大败归来的李法主二人;只是,没有出手惩治他们,王月瑶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就更不要想让她,出迎接二人归来了。

这才是二人归来,即没有掌声,也没有责备的原因。

眼下,李法主主动请罪,王月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李将军请起,此战之败,不在人谋,而在天意。”

“眼下,刘行深已为我们向寿王殿下,划下道来了,将军与其自责,不如好好把握机会,摆出一个无人能破的大阵来,先胜了寿王殿下再说。”

王月瑶之言,立刻让李法主惊异地抬起头来,狐疑不定地看了对方一眼。

王月瑶竟然不趁机治他的罪,让他十分不解。

要知道,王月瑶的这个总管,可是他赶鸭子上架,一手捧上去的;对方本人,其实并不愿意坐上这个位置。

更何况,对方和河朔朱璃,连孩子都有了,是他李法主强人所难,逼其上位的,无论怎么看,王月瑶都该对他有怨气才对。

可是这次大败,对方竟然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并没有趁机报复他的意思,多少让他摸不着这位娘子的深浅了。

既然看不透对方,李法主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应道:“殿下放心,对于阵战,李某早有准备,殿下只管拭目以待吧。”

第四五三章 死阵

离开了王月瑶的帅帐,李法主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刚一回来,他就立刻让侍从,去唤来护儿;当来护儿匆匆赶到后,不等对方施礼参拜,李法主就迎头问道:“来将军,射猎之前,我嘱咐你的事情,你都办的怎么样了?”

来护儿闻言,面色立刻一肃,拱手回道:“将军放心,属下已经通知盟中的梁伯,请他带三凶将前来助阵。”

“据山鹰回报,梁伯三人,会在今夜抵达这里。”

“另外,属下还遵从将军的吩咐,说动朱玫、顾彦朗、和杨守亮三位总管;他们一早就从军中,挑选出了千名精锐老卒,以供将军任意差遣。”

“好,太好了,那武备方面呢?”来护儿的回答,让李法主十分满意,人手方面,他立刻就不再多问,转而问起了武备的准备情况。

来护儿闻言,环顾了一下四周,显然是担心四周的近侍,可不可靠。

李法主一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来将军但说无妨,李某相信,这些下人,绝不会多嘴撩舌的。”

一言方尽,李法主冷冷地瞥了一下四周的近侍,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那阴冷的眼神,立刻就骇得四周的近侍,脸色一白,全都惊惧地垂下了头颅。

既然李法主本人这么说,来护儿自然就没了顾忌,只见他一脸沉,漠然道:“将军,军阵之上,备用的所有兵器、和铠甲,尽皆淬上了剧毒。”

“属下保证,只要有人被这些兵器,刺破了一点点表皮,不敢说立刻见血封喉,但绝对难逃一死。”

“好,做得好,哈哈哈!”李法主闻言,兴奋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眸更是放射出无比毒辣的精光。

“朱璃,希望你不要让李某失望才是,河朔不是以将勇兵悍著称于世吗,那你就来吧,只要你敢来闯阵,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哈哈哈,所谓的天命之人,只要有李某在,天命所归,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翌日,中心大寨之中,诸藩齐聚。

根据支持的人选不同,这些藩镇大员,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支持吉王的,隐隐以王月瑶和李克用为首;而另一拨,自然是支持寿王的,皆以朱璃为首。

诸位藩镇大员带头,从属大将、和精锐府卫列后,两方人马,相隔里许,遥遥相望。

就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有一个数千人排布的军阵,横在中间。

大阵呈八边形排布,缓缓地转动着,放眼望去,只见刀枪如林、寒光烁目,肃杀之气,冲击得初夏的暖阳,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冷的秋霜。

这拨人马,好似不是人间军旅,而是来自幽冥地狱一般。

一身戎装的李法主,带着李狂霸和来护儿二人,提马屹立于大阵之前,面向着朱璃等人。

此时的李法主,一改日前的狼狈,显得格外意气风发,那神情,就好像他老婆,给他生了一个亲弟弟似的,激怀不已。

“呔,怀化大将军朱璃听好,李某听闻,大将军少小从军,数年来,未尝一败;将军的威名,天下皆知,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水分啊?”就在朱璃等人,打量着那个八边形的军阵时,李法主就冲着这面叫嚣了起来。

其人一脸玩味,语带讽刺:“朱璃,李某今日列阵当面,你若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战无不胜,就不妨放马过来闯一闯;李某倒是真想知道,你这么大的名头,不会都是靠贿赂一些市井村妇,让她们帮你吹出来的吧?”

“混蛋,姓李的,你找死吗?”

“手下败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若是我,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李家老儿,昆明池畔的风水不错,你是相中了此地吗?若是如此,我朱琊,不介意成全你。”

李法主摆明了就是挑衅朱璃,只是他话音未落,就立刻遭到了朱琊、弈江南、李孤峰、岳云等人的喝骂。

而朱璃本人,却

对李法主的叫嚣,充耳不闻,一脸漠然地扭过头去,看向了身边的韩雉。

这位同样不是泛泛之辈,后世家喻户晓的军神;朱璃是看不出那个军阵的蹊跷,可不代表身边就没人能看破。

“韩总管,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阵吗?”望着韩雉,朱璃径直问道。

韩雉尚未回应,朱全忠身边的王彦章,就突然开口道:“此阵有点像诸葛武侯的八卦阵,只是,又好像略有不同。”

“不对,依贺某来看,这应该是八门金锁阵。”尉迟槿身边的贺若弼,不等王彦章话落,就立刻开口道。

“无论是八卦阵,还是八门金锁阵,万变不离其宗。”

“八卦阵的八相‘乾、震、坎、艮、坤、巽、离、兑’,不正好对应八门中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吗?”关云长捋着长髯,眯着双眼,一副漫不经心地接口道。

“不然,八门金锁阵,乃是根据星象、地形排布出来的奇门阵;而八卦阵,乃是诸葛武侯,根据八门金锁阵,自己创造出来的八阵图,二者有联系,但绝不相同。”听了三人的争论,韩信皱着眉头,立刻更正道。

一言未尽,只见他仍旧皱着眉头,认真地接着道:“无论是八阵图,还是八门金锁阵,都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如八门金锁阵,生、景、开三门,就是吉门,从这三门入阵,斩杀位于中央指挥的主将后,再从这三门冲出,即可破掉大阵。”

“而姓李的,摆出的这个八方军阵,以韩某的造诣,竟然看不出任何一门、或一边是吉门;所以,依韩某之见,此阵虽然和八阵图、以及八门金锁阵,十分相似,却绝非二阵之一。”

“此阵,乃死阵也!”韩信脸色阴沉,最后竟然断然地出言道。

“死阵?”朱全忠、关云长、王处存、王等人闻言,立刻大声惊呼起来。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因为“死阵”这个词,以他们的阅历,还从未听说过。

在他们的认知中,军阵,无论是让谁来排布,都会有破绽;换句话说,无论任何人排布的军阵,都能让人找出一条活路,冲杀出去。

可死阵,难道就是有死无生的军阵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布阵之人,也太厉害了吧!

在华夏的神话中,最厉害的诛仙剑阵、以及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等等,都能被人破去,这死阵一说,若是无法破去,那布阵之人,岂不是比传说中的神人道祖,还要厉害吗?

“死阵,顾名思义,就是只要前去破阵,所有人,都有去无回。”就在各位大员,都在疑神疑鬼之际,朱璃身侧的朱洽,突然出言,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支持寿王李杰的藩镇,正好十方人马,众人全都围拢到了朱璃的身边;就连和朱璃闹情绪的尉迟槿,也在众人谈论之际,悄悄地挪过身来,支起了两只小巧的耳朵,听个不停。

朱洽之言,毫无疑问也被她听在耳中,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尉迟槿的心里,就突然一凛,似乎会有她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将要发生似的。

“道长,难道这死阵,就没办法破除吗?”老流氓朱全忠,似乎不信邪,世上竟然还有无法破除的阵,不但他不相信,其他人也大多难以置信。

“就是,朱某虚活三、四十个春秋,还从未听说有不能破除的军阵。”朱接口附和道。

朱洽闻言,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漠然地道:“二位可曾听过望气之术?”

“望气,什么意思?”大家都在聊军阵,这个老道士,怎么突然又提到了那些江湖术士,用来坑蒙拐骗的望气之术了呢,朱全忠下意识地就脱口道。

“哼,二位若是修得望气之术,只要抬眼看一看李法主身后的那个大阵,就会明白,老道为何要说,那是一个有进无出的死阵了。”

“整个大阵的上方,死气弥漫,隐隐还有腥臭的剧毒气息,可见,这个大阵,绝不是活人能够闯出去的。”

“更何况,此乃演武,

双方限定的兵力有限,若是硬闯的话,绝对死路一条。”

“诸位别不信邪,不妨仔细观察、观察,那些组成军阵的府卫,大家难道就不觉得,他们的行走动作,太僵硬了吗?”

虽然朱洽说的十分骇人,可是随着他的声音,众人还是扭过头去,仔细地观察起了方阵中的府卫来。

不难看出,组成方阵的府卫,尽皆都是沙场老卒,从他们一脸凶戾、漠视生死的神态上,就能确定,这些人,绝对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

只是,经由朱洽的提示,众人立刻就发现了,这些老卒的动作,似乎十分不协调。

确切地说,他们的动作,就像人偶戏中的那些提线木偶似的。

循规蹈矩之中,带着一抹生涩的僵直,与其说他们是一群悍卒,还不如说,那是一些僵硬的尸体,在走动。

一想到尸体,众人的心底,就情不自禁地就冒出一股凉气;整个人,平白无故地,就打了个冷战,那真是一方军阵吗?

百鬼夜行的情景,似乎都不及对面的方阵,来得恐怖。

“那还是人吗?”杭州的董昌,一脸吃到狗屎一般的惊叫道。

一见众人,终于注意到了对方军阵中的不妥之处,朱洽突然仰天长叹一声,脸色难看道:“那确实不是人,那些悍卒,都是人傀。”

“人傀?”这个词语,就是朱璃听来,也十分陌生,只见他立刻惊疑地望向了朱洽。

迎着朱璃的目光,朱洽再次长叹一声道:“将军,人傀,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炼制而成的傀儡。”

“这些百战老卒,你不能说他们已经死了,因为,他们并没有死透,还保留着生前的信仰,和凶煞之气。”

“但是,你也不能说他们还活着,因为他们全都被人,种下了一种特殊的蛊虫,人蛊合一,所有府卫的行动,皆有蛊虫控制。”

“在蛊虫的作用下,他们肢体僵硬,坚若铁石、刀剑难伤;可是,一旦大战过后,蛊虫离体,他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更可怕的是,这些府卫,他们身上的铠甲、以及手中的兵器,全都被喂以了剧毒,比尸毒还阴毒的剧毒;破阵之人,一旦被他们伤到了一点表皮,立刻就会毒发身亡,即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以挽救。”

“啊,怎么会这样?”

“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春搜演武罢了,对方竟然牺牲掉三千精锐的性命,这、这、这”听了朱洽的解释,还是少年的王,面无人色、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叫起来。

“姓李的就不怕生儿子,没屁股眼吗,这种阴毒的大阵,他都敢排布出来,就不怕遭报应吗?”王处存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一方藩镇,听了这个消息,同样面色惨白,一脸惊恐。

“哼,值得这么较真吗?”朱全忠面色阴沉,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虽然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全,但列位的藩镇大员,自然都能听出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的,无非就是,无论是吉王上位,还是寿王上位,摆在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紧要的吗?

无论是谁上位,都摆脱不了做傀儡的命运,现在,谁还会将李家的儿郎,当盘菜来看呢?

为此葬送掉三千精锐的性命,未免就有点太不人道了。

“就真的没有办法破解吗?”朱璃皱着眉头,无奈地沉吟道。

他想到的,自然要比别人多一些;李法主既然不惜牺牲掉三千精锐的性命,也要摆下此阵,就绝不会允许他们一方,轻易认输的。

也就是说,这一战他们若想躲过去,应该不可能了;既然不可能避开,又没办法破解,难道还能送死不成。

“这是上古四凶阵之一的死阵,以死命名,可见其凶;据老道所知,李法主本人,应该没有这个本事,布下此阵。”

“山海盟中,唯有一人可以布下死阵,那人名叫梁伯,乃是山海盟左使;此阵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梁伯和他麾下的三大凶将,应该已经来了。”

第四五四章 缘由

“山海盟左使?”

“三大凶将?”一听朱洽提到了山海盟,众人无不悚然动容。

身为一方藩镇大阀,站在这样的高度,多多少少都会听说过“山海盟”这个名字;流传最广的一句话,那就是“横流乱乾坤、山海定天下。”

在华夏的天空下,在浩荡的神州大地之上,故老相传着两大组织,其一就是山海盟,这其二,就是横流阁。

传闻,每当一个王朝,发展到贪官横行、天怒人怨之际,横流阁就会有人悄然入世,啸聚天下义士、共举大事,推翻腐朽的王朝。

介时,天下动荡、兵连祸灾。

而在这个时候,另一个组织山海盟,就会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插手纷争;从群豪之中,择一“众望所归”之人,收拾山川、靖平四海。

从故老相传的流言中,不难看出,横流阁,一直都是乱天下的祸根;而山海盟,则是定天下的功臣。

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反正,升斗小民,是看不到历史的真相了。

朱璃四周,藩镇大员动容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历来作为定天下的功臣,山海盟果真出现了,而且,还站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对立面上,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吃惊呢。

一则,传说中的两大组织,竟然真的存在。

二则,他们这些人,竟然站到了山海盟的对立面上,难道他们都是被人利用的倒霉蛋吗?

很显然,他们对于横流阁的印象,绝对不怎么好。

就在其他人,因为听到山海盟的原因,而惊魂未定之际,尉迟槿这位新任的幽州总管,则是一脸肃然地向着朱洽,拱手一礼,恭敬道:“前辈,莫非前辈说的梁伯,以及三凶将,有什么让人忌惮的地方吗?”

“为何前辈一提到这几个人,面色就凝重了许多呢?”

经尉迟槿这么一问,朱洽的面色,仍然没有轻松分毫,依旧沉凝地应道:“不知娘子,有没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山海能睥睨、皆因有梁帝’。”

“这句话中的‘梁帝’,并非指代一人,而是两个人,梁就是指山海盟中的左使梁伯;而帝,则是指山海盟中的另外一位高人,权右帝殷。”

“山海盟,自盟主以下,就属伯、右二人,权柄最重。”

“伯、右之下,就是四大元老,李法主就是四大元老之一;对了,历镇燕山的刘海蟾,也是山海盟的人,同样位居四大元老之一。”

“不过,李法主乃是梁伯的座下长老,而刘海蟾,却是帝殷的座下长老。”

“梁伯主掌山鹰,帝殷主掌海鹫,山鹰、海鹫,各司其职,互不干涉;除了盟主,梁、帝二人,分别是他们这一派中,至高掌控者。”

“如今,我们对上了梁伯,不亚于就对上了山海盟的半壁江山,这才是老道忧虑的原因。”

“山鹰、海鹫,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听到这里,李天府不免有些疑惑,拱手向着朱洽请教道。

“为什么李法主这位元老,可以插手中原纷争;而燕山的刘师叔,却一直遁世隐居呢?”

朱洽闻言,扭头望向了李天府,突然出言道:“老道曾跟你前往龙鹄山,进入过龙鹄,当你毫无阻碍地坐上龙鹄大宫主的宝座时,那个时候,老道就猜测,你应该是莫凌天的弟子,对吗?”

“晚辈正是,前辈认识家师?”朱洽突然提到了莫凌天,倒是让李天府一愣。

一见李天府坦承不讳,朱洽又是一声长叹,慨然道:“何止是认识,你师傅莫凌天,可是老道的老对手喽。”

“老对手?”一听朱洽这么一说,倒是让李天府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心中大骂晦气,拉关系没拉成,倒是牵出了师傅的宿敌来了,这不是晦气是什么?

更何况,他还将老道带进了龙鹄山。

不过说起来,这位老道士,也忒阴险了,一路上不闻不问,就让李天府带着对方,逛遍了整个龙鹄山的所有地方。

现在才突然爆出,这老家伙竟然是他师尊的老对手,这不是坑人吗?

一想到这里,李天府就脸色发青,舌口发干、发苦,任谁被对方瞒得这么辛苦,应该也不好受吧。

一见对方的表情,朱洽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为了不让李天府自己吓自己,他就立刻开口道:

“你师傅莫凌天,同样也是山海盟的四大元老之一,隶属梁伯麾下,又怎么可能不是老夫的对手呢?”

“老道身为横流阁当代阁

主,能做老夫的对手,可见,你师傅莫老鬼,也绝非泛泛之辈;怎么,老道一直没有见过莫老鬼露面,他对你们几个小辈,就这么放心?”

“若是莫凌天在此,若是他和你们几个一样,都站到朱璃这一边来,梁伯的大阵,说不定就不攻自破喽。”

“据老道所知,你师傅莫凌天,在山海盟中的资格,比李法主要硬得多,梁伯对莫老鬼的信重,李法主恐怕,拍马也追之不及吧。”

听了朱洽这番话,李天府的脑海中,“轰”的一声闷响,炸得他整个人,瞬间就七荤八素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师父莫凌天,竟然是山海盟的人;按照朱洽的说法,他的师尊,还是梁伯的麾下,和李法主应该分属同一阵营。

可是,李法主为什么又要加害他的师父呢?

不,李天府瞬间明悟了什么,若是从如今的局势来看,李法主加害莫凌天的意图,就十分明了了。

若是莫凌天还在,梁伯会听任李法主摆布吗?

自然不会,毕竟,莫凌天更得梁伯信重。

莫凌天不死,梁伯断然不会任由李法主牵着的鼻子走;李法主加害莫凌天,自然是为了加重他自己,在梁伯心目中的分量。

以便在关键时刻,他李法主就能左右梁伯,甚至借用梁伯的势力。

从今天的对峙来看,梁伯竟然为了李法主,亲自来到了长安;可见,李法主暗害莫凌天这一招,走得十分精妙。

一瞬间的时间,以李天府的智慧,就想到了很多。

可是朱洽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兀自解释道:“至于山鹰、海鹫有什么不同,那就说来话长了。”

“山海盟内部,分成两派,当初的创始人认为,危害我华夏和平发展的因素,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神州内部的原因,一是神州外部的原因。”

“山鹰、海鹫,自此,就应运而生了。”

“山鹰的掌控者左使,历任皆名梁伯;海鹫的执掌者权右,历任也皆名帝殷。”

“左使掌控山鹰,监察九州,拨乱反正;权右执掌海鹫,威震四夷、巡风海外,刺杀强蛮、遏制九戎。”

“所以,大家才会看到李法主,可以肆无忌惮地插手朝政、出阁拜将;而刘海蟾同样是山海盟的四大元老之一,却只能遁世燕山,遏制戎狄”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李天府突然双目猩红,森然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前辈,你说晚辈的师尊,乃是山海盟之人。”

“那么,在山海盟中,若是谋杀同僚,这个人会不会遭受惩罚呢?”

“什么意思?”朱洽闻言,脸色瞬变,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李天府。

只见李天府,突然伸手指向场中的李法主,面目一片狰狞,一副恨不得食其肉、嚼其骨般的咬牙切齿道:“家师莫凌天,就是被李法主害死的。”

“李贼不但害了家师,还伪装成家师的模样,蛊惑晚辈师兄妹,助其为虐;当初,三师妹就是被其蛊惑,才潜入北疆,造成了朔州偏头镇的惨案。”

“四师弟盖松涛,也是在李贼身份被揭穿之际,狠下辣手,被其打下山崖的;这老贼,谋杀同僚,阴害族民,这样的人在山海盟中,也配位居四大元老之一吗?”

朱洽闻言,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立刻追问道:“你是说,莫老鬼死了,还是被李法主害死的。”

“而且,朔州偏头镇的惨案、数万百姓的惨死,都是李法主一手造成的?”

“不错,这老贼,绝对是主谋;三师妹手中,原本还留有,这老贼留下的木叶令,不过,现在那枚令牌,应该在河朔武悼将军的手中。”

“啊!”一见李天府肯定,朱洽老道怒极之下,突然就尖叫一声,声破云霄、凄厉尖锐,刺得众人的耳膜,一阵刺疼。

只听状若死了亲人一般的朱洽,怒发冲冠地发狂道:“气煞我也,李法主狗贼,老道今日,要和你拼了!”

这声尖叫,不但骇得朱璃等人浑身一颤,连冷眼望向这里的李法主三人,也是一阵悚然。

朱洽老道,虽然在世俗之中,籍籍无名;可是,他在修界、甚至是游侠界,都是巨擘级的人物,类似今天这般失态的情况,可绝不常见。

而在大阵之中,一名眼窝深陷、鹰鼻朱唇、形若生撕了活人、嘴角血迹未干般的老者,也被这道尖叫惊动了,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了朱洽站立的位置,喃喃低语道:“朱洽,哼哼,小李子说的那个朱璃,果然是对

方扶植的人;看来,老夫这趟长安之行,果然没有来错啊。”

同一时间,军阵之中,处于不同方向的,还有三名浑身阴冷、一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阴冥鬼将似的汉子,听到朱洽的声音,眼神也变得更加阴冷了。

隐隐有着一股嗜血狂暴的杀意,弥漫而出,阴冷地侵袭着这方天地的四周。

就在朱洽尖叫之后,不等对方愤然冲出,朱璃就突然一晃身,拦在了对方的身前,淡然地道:“前辈,前辈既然知道这是死阵,有进无出,为何还要如此鲁莽呢?”

“前辈这一去,不正是中了李法主的诡计了吗?”

“白白地送了性命不说,于眼下的局势,一点帮助都没有,这不是故意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就是、就是,老道,呃,不,这位前辈,我家将军说的没错,连我周然都能看出,若是前辈贸然冲过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难道以前辈的英明,还看不出来,那姓李的,有多奸猾吗?”一直陪在自家媳妇身边,你侬我侬的周然,也被朱洽的这声尖叫,给吓得春意尽消,连忙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插言道。

“呃,前辈,其实你说,这阵不能破,老周,呃,不,我小周,是不信的。”

“只要是军阵,就是由人组成的,破不了他的阵,难道我们还能对付不了他的人吗?”

不得不说,周然的突然出言,无形中,就给了所有人,打开了一条新思路;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周然这家伙,这次北上长安,压根就没将心思放在春搜上,光顾着和自家媳妇培养感情、研究造人了。

突然出言,完全是站在局外的角度说的,不想,竟然说到了点子上了。

“这位周兄弟,果然高明,我等太过拘泥于破阵了,竟然连这一遭都没想到。”周然的声音方落,朱全忠麾下的大将王彦章,就一脸钦佩地看向了这位小眼睛的将军,由衷地佩服道。

“不错,周兄之言,可谓神来之言,一言即出,我等立刻茅塞顿开。”成德军大将墨君和,也倾佩有加地附和道。

无意之言,竟然得到了众人的如此钦佩,周然的尾巴,瞬间就翘了起来。

只见他立刻昂起头、挺起胸来,一派有为高士的做派,向着众人摆摆手,一点不客气地道:“咳咳,不是老周我太聪明,而是诸位也太愚鲁了;英明神武,如我老周这样的人物,从来都是千年一遇、万年难觅的。”

“老周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呃,那位兄弟,你想说啥,没关系,捡好听的,来上一段,我老周一定笑纳。”

“哎呦,别、别、别,媳妇儿,你轻点”

还未等他说完,站在他身旁的鱼翠微,就看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就伸出玉手,揪起了他的耳朵,把他牵了下去了,免得这家伙,继续留在这里,丢了姚州几位的脸面。

不得不说,这家伙,同文兰和阳光那两个小妮子一样,都是福将。

关键时候,出言总能让人耳目一新;危机时刻,也总能稀里糊涂地化险为夷,不得不让人羡慕和赞叹。

周然虽给出了另一个思路,可朱洽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多少,他也知道刚刚自己失态了,经朱璃这么一拦,他就恢复了心智,沉声道:“这位小朋友,言之有理。”

“若是破阵,在限制兵力、水火不用的情况下,我们的确破不了,梁伯的死阵;可是对付人,我们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若是老道猜得不错的话,位于大阵中枢之人,必然是梁伯本人;此人修为奇高,当然境巅峰的修为,即便是老道在其手下,也只能沦为被动挨打的货色。”

“梁伯麾下,三大凶将,来喜、赢发、和李奴儿三人,尽皆都是释然境巅峰的高手;此三人,必然率部拱卫在四周,不杀三人,死阵难破。”

一听主持大阵的四大高手,竟然都是如此奇高的修为境界,朱璃身边的一众藩镇大员,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了。

大家都是武人,虽然他们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但绝不妨碍他们,了解这些境界。

一听对方,最差的都是释然巅峰的武道修为,众人的小心肝,又止不住地跳了起来,脸色一片铁青。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突然开口道:“前辈,我想你误解了周然兄弟的意思了,他说的对付人,朱某认为,是对付那些府卫,而不是统帅他们的大将!”

第四五五章 将出

“不错,对付高手不容易,可是对付那些僵尸似的府卫,那就容易多了,不是吗?”朱璃话音未落,韩雉就连声附和道。

众人闻言,无不默默颔首,深以为然。

周然的无心之言,经由朱璃释疑,立刻就得到了列位大佬的认可;就连老道朱洽,也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见到了这一幕,尉迟槿的嘴角,不为人察地就勾勒起一抹自得的微笑;那是爱人出彩,心有荣焉的笑容。

只是这抹会心的微笑,刚刚涌起不久,这位娘子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小脸一变,立刻鼓涨了起来,气鼓鼓地,活像一个气包子。

为了不让朱璃专美于前,这位娘子,立刻指着双方之间,那缓缓转动的死阵,沉声开口道:“死阵和八阵图十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八阵图始现于皇帝时期,后经姜太公、司马穰苴、管仲、孙武等人不断改良;直到三国时期,诸葛武侯才将它完善成功,并让它的威力,达到了顶峰。”

“阵法兼容井田、道家八卦等排布演变,内蕴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八大阵式。”

“可若是有人认为,八阵图只有八大阵式,那就大错特错了。”

“八阵图,是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西北为乾,乾乃天阵;西南为坤,坤乃地阵;东南巽居,巽乃风阵;东北艮居,艮乃山川,山川出云,即为云阵。”

“整个大阵之中,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勾连、曲折相对,总共拥有八八六十四阵。”

“一旦布出,威力无比,阵间容阵,队间容队;一阵临敌,两阵相从,攻守兼备、隐显莫测,迄今为止,无人可破。”

“可死阵不同,死阵虽然同样凶名在外,却少了诸多变化;这样一来,就给了我们蚕食它的一个机会,依在下看来,可选精锐士卒,循环往复,用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磨死对方的府卫。。”

以一介娘子之身,却有这番见识、如此的认知,可见尉迟槿绝非泛泛之辈;巾帼不让须眉之名,绝非空穴来风。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朱洽就立刻反驳道,“依老道来看,尉迟娘子的方法虽然可行,但却稍欠稳妥,人选方面,我们必须仔细商榷。”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这位神奇的老道;要知道,尉迟槿所说的精锐士卒,必然是军中老卒,百战不殆、漠视生死的那种。

可就是这样的人选,朱洽老道却认为,还不够资格前去破阵;那这位老人家,到底认什么层次的人选,才有资格去破阵呢?

诸藩大员,无不好奇有加。

迎着众人那凝重的目光,朱洽老道伸手指向中央的死阵,肃然地向众人道:“诸位请看,死阵同样是由八大阵势组成,除了主持大阵的梁伯之外,每一座大阵,皆有一员大将出镇。”

“除了来喜、赢发、李奴儿这三大凶将外,扬州的那位田将军、河东的那位武道天才史建瑭将军、以及东川的罗璋、凤翔的薛知筹、延的王行瑜,也同样统率一阵。”

“老道在此,姑且不论三大凶将有多狂猛;光是诸位熟知的田、史建瑭、罗璋、薛知筹、王行瑜等人,尽皆都是勇冠三军、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悍将。”

“若是依尉迟娘子之言,派出军中精锐,前去抹杀死阵之中的府卫;试问,对方有这等大将坐镇阵中,诸位认为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呢?”

“精锐悍卒,固然是军中的中坚、骨干力量,他们虽然身经百战、漠视生死,可若论起身手和技巧,就显得太过拙劣,实非出击的最佳人选。”

“那依道长之言,我等要以什么样的阵

容,去磨杀对方的府卫呢?”朱全忠双眼眯起,一脸认真地问道。

别人朱全忠或许不清楚,可扬州大将田、河东大将史建瑭,这两个人,他绝对清楚地知道,对方有多厉害。

毕竟,杨行密和他交过手,而李克用又是他的死仇,这两位的麾下有哪些能人,朱全忠又岂能不调查清楚呢。

毫不客气地说,田的武力,绝对能排到扬州大将的前三;而河东的史建瑭,除了河东第一猛将李存孝之外,对方在河东,几乎无人能敌。

这两个人都出来了,朱全忠又岂能掉以轻心。

朱洽闻言,淡淡地扫了己方的所有藩镇大员一眼,毅然道:“如果老道说的不错的话,诸位的麾下,应该都有暗卫吧?”

暗卫的存在,虽然人人都知道,但被人当面提起,很多大员,估计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听朱洽提起暗卫,众人的脸上,立刻就涌现出了一丝不自然。

可是不等他们开口,朱洽就立刻道:“诸位无须否认,有没有这样的存在,大家谁不是门清得很?”

“暗卫出自军中,历来都是军中的战兵之王。”

“这些人被诸位挑选出来,又进行了更加极端的训练和培养,毫不客气地说,他们中即便是普通的卫士,也堪比军中的校尉、和裨将,老道没有说错吧。”

“若想在三天时间内,啃下死阵这样的硬骨头;老道认为,诸位不但要猛将尽出,还要各自调集三百暗卫,使得大将和暗卫,相间排布、攻守相望,如此循环往复,才有可能啃下梁伯的死阵。”

面对朱洽的提议,众人尽皆没有出言反对,身为一方大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一员猛将在短兵相接之际的作用。

军阵对弈,说白了,就是直接考验短兵相接的群架能力,在这种场合下,所有的阴谋诡计,尽皆都会变得苍白无力起来,**裸的就是挥拳头、亮肌肉的时刻。

组成死阵的大将,任何一人,都有镇戍一方的能力,若是他们不能拿出对等的阵容,别说磨死、磨灭对方的府卫,自己麾下,不被人砍杀殆尽,就算是幸运的了。

一见众人默然,朱璃就知道,他们对朱洽的提议,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因此,他正要开口,号召大家赶紧出人,也好尽早地攻灭,李法主自以为无敌的死阵。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人在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袍后襟。

随着感应,朱璃缓缓地转过头去,只见一直傲娇得犹如白天鹅般的尉迟槿,此刻,却窘迫得一如初见生人的羞涩小娘子一般。

这副神情,倒是很少在对方的身上呈现,朱璃感觉十分好奇,没并没有出声,而是向着对方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随着眼神的递出,一道低若蚊讷般的声音,涩然传来:“我麾下没有暗卫!”

即便是身为自然境巅峰的朱璃,也是愣了半天,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很显然,若是每个大员,都要派出三百暗卫高手,尉迟槿这位新鲜出炉的幽州总管,无疑就要当众出丑了。

原因很简单,她上任幽州总管的时间并不长,你让她去哪里找来三百暗卫高手;以前的李可举,或许培养过一批暗卫,可大家都知道,李可举可是败逃过一次,麾下的精锐早就死了个干净。

因为那次败逃,李可举就对权势和地位,失去了争夺的念头,这从整个幽州的重要关隘,李可举全都委托河朔的大将去镇守,就可以看出来。

没有了争权夺利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培养暗卫的必要了。

轮到尉迟槿上位的时候,只有岳鹏举、高远、张归厚等人,让出的数万府卫;整个幽州,哪里会有什么堪比裨将实力的暗卫存在,而

且一下子还要派出三百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遇到这种措手不及的事情,也难怪尉迟槿会如此窘迫;当她环顾四周时,发现能够让她开口请援的人,仅仅就只有朱璃一个罢了。

这个情况,顿时就让这位傲娇得犹如孔雀一般的娘子,不得不憋屈地低下高傲的头颅,受气小媳妇一般地向朱璃请援道。

有道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尉迟槿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朱璃就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柔声应道:“没事,你让贺若弼、文兰、和阳光三人,尽管出战就好,他们将要率领的人马,我自有安排。”

“嗯。”一直高傲得犹如白天鹅一般的尉迟槿,一见朱璃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更加羞窘了起来,一如将脑袋插进翅膀下的小黄鸭似的,十分难为情。

甩了人家,还处处让人家帮衬,这简直无法想象;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知道的人,也只有朱璃身边的寥寥几个人罢了。

正在这个时候,驻马屹立于大阵之前的李法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放声嘲讽道:“怎么了,朱璃,我的怀化大将军,你们这些人难道还没想好吗?”

“世人皆道,河朔朱璃,英雄无敌;河南朱全忠,当世曹孟德;徐州韩雉,齐鲁虎。”

“当然,还有姚州的关云长、沧州的王处存、冀州的王、贝德的朱、杭州的董昌、宁的王重盈,你们这些被世人称作当世枭雄的人,现在怎么磨蹭得一如妇人出门似的。”

“依李某来看,什么狗屁英雄,当世曹孟德,也不过是扎标卖首、色厉胆薄之辈罢了。”

“放你娘个狗臭屁,你才是插标卖首之徒,你全家都是插标卖首的贱货,信不信俺老周,今天活埋了你这贱人。”刚刚被媳妇教训了一顿,正愁着有气无处撒的周然,一听到李法主出言侮辱了本方大员,想都没想,就一蹦三尺高,冲着李法主对骂了过去。

“嘁,我说周家姐夫,你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什么,凭白拉低了自己的水准。”文兰闻言,白了周然一眼,故意扯着嗓子、不屑地附和道。

“那可不,李家老贼,大放厥词,简直臭不可闻,周家姐夫竟然还跟他一般见识,真是凭白拉低我们两姐妹的素质。”阳光同样出口不饶人,立刻接着文兰的话大声喊道。

这三个和稀泥、打酱油的大将,终于混到了一起,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对李法主埋汰个没完,瞬间就气得李法主双目喷火、睚眦欲裂。

只见他瞪着一双火冒三丈的双眸,阴狠地盯着周然三人,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撕烂掉周然三人,那没遮没拦的嘴巴一样。

对于李法主的挑衅,朱璃一方的大员,没有一个理会对方的;大家正忙着调兵遣将呢。

不大一会儿,破阵的队伍就聚集了起来。

河朔的朱琊、李孤峰、岳云三人,尽皆披甲挥兵,策马而出;幽州贺若弼、文兰、和阳光,也丝毫不慢,立刻纵马跟上。

姚州同样出将三人,分别是李天府、杨柳叶、和周然;徐州三将,分别是季布、王敬武、和王师范。

另外,还有河南王彦章、盖松涛、鲸布;宁王珂、李瑭、郭;冀州墨君和、段亮、马珂;沧州王郜、甄琼章、唐弘夫;贝德朱裕、丘弘礼、安知建;杭州钱、吴繇、朱瓒。

十位将军、和总管大员,每人尽皆派出三员大将;除了河朔、幽州、姚州、徐州、河南五方;其他藩镇派出的大将,尽皆都是留名青史的大将。

总共三十位战将,统帅三千名,堪比校尉、裨将实力的精锐,策马如龙,径直杀向了中央的死阵。

第四五六 非常规、非常人

支持寿王的一方,终于出动了人马。

看到策马而出的对方精锐,李法主的嘴角,立刻浮现出一丝奸计得逞似的嘲讽。

一看到对方,一下子就出动了三十员大将,几乎无一不是威震三军的猛将,李法主就更加开心了。

老家伙兴奋地暗忖道,不怕你们出动的人手多,就怕你们认怂了;现在既然出来了,就等着收尸吧,梁伯的死阵,可是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长刀锃亮、千马长嘶,携裹着冲垮一切的势头,冲向了死阵。

这一切,似乎正在循着他的阴谋,顺利地进行着,终于让他放下了心来,挥手就带着李狂霸和来护儿,返回了本阵。

可是,事情真是循着他的阴谋,顺利进行着吗?

当李法主返回本阵,回头望去,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起来。

循着他的目光,只见一队千余人的精锐,杀气凛凛、啸冲如虎般地冲向了死阵;为首一将,舍我其谁、霸道无匹,正是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弟弟,朱琊。

朱琊亲自出马,对于将朱璃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李法主来说,应该高兴才对,脸色为啥黑了起来?

当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那位霸气冲天、纵马挺抢的河朔二将军,在距离死阵的伤门,还有一枪之距的地方,突然一个立地旋转,硬生生地勒住了战马,掉头就向一侧冲了过去。

而紧随在其后的李孤峰和岳云二人,也有样学样,毫不犹豫地勒马掉头,循着朱琊的足迹,一路冲向了一侧。

了解八门金锁阵的读者,应该都知道,若是有人前来破阵,布阵的一方,一般都会让对方从伤门而入。

而对于破阵的一方来说,率部突阵,途经伤门,必然是一场硬仗,这一仗不得不打;可是眼下,朱琊连理都没理张口以待的死阵伤门,径直冲向了一侧。

他这是什么态度,真是诚心来破阵的吗?

看到对方遇门不入,李法主的心底,突然就涌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脸色自然不好看。

至于跟在河朔人马身后的姚州李天府、杨柳叶、周然,还有幽州队的贺若弼、文兰、阳光,以及杭州的钱四人,也同样率部冲向了一侧。

一千精锐,在十位大将的率领下,犹如一条突然掉头的灵蟒一般,绕开了伤门,反而将三千死阵府卫,给围了起来。

对方前来破阵,却不入死阵,反而绕着死阵兜起了马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这些纵马而来的精锐,绝对不仅仅是兜马溜风,跟在李天府身后的周然,突然就扯着嗓子,大声向着李天府道:“嗨,大舅哥,你看看、你看看,这帮傻乎乎的家伙,还以为我们会冲进阵去,和他们硬拼,真是笑得我肚子疼,自己蠢就算了,还以为别人跟他们一样蠢,哈哈哈!”

“一个个的,蠢得跟猪似的,还想算计我们,我看啊,他们还不如滚回娘胎里重造一遍,再来和我们斗吧!”

“哈哈哈,对,滚回娘胎重造一遍再来。”李天府大声附和。

“滚回娘胎重造!”

“滚回娘胎重造!”

“滚回娘胎重造!”

李天府身为姚州主将,带头起哄,麾下将士自然跟从,齐声吆喝不停;继而,河朔、幽州的鬼卫,也立刻跟风喊起。

这一千精锐,一遍纵马飞奔,一遍扯着嗓子,大声嘲讽死阵的所有将士,直接把镇戍死阵的八名大将,以及主持大阵的梁伯,气得脸色通红,胸口好似拨浪鼓似的,起伏不停。

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支持吉王的一方大员,神情就疑惑了起来。

“两军对峙,对方竟然纵马游离于军阵之外,莫不是嫌弃我军的将士,箭矢不利乎?”西川王建,立刻拽着书袋子,大声怒斥道。

“杨某曾闻,怀化大将军朱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今天的这个安排,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杨行密凝视着场中,摸着下巴,狐疑起来。

“朱璃和朱全忠,全都是诡诈如狐之辈,如此行事,必有蹊跷!”吃过朱璃和朱全忠亏的李克用,反而一反常态,言辞凿凿地断定道。

望着游离在死阵之外的朱琊等人,听着对方麾下的那些将士,污言秽语般的嘲讽和侮辱,一直养尊处优的梁伯,以及他麾下的三大凶将,就开始不淡定了。

不过在梁伯看来,对方以为这样,他就奈何不了对方了吗,简直就是笑话;对方如此乱来,完全不谙兵法,必然自讨苦吃。

一念萌动,只见梁伯立刻示意身边旗手,挥动起了手中的大旗。

组成死阵的将士,看到中心处的旗号变动,立刻就知道主帅下令了。

只见大阵的外围,无数府卫闻旗而动,无数枚一人多高的巨盾,顷刻之间,顺次立起,整个战场,立刻就是一阵“咣、咣、咣”的立盾之声。

须臾之间,整个死阵,一如用巨盾扎起来的羊圈一般,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于此同时,也就在大盾竖起的一刹那,死阵之中的千余弓弩手,立刻张弓搭箭,箭矢倾斜六十度向上的方向,向着策马奔腾在死阵之外的朱琊等人,抛射起毒箭来。

“嗖、嗖、嗖”

刹那之间,幽蓝色的寒光,就映满了所有人视线;放眼处,满目都是蓝汪汪的瑰丽之色,那是剧毒的颜色。

箭矢喂毒,其色斑斓,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不过,即便知道那是毒箭,对峙双方的大员,依旧没有人,开口叫破。

大势之争,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有人叫破,也不过是贻笑大方,没有人会理会他的。

当无数支侵染着剧毒的羽箭,破空冲上天际之时,整个空间,立刻散发出一阵腥臭的气味。

那些啸冲而出的羽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度后,立刻箭头一垂,接着就俯冲而下,径直冲向了游龙一般的朱琊等人。

“啊”

就在此时,一声嘶吼,磅礴而出,春雷炸响般凭空暴起,尖锐的狂啸声,刺激得所有人的耳膜,尽皆疼痛欲裂。

音波如涛,涛翻浪卷,眨眼之间,就席卷了一片长空,震得整个空间,都乱颤不已。

那是朱琊的“龙鸣狮啸”,无数垂射而下的毒箭,在朱琊的音波攻击下,瞬间就出现了紊乱不齐、摇摇欲坠之态。

这阵紊乱,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也就是一个刹那的功夫。

可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中,龙鹄山的大宫主李天府,猛地鼓动了两腮,一如蛤蟆吹天一般,“噗”的一下,就喷射出一道晶莹的酒水。

酒水剔透,喷溅如龙,水龙舞天,摇头摆尾。

放眼望去,就见那绵亘无穷的长啸声中,一条晶莹瑰蓝的游龙,眨眼之间,就腾空而起,滴溜溜地绕着死阵,溜过了一道浑圆的圆弧。

圆弧看似随意,却又十分精准地悬浮在了羽箭的下方,平铺成一道宽阔的水带,死死地拦截在毒箭的必经之路上。

那些暴雨般的毒箭,毫无意外地就垂落到了蓝色的水龙身上。

水有浮力,无人质疑。

虽然李天府喷射的酒水很少,可耐不住他功力高啊,比起那些抛射羽箭的弓弩手,不知要高出多少。

看似来势汹汹的毒箭,在经由朱琊和李天府两次的阻隔之后,原本势若流星般的抛射,瞬间就变成了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了。

“刷、刷、刷”

只见纵马游走在死阵四周的骑士,瞬间就挥动起手中的长刀、尖刀、板凳等武器,轻轻一拨,就将这些毒箭,全都拨到了一边,轻巧得几乎混不着力。

死阵中的精锐府卫,射出的第一波毒箭,就这样轻巧地被朱琊和李天府,给联手破解了,数千支毒箭,竟然没有伤到一个精锐骑士。

马蹄呼啸,奔腾如龙。

轰隆的马蹄声,一如奔腾呼啸的海潮一般轰鸣不断。

朱琊、李天府等千人精锐,仍旧好似一条狂躁的狂龙一般,围绕着死阵旋转不已;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凌空俯瞰,他们的千人骑兵,就好像一条暴躁的狂蟒,紧紧地裹住了中间的“玄龟”,使之不能游弋分毫。

一波毒箭,竟然一点战果都没有,倒是让主持大阵的梁伯,愤懑了起来。

想他梁伯,好歹也是一方巨擘,跺跺脚都能让这片华夏的天地、颤上三颤的人物;可是如今,他亲自出马,竟然连敌人一根毛都没有伤到,他这老脸实在丢不起啊。

一波倏平,梁伯立刻示意旗手,再次挥动大旗。

大旗挥动,毒箭如雨;迎接它们的还是朱琊的“龙鸣狮啸”,以及李天府的“水龙天舞”,继而就是骑士们不屑的一格。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梁伯不能给朱琊等人造成伤亡,他就越不信邪。

大旗挥动得愈来愈频繁,羽箭抛射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裂金碎石般的狂啸声,也不断地嘶声而起,整个战场的上空,还有一条晶莹剔透的蓝色水龙,不断地徘徊在消散和清晰之间。

伴随着轰鸣的马蹄声、伴随着破云裂霄般的狂吼声、伴随着一条弄涛戏水般的水龙,肆虐长空;千余位,身手堪比裨将般的精锐,不断地挥舞出银光匹练,将所有的毒箭,格崩到一边。

如此一幕,倒是让观战的双方大员,无不心生疑窦,这到底是谁在破阵、谁在布防啊,攻守双方,好像完全颠倒了位置了吧。

整个战况,即便是让能征惯战的大将来看,他现在怕是也看不懂了。

“娘的,到底在搞什么?”望着场上的怪异一幕,江左的刘汉宏,这位暴躁的节度使,突然暴了一句粗口。

一人带头,其他人也不淡定了,李克用圆睁着一只独目,沉声道:“不对,对方是来破阵的,怎么可

能只是挨打,却不还手呢?”

“这其中一定有诈。”李克用的口气十分笃定。

骤然听到李克用的质疑,李法主脸色一青,立刻惊呼道:“箭矢,对方是在消耗我方的毒,不,是羽箭,对方是在消耗我方的羽箭。”

一言惊醒梦中人,闻听这道惊呼的大员,立刻恍然。

场上的一幕,给人的感觉,不正如李法主所言的那样吗;朱琊等人,纵马飞窜,甘心做靶子,不断地诱使梁伯等人,抛射羽箭,毫无疑问,打的就是消耗他们一方羽箭的目的。

迄今为止,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梁伯的毒箭,想必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唐末乱世,武人乱国,所有的地方节度使、以及一方镇将,几乎都对军旅的惯例,知之甚详。

但凡大战,弓弩手一般都会带有三篓羽箭,一篓五十支;类似梁伯这样,不断地下令抛射,大半个时辰下来,每一位弓弩手,至少都抛射出了上百支羽箭了。

直到现在,他们看明白了又能怎样?

朱琊、李天府率领的千余精锐,不断地围绕着死阵策马奔腾,搞得就像上万骑兵奔袭似的,他们即便发现了真相,放声大喊,梁伯也听不到;派人前去传话,可外面又有骑兵阻隔,明白上当了,却什么也做不了,跟没明白有什么区别吗?

李法主虽然看出了朱琊等人的目的,可对结果一点影响都没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死阵,突然哑火了。

无他,阵中的府卫,随身携带的毒箭,全都射光了;他们即便想射,也没箭了啊。

一见对方突然熄火,朱琊等人的神情,就是一阵放松。

若想啃下死阵府卫,毒箭无疑会成为最致命的威胁,现在这颗带毒的獠牙,被他们不知不觉中,给拔了下来,下面就是硬啃的时候了。

不过,他们这一队,也要歇歇了。

梁伯羽箭告罄,正在李法主心急如焚之际,他突然发现,朱琊等人竟然撤了。

这是什么意思,正常情况下,消耗完对方的羽箭,不是正好趁势冲击的时刻吗,这个朱琊难道是猪脑子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撤退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只见随着朱琊的撤退,河南大将王彦章、宁王珂、冀州墨君和等千人精锐,瞬间就策马冲出。

同样是千余精骑,同样是十元悍将,这些人甫一冲出,就衔着朱琊等人的尾巴,立刻又将死阵给团团围在了中间,彼此衔接,毫无一丝破绽。

这个千人队一上来,可不像朱琊等人那么客气了,仗着马快功高,这些人一边策马游走在死阵的边缘之处,一边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兵器,没头没脑地砍在了巨盾之上。

“叮、当、叮、当”的钝器相撞之声,瞬间响彻满场;这赫然的一幕,彻底看呆了李法主一方的数位大员。

这个时候,他们如果还看不出朱璃等人的策略,那他们就是猪了。

对方分明就是不想给死阵的府卫,一点修整的时间,就是要生生地磨死这些府卫,一句话,他们无意破阵,旨在灭人。

看明白了朱璃等人的意图,这还不是他们最惊讶的;最惊讶的还是战场上,那些精锐骑士的武力。

同样都是精锐,可那些马上的精锐骑士,每一次轮击之下,竟然都能砸得一人高的铁盾,凭空矮下去尺许。

盏茶功夫,策马奔腾的骑士,就将完全遮住府卫全身的大盾,硬生生地砸矮了三尺;当那些组成死阵的府卫,全都暴露出脑袋和前胸之际,奔行的骑士,已经不再轰击大盾了,转而开始轰击那些府卫的脑袋来。

直到这一刻,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只见王彦章率领的千余精锐骑士,他们手中的大刀、长矛、巨斧,高高挥起,拼命轰下之时,众人除了听到“崩、崩、崩”的声音外,竟然不见一个府卫倒下。

看那骑士之中,有一名骑士,使用的是双刃斧,光是看那分量,起码也有几十上百斤。

再加那人五大三粗,一看就是膂力过人之辈,就是这样的大汉,竭尽全力地挥起了重斧,轰在一名死阵的府卫头上时,那名府卫也只是一个踉跄,连一丝血痕都没有迸现。

试想一下,一柄百斤巨斧,砍在人的脑袋上,被砍的人竟然屁事没有,你会是什么感觉。

惊异、甚至惊悚!

见到了这一幕,不但朱璃一方的大员知道有诈,就连和李法主站在一边的大员,也看出了诡异;这些府卫有问题,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怪不得代表寿王一方的大员,竟然不以常规方法来破阵,原来李法主请来高人,摆出的这个大阵,不但使用了剧毒淬兵,连所有的府卫,都变得如此诡异了。

想到了这里,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等所有支持吉王的人,在看向李法主时,不由得就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第四五七章 金戈铁马

而同朱璃站在一起的数位藩镇大员,看到这令人咂舌的一幕,脸都绿了。

冀州王立刻惊呼道:“娘的,这还是人吗?”

一言未尽,就见这位少年总管,立刻扭头看向了朱洽,恭声道:“道长,听前辈所言,山海盟的梁伯,乃是通过蛊虫控制府卫的。”

“晚辈不才,还请前辈赐教,那位山海盟的左使,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蛊虫呢?”

“如此变态的蛊虫,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府卫一旦被种下那种蛊虫,赫然就变成了刀枪不入的铁疙瘩了!”

“不错,那种蛊虫使用在军阵上,只需千人精锐,就堪比数万人马,朱某也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蛊虫。”

“若是朱某有此蛊虫,还用摆什么阵,直接让这些被控制的府卫,径直向前冲杀就好了。”朱全忠双眸放光,显然对于被蛊虫控制的府卫,那惊人的防御力,垂涎不已。

不但是朱全忠,除了朱璃几人外,几乎所有的藩镇大员,都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朱洽;这些坐镇一方的大员,似乎都对那种控制府卫的蛊虫,起了觊觎之心。

淡淡地瞥了这些人一眼,朱洽冷然道:“至于那是什么蛊虫,老道哪里会知道;若是老道知道的话,死阵可就不止梁伯可以摆了,老道说不定,也能鼓捣出一个来。”

“应该是嗜血金刚蛊。”朱洽声音未落,站在弈江南身边的龙伽,就开口坦言道,“不过,如果仅仅只是嗜血金刚蛊,对方的存活,绝不可能那么长久。”

龙伽,是巫神教的圣女,巫神教最擅长的就是毒蛊;提到蛊虫,这位巫神教圣女的话,显然可信度更高。

而且列位大员都听说过,故诏的巫女,极擅御蛊,因此,对龙伽之言,众人无比信赖。

“嗜血金刚蛊,是有时效限制的,正常人被种下嗜血金刚蛊,最多只能存活半刻钟左右。”不等一众藩镇开口,向龙伽打听嗜血金刚蛊的近一步资料时,另一位巫神教的圣女,夕瑶,又插言道。

“山海盟的梁伯,在那些精锐府卫的身上,种下了嗜血金刚蛊,却能够让他们存活这么久,可见,这个所谓的死阵,必然有神奇之处。”

很显然,夕瑶的言外之意,就是被种下嗜血金刚蛊的那些府卫,能保持到现在还不死,必然是与死阵有关。

这样一来,无疑等于在一众藩镇大员那火热的心头上,泼下了一盆凉水。

半刻钟不到,也就是后世的七分钟多一点的时间;若是给一名高手使用这种蛊,或许还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给普通精锐使用,就显得太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即便有那样的高手,谁又会舍得给他种下,这种必死的蛊虫呢;现在看来,梁伯的死阵,确实非同凡响。

夕瑶之言无疑打消了一众藩镇的觊觎之心,朱洽赞许地看了对方一眼,接口道:“死阵,确实十分神奇,梁老贼改进八阵图、研究八门遁甲不成,竟然被他弄出了这么个四不像。”

“虽然是四不像,可其中内蕴的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天地至理,还是极为强劲的。”

“如果老道猜测不错的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被种下嗜血金刚蛊的府卫,才能保留一丝神智,一直存活不死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那些府卫砸不烂、也轰不破,难道就这样耗着吗?”官二代出身的王处存,似乎有点不耐,不免抱怨了起来。

“那又未尝不可?”朱璃淡淡地瞥了王处存一眼,镇定自若道,“龙伽娘子、和夕瑶娘子,已经说了,只要被种下嗜血金刚蛊的人,很难活过半刻钟。”

“可诸位看看场上的那些府卫,他们现在依然还活着,这说明什么?”

“从对方摆下大阵,到现在为止,应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如果两位娘子所言属实,我们不难推测出,那些参与布阵的府卫,必然不能离开大阵;只要他们离开大阵,说不定,立刻就会化作一具尸体。”

“这样一来,对方已经化为一块,不能擅自移动的石雕了;而现在,我军一没入阵,二来又消耗光了对方的毒箭,只有我们攻击

他们的份儿,他们想要反咬一口,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了。”

“形势如此,继续消磨下去,局势只会对我们更加有利,为什么不磨下去呢?”

“朱某相信,再坚硬的事物,也有一个度,当攻击力超过这个度的话,诸位还怕轰不碎对方的大阵吗?”

众人闻言,无不颔首默认了朱璃的分析;即便连不耐烦的王处存,一听有利可图,也打起了精神。

战场之上,战马狂嘶、兵器交击,双方有攻有守,拼杀得十分激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死阵的府卫,依旧没有折损。

目前,负责消磨对方的人马,乃是河南大将王彦章率领的千人精锐;望着麾下,无论怎么狂砸、猛砍,就是砍不死一个府卫,王彦章的脸色也变了。

历史上的王彦章,一生只败给过两个人,其一自然是李存孝,至于这第二个人吗,自然就是天才将军史建瑭。

当然,史建瑭现在还小,肯定不是他对手。

身为汴州第一猛将,看到自己的麾下面对死阵的府卫,竟然如此无奈,王彦章怒了,只听他一声大吼:“什么鬼东西,给我死来。”

一声虎啸,好似晴空霹雳,时间,仿佛都因为他的这一声怒吼,而停滞了一瞬;伴随着怒吼,只见一条镔铁大枪,旋转如陀、一如毒龙穿云般地,狂猛地就扎向一名死阵府卫的喉咙。

“噗”

凶狠毒辣的一枪,带着王彦章那滔天般的怒意,瞬间就齐头没入了那名府卫的喉咙,一抹喷泉般的血箭,立刻飙射而出。

一枪见红,王彦章面无表情,只听他又是一声,穿金裂石般的厉喝传出。

“呀!”

骏马狂奔,王彦章身在马背之上,手臂只是稍一用力,就将那位被穿喉的府卫,挑了起来;不得不说,被种下嗜血金刚蛊的府卫,生命力确实顽强。

即便被王彦章挑在空中,那位府卫仍旧没有死去,而是立刻丢掉了大盾、以及手中的兵器,双手张开,死死地攥住铁抢一头,想要将自己的脖子,从铁抢上拔下来。

好不容易有一个见红的,王彦章自然不会放过对方;一旦他杀死了这人,就能证明,这些府卫,绝对不是无敌的,而是可以被消灭的。

这样一来,也能提升麾下的士气,他又岂能放过对方。

想到这里,就见王彦章策马如龙,抖枪乱甩,而那名被一枪穿喉的府卫,就像挂在大枪上的一条破布一般,随着王彦章的抖动,身躯不断地绕着他手中的大铁抢,旋转不停。

这彪悍、狠戾的一幕,看得双方众人,无论地位高低,无不喉咙发干、两眼发直。

绕着死阵的四周,王彦章策马奔驰了半圈都没到,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他给甩死个彻底。

“呜,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跟在王彦章身后的河南精锐,一见自家将军率先干掉一人,立刻兴奋得大呼小叫、鬼喊狼嚎地欢呼了起来,雀跃之情、溢于言表,整个千人队的士气,也瞬间窜升了一截。

原来这些劈不动、轰不烂的府卫,也是能被打死的啊;这个印象,瞬间就印在了上千人的心里。

一枪锁喉、夺命开门红,就是铁证。

一枪建功,王彦章略有所思,只见他将铁抢一横,又是一声暴喝传出:“金戈铁马!”

声如滚雷、轰彻四野。

伴随着王彦章的声音,肉眼可见的一道淡金色声波,瞬间啸冲而出,转眼之间,就绕着死阵的周围,席卷了一圈。

只要是自然境的修为、或者是自然境修为以上的大将,立刻就能发现了这个蹊跷之处。

一抹淡淡的金色气浪,翻涌而出,滚滚流转,瞬间将整个骑兵精锐,淹没其中。

当那些淡金色的毫光,沉浸到精锐骑士的身体中时,旁观之人,立刻就会发现,所有的骑士,精神再次巨震,就好像突然吃了大力丸一般,极端亢奋。

若是有功力更加深厚的武者,还能发现,那些被金光熏染的骑士周身,总有一抹虚无缥缈

的气息,在萦绕不停,就是那种飘飘欲仙、淡泊不群的气息。

有点常识的武者都知道,只有那些晋升自然境的武者,才会在有意无意间,散发出那种气息。

可是现在,那些被王彦章声**及到的骑士,竟然人人都能散发出那样的气息,这意味着什么呢?

“金戈铁马”正是王彦章的绝技。

王彦章出身平民,如今能做到汴州第一猛将的位置,有其本身就能征惯战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兄弟袍泽们的誓死追随、和永不言弃的信任。

对于这些手足兄弟,王彦章闲暇之时,也会倾囊相授、严加督促。

可是,武道天赋这种东西,绝不是人人都有的;他的那些兄弟,有这方面天赋的,几乎凤毛麟角、千不存一。

即便修炼了王彦章传授的武艺,他们的厮杀能力还是不怎么高明。

为了这些兄弟的安危,王彦章就研究出了“金戈铁马”这样的绝技,这是一种单方面激发、辅助性的绝技。

王彦章以一种特殊的方法,将自然境的真息,通过声波,传输给了身边的兄弟;当他们攻击之时,这些真息,就会混在对方的内息之中。

一旦得到了这种加持,被他金戈铁马辐射到的兄弟,他们的攻击,就立刻堪比自然境的攻击;不但如此,那些被加持者,他们的灵敏性、和防御性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当然,本领越强的兄弟,他们发挥出的攻击,也就越发犀利。

这就好比,王彦章的真息是一勺砂糖,其他人的内息都是糖水,糖水的浓度越浓,再加入一勺砂糖后,味道就越发甘甜。

王彦章施展这样的技能,一次性,可加持一千五百名兄弟,持续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临阵对敌,一刻钟的麓战,足以冲出了一条生路,也可以决定出一场局部战役的胜败了。

现在他只加持了千人,自然没有问题。

看在外人眼中,那些围绕着死阵策马奔腾的精锐骑兵,身上就像沐浴着金光一般,一如天兵天将似的,凶残、狂猛地对着死阵周边的府卫一阵狂轰猛砍。

放眼再看,得到王彦章的绝技加持,那位使用双刃斧的大将,一斧下去,立刻就迸溅出一溜冷艳的血花,形若石雕铁铸似的死阵府卫,终于在金光之中,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

千万别忘了,河南出战的大将中,还有盖松涛和鲸布这样的高手。

盖松涛的霸刀之名,可不是白给的,一刀迸现,一如斩开天际的晨曦之光,璀璨而倏然。

也许在没有见红之前,他对这些府卫,还不怎么上心;可一见王彦章率先挑杀了一人,立刻就激发出了,他的好胜之心,一人一刀,瞬间就化作了人头收割机。

死阵府卫那坚硬如铁般的防御,在他的刀光之中,立刻化作清水煮成的豆腐,根本就经不起他的砍砍、剁剁,几乎一刀挥出,就有三、四颗头颅,抛飞当空。

冷艳的血花,处处绽放,一如集体婚礼中,那些盖在新婚姑娘头上的红盖头似的,被人纷纷揭起。

鲸布同样不凡,手中一柄眉尖刀,一如色狼的眉眼,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贼得堪比无定向的舞台灯光。

每一次倏忽而去,总能带起点点红梅,迎风怒绽。

金戈铁马这个绝技,一经施展,死阵府卫立刻就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这血腥的一幕,立刻让坐镇死阵的九大高手,全都变了脸色。

主持大阵的梁伯,脸色一沉,立刻就向着三大凶将之一的来喜道:“来将军,你带两个人,去给我杀了那个王彦章,那小子的绝技,对我们十分不利。”

正在坐镇一方子阵的来喜闻言,立刻拱手道:“诺,梁左使放心,属下定然不负重托。”

声音未落,就见这位一脸凶狠的山海盟高手,立刻就向着罗璋和薛知筹示意了一下。

接到这位凶人的示意,东川的罗璋、以及凤翔的薛知筹,立刻尾随而上,径直向着死阵之外奔行而去。

看来,府卫的惨死,确实撼动了死阵的根本,这些狠人,也终于坐不住了。

第四五八章 松涛封神

风,血腥的狂风。

随着来喜三人奔赴而出,狂猛的腥风,呼啸而来。

腥风迅疾,穿过绽放的血花,猛地撞击在千余精骑的身上,几欲让他们立刻摔落马下。

沐浴在风中,你就好像被人丢进了冰窟似的;冷得连骨头里,都在不停地冒着寒气。

无尽的寒意中,还带着一股钻心的阴毒气息,即便站在场外观战的诸位大员,也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狠毒的阴冷。

总之,随着来喜三人,从死阵中飞奔而出,给所有人带来的感受,就是十分不舒服。

站在朱璃的位置,放眼望去,只见为首一人,脸颊瘦长、细眉蛇眸,一看就是阴毒之辈;看到此人,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立即闪现而出。

尖锐的嘶鸣声,随之而起;一道阴沉、愤然的老声,立刻警示道:“来喜,大唐武周年间酷吏来俊臣的在世之身;来俊臣,《罗织经》的编纂者之一,官至太仆卿;在位期间,贪赃枉法,横行无忌,大兴刑狱、害人无数,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

洪钟大吕般的朗然之声,经久不息;得到这个讯息的朱璃,他的双眸,立刻就眯了起来,眼波流转中,隐隐有着寒光涌动。

山海盟的三大凶将之一,来喜,竟然来俊臣的在世之身,这可是个遗臭万年的家伙。

来俊臣,父亲来操,赌徒出身;来俊臣本人,也是一名游手好闲的无赖,因触犯奸盗之罪,被捕如狱。

别人锒铛入狱,一般都是倒了血霉;没想到,他这一入狱,竟然为其平步青云,提供了契机。

由于来俊臣本性奸诈,有口无凭证,更喜欢无事生非、捕风捉影,因为胡乱诬告囚友的原因,入狱不久,他就遭到了刺史王续的一阵毒打。

不巧的是,不久之后,王续因为犯事,被朝廷诛杀了;这样一来,来俊臣就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按照他的逻辑,他被王续毒打了,而王续自己都不是什么好鸟,现在更是被朝廷诛杀了;那么,他被作奸犯科的人打了,是不是就证明他就是个好人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是好人、为了报复王续,来俊臣立刻就罗织了王续的无数罪名,并写成了“举报信”,希望送呈上官,以期赎罪。

俗话说的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没想到,他的那封“举报信”,果真被人送呈了上官,而且还呈送到了武则天的龙案上;武则天看了他的“举报信”,龙颜大悦,从此,他就发达了。

一路青云抬头上,无限风光步步脏。

其人在位,大兴牢狱,大臣和李唐宗室遭到他枉杀而灭族的人,多达数千家;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可见,这位酷吏的阴毒。

见到这么一个万死莫赎之人,难怪朱璃会蠢蠢欲动;要知道,朱璃在没有穿越之前,可是名副其实的愤青。

不过,酷吏出身的来俊臣,即便重生转世,骨子里,依旧带着一股阴狠、毒辣的气息,就连修炼出来的武功、啸聚而来的气势,都显得血腥而阴寒。

相比之下,跟在他身后的东川大将罗璋、以及凤翔大将薛知筹二人,他们啸聚的那点气势,在来喜的面前,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完全被后者的气息,给盖住了。

三人飞窜如风,目标明确,直奔王彦章袭杀而去。

看在外人的眼中,三人尚未奔出大阵笼罩的范围,就从死阵之中,突然电射而出十数条黝黑的玄蛇;玄蛇灵动而倏忽、迅捷而犀利,眨眼之间,就来到了王彦章的头上。

身在玄蛇笼罩之下,王彦章瞬间就感到头颅上方,十二个方位,全都在一瞬间,被人给封死了;蛇头阴寒、犀利非常,直指他的全身十二处要害。

来喜出手了,观战的人群中,只要是武力达到释然境的高手,或者天赋异禀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动作。

那从死阵之中,飞窜而出的黝黑玄蛇,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玄蛇,而是十二根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就紧紧地掌控在来喜的手中。

酷吏出身,武器锁链,也算物尽其用。

就在来喜出手的同时,东川大将罗璋,立刻就挥动起手中的鲨齿巨剑,掠起一道湍急的气流,悍然地杀向了盖松涛。

凤翔大将薛知筹也没闲着,只见他立刻将两把喧天五花斧,舞成一簇湍急的龙旋风,飞旋而出,直斩鲸布的腰身。

三人虽然从来没有配合过,可当来喜袭杀王彦章时,罗璋和薛知筹,就立刻攻向了盖松涛和鲸布,配合得不可谓不默契。

后者两人,显然是打算缠住盖、鲸二人,不让两人,前去帮助王彦章。

可是,他们忘记了。

被朱璃等人,派出来袭击死阵的精锐骑兵,每一队人马,都有十员大将;三人分别对上一个,还有另外七人,他们会坐视不理吗?

显然不可能,另外七人,虽然不出彩,可全都是自然境的悍将,又岂能坐视;即便不为利益,他们的作为,也必须配得上他们的境界,不是吗?

来喜三人,这么无视七位自然境高手,本身就是一种藐视,七人又岂能咽下这口气?

果然,一见到王彦章有难,袭击他的还是一名释然境高手,另外七名高手,立刻就挥动起手中的兵器,飞马赶来。

放眼望去,只见宁王珂、李瑭、郭;冀州墨君和、段亮、马珂;以及杭州的吴繇,立刻就挥动起手中的兵器,砍向了七根锁链,显然是要为王彦章,分担压力。

而王彦章本人,又是好欺负的吗?

自然不是,射猎之争的猎场中,王彦章直接对上了释然境的木辰,力战数百合,都不曾分出上下;来喜也是释然境,而且是只身杀向王彦章的,王彦章岂能怕他。

“大将搦战,闲杂人等,火速后撤。”

面对着五条犀利、狠辣的铁锁链,王彦章一声大喝,趁机嘱咐麾下,快点退去;不说别的,就说每时每刻都想着自己的麾下,冲着这一点,王彦章就不是一般的好汉。

这些精锐骑兵,个个都是暗卫出身,其人虽然狠辣、精悍,但搅合在天玄之战中,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还是让他们早点退去为上。

厉喝未歇,就见他手中的大铁枪,一如追魂夺命的游魂一般,全力一抖,就立刻点出五道寒芒,寒芒如花,片片锋寒。

“轰、轰、轰”

包括王彦章在内的八大高手,他们手中的兵器,瞬间就和袭杀而来的铁锁链碰撞到了一起,剧烈的冲击,瞬间就让八人,立刻从马背上,抛飞而出。

汹涌的气流,一如狂怒的海啸,怒袭四面八方。

无论是战场中的府卫,还是观战的诸藩大员,尽皆都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恍惚之中,这片天地,似乎都在双方的对撞中,突然颤动了一下。

那情景,就好像泛舟于怒海之上的勇者,遭到骇浪冲击时的感受一样。

放眼望去,只见一招击退、八大自然境高手的来喜,身躯只是轻微的一个颤动,就立刻止住了身形,继而,只见他突然一声长啸:“王彦章,还不快将脖子伸过来,让你家来哥哥给你个痛快!”

声如夜枭,凄厉阴寒,闻着心颤、听者惊魂。

这也是人能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鬼叫啊!

不提别人听到来喜之声时的感受,单说王彦章见到来喜一击之下,竟将己方八人,全都击落马下,脸色就瞬间凝重了起来。

他曾和释然境的木辰交过手,自然以为释然境,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可是今天,再和来喜对拼一招后,他就意识到,木辰的实力,绝对不能够作为衡量释然境实力的标准。

木辰比起这位来喜,简直就不配号称释然高手;同样都是释然境,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

很显然,来喜这个释然境,战力要比木辰高出了一大截。

对上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王彦章又岂能不慎重。

只是,不等他有所行动,那刚刚被击退的十二条锁链,只是稍稍一个回弹,就立刻以更快、更猛烈的速度,弹射回来。

如果来喜第一次出手,十二条锁链,就好似十二条倏忽的玄蛇一样,灵动、犀利。

那么,对方再次出手时,这十二条锁链,就立刻化作十二条张牙舞爪的孽海凶蛟,携裹着无边的阴冷、和血腥暴戾的气息,猛袭八人。

好强的身手,好大的狗胆,王彦章暗啐一声。

刚才一击,来喜以一人之力,击飞八人,实力确实高强;可王彦章八人,尽皆都是自然境的高手,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这来喜竟然如此狂妄,一击之下,竟然直接袭击八人,难道他这不是狗胆包天吗?

起码,王彦章是这么认为的。

来喜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八大自然境高手;八大天玄,立刻暴怒了起来,无形之中,所有人就突然感觉到,天地之间一片寂然,甚至连喘口气,都显得十分费力。

这方空间的气流,突然汹涌了起来,处于这片空间中的所有人,都好像溺在水中一般,不但被水压压得左右难受,还喘不过气来。

迎着凶蛟出海般的锁链,王彦章为首的八名自然境高手,立刻动了;有人啸扑如虎、有人飞窜如龙,有人急掠如电、有人奔袭如虹

毫无疑问,八大高手,全都倾尽了全力。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明白,繁芜的招式、绚烂

的武技,统统都是多余的,唯一能够,带给他们一线生机的,只有精气神全都合而为一的拼死一击。

天空之中,九大高手,全力一击。

大地之上,组成死阵的府卫,匍匐一片;即便有神奇的大阵,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相生之力,他们还是被这股压力,压倒在地,甚至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石破天惊的碰撞,即在眼前,让盖松涛和鲸布二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来;当然,他们的对手,罗璋和薛知筹二人,也神态凝重地倒蹿而回,瞬也不瞬地望向了空中。

“既然你找死,那就来吧!”王彦章望着狂妄无边的来喜,一脸阴狠地嘶吼道,“王某生于乱世,投身军旅,身经百战,从未怯过,若是能够战死沙场,实乃王某平生所愿,何憾之有!”

一言即出,这位河南第一猛将,一如孽龙惊天,在空中划过一道惊鸿般的玄芒,霹雳闪电一般地挥抢撞向了黑色锁链。

“轰”、“轰”、“轰”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剧烈的碰撞,瞬间让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整个空间,一如沉沦到了无尽深渊中似的,放眼处,一片漆然,任何东西都看不到。

不仅如此,脚下的大地,也似承受不了这般激烈的碰撞,颤栗的一如筛糠的簸箕一般,不断晃动的同时,还发出无尽轰鸣般的呻吟声。

就在这世界末日般的碰撞中,就在这四野昏沉、天地无光的环境中,即便是身为当然境高手的梁伯、以及跟在李克用身边的遒骷,也有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更遑论其他人了。

一些修为高深,或者天赋异禀的人,当他们再次能够看清战况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冷艳的猩红。

那是血的颜色、那是生命的挥洒,飞散满空的血花,一如纷飞的红梅,璀璨无比,却又冷艳凄美。

来喜手中的十二条锁链,化作的十二条凶蛟,竟然有六条击中了目标。

放眼场中,除了河南大将王彦章,以及杭州大将钱之外,参与围攻来喜的其他六名大将,不是被锁链贯穿了胸口,就是被锁链砸碎了脑袋。

这就是山海盟中,凶将的战力?而且还是在以一敌八的对峙中。

即便是王彦章和钱二人,虽然还能勉强站起身躯,却也在疯狂地吐着血;给人的感觉,他们的鲜血,就好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地从二人的口中,狂涌而出。

来喜以一敌八,瞬杀六人,凶将之名,当之无愧。

造成这样的战果,凶将来喜,又怎么样了呢?

他自然也不好受,只见这位前世的酷吏、今生的凶人,身上的要害部位,赫然插着六件不同类型的兵器,有长枪、有铁矛,有大刀、有利剑,等等。

猩红的鲜血,一如喷泉一般地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比起王彦章和钱来,来喜的情况,同样凄惨。

就在众人发现他们如此凄惨之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见一抹银光,突然暴起。

银光倏然,一如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束,斩开混沌、劈开长空,甫一出现,就来到了来喜的身前,快,快到让人,根本就应接不暇。

“混账,竟敢偷袭”居中控制死阵的梁伯,甫一看到那抹光束,袭杀向来喜时,就立刻惊怒交加地喝骂了起来。

其实,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帮助来喜挡下这道袭击;可是,一旦他离开了大阵中枢,这方死阵,就会不攻自破。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梁伯的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也正是由于这一瞬间的犹豫,那道转瞬即逝的惊艳之光,无比顺利地,就砍下了来喜的头颅。

来喜、来喜,一战惊奇、一战休矣。

同一时间,正在观战的朱璃,他的脑海中,山海经再次闪现而出,恢弘的老声朗然而起:“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盖松涛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盖松涛勾陈之力,号:勾陈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得到脑海中的提示,朱璃不禁有些莞尔;盖松涛这小子,竟然如此贼溜,正好趁着来喜无力、梁伯犹疑之际,斩出了致命一刀。

估计现在,梁伯的肚子,都被气炸了吧。

第四五九章 周然拜将

“赢发、李奴儿!”来喜人头抛飞之际,梁伯睚眦欲裂、嘶声大吼道。

“诺。”听到呼唤,出镇八阵的大将中,立刻就掠出二人,齐声应诺。

“去,去给我宰了那个河南小子;最好给我挫骨扬灰、轰烂成渣,以祭奠来喜的在天之灵!”一听二人响应,双眸猩红的梁伯,一指击杀了来喜后,就变得有些楞然的盖松涛,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也难怪他会如此暴怒,来喜之死,对梁伯本人来说,不亚于痛失一臂;三大麾下,已折其一,他在盟中的实力,必将大大削弱,这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

不但如此,以来喜的实力,坐镇八阵之一,必能够发挥出,刀锋般的威力;来喜被杀,死阵的整体实力,必将削弱不少。

望着暴怒的梁伯,赢发和李奴儿,二话不说,就立刻脱离了本阵,啸蹿而出,冲向了死阵的外围。

梁伯那暴怒的声音,丝毫没有遮掩,自然也听在了朱璃等人的耳中。

可在朱璃等人的心中,盖松涛那及时一刀,杀掉了对方的一员大将,可谓居功至伟;他们又怎么可能,坐视盖松涛被人击杀呢?

不等朱璃示意,李天府、李孤峰、和周然三人,一听到梁伯的暴怒声,就猛地冲了出去。

盖松涛,毕竟是龙鹄山的四师弟,兄弟有难,李天府和李孤峰,怎敢怠慢;而周然是李文旖的夫婿,盖松涛显然就是他的小舅子啊,小舅子出事,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

对于冲出去的三人,李天府虽然是自然境巅峰的修为,但他也是一宫之主,手段必然不凡,朱璃倒是不担心对方。

李孤峰剑法超群,本身修为也是自然境高阶,同样让朱璃比较放心。

可周然一个无双境巅峰实力的小武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冲了出去,吓得朱璃差一点就将对方,给一把捞了回来。

不过,这个家伙十分贼溜,一转眼,就策马奔出了数十丈远,倒是让朱璃恨得牙痒痒;没办法,他只好给二弟朱琊,打了个眼色。

朱琊会意,立刻将霸王枪一挥,就衔着周然的屁股,追了上去。

无论怎么说,李天府三人,都是朱璃的人,朱璃自然不想让他们出事;有朱琊跟上去,安全上,总归让他放心不少。

朱琊虽然也是自然境巅峰,可他这个自然境,即便是当然境的老怪物,也休想动他分毫。

同一时间,冲出去的还有河南和杭州的人马;河南名将葛从周和庞师古,这两位名留青史的大将,率先冲向了王彦章。

杭州大将李畅和薛辽,则是冲向了钱。

王彦章和钱二人,重创衰弱、几欲摔倒,这个时候,即便是一名三流大将,都能致他们于死地,冲出去的四人,显然是要将他们两个伤员,给率先接回来。

循着众人飞掠而出的身形,朱璃抬眼望去,只见死阵之中,赫然冲出了两道身影;一人细剑如练、一人铁笔如枪,飞纵的身影,在空中掠过一道青烟,直奔盖松涛袭杀而去。

手持细剑之人,乃是一位面白如纸、细眉薄唇的汉子,其人窜飞如风、奔杀如电,那带起来的无边气势,比起之前的来喜,也丝毫不差。

看到此人,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再次倏然而出,尖锐的嘶鸣声,震彻脑海。

一道阴沉、愤懑的苍老之音,随之而起:“赢发,大秦宦官赵高在世之身,赵高,赢氏、赵姓,始皇帝时,出任中车府令;二世时,出任大秦丞相。谗言乱国、滥杀无辜,窃弄国柄、荼毒生民,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朱璃万万没想到,那位白面消瘦的山海盟凶将,竟然是大秦宦官,赵高的在世之身;得到了这个消息,朱璃的心下,就是一凛。

三大凶将之一的来喜,乃是酷吏来俊臣的在世之身;而这三大凶将之二的赢发,赫然又是奸宦赵高的重生。

难道常言说的“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果真要成为现实了吗?

带着这个疑惑,朱璃抬眼望向赢发身后那人,只见此人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手持一支判官笔,飞掠之间,一派风流。

好俊的模样、好俊的身法、好俊的风采,此人甫一映入朱璃眼帘,朱璃就立刻双眸一亮,这应该是个读书人,不至于还是坏人吧。

然而事实上,人,的确不可貌相。

就在朱璃以为,这个手持判官笔的人,应该不是坏人的时候,他脑海中的山海经,又是一道尖锐的嘶鸣声爆发而出。

阴沉、愤懑的苍老之音,继续警示道:“李奴儿,大唐玄宗时期,历任刑部侍郎、吏部侍郎的李林甫在世之身,李林甫,唐室宗亲,阴柔奸狡、口蜜腹剑,时有‘肉腰

刀’之称,大唐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毁坏英魂碑的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事实证明,生就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坏到流脓的家伙,确实大有人在。

这个手持判官笔的李奴儿,竟然是李林甫的在世之身,这人不仅败坏一时,还坏到遗臭万年。

如此看来,那位所谓的左使梁伯,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三大凶将,竟然全是遗臭万年的历史人渣,梁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来喜,酷吏来俊臣的转世之身;赢发,奸宦赵高的重生之体;李奴儿,口蜜腹剑的代表人物、李林甫的再生之躯,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好人吗?

天天和这三个人打交道,梁伯要是好人才怪呢;起码是坏人的几率,要大上不少。

依朱璃来看,这三个人抱成团,不应该叫三凶将,应该叫三恶将、或三渣将啊。

不过,不管他们前生有多渣,可现在的三人,无一不是释然境巅峰的高手,倒是不能小觑。

赢发尚未来到盖松涛的身前,就立刻一剑刺出;长剑锋锐,窄而细、诡而长,一剑刺出,一如发带随风,又似嫩竹破土。

如果说盖松涛的刀,快若流星;那么赢发的剑,就似一道流光。

剑出如光、初绽即到,只是一个闪烁,就奔刺到了,盖松涛的身前。

盖松涛刚刚斩杀了来喜,得到了山海经的馈赠,整个人,正处于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那是从自然巅峰,迈过一道门槛,直达释然境的状态。

乃是武者梦寐以求的状态,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赢发其人,仗剑杀来;他又哪里能够反应得过来呢!

不过,盖松涛毕竟不是一人;别忘了,河南出战的大将,一共三人,王彦章、盖松涛、还有鲸布。

盖松涛晋升,其人的形态和气息,鲸布自然看得出来。

对于武者来说,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契机,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下一次再想找到这种感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身为武者,最痛恨的事情,莫过于坏人机遇;更何况,盖松涛还是他鲸布的袍泽兄弟,他又岂能坐视。

一刀如眉,一如温情的郎君,在为心爱的娘子妆眉描彩一般。

鲸布手中的眉尖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如水轻柔、如梦绚烂,径直迎上了赢发的奔刺一剑。

“轰”

一声轰鸣,空间巨颤。

两道身影,应声抛飞,被振飞的,赫然就是盖松涛和鲸布二人。

释然境巅峰的赢发,必杀一剑,又岂是自然境巅峰实力的鲸布,可以抗衡的;鲸布虽然拼尽全力,堪堪击偏了来剑,却也被那迅疾一剑,击飞当空。

没有反应过来的盖松涛,自然无法幸免,也被那股澎湃的气流,冲上了半空;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气息,也完成了转变。

一抹更加凌厉、更加霸道的气息,带着缥缈的韵味,萦绕在盖松涛的身周,虽然他被撞到了空中,却并无大碍。

而鲸布生生受了赢发一剑,不但抛飞当空,还血洒斜阳,受到了重创。

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手持判官笔的李奴儿,又杀到了近前;这位凶将,面对鲸布和盖松涛二人,同样一言不发,径直一笔点出。

释然境巅峰的李奴儿,出手自然不凡,挥笔如涂鸦,漫洒无尽星斗;看在旁人眼中,直觉的寒芒点点、铺天盖地,瞬间就笼罩住了,盖松涛和鲸布的全身要穴。

李天府和李孤峰二人,是最先冲过来救人的,就在这个瞬间,他们二人,也是距离盖松涛和鲸布,最近的人。

一见到自家兄弟遇险,李天府和李孤峰,二话不说,就直接出手了。

兄弟情深,李天府想都不想,就甩出了手中的酒葫芦,硕大的酒葫芦,一如流星陨落天际一般,风驰电挚般地越过了盖松涛的头顶上空,挡在了他的身前,堪堪挡住了判官笔刺击的所有方位。

大师兄阻敌,作为三师兄的李孤峰,就突然一掌,拍在了马背上,直接飞掠而出,身在空中,他的两手就伸了出去,径直向着自家的四师弟接去。

这两位龙鹄山的师兄弟,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他们救援自家兄弟,可谓倾尽全力;可是对于同样抛飞当空、血染斜阳的鲸布,二人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身在空中,无法借力,更遑论避让了;再加上李天府和李孤峰二位,根本就不管他,鲸布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噗、噗、噗”

“咚、咚、咚”

随着一阵急促的利器入体、以及碰到硬物的声音发出,血花喷溅、朵朵盛开,鲸布虽然极力

避让,但依旧被李奴儿的判官笔,刺成了个筛子,眼看就要不活了。

这事能怪李天府和李孤峰吗?

自然不能,兄弟的危机,二人下意识地就选择了救援自己的兄弟,本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朱璃和朱全忠这两位,也只是暂时地结合在一起,连同盟都说不上;唯一能够扯上关系的,就是作为寿王的支持者,一起对抗齐王的。

连朱全忠,二人都不鸟,更遑论朱全忠麾下的大将呢?

被李奴儿戳成筛子似的鲸布,在没人理会之下,径直向后抛飞而去;恰恰就这个时候,跟在李天府和李孤峰后面的周然,也正好赶到。

迎头就见到一个血人,向自己跌落过来,出于武人的下意识反应,周然连忙伸手去接,只听“噗通”一声,鲸布的身体,瞬间就撞在了周然的怀中。

身在马上,周然突然感觉,自己接住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体,而是一座小山;对方甫一触及他的手臂,周然就突然感觉到,一股沛然宏大的力道,向自己冲击而来。

才只是无双巅峰的周然,自然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他那接住鲸布下半身的右手,伴随着力量的冲击,瞬间滑落。

只有左手勾住了鲸布的脖颈,依旧死死地勉力支撑着;他不支撑还好,这一支撑,只听“咔嚓”一声,那是脖子扭断的声音。

本来就只剩一口气的鲸布,经周然这么一接一勾,脖子立马就被扭断了;只见那身体搭在马背上,头颅还枕在周然臂弯中的鲸布,两眼一翻,就去找阎王爷下棋去了。

“你娘的,老周我好心救你,你为啥要将脖子往我手臂上撞呢?”

“这下好了吧,死了可千万别怪我啊。”望着怀中,死不瞑目的鲸布,周然脸色漆黑,立刻就咕哝开了。

同一时间,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闪现而出,恢弘的老声朗然而起:“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周然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周然玄武之力,号:玄武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咳咳咳”得到山海经的提示,又目睹了周然的所作所为,朱璃十分尴尬,良久无语,这样也行?

好在朱全忠没有这份眼力,根本就没有看到,鲸布其实是死在周然手中的;他还以为,周然急公好义,这才出手搭救鲸布的,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即便鲸布死了,相信他也不会怀疑到周然身上吧;说起来,这事确实不怪周然,人家确实想接住鲸布来着,奈何自己实力不济,一个右手打滑,这才扭断了鲸布脖子的。

更加幸运的是,鲸布虽然投身到了朱全忠的麾下,可他本身,的确是叛逆英魂的在世之身,正好也就成全了周然的神位。

鲸布挂了,周然的运气来了,原本只是无双境的他,转瞬之间,就鸟枪换炮,越过了绝世境,直接晋升到了自然境,这不是运气逆天,是什么?

话说李天府挡住了赢发的一击,而李孤峰也顺利地接住了盖松涛,再加上盖松涛因为鲸布的原因,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这样一来,三兄弟瞬间就并肩到了一起,对上了李奴儿。

千万不要忘记,盖松涛也得到了山海遗馈,现在已经是释然境的高手了,如此阵容,即便是硬拼,相信李奴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当赢发再次冲来,刺出一剑之际,紧随其后的朱琊,也正好赶到了;这位河朔二将军,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霸王枪,就轮了过去。

轮抢如蹈海,一如挥动着一根撑天巨柱一般,“轰”的一声,就砸在了赢发的细剑之上。

突然遭受到斜刺里的朱琊一击,即便以释然境巅峰实力的赢发,也承受不住朱琊那变态般的巨力,二人兵器甫一接触,赢发立刻就像皮球一样,被朱琊轰飞了回去。

天赋异禀到变态的朱琊,别说面对的是一个释然境巅峰的高手,即便是面对一座小山,相信他也能将对方,轰成碎渣。

击退了赢发,单独一个李奴儿,自然不敢同四人硬刚,刚才朱琊一击轰飞了赢发,可将他吓了一跳,他又岂敢冒进。

这个时候,王彦章和钱二人,已经被人救了下去;一见小舅子盖松涛没事,周然也抱着鲸布的尸体,屁颠屁颠地退了回去。

夕阳西下,今天的大战,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第四六零章 各有行动、必败毒计

阵战第一天,就陨落了八名大将,这是对峙双方,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光是来喜一人,就杀掉了六员大将,可见军阵对峙之中,自身的修为,有多重要。

毫无疑问,支持寿王的一方最惨,八名大将中,寿王一方,独占七人;这七名大将,分别就是:冀州的段亮和马珂;扬州的吴繇;河南的鲸布;以及宁的王珂、李瑭、和郭。

若是在惨者之中,再选更惨的人,无疑就是宁的王重盈了。

一共派出三员猛将,结果一个都没有回来,连亲侄子王珂,都惨死当场,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王重盈,一共三兄弟,王重简、王重荣、王重盈;王重简和王重荣,早已去世,留下的后人,自然投靠了他这位叔叔。

可是,身为人叔,竟然连兄弟的儿子都没保住,可以预见,王重盈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是夜,喧嚣了一天的昆明池狩猎军寨,进入了难得的宁静。

连绵起伏的随猎大寨,坐镇中央的,自然是两座王寨。

吉王居左、寿王居右。

位于寿王的王寨右侧,一流水的藩镇大寨中,顺数第五个,赫然正是尉迟槿的军寨。

帅帐之中,尉迟槿只手叉在腰间,望着谢天、谢地,以及鱼俱罗,面色凝重地道:“你们三位,也修养得差不多了,我准备让你们赶回幽州去。”

“什么,娘子,你不要我们了吗?”谢地一听尉迟槿打算把他们赶回幽州,就立刻惊呼道。

“是啊,娘子,没有我们兄弟在你身边,你的安全怎么办,我们又怎么安心离开?”谢天也连忙附和道。

望着这对从小就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夯货兄弟,尉迟槿毫无来由地就是一阵头疼。

到底是谁不放心谁啊?

这两家伙,逃命的时候,还那么莽撞,万一出事,尉迟槿不仅不好跟自己的母亲交代,也对不起谢氏兄弟那早已亡故的双亲啊。

而鱼俱罗和贺若弼,一听尉迟槿打算派人赶回幽州,就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尉迟槿早不让人回去,晚不让人回去,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回去,有什么用意吗?

望着沉思的二人,尉迟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并没有卖关子,径直道:“今天大家也看到了,我方十员大将,一战陨落七人。”

“兵凶战危、猛者如狗,即便强如天玄修为的高手,一个不慎,也要横死当场。”

“三位有创在身,还是返回幽州修养的比较好。”

尉迟槿话音未落,谢地又嚷嚷了起来:“娘子,我们已经快好了啊;再说了,谁说谢二哥怕死来着,即便为娘子战死,俺老谢也死得其所”

一句话尚未说完,尉迟槿抬手便打,对着谢地的脑袋,就是一拳擂下:“我说你怕死了吗?你在谁的面前,自称二哥的?我叫你自称谢二哥、我叫你自称谢二哥”

虽然尉迟槿打得不疼,可谢地就像被马蜂蜇了屁股一样,急吼吼地叫了起来:“娘子,不是啊,我怎么敢在你面前,自称谢二哥呢,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自家二弟被自家娘子毒打,身为大兄的谢天,不但一脸无所谓,还幸灾乐祸地道:“娘子揍的好,这个二货,就该揍,老是拖后腿,我看着都想踹上两脚。”

他这话尚未落音,同二人共过事的鱼俱罗,就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在他看来,这两个家伙,都是夯货,老大不说老二。

现如今,谢地被打,谢天竟抖了起来,让他实在看不过眼。

不过,尉迟槿也是气急了这两位,才出手揍他们的;虽然名义上二谢是她的麾下,可事实上,二人实乃她的义兄啊。

尉迟老夫人,更是将二谢,当成了亲儿子一样看待的;即便不说私人感情,光说二谢的身手,放在如今的场合,也早已帮不忙了,硬是留下来,也只是徒做炮灰罢了,何必呢?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才是尉迟槿派他们回去的真正原因。

揍完了谢地,尉迟槿面色沉凝,肃然道:“自契丹衰落,我幽州北境,已经没什么值得忧心的了,可幽州的南面,还趴着三头大老虎呢。”

“河东李克用、冀州王、以及沧州王处存,全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李克用就不用说了,沙陀人的代表,极其残暴、又极其好战。”

“沧州王处存,出身官宦人家,在这大唐天下,和其有旧的文臣、武将,绝对不少,虽据一州之地,却势力庞大,很难撼动。”

“至于王,倒是三人中,最容易对付的一个;我观此人,虽然聪慧异常,却敏锐不足,正是我们,可以对付的人选。”

“就拿这次春搜来说吧,冀州大将,名声在外的,不过就五人罢了,梁公儒、李宏规、墨君和、马珂、段亮这五个。”

“南下参与春搜,王竟然将五人,全都带在了身边;成德节度使,偌大的家业,王却交给了佞臣李蔼,以及

男宠石希蒙坐镇地方,可见其人,实乃不智。”

“今日一战,马珂、段亮身死,墨君和遭受重创,五大猛将,一战折损过半,此时不图冀州,我们还要等到何时呢?”

一言方落,鱼俱罗和贺若弼的眼睛,全都亮了;就连夯货二谢、以及吃货文兰、阳光两丫头,也眼冒精光,跃跃欲试了起来。

他们都是尉迟槿的心腹,自然希望自家娘子,势力越坐越大,他们也好跟着,水涨船高。

一看众人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尉迟槿继续道:“我幽州能战大将甚少,如今我南下长安,幽州只有大兄和史万岁将军两人坐镇,若是图谋冀州,人手未免有些不足。”

“我让鱼将军和你们两个回去,自然是为了趁机攻略冀州,难道你们不愿意吗?”

尉迟槿一脸不善地望向谢天、谢地,二谢一见自家娘子的这副神情,骇得齐齐一缩脖子,谢天连连摆手道:“娘子放心,只要有仗打,无论去哪儿,我们都听你的。”

“对头,大兄终于说了一句人话!”谢地连忙附和道。

计议已定,尉迟槿当机立断,即刻就让三人,带上几名亲随,趁夜北上,返回幽州。

四月的天,连夜色也显得十分温柔;凉爽的夜风,总是让人感到格外的惬意。

就在这样的和风送爽之中,寿王大寨右侧,顺数第五座营寨,悄无声息地就窜出了一行人马,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罢了,出了大寨,这些人就蹑手蹑脚地驰进了漆漆夜幕深处。

可就在这行人刚刚离去不久,顺数第二座大寨,却迎来了几位客人。

寿王的王寨右侧,顺数第一座营寨,就是朱璃的大寨,无他,就因为朱璃在整个天下、在所有的藩镇之中,实力最强。

顺数第三、第四的两座营寨,一座是徐州韩雉的大寨、一座是姚州关云长的大寨;而这第二座大寨,无疑就是河南朱全忠的大寨了。

大寨之中,朱全忠寒着脸,将来人迎进了帅帐,刚刚恭请来人坐定,他就毫不客气地对来人道:“崔相公,大半夜的,相公来我军营,不知有何指教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辅崔胤,望着朱全忠那张阴沉的胖脸,以及那副不耐烦的神情,崔胤暗中,着实有些憋屈,但为了大事,他还是忍了。

怪谁啊,要怪就怪崔胤的情报工作没做好。

汴州六大战将,葛从周、庞师古、王彦章、牛存节、盖松涛、鲸布六人,今天一下子,就一死一重创,朱全忠又岂能高兴得起来。

也不知道,是崔胤的麾下疏忽了,还是他本人,压根就没派人打听这里的情况,只见这位老者,同样一脸阴沉。

拱手径直道:“朱宣武,我们约好铲除阉党、肃清朝纲之事,老夫这边,早已准备停当;今夜来此,就是想问问朱宣武,你这里有没有准备妥当啊?”

不得不说,这老头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朱全忠又恰好死了爱将,他用这样的口气和对方说话,不是故意找茬吗?

果然,一听崔胤语气犯冲,朱全忠的声音,就立刻冷了下来。

不过,身为上位者已久,他还没有像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暴怒,漠然地应道:“崔相公,你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现在才什么时候,杨思恭和刘行深二人,一点内斗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的心思,全都用在削弱诸藩之上,这个时候,若是我们发动除阉之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相公身为当朝宰辅,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吧。”崔胤语气不善,朱全忠自然也不会客气,立刻反击道。

崔胤闻言,老脸通红,他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面对着乾坤独断、满朝独尊的地位,这老家伙,实在是渴望太久了。

被朱全忠这么一怼,崔胤也缓过味来了,连忙客气道:“那依朱宣武来看,什么时候,才是举义之机?”

朱全忠闻言,强忍着不耐,依旧冷然地道:“诸藩势颓,才是二阉暴动之时;一旦他们占据上风,必然会相互牵制,毕竟他们二人,谁都不希望对方做大。”

“彼时,若是二人爆发冲突,才是我们发动义举的最佳时机;相公若想大事顺遂,就不要急于求成。”

“实不相瞒,今日阵战,我们支持寿王的一方,一战折损了七员大将,吉王一方,也折损了一员狠将。”

“如果再加上前几日的射猎之争,诸藩所属大将,已有将近十五人死于春搜之上了,这个数字距离二阉想要的结果,恐怕还差上不少。”

“其实,无论是杨思恭,还是刘行深,最想看到的,就是河朔朱璃倒霉;可是天不从人愿,迄今为止,朱璃麾下虽然有人遭受重创,却一人未陨,这样一来,二阉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人的名,树的影。”

“朱璃统兵,常胜不败的名头,实在太响了,只要他还保持着完好的实力,二阉之中,无论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说,现在还早得很呢,相公和朱某,就坐等着怀化大将军倒霉吧;只要他损失惨重,我们才有机会,崔相公明白吗?”

崔胤闻言,连忙颔首,认同道:“朱宣武此言极是,那老夫就祈祷,朱璃快点倒大霉吧!”

吉王大寨的左方,顺数第一的军寨,就是江右大寨。

江右大寨,十分庞大,中央的帅帐,更是堂皇醒目;可就在帅帐的左方,还有一座大帐,同样十分奢华堂皇,比起中央帅帐,也不遑多让,就连大小,也只比帅帐小上那么一点点。

这座军帐,就是李法主的大帐。

大帐之中,坐在上首的却不是李法主,而是一位阴鸷的老者,其人眼窝深陷,嘴唇猩红,活脱脱的,就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山海盟的左使梁伯。

梁伯身后,左右各有一将,赫然正是赢发、和李奴儿二人;此刻的梁伯,脸色非常难看,来喜之死,确实让他措手不及,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李法主站在帅案下方,位于梁伯的左手边,看上去,一脸淡然。

不过,当他看到梁伯那阴沉的脸色时,就猜到了对方,一定还沉浸在来喜被杀的痛惜中,只见他立刻拱手向着梁伯道:“梁左使,来将军之死,确实让人悲痛,可如今,此事已成事实,我们在此,无论多么悲痛和哀悼,也无济于事啊。”

“嗯?”李法主的说辞,似乎让梁伯十分不满,只听他轻嗯一声,就突然转过头去,冷冷地斜睨着对方。

这是安慰人说的话吗?

什么叫既成事实,无济于事,好歹来喜也是你李法主的同僚啊,不是吗?

当然,这只是梁伯心中的愤懑,并未诉之于口。

面对着梁伯那不善的目光,李法主依旧淡然从容,继续忽悠道:“我们与其在这里悲痛、和哀悼,还不如仔细地想一想,如何才能给来将军报仇,这才是要紧的,你说呢,梁左使?”

梁伯闻言,感觉很有道理,这才收回了冷冷的目光,一脸凝重地道:“死阵,乃是老夫参照八阵图、以及八门遁甲阵,研究而成。”

“其中,赢发、李奴儿,以及来喜坐镇的阵式,乃是死阵的刀尖、刀刃、以及刀柄;可是现在,来喜被杀,死阵的威力,必然会大减,你让老夫拿什么去给来喜报仇啊?”

今天只是阵战的第一天啊,他梁伯摆下的大阵,不但差点被人破去,还死了一员忠心耿耿的手下,梁伯的语气,因此显得十分的萧索和无奈。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李法主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梁左使,你老也未免也太小瞧属下了吧,属下既然请左使出山相助,自然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左使放心,阵战之争,以朱璃为首的寿王支持者,败也败、胜也败,总之,他们非败不可!”

“属下请左使摆下大阵,也只不过是想,多杀一些为虎作伥的爪牙罢了。”

“嗯?”一听李法主这么说,梁伯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李元老此话何意,什么叫‘败也败、胜也败’啊?”

李法主闻言,并没有直接回应梁伯的问题,而是用自己的目光,示意了一下来护儿。

来护儿会意,立刻抱拳向着梁伯和李法主,致意了一下,继而,他就扭头走出了帅帐。

一见李法主的这番动作,梁伯就更加疑惑了,好奇道:“莫非李元老,还有更好的安排不成,老夫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安排,竟然比老夫摆出的死阵,还要管用。”

“左使过谦了,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怎么敢和梁左使相比,你老啊,就等着拭目以待好了。”一听梁伯这么说,李法主连忙躬身奉承道。

一见李法主这么说,梁伯的脸色这才稍雯,不等他继续追问,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继而,就听数声厉喝,逐次传来:“快走,再要磨磨蹭蹭的,我兔叽叽认识你,我手中的鞭子,可不认识你哦。”

“兔哥说得好,若再不放聪明点,我假慈悲手中的鞭子,就不客气喽。”

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数名凶狠大汉的吆喝声,不断传来。

似乎有着一群悍卫,正在驱赶着一群人,向着这处大帐涌来。

果不其然,少顷之后,十来个一脸苍白、身上留有鞭痕的男男女女,就被一群满脸横肉的大汉,送到了李法主的大帐中来。

就在这些男男女女之中,有着一位四十来岁、颇为英武的大汉,正一脸不屈地打量着大帐中的诸人,若是朱璃在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的父亲,朱淳。

一身员外装束的朱淳,形容十分狼狈,身上还留有无数皮鞭抽打过的痕迹,显然在此之前,他就遭受过,不止一次的毒打。

只是,他不是在朔州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右大寨中了呢,还被人驱赶到了这里?

第四六一章 请君入阵

望着一脸惊惧之色的十余位男女,梁伯的眼中,充满了疑问,径直问向李法主道:“李元老,这些都是什么人?”

李法主闻言,诡异地一笑道:“回左使的话,这些人,可都是要命的人啊!”

“要命的人?”梁伯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要谁的命?”

只是这次,李法主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走到人群近前,指着其中的一位宽厚少年道:“这一位小郎,名叫朱友裕,乃是宣武节度使朱全忠的长子。”

“虽然朱友裕,并非张惠所生,却甚得乃父之心;梁左使你老说,有这位小郎在手,朱全忠又岂能不如鲠在喉呢?”

循着李法主手指的方向,帐中诸人,尽皆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宽厚的少年,正心惊胆战地站在了那里;迎着众人的目光,少年情不自禁地,就垂下了脑袋,惶恐得犹如群狼环伺中的无助之人一般。

经由李法主的介绍,众人才只知道,这是朱全忠的爱子;其子在手,要的自然是其父的命啦,就是不知道,江山和儿子,一代枭雄朱全忠,到底会选择哪一个了。

不过,这位小郎的神情,倒是让众人失望不少;想想其父,朱全忠是一位,多么流氓、多么彪悍的人物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经不起场面的儿子呢?

虎父犬子,一览无余。

就在众人的感慨之中,李法主又指向了一位络腮大汉,一脸不屑地轻佻道:“这位壮士,名叫石希蒙,乃是成德节度使,王镕的‘男人’。”

“王镕的‘男人’?”众人闻言,无不莞尔。

想想那个斯文俊秀的少年王镕,再看看眼前这位魁梧如熊、粗莽雄壮的大汉,大家就不由自主地、开始了浮想联翩起来。

将这二人放在一起,怎么看,王镕都像是“受”的一方啊;不过,一想到身为一方大员的王镕,翘着屁股

不等众人继续联想,李法主就突然精神一震,指向了一脸不屈的朱淳,朗然道:“至于这位吗,就是朱璃家里的那位大人了。”

“是不是啊,朱淳老爷子?”

“你老,可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儿子啊!”李法主不无感慨地说道。

如果没有朱璃,李法主相信,自己才是王月瑶的最佳夫婿;如果没有朱璃,他又何必背负背叛同族,引狄人入关攻略的罪名呢。

在他想来,这一切,都是朱璃害的啊;而那个让他痛恨不已、巴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人,就是眼前这位中年的长子。

望着朱淳,李法主的表情,十分复杂。

望着一脸小人得志般的李法主,朱淳双眸冷倔,愤懑道:“哼,朱某不认识尔等,也从未结怨足下,今日既然落到尔等的手中,是死是活,给个准话吧。”

“不过,若想以老夫的性命,去威逼我家大郎,老夫宁可一死!”朱淳语出决然,一点余地都不留。

没有任何一位父亲,希望自己会成为子女负担的,朱淳自然也是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至少七成以上的华夏父母,对于子女,都是给予的多,从来都不想奢求分毫;所以说,人,尤其是华夏儿女,不孝,实乃天诛地灭之罪啊。

威震天下、盛名大唐的怀化大将军朱璃,他的父亲竟然在这里!

帐中诸人,一听此言,立刻就将注意力,从兔子总管王镕的身上,转移到了朱淳的身上了。

很显然,朱淳是一位精壮、英武的男人,不然,朱璃也不会那么有男人味。

他的形容,倒是和朱璃有着六分的想象;其人性格坚毅、顽强不屈,这也难怪朱璃,会生的如此勇悍了,一见朱淳的形容和脾性,众人的心中,感慨非常。

自古以来,老子英雄、儿好汉,这样的轶事层出不穷。

类似朱全忠和朱友裕那样,老子英雄、儿狗熊的轶事,当然也有不少,但是大多都是遭人鄙视的,只有像朱淳、朱璃这样的父子,才会让人艳羡不已吧。

随后,李法主又继续介绍了几人,无一不是寿王支持者的至亲、或最爱;梁伯似乎,也明白了李法主的自信来由,胁之以亲,不得不说,这一招果然狠毒。

不是人人,都会像汉高祖刘邦那样薄情寡义的,人家项羽捉了他的父亲,他还要“分一杯羹”,那就是个人渣啊。

虽然汉高祖刘邦,一生枭雄无匹,在道义上,他其实就是个人渣,无可置疑。

在这个世上,我们不能用道德去绑架别人,因为这种做法,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可是,我们华夏民族的美德,我们每一个华夏儿女,都有义务和责任,去将它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

孝悌之义,更是其中最美。

不过,若朱璃是一般军阀的话,李法主抓住了朱淳,朱璃救了父亲,就会失义于臣下、和从属;不救,就失孝于天下,无论对方怎么做,都是错的。

所以,在梁伯看来,李法主胁之以亲,这一招尤为狠毒。

只是,让梁伯好奇的是,朔州铁板一块,将军府中,更是有燕山高手,星辰子坐镇;这个李法主,又是怎么将朱淳给捉了过来的呢?

这样一想,梁伯望向李法主的眼神,就闪烁不定了起来。

他的这位属下,毫无疑问,是一个手段通天的人,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天下了,这样城府和机心,真的就甘心,做一个山海盟的元老吗?

就在李法主,献宝似的将支持寿王一方的藩镇大员,他们的亲属,带给梁伯一观之际,朱璃也收到了鬼卫的飞报。

飞报的信息有二,其一,就是归义军的张淮深,已经派遣大将,发动了对凤翔的袭击;而沉兵朔方的高肃等人,也趁机率部西进而去。

至于这第二个消息,自然就是朱淳失踪的事情,在朔州;除了朱淳,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人,这人就是鬼卫的四大统领之一,赵五。

在弈江南和李孤峰师兄弟,尚未投靠朱璃之时,河朔的鬼卫,只有三大统领。

分别就是荆铭、王冲、和赵五。

所以说,赵五,无疑是河朔鬼卫中的元老人物,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和朱淳一起失踪,大家怎么也不会怀疑是他搞得鬼。

即便有人怀疑,也大多以为,应该是赵五发现了什么,追踪了下去,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接到消息,对于郭奇佐设计陇西,朱璃自然没有意见;可是这个家伙,这次又把自己的老子给看丢了,让朱璃实在难受。

不过,不见朱淳人影,朱璃除了发动留守的鬼卫,大肆搜索之外,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

翌日,诸藩再聚。

支持吉王的藩镇大员前方,死阵仍旧排布而出。

越过中间的空地,李法主一行三人,再次来到了支持寿王的藩镇大员阵前,点名就要面见朱璃。

对于李法主其人,朱璃自然不惧,立刻就带上了朱琊、和李孤峰,策马上前;来到了李法主、李狂霸、和来护儿三人的近前。

望着出阵而来的朱璃,李法主施施然地道:“久闻怀化大将军的盛名,却从未亲眼目睹过将军风采,李某今天前来,却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答应。”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姓李的,奉劝你不要落入我朱琊的手中,否则二哥我,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千刀万剐。”不等朱璃回应,跟在朱璃身侧的朱琊,就一脸凶狠地回应道。

李法主数次针对朱璃,河朔的鬼卫,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查到;知道面前的这个将军,数次陷害自家大兄,难怪朱琊会如此不客气。

“哼,口气不小,只是想动我们的李将军,你有没有问过,我李狂霸手中的炎凰锤呢?”一见朱琊如此嚣张,李狂霸就不服气地冷哼道。

自从昨日,朱琊一枪轰飞了释然境巅峰的赢发,大大地在诸藩大员的面前,出了风头,李狂霸就惦记上了,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了。

现在一见对方,竟然如此放肆,他就再也憋不住了。

“二哥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份儿?”一见李狂霸答腔,朱琊立刻火大,“不要以为自己多么英雄似的,实不知,你李狂霸,也只不过是条助纣为虐的恶狗罢了。”

“你骂谁是狗?”朱琊的不客气,立刻让李狂霸暴怒了起来,只见他将手中的大锤一紧,隐隐就有啸冲而出的冲动。

“好了,我在和怀化大将军谈正事呢,狂霸、二将军,二位能静一静吗?”一见二人,针锋相对,大有大打出手的势头,李法主连忙制止道。

一听李法主发话,李狂霸虽然心中有气,还是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正眼都不看朱琊一眼;他怕再看对方一眼,就会忍不住心中的冲动。

对于朱琊的改变,朱璃看在眼中,欣慰在心,不过,就是这暴烈的脾气,一点也没有变,倒是让朱璃有点无奈。

“二弟,稍安勿躁,我们还是听听李将军,到底想说什么吧。”在李法主劝服李狂霸之际,朱璃也扭头安抚住朱琊。

大兄发话,朱琊自然无所不应;他来自山海经,也和那些被山海经鉴别而出的英魂一样,对于朱璃,有着一种天生的崇敬和驯服。

安抚好朱琊,朱璃就扭头看向了李法主,漠然道:“李将军有何赐教,朱某洗耳恭听,不过,若是无稽之谈,还请李将军不必枉费口舌。”

“呵呵,无稽之谈。”听了朱璃之言,李法主一脸玩味,“李某的请求,或许在将军看来,确实是无稽之谈,不过李某相信,将军一定会答应李某的,不然,嘿嘿”

一听对方如此不阴不阳的口气,朱璃的瞳孔,骤然就是一阵收缩,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样说来,李将军是摸准了朱某,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喽;若是那样的话,又算什么请求呢?”朱璃眯着眼睛,拼命地思索着对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吗,将军果然是出身草根,连这个都听不出来。”李法主故意冷嘲热讽,鄙视朱璃的出身。

不过,一言未尽,他不等朱璃身边的朱琊,再次发飙,就立刻指着死阵,朗然道:“依将军之见,那些儿郎,是否雄健乎?”

突然的转换话题,倒是让朱璃一愣,不过,他仍旧顺着对方的话道:“将死之人罢了,徒具满腔忠烈,却错付了无道之主,实在可悲!”

死阵中的百战精锐,可不正如朱璃说的那样吗?

毫无疑问,那些人,都是真正汉子,铁打的好男儿,这个不得不承认。

可是他们的满腔热血、和一腔赤诚,却错付给了狼心狗肺的主君;当阵战的结果出来后,也是他们的命丧之时,岂不悲哀。

李法主闻言,脸色稍青,继续询问道:“那依将军之见,阵中的大将,凶猛乎?”

“就在昨天,阵中只出一将,就杀了将军一方,七员大将啊,将军不会不承认吧?”

七名大将的惨死,显然是支持寿王一方的藩镇大员,永远的痛处,李法主偏偏就专戳他们的痛处。

“哼,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罢了,这种人,更加可悲。”朱璃依旧不屑,出言讽刺道。

李法主闻言,脸色青得发紫,冷然道:“将军还真是高见,为虎作伥又如何,只要他们效忠的人,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怎么书写他们的功绩,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要知道,历史,总是掌握在胜利者手中的;千秋功过、流芳遗毒,最终也要遵循统治者的意愿,不是吗?”

不得不说,李法主身为曾经的枭雄,这见识、和观点,果然不同凡响,和后世的观点,倒是不相上下。

想到这里,朱璃不禁暗自感慨,历史啊,你到底埋藏了多少龌龊,还又掩盖了多少罪恶啊。

虽然因为对方的话,让朱璃感慨不已,可他依旧不赞成对方的观点,铿然道:“或许,有记载的历史,会如李将军说的那样,掩盖掉了无数的肮脏和龌龊。”

“可民心的走向,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对于一个、因为一己之私,就坑害掉无数大汉族人的奸人来说,民心自然不会向着他。”

“天下苍生,或许会被一时蒙蔽,可人在做,苍生却在感受;当他们感受到了不妥,感受到了切肤之疼时,李将军认为,他们还会继续被蒙蔽吗?”

一席话,无疑说的李法主无言以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蒙蔽一时,却蒙蔽不了永远,因为这个世上,没有永远不透风的墙。

这个道理,朱璃即便不说,李法主也心知肚明;所以他无可辩驳。

不过,辩不过朱璃不要紧,只见他立刻转移话题道:“既然将军如此不屑此阵的府卫和悍将,为何不亲自前去领教一番呢?”

“亲自领教?”

让朱璃亲自去闯死阵吗?或许,这才是李法主的目的吧。

朱璃闻言,心下一沉;当然,不是他不敢,而是直觉告诉他,他似乎陷入了阴谋之中。

对方让他亲自入阵,还是一副十分笃定的神情,必然有所依仗。

朱璃扪心自问,一生行事,仰不怍于天、俯不愧于地,上敬高堂、下爱幼小,左右不负兄弟妻友,那对方还有什么可钳制他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昨夜接到的一个消息,赫然跃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父亲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鬼卫的四大统领之一赵五,难道父亲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一想到这里,朱璃的双眸立刻就变得猩红了起来,那望向李法主的眼神,怒火焚天。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李法主现在,估计连骨渣子,都不会剩下一点,因为那些,必将被朱璃眼中的怒火,给焚灭殆尽。

“我家阿郎,落到了你的手中?!”朱璃死死地盯着李法主,一字一句地咬牙道。

看着怒不可遏的朱璃,李法主突然由衷地感到畅快,只听他一阵大笑道:“哈哈哈,将军名满天下,战无不胜,以前,李某一直不信,可是现在,李某倒是信了不少。”

“李某一字未提,将军就通过蛛丝马迹的话音,推测出了这个结果,果然不同凡响,李某佩服!”

“只是,将军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何偏偏要做蠢事呢;将军难道不知道,因为你的存在,早已挡了李某的路,所以,也别怪李某,无所不用其极了?”

“卑鄙。”

“无耻。”李法主的话,无疑承认了朱璃的推测;朱琊和李孤峰闻言,立刻暴怒出声。

朱璃脸色漠然,一如冰雕石塑一般,自从对方承认,他的父亲落入了对方的手中,朱璃的全身上下,就突然了无生息,不带一丝情绪。

只听他平静地道:“这么说,赵五,是你的人?”

李法主闻言,痛快地点了点头,淡然地道:“确切地说,他是我们的人。”

“什么意思?”朱璃眉头微皱。

这个时候,继续隐瞒意义已经不大了,李法主十分痛快地道明来由:“早些年,李某曾无意中,救助过一对赵氏夫妇,赵五就是他们的儿子。”

“这个孩子,从小就投身到李某的身边,接受李某的教导和训练;及至成年,李某才放手让他出去闯荡。”

“巧合的是,他投入了将军的麾下;更巧合的是,将军青眼有加,一直栽培提拔,竟然让他做到了统领的位子上了。”

“春搜之前,李某就曾勒令他,让他把将军的父母,‘请’到长安来做客。”

“可是这个家伙,对你竟然还存有几分知遇之义,勉强之下,只是将你的父亲,给请了过来,所以说,他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人,不是吗?”

第四六二章 横矛立马唯孝悌

再歹毒的敌人,我们都有办法对付。

可是被身边的人捅刀子,却是永远都无法预料的。

鬼卫,是朱璃最信重的亲卫,也是被他依为心腹的兄弟;身为鬼卫统领的赵五,更是深得朱璃的信重。

对方的背叛,却是朱璃无论如何都始料不及的;虽然明白对方,也有苦衷,朱璃却依旧难受十分,痛入骨髓。

那是被兄弟背叛的感觉,不但心痛,还异常悲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事情业已发生,男儿就要面对。

“李法主,阁下以朱某阿郎相要挟,不就是想让朱某,前去死阵送死吗?”

“放了阿郎,朱某的这条性命,就是你的,如何?”朱璃冷漠地望着李法主,平静地说道。

若是有可能,朱璃真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渣、和败类,挫骨扬灰、剁成肉酱;可是父亲朱淳,还在对方的手中,他也只好极尽所能,与其周旋了。

“哈哈哈,将军说笑了,若是李某放了令尊,还有资格向将军提一些小小的要求吗?”李法主一脸戏谑地回应道。

一言未尽,只见对方又压低声音,继续道:“李某虽然想要你的命,却不想承担,害死河朔大将军的罪名;如此一来,就只好委屈将军,自己去死阵之中,走一遭喽。”

“若是将军果真英雄无敌,破了死阵,李某说不定,还真会将令尊,完好无损地送还将军,怎么样,敢不敢赌呢?”

“无耻老贼,我朱琊宁愿相信一条狗,也绝不相信你?”不等李法主声音落尽,朱琊就双眸含煞,怒焰滔天般地回应道。

对于朱琊的怒火,李法主仍然无动于衷;在他眼中,河朔让他挂心的几个人中,绝对不包括这位莽撞、冲动的二将军。

只见他淡淡地瞥了朱琊一眼,冷冷地道:“爱信不信。”

一眼未尽,他又扭头看向了朱璃,十分阴沉地道:“二将军不信,不会连大将军你也不信吧,哈哈哈,若是连将军也信不过李某,只怕世间‘分一杯羹’的枭雄,又多了一位呢!”

“看看、看看,这就是所谓的英雄人物,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生死,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顾了,就这样的秉性,啧啧啧,也配称作英雄,我呸”

“够了,老贼,就你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也配对我家将军指手画脚的吗?”李孤峰玉面赤红,怒气勃然地厉喝道,“拍拍你的胸脯想一想,你配吗?”

李法主的为人手段,彻底地刷新了李孤峰,对藩镇大员、以及地方大将的看法。

去掉所谓的将军头衔,李法主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卑鄙、龌龊,阴险、毒辣的小人罢了。

就连混迹江湖的人都知道,祸不及亲的道理,这些衣冠楚楚、威赫一方的将军人物,竟然连个江湖人士都不如,李孤峰气得不但肚子疼,连肾都疼了。

“好了,孤峰,以你的操守,是永远也明白不了李将军的‘英伟’的。”朱璃平静地安抚了李孤峰,趁机暗嘲李法主一句,只是对方一派淡然,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一般。

一见对方这副形态,朱璃心下暗凛,这个人渣,果然脸够厚、心够黑。

想到这里,他就直接向着对方道:“朱某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要确定一下,我家阿郎,是否真在阁下的手中。”

“换句话说,即便你不送还我家阿郎,也应该让他老人家,出来透透气吧;至少也让朱某眼见为实,不是吗?”

“不然,任凭你空口白牙,就让朱某相信你,朱某可不是三岁稚子,那么容易上当。”

一席话说得李法主鹰眉紧蹙,正常来说,朱璃提出的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你说人家老爷子在你手中,起码也要证明确有其事才对。

朱璃只是要求见上朱淳一面,你李法主应该无法拒绝吧?

可是,再简单的要求,只要这个要求,是出自朱璃的口中,李法主就不得不慎重,谁让朱璃数次化险为夷、脱离他的算计了呢。

足足沉默了半盏茶时间,一脸阴沉的李法主,才开口道:“将军抵达死阵的伤门之际,李某自然会让将军,看到令尊,如何?”

“好。”一见对方应允,朱璃似乎想都没想,就立刻答应道。

“将军果然豪气,那李某就拭目以待,将军的英勇表现喽。”既然朱璃答应亲闯死阵,李法主自然就不在废话。

一挥手,就带着李狂霸和来护儿,调转马头,奔回了本阵。

“大兄,你真的要去闯那死阵吗,不如让我去吧。”李法主刚走,朱琊就一脸急切地向朱璃请命道。

“是啊,将军,李老贼绝对没安好心;将军若是闯入死阵,那就真的九死一生了啊。”李孤峰也焦急地规劝道。

望着二人,朱璃伸出双手,分别在二人的肩膀上,使劲地拍了拍。

继而,他双眸虚眯,一派感伤:“天下纷乱、民不聊生,璃起于草莽,在恩师和诸位兄弟的帮助下,终于靖平一方,福泽一地。”

“数年经营,才使得数百万河朔百姓,劳有所得、栖有陋所。”

“可是如今,朝廷忌惮我,诸藩大员,一味图谋我,这,就是世道啊!”

“若朱某只是单身一人,倒也无所谓,只要有人能让河朔百姓,安居乐业,这个河朔将军,谁愿意要,谁就拿去好了。”

“可他李法主,绝不是个可以托付天下的人。”

“几年前,六万偏头镇百姓,因他一计,而全都惨遭屠戮;二十万狄人,肆虐幽州,枉死丧命的幽州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试问,这样一个为了野望、和权欲,置无数黎民如草芥的奸人,又怎么可能善待百姓呢?”

“还有,我那阿郎,一生老实、勤勤恳恳,前半生更是过得颠簸流离、苦不堪言;临到年迈,却因为我这个儿子,就被李贼劫持而去,用以威胁朱某,为人子女、岂能坐视!”

话到这里,朱璃扭头望向了朱琊,一脸肃然地道:“死阵,我是一定要去闯的,原因很简单,李法主的目标是我,我不去,阿郎旦夕都有身死之危。”

“我去之后,朔州南下的近万兄弟,必然会以你为首;你要记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撞冲动了。”

“若大事可为,你尽可趁势而起,穷吞诸藩、横扫长安,这些混蛋,没一个是好人。”

“若势不可为,你就要立刻带着他们,北返代朔;家师武悼,以及荆铭和王冲等人,就在鄜延一带,他们必然会暗中接应于你。”

“回去之后,你还善待麾下、厚抚黎民,孝顺阿娘、严教弟妹,听到没有!”

“可是,可是大兄,我怎么可以看着你去冒险,自己却躲在后面当乌龟呢?”朱琊面皮颤动,激怀满腔地反驳道。

“哼,我在问你,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一见朱璃暴怒,朱琊毫无来由地就是心下一颤,连忙应道。

“记住了吗?”

“记下了。”

“那就好。”朱璃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位便宜二弟。

当初,山海经的器灵,说要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就创造出了朱琊,真希望器灵,这次还能靠得住吧。

此去闯阵,如果救不回父亲,朱璃自然也没脸回去;大孝不行,何以存活?

当初,尉迟槿中箭濒死,朱璃剖腹掏心、将其救起,那是为情,情深义重,乃是大丈夫在世,能为爱人做到的极致,以命换命。

小妹被掠,朱璃独闯上京,九死一生,将其救回,那是为义,兄妹之义,乃是大丈夫在世,能为弟弟、妹妹们做到的极致,舍生忘死,只为幼妹,平安万好。

既然能为爱人做到不要命、能为弟妹做到忘却生死,朱璃自然能为孝悌之义,不顾一切?

丈夫不死,至亲皆安,这才是一个男人的追求,一个男人的天职!

男人的天职是什么,自然是守护。

平凡的男人,守护亲人,不失大丈夫。

有能力的男人,守护一方,英雄丈夫。

伟大的男人,守护一族、甚至一国,那是伟丈夫。

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其实在朱璃的心中,他只想做个小丈夫,英雄太遥远;伟丈夫,对他来说,更是虚无缥缈。

身为一个小丈夫,自然就要守护好自己的亲人,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置身险境而不顾。

喝住了朱琊,朱璃又转头看向了李孤峰,恳切而凝重地开口道:“孤峰兄弟,如今江南兄,重创初愈,不宜过多厮杀,很多重任,朱某只有拜托你了。”

一见朱璃说得如此郑重,李孤峰立刻面色一肃,拱手道:“将军这样说,实在折煞属下了,李某既然选择效忠将军,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龙鹄宫的男儿,果然没有一个是孬种。”朱璃由衷的盛赞道,“朱某前去闯阵,一定会竭力拼杀,若是朱某有机会冲出死阵,必会冲向我家阿郎所在的位置。”

“彼时,希望孤峰兄弟,联合姚州关云长、徐州韩雉,暗中接应于我,即便朱某身死,也要救下我家阿郎,方才不失孝义。”

此话一出,李孤峰立刻抬起头来,定定地凝视着朱璃良久,这才一脸凝重地拱手道:“若是将军啸冲而出,即便是李某性命不保,也定要助将军,救回朱公!”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坚定而毅然。

为人臣子,效忠谁不重要,关键是要效忠一个值得效忠的人;有情有义、忠孝仁厚的君主,自然首当其冲。

朱璃,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位主君,李孤峰又岂会吝啬一死,关键是,对方的人品值得他这样的做!

嘱咐完二人,朱璃就挥了挥手,淡然道:“你们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我若回去,必然会有很多兄弟,拦阻于我。”

“李法主今日,公然邀我入阵,其人目标,必然是我,既然如此,我就给他来个单枪匹马闯死阵,无辜的牺牲,能免还是免了吧。”

“你们给今天出击的队伍,打个招呼,让他们暂缓攻击,待我先闯一阵。”

一言方落,只见玄盔玄甲的朱璃,双脚猛地一磕赤兔腹部,豪然道:“老伙计,就让我们一人一马,去杀它个天昏地暗吧。”

“大兄!”

“将军!”

一抹红云,一如飞逝的红霞一般,径直冲了向了死阵;而在那红云的后头,两道哽咽般的惊呼声,脱口而出,音带激怀、声蕴悲愤。

就在这一刻,围观的诸藩大员,在阵战尚未开始之际,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只见怀化大将军朱璃,只矛独骑,啸冲而出,直奔死阵的伤门所在,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当然,在这些震惊的人中,有人的芳心,都差点蹦了出来;例如,幽州的尉迟总管,还有江右的王月瑶。

跟在朱璃身边的人,那就更加惊骇了。

望着单枪匹马的朱璃,千慕然这位异族小娘,红艳的小口,张得都能吞下一个小儿的拳头了;青箬三人,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文兰小娘,小口微张,猛暴粗口:“他大爷的,阳光师妹,我看到了什么,猪头将军这是要干啥,他活腻了吗?”

阳光的神情,自然与她一般无二,望着啸奔而出的朱璃,阳光喃喃有声道:“师姐,你昨天说要给他下药,不会已经下了吧,不然他怎么这么不正常!”

尉迟槿更是全身颤栗,几欲站立不稳,几次张口,却骇得说不出任何语言。

弈江南、周然、李天府、关云长这几位,都是带媳妇来的,原本他们正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突然看到这一幕,吓得一个哆嗦,连媳妇的小手都捏红了,都浑然不知道。

类似徐州韩雉这样的单身汉,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显然想到了很多

不管别人反应如何,朱璃抡起双刃矛,已经抵达了死阵的伤门位置,这才施施然地停马驻立了下来,抬头看向了李法主所在的方向。

迎着朱璃的目光,李法主倒是知道,朱璃在看什么,显然是要看朱淳是否真在他的手中。

只见他伸手一挥,江右的大营中,立刻走来三人,两名一脸横肉的大汉,挟持着一位,一脸铁青的英武汉子,可不正是朱淳吗。

在两位大汉的吆喝下,朱淳苦涩地走向了阵前,走向了李法主所在的位置。

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以朱璃的目力,自然也看到了父亲身上的鞭痕,他的心中,猛地就腾起无边的怒火,怒火三千丈,焚灭了诸天、荡尽了苍穹。

朱璃暗暗发誓,若是今日救出父亲,他必然不惜一切手段,也做掉李法主。

第四六 四章 一计再屠两藩将

山海横流第四六四章一计再屠两藩将什么?”望着扬州大将田頵,竟被朱璃一矛击杀,梁伯惊得差点就掉了下巴。

“不可能,田頵也是自然巅峰,怎么可能会如此不堪?”李法主同样惊骇莫名,满脸铁青。

口中惊呼,心下却暗骂田頵废物;一遇到了朱璃,竟然就变得如此不济了,这样也好意思号称扬州悍将,李法主直觉自己眼瞎。

可他也不想想,当初田頵,可是将姚州的悍将折嗣伦,打得遍体鳞伤、几欲横死,这是田頵不强吗?

非也,而是比起田頵,朱璃更强罢了。

身为田頵名义上的主子,扬州节度使杨行密看到这一幕,同样震惊莫名,脱口道:“田頵乃我扬州,首屈一指的悍将,竟然不是朱怀化的两招之敌,朱怀化当真猛至如斯了吗?”

惊呼纷纷、议论噪起;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大员,无不惊诧异常、拍案称奇。

作为江右总管的王月瑶,看到了这一幕,却悄悄地放下心来,继而,只见她伸过头去,附在张须陀的耳旁,肃然道:“张将军应该知道我腹中的孩儿,是何人的吧?”

自家殿下一开口,尚未言尽,张须陀就猜到对方,想要干什么了;不过,他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哼!”王月瑶冷哼一声,继续道:“将军知道就好,这是朱璃的孩子,也是老朱家的子孙。”

“可是现在,孩子的爷爷,被我江右之人挟持当面;而孩子的父亲,为了营救老父,正在搏命沙场。”

“张将军,你说要是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会如何做呢?”

还能如何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君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吧;张须陀暗叹一声,自然知晓王月瑶的言下之意。

若有以后,李法主设计朱璃父子,必然躲不开这个孩子的清算;可是他们这些身为王月瑶臣子的人,却坐视不理朱璃父子,以后又岂能落得好下场?

想到这里,张须陀不禁暗骂一声李法主下作,连这种胁人以亲的事情,对方都能做得出来,害得他不想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不过,骂归骂,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面对,一念至此,只见这位故隋的老臣就开口道:“那依殿下之意,希望老臣怎么做呢?”

王月瑶闻言,脸色稍缓,等的,就是对方的这句话:“我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今在江右,李贼势大,我们势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不想和对方撕破脸。”

“可是现在,让我坐视自己的夫君浴血奋战、漠视自己的公公遭人威胁,我也做不到;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赶快想个办法,尽快从李法主的手中,救出我家公公。”

“这样一来,我家夫君,就不必再继续冒险了!”

王月瑶此言一出,张须陀心道果然,只见他皱着眉头道:“殿下的嘱咐,老臣自当尽力,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那。”

这样的回应,王月瑶岂能满意,只见她立刻一脸漠然地冷声道:“我知道不是时候,但朱淳公,绝不能出事;否则,将军想让我以何种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夫君?”

张须陀闻言,脸色发苦,艰难道:“好吧,既然殿下为难,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尽量不让朱淳公,发生意外。”

有这位一言,王月瑶终于放下心来,至少,她可以保住朱璃的父亲,不是吗?

对于王月瑶的好意,正在浴血奋战的朱璃,自然不知,现在的他,只知道一味地收割,收割掉每一位死阵府卫的生命,力图尽快歼灭敌人,也好早点救出父亲。

只是他的这副做派,无异于火上浇油;在梁伯看来,朱璃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他的阵中大将,现在还这么猖狂地横扫大阵之基,实在让他无法容忍。

暴怒之下,只见这位山海盟的左使,立刻大手再挥;摇旗的近卫,随着这位的手势,也立刻再次挥动起手中的彩旗。

中枢旗动,一动两色,随着双色旗的挥舞,立刻又有两名大将,脱离本阵,向着朱璃奔杀而来。

来人大家绝不陌生,正是早先露过面的东川罗璋,以及凤翔的薛知筹。

朱璃一刺一抹,就做掉了威名赫然的田頵,让这二人,丝毫不敢大意,甫一出手,他们就火力全开。

只见东川罗璋,冲锋的途中,就挥起了手中的鲨齿巨剑。

巨剑无锋、却斩碎了无尽虚空,划过一道闪电般的惊鸿,一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直奔朱璃的脑门而去。

凤翔的薛知筹同样不凡,一把五花喧天斧,一如劈开混沌的开天神斧一般,撕猎狂风、斩尽虚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直袭朱璃的脖颈。

冲锋甫起,声势凛然。

光看二人带动而起的声势,就知道这二人,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如此声势,又岂能瞒过朱璃的耳目;双眸猩红的朱璃,只是一个抬头,就看到了疾掠而来的两道身形。

一见敌将不凡,就见朱璃立刻挥矛斩浪,瞬间

就激起了一阵澎湃的疾风,刹那之间,就将四周围拢而至的死阵府卫,全都掀飞到了空中。

站在场外,放眼望去,只见朱璃厮杀的地方,无数府卫,一如鱼跃龙门一般,手无足措地挥舞着四肢,不受控制般地飞向了高空。

漫天人影,立刻就将朱璃和赤兔马,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望去,只能望见无数的府卫,张牙舞爪地挣扎在空中,却再也看不到那位,驰骋无敌、猛若神王般的男人了。

就连啸冲而至的罗璋和薛知筹,突然看到了这一幕,神情也出现了一刹那的犹疑;可是,临阵厮杀,哪里会容许半分迟疑。

身在人影包围中的朱璃,一直都在观察着二人,一见他们进攻的动作,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就立刻猛甩钢矛,拍击而出。

只见那柄重达三百六十斤的钢矛,瞬间就化作一道玄光,飞花逐月一般地拍在了一名腾空悬浮的府卫身上。

只听“蓬”的一声,一道府卫的身影,瞬间就脱离朱璃身周的空间,一如陨星掠天般地撞向了罗璋。

武者,武艺越是高超,身体的自然反应,就越发敏锐。

一见有黑影袭来,罗璋下意识地就将直劈而下的鲨齿巨剑,扭转了方向,顺势横扫,砍向黑影。

就在这个刹那,一抹玄光,一如繁花似锦的花海中,突然迸溅而起的一道清泉似的,瞬间暴溅而起,直接迎上了薛知筹的五花喧天斧。

玄光倏忽、诡异而奇贼,一如偷嘴的小鸡仔,那突然间的一啄;又似雷雨前的雷光一般,一闪而逝。

“轰”

矛、斧相撞,好似陨石撞山;轰隆的巨震,震得人眼昏花,身躯摇曳。

碰撞的气流,好似狂怒的海啸似的,席卷一切、奔袭八方。

在那湍急的狂风之中,薛知筹这位勇冠凤翔的悍将,一如迸飞的小石子一般,猛地就被砸飞了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声,突然传出,却是撞向罗璋的那名府卫,整个身躯,被他的鲨齿巨剑,给拦腰斩成了两截。

鲜血飞溅、猩红满眼。

直到这一刻,罗璋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兵法有云:众必分之。

朱璃砸飞府卫,使其扑向罗璋,正是打着孤立敌军、逐个击破的意图。

罗璋身体的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将本该劈向朱璃的一剑,猛地扭转方向,劈向了府卫,这一举动,正中朱璃的算计。

一矛击飞了薛知筹,朱璃冲出了府卫的围拢战圈,一矛再挥,看似平平,却奇诡无比,虚无缥缈之中,隐含着无尽的杀机。

打眼乍看,这平平的一矛,似乎并不被罗璋看在眼中,可是朱璃刺到中途,玄光骤分,一而二,二而四,

转眼之间,落在罗璋视野之中的玄色光影,就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了起来,一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致命的危险,瞬间涌上了罗璋的心头,这位煊赫东川的猛将,终于知道,为什么田頵那样勇悍的大将,也会在朱璃手中,走不过两招了。

速度,无与伦比的速度,让他这样境界的高手,望之绝望的速度。

心如明镜、一瞬恍然,也许是人在临死前,都有的回光返照吧。

在那明镜似的心田中,罗璋清楚地知道,那些光影绝不是幻影,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端的程度,留下的道道残影。

朱璃拥有这样的速度,拥有一击之下、就将猛冠三军的薛知筹,轰飞抛空的力量;以这样的能力,同境界的等闲武将,若是与之相拼,简直就是找死啊。

明悟了又如何,这样的急速,又岂是罗璋能挡得住的?

放眼场中,众人无不骇然。

只见手提鲨齿巨剑的罗璋,就在朱璃出矛的一瞬间,全身上下,犹如被无数玄光,洞穿了一样,瞬间就飙溅出无数道血线。

整个人,就好似装满水的水囊,突然被迎面撞来的刺猬,扎破了似的,喷溅无数、煞是壮观。

一矛飞掠、瞬间万刺。

朱璃轻易地就解决掉了东川罗璋;继而,只见一抹红影,一如一朵浮光一般,带着一抹玄色,猛地飞掠而出,径直追向了那抛飞当空的薛知筹。

罗璋和薛知筹,都和朱璃的境界差不多,若是正常比斗,二人虽然不敌朱璃,少说也要过上数十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朱璃想要的;因此,一见二人扑出,他就立刻定下分敌逐破的计策,在毫无防备之下,这条临时之计,效果简直超过了预期。

罗璋已死,薛知筹又岂是朱璃的对手。

就在众人,还在惊诧于勇冠东川的罗璋,只是一个瞬间,就死在了朱璃的手中之际,赤兔带着朱璃已经追上了薛知筹。

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薛知筹,还不是砧板上的肥肉、任由朱璃宰割吗?

只见朱璃挥起双刃矛,只是一个简单的直劈,一道玄光,就好似霹雳似的呼啸而下,凤翔大将薛知筹,整个身躯,尚

未来得及落在地上,就在空中,被朱璃活生生打爆了。

喝过红酒吗?

如果你喝过,那你玩过红酒吗?

将未开封的红酒,抛飞空中,然后雷霆一击,轰然炸开的景象,就是薛知筹临死前的一幕。

等众人瞥见那血肉横飞的一幕,扭过头来之际,薛知筹早已化作无数烂肉,纷飞四方。

两招斩田頵、两招杀二将,河朔怀化大将军朱璃,光凭这份勇悍,试问,同境界之中,何人能敌?

列位观战的藩镇大员,无不面色阴沉,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在这个短暂的沉默声中,寿王阵营之中,又冲出了一支人马,为首的大将,赫然正是朱琊。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家的大兄,虽然朱璃不让他冲入阵中,可他带人为对方压阵,总是可以的吧。

朱琊冲出,伤势未愈的弈江南、妩媚动人的千慕然、娇俏勇毅的青箬娘子,尽皆跟在了他的身边。

坐镇后方的,只剩下伤势大好的岳鹏举和岳云等人了;至于李孤峰,放眼整个战场,你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其人必是窝在某个旮旯之处,以期接应朱璃去了。

再看徐州、姚州的阵营中。

在不知不觉之中,坐镇姚州的人,赫然就换成了英伟、小眼的周然了,当然,还有他的夫人鱼翠微。

在鱼翠微的身侧,还端坐着一位十分聒噪的老人,正是她的便宜师傅谭峭。

至于徐州一方,坐镇本阵的人,依旧是节度使韩雉;不过,韩雉麾下战力完好的季布和钟离昧二人,也早已不见踪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姚州的李天府、查书尘、杨柳叶等人。

朱琊出现在场中,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斥责;人家大兄在拼死厮杀,担心兄长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这点人情味都没有,列位大员,也不配坐镇一方了。

朱璃转瞬之间,又杀两将,终于引起了梁伯的警惕。

身为当然境高手的他,自然没有将自然巅峰的朱璃放在眼中,本以为派出同境界的人,前去阻截,无论如何也能阻碍对方一小段时间。

只要有了这个时间差,他就可以控制住大阵,死死地困死对方。

可是三位同境界的大将,竟然连朱璃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挡住,由不得他不慎重了。

只见这位老家伙双眸虚眯,毅然地打出了一个郑重的手势,示意旗手,再次调将。

朱璃瞬杀两将,继续扫荡四周的府卫,正在这个时候,一将挥挝、纵马而来。

来人气势如虹、沿途激荡起无边的狂风,就将所有的府卫,毫不客气地冲击到了一旁。

人未至,那席卷而来的气浪,几欲吞没一方、冲毁一切;这样的气势,显然不是自然境的武者,可以造成的。

玄光飞掠中,朱璃蓦然抬首,只见一将铁盔铁甲,纵马冲来;来人手持毕燕挝、背负禹王槊,肩挎橐弓,形若马猴,却跨在一匹异常高大的乌龙驹背上,不正是李存孝吗?

朱璃军中有能人,岳鹏举、龙且、鱼俱罗等人,重创濒死,也被朱洽和击竹子二人,生生地从鬼门关上,将他们拽了回来。

可河东军中,同样也有能人,那人自然就是当然境的遒骷了,这位老祭祀不但跑得很溜,这治创、疗伤的手段,也是一绝。

能活到他那个岁数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李存孝的重创,显然就是被这位老祭祀治愈的;乍看起来,其人恢复得似乎比岳鹏举和龙且等人,还要快上不少,现在都能够披挂上阵了,就可见遒骷的医术,绝不一般。

李存孝怎么会出现在死阵之中呢?

这还要从脸厚心黑的李法主说起;来喜之死,让死阵威力大降,这种情况,不但梁伯不允许,幕后黑手李法主,同样不允许。

可遍观诸人,就数河东的李存孝,能与来喜媲美,而且还十分好忽悠。

李法主这才厚着脸皮,不顾之前过河拆桥的嫌隙,去将李存孝给请了过来,让他代替了来喜,镇守之前的八阵式之一。

而李存孝这种贱兮兮的性格,竟然还真被他给请动了,不但出镇了死阵的一方阵式,如今还对上了朱璃。

时隔经年,昔日渭桥之上,若不是山海经,朱璃早就死在了对方的手中了;如今二人再遇,少不得,立刻就分外眼红了起来。

朱璃曾经的坐骑,一字板肋玉麒麟,那匹犹如邻家弟弟一样的通灵宝驹,就是死在李存孝手中的,看到其人,朱璃心中,情不自禁地就是一阵锥心之疼。

即便没有玉麒麟这一过节,朱璃闯阵,也是为了救出父亲,无论哪一条,都不容许他临阵退缩。

再见李存孝,朱璃心中暗恨,心道:昔日你欺我,屠我良驹、杀我兄弟,今日再遇,新仇旧恨,那就一起算吧。

当武力爆表、五代公认的第一人,这个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李存孝,遇到了抛却生死,一心救父的朱璃,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实在让人期待。

第四六 四章 一计再屠两藩将

山海横流第四六四章一计再屠两藩将什么?”望着扬州大将田頵,竟被朱璃一矛击杀,梁伯惊得差点就掉了下巴。

“不可能,田頵也是自然巅峰,怎么可能会如此不堪?”李法主同样惊骇莫名,满脸铁青。

口中惊呼,心下却暗骂田頵废物;一遇到了朱璃,竟然就变得如此不济了,这样也好意思号称扬州悍将,李法主直觉自己眼瞎。

可他也不想想,当初田頵,可是将姚州的悍将折嗣伦,打得遍体鳞伤、几欲横死,这是田頵不强吗?

非也,而是比起田頵,朱璃更强罢了。

身为田頵名义上的主子,扬州节度使杨行密看到这一幕,同样震惊莫名,脱口道:“田頵乃我扬州,首屈一指的悍将,竟然不是朱怀化的两招之敌,朱怀化当真猛至如斯了吗?”

惊呼纷纷、议论噪起;看到这一幕的所有大员,无不惊诧异常、拍案称奇。

作为江右总管的王月瑶,看到了这一幕,却悄悄地放下心来,继而,只见她伸过头去,附在张须陀的耳旁,肃然道:“张将军应该知道我腹中的孩儿,是何人的吧?”

自家殿下一开口,尚未言尽,张须陀就猜到对方,想要干什么了;不过,他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哼!”王月瑶冷哼一声,继续道:“将军知道就好,这是朱璃的孩子,也是老朱家的子孙。”

“可是现在,孩子的爷爷,被我江右之人挟持当面;而孩子的父亲,为了营救老父,正在搏命沙场。”

“张将军,你说要是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会如何做呢?”

还能如何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君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吧;张须陀暗叹一声,自然知晓王月瑶的言下之意。

若有以后,李法主设计朱璃父子,必然躲不开这个孩子的清算;可是他们这些身为王月瑶臣子的人,却坐视不理朱璃父子,以后又岂能落得好下场?

想到这里,张须陀不禁暗骂一声李法主下作,连这种胁人以亲的事情,对方都能做得出来,害得他不想出手,也不得不出手了。

不过,骂归骂,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面对,一念至此,只见这位故隋的老臣就开口道:“那依殿下之意,希望老臣怎么做呢?”

王月瑶闻言,脸色稍缓,等的,就是对方的这句话:“我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今在江右,李贼势大,我们势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不想和对方撕破脸。”

“可是现在,让我坐视自己的夫君浴血奋战、漠视自己的公公遭人威胁,我也做不到;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赶快想个办法,尽快从李法主的手中,救出我家公公。”

“这样一来,我家夫君,就不必再继续冒险了!”

王月瑶此言一出,张须陀心道果然,只见他皱着眉头道:“殿下的嘱咐,老臣自当尽力,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那。”

这样的回应,王月瑶岂能满意,只见她立刻一脸漠然地冷声道:“我知道不是时候,但朱淳公,绝不能出事;否则,将军想让我以何种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夫君?”

张须陀闻言,脸色发苦,艰难道:“好吧,既然殿下为难,老臣定当竭尽全力,尽量不让朱淳公,发生意外。”

有这位一言,王月瑶终于放下心来,至少,她可以保住朱璃的父亲,不是吗?

对于王月瑶的好意,正在浴血奋战的朱璃,自然不知,现在的他,只知道一味地收割,收割掉每一位死阵府卫的生命,力图尽快歼灭敌人,也好早点救出父亲。

只是他的这副做派,无异于火上浇油;在梁伯看来,朱璃不但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他的阵中大将,现在还这么猖狂地横扫大阵之基,实在让他无法容忍。

暴怒之下,只见这位山海盟的左使,立刻大手再挥;摇旗的近卫,随着这位的手势,也立刻再次挥动起手中的彩旗。

中枢旗动,一动两色,随着双色旗的挥舞,立刻又有两名大将,脱离本阵,向着朱璃奔杀而来。

来人大家绝不陌生,正是早先露过面的东川罗璋,以及凤翔的薛知筹。

朱璃一刺一抹,就做掉了威名赫然的田頵,让这二人,丝毫不敢大意,甫一出手,他们就火力全开。

只见东川罗璋,冲锋的途中,就挥起了手中的鲨齿巨剑。

巨剑无锋、却斩碎了无尽虚空,划过一道闪电般的惊鸿,一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直奔朱璃的脑门而去。

凤翔的薛知筹同样不凡,一把五花喧天斧,一如劈开混沌的开天神斧一般,撕猎狂风、斩尽虚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锐,直袭朱璃的脖颈。

冲锋甫起,声势凛然。

光看二人带动而起的声势,就知道这二人,恐怕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如此声势,又岂能瞒过朱璃的耳目;双眸猩红的朱璃,只是一个抬头,就看到了疾掠而来的两道身形。

一见敌将不凡,就见朱璃立刻挥矛斩浪,瞬间

就激起了一阵澎湃的疾风,刹那之间,就将四周围拢而至的死阵府卫,全都掀飞到了空中。

站在场外,放眼望去,只见朱璃厮杀的地方,无数府卫,一如鱼跃龙门一般,手无足措地挥舞着四肢,不受控制般地飞向了高空。

漫天人影,立刻就将朱璃和赤兔马,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望去,只能望见无数的府卫,张牙舞爪地挣扎在空中,却再也看不到那位,驰骋无敌、猛若神王般的男人了。

就连啸冲而至的罗璋和薛知筹,突然看到了这一幕,神情也出现了一刹那的犹疑;可是,临阵厮杀,哪里会容许半分迟疑。

身在人影包围中的朱璃,一直都在观察着二人,一见他们进攻的动作,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就立刻猛甩钢矛,拍击而出。

只见那柄重达三百六十斤的钢矛,瞬间就化作一道玄光,飞花逐月一般地拍在了一名腾空悬浮的府卫身上。

只听“蓬”的一声,一道府卫的身影,瞬间就脱离朱璃身周的空间,一如陨星掠天般地撞向了罗璋。

武者,武艺越是高超,身体的自然反应,就越发敏锐。

一见有黑影袭来,罗璋下意识地就将直劈而下的鲨齿巨剑,扭转了方向,顺势横扫,砍向黑影。

就在这个刹那,一抹玄光,一如繁花似锦的花海中,突然迸溅而起的一道清泉似的,瞬间暴溅而起,直接迎上了薛知筹的五花喧天斧。

玄光倏忽、诡异而奇贼,一如偷嘴的小鸡仔,那突然间的一啄;又似雷雨前的雷光一般,一闪而逝。

“轰”

矛、斧相撞,好似陨石撞山;轰隆的巨震,震得人眼昏花,身躯摇曳。

碰撞的气流,好似狂怒的海啸似的,席卷一切、奔袭八方。

在那湍急的狂风之中,薛知筹这位勇冠凤翔的悍将,一如迸飞的小石子一般,猛地就被砸飞了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呼声,突然传出,却是撞向罗璋的那名府卫,整个身躯,被他的鲨齿巨剑,给拦腰斩成了两截。

鲜血飞溅、猩红满眼。

直到这一刻,罗璋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兵法有云:众必分之。

朱璃砸飞府卫,使其扑向罗璋,正是打着孤立敌军、逐个击破的意图。

罗璋身体的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将本该劈向朱璃的一剑,猛地扭转方向,劈向了府卫,这一举动,正中朱璃的算计。

一矛击飞了薛知筹,朱璃冲出了府卫的围拢战圈,一矛再挥,看似平平,却奇诡无比,虚无缥缈之中,隐含着无尽的杀机。

打眼乍看,这平平的一矛,似乎并不被罗璋看在眼中,可是朱璃刺到中途,玄光骤分,一而二,二而四,

转眼之间,落在罗璋视野之中的玄色光影,就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了起来,一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致命的危险,瞬间涌上了罗璋的心头,这位煊赫东川的猛将,终于知道,为什么田頵那样勇悍的大将,也会在朱璃手中,走不过两招了。

速度,无与伦比的速度,让他这样境界的高手,望之绝望的速度。

心如明镜、一瞬恍然,也许是人在临死前,都有的回光返照吧。

在那明镜似的心田中,罗璋清楚地知道,那些光影绝不是幻影,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端的程度,留下的道道残影。

朱璃拥有这样的速度,拥有一击之下、就将猛冠三军的薛知筹,轰飞抛空的力量;以这样的能力,同境界的等闲武将,若是与之相拼,简直就是找死啊。

明悟了又如何,这样的急速,又岂是罗璋能挡得住的?

放眼场中,众人无不骇然。

只见手提鲨齿巨剑的罗璋,就在朱璃出矛的一瞬间,全身上下,犹如被无数玄光,洞穿了一样,瞬间就飙溅出无数道血线。

整个人,就好似装满水的水囊,突然被迎面撞来的刺猬,扎破了似的,喷溅无数、煞是壮观。

一矛飞掠、瞬间万刺。

朱璃轻易地就解决掉了东川罗璋;继而,只见一抹红影,一如一朵浮光一般,带着一抹玄色,猛地飞掠而出,径直追向了那抛飞当空的薛知筹。

罗璋和薛知筹,都和朱璃的境界差不多,若是正常比斗,二人虽然不敌朱璃,少说也要过上数十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朱璃想要的;因此,一见二人扑出,他就立刻定下分敌逐破的计策,在毫无防备之下,这条临时之计,效果简直超过了预期。

罗璋已死,薛知筹又岂是朱璃的对手。

就在众人,还在惊诧于勇冠东川的罗璋,只是一个瞬间,就死在了朱璃的手中之际,赤兔带着朱璃已经追上了薛知筹。

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薛知筹,还不是砧板上的肥肉、任由朱璃宰割吗?

只见朱璃挥起双刃矛,只是一个简单的直劈,一道玄光,就好似霹雳似的呼啸而下,凤翔大将薛知筹,整个身躯,尚

未来得及落在地上,就在空中,被朱璃活生生打爆了。

喝过红酒吗?

如果你喝过,那你玩过红酒吗?

将未开封的红酒,抛飞空中,然后雷霆一击,轰然炸开的景象,就是薛知筹临死前的一幕。

等众人瞥见那血肉横飞的一幕,扭过头来之际,薛知筹早已化作无数烂肉,纷飞四方。

两招斩田頵、两招杀二将,河朔怀化大将军朱璃,光凭这份勇悍,试问,同境界之中,何人能敌?

列位观战的藩镇大员,无不面色阴沉,陷入了静默之中;就在这个短暂的沉默声中,寿王阵营之中,又冲出了一支人马,为首的大将,赫然正是朱琊。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家的大兄,虽然朱璃不让他冲入阵中,可他带人为对方压阵,总是可以的吧。

朱琊冲出,伤势未愈的弈江南、妩媚动人的千慕然、娇俏勇毅的青箬娘子,尽皆跟在了他的身边。

坐镇后方的,只剩下伤势大好的岳鹏举和岳云等人了;至于李孤峰,放眼整个战场,你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其人必是窝在某个旮旯之处,以期接应朱璃去了。

再看徐州、姚州的阵营中。

在不知不觉之中,坐镇姚州的人,赫然就换成了英伟、小眼的周然了,当然,还有他的夫人鱼翠微。

在鱼翠微的身侧,还端坐着一位十分聒噪的老人,正是她的便宜师傅谭峭。

至于徐州一方,坐镇本阵的人,依旧是节度使韩雉;不过,韩雉麾下战力完好的季布和钟离昧二人,也早已不见踪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姚州的李天府、查书尘、杨柳叶等人。

朱琊出现在场中,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斥责;人家大兄在拼死厮杀,担心兄长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这点人情味都没有,列位大员,也不配坐镇一方了。

朱璃转瞬之间,又杀两将,终于引起了梁伯的警惕。

身为当然境高手的他,自然没有将自然巅峰的朱璃放在眼中,本以为派出同境界的人,前去阻截,无论如何也能阻碍对方一小段时间。

只要有了这个时间差,他就可以控制住大阵,死死地困死对方。

可是三位同境界的大将,竟然连朱璃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挡住,由不得他不慎重了。

只见这位老家伙双眸虚眯,毅然地打出了一个郑重的手势,示意旗手,再次调将。

朱璃瞬杀两将,继续扫荡四周的府卫,正在这个时候,一将挥挝、纵马而来。

来人气势如虹、沿途激荡起无边的狂风,就将所有的府卫,毫不客气地冲击到了一旁。

人未至,那席卷而来的气浪,几欲吞没一方、冲毁一切;这样的气势,显然不是自然境的武者,可以造成的。

玄光飞掠中,朱璃蓦然抬首,只见一将铁盔铁甲,纵马冲来;来人手持毕燕挝、背负禹王槊,肩挎橐弓,形若马猴,却跨在一匹异常高大的乌龙驹背上,不正是李存孝吗?

朱璃军中有能人,岳鹏举、龙且、鱼俱罗等人,重创濒死,也被朱洽和击竹子二人,生生地从鬼门关上,将他们拽了回来。

可河东军中,同样也有能人,那人自然就是当然境的遒骷了,这位老祭祀不但跑得很溜,这治创、疗伤的手段,也是一绝。

能活到他那个岁数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李存孝的重创,显然就是被这位老祭祀治愈的;乍看起来,其人恢复得似乎比岳鹏举和龙且等人,还要快上不少,现在都能够披挂上阵了,就可见遒骷的医术,绝不一般。

李存孝怎么会出现在死阵之中呢?

这还要从脸厚心黑的李法主说起;来喜之死,让死阵威力大降,这种情况,不但梁伯不允许,幕后黑手李法主,同样不允许。

可遍观诸人,就数河东的李存孝,能与来喜媲美,而且还十分好忽悠。

李法主这才厚着脸皮,不顾之前过河拆桥的嫌隙,去将李存孝给请了过来,让他代替了来喜,镇守之前的八阵式之一。

而李存孝这种贱兮兮的性格,竟然还真被他给请动了,不但出镇了死阵的一方阵式,如今还对上了朱璃。

时隔经年,昔日渭桥之上,若不是山海经,朱璃早就死在了对方的手中了;如今二人再遇,少不得,立刻就分外眼红了起来。

朱璃曾经的坐骑,一字板肋玉麒麟,那匹犹如邻家弟弟一样的通灵宝驹,就是死在李存孝手中的,看到其人,朱璃心中,情不自禁地就是一阵锥心之疼。

即便没有玉麒麟这一过节,朱璃闯阵,也是为了救出父亲,无论哪一条,都不容许他临阵退缩。

再见李存孝,朱璃心中暗恨,心道:昔日你欺我,屠我良驹、杀我兄弟,今日再遇,新仇旧恨,那就一起算吧。

当武力爆表、五代公认的第一人,这个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李存孝,遇到了抛却生死,一心救父的朱璃,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实在让人期待。

第四六五章 五代第一似弱鸡

朱璃视李存孝如寇仇,李存孝同样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原因,自然是当初,尉迟槿托名韩槿,隐匿在河东,身份却被李存孝,无意中撞破了。

自从那个时候起,李存孝的心中,就有了一道身影,一道让他朝思暮想的伊人身影。

后来的一系列变故,让李存孝得知,梦回几度、相思几何,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是朱璃的未婚妻,这让他暴怒异常。

每一场鱼水之欢后,味同嚼蜡的李存孝,无不暗自发誓,他一定要杀了朱璃,将心仪的尉迟槿,抢到身边。

在他想来,无论任何一方面,他都比朱璃强,只有他才是尉迟槿的良配。

朱璃不就是名气大了点吗,他李存孝同样名满天下;更何况,朱璃还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如此想来,尉迟槿竟然喜欢上一个不如他的人,这口气,李存孝又岂能咽下。

死阵相逢,二人各有怨恨,自然不用废话。

看到了朱璃,李存孝就像看到了宿世大敌一般,一言不发,就是一挝掷出。

放眼校场上空,只见一挝横空,轰碎了无尽气流、击破了数米空间,一如彗星曳尾一般,划过了一道惊天般的闪电,悍然无情地向着朱璃飞击而去。

沿途之上,无尽的气爆声,炸响不断;爆鸣之音,经久不歇;同时,在毕燕挝飞掠过的空间,一连串的火花,迸溅而出,那是利器摩擦空气、激溅而出的火星。

只此一击,就能看出李存孝的一掷之力,是多么的暴烈、和迅猛了。

看到了这一幕,扬州阵营中,一位背负双戟的老道,满目傲然,情不自禁地就抚须自得了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华阳老仙施肩吾,李存孝的恩师。

不说别的,单单从这凌空掷挝来看,李存孝的技艺,早已登堂入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身为对方的师长,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施肩吾又岂能不自得呢?

他这种自鸣得意的样子,自然被杨行密,看在了眼中,就见这位节度使连忙好奇道:“外界盛传,河东李存孝,乃是仙师的弟子,不知真假?”

施肩吾闻言,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傲然道:“存孝徒儿,确实是出自老道的门下。”

一见对方坦承不讳,杨行密立刻就赞许道:“观其徒、而知其师矣,存孝将军一挝无极、刚猛异常,凌厉、辛辣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徒弟尚且,都如此厉害,可见仙师您老人,也必然深不可测吧!”

不得不说,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万年不衰、亘古不减。

一万年太久,早已沧海桑田;可历经一万年的马屁,却依旧奇效无比。

杨行密这么一拍,立刻就让施肩吾全身舒爽,那神情,简直就像三天没有拉过屎的大汉,突然吃了健胃消食片,卸光存货似的,露出的畅快无比的神情。

“杨总管过誉了,存孝尚且年轻,还需多加历练;至于老道吗,山野之人,不提也罢。”施肩吾摆摆手,一脸得意地客套了一句。

杨行密一见这老货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之言,挠到了对方的痒处,就连忙继续道:“那依仙师来看,怀化大将军朱璃,和令高足,到底孰高孰下呢?”

这么问,施肩吾就不高兴了,只见老家伙一反常态,不满地看向杨行密道:“老道不得不承认,朱璃是有点本事,连斩三位同阶大将,确实不俗。”

“可对方毕竟是自然境修为,而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却是实实在在的释然境修为,更兼天赋异禀,二人对上,朱璃小儿,又岂是存孝的对手?”

一言即出,傲气凛然。

当然,他也有自傲的资本,毕竟李存孝的能力摆在那里。

李存孝只是一挝掷出,就有如此声势,惹得观战的高手,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朱璃绝不是李存孝的对手。

可也有一部分人,坚信朱璃会赢,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河朔、和幽州之人,因为在北疆,朱璃就是一个不败的神话。

对于别人的议论,场中对峙的二人,自然无从知晓,李存孝一挝掷出、极光掠电;立刻又从背上,抽出了禹王槊。

就见他,一槊凌风,纵马一跃,好似一道灰烟一般,追在了飞挝的后面,径直向着朱璃杀了过去。

飞挝、轮槊、加橐弓,此乃三连击,是李存孝的成名绝技。

可是对上朱璃,即便是自诩过人的李存孝,也不敢托大,没敢连同禹王槊,一起抛掷出去,所以说,他现在只是施展出了两连击。

即便是两连,依旧势若疯虎、所向披靡,若是对上等闲大将,对方必然非死即伤。

可对上朱璃,就不一定了。

那毕竟是一个,一招就能斩杀自然境的大将啊,即便是李存孝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做到吧;朱璃做到了,那只能说明,

对方绝非等闲人物,他自然不敢托大。

迎着如此凶猛的飞挝,朱璃瞳孔骤然一缩;隐隐之中,他的眼光,还掠过了飞挝后方,那一抹玄光灰影,正是人马合一、挥槊冲刺而来的李存孝。

“老伙计,看你的了!”朱璃横矛当胸,低喃一声。

话未落音,就听朱璃胯下的赤兔撕风兽,突然仰天长嘶,“昂嘶嘶!”

声音洪亮,穿云裂霄,震得整个空间,一阵簌簌颤抖。

这匹通灵神驹,一派自信,似乎在说:瞧好吧,老伙计,我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

随着马嘶声起,放眼死阵中央,只见一道红光,突然啸蹿而上,一如激溅的火苗,猛地腾空跃起,悍然地冲向了高空,冲向了飞挝之上的位置。

眨眼之间,赤兔就驮着朱璃,在飞挝尚未到来之际,啸蹿如龙、凌空掠起,径直来到了飞挝之上。

当此时,就见赤兔倏然之间,伸出一只前蹄,蜻蜓点水一般地轻轻一踏,就将毕燕挝踩在了脚下。

“当”

一声脆响,金铁交鸣。

人马合一的朱璃,连人带马,尽皆借由赤兔的一踏之力,凌空冲下。

放眼望去,就见玄光一闪,朱璃手中的双刃矛,立刻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圆弧,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就向,跟在飞挝之后的李存孝抡了过去。

若是正常武将,见到李存孝飞挝击出,必然会全力以赴地应付飞挝;这个时候,挥槊在后的李存孝,就可以直捣黄龙,直取对方要害了。

可是,他今天遇到了朱璃,而且,朱璃还有一匹优良程度,丝毫不下于乌龙驹的良马;甚至,在速度上,赤兔比起乌龙更胜一筹。

撕风兽的名头,果然不是白给的。

赤兔只是一个简单的纵跃,不但避开了毕燕挝的飞击,还借以毕燕挝为踏板,来到了李存孝的头顶上空,这才让朱璃有机会,一矛抡天,霹雳擂下。

经年已过,昔日不可力敌的李存孝,若是在天赋异禀的对比上,比起现在的朱璃,他已经没有绝对的优势了。

朱璃人马合一、一矛抡下,再加上赤兔那无与伦比的速度冲击,如此轰击,李存孝能接下吗?

掷出飞挝,挺槊其后的李存孝,万万没有想到,朱璃会用这样的方式,破解了他的连击。

等他警觉之际,朱璃和赤兔,已经好似天神一般地俯冲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劈砸而下。

人马合一、再加上惯性使然,朱璃这抡天一击,何止万钧!

若是正常大将,迎上如此迅猛无匹的一击,第一个念头,必然是尽量躲闪;可是,一向狂猛无忌的李存孝,从来不肯示弱分毫,更何况是这种直面的硬撼对峙中。

躲避攻击,根本就不是他李存孝的本色。

迎着朱璃那凌天一击,只见彪悍的李存孝,猛地就横起了禹王槊,径直向着凌空而下的双刃矛,迎了上去。

“轰”

“轰隆隆”

“昂嘶嘶!”

长风掠起、四方摇曳,天地欲倾、日月失色;二人交手的地方,更是泥土炸崩、草飞石溅。

大地不停地颤抖,颠簸得一如八级地震下的平原似的;就连高坐于临时高台之上,冷眼旁观对战的杨思勖、和杨思恭二人,也是一个坐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哎呦喂,那个酸爽,从他们二人,那不停地龇牙咧嘴、唏嘘抽冷气的神态,就可见一般了。

至于其他藩镇大员,摔倒在地的,更是比比皆是;整个演武校场,一片哀鸿。

待到风停泥驻之际,众人放眼望去,原本金戈铁马、肃杀冷冽的死阵,经由二人的一次碰撞,竟然倒伏一片。

放眼处,除了居中主持大阵的梁伯,以及赢发、李奴儿这两位杀将之外,其他人,无一不是狼狈无比。

旁观者尚且如此,那对轰的二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只见狂风肆虐之中,朱璃纵马飞掠,挥矛如弄浪,带起重重玄光,径直向着摔在地上,狼狈无比的死阵府卫,挑、刺、崩、扎、抹……,忙得不亦说乎。

这位怀化大将军,显然屁事没有,作为攻击的一方,众人也不意外。

目光游移,众人不禁向着李存孝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死阵之中,蓦然出现了一个,方圆两、三米大的巨坑。

李存孝横槊立马,面色苍白,颇为狼狈地驻立其中;他那看向朱璃的目光,不但暴怒无比,还羞愤难当。

那神情,就好像朱璃偷了他老婆一般。

“朱璃,你给我死来。”一声暴喝,裂金碎石。

暴喝之中,李存孝就立刻纵马跃出了深坑,挥槊就向朱璃追杀了过去;光听声音,其人中气十足,显然并无大碍。

这么大动静,对轰的二人,竟然什么事都没

有,着实惊掉了一地下巴。

不提场外之人的惊诧,单说刚刚一击,朱璃就将李存孝的虚实,摸了个大概;不得不说,能在历史上,猛冠一个时代的人物,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李存孝的力量,竟然比起现在的朱璃,还要稍胜半筹;在加上他的身下,那匹刻意培养起来的乌龙驹,同样拥有变态的支撑力,这才堪堪接住了朱璃的坠天一击。

一见没有占到便宜,朱璃立刻就不想跟对方磨叽了,冲阵救人,才是他的本意。

趁着长风鼓荡、泥土飞溅,李存孝身在坑中、无暇他顾之际,朱璃立刻就对周围的府卫,扫荡了起来。

梁伯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李存孝确实挡住了朱璃的冲杀势头。

可是,让老家伙目瞪口呆的是,组成大阵的府卫,又全都摔在了地上,这还让他怎么运转大阵呢?

不但如此,还被贼精的朱璃,趁机再次收割掉数十条府卫的性命;等他稳住大阵后,还不知要进行怎样的调整才好。

当然,这还不是让他最郁闷的,最让他郁闷的是,自然境巅峰的朱璃,竟然和当然境的李存孝,拼了个平分秋色,简直匪夷所思。

放眼场中,一道灰蒙蒙的灰影,再次携裹着一抹玄色,冲向了朱璃。

那是暴怒的李存孝,在试图找回场子;只见其人,一槊如龙,龙腾万里、穿云裂疆,以势不可挡之姿,径直向着朱璃迎头刺去。

听到喝声、又闻风声,朱璃就知道,他不可能再继续收割下去了。

不过,对于力量比自己还要大上少许的李存孝,想要依靠普通的招式胜过对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念至此,只见朱璃面色一肃,立刻就挥动起手中的双刃矛,一矛擎天,直指苍穹。

那横竖不过丈许长的双刃矛,看在列位观战者的眼中,突然好像变得无比高大、宏伟了,一如摩天驻地般的天柱似的。

天柱微颤、不断律动,就好像如此宏伟、高大的巨柱,也撑不起苍穹的厚重似的,隐隐有着力有不支的颤抖。

长风席卷、绿草倒伏;一槊穿龙、霹雳行天。

待到霹雳般的禹王槊,刺到朱璃近身处时,天柱动了。

一动之下,四野轰鸣、天地昏暗。

“轰”

毫无意外,律动、震颤的天柱,一头就撞上了禹王槊。

轰鸣再起、层云炸碎,天光明晦、狂风肆虐。

在那肆虐的狂风中,刚刚触及禹王槊的高大天柱,猛地弹起,继而,又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再次落下。

望着这一幕,李存孝满眼迷惑,朱璃想干啥,他想和自己硬砰硬吗?

李存孝犹疑不明,却丝毫不惧,立刻横槊迎上。

“轰”

轰鸣三震,风云破碎、日月摇曳。

继而,无与伦比的玄光再次迸起、继而再次落下。

“轰”“轰”“轰”

死阵之中,轰鸣阵阵,组成死阵的府卫,刚欲爬起来,就再次被激荡而出的狂风,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窒息的压抑感,让这些人蛊合一的府卫,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气得统领大阵的梁伯,“哇哇”大叫。

而站在周然旁边的谭峭,看到如此相似的一幕,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诡异之色,只见他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喃喃道:“是那一招,老夫就曾在那一招下,栽了个跟头;这李存孝,怕是有难喽。”

不错,这正是朱璃的第二绝技,崩山九击,九式连绵、狂轰无尽。

一击重似一击,一击猛过一击,一击快愈一击。

在崩山九击之下,李存孝若是以为朱璃是想和他硬碰硬,那就大错特错了。

仅仅只是轰到了第六击,李存孝就吃不消了,只见其人,脸色发紫、双臂发颤,显然意识到什么,朱璃这种连续轰击的技巧,绝不平凡,甚至十分诡异。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就在他心底涌现一丝悔意之际,一抹玄光,一如飞逝在流年中的昔景,只是甫一乍现,就降临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迅速,又如此凌厉的一击,显然超出了自然境、脱离了释然境的极限,李存孝哪里还有时间,去躲避,更何况,他不屑躲避。

迎着这快若天光一般的第七击,李存孝突然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呀!”

随着声音,只见这位硬汉,再次横起钢槊,硬接此矛。

“轰”

更猛烈的碰撞,瞬间炸响。

整个校场,空间摇曳、大地呻吟,所有人,都有一种星沉月落、天倾地陷般的感觉。

就在这末日般的震荡中,一道身影,好似一颗陨落的流星一般,倒飞而出;一抹凄艳的血色,喷溅而出,给这昏沉的空间,再次点缀上一抹,凄冷的妆色。

第四六六章 双手武技战二逆

大地呻吟、天地昏沉。

一道玄影,好像一只破开的水囊似的,一路喷溅、血花漫洒,飞过了无数死阵府卫的头顶上空,径直落向了战阵之外。

那个方向,好巧不巧的,正是朱琊驻马、为朱璃压阵的方向。

满腹担忧的朱琊,一见有人抛飞了而来,心下立刻就是一阵紧张。

死阵之中,对战的二人,有一个可是他的大兄啊;经过如此猛烈的碰撞,这飙血飞出之人,说不好,就是他的大兄朱璃。

毕竟朱璃的境界,才自然巅峰,而李存孝又盛名在外,更是比朱璃高出了一个大境界,他又岂能不这么怀疑呢。

思及此处,朱琊不敢怠慢,连忙收枪纵马、飞掠而上,伸出双手,将那坠落之人,接在了怀中。

可他的动作,落在很多高手的眼中,就让他们以为,那个飙血飞出的人,必是朱璃无疑了;毕竟这个时候,能隐隐看到,有人抛飞出去的,也只有那些修为高深之辈了。

风停、尘凝,天地肃然。

因为先入为主的猜测,众人再次望向校场之中,赫然就傻眼了。

只见死阵之中,一将如虎、嗜血狂暴,策马挥矛、屠戮正欢,不是朱璃,还能是何人啊?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突然明悟,既然朱璃依旧活蹦乱跳的,而且还有愈战愈勇的趋势,那刚刚抛飞出去之人,显然就只能是李存孝了。

释然境的李存孝,竟然依旧不是朱璃对手,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李存孝号称天下第一将,竟然依旧不敌朱璃,是我看错了吗?”延朱玫,一脸骇然,这家伙,当初可是追杀过朱璃的。

更何况,他的领地,正好就在河内,和朱璃控制的河内几州,正好接壤,朱璃如此勇悍,他又怎么能不胆寒呢?

宁王重盈,同样面色凝重,他控制的庆、、宁三州,其中的庆州,也和朱璃控制的地域接壤,心情自然沉重。

只听他喃喃地慨叹道:“李存孝枉称第一,今日惨败,必然贻笑天下。”

“只是河朔,身为大将军的朱璃,都如此勇悍,他日若起冲突,何人能挡啊,哎!”

扬州阵营,身为总管的杨行密,什么都没说,只是大有深意地看了施肩吾一眼。

地痞流氓出身的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比千言万语的讽刺,还要让人受不了啊。

这个背负双戟的老道,现在脸黑如漆,他刚刚还向杨行密放话,声言朱璃小儿,绝非他弟子李存孝的对手。

这下好了,前后相隔不到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朱璃就用铁一般的事实,迎头给了他一耳光。

很响,也很疼。

施肩吾只觉得脸皮发热、心头发颤;发热是臊得,发颤,自然是为弟子的安危担心。

列位藩镇,脸色最难看的,自然就是李克用了。

毫无疑问,李存孝是河东的一块金字招牌,是他李克用麾下的头号大将,今日当着天下藩镇的面,竟被朱璃击败,李克用脸色,又怎么可能好看呢。

这个世界,有黑就有白,有人担心,自然就有人开心。

驻马死阵之外,为大兄压阵的朱琊,一看怀中之人不是自家大兄,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他这一兴奋,不要紧,差点就将李存孝给活活摔死。

只见朱琊丢垃圾一样,将半死不过的李存孝,随手一丢,只听“蓬”的一声,烟尘四起,草屑乱飞。

李存孝以一个标准的狗啃屎的动作,死狗一样得被他掼在了地上。

这样还不算,兴奋中的朱琊,满脸不屑地揶揄道:“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将,还不是死狗一样飞了出来,碰到我家大兄,你就是个棒槌,知道不?”

“喂,听好了姓李的,以后这第一,就是我就大兄的了;至于你吗,就排第三好了,你家二哥我,怎么也得排在你上面吧。”

一言未尽,只见他立刻脸色一肃,厉喝道:“来人,给我绑了,推下去。”

“诺。”朱琊声音未落,早就有两个一脸兴奋的鬼卫,冲了上来,拖死猪一般地,将李存孝给拖了下去。

当然兴奋的人,远不止河朔一众。

姚州坐镇的周然,看到朱璃仍旧毫发无损地驰骋在死阵之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刻就抱起鱼翠微的脑袋,猛啃了几口,兴奋地道:“小微微,看到没,看到没,那就是我周然的兄弟,怎么样,帅吧,连天下第一都照样轰飞!”

徐州的韩雉看到这一幕,同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幽州的尉迟槿,以及江右的王月瑶,一见朱璃无碍,玉面稍松,一脸得意,一副后世中了五百万大奖的神情,顾盼自雌、傲娇如凰。

大多数人,还都是一副刚睡醒似的,恍若梦中的样子,使劲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场中的肆虐之人。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看,那位纵马场中,肆意屠戮的玄甲大将,都是货真价实的朱璃,由不得他们,不信邪。

李存孝被轰飞,朱璃又开始屠戮府卫,让梁伯和李法主,肺都要气炸了。

暴怒的同时,二人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朱璃了;释然境高阶的李存孝,都不是朱璃的对手,这还是自然境修为的武者

吗?

不过,梁伯一想到自己亲自出马,摆下了闻名天下的死阵,竟然一点作用都没起到,还成了众人的笑柄,心中就是愤懑莫名。

不但如此,还被朱璃连败四将,整个大阵,一度处于半瘫痪状态,这样一来,他心底的无名怒火,就鼓不住地冒了出来。

只听一声,死了老婆一般的尖叫,突然从这位脸上挂不住的老者口中,骤然爆出:“该死的朱璃,我要杀了你!”

声音未尽,老家伙就再也顾不得主持大阵了,立刻就有一副,捋袖子就要动手的架势。

想他堂堂山海盟左使,巡监天下,跺跺脚就能让华夏大地,颤三颤的人物,鼓捣个军阵,竟然形若鸡肋一般,在天下群雄面前,大大地丢了一回脸面,岂能不窝火。

关键是朱璃,不断地出脱了他的预料,让这位巡监天下的大佬,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了。

一个自然境修为的武者,斩杀同境界的高手,竟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然而,这还不算,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李存孝,竟然也没在对方手中,走过十合,这就太离谱了。

别说梁伯不淡定,所有明白这种修为悬殊的观战之人,全都不淡定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啊,而且还是那种,万年不遇的妖孽。

不过,不等梁伯动手,身为打手的赢发和李奴儿,就立刻跃身而出,朗然请命道:“左使不必动怒,待我二人,前去诛杀此獠,为左使消气。”

一见自己的心腹二人请命,梁伯的怒气,稍稍缓和了少许。

不过他望了望赢发和李奴儿二人,神色少有地出现了一丝踌躇。

李存孝号称天下第一将,释然境高阶修为,更兼天赋异禀,就是这样的一位高手,仍旧没有逃脱溃败的命运,自己的两名心腹,即便去了,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不怪他疑虑重重,实在是事实太残酷了,毫不客气地说,若是一对一的较量,无论是赢发还是李奴儿,都绝对没有把握,战胜李存孝。

现在,李存孝竟被朱璃击溃,看情形,似乎还没走过十合,他当然开始质疑两位属下的能力喽。

一句话,老家伙已经输不起了,三大凶将,来喜已去;现在只有赢发和李奴儿可用,若是这二人再有不测,让梁伯去哪里,再找这么窝心的属下呢?

虽然凶将之下,还有元老,但隶属他的元老,莫凌天已死;他又对李法主,有了芥蒂,自然更加在乎赢发和李奴儿的存在了。

梁伯的迟疑,看在赢发和李奴儿的眼中,显然刺激到了二人。

听了他们二人请命,左使竟然出现了犹疑之色,什么意思,左使是在质疑他们的能力吗?

二人拱手向着梁伯,暗下里,却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发现,对方的眼中,尽皆含有一丝羞愤不已的神色。

心意相通之下,二人不等梁伯首肯,就立刻转身,飞掠而出,赌气似地道:“左使看好,我等必会斩杀朱璃,为左使泄愤。”

“不错,杀鸡焉用牛刀,左使就拭目以待吧。”

声音未落,二人就飞身而出,一人细剑如枝、一人点笔如画,在空中划过两道残影,即刻就向朱璃冲杀了过去。

事发突然,梁伯自然拦之不及,只好听之任之了。

因为大兄轰飞了李存孝,正一脸兴奋的朱琊,瞥眼看到了这一幕,立刻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嘶吼道:“无耻,竟然又来两个!”

声如炸雷、霹雳当空。

无意之中,他就使用上了绝技,龙鸣狮吼;无形的音波,一如歹毒的噬蚁,转瞬就钻到了其他人的耳中,激得所有人的耳膜,立刻就是一阵刺疼,如蚁在啃。

穿金裂石般的音波,尚未落尽,只见朱琊立刻双脚一磕马腹,挥动起手中霸王枪,就欲冲杀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婉肃然的女声,瞬间响起:“二将军且慢,将军现在身在阵中,生死未卜。”

“二将军若是再冲上去,一旦有所差池,河朔偌大的基业,只怕转眼就会被那些,如狼似虎藩镇给瓜分干干净净了吧。”

“二将军不妨想一想,若是你们兄弟都出事了,可怜的郑大娘子、朱凝儿小娘,还有可爱的小朱,没了兄长的护佑,在这乱世之中,他们会沦落到怎样的地步呢?”

此言一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朱琊,立刻就停下了动作,循着声音,他双眸猩红地望向那说话之人。

出声提醒朱琊的,赫然正是千娇百媚的千慕然。

望着这位娘子,朱琊嘶声道:“难道我就这样看着大兄,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吗?”

面对朱琊的嘶吼,千慕然神色坦然,依旧平静地道:“将军冲阵之前,应该对二将军有所嘱咐吧,奴家还请二将军,好好地想一想,将军到底是如何嘱咐你的吧。”

一言道尽,千慕然立刻不再言语。

以她对朱璃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没有任何安排,就做出这种鲁莽的举措的,现在既然已经做了,必然有所安排。

朱璃不在,三军必然会以朱琊为首,千慕然只是提醒朱琊,不要打乱了朱璃的计划,她可不愿朱璃白白地去冒险。

自古美女爱英雄不假,可自古英雄多悲歌,同样不虚。

朱璃,毫无疑问是北疆的英雄,往大一点的地方去说,称他为民族的英雄,也不为过。

毕竟,定南诏、灭契丹、横扫北疆这样的功绩,摆在那里,谁也无法质疑。

如今因为朱淳被劫,朱璃不得不冒死闯入死阵,已经够让有心人担心的了;如果朱琊再冲进去,朔州朱氏一门,怕是很难保全了吧。

英雄多罹难,作为对方的爱慕者,千慕然自然不想看到那一幕,介于这个原因,她才突然出言,阻止朱琊的。

经由千慕然的提醒,朱琊最后,生生地将一腔愤怒,憋在了心中;抬眼望向大阵之中,那正在冲向大兄的二人,眼神之中,突然就爆发出了滔天的愤恨。

放眼场中,为了证明自己的两大凶将,不等梁伯发话,就冲了出去,显然是要试剑朱璃,以证能力。

赢发用剑,纤细如指,一剑飞掠、如蛇吐信,剑出狠辣、迅猛无情;李奴儿挥笔,铁钩银画,笔如泼墨、倏然江山,一笔点睛、山河破碎。

二人尽皆都是释然境巅峰高手,腾跃翻转、夭矫如龙,挥洒间,自有纵横。

光是一个李存孝,就逼得朱璃不得不使用崩山九击;现在,两大释然巅峰高手,竟然携手杀来,更让他难以应付了。

朱璃本为救父而来,绝不愿意和对方大将,纠缠、拼命,可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了,不是吗?

说起来,死阵一共才八员镇将,加上主持大阵的梁伯,也不过九大高手;经过之前的大战,朱璃业已击溃四人,正是趁机收割府卫、突出战阵,救出父亲的最佳时机。

眼见救父之举,即在眼前,却突然杀出了两大凶将,朱璃心中,岂能不恨。

苍穹再高,不及亲恩一角;瀚海辽阔,不及父胸宽绰。

浩荡亲恩,总让子女百偿不尽,如今朱璃,父亲被挟,救父的希望,刚刚才有了眉目;就在这时,赢发和李奴儿,又飞掠而出,横加阻挠,让念及父亲安危的朱璃,顿时怒意滔天。

盛怒之下的朱璃,“仓啷”一声,就拔出了腰间长刀,只见他一手钢矛,一手长刀,迎着两大释然境高手的凌厉一击,直接策马冲了过去。

钢矛霹雳、长刀如练,一刀一矛,尽是凌厉无匹的杀招,只攻不守,死中求生。

盛怒之下的朱璃,拼命了。

这样的局势之下,由不得他不拼命;双手持兵,绝非等闲。

如果说单刀、独剑,那都是寻常武艺;那么,双刀、双剑,就已经算是奇门武艺了。

人人都知道,正常人的右手,更加有力、也更加有利于使用工具;而左手,一般都是起到平衡、辅佐作用的肢体。

练就双手武艺的人,必须要有名师指导,还要下一番异乎寻常的苦功,方能有所成就。

朱璃的武艺,得授于武悼,一手长矛、一手长刀,正是武悼天王的独门绝活;这门绝活,如今传到了朱璃的手中,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迎着两大释然巅峰高手,朱璃的长刀如涛,涛翻浪卷、滚滚无尽;璀璨的银光,一如潋滟的波光,瞬间就将赢发淹没于其中。

另一只手中的钢矛,同样毫不逊色,一矛挥出,飞刺如电、刁钻无比,化作无穷无尽的玄光,如织如瀑地轰向了李奴儿。

他的这番举措,显然惊呆了赢发和李奴儿,他们立刻就感觉到,面前的朱璃,哪里还是一员战将啊,简直就是一头发疯发狂的疯虎啊。

更让他们惊异的是,朱璃的长刀和钢矛,在面对两大高手之际,竟然没有相互协作,而是各行一路,互不牵扯,这样都行,对方还是人吗?

也难怪二人惊疑,其实在很早以前,朱璃就开始试验这种操作了;毕竟他的灵魂来自后世,身在后世的朱璃,自然拜读过金庸大神的著作,对里面的“左右互搏”十分艳羡。

当武悼传授给他一手钢矛、一手长刀的打法时,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左右互搏;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年钻研,终于让他初窥门径。

对上赢发和李奴儿,朱璃的长刀,施展的赫然正是杀狄九式,而钢矛,挥出的却是破虏十三矛;两种兵器,两套武艺,经由朱璃的双手,一一施展出来,竟然毫无滞涩、行云流水。

拼命之下,一时之间,竟然让两大释然巅峰高手,丝毫都奈何他不得。

放眼战场,只见剑幕如雨、铁笔横飞,长矛乱舞、长刀呼啸;朱璃纵马如虎,杀得赢发、李奴儿二人,一阵鸡飞狗跳,想要配合,都凑不到一块儿。

如此怪异的武学,也引起了阵中梁伯的注意;不知不觉中,他还是放弃了主持大阵,徒步走到了三人对峙的不远处,一脸阴毒地望着那攻势如火的朱璃,不知想干啥。

而就在这个时候,昆明池畔的这处联军大寨,又迎来了几位生面孔。

这行人不多,只有三人,若是朱璃在此,定然会发现,为首一人,正是那位曾经卖过万灵胶的算命先生,而跟在算命先生,左后方的那人,赫然正是燕山的刘海蟾。

至于算命先生右手边的一人,魁梧英挺、铁甲锁身,腰挎长刀,手持钢矛,可不正是朱璃的师父武悼吗?

第四六七章 危境暴起却忌器

正所谓,刚不可持,盈不可久。

拼命之下的朱璃,虽然仗着奇招,一时之间,逼得两大凶将手忙脚乱。

可是,修为的差距,有时候,并不是拼死就能弥补的。

赢发和李奴儿二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稳下了阵脚,开始不慌不忙地反击了起来。

一旦稳定阵脚的两大高手,联手之下,相辅相成,立刻就将朱璃,逼到了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境地。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说的就是古人口中,最毒的两件事物,可是赢发的细剑,比这蛇吻、和尾针,更加毒辣和刁钻。

一剑刺出,好比夜雨随风,不但无孔不入,还无声无息,专挑朱璃的要害下手;每每一剑,都能在朱璃的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让朱璃看起来,更加的凄惨和狼狈。

至于使用判官笔的李奴儿,可千万不要小看此人。

如果说双手兵刃,算是奇门兵器,那么判官笔,就是是实实在在的奇门兵器了;正如阳光的金丝软凳、还有文兰的剔骨尖刀一样,这种奇门兵器,走的尽是出奇制胜的路子。

李奴儿看似人畜无害,可是能被世人,冠上凶将的名头,又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呢?

只见其人,挥笔激昂,一如泼墨行文的豪兴书生,龙骧虎啸、指点江山;铁笔纵横之间,专封朱璃的周身要穴。

人身的穴位总共七百二十个,可李奴儿专封其中最要命的一百零八个;只是这幅心肠,就知其人,绝非善类了。

面对两大拱手的围攻,朱璃此刻,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的戏子,一个不慎,就是万剑穿心的下场,岂能不危。

心怀春晖意志坚,哪管前路多艰险,一心救父的朱璃,一如狂风肆虐之中的劲草,哪怕只有一丝空隙,他也要勇敢地弹起腰身,茁壮屹立于天地之间。

坚持、坚持,再坚持,他一定要坚持的曙光出现、一击必杀的那个刹那;劲草本弱,却可牢牢地固土培壤,作用何其大也!

如果没有它们,不知道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中,又会多出多少荒垠的沙海了。

三人之间的这场大战,龙争虎斗、惊险异常,着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精彩、简直太精彩了。

就连当然境的遒骷、施肩吾、梁伯,以及实力深不可测的朱洽和谭峭等人,也是心驰神往、赞叹连连。

就在这个当口,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人流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冷眼观察着校场上的战况。

这三人,当然就是算命先生、刘海蟾、和武悼三人了。

不提前两者,只说武悼。

甫一站定,他就看到自己的弟子,竟被两名老一辈的高手,联手攻击着;几乎每一个瞬间,都有着殒命的危险,这不平的一幕,立刻就让这位昂扬的大汉,脸色铁青一片。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梁伯和三凶将,尽皆闻名已久;朱璃再怎么说,也是新近冒头的后起之秀,对方这样欺负人,简直就是没脸没皮、没羞没躁。

不过,武悼并没有立刻冲上去,帮助自己的弟子,虽然他很想,可他仍旧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因为今天,他们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天下、未来无数年的太平,这就让他不得不遏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就在武悼拼命压制冲动之际,天地之间,突然一阵昏暗。

在那昏暗之中,一抹璀璨的银光,一如划破天际的流星一般,撕开了暗幕、划开了苍穹,斩断乾坤、迸发了绚烂。

绚烂的银光,好似只有一刹那、又好似隽永无尽。

刹那辉煌,带给观战之人的,却是永恒的回味。

“轰”

一声爆响,四野摇曳、长天漆然。

末日的景象,再次来临;漆黑的天幕,一如狰狞的上古妖魔,张开深不见底的幽幽巨口,瞬间就将这方天地,一口吞下。

在那天地昏沉之中,一道身影,瞬间飙血飞出,正是一直锁穴拿位的李奴儿。

这突然的爆发,让观战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有人看出了门道,却也不敢确定;尤其是几个当然境修为的高手,以及那位算命先生,都面色诧然。

如此突兀的爆发,赫然正是朱璃的绝技,

爆发一击;后世有句话说的好,极端的压抑,如果不是狂猛的爆发,那么就是无声的消亡。

被两大释然巅峰的高手,联手打压,朱璃积蓄的压抑、愤怒、和不屈,全都在一瞬间,通过爆发一击,发泄了出去。

那势头,就像坝垒千丈,不及暴洪一击似的。

甫一爆发,就似火山喷发、山洪咆哮一般,让猝不及防之下的李奴儿,立刻中招。

这一击,不但突然,还十分迅捷,尤其是那璀璨的刀光,几乎就在惊现的一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疲于奔命般地横笔去拦之际,忽然就感到,一股汹涌澎湃的巨力,一如湍急的洪流,猛地拍在了他的身上。

立刻就拍得他五脏离位、喉咙发甜,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脱离了地面,抛飞到了空中。

天地仍旧昏沉,不知是朱璃有意,还是无意,李奴儿抛飞的方向,依旧还是朱琊压阵的方向,当那抹冷艳的血花,飞洒长空之际。

就在这晦暗不明的天幕下,就在李奴儿抛飞远坠的方向处,一抹璀璨的金光,似乎和死阵之中,那抹璀璨的银光,遥相呼应一般,即刻暴起。

金光辉煌,好似王者头上的九珠王冠一样,甫一出现,就炫耀得所有人目不能视。

就在那抹璀璨的金光中,一将纵马、飞跃如龙,霹雳一枪、抡天裂空,猛地就向那抛飞空中的李奴儿,轰了过去。

“小子找死!”一道急怒攻心的怒吼声随之传出。

声音,显然是来自站在死阵一脚,阴然观战的梁伯;朱璃的爆发一击,是他始料未及的,当李奴儿被轰飞之际,明显让他愣了一愣。

可就是这个一愣之间,那驻马死阵之外的朱琊,仿佛和自家大兄,心有灵犀一般,立刻就抡起了霸王枪,轰向抛飞当空的李奴儿。

看到这一幕的梁伯,急怒之下,企图先声夺人;只是,朱琊又岂会理会他这个老家伙呢?

自然不会。

如果说朱璃暴怒起来,是一头疯狂的老虎,那么朱琊一早就憋着一股愤懑,此刻暴击而起,更像一头狂暴的恶龙,对于梁伯的叽叽歪歪,更是置若罔闻。

“蓬”

梁伯话音未落,就听一道钝器,击在败絮上的声响,蓦然传来;赫然正是朱琊,一枪轰在了李奴儿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灰影,只是轻轻一晃,就来到了朱琊的身前,“啊,混蛋,你给我死来!”

这飙飞而来的人,赫然正是梁伯,没有喝止住朱琊,让他的心腹手下,再次遭遇到了这等狂猛的轰击,梁伯的肺,都要气炸了。

随着声音,只见梁伯一指点出,直击朱琊。

恍惚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骇然的一幕,只见一根硕大的手指,倏然从天幕之中,伸了出来,一如绵亘无尽的山脉,缓缓地按向朱琊的头颅。

指头庞大,一眼无尽。

在那绵亘无尽的指头上,即便眼神再不不好的普通人,也能清楚地看清每一道指纹;一指点出,笼罩千里穹空,使得这方空间,更加昏暗了起来。

当然境的老怪物,甫一出手,就给所有人,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冲击;这还是人能使用的手段吗,这简直就是神才具备的能力啊。

就在这昏沉的天幕下,那立马横枪的朱琊,一如千里长堤之下的小蚂蚁一般,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光是从二者的体积上来看,就极不相称,带给众人的震撼,就更加地无与伦比了。

这是梁伯的绝技,“轰天指”,一指轰天,横天断云。

眼看这根庞然的巨指,即将按到了朱琊的头上时,凭空里,突然惊起一道厉喝,声音清越,一如龙吟虎啸一般。

“散!”

喝声短促而清朗,吐露的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可是,随着声音的呼出,那庞然千里的轰天指,瞬间就像春雪消融、砂糖落水一般,倏然之间,就暗淡消散而去,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诡异的一幕,不但让观战的众人,一阵愕然,就连始作俑者的梁伯,也是骤然一惊,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够观察入微,就会发现,在他那双阴鸷的瞳孔中,一阵骇然的紧缩,立刻呈现而出。

轰天指,是梁伯的绝技,号称不出则已,一出轰天,等闲之人,触之必

死。

可是,就是这样的绝技,在那道清越的声音之中,立刻消散而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可想而知,那出声之人,又是何等人物。

就在梁伯惊魂未定之际,朱琊却不敢迟疑,他虽然有点暴躁、和冲动,可绝对不傻,类似梁伯这样的高人,可不是他能应付的。

一念萌生,他立刻顺势纵马,一把捞起了死狗一样的李奴儿,趁机将霸王枪,横在了对方的脖颈上,缓缓地退进了人群之中。

双眸却瞬也不瞬地盯着梁伯,生怕这个老东西,死不要脸,再给他来上那么一下。

既然梁伯这么在乎李奴儿的生命,那么这个棋子,利用好了,说不定就能保住他们一行的小命,朱琊自然不敢放松,死死将其抓在手中。

从朱璃突然爆发,到朱琊挥枪轰人,继而,再到梁伯急怒攻心之下,意欲一指定乾坤,杀掉朱琊,最后,清越的声音出现,破掉那横天一指。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两个呼吸间的事情。

就在这一、两个呼吸之间,兔起鹘落地发生了很多让人终生难忘的景象,可这些,远远还没结束。

放眼死阵之中,轰飞了李奴儿,朱璃的对手,赫然就剩下了赢发一个人了。

只见他“仓啷”一声,收刀入鞘;继而,一矛指天,好似一根摩天接地的擎天巨柱一般,在空中抡过一道霹雳玄光,猛地就向赢发砸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一式,正是崩山九式的起手式,因为之前朱璃曾施展过,赢发自然识得此招。

一见朱璃准备故技重施,他立刻就想避其锋芒,不欲与之正面相抗,这种诡异的攻击,他也没信心,直面硬抗。

可是,一度身为北疆统帅的朱璃,会无缘无故施展出相同的招式吗?

自然不会,此刻的崩山九式,和之前朱璃施展的崩山九式,形同意不同,式同源不同。

这是改良之后的崩山九式。

这种改良后的崩山九式,朱璃迄今为止,只使用过一次,就是在上京时,对阵遒骷老祭祀的那次。

外人若是只从形式上去看,自然看不出差别,但只有施展这种技艺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原理,早已不同。

一击轰出、连绵不绝,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光是那霹雳流光般的速度,就让赢发,根本无暇避开。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注意二人对峙的话,就会发现,无数玄光、一如峰涌不止的波涛,层层叠叠、风涌无尽,转眼之间,就将赢发淹没在了玄光浪潮之中。

“轰”、“轰”、“轰”

转瞬七击、空间连震,大地轰鸣不断,就在梁伯愤怒出击,打出轰天指的刹那,朱璃的连击,也轰了出去。

狂风肆虐、天地昏沉的空间中,比起梁伯的轰天指,朱璃制造的动静,显然要小得多;自然很少有人会留意。

也就是趁着梁伯的注意力,都在李奴儿身上之际,赢发那皙白纤弱的小身板,同样不堪一击,立刻就被朱璃轰飞了出去。

轰飞了赢发,朱璃放眼死阵,这才发现,死阵,现在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阵”了。

脱离了梁伯的控制,那些人蛊合一的府卫,根本就没有撑过几个呼吸,就浑身痉挛、形容抽搐般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地死尽、死绝了。

没有那些悍不畏死、坚若磐石般的府卫掣肘,朱璃和父亲朱淳之间,早已一马平川、毫无滞碍了。

现在他又击飞了赢发,立刻就欲纵马而上,准备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杀掉朱淳身边的那两名满脸横肉的卫士,将朱淳救出苦海。

可就在这个瞬间,朱璃骤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法主赫然已经站到了朱淳的背后,其人手中,还持着一般光寒无比的长剑,横在了朱淳的脖颈之处。

银剑森寒、锋锐无比。

李法主只是一个无声的动作,立刻就昭示出,只要朱璃胆敢妄动,朱淳说不定,瞬间就会一命呜呼。

这个发现,立刻就让朱璃肝胆俱裂、满腹悲苦。

这一刻的朱璃,大脑一阵空白,除了投鼠忌器,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朱璃双眸猩红,血泪满眶之际,那位被他轰飞的赢发,却悄无声息地被一行人,擒拿在手,这一行人,赫然正是奉命接应朱璃的李孤峰、关于长、以及李天府等人。



第四六八章 长刀碧血照天地

风停、云歇,天地敞然;放眼校场,一片狼藉。

布阵的府卫,个个七窍流血、面色狰狞,横七竖八地横在场中,死状十分可怖。

就在那遍地尸体的校场上,一将驻马、形容悲悯,血泪满眶、愤懑莫名,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对面的李法主,眼中充满了愤怒、担忧、悲怯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河朔的大将军朱璃。

布阵的府卫,全都死光了,就连阵中的镇将,也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了,无论让谁来说,整个战果,一目了然。

朱璃以一己之力,破了号称四大凶阵之一的死阵,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凝视着李法主,朱璃寒声道“李将军,阁下是要做那背信弃义之徒吗?”

“阁下要求朱某独闯死阵,朱某做到了;现在,死阵已破,应该是你兑现若言的时候了吧,还请立刻放了我阿郎。”声音悲愤,闻者沉郁、听者同伤。

再加上朱璃,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列位观战的地方大员,自然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眼中立刻就出现了恍然之色。

难怪之前,朱璃会莫名其妙地孤身犯险、形若犯二,原来是李法主,挟持了人家的父亲,逼着人家去送死啊,这才会出现一将闯阵的戏码。

明白了这些,众人望向江右一众的文武,面色尽皆不善了起来。

当然,即便在这些人中,有枭雄人物,对于胁人以亲的做法,不以为然的,也要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因为众怒难犯啊。

无论怎么说,胁人以亲,都是有违道义、无耻下作的勾当。

迎着众人的目光,王月瑶倒是没什么,毕竟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对不住朱璃的事情的,心中无愧,自然也无惧众人的目光。

可她不在乎,她麾下的大将却不能不在乎,就见张须陀立刻站了起来,拱手向着众人,诚恳地道“诸位千万别误会,李法主挟持了怀化将军的老父,纯属其个人行为,与我家总管、与整个江右,并无关系。”

张须陀十分干脆,想都不想,就一脚就把李法主,踢到了道义的审判台上。

别说王月瑶并没有授意李法主那么做,即便是王月瑶真的授意对方这么做了,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张须陀也不会容许李法主,玷污了自家总管名声的。

可他这番说辞,注定白说了,以李法主的阴毒,怎么会放弃这个,逼着王月瑶站到朱璃对立面的机会呢?

只见这个不要脸的老货,迎着群雄的目光,朗然地开口道“乱世争雄、成王败寇,挟持朱璃的父亲,确实是李某一人之谋,自然与我家总管无关。”

其声坦荡、坦承不讳;无耻之事,竟然被他说出了大义凛然的味道,也确实让人不得不佩服。

可他越是这么说,别人就越是会怀疑,这是王月瑶授意的,而李法主只不过是表忠心,站出来顶缸罢了。

一言未尽,只见李法主不等张须陀继续申辩,就扭头看向了朱璃,漠然道“大将军让李某放了令尊,这是开玩笑吗?”

“现在就放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背信弃义的恶名,请恕李某不敢承担,李某好像从没向将军承诺过,只要将军破了死阵,李某就放人吧。”

“如果李某没有记错的话,李某的原话,可是这样说的,‘若是将军果真英雄无敌,破了死阵,李某说不定,还真会将令尊,完好无损地送还将军,怎么样,敢不敢赌呢?’”

“是不是啊,大将军,这是一场豪赌,将军赌的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赌的是李某会不会心情好,当死阵告破之际,就放了令尊。”

“不好意思,死阵虽然告破,但李某的心情非常不好,即便李某不放令尊,也谈不上背信弃义吧?”

李法主一席话,说得朱璃哑口无言。

没错,李法主当初确实就是这么说的;朱璃独闯死阵,确实也是在赌,赌李法主会不会良心发现。

可是结果呢?

却让他满心无力,指望着脸厚心黑的李法主良心发现,朱璃觉得,他自己未免太天真了。

可若他不照着对方的话去做,父亲就会有生命危险,这就是朱璃的无奈了;即便知道对方不会良心发现,他也必须去做啊。

说白了,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说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愿挨的一方,之所以愿挨,是因为被人抓住了命脉,不得不从啊。

“大郎,不要管我,千万别苦了自己哎呦!”朱淳一见挟持自己的这位李姓将军,将自己的儿子逼成了这个样子,立刻就心疼得开口大呼道。

只是尚未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李法主右手微动,一抹嫣红,瞬间就从朱淳的脖子上渗了出来,剧烈的刺痛,让老实巴交的朱淳,立刻痛呼出声。

“住手!”看到这一幕,朱璃那悬着的心脏,差点就

要蹦了出来,立刻疾声喝止道,“李法主,有什么冲着朱某就好,不要为难我阿郎。”

“还有,你到想让朱某如何做,才肯放我阿郎。”朱璃双眸冒火,却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开口道。

“让你如何做,哈哈哈!”李法主双眸狠毒,冷冷地瞥了朱璃一眼,“以将军的个性,怕是无论如何做,都不能让李某开心吧。”

“李某让将军去闯死阵,可是希望将军死在阵中的;可将军你呢,反而给了李某一个大大的意外,这个意外,让李某的心情十分糟糕。”

“李某的心情糟糕,自然就不会释放令尊喽,一句话,朱璃,只要你活着,李某就不开心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法主不愿在遮遮掩掩的了,直接放言,只要朱璃活着,他就不开心,而他不开心,自然就不会放了朱淳。

此言一出,列位群雄,自然也听出了李法主的言外之意;虽然他们对江右的这种做法,极端鄙视,可若是能借此除去朱璃,他们自然也乐得看热闹。

河朔的发展,朱璃的存在,不仅挡了李法主的路,对于其他藩镇来说,显然也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威胁。

身在乱世,任何一个坐镇一方的大员,自然都希望比自己强大的人,早点倒霉,好让自己横推无阻,最后登顶至尊。

因此,对于李法主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朱璃,众人尽皆默然,大家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态。

“大郎,千万别做傻事啊,,呜呜!”一听李法主如此裸的逼迫朱璃,朱淳立刻慌了,顾不得脖子上的长剑威胁,立刻就向朱璃大呼道。

只是,不等他喊完,站在李法主身侧的来护儿,立刻就用一块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将军,呃,不,怀化大将军,千万别听那老贼毛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能保证,这个老贼,会不会兑现承诺!”代替关云长坐镇姚州阵营的周然,听到李法主之言,立刻高声提醒道。

同时,他还欲带着媳妇、和谭峭,策马奔向前来。

“是啊,将军三思啊,李法主其人,绝不可信。”徐州的韩雉,也立刻连声附和,同样也欲策马上前。

“狗贼,若我阿郎少一根毫毛,我朱琊在此发誓,不但将你挫骨扬灰,即便你李家的列祖列宗,我也要将其从土疙瘩中挖出来,鞭尸焚骨、死不安生。”朱琊气急,一边就欲策马上前,一边大声威胁道。

可是,不等他们上前,朱璃就头也不会地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上前;同一时间,他的脸上,蓦然就涌现出了一抹坚毅之色。

“大兄,千万别听李贼的啊!”看到了朱璃的手势,众人不敢向前,朱琊只得再次放声大喊道。

可是,对于这位便宜二弟的呼喊,朱璃置若罔闻,就见他平静地看向李法主道“李将军难得如此坦诚,那这样好了,只要你放了我阿郎,朱某任你处置好了,如何?”

“哈哈哈,将军这是在说笑吗?”李法主狂笑一声,继而面色不善地道,“以将军的身手,名传江湖,无人敢惹的三大凶将,都败在你的手中,李某不过一介自然武修,又怎能奈何得了将军呢。”

“只怕,不等李某控制住将军,这条小命,就会交代了吧!”

朱璃虽然是自然境修为,可是他的战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两大凶将,全都是释然巅峰高手,联手围攻于他,却依旧惨败收场,等闲之人,确实不敢近他的身啊。

“那依李将军之意,朱某该当如何做,阁下才愿放了我阿郎呢?”朱璃依旧平静地看着对方,再次出言问道。

李法主闻言,神情一动,不过,仍旧不信邪道“李某说如何,将军就会如何吗?”

“那是自然,只要能够取信李将军,能够让李将军放了我阿郎,朱某不惜一切。”淡淡的回应,充满了无可置疑的决然。

“大兄,不要啊!”

“兄弟,别犯傻啊!”

“大将军,三思啊!”

朱琊、周然、韩雉等人,立刻急切呼喊着,生恐朱璃救父心切,中了对方的奸计;可是,朱璃似乎早已下定决心,对于他们的呼喊,依旧充耳不闻。

望着朱璃那波澜不惊的神态,李法主双眸一眯,冷冷地道“既然将军如此有诚意,李某再要啰嗦,未免就太不丈夫了。”

一言未尽,只听他立刻话头一转道“将军执意要救父,果然仁孝,若是换个地方、换个场合,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不过,既然注定了今生对立,就休怪李某心狠手辣了。”

“将军若想取信李某,倒是不难;不妨就效仿江湖,来个九刀十八窟,不知将军敢不敢做呢?”李法主终于提出了要求,可是听到这个要求的人,全都面色一颤,吓得不轻。

九刀十八窟,就是在自己的左右小腿、左右大腿、左右

小臂、左右臂膀上,分别一刀洞穿,第九刀,还要洞穿自己的小腹,这一套做完,再好的人,只怕也废了。

众人闻言,又岂能不惊呢?

“不要啊,大兄,老贼,我跟你拼了。”一听李法主竟然提出这种歹毒的要求,朱琊立刻火了,只见他瞬间就将手中的霸王枪一挥,纵马就要向着李法主冲上去。

“站住!”只是,不等他冲上前去,朱璃就立刻喝止了对方,扭头狠狠地瞪着朱琊道“不要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

“大兄!”一见大兄瞪来,朱琊条件反射般地停下了动作,只是心中,依旧不甘。

“够了,不要让我失望。”朱璃冷冷地训斥了对方一句,就毅然地转过头去,看向了李法主,朗然道“今天,李将军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向朱某承诺,只要朱某对自己,施行九刀十八窟,阁下就会放了我阿郎。”

一言未尽,朱璃人在马上,拱手向着周围的藩镇大员,遥遥一拜,恳切地道“希望诸位,都能为在下做个见证。”

一看朱璃的架势,似乎真要完成九刀十八窟酷刑,虽然在座的九成九的都是枭雄人物,却人人都是悚然动容。

希望朱璃倒霉的也好,希望朱璃横死的也罢,一个男人,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甘心受那九刀十八窟之刑,确实值得在场的每一个人,肃然起敬。

一言方尽,朱璃不在废话,只见他“仓啷”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刀,纵身就从赤兔的背上,跳了下来。

跳下马后,朱璃轻轻地拍了拍赤兔的背部,安抚道“小红乖,回到后方去,等我办完事,再去找你!”

“昂嘶嘶”

也许是嗅到一抹不详的味道,赤兔当即,就像犯犟的孩子似的,双眸晶莹,隐有泪光,却没有听从朱璃嘱托,向后退去。

“怎么了,小红,不乖了吗?”

“人生在世,所求者无数,但朱某只求四字‘问心无愧’,大丈夫有所不为,必有所必为,小红也不想看到我,所求不成吧!”

“乖,回去吧!”

“咴咴”两道清泪,顺着小红那双晶莹的美眸,流淌了出来,不过它最终,还是没有违逆朱璃的意愿,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回去,退向了朱琊所在的方向。

送走了赤兔马,朱璃淡然地转向了李法主,慨然道“李将军,不得不说,你确实拿住了朱某的要害。”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值得朱某,用生命去守护的。”

“因为有他们,我们才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因为有他们,我们才得以长大成人;更因为有他们,我们才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为了这样的人,朱某可以不惜一切,只希望李将军不要言而无信,将军毕竟是当着诸位总管、当着两位王爷的面,许下的承诺。”

朱璃一席话,让李法主老脸发烫,面色阴沉,冷冷地道“放心好了,李某还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朱璃再次郑重地看了对方一眼,就猛地就抬起了右手,只见银光一闪,“噗”的一声,明亮的长刀,悍然已经扎进了自己的左侧小腿上。

一刀狠厉,毫不留情,“哧”的一声,就洞穿了自己的小腿,随着一抹冷艳的血花飞溅,朱璃傲然道“一刀两洞开,以血鉴胸怀!”

一言未尽,只见银光再闪,“噗”的一声,血花再溅,朱璃那傲然、坚毅的声音,丝毫未变,朗然道“两刀四洞开,忠孝永长在!”

伴随着声音,朱璃右侧的小腿,也被他毅然地一刀贯穿了。

“不!”幽州方向,看到这残酷的一幕,尉迟槿好像使尽了毕生的力气,喊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哀吼。

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泪人,朱璃的长刀,扎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又何尝不是,扎在这位娘子的心上呢。

爱分很多种,有的人,爱得很霸道,不容任何瑕疵,一旦心许,甘愿执子之手、与子患难与共。

这样的人,通常爱护对方,远胜自己,而尉迟槿,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朱璃在自残,她当然痛彻心扉喽。

“不,不是这样的,张将军,怎么会这样?”江右大营的王月瑶,也彻底慌了,六神无主的她,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惶恐之态,茫然地望向了张须陀。

她的一只手,还按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是她的孩子;她以为,那也是朱璃的孩子。

对于自家的殿下,这样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张须陀无言以对,这是朱璃的选择,也是一个男人的选择,他又岂能左右呢。

“三刀六洞开,亘古心不改!”

整个空间,随着朱璃那一道道激越、无畏的声音,就见他手中的长刀,不断地闪烁着道道银光,在他自己的身上,带起一抹抹冷艳的血花。

血在飞,很美,却很悲壮。



第四六九章 无始神威匡正义

“九刀十八窟,生死见殊途!”

诸藩环伺、千军对峙的校场上,刀光森寒、辉耀天地。

在那刺眼的刀光中,一将鲜血淋漓、却屹立如山,只见其人,挥刀如练、毫不迟疑地就向自己的腹部,捅了下去。

遍体溢血的大将,赫然正是朱璃,这是九刀十八窟的最后一刀,也是穿腹一刀。

“噗”

冷艳的血花,大蓬溅出,给这初夏的夕景,点缀上了一抹,更加明艳的妆色。

“不”伴随着长刀入腹、伴随着血花飞溅,一道刺破苍穹般的悲呼,歇斯底里般地冲霄而起。

循着声音,众人就见幽州的方向,一名银盔银甲的女将,策马奔出,疯狂地向着朱璃屹立的方向,狂奔而去。

泣涕零如雨、花容满恐惧。

人有劣根,总要等到宝贵的东西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和后悔!

后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真心对待周围,那些无私对你好的人吧,因为对方一旦离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朱璃一刀穿腹,一个不好,就有陨落之危,尉迟槿心痛了,痛得几欲不能呼吸;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什么醋意了,立刻嚎啕而出。

这一刻,她的心中,没有朱璃的命令、也没有了对王月瑶的醋意,只要急切和悲恸,只有满满的期翼,希望深爱的人儿,不会有事。

穿腹之痛,即便以朱璃的坚毅,也承受不住了;只见他的整个身躯,突然剧烈地痉挛了起来,一直坚挺的腰身,也佝偻了下去。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肆意摧残,是为不孝;可现在,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朱璃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孝”了一回。

列位藩镇大员,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却没有人觉得朱璃不孝。

就连儿媳妇都能抱上床的朱全忠,望着如此悲壮的朱璃,脸上也涌现出了一抹肃然的敬重,眸光闪烁之中,隐有激赏的光芒,洋溢其中。

对于其他人怎么看,朱璃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父亲。

只见他手持刀柄、按在腹部,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李法主,嘶哑着嗓音道:“李将军,这下该放了我阿郎了吧!”

望着周身溢血、嘴唇干裂,摇摇欲坠、虚不受力的朱璃,李法主的眼中,蓦然涌现出了一抹浓浓的快意,那是积怨得报的畅快。

这样的朱璃,对他完全失去了威胁。

四肢全被洞穿,即便再天赋异禀的人,也用不上力了吧;小腹要害,同样被洞穿,造成了大量出血,这样的创伤,放在谁身上,都绝对是重创。

君不见,弈江南曾被沈光洞穿小腹,还需要龙伽使用巫神教秘法,才得以存活吗?

即便在后世,有个民族,就喜欢剖腹自杀,小腹重创,绝对可以致人死地,这样的创伤,岂能不重。

眼看着日夜诅咒的仇敌,遭受了如此重创,李法主又岂能不兴奋呢?

这个时候,尉迟槿业已奔到了朱璃的身前,只见她猛地跳下了小红马,急了眼的兔子似的,嗖的一下,就来到了朱璃的身边,死死地抓住了朱璃的手臂,似是在扶持、又似在抓住挚爱。

滂沱的热泪、汹涌而下,颤抖的嘴唇,翕合良久,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朱璃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牵强的微笑,以示安慰;可就是这样一个牵强的微笑,立刻就让他抑制不住地,猛地就喷出了一口老血。

“哇”

猩红的鲜血,不要钱似的喷薄而出。

“不,不要,”看到这副场景,吓得尉迟槿,连忙将自己的脑袋,钻进了对方的臂弯中,想要用自己的娇躯,撑起对方的身躯。

如此一幕,看在了李法主的眼中,终于让这位老奸巨猾的家伙,放下了心来;只见他缓缓地将横在朱淳脖子上的长剑,放了下来。

面色一沉,冷然道:“将军果然仁孝,只是将军让我放了令尊,实在是难为李某了。”

“很简单啊,李某说过,只要将军活着,我就不开心啊;李某不开心,自然就不会放了令尊,这可是李某的原话啊。”

“是不是啊,将军?”一言既出,皮笑肉不笑的李法主,故意调弄朱璃道。

“无耻!”以娇小的身躯,支撑着朱璃的身体,尉迟槿玉面霜寒,恶狠狠地望向这个本该千刀万剐的老贼,破口大骂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承诺,只要朱璃完成了九刀十八窟,你就会放了朱淳公。”

“现在他做到了,你这卑鄙之人,又欲得寸进尺,想要他的命;李法主,世上恶人千千万,你李法主绝对是其中

之最,恶贯满盈、无耻至极!”

尉迟槿生性刚烈,娇叱之音,更显得正义凛然,骂得李法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颜色,眸光也变得阴毒了起来。

如果说,在朱璃完成九刀十八窟之前,让李法主放了他的父亲,李法主尚未背信弃义的话,那么现在,朱璃完成了九刀十八窟,对方还强词夺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背信弃义了。

而且,是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当着两位皇室王爷的面,肆无忌惮地背信弃义;这种作为,又被尉迟槿当面说破,他的脸色,又岂能好看。

事实上,李法主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是有自持的。

在这李唐天下,李法主忌惮之人,也就那么几个;可一直让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人,只有朱璃一个罢了。

现如今,朱璃重伤垂死,形若砧板上的肥肉,任他宰割,他还会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吗?

他就公然背信弃义了,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号称巡监天下的山海盟,负责掌控山鹰的左使,他李法主还不是想利用,就利用!

大唐的忠实鹰犬杨思勖,连同其麾下的秘书监,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有他李法主的授意,哪里会有如今的长安春搜,哪里会有现在的诸藩汇聚?

故隋的重生人物,很多人,照样被他裹挟在麾下。

就连前世的李元霸,今生的李狂霸,这位大唐高祖的亲子,在他面前,还不是狗一样的任他差遣。

身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在朱璃注定倒下,天下群雄,谁敢轻撄其锋。

这就是他李法主的自持,拥有如此能力的他,背信弃义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李法主离开了朱淳的身边,仗剑来到了朱璃的近处,冷然道:“朱璃,自从你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了。”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若想彻底斩断同那方空间的联系,只有斩杀掉你这个所谓的天命之人,方得自由,此乃其一。”

这句话,或许别人不知道李法主在说什么,可听到对方之言的朱璃,自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李法主指的那方空间,应该就是指英魂碑的空间;这些叛逆英魂,虽然逃了出来,依然摆脱不了英魂碑的追杀,或许这就是对方非杀自己的原因吧。

毕竟朱璃,就是山海经选择的人,也是追杀这些人的执行者。

一言未尽,只听李法主又继续道:“其二,让李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李某布局天下的时候,你竟然捕获了李某心爱之人的芳心,还让她怀了你的孩子,身为男人,不报此仇,终身难以抬头啊。”

这句话一出口,头在朱璃臂弯中的尉迟槿,就狠狠地白了朱璃一眼,可朱璃对于这个白眼,表示非常无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对方的意思,是自己勾搭了对方的爱人,他除了勾搭尉迟槿之外,也没勾搭谁啊?

只是,不等他出言申辩,李法主就接着道:“其三,李某腹纳四海、胸怀天下,可你的河朔,就像一根钉子似的,牢牢地挡住了李某的征途,李某又岂能留你。”

“人生为何?”

“无外乎就是对自由,事业、爱情的追求,可就在这三方面,你都是李某的阻碍,李某又岂能不杀你?”

“你敢!”不等朱璃出声,臂弯之中的尉迟槿,立刻就像一只护犊子的小母猫似的,一手扶住了朱璃,一手猛地就抽出了腰间的铁鞭。

横鞭当胸、视死如归。

要知道,尉迟槿只是一位绝世猛将境界的高手,对上自然境的李法主,无异于螳臂当车。

可是,人的一生,能够碰到爱自己、而自己也爱对方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为了这样的爱人,这位小娘子,准备豁出去了,誓死也要守卫自己的爱情。

“老贼你敢,你若动我大兄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一声厉喝,立刻就从朱璃和尉迟槿的身后传来,赫然正是朱琊,挥动着手中的霸王枪,向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当尉迟槿冲到朱璃身前,朱璃也没有怪罪对方时,就让朱琊看到了希望;就在李法主意欲对朱璃不利之际,他就立刻带着周然、韩雉、弈江南等人,策马冲来。

可惜,双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至少也要几息时间;对于自然境的高手来说,几息时间,足够他们做出很多事情了,包括击溃尉迟槿,杀掉朱璃。

一见朱琊等人冲来,为免夜长梦多,李法主根本就不搭理尉迟槿,一剑狂猛,带起一抹湍急的流风,立刻就向朱璃和尉迟槿杀了过来。

迎着

李法主那毫不留情的一剑,尉迟槿一脸毅然,猛地就将朱璃拽到了身后,而她自己,立刻挺身而上。

虽然知道不敌对方,可尉迟槿依然无所畏惧,挥鞭迎上。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选对了爱的人,不亚于一次重获新生。

每个人对于爱的认知不同,造成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有的人,沉迷于肉欲,一生之中,千人斩尽,也没有碰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

有的人,迷恋于享受,浮世红尘之中,沦为一个、又一个人的玩具。

有的人,醉心于虚荣,为了名利,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筹码。

很显然,这种认知,偏离了民族的美德,也偏离了爱的真谛。

尉迟槿的爱,很霸道,却一往无前,因为她相信自己,选择了一个对的人,所以她要悍卫自己的爱,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就当这位娘子,准备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之际,那个原本虚弱的朱璃,突然开口了,只听他冷冷地出言道:“李将军,你真的想好了吗?”

声音冰冷,一如萧瑟的秋风,不但让奔杀而出的尉迟槿心中诧异,就连仗剑而来的李法主,也是突然一愣。

老奸巨猾的李法主,一听道朱璃的质询,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似乎他千算万算,还是落入了朱璃的陷阱之中,而且,还是那种万劫不复的陷阱。

这个念头萌生,他那原本疾风掠地般的身形,不由得就是一滞,眼中涌现出了一抹疑惑。

他不明白,朱璃都落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威胁呢?

可是这个疑惑,注定没有人给他解释,当然,他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

就在朱璃话音未落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向着朱璃风涌而来;转瞬之间,就充盈了他的心头,随着朱璃的念头,瞬间攻掠而去。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力量,赫然正是无始之能。

随着这股神秘、而又不可思议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攻掠而出,那面现犹疑、目露踌躇的李法主,突然就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

一股猩红的鲜血,立刻夺口而出。

无始之能,乃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能力,每使用一次,朱璃的的心绪就会被泯灭一次,若是经常使用,他必然会变成一具无情无义的走尸。

这是一种禁忌般的能力,不到万不得已,朱璃绝不愿意使用这种力量;李法主挟持了朱淳,让朱璃万般无奈之下,准备祭用出这种力量,来对付老贼。

只是,那个时候,李法主的利剑,一直横在朱淳的脖子上,让朱璃不敢贸然行事,生怕伤了自己的父亲。

直到老贼,以为朱璃再也不具威胁之际,将利剑拿开,朱璃才毫不犹豫地祭用出这种力量,一击之下,就让李法主莫名其妙地遭受了重创。

就在李法主被朱璃一击重创,喷血虚弱之际,尉迟槿的铁鞭,也已闪电般地劈到,悍然地砸向了他的头颅。

若是没有遭受重创,李法主又岂会在意尉迟槿的那点能力;可是,被无始之能重创后,他现在比起尉迟槿来,已经尚且不如了,哪有能力,全身而退。

迎着尉迟槿那呼啸而至的铁鞭,喷血之后的李法主,立刻将身体偏移了大半,让开了自己的脑袋。

只听“蓬”、“咔嚓”两道声响,骤然传出。

尉迟槿那凌厉的一鞭,赫然砸在了李法主的右肩之上,顿时就将他的一条右臂,生生地砸断了下来,连同右手中的长剑,“噗”的一声,就坠落在了地上。

看在外人眼中,简直莫名其妙。

李法主欲致朱璃于死地的心思,众人无不明然在心;可就在这个家伙,仗剑去取朱璃性命之际,却突然莫名其妙地遭受了重创。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李法主不但没有伤到朱璃,还被幽州总管尉迟槿,砍下了一条手臂;离奇的变故,让众人一头雾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眼场中,李法主的肩头,鲜血狂喷,他那张老脸,也苍白得吓人,一向阴翳的瞳孔,紧紧凝缩,就好似见鬼了一样,惊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狂霸,给我杀了朱淳!”

以他的聪明,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遭受重创,可是,从朱璃的话音之中,他也能推测出,这必然是朱璃搞的鬼。

惊怒之下,这个老东西,一边极力向后退去,一边大声地向着李狂霸下令道。

看到李法主遭受重创,李狂霸和来护儿等人,也是惊疑莫名;骤闻李法主的命令,李狂霸想都不想,就抡起了手中的大锤,欲要将朱淳一锤砸扁。

第四七零章 名宿横出起暴戾

就在此刻,风翻云滚、一刀惊艳。

放眼望去,只见就在那江右大营的近处,一名丹凤眼、卧蚕眉、美髯飘飘的魁梧大汉,双手舞动着一柄青龙偃月刀,一如霹雳行空一般,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璀璨的银练,猛地就向李狂霸当头劈下。

同一时间,一名妖娇如仙、美艳绝伦的女子,素手轻挥,绿芒漫天、一如暴雨倾盆般地向着满眼惊骇、表情凄苦的朱淳携裹而去。

这二人,正是姚州都护关云长、还有他的夫人查书尘。

他们几人,跟着李孤峰潜在暗中,亲眼目睹了朱璃只矛独骑破死阵、九刀穿体为救父,感怀激壮之下、几人更是义愤填膺。

可重任在身的他们,只能憋着、死死地忍住了冲出去的;及至李法主放松警惕、被朱璃一击重创之际,几人这才有所行动。

千算万算,他们也没想到,重创之下的李法主,仍旧不忘杀掉朱淳泄愤;其人一边狼狈逃窜,一边大声嘱咐李狂霸,杀掉朱淳。

听到其人大呼,关云长想都没想,就立刻一刀裂风云、直接攻向李狂霸。

身为关云长的夫人,查书尘自然同其夫婿,心意相通,一见关云长攻击李狂霸,她就立刻挥动起笼月绦,漫散万千绿绦、裹向了朱淳,意欲趁机救人。

二人带头,其余之人,自然不敢怠慢。

只见李孤峰一剑如练、挽起银花万朵,直接攻向了朱淳周围的那些江右府卫;李天府狂暴如虎,只见他瞬间就将酒葫芦抛甩而出,一如泰山压顶似的,直取来护儿。

守在朱淳身边的人手,最碍眼的,就是李狂霸和来护儿二人;关云长既然挑了李狂霸下手,李天府自然就找上了来护儿。

而钟离昧、季布、杨柳叶等人,同样纵跃如鸿、飞击如箭,直接向着朱淳的位置赶了过去,以防沿途有杂兵、恶将,用长戈、冷箭,误伤了朱淳这位老人家。

同时暴起的几人,在诸藩环伺的环境下,显得异常突兀,不过,也让他们暗暗地心惊了起来。

姚州都护关云长,连同其夫人查书尘,亲自出马,前去救援朱璃的父亲;这还不算,徐州最近,声名鹊起的两大悍将,钟离昧和季布二人,同样参与其中,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有点眼力的人,不免心下凛然,浮想联翩。

河朔、徐州、姚州,如果再加上幽州,这四股势力,难道暗中联手了吗?

如果继续深入地想下去的话,这四方势力,是不是都同朱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呢?

一想到这里,列位藩镇大员,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其中,自然要数河南朱全忠、扬州杨行密、西川王建、东川顾彦朗等人,脸色最是阴翳;无他,这几个人的辖地,可正好毗邻徐州和姚州的啊。

如果徐州韩雉、姚州关云长,都和朱璃有联系的话,他们的潜在敌人,就不得不算上一个朱璃了。

一想到这里,这些地方藩镇,心中不免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最先有所行动的,就是无赖出身的杨行密了,只见他立刻转过头去,望向了直到现在,还一脸阴沉的施肩吾,恭敬道:“仙师,朱璃重创令高足,这口气,杨某都替仙师忍不下去了,仙师还要忍到何时呢?”

“江右李法主,虽然是个十足的小人,但好歹也和我等,分属同一阵营,如今见他中计,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其实不用杨行密挑拨,施肩吾也早就有了出手的打算;只是顾忌到自己的徒弟,落入了朱璃的手中,他若贸然行事,会不会让朱璃一气之下,杀了自己的爱徒呢?

有了这个顾虑,所以,这位老家伙,才迟迟没敢动手;杨行密的挑拨之言,不禁让他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见对方意动,杨行密又加了一剂猛药,佯作真诚地道:“仙师不妨想想,一旦朱璃救回其父,即便我们想和对方交换人质,也没有了这个便利了啊。”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令高足存孝将军,才真的是有了性命之忧了啊!”

不得不说,杨行密能够混到一方节度的位置,在洞察人心方面,确实非同凡响;他一眼就看出了施肩吾在顾忌什么,这才一语中的,直击施肩吾的要害。

二人一个有心挑拨,一个蠢蠢欲动,杨行密声音未落,就见一道淡淡的身影,倏地一下,就从他的面前消失而去。

施肩吾最终还是被杨行密说动了,他不能让关云长等人

,救走朱淳;因为他的徒弟,还在朱璃的手中,为了保住自己弟子的性命,他决不能坐视朱淳被救。

施肩吾,天下五仙之一,常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其人不但道行精深,这一身武艺,也早已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其人一动,风云突变,就见在那风起云涌之中,两点寒芒,一如两颗奔袭的流星,悍然就向关云长的偃月刀,雷击而去。

这个时候,李狂霸早已听到了风声,突感一抹锋锐无比的气息,蕴含着一抹凌厉无匹的杀气,毫不容情地向着他的脑袋奔袭而来。

若是他执意要取朱淳性命的话,他自己的脑袋,也必然不保,这个代价,他绝不愿意付出。

因此,他那把原本挥向朱淳的鎏金轰天炎凰锤,袭至半途,就立刻扭转了方向,陡然向着关云长的偃月刀轰了过去。

无论怎么说,关云长都是蓄势已久,而李狂霸是仓促应敌,因为牵扯到了自己的小命,李狂霸虽然一锤轰出,但心中依旧没底。

同一时间,李狂霸左手那把尚未运用的炎凰锤,立刻飙起,骤然就轰碎了无边的气流,意欲双锤并举,一起挡下关云长那凌厉无匹的一招。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又感觉一道更加磅礴、威猛的风声,狂涌而来,径直向着关云长的大刀,雷击而来。

虽然并未转身,李狂霸的心中已然了悟,必有高手暗助自己。

一念至此,他左手那把大锤,再次扭转方向,同样雷霆一击,轰向朱淳,意欲一击必杀,完成李法主的嘱托。

不得不说,心思九转、心随意动,李狂霸双锤两变,却丝毫没有影响啸击的速度,这或许,就是释然高手的超强能力吧。

关云长一刀劈出,意图围魏救赵,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引来了两大高手的夹击,围魏不成,反而有可能将自己也赔在其中。

这两大高手,李狂霸虽然和他同为释然境,可对方天赋异禀,能力本来就略胜于他,光是对付这个人,关二爷就要全力以赴。

可是这后来一人,更是了得,光看其人袭击的声势,竟然比李狂霸,还要狂猛、暴烈,只是看了一眼,关云长就知道,这位高手,绝对是个当然境的老怪物。

可即便知道其中的凶险,关于长也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硬着头皮,狂轰而下。

关云长其人,一旦认主,绝对不愿改弦易张。

哪怕是战死,他也无怨无悔,这就是千古忠义的关二爷,明知可能万劫不复,依然义无反顾,世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再生;凭空之中,一槊穿空,其势如龙、其击碎空,一槊拨弄、风云再变。

李狂霸的立身之处,立刻就变成了一处风眼,凛冽的劲风,生撕活物,绝对不在话下。

出槊之人,赫然正是江右大将张须陀,眼看自家殿下悲痛欲绝,这位铁铮铮的汉子,再也敌不住了那两行清泪,最终毅然抛弃一切,趁着关云长救援朱淳之际,悍然出手了。

马槊如电、悍然决然地迎上了施肩吾的双戟,无形之中,就给关云长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

同一时间,一女如仙、大袖翩翩,凌空飞渡,一如神女谪落人间,素手挥起,悍不畏死地向着李狂霸的那只,轰向朱淳的大锤轰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身怀有孕的王月瑶,眼见“公公”濒临险境,她再也等不及了,立刻不顾安危,纵身而起,无所畏惧地冲向了李狂霸。

无论怎么说,王月瑶都是一个好女子、好媳妇,绝世难觅、旷世难寻,心之所系,一往无前,值得任何一个男子倾其所有。

可惜,她出现的时机,晚了尉迟槿一步;即便如此,这位娘子,依旧爱得十分彻底,为救朱淳,舍生忘死,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无耻施老鬼,竟然不给我面子!”一道厉喝,一如晴空霹雳,响彻整个空间。

循着声音,就见周然的身后,周然那便宜师傅谭峭,一苇横江,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惊鸿,立刻就向施肩吾一剑刺去。

他的宝贝徒弟,选择了周然,周然又在朱璃的麾下当差,这位大仙,立刻就扭转了立场,化身成河朔卫士,向着老友出手了。

只是,他这一动,立刻又引起了另外两人的出手。

这二人,一人跟朱璃有着灭族之恨,赫然正是契丹祭祀遒骷;而另外一人,也同河朔阵营,有着弑徒之怨,不用说,此人就是阴阳

老仙彭晓了。

更加恐怖的是,这二人尽皆都是当然境的老怪物,不出手则已,甫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只见谭峭尚未冲到施肩吾身前,凭空之中,就突然涌现出了无尽的黑雾,黑雾如墨,人入其中,必然目不能视。

就在那漆黑如墨的黑雾之中,一只惨白、骇人的白骨巨手,一如瀚海巨涛一般,猛地就向谭峭拍击而下。

李法主虽然遭受重创,朱璃一早安排在暗中的人,也得以出手营救朱淳。

可是,就连朱璃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的高手,急吼吼地跳了出来,阻碍关云长一行,救援他的父亲。

更加糟糕的是,骤然跳出来的几个人,无一不是这方天空之下,数一数二的巅峰高手;事情,突然变得更加棘手了。

放眼场中,施肩吾这位老怪物,被故隋大将张须陀死死拖住;谭峭看不过眼,甫一出手,又被遒骷拦下。

剩下的阴阳大仙彭晓,李天府和李孤峰等人,谁能抵挡呢?

朱璃一方,剩下之人,唯一能够拦下此人的,非老道朱洽不可了;可是朱洽现在,正在对峙梁伯,那位赫然也是当然境的老怪。

没人拦阻的阴阳大仙彭晓,只是倏然之间,就来到了李孤峰、李天府等人的身前,大手一挥,一团淡淡的、粉红色的真气涌出,立刻就将众人淹没其中。

朱璃曾听击竹子介绍过彭晓其人,这位老仙亦正亦邪,别人打生打死,他尽皆不管,只要你不去招惹对方,对方也不会故意找茬。

可是,就在射猎之争上,彭晓的弟子、兼双修女伴火女,死在了盖松涛的手中。

而当时的盖松涛,赫然也算河朔阵营的人,更何况,他还是李天府和李孤峰的师弟,彭晓一出手,就找上他们师兄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更可怕的是,彭晓其人,一手之术,出神入化、男女通吃,外人一旦陷入其中,再精壮的男子,也会虚脱而死。

彭晓一出手,就是最拿手的术,立刻就将李天府、李孤峰、钟离昧、季布等人,生生地拽入了世界。

顷刻之间,几人的脸上,就涌现出了色与魂授的模样,看样子,正是陷入欲海,难以自拔的状态。

“轰”

“砰”

“轰隆隆”

天地震颤、星沉日斜。

肆虐的飓风,一如风龙天旋一般,卷起了无数砂石。

昆明池畔的绿草,全都被撕扯了下来,连着泥土翻飞到了空中,化坐一阵滂沱的砂石雨,没头没脑地向着场中的所有人,疯狂砸去。

在那狂风肆虐、飞沙走石般的混乱之中,王月瑶这位身怀有孕的奇女子,飙血横飞;关云长也是面色一百,“蹬、蹬、蹬”的连退三步。

而单凭一己之力,硬撼两大释然境的李狂霸,同样“蹬、蹬、蹬”的连退数步,“噗”的一声,就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原本以为,施肩吾会为他挡下关云长的凌厉一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凭空里又突然蹦出了个张须陀,悍然地迎上了施肩吾,死死地将对方拖在原地。

这样一来,关云长、王月瑶的全力攻击,瞬间就被他一人承担了下来,他又岂能不遭重创?

李狂霸这一退,铺天盖地般的绿色丝绦,一如千丝百缕的丝发,瞬间就缠在朱淳的身上,立刻就将对方,给拉向了查书尘所在的方向。

这样一来,朱淳算是救了下来,可是,李天府、李孤峰、钟离昧等人,又陷在了彭晓的手中,让看到这一幕的朱璃,瞬间就双眸猩红了起来。

为了救父,他可以置生死于度外;可那也不能让朋友当做牺牲品,一见几位出手的义士,沦陷在粉红色的雾中,朱璃的心中,瞬间就涌出了一抹暴戾。

李法主如此卑鄙,为何没有人站出来与其作对?

偏头镇血案,李法主一计陨万民,却依然吆五喝六的站在这里,对着众人指手画脚的。

其人当众背信弃义、胁人以亲,这些一方名宿,却坐视不理,而他朱璃费尽心机救援父亲,差点就一命呜呼了,这些人却在看笑话。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救出父亲的机会,这些身为一方名宿的老家伙,就立刻跳了出来,横加阻拦,与他为难,真当他朱璃是好欺负的吗?

比狠是吧,那就来吧,他朱璃甘愿以死奉陪!

第四七一章 不计代价屠戮急

发狠的朱璃,形若煞神。

只见他双目猩红、面部扭曲,嗜血暴戾的气息,充斥满了他的心胸,一股意欲屠尽世间不公、涤荡凡尘不平的愤懑,弥漫全身。

尤其是看到李天府等人陷入死地、王月瑶为救他的父亲,飙血横飞的一幕,他心中的杀意,就更加磅礴了。

不可否认,王月瑶很美,美到无论任何一位男子,都会情不自禁地对她产生一种倾慕之情;朱璃也是男人,心中自然也有波澜,十分欣赏这位自强不息的女子。

更何况,对方是为了救援朱淳,才被李狂霸轰飞当空的,让朱璃在痛惜对方的同时,也产生了为其报仇的愤懑。

将朱璃的一条手臂,架在肩膀上的尉迟槿,抬头望见了朱璃的面色,心下顿时一惊,急呼道:“朱璃,你怎么了?”

“千万不要冲动啊,你还有重创在身!”

她的这道清喝,确实让朱璃清醒了一点,不过一想到李天府、李孤峰等人,身陷险境;一想到王月瑶飙血横飞;一想到这些盛名在外的名宿,如此黑白不分,他那股暴戾的杀意,非但没有减弱分毫,还愈发地磅礴了起来。

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嘶哑道:“槿儿,等下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实话说,自洪州相逢,槿儿你的形容,就已扎根在了我的心上;数年来,我没有一日胆敢或忘。”

“我虽懵懂,但也知卿心,自信痴心无愧、矢志不渝,却不知槿儿你,为何又在大婚之际,舍我而去。”

“不管槿儿信不信,我一直都认为华夏民族崇尚的忠贞、至孝、仁义等等,都是民族的灵魂和精髓,也一直身体力行、贯彻始终。”

“可是,这个世间有太多纷芜的思想和信念,听多了,有时候我也很迷惘,都不知道自己傻傻地坚持着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如今,正是因为坚守着这份信念,希望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干戈,才没有妄动刀兵;不想,竟陷老父险死、好友沦陷,近万南下的兄弟,都有可能朝夕不保。”

“所以,我很愤怒,也不打算继续跟这些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了,他们既然能做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得出十五了。”

一席话,说得尉迟槿神情一愣,心下砰然;朱璃说他痴心无愧、矢志不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一直对自己痴心不改吗?

可是,既然你对我痴心不改,为什么又要和王月瑶生孩子啊?

这个疑惑,不等尉迟槿问出口,就突感肩上一轻,一道鲜血淋漓般的身影,瞬间就飙射了出去。

只听“仓啷”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突然响在空中,原本重创垂危的朱璃,早已化作了一道红色匹练,悍不畏死地冲向了阴阳大仙彭晓。

身受九刀十八窟之刑,如果是常人,不死也废;可是这种重创落在了朱璃身上,就显得不是那么严重了。

要知道,山海经可是曾给朱璃服用过不死药,理论上,他的躯体是不死的;再加上,朱璃一旦遭受重创,山海经就会没有底线地拿出各种灵粹,来滋养他的创伤。

虽然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朱那重创的伤口,现在早已愈合;至少,让他有了暂时行动的能力了。

正在彭晓控制住着李天府几人,将几人拽入了世界之中,意欲灭杀他们,为死去的火女报仇之际,一道锋锐的裂风之声,携裹着嗜血暴戾的杀气,倏地一下,就向他奔袭而来。

感应到那抹气息,阴阳大仙彭晓,一边释放着粉红色的真息,控制着世界,阴杀李天府等人;一边循着气息,猛地扭头看向了朱璃。

只见,这位悍不畏死、一脸狰狞的将军,竟然以区区自然修为,满脸狰狞地向着自己杀了过来,彭晓的嘴角,不由得就噙起了一抹冷冷的讽嘲。

毫不客气地说,自然境的武者,在他眼中,只不过就是翻手可灭的苍蝇罢了,朱璃暴怒杀来又能如何,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

不得不说,自持实力,彭晓确实有资格藐视朱璃;若是正常状态下,这种藐视,朱璃也只能苦涩以待。

可是现在不同了,朱璃准备玩命了,迸发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

语。

俗话说的好,轻视别人,其实就是在谋杀自己,无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这一说都是至理。

他们这些所谓的名宿,自己选错了阵营,好死不死地和朱璃对着干上了,或许,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吧。

放眼场中,众人只见一抹染血的悍影,携裹着一抹璀璨的银光,一如极光掠过天际,势若奔雷一般地杀向了彭晓。

而就在这个时候,阴阳大仙彭晓,竟然还满不在乎地斜睨着对方,一副极度不屑的模样。

实不知,在那看似虚无的时空中,无形的力量,再次凝聚;来无影、去无踪,在朱璃奔袭的途中,无始之能就已经准备就绪了,很显然,暴怒的朱璃,彻底地豁出去了。

不惜代价,不惜生死,只为横扫不平、铲除不公。

就在朱璃奔袭到了彭晓的身前,就在彭晓漫不经心地挥起手掌,欲要赶苍蝇一般地,把对方抽飞之际,无始之能悍然发出。

刚刚抬手,准备拍飞朱璃的彭晓,骤然就是面色一白,一口老血猛地喷薄而出。

冷艳的血花,刚刚飞溅而起,就迎上了朱璃那抹璀璨的刀光,长刀如帆,乘风破浪,劈开了血浪,立刻就劈到了彭晓的头上。

“噗”

脑浆纷飞、肢体崩裂。

就在其他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代名宿、当然境的无上大能、阴阳老仙彭晓,就被朱璃一刀劈成了两半。

那可是当然境的老怪物啊,任何一人,都有屠灭上万雄师的能力,竟然在朱璃的刀下,如此不堪一击。

一脸惘然、前一刻还在天堂翻云覆雨,这一刻赫然醒转的李天府等人,愣住了,不明所以。

正在同张须陀激战的施肩吾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是真的。

正在同朱洽对峙的梁伯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正在同谭峭缠斗的遒骷愣住了,让他不禁想到了上京一战中,他自己莫名奇妙就遭受重创的一幕,心下更是胆颤欲裂。

正在观看这场闹剧的算命先生、刘海蟾、甚至是武悼,也愣住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自然境的大将,竟然能在一招之下,就杀掉一位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对手。

一刀劈了彭晓,在刀姬、冰女、玉女等人,那歇斯底里的惨呼中,朱璃看也没看三人一眼,立刻就挥刀向着李狂霸,冲杀了上去。

就是这个人,不但对他的父亲朱淳痛下杀手,还轰飞了王月瑶那位小娘子,朱璃岂能饶他。

缥缈无形的无始之能,骤然再聚,转瞬之间,就充盈了朱璃的心头。

而刚刚遭受创伤,意欲同关云长再战的李狂霸,望着血染全身的朱璃冲杀而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长刀如练、一如绽放在夜空的烟花,很美、很壮丽,却如附骨之疽、死死地锁定了他。

让他的心中,突然就涌现出了一抹明悟,也许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了吧。

就在那如光的匹练、奔袭到了李狂霸的身前之际,他那昂扬雄立的不屈之身,瞬间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似的,佝偻干瘪了下去。

伴随着,还有一道殷红的血溅,喷涌而出。

银光闪烁,李法主麾下的第一战将,大唐高祖嫡子的转世之身,前世的李元霸,今生的李狂霸,就在那闪烁的银光之下,拦腰被斩。

“蓬”

当他那魁梧的上半身,摔落大地之际,他的眼中,还留存着一抹莫名的骇然。

抽搐的身躯、久久不愿闭合的双眸,都昭示着他那极度的不甘和憋屈,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挂了,能死得瞑目才怪呢。

杀了李狂霸这个叛逆英魂,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轰然闪现,恢弘的老声,清朗激越地吟诵着什么,朱璃已经感觉不到了。

接连三次动用了无始之能,他那猩红的双眸,早已变得一片晦涩,原本生机勃勃的心田,一如干涸的水塘一般,龟裂、枯萎得一如戈壁中的裂土。

可是,他的执念还在,腰斩了李狂霸,

朱璃瞬间又化作一道惊鸿,挥动起手中的长刀,向着遒骷袭杀而去。

璀璨的刀光,仍旧绚烂,好似璀璨的星海、炫耀出的绮丽光华,美得几近梦幻。

可就在那梦幻般的刀光中,遒骷脸色惨白,拼命地凝聚着翻涌的黑幕,和那森然的白骨巨手,企图挡下朱璃的一击必杀。

可是,无始之能,这种几近于道的力量,又岂是凡俗手段能够抵御得了的?

极光所至、黑雾自散,惨白、渗人的白骨巨手,在无始之能穿越而过之际,一如清灰落在水中一般,缓缓地被稀释、湮没了,丝毫都没有给朱璃造成哪怕一丝的滞碍。

“不,朱璃,不要杀我,我愿奉你为主,终生不改”

亲眼目睹了朱璃,一刀杀彭晓,一招灭狂霸,遒骷怕了;这个贪生怕死、比兔子跑得还快的契丹祭祀,高声哀求。

可惜,他的这道声音,朱璃怕是听不到了,在无始之能的反噬下,朱璃的心智一点一点地在泯灭,他的感情一点一点地被剥蚀。

这样的状态下,他连山海经的吟诵之音都感受不到了,更何况是人的嘶喊呢?

有时候,不是人想疯,而是太多的罪恶、太多的不公,逼着人去发疯;若是这些东西,都针对朱璃一个人的话,或许他还能坚持。

可是,这些罪恶的不公,这些阴险的算计,不但牵扯到了他的亲人,还祸及了他的朋友,他就开始玩命了,大丈夫,不是不敢战,而是在委曲求全。

所为的,不过是“守护”二字。

当世俗的罪恶、凡尘的不公,降临到了他所守护的人或事物时,让他意识到委曲求全之下,也守护不了在乎的人和事物,他疯了,也狂了,疯狂之下,就是拼命。

这个世界上,天生的恶人,或许还不是最可怕的人。

最可怕的,反而是那些原本坚守道义、坚守底线、温文如玉的君子;当世界将他们逼疯之际,他们所造成的后果,即便不是浩劫,也是让人无法承受的毁灭。

朱璃,是一位正义、温文尔雅的五好青年,甚至被人称作圣女婊、伪君子、滥好人,可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永远都是他守护的人和事物。

李法主的无底线绑架,诸藩的勾心斗角与冷漠敌视,四方名宿的黑白不分、肆意干涉,让他意识到,乱世之中,像他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了适合生存的土壤。

暴戾之下,就是毁灭,毁灭所有的不公,毁灭所有的不平,当然,也在毁灭着自己。

“啊”

凄厉的惨嚎声,吓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就在那道凄厉的惨嚎声中,契丹大祭司遒骷,这位当然境的老怪物,先是被无始之能重创萎靡,继而又被朱璃一刀枭首。

先是彭晓、又是李狂霸,近而又是遒骷,三名赫赫有名的高手,几乎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中,一一全都死在了朱璃的刀下。

这骇然的一幕,看得冒充刘行深的杨思勖、大太监杨思恭、吉王、寿王、列位大员、以及诸多战将,无不胆战心惊、惊惧莫名。

在他们想来,朱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这么厉害的朱璃,谁人可挡呢;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冷兵器时代,一将无匹,三军易胜。

更何况,朱璃还是一个智计无双的统帅,这样的人在世,天下还有他们这些人什么事?

杀掉遒骷,朱璃的意识更加模糊,仅存的执念,让他杀向了梁伯,这位身为山海盟左使,却护短护到朱璃头上的老怪物。

梁伯此时,正和朱洽对峙,一见朱璃向他冲杀而来,这个老家伙连屁都不放一个,立刻就抛下了朱洽,向着远处逃遁而去。

只是,朱璃要杀他,他能逃得掉吗?

后世的人都知道,世上最快的不是光速,而是念头;而无始之能,恰恰正是收发由心的奇技。

梁伯尚未逃出多远,就猛地喷出一口老血,苍老的身躯,立刻就似一只干瘪的水囊,摔向了大地。

重创之下,梁伯一见双眸晦暗、刀出无情的朱璃,依旧向他奔来,立刻就是一声大呼:“盟主,救我啊,梁伯知错,还请盟主救命啊!”

第四七二章 一言断命神人现

梁伯的呼救未落,一道清越的厉喝,立刻响起:“小友,还请住手!”

声如霹雳,好似春雷炸响;场中之人,骤闻此声,尽皆头脑昏沉、两耳轰鸣。

随着声音,一道峨冠高髯的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朱璃的身边,不等朱璃长刀劈出,就见他一指点出,只听“当”的一声,就点在了朱璃的长刀之上。

狂冲奔袭的朱璃,原本就是意识模糊,只凭一股执念,才支撑到了现在的;骤遭阻击,他那飙飞的身形,立刻就是一阵蹒跚,近而“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再无半点声息了。

突发的一幕,让一直关注朱璃行动的朱琊,看在眼中,立刻就焦急了起来,只听他大吼一声:“大兄,你怎么了?”

继而,只见他突然又望向那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双目猩红,怒气磅然地嘶吼道:“老狗,我要杀了你!”

声音未落,就见他挥抢如龙,策马如飞,立刻就向了那道身影,啸冲而去。

那是一位出尘脱俗的老道,丰神如玉、缥缈若仙,可是看他那眉眼,可不就算命先生吗?

就是那位,在会川卖万灵胶的算命先生。

这个时候,回过神来的李天府、李孤峰、钟离昧、季布等人,也早将来护儿,以及逃窜而回的李法主,擒拿了下来,还趁机救起了飙血横飞的王月瑶。

几人刚刚忙完,就见朱璃摔落在地、生死不明,立刻也急了;瞬间就提起两大俘虏,搀扶着王月瑶,向朱璃摔落的地方奔了过去。

当然,冲向朱璃摔落之地的人,还有武悼、刘海蟾,尉迟槿、文兰、阳光、千慕然、青箬等人。

朱琊无疑是最先赶到的,不过,他没有去看朱璃的伤势,而是一枪如龙、怒龙穿心,涌起无边狂暴的气息,向着算命先生,闪电般地捅了过去。

迎着朱琊这雷霆一枪,算命先生眉头微皱,似是不耐、又似不屑。

只见他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就听“乓”的一声,朱琊连人带枪,就被他弹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了狗啃屎。

不等朱琊爬起身来,算命先生就淡淡地开口道:“小子无礼,老道我好心阻拦令兄,是不忍看他英年早逝。”

“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老道来上那么一下,让你摔个跟头,也算是给你个教训。”

此言一出,让围拢而来的众人,心下更加骇然了。

朱璃蓦然摔落在地,众人就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再听老道说什么“不忍英才早逝”,难道朱璃要死了吗?

尉迟槿听到这个消息,脚下更加迅速,整个人都快化作一阵疾风了,更加迅猛地向着朱璃冲了过去。

而王月瑶听到这个消息,毅然挣脱了李孤峰、钟离昧二人的搀扶,疯狂地向着朱璃,跌跌撞撞地跑了活去。

二人的神情,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凭空就让他们的心里,涌现出了一抹萧索、凄凉之感。

好在,这位算命先生,并未拦阻她们,而是十分自然地让两位娘子,冲到了朱璃的身边。

“朱璃,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孩子他爹啊,我们的孩子没出世,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两位娘子,一扑倒朱璃的身上,立刻就泪如雨下,放声嚎啕了起来。

等众人来到了近前,这才发现,朱璃面如金纸、牙关紧咬,早已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奄奄一息、几无挽回的可能了。

此刻,满嘴是泥的朱琊也赶了过来,一见到大兄如此模样,立刻就满脸难看地望向了算命先生,咬牙切齿道:“我大兄刚刚还奔杀如虎,杀得这帮无耻之辈,鬼哭狼嚎。”

“就是你这个该死道士,甫一出现,就戳了我大兄一下,才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若说这事跟你没关系,鬼都不会相信!”

随着朱琊的出声质疑,众人看到了朱璃的状况后,自然同仇敌忾,全都恶狠狠地望向了算命先生,一副老道不给他们个说法,即便是拼死,这些人也不会放过他的样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武悼和刘海蟾也赶到了此处,

一见众人的神情,武悼立刻沉声道:“不得无礼,这位乃是吕道长,是专门前来平息这次事件的。”

“幸亏道长出手,山海盟的盟主、和山海盟的帝殷二人,才答应对这次群雄纷争,不加干涉的,他确实没有恶意。”

武悼可是朱璃的师尊,绝对没有坑害朱璃的道理,既然他都这么说,众人这才讪讪地扭过头去,一脸担心地望向了,人事不省的朱璃。

“可、可是,朱璃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人事不省呢?”尉迟槿梨花带雨,满脸惊惶地出声道。

对于朱璃出现这种状况,就连武悼也是一脸阴沉,不明所以,只好无奈地望向了吕道长。

算命先生,也就是吕道长,环顾了众人一眼,沉吟道:“这位小友,动用了禁忌的力量,受到了反噬。”

“那种力量,本不属于他,既然他动用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现在心智泯灭、意识溃散,若是继续纵容他杀戮下去,梁伯等人,固然难免一死,可他的性命,也会彻底地交代在这里。”

“混账,都是李法主那厮搞的,若不是他,我大兄怎会被逼到如此境地,我要杀了他!”一听朱璃竟然动用了禁忌力量,这才导致了自己差点挂掉,朱琊立刻就一脸阴狠地望向李天府手中、那死狗一样的李法主,咬牙切齿地道。

望着朱琊那不善的目光,李天府连忙道:“二将军,李贼造孽多端,必然得死;不过,李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二将军成全,老贼同李某有着杀师之仇,李某想要亲手解决此人。”

望着李天府那一脸肃穆的表情,朱琊自无不允之理,沉声道:“也罢,那就请大宫主,处决此人吧!”

“不过,我们还有三位俘虏,同样不能轻饶。”

“慕然娘子,青箬娘子,还有孤峰兄弟,请将来护儿、李奴儿、和赢发三人看好,我要将他们带回朔州,若是大兄稍有不测,我必杀三人,以祭兄长!。”

朱琊目露凶光、掷地有声,显然将这些逼迫朱璃的人,全都痛恨上了。

只是,未等他的话音落尽,四下里就突然一阵轰鸣;放眼校场之外,无数府卫,铠甲锃亮、步履铿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挺抢执矛,向着整个校场逼迫了过来。

这些府卫,正是大唐的神策军和禁卫军;杨思勖和杨复恭两位大太监,一见风靡一时的江右李法主,被人生擒;名满天下的朱璃,生死不明,意识到他们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现在,河东头号猛将李存孝被人生擒、河南名将王彦章遭受重创、扬州猛将田横死当场。

凤翔李茂贞的依仗、阴阳大仙彭晓被人斩杀,徐州悍将龙且重创未愈等等,可以说,天下盛名在外的大将,让他们忌惮的厉害人物,几乎非伤即死,这个时候,他们又岂能不趁机举事呢。

当此时,可不正是兵围群雄、肃清寰宇的时候吗?

校场被围,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的杨思勖,意气风发,就连腰杆,也似乎挺直了不少,朗然道:“春搜阵战,第一场,河朔朱璃胜!”

“可是,我们的怀化大将军,现在显然遭受重创,生死不明,刘某认为,这场比试不用在进行下去了。”

“诸位总管、各位将军,既然来到了长安,不妨就留下来吧,在长安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多好;刘某早就为诸位,在长安备好了住宅,以供诸位使用。”

“一旦新的皇太弟,人选落定,大家也好出出主意,提提建议,不是皆大欢喜吗?”

对于这位冒充刘行深的大太监之言,众人尽皆皱眉不已;前往长安的藩镇,其中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是朝廷为他们挖的一个坑。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阉宦的野心这么大,竟然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些没鸟的阉人,就不怕吃得太多了,撑着了吗?

不等冒充刘行深的杨思勖声落,也不等诸藩出面质询,一道激越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大的口气,只是这天下,无论谁来主掌,也轮不到你们两个阉人做主。”

“大唐自开国以来,阉宦弄权,致使天下民不聊

生、战火四起;现在,你们更是以春搜之名,号召天下藩镇,齐聚长安,原来是打着将他们全部软禁起来的目的。”

“可是,他们虽然不才,但好歹也知道治理一方;你们这些阉宦又做了什么,除了弄权、惑君,老道倒是没有看出来,你们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出过什么贡献。”

“荼毒无穷、有害无利,你们才是最该死的人!”开口说话之人,赫然正是吕姓道士。

他历数阉宦罪状后,顺其自然地就宣判了他们的死刑,那神色,就好像一位神灵,在宣布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臭道士,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划脚?”一见这位该死的道士,二话不说,就宣布自己等人该死,杨复恭立刻暴怒了起来。

对于这位老太监的斥责,吕姓道士只是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平静地道:“你原本是个不错的战将,虽然身为阉人,却做过几件漂亮的事情。”

“可是,自从你上位以来,上凌天子、下欺臣公,专横跋扈、阴谋擅权,留你这样的人在世,早晚都是祸害,死吧!”

一言即出,众人也没见到吕姓道士有任何动作,就见刚刚还横眉怒目的杨复恭,突然脸色一阵涨红。

无形之中,好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在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一直将其勒得双目暴凸,舌头伸出尺许来长,继而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诡异的一幕,看得众人惊悚莫名,只觉得一股凉气,骤然从尾椎处,猛地腾起,瞬间就贯通了全身,窜上了头顶。

这还是人吗,让人死,连手都没抬,刚刚还洋洋得意的杨复恭,瞬间就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了,这简直就是死神在世啊。

这个时候,场中众人,望向这位吕姓道士的目光,再也不淡定了,那样子,就像看到一只,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们性命的厉鬼一般。

对于其他人的神情,道士并不在意,而是径直望向了脸色苍白的杨思勖,施施然地道:“据老道所知,刘行深早已亡故,却突然离奇般地活了过来,老道倒是想问问,你又是何方神圣?”

一言未尽,不等杨思勖开口,吕姓道士又道:“算了,你是谁,老道也没兴趣知道;老道只知道,自你上任以来,虽然极力斧正朝政、稳定中央,却剑走偏锋,暗蓄死士,刺杀大员,给整个天下,带来了更大的恐慌和动乱。”

“对于天子,你没有任何规劝,只要不合你心意的天子,就会被你暗中阴死,重新换个,听你话的人来接替皇位。”

“你这种做法,让整个李氏皇族,全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人人为了保命,不得不对你唯唯诺诺,比起杨复恭,你的罪孽更大。”

“枉顾天下、玩弄君上,你也死去吧!”

吕姓道士依旧说得轻描淡写,而随着他的声音,这位活了两世的老太监杨思勖,继杨复恭之后,同样突然双目凸出、口舌伸长,瞬间死于非命。

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真可怜,眼看大事将成,计谋得逞之际,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一个道士的手中。

甚至,临到死前,他们都不知道,眼前这个道士姓甚名谁。

无论是神策军,还是禁军,突然死了头领,而且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死去的头领,所有的府卫,以及领军大将,尽皆停下了脚步,那望向吕姓道士的目光,一如凝望真神一般,敬畏莫名、不敢轻犯。

处理掉两大阉宦,吕姓道士看了朱琊一眼,淡淡地道:“大唐三害,阉宦、党争,和藩镇,今天,老道能否借二将军之手,除去一害呢?”

“老道恳请二将军帮忙,点齐兵马,将皇宫之中,所有权阉,尽数剪除。”

“若是二将军肯帮这个忙,对于你大兄的创伤,老道倒是可以,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二将军意下如何?”

老道声音未落,不等朱琊开口,武悼就立刻拱手向着吕姓道士,恭敬地道:“多谢道长,道长若是不吝指点,能让小徒保住性命,别说净除阉宦,就是横扫诸藩,武某也替朱琊应下此事。”

第四七三章 结局也是新生

光启四年。

朝廷啸聚天下藩镇,于昆明池畔举行的春搜上,突然惊现神人。

神人姓吕,好似游戏红尘、与民为善的吕岩道长;至于到底是不是吕岩,神人自己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外人也只此一说罢了。

神人现,当场就击毙阉宦首脑刘行深(杨思勖冒充的)、杨复恭二人,致使企图兵变的阉宦集团,偃旗息鼓。

同时,吕道长还指使河朔的二将军朱琊,带兵进入长安,闯入皇宫,将当权的大太监,全都诛杀个干净,少了这些阉人,朝堂顿时为之一肃。

吕姓道士的出现,不仅制止了一场阴谋屠杀,也弹压得天下藩镇,尽皆不敢轻举妄动。

在其诡异手段的威胁之下,藩镇大员、和朝廷文武,全都被聚集了起来,针对目前的时局,这些人,进行了长达数日的磋商。

就在藩镇大员和朝臣们,进行磋商的这段时间中,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西北方向,归义军在张淮深的授意下,以张家细郎索勋为大将,率先发起了对凤翔的攻袭;结果,被留守在凤翔的李从、李从昶,打了个大败亏输。

而答应张淮深出兵相助的西川兵马,却在经过兴元府之际,不意被兴元府的大将,偷袭成功,惨败而归。(兴元府:汉中一带,正好处于川蜀和凤翔之间,那里是杨守亮的属地)

就在归义军攻袭凤翔之际,河朔大将高肃,率领数万府卫,以闪电般的速度,攻下沙、甘、肃、鄯、伊、西、河、兰、岷、廓等州地,整个陇右之地,尽归河朔。

当张淮深的堂姐夫索勋,带着溃败的归义军,返回甘州之际,被回师的高肃,毫不留情地斩杀在了当场。

索勋,这位在历史上,娶了张家女儿,还夺了张家家业的奸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算憋屈。

同一时间,驻守盐、绥、宥三州的河朔大将,孟绝海、曹狮雄、李重霸三人,在王的策划下,发起了对宁、延两地的奇袭。

没有王重盈、朱玫坐镇的两大藩镇属地,根本就没形成有效的抵抗,就被河朔军一击而溃;自此,庆州、州、宁州、延州、州、坊州,这六州之地,也尽皆并入了河朔的版图。

河东方向,霍青、吕奉先、赵子龙也对李克用的属地,发起了攻袭;在没有李存孝、高行周这等猛将压阵,光靠李嗣源、史建瑭等人,自然不敌吕奉先和赵子龙的横冲直撞。

在加上霍青的设计、高思继、季逵兵出井陉,隶属李克用的慈、沁、晋、泽、潞、虢、邢、、磁等九州,除了虢州,其余八州全被河朔拿下。

当然,有大动作的不仅河朔,幽州的尉迟信,也同样没闲着,自鱼俱罗、谢氏兄弟回到了幽州,尉迟信就立刻放下一切的顾虑,直接挥军,攻向冀州、沧州等地。

原本隶属王的瀛、深、冀、赵四州,隶属于王处存的沧州,全都被幽州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就改旗易帜了。

在占据两大藩镇的领地后,尉迟信还派人联系了赵子龙,双方联手,又将魏博乐彦祯、贝德朱的领地,卫、相、魏、博、贝、德、棣等七州之地,全都攻占了下来。

自此,整个中原北方,河北、河东、河内、陇右,全都被朱璃和尉迟槿的势力,给攻占了下来。

现在放眼天下,十分天下,这二人独占一半。

等啸聚长安的藩镇,在吕姓道士的撮合下,决定以“民心所向”,来定天下归属之时,天下有数的节度使,几乎被河朔和幽州的联军,扫平了一半。

王重盈、朱玫、张淮深、乐彦祯、王处存、王、朱等人,已经显而易见地名存实亡了。

原本实力雄厚的李克用,也就只剩下一个虢州了,大将李嗣源战死,史建瑭带着李家的家小,逃到了虢州,若不是虢州地处南方,相信连这个州,都不会剩下。

李茂贞的属地,也只剩个岐州了,其他各州,全被高肃拿下。

如此猛烈而突然的大奇袭,却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不但震惊了其他藩镇,也让他们更加胆战心惊了起来。

无他,河朔大军所到之处,各地百姓非但冒死投效;旌旗所指之地,黎民还无不欢欣鼓舞,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幼鸟,见到母亲叼食归巢了似的。

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河朔二郭,郭奇佐和郭崇韬二人,筹谋天下数年之久,一直都没有大动作,可是如今雷霆一击,就攻下半壁江山。

如果有人说,半壁江山,又不全都是河朔的,还有幽州的;那就是大家,没有理会李可举让位尉迟槿的深意了。

唐朝虽然出了个铁娘子武则天,可女子当天下,在当时的社会,并不被主流人物承认。

就好像李法主,费尽心机力捧王月瑶上位,其目的,不过还是为了他自己,若是他以后功成,逼迫王月瑶嫁给他,就能顺手接管对方的一切了。

而李可举没有将节度使的位子,传给自己的子侄,也没有传给尉迟信这位老友之子,偏偏传给了尉迟槿,就是想以幽州所辖的数州之地,为尉迟槿作嫁的。

这位老人家,其实是真心地希望朱璃和尉迟槿,能够顺利地结合在一起的啊。

北方平定,郭奇佐带着赵子龙、吕奉先,高肃、霍青,率领十万精锐,兵围长安,这才惊醒了长安藩镇。

郭奇佐这么做,原本并没有打算干什么,就是为了确保朱璃的安全;可是,甫一赶到长安,他们这些人,就听到朱璃重创昏迷,还有性命之危的消息。

这下不得了了,不但郭奇佐火大了,十万河朔子弟兵,更是暴怒异常。

朱璃,可是河朔的军神,府卫心目中的英雄,无数子弟的偶像,遭受到李法主胁之以亲的逼迫,身中九刀十八窟的酷刑,想想都让他们怒焰滔天。

愤怒的河朔府卫,在愤怒的四大将军的带领下,直接冲进了昆明池畔的大营,见到其他藩镇的人员就杀,一时之间,整个昆明池畔,喊杀震天、血流漂橹。

就连神人吕道长,都制止不下,老道再强,终究也只有一人,十余万大军的疯狂,简直就是神鬼辟易、无可抵挡。

大乱,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天之中,原本的大唐朝臣,几乎被愤怒的河朔府卫,屠戮一空;藩镇大员,也同样死伤大半,没死的,也全都成了河朔的俘虏。

三天以后,由李天府执刀,在数万河朔府卫的见证下,枭首李法主。

同一时间,激愤的尉迟槿,也杀了李存孝;悲伤的王月瑶,砍死了李克用;暴怒的千慕然,活刮了赢发,就连一向一团和气的青箬,也生劈了李奴儿。

几人死后,一道恢弘清朗的激越之声,响彻天地:“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李天府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李天府九天之力,号:九天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一言未尽,恢弘浩荡的清朗之声,继续吟诵而出:“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千慕然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千慕然白虎之力,号:白虎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浩浩天音,接连不断:“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青箬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青箬青龙之力,号:青龙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如此浩荡恢弘的声音,好似来自于九天之上,似天地神旨、又似天命之音,缥缈之中,振聋发聩,让无数长安君臣、各方大员、数十万府卫,尽皆敬畏莫名。

而那被封为九天神将的李天府,顺利地突破目前的境界,晋级倒了释然之境;白虎神将千慕然、青龙神将青箬,同时也晋升到了天玄之境。

就在众人一脸羡慕地望着三人之际,浩浩天音,继续吟朗:“今生月瑶,前世静姝,秀贤惠烈,挚爱永贞,特赐直符,位居神将之首,君临天下、哺育仁君。”

“神将者,皆应运而生之英杰,今有直符神将王月瑶、

蛇神将孟太极、

太阴神将莫文兰、

神将李孤峰、

白虎神将千慕然、

玄武神将周然、

勾陈神将盖松涛、

朱雀神将莫阳光、

九地神将弈江南、

九天神将李天府、

青龙神将青箬等十一位英杰,莅临红尘,可保大汉永昌、走出神州,进军苍穹!”

“十一神将齐聚,朱璃大功圆满。”

“本非乱世魂、却历乱世劫,红尘有佳缘、英雄自天眷,赐朱璃、尉迟槿永生永世、皆

为夫妇,回去吧,你们的双亲,还在等着你赡养呢!”

宏然之音未落,朱璃那昏迷的身躯,和尉迟槿那带着哀伤的身影,就在众人的目睹之下,渐渐消散,直至化为乌有。

南京新街口的一家医院中,一个临窗病房中,一位全身裹得跟粽子似的“木乃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璃,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担心死妈妈了!”一位面容慈爱的妇人,一见到“木乃伊”睁开了眼睛,就热泪盈眶地哭诉道。

“孩子都醒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哭什么,多不吉利啊!”一位满脸激动,同样热泪盈眶的中年人,颤抖着嘴唇,激动地望向病床上的“木乃伊”,却口不对心地对着妇人吆喝道。

“木乃伊”赫然正是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的朱璃。

不过,看样子,他倒是没有死,现在竟然躺在了医院中,而且,远在老家的父母,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倒是让刚刚醒来的朱璃十分诧异。

“爸,妈,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救一位卖书的老人,被栅栏扎死了吗,现在怎么还没死?”朱璃十分诧异,他确切地感觉到,当时的他,的确死了,而且,灵魂还回到了古代乱世。

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又活了过来,心里怎么可能不奇怪呢。

“瞎说什么,你好好的,怎么会死。”朱璃的母亲,一见儿子一口一个死字,就立刻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是啊,人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父亲也是瞅了他一眼。

继而这位老实巴交的中年,就继续道:“你是属于见义勇为,舍己救人,是义举、是英雄。”

“市里的领导都发话了,他们说,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像你这样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医院也决不允许放弃治疗。”

“这么重的伤,我们没掏一分钱,全是国家出的!”一提到这个,父母的脸上就涌现出了一抹感激。

若是让他们出钱,以他们那微薄的收入,就是砸锅卖铁,也住不起病房啊。

还有专门的护士照顾着,多好的姑娘,要是能做他们的儿媳妇多好啊,老两口一想到人家护士妹子,就情不自禁地走神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位青春靓丽,一身白大褂的护士小姐,匆匆地赶来,刚到门口,佳人就开口道:“叔叔、阿姨,他醒了吗?”

“理论上,他今天应该就能醒来,你们放心,肯定没事!”

当朱璃循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那转动的瞳孔,骤然一凝,脱口惊呼道:“槿儿,你怎么做了护士!”

而在另一个空间中,王月瑶携子登上了皇位,治理着乱世后的天下;因为王月瑶声称,肚子里的孩子是朱璃的,所以,得到了河朔所有重臣的拥护。

二将军朱琊,被封为辅政王,迎娶了白虎神将千慕然为妻。

李天府被封为国师,每天神神叨叨地带着查书尘,画几张符,给皇宫驱邪捉鬼,至于那些所谓的神符,有没有用,就是他们两口子,也不知道。

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盖松涛被封为长安禁军统领,率领二十万禁军,拱卫京都,继弈江南之后,李孤峰也迎娶了夕瑶,盖松涛迎娶了玉琼,三兄弟都和妻子相敬如宾、如漆似胶。

山海盟左使梁伯,被废,关云长被敕封为新的梁伯,带着妻子杨柳叶,进驻山海盟。

周然被敕封为云南王,带着三个媳妇,回到了封地,过起了饱暖思调戏的生活。

莫文兰被敕封为大唐第一小厨娘,举国食材都供她使用,专门为王月瑶做饭;不到一年,这位小娘子,就变成了一个小胖妞,关键是这家伙,管不住嘴啊,还整天嚷着减肥。

莫阳光终于实现了理想,被王月瑶敕封为采风使,满天下乱跑,美其名曰采风,其实就是到处乱逛、瞎跑,还是公费的。

藩镇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天下终于太平了,有郭奇佐、郭崇韬、王等贤臣辅佐,王月瑶的女皇,做起来十分轻松,她最大的要事,就是安胎。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天音中的仁君啊!

(全书完,感谢:文兰公子,书中吃货文兰;

天府酒客,书中的李天府;

周子然,书中车轱辘周然;

云书尘,书中女神查书尘;

西线阳光,书中迷糊蛋兼二号吃货阳光;

春风江南,书中弈江南;

倚剑孤峰,书中李孤峰;

云隐松涛,书中盖松涛;

叶叶然,书中千慕然;

荷之青青,书中青箬;

还有太极阴阳、琉璃光猫、公主,明江、柳叶刀下人,一目了然,骑士、罗玛等很多朋友。

感谢编辑,感谢纵横,感谢每一个读书的朋友,笔者对你们,唯有衷心的祝愿,祝愿大家,幸福快乐,平安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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