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策之美人权计 - xp1024.com
《山河策之美人权计》


正文 第一章 付之一炬

漫天的火光将整个平宁县照亮了大半,亮如白昼,近秋的夜却是在今晚格外的炙热和干燥。

没一会儿,嘈杂的脚步声开始在这座平宁县官府邸外响起,隔着往日里两丈高的墙,假山内的傅云燕迷糊间听得人声:

“快,县太爷家着火了,快救人。”

“这好好的天,怎么就走水了。”

“……”

人声纷杂中她只觉头越发昏沉,一双在滚滚浓烟中被熏得水汽氤氲的眸子里带着悲伤,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有些呆滞。

在她两米开外,是势如破竹般燃烧而起的烈焰。

这座往昔祥和宁静的府邸,在这夜过后,怕是要消失殆尽了。

周遭烟雾弥漫,呛得肺腑咽喉都难受,傅云燕却是怎么也不愿有所动作,满目多的,不过是眼前毁了她一切的火。

娘亲在里面,爹也在里面,府中二十几个家仆也在里面,独独就她一个人被满身是血的爹从暗门推到了外院,她活了,爹却是倒在那内外院的门槛上,再也没起来过。

想到今晚如噩梦的一切,傅云燕泪水就有些止不住的想流出来。

傅家,到底得罪谁了?

她想抬手擦掉泪,可偏生那穿过左肩的伤疼得让她连想喘口气都累。

她虽出了内院,却也还是没迈出外院大门,就被人迎面一剑穿肩,许是经历的一切太过震撼,又或者真的疼,她晕了过去,而现在也不过是被疼醒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声从火焰中传来,男人嗓音低沉而清冷,如若那遥遥北山上不化的冰,透着丝丝寒意和生人勿近的气息,“找到了吗?”

“没有,”一人声带恭敬回道,继而是刀剑回鞘声,随即又是继续道,“书房那处烧得最是厉害,怕是也没留下什么。”

傅云燕心内一揪,手颤巍巍的捂上自己身下,透过略轻薄的衣衫,摸着那藏在自己衣内的册子,脑海中忽的想起刚刚还尚存一口气的爹对她的嘱咐,

“燕儿,你要是活了,去长宁城找杨云广杨叔叔,把这本账册交给他。”

这就是全府上下二十几条命换来的东西?傅云燕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泪无声的流下,手指沿着册子的边缘死死的攥着,那力度就像是要隔着衣衫要将它捏碎。

她的一切换来的就是这个死物。

傅云燕胸腔中起了火气,带着满满悲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哇的便喷口而出,染红了身下的草。

而外头本是要走的人忽而顿住了步子,黑色暗纹的衣袂在假山外一角掠过,傅云燕心下一凛,一双眼满含恨意的看着那驻足于廊下烈焰中的黑影。

男人侧目,黑巾蒙面下听得一声轻笑,嗓音淡淡,“杨宁,我们走吧。”

也不等人回复,男人便跃上房檐率先走了,随即便是另一抹紧随而至的人。

看着两人的离去,傅云燕袖中十指紧握成拳,终是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当傅云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县中一户百姓收留,而外头巷口传闻乐道的,是一夜间傅家的付之一炬。

隔着里间和外间粗糙的帘布遮蔽下,傅云燕听得外头刘嫂的叹息,“这县老爷好好的官,怎么就遭了这么不幸的事,老天真是不开眼,好好的人家就这么没了。”

傅云燕手指动了动,无力的伸手抚上了自己胸口,摸得那册子的存在,她才稍稍有些安心。

“我看你还是把人送走吧,这傅家好端端没了也绝不是好事,若是哪天仇家上门了,可别把我们一家给搭进去了。”刘嫂丈夫开口道。

傅云燕唇抿了抿,一双清眸看着那布帘上折射出来的影子,两个微佝偻着的身子相互依偎着。

爹当初被下调到平宁县当县官的时候,这对夫妻又因丧失独子,无处诉冤,在县城外就想跳井自杀,是爹在途中救了他们,并办了那个贪赃枉法的富贾,自那以后,平宁县有了个青天大老爷。

傅云燕目光有些涣散,面前是一家颠沛来到了平宁县的日子,过得朴实而充实。

“可傅家有恩于我们,我们总不能不给傅大人保住这唯一的苗子吧。”刘嫂当下有些急眼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傅云燕笑了,想及刘嫂丈夫的话,她的笑容僵持住了,是了,她还活着的消息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了,怕是也不会放过她了。

就在她深思间,外头两夫妻犟嘴得厉害,刘嫂气得掀了帘子就进来,一抬头便看见坐在床上醒来的傅云燕,本是还骂骂咧咧的嘴当下就打住了,讪讪笑着,“傅小姐,你醒了啊,饿不饿?”

傅云燕看向她,笑了笑,说道,“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可别见外了。”刘嫂忙是摆手,心内却是发怵,也不知道他们的话傅云燕听进去多少了。

想到爹生前交代的,傅云燕便开口道,“刘叔说得很对,若是我呆下去,难免会给你们又或者全县城的人带来灾祸,我便留三日,三日一过,我便走。”

听到她的话,刘嫂当下就急了,两手攥着有些慌,抬手就是连连打了自己几下嘴巴,告罪道,“小姐你一家对我们有恩,再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忘本,别听你刘叔乱说,没事,就算养着你一辈子,刘嫂都不介意的。”

傅云燕看着她,笑容淡淡,却还是道,“我爹生前有所托,我得去办了,等到事情了了,我再回来就是,我去了,也好避避风头,没什么不好。”

听她如此执意,刘嫂也便不再说了,许久又是一叹,满是爱怜的看着她,说道,“这老天真是瞎了眼。”

她的话让傅云燕双眼一热,眸子中水珠在打转,可她怎么也不愿流下,藏于被褥下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尖锐的指甲扎进掌心,疼痛却是怎么也难抚平她心上的悲伤。

家仇未报,她不哭。

傅云燕抬头望着床顶,深吸几口气。

然而还未等到三日,两日后的深夜里,睡梦中的傅云燕便听得外头犬吠声不断。

第二章 逃亡

她起身想查看,谁知刘嫂推门便进,手上拿着一个包袱,对着醒着的她喊道,“小姐,你快走,外头来了衙里的官差,这势头不对劲啊。”

傅云燕心被提起,官差?爹头七未过,平宁县往国都盛京的路哪怕快马加鞭也要三日,这才短短两天,府衙内无调令和派遣,谁有权指使官差呢?

她的疑惑还没深思,刘嫂却是推搡着她往着后门去,嘴上焦急道,“快离开这里吧,再耽搁下去,怕是刘嫂也护不了你了。”

傅云燕目光透着层层房门往着那愈来愈远的大院去,耳边似乎隐隐传来那边嘈杂的人声,她的眼里,带起一丝冷意,手紧紧抓着包袱,顺从的跟着刘嫂往着后门去。

出了后门,刘嫂担心丈夫,话没说几句便跑了回去。

寂静漆黑的巷口深处,独独留下傅云燕一人,她惨笑,提起包袱,步子有些虚浮的扶着墙一路走着。

从深夜三更走到日出东方,傅云燕才觉得累了,整个人倚着树便直直瘫坐在地,一双眼看着四周。

她已出了平宁县,现下在的地方不过是一处密林,过了密林,再走几里,便到了长宁城了,到时候只要找到杨叔叔就行了。

傅云燕喘着气,手不自觉抚上左肩,那里,有一点鲜红从里衣一路渗透到了外衫,她该换药了,若是不换药,怕是光这走路去都要犯难了。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马蹄声从她来时的路上传来,傅云燕回头,就见一抹月白人影驾着马匹而来,他的身后,是四个黑衣人。

傅云燕心上一紧,又是黑衣人。

就听一阵破空之声响起,那后头紧随而至的黑衣人在下一刻拉弓搭箭,毫无顾忌的便朝着前头人直射而去。

前头那人似知躲不过,当下便从马背上跃然跳起,拔了腰间软剑便直逼而上。

没一会儿,刀剑撞击声在这条静谧的小道上连连响起,傅云燕看着,呼吸也变得细小了起来,身子在草丛间缩了缩。

男人一身月白绣金纹的宽袍在那四人间变得突兀而醒目,那使剑的行云流水和镇定自若,似乎在这犹若绝境般的杀机下,轻松得很,那偶然的薄唇一笑,竟出奇的俊逸。

这样境遇下也能如此的自如,傅云燕看得有些愕然,一个动作间的差池,搭上的可是命,就像那夜的傅家。

男人那戏耍般的剑法,深深将四个黑衣人激怒,四人眼光交错间,杀意顿起,挥剑间更是力度大了几分。

一声轻笑在沙尘弥漫中响起,就见那月白人影几番动作,竟将四人在下一刻给撂倒在地,泥泞的小道上,开始蜿蜒着一条血河。

萧卿寒收剑,抬脚便想往着自己的马匹而去。

就在这时,小道边一处草丛有所异动,他剑眉一拧,未待查看,就听得那草间冒出一个有些慌乱的嗓音,“小心,危险,趴下。”

六字一出,萧卿寒便本能的听从,但趴下倒是不可能的,身份和从小到大的教养,让他就地便翻了一个身,堪堪便躲过了险些刺中他的箭羽。

箭羽一过,那头用着最后一口气射出一箭的黑衣人,仅露在外的一双眼带着满满的不甘,整个人趴伏在地,视线就这么定格在那发声处,似乎要从这半人高的从间去看清里面的人。

傅云燕心有余悸,肩上伤口也再刚刚那出声的一喊间撕开了,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草药味刺鼻得让她的细眉蹙了蹙。

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在靠近,当先入了她眼的,是指骨分明的手拨开了她面前的草,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除却掌心处长久练剑而成的薄茧外,便是比她的手还要白皙而细腻。

傅云燕抬眼,便撞进一双深邃的眼,如同那见不得底的井,让她心中一凛。

萧卿寒看着草间坐着的女子,本是紧抿的薄唇倏然勾起一丝淡笑,原本绷着的过于冷峻的五官在这一笑间似乎柔和了几分,“多谢。”

见到他的笑,傅云燕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绪也便抚平了不少,过分苍白的脸上亦是笑了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闻言,萧卿寒剑眉一挑,眸华淡淡扫过她左肩处,无声的笑了笑,继而看向来时的路,略略沉吟,问道:“你要我救你?”

傅云燕咬了咬干裂的唇,摇了摇头,道:“我想去长宁城。”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迟疑,且声调却也是加重了几分,比之刚刚的话语更是添了抹坚定。

萧卿寒笑,视线扫过她那件被浸透了大半的外衫,不再说话,朝她走近了半步,弯身便是将她抱起。

他从来都是少言寡语的,也从来不会过于去多此一举说什么,对于这面前萍水相逢的人,哪怕是薄恩于他,他也不会去说什么马上颠簸,对伤口不宜的话。

他这些动作做得很是行云流水,傅云燕却是双颊起了两朵红云,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待上了马,萧卿寒便揽着她的腰一路驾马朝着长宁城而去。

日斜西山的时候,萧卿寒便在林中寻了一处歇脚,拴好了马匹,他便开始搭火照明,一切做得很是得心应手。

傅云燕靠着树,伤口在一路颠簸中血渗得越多,她的脸色近乎透明,头也昏沉得很,本来她想连夜赶着去长宁城,没打算歇脚的,可这样的伤势让她对于歇脚没有办法反驳半分。

就在这时,头顶落叶纷纷而下,她抬首间便见得一人影越过树上枝干朝着那头干坐着的萧卿寒而去,她凝眉,直觉面前男人似乎更是个麻烦,短短一日便被人寻仇两次。

就在她欲开口时,那树上的人却是翻身而下,对着盘膝坐在那的萧卿寒便是抱拳单膝跪地的一礼,刻板无所情绪的嗓音从他口中而出:“主子,属下来迟。”

萧卿寒抬眼,看了眼那头望向这边的女子,道:“无妨,仅凭那些人,倒是伤不了我。”

第三章 错认仇人

杨宁回身的时候,便看见那头靠着树以身是血的傅云燕,愣了愣,却也是没说什么的离开了。

主仆二人围着火闲聊着,傅云燕坐得有些远,听得不是清晰,伤势加重间,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忍不住便仰头倚着伸手粗糙的树便闭眼着。

记忆仿佛在这一刻如同泄了闸的水,十五年的芳华岁月,漫长却很是快速的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八岁时,爹便在盛京户部当差,后被下贬荒地南阳,继而是流兵作乱的边塞关口,几经流转,最终在平宁县,这七年,他们一家没再回到盛京,爹也在这颠沛中做得安逸,似乎在哪都一样,都怀着护百姓的心。

傅云燕笑,正因为有这样的父亲,她才好于去查案,打记事起她便喜于去偷看状纸办案,后来爹爹也便由着她了。

记忆深处有爹爹严厉的责骂和敦敦教诲,有娘亲的和蔼和爱怜,都历历在目。

忽的,深思间,她腰部被人环住,毫无反抗力的她只能回身,微抬着双眼看着那环着她腰身的男人,一身月白的宽袍,侧颜冷得很,偶然看向她的视线里,似乎还带着不耐和火气。

傅云燕笑,她似乎,是这世上最多余的人。

耳边是刺耳的刀剑撞击声,脑中嗡嗡作响,傅云燕只觉得便就此晕过去也好,又或者死了也好,可偏偏男人不尽人意,竟是抱着她一阵的跃动和挥剑,似当她不存在般,让她更是晕得胃里翻滚。

待周遭声音消弭,她便听得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杨宁,不留活口,杀了。”

他的嗓音中杀意尽显,傅云燕身子一颤,脑海中激荡着的,是他脱口而出的两字,杨宁。

那夜滚滚浓烟,涛涛烈焰中,唯有这名字她铭记于心,带着刻苦的恨让她记着。

那一刻似乎当真不晕了,也不疼了,她竟是使了力将男人推开。

本就抱得不是多紧,她这样动作,萧卿寒也便由着她,就这么毫无怜香惜玉的将人给松了手,由着她退离了自己。

想及死去的家人,傅云燕脱口便是一句:“我真不应该救你。”

她的眼里满是恨意,说话间带着大喘气,一双手虚虚攥成了拳状,步子却是往后退了半步。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萧卿寒的眉扬了扬,那头杨宁在交战间亦是不忘朝这边看过来一眼,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探究。

两人对峙着,长久的沉默中,就听得男人一声轻笑,声音淡淡:“傅卿家的家教倒是着实不严,即便不报恩,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住口!”听得他识得自己,傅云燕忍不住便失声喊了出来,“你没资格提我爹。”

萧卿寒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想走,谁知身后却是听得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傅家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话让那头的杨宁本是走过来的步子一停,一双眼看向自家主子,那一双在夜色中沉静如同深井的眸子看不得情绪,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却是染了大半的血,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傅小姐怕是寻错了仇人,我可没那心思去做这些累死人不偿命的事。”萧卿寒笑,笑声不屑,背对着她便道。

他的话却是没得来后头半句回话,而那头的杨宁却是脚动了动,想过来似的,他凝眉回身,便见那虚撑着一口气跟他犟的纸老虎身子晃了晃,整个人便体力不支的往他这边栽了过来。

萧卿寒跨步便将她抱住,目光看向那处还愣着的杨宁,语气命令:“拿药。”

待一切做好,已经是后半夜了,东边日头也隐隐冒了边,萧卿寒将手上的药瓶放置在傅云燕身侧,替她理好衣衫,才回身唤来了杨宁,“把我的马留下,我们先去长宁城。”

杨宁看着倚着树而睡的傅云燕,嗓音中难得带上一丝不解:“主子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她?”

“有什么实情,我那夜本身就有目的去的,难道还要给自己套个正大光明的虚名不成,”萧卿寒嗤笑,语气中带着冷意,眸华看了眼傅云燕,接着话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么些年了,她还是跟她那个愚蠢的爹一样,那便就让这世道好好教教她。”

他的话带着一丝凉薄,犹如这刮过的秋风,透着丝丝沁人的凉意。

听罢,杨宁也便不再开口说什么,道了声是便率先去收拾行李了。

他走后,萧卿寒才再次低眸凝视那张在重伤中苍白得吓人的脸,唇边笑痕淡漠,本是掩于宽袖中的右手伸出,握成拳状的五指张开,半块雕工粗鄙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他嗓音淡淡:“傅平,本殿下能救得你傅家唯一血脉,这等恩情,理应能抵了你我当年那荒诞的婚约了吧。”

话落,他翻手便将那玉佩扔置在地,转身便离开了。

傅云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她低咳一声,抬眼便见到身侧那药和干粮,一下便忆起了昨晚的事,她神色一冷,抬手便想将那些东西打翻了,脑海中却是响起那句话:“傅小姐怕是寻错了仇人,我可没那心思去做这些累死人不偿命的事。”

她的手就这么僵硬的停在半空,许久才无力的放下,她的面上满是平静,许久便是抓了那些东西上了马扬长而去。

一路到了长宁城都安然无恙,傅云燕本来有些紧张,一进了城也就放下了心。夜色已深,她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本册子还在,既是到了,明日再去见杨叔叔也不迟。

寻了间客栈住下,草草解决了晚膳,傅云燕便躺上了床。

自从上了药后,肩上的伤竟好了不少,也不怎么疼了,甚至也有些结痂了。

傅云燕手拿着那瓶药,脑海中掠过男人那冷傲的俊逸五官,唇抿了抿,这个男人,那夜去傅家,到底为的什么?他到底跟傅家有什么关系?

想到男人口中的恩将仇报,她心里一沉,难道爹之前与他有什么牵连吗?

越想着,她的脑袋越有些沉,逐渐的也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刺杀贼人

许是这几日的心绪太过于紧绷和压抑,让她在这一睡睡得有些沉。

而熟睡中的她却是不知,那个她揣测沉思的人,便在与她相隔一堵墙的隔壁房间内。

夜深人静之时,最是能听得清周遭那些潜伏于暗流中的波涛汹涌。

萧卿寒将身上染了傅云燕血的外袍换下,他素来爱干净,即便这几日远门游历,他仍是会带上备用的衣物,且对衣物上也是讲究,若非当时情况需要,可能他会丝毫不愿意去抱傅云燕。

外袍丢置在椅子上,他起身往着大敞开的窗口走去,外头月色朦胧,丝丝凉意透人心脾。

他将窗子一收,低眸便看见那被他置于桌上的半块玉佩,本来是扔了,可偏偏半路他又折回去捡了回来。

萧卿寒眸色冷冷的,这玉佩的意义其实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甚至可以说威胁的力度微乎其微,他之所以留着,为的不过是七年前傅家对他的恩,而会想去扔了,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愚蠢的女人在没有实证下就定义他,这让他恼怒。

似乎觉得自己想得太过深入了,他忍不住抬手便揉了揉自己有些微微作痛的太阳穴。

想及傅云燕,他眯眼,嗓音清冷而不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个比一个还要蠢。”

翌日清早,傅云燕便出了客栈,一路吃着包子便去了长宁城府衙。

在府衙门口等了好些时辰,她却是怎么也等不到三品巡抚杨云广的到来,周围行人百姓也越来越多,她心有不安,生怕周遭百姓中会有那一夜的刽子手出没。

见她一脸急切的翘首以盼,门口衙役便好心说道,“我劝你还是别等了,这几日城中无所大事,杨大人他很少来府衙的。”

傅云燕双手攥紧,又再次松开,继而又是攥紧,反复几次后,她终是回头对衙役道:“这位大哥,若是杨大人来了,烦请你告知他一句,傅平之女有要事相商,请他到福来客栈一会。”

她的话字字说得急切,说话间的双手也是带着丝丝紧张,望向衙役的眼带着恳求。

她这样,让衙役面上表情也是难得的有些慎重,又因她那过于急切的眼,未及深想,便爽快的应下。

待傅云燕离去,衙役才有些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嘴上喃喃骂着自己。

谁知,他这边刚嘟囔着,那头巷口拐角却是一步一摇的行来一顶八人轿,轿前亦步亦趋跟着的是城中出了名的胡师爷。

这样阵势行来,周遭百姓很是识趣的退避。

待轿子停放在府衙门前,衙役还没回过神,就听得那头胡师爷招呼着:“你个没眼力劲的,没见大人来了吗,还不过来相迎。”

衙役这才回神,一看台阶下的轿子,心是一颤,忙是跑了过去行礼,心说这姑娘倒是去得不逢时,人一走大人就来了。

就见一只手掀帘步出了轿子,杨云广一身暗红绣纹束腰的官袍走了出来,他捋了捋下巴处的短须,对着身侧的胡师爷呵呵笑道,“今日若是事不多,便早早办妥了,本官好尽早回家用膳。”

胡师爷谄媚的躬身应答,简单口头上说了今日所要做的几件事。

两人一路边说边步上了台阶,眼看着要进了府门,衙役这才想起傅云燕所托之事,忙是喊道:“大人留步,属下有事禀报。”

胡师爷本是聊得起劲,听得身后叫停声,眉间一蹙,回头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个衙役,脸色阴晴不定,语气不爽,“什么事?”

见他脸色,衙役身子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刚刚有个说是傅平之女的姑娘着急见大人,在这里等了大人好几个时辰,还托属下捎话给大人。”

一段话,让面上肃然的杨云广当下就变了脸,脸上神情很是微妙,一双微眯起的双眼看向那头眼珠子转得飞快的胡师爷,唇抿紧,不言。

胡师爷被他盯得掌心冒了汗,回身便喝问衙役,“她托了什么话?”

这句话他咬字都有些发颤,狭长又细小的双眼眯成了缝,眸中隐隐泛着一丝光。

两人间这样的变化衙役虽是看在眼里,却没想多问半分,直言答道,“有要事相商,请大人到福来客栈一会。”

话落,便是长久的沉默,杨云广脸色极为难看,那一双看着胡师爷的眼中透着怒意,若非是宽袖的官袍,胡师爷怕是能见到他附在身后紧握的拳头。

胡师爷心里一颤一颤的,回头就对衙役咬牙切齿道:“记住,今日发生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说出去半个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话说完,面上很是谄媚的迎着杨云广进了府衙。

两人在书房中相谈到了午时,中间随从进去一两次换了茶水出来,快到用膳之时,随从便惯性的前去告知。

谁知,未推门进去,胡师爷却是两眼乌青的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满手鲜血的失声喊道:“来人,不好了,有人行刺大人,叫大夫。”

很快的,长宁城三品巡抚杨云广遇刺这事便在城中传开了,短短三个时辰,大街小巷便贴满了行刺之人的画像,而这些,却是没传到躲在客栈房中等人的傅云燕耳中。

而在她隔壁房中,萧卿寒本是提笔在桌上写着什么。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杨宁手拿着从街上撕来的画像,行至主子跟前,摊开便呈给他看。

萧卿寒深眸看着桌面上宣纸因手抖用力过重而晕染开的墨渍,唇抿了抿,漫不经心抬眼扫过那副画像,唇边倏然冷笑:“很好。”

画像上是一女子,梳着简单的髻,一双眼晶亮有神,五官虽不精致,却意外的顺眼和清秀,给人一种沉静的美好,而这个女子,便是傅云燕。

“主子,杨云广这么做,怕也是冲着那本账册。”杨宁神情阴郁,语气平缓。

萧卿寒嗤之以鼻,神色淡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就是这世道的生存法则。”

第五章 死意已决

自打傅云燕提出来长宁城,他便清楚她会来找杨云广。傅平官场仕途不顺,为人为官太过于正直,自是容易招惹是非,唯一视为至交的,也就这个杨云广了。

想及这点,萧卿寒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傅平这一生,倒是活得糊涂,什么正邪是非黑白,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家破人亡的背后,可是少不了杨云广的推波助澜。

杨宁被他这一句噎得好半晌没回上话,许久略略试探的问,“主子难道不想拿到那本账册?”

他的问话得到了萧卿寒抬眼间看过来的一眼,眼中情绪纷杂,隐隐还有些闪躲的意味。

萧卿寒自是不会告诉他,那日给傅云燕脱衣上药时,他是看到了那本被傅云燕藏在衣衫里的账册,只是他当时没想过拿走而已。

隔了许久,萧卿寒才道:“三哥多么精明的人,即便有那本账册的存在,又能伤得了他和罗家几分呢?”

他现在不过是倚仗着庇护他的太子狐假虎威罢了,真正要的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

杨宁蹙眉,他仍是觉得自家主子没道理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那太子那边,主子该怎么交代?”

萧卿寒抬手揉了揉额头,失笑,目光看向这个从小跟到大的随从,“你还真当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了啊。”

他的话说得随意,杨宁却是怎么也不敢再造次了。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隐隐还带着拔剑出鞘声。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杨宁率先便关上了房门,整个人很是戒备的附耳到门上。

外头跟着一干衙役跑上楼的胡师爷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手拿着热鸡蛋敷着自己乌青的眼,对着傅云燕的房门便嚷道,“给我进去,把那个行刺大人的贼人拿下。”

他的话说得很大声,让隔壁的主仆两人面上神色均是一变,却没有半分动作。

很快的,房门被撞开后,门外便传来傅云燕的惊喊声:“你们是谁?我要见杨大人。”

她的这一句话喊完,便被人堵上了嘴,在一阵呜呜声中就这么在门外愈来愈远,直至听不得清晰。

待外头安静下来,杨宁转头看向身后的主子,问道,“主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卿寒笑,行至窗前,看着楼下被押着离开的傅云燕,冷冷吐出四字:“静观其变。”

到了深夜,一直被关在牢中的傅云燕这才被衙役押出来行审。

一到堂上,周围很黑,宽敞的大堂唯一的亮处就只剩她面前高高桌案上点着的烛光,可惜,亮的却是坐在桌案后的人。

一身平日里暗红色的官袍在这烛光下变得有些隐晦不明,就连坐着的人也是。

见到那人,傅云燕面上一喜,开口便喊,“杨叔叔。”

然而,她的喊声余音未落,便被堂上杨云广惊堂木一拍给驳了回来。

杨云广沉肃的嗓音在上方传来,“大胆,公堂之上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攀亲带故的,来人,掌嘴二十。”

空旷寂静的夜偶一整夜风拂过,穿着单薄囚衣的傅云燕感觉到一丝凉意,那种凉带着寒心和绝望,一双眼有些惊愕的,近乎呆木般看着案桌上发号施令的杨云广。

一夜家变,似乎带走的,不仅仅是那些活生生的人,还有人心。

她茫然四顾,这才像是恍然惊觉般,原来周遭都是生面孔,她袖中手指阵阵发颤。这还未入冬,这风就这么凛冽彻骨。

在她呆愣中,她整个人被两名衙役反手扣着肩头强行压制在地,随即便有另一人上来就是扇耳光。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大堂中回荡着,一下一下打在傅云燕的脸上。

她不觉得疼,一双眸子木讷的看着那桌案上的杨云广,这个父亲生前倚重的至交好友,她敬重的杨叔叔,现下却是在那摇曳的烛光中满脸寒霜的看着自己。

她的嘴角被打得出了血,在二十下圆满时也被衙役推倒在地。

又是一声惊堂木起,杨云广的话从上方传来:“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行刺本官,明日本官便叫人斩了你。”

傅云燕楞然一笑,脑海中想起自己被一路押着来的路上,那些百姓的议论声,脱口便是两字,“荒谬。”

所谓的行刺,不过是欲加之罪的说辞,现下这被行刺之人却是好好的在上方,审着她这个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过来见他的至交遗孤。

傅云燕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父亲所倚重的,也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

“你……”杨云广被她这两字呛得话有些结巴,许久才哼声道:“你不认罪也罢,明日一早,本官便会命人送你去见你家人。看在当年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上,本官会让他们把你好好埋了的。”

语毕,他宽大的官袍一甩,冷哼一声便想走。

傅云燕抬起锁了镣铐的双手,抹了自己唇角的血,恨声咬牙,“你这种人,我爹真是错看你了。”

然而她的话未等到杨云广的回答,外头就匆忙跑进一人,步子很是急促,人未到声先到:“大人,切莫动怒。”

傅云燕回头,便见白天的那个胡师爷越过她就朝着上头走去。

与她擦肩时,他那偶然间看过来的眼神似带着戒备,又异常的谄媚,那对视的一瞬,他那瘦长的脸上笑容过于灿烂。

这般古怪,必有妖。傅云燕抿唇,锁着镣铐的手暗暗握了握。

上当胡师爷与杨云广耳语了几句,谁知便在下一刻被杨云广扬手打了一个耳光,那刚刚还有些胜券在握的人嗓音中充斥着怒气:“废物,这点事都办不了。”

傅云燕看着,紧握的拳头随着一次次的使力,指甲深陷,似察觉不到疼痛般,她就这么站在那看着上头两人。

挨了揍的胡师爷瞥了眼杵在那的人,讨好的对杨云广说道:“大人,小的搞错了,这刺客不是傅小姐。”

他的话说得很大声,比起刚刚耳语的样子似有些刻意的加大音调,眼珠子不时扫向堂下的人。

第六章 人心不古

杨云广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心上有恨,面上却是肃然,回身便坐了回去,看着傅云燕道:“燕儿,杨叔叔错怪你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板,毫无起伏,连面上神情也有着刚刚余怒未消的阴郁,即便说着,旁人只要不是聋子,又是打哪听得出内疚之意。

两人间的转变傅云燕自然是看在眼里,她唇边笑容讥讽,垂眸看着身前三寸地,嗓音轻柔:“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册子吗?”

她的话说得很轻,却是使得周遭人群氛围静了下来,像是清风一过,又似远处轻唤,真切而飘渺。

杨云广的面色阴沉,手按在惊堂木上怎么也不再动作,一双眼带着恼怒的看向身侧的胡师爷,心中暗想着,等到这事了结了,他便要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卷铺盖走人。

他上头还没有接话,傅云燕的话再次悠悠接口:“你让他去搜查了我留宿的客栈,若不是一无所获,恐怕你也不会留我在这里多费唇舌。”

杨云广心里一沉,现下木已成舟,若是他再刻意讨好,傅云燕也是绝不可能会上套了。

故而,他面上肃然,语气带着一丝冷厉:“你以为你拿着那册子能有什么好处?这一路来长宁城,你难道就没觉得处处受阻?若是执迷不悟,恐怕有的是你好受的。”

傅云燕看着他,盈盈浅笑,笑容中多是讥讽他这亡羊补牢般的好心规劝,不答话。

见她这样的笑,杨云广更是胸口闷着一股气,怒目瞪向了胡师爷。

胡师爷被他盯得额头直冒冷汗,又是求功心切,忙是开口接话道:“傅小姐恐怕对我家大人有所误解。现下傅家一夜俱灭,这幕后的人也不是我家大人惹得起的。你这手上册子也是要人命的东西,若是不趁早给了大人,让你假死隐姓埋名离了去,怕是拖得越久我们都得死。”

他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将刚刚杨云广要杀了傅云燕也圆了过去。

傅云燕笑,目光冷冷看向两人,“既是要人命的东西,你们要了作甚?不是怕死吗?”

她的话语上有些激动,清眸中起了一汪水,朦胧氤氲中看不清她眼中情绪,或是激愤,或是恼恨,又或是失望。

“傅小姐,你这话不觉得自私了吗?”胡师爷语气加重,喝声接话,“你傅家没了,莫不是要我家大人也跟着,他若是帮你鸣冤昭雪,那他身后那妻儿老小怎么办?你尚未为人妻,亦未为人母,可你总能清楚这家破人亡的伤痛,你怎么可以要求大人呢。”

他言辞激烈,字字铿锵有力,却一字一句间让傅云燕面色白了白,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脑海中浮现着往昔两家交好的画面,竟觉这面前负义的人是这般有理和可笑的无奈。

见及似有作用,杨云广便是一叹,目光满是惋惜爱怜:“孩子,是叔父无能,能帮你傅家的,不过就是让那册子离了你,护你这傅家唯一的独苗而已。”

烛火摇曳,将那折射于地的人影晃了晃,傅云燕的身子也晃了晃,最终喃喃道:“怀璧其罪,怀璧其罪。”

话毕,她眼角徐徐而下两行清泪,在一片沉寂中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好,我告诉你。”

这一夜,她最终还是被杨云广判了明日处决,却不知他是真怕了还是有所忌惮,竟出奇的和顺告知她是安排她的假死,只是他这般说着的时候,傅云燕那张在秋风中无了血色的脸却是毫无波澜,很是听话的跟着衙役回了牢房。

待她离开后,杨云广抬手便给了胡师爷一巴掌,怒声斥责:“狗东西,让你办点事都不会,若是这次还搜不到那册子,你就滚出长宁城。”

胡师爷捂着吃痛的脸颊轻声轻气的应着是,接着又看着傅云燕离去的方向,道:“大人,那她怎么办?”

听了他的话,杨云广冷笑,“怎么办?本来就该死透的人怎么就该活着呢。”

他的话满是杀意,微眯起的眼使得他的面部有些狰狞,在烛火摇曳中隐晦不明。

而牢房深处,傅云燕打从回了牢房,便一直站立在干草堆上,一双眼看着头顶的铁窗,望着外头那轮圆月,有些喑哑的嗓音在牢中响起:“爹,娘,燕儿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了。”

就在这时,她看着的铁窗忽的被插进一根镂空的竹子,一缕白烟从竹头而出,散在空气中,未等她有所靠近,她整个人就这么晕过去了。

那一夜,长宁城三品巡抚府衙中大牢走水,听说是一醉酒的衙役误点着了火,牢中犯人无一活口,而次日深夜,那位于城南的福来客栈亦是着了火,当夜无人留宿,死的却是老板伙计二人。

事虽蹊跷,百姓议论纷纷,而深受百姓爱戴的杨云广也贴出了通告,没日没夜的开始部属着衙役巡街打更。

而距离长宁城几里开外的密林深处,孤立着两处矮坡,像是最近被人堆砌而成,故而与周遭绿植不同,满是湿泥和泥土掩盖下枯萎的草叶。

傅云燕醒来的时候,见着的是头顶灰蒙蒙的天,阴沉沉的,又或是快入夜了,有点黑,压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拧了拧眉心,四下望了望,见周遭都是树木丛生,不经起疑,她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

傅云燕回身,便看到那抹站立在两处矮坡前的月白色身影,自是认清了人,想及两人间的不愉快,她抿了抿唇,却还是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

“是你爹救了你,不是我。”萧卿寒没回头,目光看着面前的两处矮坡,语气清冷。

傅云燕不答,看着他的背影,她很不喜欢跟这种说话永远拐弯抹角的人交流,感觉永远聊不到一块去,而且很容易心累。

然而她不说话,那头的萧卿寒却是开了口,“你们傅家有恩于我,救你,只不过是为了报恩。”

第七章 我要活着

傅云燕笑了笑,她自然是清楚的,心里虽好奇那所谓的恩,不过也不喜于跟这面前男人过多接触,总觉得他很危险。

待她还未深想,萧卿寒那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既是救了,你现在想死我不拦着你。”

一句话,让傅云燕唇色有些发白,头顶雷鸣声起,恐怕过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有雨了。

隔了许久,傅云燕垂首,背对着他冷声嗤笑,话中带着愤怒:“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们这些人,我傅家没落了,你们又在哪?恩情?真是可笑,若真是报恩,为什么那夜你不救了我爹娘,却留了我。”

许是这几日积压的太久,她这番话近乎是嘶吼出来的,由着泪一颗颗顺着双颊而下,她整个人就这么站起来,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在阵阵雷声轰鸣中,她的话再起:“我爹为官爱民,更是将你们视作至交,现下落难,却是孤掌难鸣,一个个,避我如蛇蝎,恨不得我死。”

她的话带着些哭腔,一字一句在徐徐平缓的语气中逐渐升调,近乎歇斯底里,嘶哑而干涩。

雷声轰鸣中,萧卿寒没有回头,面无表情。

这个女人,又把他错认了。

隔了很久,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后面都没有任何动静,萧卿寒才道:“反正我尽到我答应你傅家的责任,你想死我不拦你。”

傅云燕看着他那背影,雷打不动般,语气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她深吸一口气,只觉跟眼前这个男人无话可说,便想转身离开。

而那头的萧卿寒像是后脑长了眼般,在她抬脚的时候就再次开口:“你难道就只会将你傅家的亡推到别人身上,不去先元凶?不去追根究底?又或者,死了一了百了,跟你那愚蠢的爹在地府糊涂的相聚相拥?”

他的话说得很淡,却满满是质问,甚至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是对傅云燕这般消极的样子的轻视和不屑。

字字句句间的风轻云淡,却如同傅云燕头顶那轰鸣雷声,一阵阵使得她耳间嗡鸣声不断,却让她的脸色白了白。

从那血腥一夜苟活到现在,她有的不过是茫然。她甚至不知道仇家是谁,来到长宁城,杨云广是她的希望,当杨云广选择顾全自己后,她就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那所谓的家仇,早已遥遥无期了。

傅云燕握紧拳头,她贝齿紧咬着下唇,背对着他,她不允许自己哭。

秋风起,拂过她单薄的身子,听得她嗓音清脆,“我爹,在平宁县里,没有一个人不敬他,比起朝廷那些拿着俸禄不办事的人,他好的又岂是一丁半点,起码,在我傅云燕心里,他就是一个好父亲,好官。”

然而,她这番称赞的话语却是得到身后男人一声嘲讽十足的嗤笑,她回头,怒目而视,那双睁大的瞳仁中是燃烧的烈焰,一副欲将那背对着她的人给燃烧殆尽。

“那杨云广呢?你爹一生官途多舛,被放逐七年,颠沛流离,一生所倚重的至交,却在他死后作壁上观,甚至为求自保,不惜杀了你,我想,他要是泉下有知,怕是会后悔自己这么糊涂过来的一生吧。”萧卿寒凉凉开口,回身与她对视,继续道,“这么颗掌上明珠,到了至交眼里,就是一颗碍眼的石子。官是好官,只是愚忠而已。”

“你……”他的话让傅云燕怒意更盛,上前就想与他争论。

只是,她的话未完整说出,就见男人袖子动了动,那本是负于身后的右手从宽袖中而出,一本染了血的册子在他右手呈现,仅是一眼,傅云燕便知道是那账册。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本应该被杨云广搜去的册子竟是到了他手里。

萧卿寒见她一脸惊讶,右手很是随意的晃了晃账册,笑了笑,“你把册子交出,求一个痛痛快快的死,却不求个明白?”

“你什么意思?”傅云燕心下一沉,面上不快,打从认识到现在,这男人一直都在跟她打哑谜,说话也是说一分藏三分的意思,让她心头窝火。

“如果,你这册子给的是你的仇人呢?”萧卿寒笑得意味不明,一双丹凤眼紧盯着她。

傅云燕本是要上前的身子震了震,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上前的动作停住了,脸上神情有些讳莫如深。

见她那样子,萧卿寒面上笑容深了几分,心中暗暗道:傅平啊傅平,你虽糊涂一生,至少生了个聪明的女儿。

“其实你不是没有想过杨云广会不会是害死你家的人,只不过你不敢去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你爹确实太过率真,在为官上是个抱打不平的好官,却在浮沉宦海中是不好的,是愚蠢的。”

萧卿寒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她,手上账册抓着,一双深邃的墨瞳仿佛能看懂眼前人内心深处般,接话道,“我知道你看过账册,甚至清楚里头记录的所有人跟事,你只不过是不愿意去推翻你爹的作为而已,所以宁愿逼迫自己相信杨云广的难言之隐,也不去深想,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别说了。”傅云燕失声吼了出来,伸手就想将面前的他推开,没想到他却躲了开,整个人就这么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朦胧水雾中,她看到了远处那孤立着的两处矮坡,还有矮坡面前那两块小的牌位,有些远,又因眼中渐起的湿意,她看得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晰,可胸口那处却是隐隐揪疼。

她就这么望着,想开口问那个男人,可又自尊心作祟不想问。

她就这么狼狈的爬伏在地不起,萧卿寒看着她,见她看着那处,倏然笑了笑,双手很是散漫的搭上账册,那般随意的将账册一分为二,然后二分为四,最后变成漫天的小纸屑,由着它们轻扬飞舞于周围。

“这就是你爹你娘最后的安身之所,为防仇家,我连碑都未给他们立,恐怕过不得一年,他们这里便会成了两处无人问津的土坡,”

第八章 血仇定要血报

萧卿寒看着这纷飞的纸屑,接话道,“你以为一本账册能让朝中那些人都为你傅家区区二十几条人命陪葬,即便能,我也会撕了,而且我也要当着你傅家的面撕了,当着傅平的面撕了。”

近乎大半的纸屑落在傅云燕身上,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很是慌乱的伸手去抓散在土里纸屑,泪水终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不能让这本账册没了,这可是爹的心血,怎么可以说没了就没了。

什么区区二十几条人命,这男人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巧而冷酷,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是她的一切啊。

她的指甲就这么掺着泥土,将那满地的纸屑一点一点的往着自己面前扫着。

忽的,她的右手被一双素色锦靴给踩住,她想用力抽出,那鞋的主人却更是用力,那听来磁性的嗓音在此刻却异常的让她觉得刺耳尖锐:“傅云燕,看着那两处孤坟,那里面躺着的,是你爹和你娘。告诉我,你心里是想活还是想死?”

傅云燕抬头,不知何时,头顶的天竟是黑得很,她看不清面前男人的容颜了,只知道那一身黑色中突兀的月白色。

天际一道闪电而过,夹杂轰隆雷声,骤然亮起的光中,她看清了那一瞬男人的神情,剑眉星目,却满脸凝重而深沉,紧抿的薄唇,严肃却纠结满满的俊容。

她忽而就觉自己这满是灰暗的世间似乎当真就有了这么一束光,有这么一个男人,为她的生死而多管闲事着。

那被他踩着的手在下一刻握成了拳,傅云燕问,“我想知道,你欠了我爹什么恩情?”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男人半句回答,反而是有些冷硬的问题:“你要生还是死?”

傅云燕对于他不回答也不想追问了,目光转向那两个小小的牌位,唇边笑容淡淡,许久,语气坚定,“我要活着。”

她的话音一落,头上便传来某人的一声轻笑,那双靴子也离她几步,转了方向,一副欲离开的样子。

傅云燕一见,开口道:“你是谁?”

萧卿寒闻言,侧目看她,那一刻,又是一道光而过,他眼尖的便看到那被别在囚服腰间的半块玉佩,他目光闪了闪,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三个字:“萧卿寒。”

傅云燕一愣,低头喃喃道,“南阳国五皇子。”

她只说了这几字,便没再接话下去了。

她脑海中快速掠过这几年的所有事,似乎这些年有什么不一样,皇子?爹怎么会跟这个朝中不受宠的皇子有牵连?难道爹的账册背后,牵涉的是皇家中人?

见她许久没了声,萧卿寒悠悠笑道:“怎么?怕了?”

“我既是要活,便不会怕。”傅云燕笑。

她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查清楚,哪怕是皇家,她也不怕。

“账册可没了。”萧卿寒凉凉道。

傅云燕闻言,低头看着自己跟前那一堆混着土的纸屑,抬手一挥,道:“我要自己把一切查清楚,不靠账册。”

她的动作像是跟大人置气的孩童般,带着任性的样子,眸光中却满是坚定。

萧卿寒看着,在她未察觉的视线下,唇角轻扯,目光越过那爬伏在地的娇小身影,遥遥看着那两处孤坟,心说:傅平,这样应该是你最想看到的吧。

经历这浑浊世间的洗涤,换得她的心如明镜,总好过,跟你一样,糊涂过着好吧。

思绪一过,他看着作势要起来的人,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找杨云广。”傅云燕道。

话说着,她的身子便也站了起来,抬眼便与那一双带着凉意的眸子撞了一块,男人深邃的眸子带着恼怒,黑暗中辨不清他神情,不过她还是隐隐猜到了,不觉失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去找死?”

萧卿寒嗤笑一声,不置可否,身子一转,一副不愿与她多费唇舌的样子。

“杨云广位居三品巡抚,自三年前在长宁城暂代县令一职以来,三年里皇上未有升迁和召回之意,而他之所以会来,也是在我爹就任平宁县县官开始后的第二个月。”

傅云燕道,低垂着头,唇边带着一丝苦笑,“他就任当天便登门拜访了我爹,我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四年前因盛京一次命案而被皇上器重,半路当官,能在第二年位居三品这算是挺厉害的了。”

她的话说得很平静,偶然间看向那处两座孤坟时,瞳孔有短暂的涣散,连话语间也有点卡顿。

听到她的话,萧卿寒倒是面上起了惊异,愣怔片刻,“你查过他?”

就在这时,豆大雨水从天而下,不到片刻便两两人浸湿,黑暗中两人却是没有躲雨的打算。

一片雨声淅沥声中,傅云燕道:“我爹请了个江湖侠士查过他,而我只是那时候碰巧看到了而已。”

话顿了顿,她看着那两块在雨雾中被淋着的牌位,继续道:“对于杨云广,我不清楚。而我爹,却是因为听闻那次命案后,像是同袍的心心相惜吧,倒真就当了至交。”

话说着,她的步子缓缓走近那两块牌位,滴着雨水的袖子一手裹着一块的轻轻往怀中带,唇边笑意淡淡:“我会一点点查清楚,仇我会报,傅家,不会这么覆灭在黄土里。”

听着她的话,看着蹲在那雨中怀抱着牌位的人儿,萧卿寒剑眉拧了拧,朦胧雨雾中,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

“母后,你骗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们,要不然,他怎么会不听你解释,三天了,他都没来看我们。”稚气未脱的童声在雨雾中飘渺的在他耳际响起,满是埋怨。

慌乱脚步声起,一个身披暗红绣麒麟祥云的官袍在雨雾中清晰呈现,男人仓惶的嗓音中带着自责:“黎贵妃,臣帮不了你,帮不了黎将军,帮不了老相爷,臣无能啊。”

话落,雨雾中男人屈膝跪地,对着那雨雾中相拥的母子便叩头告罪着。

“傅平,此事已牵连甚广,你莫要再插手,你敌不过的。”妇人虚弱的嗓音在雨雾中响起。

第九章 黎红之死

萧卿寒的身子颤了颤,脚步一抬,作势便想迈进那雨雾景象中去。

然而,他刚有所动作,那景象便消失了,被浸湿的一身寒意渗人,让他下一刻便清醒了几分。

萧卿寒看着跪坐在那的傅云燕,抿了抿唇,袖中拳头握了握,转身便离开了。

母后,虽迟了七年,可傅家还是没了,儿臣也救不了他,当年的事,儿臣还是没查明白,还是低估了这其中的错综杂乱。

雨下了一夜,而傅云燕也在雨中跪了一夜。

长宁城前任县令因鱼肉百姓后闹出人命,被人告御状到盛京下狱,而随着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民心,杨云广几乎是百姓眼中的好官。

长宁城的平静因这两次走水闹得人心惶惶,背后争议不断,却也随着杨云广刻意的掩盖下慢慢归于平静。

此时,城中最富盛名的天香院中,馥郁熏人的脂粉气息中,旖旎酒色中,各类欢声笑语和春色撩人。

现下位于二楼最是偏僻的厢房中,花魁黎红端着酒壶,言笑晏晏的给身侧一青衫长者倒茶,笑语间满是讨好之意,柳腰也开始不住往着长者怀中倚去。

几杯酒水下肚,长者微醉,本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微变,对于美人在怀也开始半推半就的默许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身便服的杨云广在门外四下张望了会,才迈开腿走了进来,后顺手关上了门。

一见他来了,长者冷哼一声,晃着酒杯漫不经心道:“你倒是长能耐了,在外几年,怕是忘了三皇子的恩惠,竟敢误了老夫的时辰。”

杨云广一听,忙是躬身告饶,擦着额头冷汗赔笑道:“大学士说笑了,我虽是远在长宁城,心却是系着盛京三皇子那头的。”

林袁清见他那谦恭的样,面上更露了丝傲慢,凉凉道:“我这次回乡探亲,得三皇子授意,特地拐了远路过来,问问你那账册可是拿到了?”

话说着,他那生了老年斑的手却是一下一下轻撩着黎红的细腰,一个半搂姿势,听着美人娇媚笑声,面上却是满满享受的样子。

盛京榆林书院大学士林袁清,一个被天下文人墨客吹捧着的圣贤之士,当今圣上的半个老师,现下这般在青楼楚馆美人在怀,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怕是要成南阳国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然而边上的杨云广看着,眼睛闪了闪,自觉低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语气却是闷闷的:“这账册却是未寻到。”

闻言,林袁清当下便眯起了眼,冷嗤道:“杀一个傅平,你能落下个傅云燕,就连本该被火烧毁的账册,你也让它留着了,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说,你去跟三皇子说去。”

在说到三皇子的时候,林袁清刻意的加重了语调,一双眼里满是威吓。

杨云广身子一哆嗦,伸着双手摆了摆,讪笑补充道:“傅云燕死了的,账册虽找不到,但是我命人把客栈烧了,现在可以说,没有人能威胁到三皇子了。”

听到他的话,林袁清的脸色有所缓和,闲闲伸出食指勾着怀中女子的脸,使她与自己对视,细细端详着,话却是对着杨云广道:“你最好小心点,这五皇子最近可是在这附近,这傅家对他的意义可不一般啊。”

杨云广咽了咽口水,道:“自然的,两次走水,这几日我倒是有理由派人在这城中巡查,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定会小心行事。”

他的毕恭毕敬让林袁清很是满意,他看着怀中女子娇羞的脸,语气不咸不淡:“娘娘说了,若发现了,就杀了吧,本来就该在七年前死了的人,让他多活了那么久,算是够仁慈的了。”

他的话说得很是风轻云淡,一双布满细纹的眼中有些浑浊,却带着岁月的沉稳和老练,就这么看着黎红的脸,缓缓伸出手,摸上了那白皙漂亮的脸庞。

杨云广心中战栗,这般听着人操纵生杀大权,让他心中不由发寒,额上冒着冷汗,整个人越发谦卑听话。

就在他弯腰应答之际,头上忽的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杨云广抬头,便见黎红细嫩的颈项处被扣上了一只手,一只刚刚还温柔抚摸她精致面孔的手。

一切都那么的戏剧性,杨云广看着,心又是发颤,看着女子那双刚刚还柔情满满的眸子在睁大,一副欲挣脱眼眶而出的样子着实让他呼吸一紧。

黎红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白交加,一双手无力的反抗着,最终变得无所生息般的倒在林袁清怀中。

看着怀中仿佛像是睡着了的人,林袁清呵呵笑了两声,语气平静道,“在这世上,只有死了的人才最让人放心。”

他这样的动作,无非是在杀鸡儆猴,那看似无意飘过来的视线中,带着的是杀人后未退的冰寒凉意。

杨云广连连道是,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只觉当初就不该掺和这皇家的事,可偏生富贵诱人,让他又爱又恨。

简单聊了几句,杨云广便迎着林袁清回了杨府夜宿,而黎红的尸首却是被人秘密往着天香院后门而去。

后门处,头戴戴笠面纱一身黑衣的女子从推门而进,与正抬着尸体而出的两名壮汉撞了个正着,三人均是脚步一顿,没了下个动作。

女子透过朦胧面纱看清两人抬着的人后,咬字有些低且平缓,隔着面纱看不清神情:“怎么回事?”

而此时老鸨却是从那头走出,一见这样,挥着绢帕便骂骂咧咧道:“手脚麻利点,赶紧给我抬走,省得生了晦气。”

话落,她故作一副嫌恶的样子,掩着口鼻就欲走。

两个壮汉一听,便也没再逗留,绕过女子便离开了。

看着黎红的尸体从自己跟前而过,女子语气愈发低了,看向那头老鸨:“怎么回事?谁掐死的?”

“黎红这丫头倒死得值了。”老鸨笑了笑,转头看向她,才招呼道,“既是回来了,便上里头坐坐,主子可是比你早回来了。”

第十章 狗咬狗

后头黎红的尸首就这么被抬远,两名壮汉的步伐声散漫而有力,愈来愈远。

透过朦胧面纱,傅云燕就这么看着人在深巷中没了人影,她唇抿了抿,回身跟着老鸨进去了。

以前对于萧卿寒的认识,傅云燕只是有些浅显的认知,一个失宠的五皇子依附着同父异母的兄长,无朝中势力扶持,即便哪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最终落得的也不过是兔死狐悲的结局。

现在走在这天香院中,这几日来与院中人的交涉,傅云燕才隐隐认识到,这个五皇子的不一般。

天香院这个秘密据点的存在,代表着这个五皇子绝非池中物,若是这两日没有天香院的庇佑,按照杨云广这样地毯式的搜查,他们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即要步上台阶时,她身侧隔着内外院的朦胧纱帘被风掀起一角,从那头外院喧嚣声中听得一个她熟悉的声音:“林学士既是来了,不妨到下官府中歇脚,也好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那人声音满是奉承,躬着身谦卑的样子,一路从外院长廊上而过,跟着那个瘦高身子的长者就这么隔着薄薄一层纱帘与傅云燕擦身而过。

傅云燕闭眼,深吸一口气,耳边传来楼上老鸨轻声的催促,面纱下的她掀起一丝冷笑,步上楼。

进了厢房,傅云燕见着里头早已等着的人,将头上斗笠摘下,老鸨也在这时离开了。

望着对面浅酌品茗的男人,傅云燕想到刚刚楼下的一幕,一双清眸微抬,嗓音轻柔:“我就离了两日,你这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听她的话,萧卿寒不置一词,手上茶盏轻晃了晃,薄唇笑意淡淡,待觉茶凉了,便开始喝了起来。

见他有些古怪,傅云燕眉间一蹙,自顾自的的找了他对座的位子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想到那个被杨云广迎着的长者,沉吟不语。

窗外落日余晖直射而入,将对座的人儿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一身黑衣在这金色中显得有些耀眼和惬意。

萧卿寒看着,唇抿了抿,将视线收回,开口道:“那个人,是盛京榆林书院大学士林袁清,我三皇兄的老师,也是我父皇年少时的老师,他的身份,绝非等闲。”

闻言,那边傅云燕手上茶杯晃了晃,杯中茶水渗了些许出来。平复好情绪,她细眉轻蹙,话语中满是讥讽:“堂堂大学士,出入烟花之地,还……”她话一顿,目光瞅了眼对头怡然自得的人,收了话头,眼中沉郁之色尽显。

萧卿寒道:“他这头老狐狸,来这里倒是有些麻烦。”

两人均是沉默,确实,林袁清的到来让他们想对杨云广下手很难。

茶水已凉,对座男人却像是玩杯子玩上了瘾,那修长有形的食指一个劲的转着杯柄,玩得不亦乐乎。

傅云燕自知这男人心如明镜,现下杨云广的事不过是与自己有关,她若是不做点什么,恐怕这男人也不会乐意听她差遣,她笑:“那就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听言,萧卿寒的剑眉轻扬,那转动杯子的动作一停,唇边一丝笑意渐起,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就这么看着她。

“杨云广离京多年,一直长居长宁城,又两两失手于账册,现下估计对于林袁清的防备胜过兢惧,只要在这个点做文章,又何尝不怕两人不倒。”傅云燕道,她想到了刚刚在长廊上对林袁清毕恭毕敬的杨云广。

看着她朱唇一开一合,那般低柔嗓音却说着这世间本与她无关的阴谋算计。

萧卿寒看着,一双凤眸凝视着她,唇边忽而起了一丝凉薄笑意,谁说与她无关,本在那年雨夜中,她就注定掺和进来,也注定与这世间晦暗权利碰撞。

“那你说,该怎么做?”萧卿寒看着她,问。

傅云燕不答,反而看着他,眼里意味深长的笑意,嗓音悠悠道,“这么几年了,有谁能保证人心不古呢?”

是夜,杨府中上下一片安宁,近三更的夜色,使得来往巡夜的护卫有些犯困,硬撑着精神在各处长廊中走动着。

林袁清本是熄了灯准备入睡了,忽听得头上房顶有细碎声响,心中骇然,想到尚留在长宁城的五皇子,心中警铃大作,忙是朝外头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然而,任他怎么呼喊,外头夜巡的护卫却是如同聋子般从他屋前而过,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

林袁清心中恼恨,欲掀被下地,就听那头窗户一开,从外头蹿进两个黑影,那在漆黑一片中折射而出的冷芒,让他身子一哆嗦,呼吸更是粗重了几分,一时竟忘了言语。

两个黑影走近,蒙面下的两双眼睛在四处看着,最终齐齐的朝着那张雕花木床而来。

终于寻回声音的林袁清喝声道,“你们是谁?”

说话中,他的眼睛确实看着外头那一列而过的护卫,心中不安感加深。

“林大人,既是知道我们授命于谁,又何必多此一问?”两个黑衣人中一人轻笑,晃了晃手上利剑,步子迈得大了些。

林袁清听了,急声斥道,“混账,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竟也敢对本官下手,也不怕对皇上没了交待。”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满满的威吓,似乎他一个一品大臣比起皇氏龙裔更是位高权重,起码,与不得宠的萧卿寒比,他自觉是比得起的。

听着他的话,屋外黑暗一角静观其变的傅云燕一双眼朝着身侧某人看了看,见他神情无所变动,便也没说什么。

两个黑衣人眼神中尽是不屑,话更是不想多说什么,挥剑便是对着他而去。

林袁清心中惊惧,张嘴就大声嚷了起来。

他手中枕头一个劲的挡着,使得黑衣人的剑尖与他的要害仅仅失了分毫之差,却仍是在他胸口处插了个洞。

林袁清只觉疼痛难忍,心有不甘,他一生风光,又岂能死于这般穷乡僻壤之地,又岂能死得不明不白?

第十一章 百姓闹事

他紧紧抓着枕头,目光死死看着那外头再次行走而过的护卫队,只觉万分古怪,心中隐隐竟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杨云广摆了自己一道?

念头一起,他便迷迷糊糊的疼晕了过去,在他昏迷之际,那道冷芒也即将迎来,却听得外头自己亲卫飘渺的嗓音传来:“快,有刺客,快保护好林大人。”

他就这么晕乎乎的晕了过去,而两个黑衣人也就此收了手闪身离开。

看着那些冲进屋子的人,傅云燕笑,“这边戏看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萧卿寒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足尖点地的便带着她翻过了杨府的城墙。

被他抱着,傅云燕多少有些不适应,脑子有片刻的放空,出神间听得头上男人的嗓音轻悠悠传来:“为什么不让人直接告诉他?”

傅云燕愣了愣,才隐隐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笑了。

直接在言语交涉中透露杨云广,让林袁清对杨云广起疑,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不过嘛,林袁清毕竟是在官场中沉浮几十年的人了,又岂是轻易可以糊弄的。

傅云燕笑,望着男人刚毅线条下的侧颜,道:“比起相信你,我相信林袁清更愿意去做个聋子或者瞎子。”

萧卿寒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是老谋深算,如果直接告诉他杨云广的背叛,他反而会疑心你的用心,毕竟他初到长宁城,而你又与傅家有恩,这样在他那里反而是挑拨离间了,白费功夫。”

傅云燕道,一双眼看着远处没于乌云中的明月,凉凉接话,“只有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他才会去疑心杨云广,再恰到好处让他远在外院的亲卫来救驾,层层护卫的形同虚设,这样大难不死的效果,比起去跟他说更有用。”

她说得眉飞色舞,那样显于唇边狡猾如狐的笑意,让萧卿寒晃了会神,眼中渐起赞赏,道:“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明日,劫后余生的林袁清一定会搬离杨府,并且会开始彻查杨云广这几年的一举一动。”傅云燕道。

两人说着,似乎话题当真投入,投入到连傅云燕都没有心思去看周遭景色变化,没有察觉到其实他们已经离开了杨府,其实这个男人应该将她放下的。

而萧卿寒却是听着,那隐于阴影中的面庞下,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都回房后,萧卿寒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包,那香包在长年累月下线变得有些粗糙,香包的头被缝合住,他的手指摩挲着香包里头物件的菱角,忽而粲然一笑,对着静谧夜色中徐徐道:“母后,你总是看走眼,对于那个人也是,对于傅云燕,你也是。你看,她不正是适合生存于这乱世中吗?”

这半块玉的意义,于他似乎不一样了。

望着窗外寂寥夜色,萧卿寒道,“儿臣必定会护她周全,儿臣知道,她是母后你留给儿臣最后的嘱托。”

翌日清早,未见及那东方日头露出大半,长宁城有名的陈大夫就被府衙派来的衙役给连人带床的请去杨府就诊。

陈大夫那年迈的身子被人架着,一路就这么在街头巷尾嚷嚷着去了,余音未消,倒是把周围百姓叫醒了大半。

林袁清此时在床上躺着,看谁都心里不舒坦,尤其是那站在那训诫护卫的杨云广,越发看得他心里不是滋味。

他现下床周围都是自己亲卫围着,对任何人的靠近都戒备万分,这让杨云广心里一阵发怵,生怕将他伺候不好了自己后头苦头有的吃。

见他脸色不好,杨云广讪讪上前道,“林大人,下官一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了。”

林袁清心里冷笑,怎么见他训了好些个时辰都没砍了那些护卫的脑袋,鬼扯的秉公办理。

见他要靠近,林袁清出声喝止:“给我拦下他。”

亲卫拔剑便将杨云广拦下,面色也不善。

杨云广心里打鼓,回头见着那一行跪着的属下,心中琢磨着这事这人怎么办才妥当。

看他那副沉思状,林袁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面上冷哼一声。

亲卫中亦是有人站出,语气不善,带着质问:“杨大人这人这府邸简直就是形同虚设,若非昨夜我等在外院看到有刺客,今日见着的恐怕是我家大人的尸身了,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的话让林袁清瞬间记起自己昨夜那般叫唤叫不得人来的场景,当下更是面色沉了几分,捂着伤口便执意要下床,“我要回驿站。”

杨云广一听,抹了把额头的汗,想上前又不敢,急得扇了自己两巴掌道:“大人,是下官的照顾不周,昨夜也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没想到……”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傅云燕为了防止他醒来在他每夜点的香炉中下了过量的安神香,他若是能醒来那才叫奇迹。

然而,‘啪’的一声,他的话还没说完,兜头就被林袁清扔来的枕头砸中,就听林袁清怒声喊道:“你是猪,你全府上下都是猪不成?昨夜本官明明唤了那么多声,这些人还当聋子似的从屋外走过,杨云广,你活腻了不成?”

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每个音调都愈发高亢,直至他声落,林袁清又情绪化般整个人就这么跌坐回床上,扶着床柱大喘气着。

他的话一出口,那些亲卫看杨云广的目光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若说杨云广听不见,那些护卫没有察觉,杨云广也最多是失职罢了,可若是假意不听不前来,那就别是另个意思在里头了。

想到这些,那些亲卫剑柄握得更是紧了几分,人也开始将林袁清护在中间。

杨云广心中一咯噔,隐隐觉得事情背后有个推手,确实又哑巴吃黄连般,对着那头气得很的林袁清说不出半个字。

现在他若是辩解只会让林袁清更加疑心他。

就在这时陈大夫被人带到,杨云广如同见了救星般上前将他拉着。

第十二章 陈大夫之死

杨云广有些干硬的转移话题对着陈大夫道:“老陈,请你务必要将林大人医治好。”

陈大夫也没说什么,就想上前来看诊,然而亲卫确实不放行,个个都满是戒备。

见到这架势,杨云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更是觉得这林袁清忒会摆谱,尽是在如此多人面前毫不给自己脸面。

他心中叫屈着,面上却是做小伏低的陪笑着:“林大人,还是先让大夫瞧瞧吧。”

林袁清目光冷厉的刮过他那张笑脸,心中戒备却是怎么说也放不下,许久沉着脸示意亲卫放行。

一室寂静和压抑的氛围让陈大夫心慌慌的,包扎上动作是加快了不少,心里就想赶紧离了这是非地,迟恐生变。

然而等他包扎好后,林袁清却是凉凉开口问着杨云广:“你打算怎么给本官交待?”

杨云广想到那日死去的黎红,心中一颤,回头看了眼那些个护卫,狠了狠心开口道:“都拉下去,杖毙。”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那头亲卫中便有三人出列,直接上去就将那些哆哆嗦嗦趴伏在地的护卫给杀了,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给,仅仅便是眨眼间人头落地。

边上陈大夫看得整张脸都白了,什么睡意都没了,心里开始为这趟出诊叫苦不迭。

杨云广看着那些亲卫,心中隐隐起了火气,却也不说什么,余光看到杵在那里的陈大夫,便想借送人名义早早离了这难伺候的主。

这头他刚张嘴,那头的林袁清话语平缓悠悠传来:“这个人也不能留,本官下访长宁城本是无人知晓,若是传出去了皇上那我们可就担待不起。”

他的手指就这么指着那头抖着双腿的陈大夫,话语轻巧,却是杀气腾腾。

一句话,听得陈大夫药箱脱了手,掉在地上,白着一张脸就跪地磕头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杨云广唇线抿得紧紧的,袖中双手紧握成拳,眼睁睁看着那些亲卫一步步靠近陈大夫,不发一言。

血水喷溅中,杨云广看到了林袁清面上那有所舒缓的戾气,他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松懈了下来。

最终林袁清还是留宿在了驿站,因为要养伤,最多两日便会离开,而他离开杨府的时候,是连告知杨云广都省了,领着人便走了。

杨云广本以为陈大夫的事就此揭过,却没成想这个事竟在午时便传遍了长宁城全城上下。

陈大夫本就是长宁城威望最高的一个大夫,医者仁心仁术,颇受百姓拥戴。现下不明不白死了,而且大清早很多人都见着了他去了杨府,这让杨云广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甚至有不少百姓在府衙外闹事讨伐。

位于府衙对面的酒香居二楼处,一身月牙白的男子听着那头熙攘人群中吵闹声,薄唇划过一丝笑意,低头抿了口酒水,一双凤眸看着对座一身藕粉裙的女子嗓音清凉:“接下来如何?”

傅云燕看着被百姓堵回府衙的杨云广,转眸看向他,一双清眸如同看透对座男人心思般,说道:“这一出是你安排的,这些人里面应该也有你的人吧。”

对于她的话萧卿寒不置可否,只是瞥了眼那里的人群,不言语。

傅云燕笑,“这样也好。”

话落,她亦是给自己倒了酒水,抿了一口后,她蹙眉,只觉这等小茶楼的酒水甚是难喝,却也不说什么,放下便道:“晚上也是该上一场好戏了。”

是夜,杨府中,杨云广因为今日百姓闹事觉得烦不胜烦,在书房数落完一众护卫后便回房了,刚脱了官袍,却听得自己里屋中有异响,心中打鼓,忍不住呵斥:“谁在那里?”

只见三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手中利刃在月光下寒光闪闪,领头的开口便道:“杨大人,林大人说了,既是无用之人,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一见他们逼近,忍了一天火气的杨云广开口便道:“本官一介臣子,还由不得他来发落,别以为他可以一手遮天。”

黑衣人冷笑:“杨大人好像忘记了,你只是一个远在长宁城的官,不要太高看你自己,即便杀了你,我们大人也没必要给三皇子交待,更何况皇上呢。”

话落,三人便齐齐而来。

杨云广忙是往外跑,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开口便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三个黑衣人还没近他身,便被闯进来的护卫们拦住,三人眼神交流一番,便跳窗离开了。

看着那大敞开的窗户,杨云广的脸色发白,一双眼隐晦不明,就这么死死的看着那窗,看着那窗台上由着夜风左右的花草,唇抿得紧紧的。

从老家赶回来的胡师爷一进屋看到他这样,忙是上前唤道:“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杨云广却是理都没理他,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着,“一个个都当本官好欺负,林袁清,你不仁,休怪本官不义。”

这般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胡师爷看着只觉不对劲,问道:“大人,这府衙内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外头围了那么多人?”

他这一提,让杨云广心头火气更甚,转头便看向他,开口便将所有的事都说了,最后直言补充了一句:“既是他惹出来的祸事,本官又何必为他承担?”

胡师爷眼珠子转了转,便开口对他说道:“大人,既是他所为,今夜又这般不顾情分的撕破脸,你又何必替他担这个责?”

气头上的杨云广自是觉得他说话有理,“本官要怎么做?”

“大人,你怎么糊涂了,再怎么说对长宁城最熟悉的人也是你,这城中哪些人嘴皮子贱透露点不该说的出去的事也是常有的,只要明儿个让人说出去,到时候不管他亲卫有多少个,他总不能杀百姓吧,到时候他便自然会来求你出马平息的。”胡师爷笑。

闻言,杨云广只觉这计挑不出半点毛病,便点头默许了,心中火气也因这番话舒心了不少。

第十三章 计成

第二日一早,林袁清便被驿站外的熙攘声吵醒了,林袁清一脸怒意的睁开了以及的眼睛,看着立在自己眼前的亲卫,紧了紧眉头,看上去很是不悦的模样。

“外面怎么这么吵?”林袁清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怒意说道。

就看林袁清的贴身侍卫,俯下身子,趴在林袁清的耳边说,“大人,城中的百姓全部都跑到驿站门口,说要为昨日的那个郎中讨个说法。”

林袁清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有些奇怪,这城中的百姓是怎么知道,是自己杀了那个郎中的?

“什么说话?人是在府衙出事的,和我有何干系?你去派人去杨云广的府衙问问去,这些暴民是怎么跑到我这里来的呢?"

侍卫点了点头,就退了下去,剩林袁清自己在这房间里,林袁清也是怕五皇子的胆子大,在跑过来刺杀自己,到时候外面的暴民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随跑还有些困倦,却也强打着精神,从床上趴了起来,唤来小厮给自己沐浴更衣,说是沐浴,也不过就是拿着帕子擦上一擦,又顺带将伤口的药换了。

前夜的刺客,应该是没注意,这一刀扎的很是下人,实际上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就是大伤元气。

杨云广看着林袁清的内侍,跑到自己这里,趾高气昂的看着自己,对着自己质问道,“大人问你,那些暴民怎么跑到了大人的驿站,尔是何居心?“

杨云广听到侍卫质问声,心中的不悦更加的浓郁了,不过就是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就是了。

杨云广耐着性子和那侍卫说话,明明就是一介草民,不过是林袁清的一条狗,便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可想而知,林袁清将自己当成什么了。

"你回去禀告大人,本官也不知为何百姓会到大人住的驿站去,大人口才通天,大可以和百姓解释清楚,为三皇子赢得民心。"

杨云广的话,说的很是诚恳,听上去真的是一心一意为林袁清着想,为三皇子筹谋,不过嘛,不过就是想让林袁清下不来台,最后再和狗一样过来求自己。

侍卫听了杨云广这么说,觉得也是有道理的,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倪了杨云广一眼,冷哼一声,做足了姿态,这才回驿站给林袁清报信。

待到侍卫离开了府衙,杨云广就急忙将胡师爷给叫过来了,两人的眼神一对,便开始哈哈大笑,此中意味深长。

"师爷的手脚利落啊,这才刚早晨,那些暴民都全聚集在了驿站门口,看来我们的大学士是不会太轻松了。"

杨云广说话的时候眼中还抑制不住的兴奋,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胡师爷听到了杨云广的话,有些茫然,自己的人刚派出去不过个把时辰,就将民愤挑了起来?

不过胡师爷也没多想,既然杨云广说是自己的功劳,那就是自己的功劳,不然谁还会帮着自己呢?

昨夜的三个侍卫,假装过来教训了杨云广一顿,在杨云广以为他们早就离去的时候,那三个侍卫就在房顶,偷听杨云广和胡师爷的计划,待到两人说完了计划,三人这才离开,跑回了五皇子萧卿寒的身边。

看天色早已经月上中天了,估摸着时辰估计已经子时过半,前去行刺的几个侍卫一直不曾回来,饶是傅云燕,也不好安心睡觉。

只是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卿寒说这话,眼睛一直紧盯着院墙,心中不停的担忧着,自己的计划是不是真的实现了。

天香院的后院大的很,傅云燕和萧卿寒找了一间不起眼的院子,住的很是舒服。

看着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中,傅云燕的心中总算有了一丝紧张。

这三个侍卫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傅云燕的脸上不再是那般的淡定,反而有些焦躁的模样。

反倒是萧卿寒一副淡定的模样,好像那三个侍卫是傅云燕的,而不是他的一般。

没过多一会儿,傅云燕总算将自己紧张的心安了下来。

三个侍卫一番进来,也是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傅云燕也在院子里等着,不过这事应该是没必要瞒着这位姑娘,毕竟这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位姑娘自己一手策划的。

一个侍卫单膝跪在地上,"王爷,计成。"

当听到侍卫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傅云燕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自己这个离间计用的还算是不错,成功的将林袁清和杨云广给分开,自己想要做什么也好的多。

萧卿寒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只是微微的冲着自己的侍卫点了点头,就看到自己的侍卫好像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还有什么发现?"

"回王爷,杨云广准备让下人透露出去,长宁城的陈大夫,乃是林袁清所杀,准备挑唆百姓,去驿站问林袁清的罪。"

侍卫一五一十的说了之后,傅云燕就开始盘算着,自己怎么才能让这二人彻底反目呢?

还不等萧卿寒开口,傅云燕就想好了计策,就直接开口对着侍卫说,"杨云广是自己说的,还是和他的狗腿子商量的?"

傅云燕说的狗腿子,就是胡师爷,若是两人一起的意见,自己更好下手一点,毕竟两个人嘛,各有各的心思。

侍卫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主子脸上没有半点怒意,这才回答道,"是他同胡师爷一并说的。"

傅云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似猥琐的笑容,不过就是长的好看,就算是猥琐的表情,也多了几分风情。

"那明日一早,府衙的人,刚出去准备传播陈大夫的死因,让你的人跟着一并传着,最好让林袁清是被愤怒的百姓从床上拽起来的。"

萧卿寒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丝光芒,傅平,你这女儿全然不像你一样,糊里糊涂,反倒是胆大心细的可怕,若是她是男子,定能在外为自己打理事务,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可是傅云燕只是女子。

哎,命运如此弄人!

第十四章 猫捉老鼠

这世间对女子的行走,还是有太多不便,自己也不好将傅家的独女,放在外头,为自己奔走。

侍卫听了傅云燕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毕竟萧卿寒在这里。

这才是自己的主子,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萧卿寒,不过此时的萧卿寒魂游太虚,又哪里会注意侍卫的眼神。

最后侍卫只好低声唤了一声王爷,这才惊醒了萧卿寒,萧卿寒的后背一瞬间好像冷汗喷涌而出,一时之间险些动弹不得。

"怎么,唤本王还有何事?"

侍卫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卿寒,王爷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难不成是美人再侧,无心公务了?

侍卫露出了一个男人之间,你懂我也懂的笑容,这才开口说,"王爷,刚才这位姑娘说的,王爷觉得可行么?"

萧卿寒原以为是有何大事,没想到竟是询问自己的意思,傅云燕定的计划,听起来也没有什么破绽,大可以直接去实行,混在人群之中,大可以说是别人告诉自己的。

若是到时候杨云广问起,底下的人也有理由推脱,大可以说是,曾经受过陈大夫的恩惠,陈大夫死的不明不白,当然要为陈大夫讨回一个公道。

萧卿寒又仔细想了一遍,对着侍卫吩咐道,"让天香院的下人去,特别是去陈大夫那里治过病的人。"

傅云燕有些不解的看着萧卿寒,为什么不用侍卫,侍卫身手敏捷,到时候若是林袁清暴怒,准备大开杀戒,也好脱身呢。

萧卿寒感受到了傅云燕的眼神,侧过脸颊和傅云燕解释道,"你切安心,林袁清还没有胆子大开杀戒,将所有的百姓都杀光。"

傅云燕一听,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林袁清若是不想要自己头顶的那座乌沙,大可以杀光了所有的百姓,可是看样子就知道,这人坦白怕死,定不会自毁城墙。

侍卫领了萧卿寒的命令,就从院子里退了出去,准备回房休息。

傅云燕没了心事,也不知道和萧卿寒说什么,刚才等着侍卫回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卿寒说这话。

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因为心中思虑的事情太多了,傅云燕也不好都和萧卿寒说,不过更无法和别人提起。

"你觉得计划会让两人离心,最后狗咬狗么?"

萧卿寒点了点头,傅云燕一个闺房女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傅云燕不习惯叫萧卿寒王爷,当然萧卿寒也不知道该叫傅云燕什么。

只好语气生冷的说道,"后面的事你切不用操心了,本王自由安排,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切回去自行洗涑休息吧。"

傅云燕一听,这不就是撵自己回房的意思么?自己现在算是寄人篱下,可没有讨主人不开心的意思?

傅云燕将自己杯中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自己嘴角的水渍,就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这院子虽然在天香院中,不过房间里却没有什么脂粉的味道,反倒是有一股自然的干燥味,比自己曾经在平宁县城的闺房倒是差远了,不过还是比露宿街头,或者在大牢之中好多了。

傅云燕想了想第二天的场景,就有些兴奋,不过不是杨云广倒霉,还是有些不是很乐意呢。

果真第二天一早,驿站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林袁清出去,就连他派出去的侍卫,回来的时候都废了好大的劲,最后差点从狗洞中钻进来。

林袁清看着匆匆忙忙回来的侍卫,满身的狼狈不堪,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外头的那些暴民干的,不过自己现在身边也就剩下这么几个贴身侍卫,也不能和百姓硬碰硬啊。

派出去的侍卫进了屋子,干脆的跪到了地上,和林袁清复命。

杨云广的话,险些将林袁清气了个人仰马翻,他直接说人是自己杀的,和他无关,百姓来自己这里找交代,更是和他无关了?

林袁清气的说不出话,却也不好说别的,只能对着自己的侍卫,冷哼了一声。

至于外头的百姓,林袁清想了想,和侍卫说道,"不用管他们,守住了门,不要让他们进来便是了。"

这门哪里有那么好守,有些性子不好的,就不停的往里面挤,里面的几个侍卫拼尽全力,才堪堪守住了大门。

萧卿寒的人一看,这也这也不行啊,不给林袁清造成点实质性的伤害,自己也不好回去复命啊。

早就物色好了驿站的地形的人,领着一群义愤填膺的百姓,不停的往狗洞的地方走,然后快到跟前的时候,就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狗洞,指着狗洞大喊,"这不就是我们的路么?"

其他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悠哈,好大一个狗洞,成年男子也能钻过去,难不成是老天看不下去这狗官,特意挖好的,好让自己等人,钻进去为陈大夫讨个说法?

既然是天命所归,跟过来的百姓,就开始一个一个的钻了进去,准备问林袁清讨个说法。

守着大门的几个侍卫好高兴着,这推门的百姓太多了,这会儿总算少了点,抹了抹额头的汗,准备轮着休息一会儿。

实际上百姓不知道的是,这个狗洞啊,是昨天半夜萧卿寒,亲自领着侍卫过来打的,怕引人怀疑,萧卿寒还让自己的侍卫,去附近的百姓家,偷了些狗毛狗屎扔在周围。

昨夜整个长宁城的狗都在不停的乱叫,有的老人就擦眼抹泪的说,这是陈大夫死的不明不白,回来告诉自己等人呢,好让自己等人给他报仇啊。

百姓都涌进了驿站,这时候才有一个弊端,就是所有的百姓都是赤手空拳,可是侍卫可是有刀的。

无奈之下,百姓只好从地上捡来一块石头,准备当成自己的武器。

混在人群中的一个侍卫,是萧卿寒特意放进来,他夹杂在人群中间,看着巡逻的侍卫快要过来了,赶紧引着众人躲到假山后面。

第十五章 乱民

人群中的百姓当然不会都听,混在里面的侍卫的话,反而是一脸不相信的看着领头的侍卫,有的还鄙夷的看着侍卫,"莫不是你的胆子小?想要拖大伙儿的后腿,要是怕啊,就赶紧跑到哪里躲着去,别在这里丢人现世。"

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快就将侍卫引了过来,好在林袁清的侍卫也没有几个,现在又都聚集在大门,顶着大门,免得百姓冲进来,所以巡逻的只有一个侍卫。

侍卫听到这边有声音,原本也不曾放在心上,后来转念一想,别在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百姓混进来,这才慢悠悠的跑过来。

还没到跟前,远远的就看到了这院子里,聚集了一堆的人,这侍卫立马慌了神,这暴民是怎么闯进了的?

侍卫壮着胆子,将自己的佩刀抽了出来,横在自己的身前,大喊了一声,这才让人群静了下来。

围着侍卫谩骂的百姓,有些看到了侍卫带着刀,不由得腿肚子打颤,那些背对着的,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子,看到侍卫,便发出了一声惊叫。

即便从狗洞中爬进来百姓,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个,却依旧被一个拿着刀的侍卫,逼得连连后退,被萧卿寒派过来的侍卫,躲在人群中,暗暗的着急,自己这次怕是完不成任务了,回去王爷指不定要为了美人,扒了自己的皮。

侍卫随着人群一点一点的后退,几乎算是推到了墙边,那带刀的侍卫也不敢随意呼唤,正门哪里本就紧俏,这万一要是让人过来了,正门那里顶不住了,怕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那带着刀的侍卫,看着自己用刀逼着百姓,一点一点的后退,眼看后头的人都贴墙上了,前面的人还在往后退。

被萧卿寒派过来的侍卫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扔到了带刀侍卫的脚下。

这也是萧卿寒的侍卫机灵,就看着带刀侍卫脚落上去一使劲,嘎嘣一声脆响,身子一歪斜,将脚扭到了。

手中的刀也随着身体的倾斜摔了下去,这时候混在人群中,胡师爷的人总算是有些用处了,眼看着这不是大好时机么?

胡师爷的人大喊一声,"快他现在站不住了,将他捆起来。"

百姓被人一鼓舞,顿时失了心性,在前门的几个人,壮着胆子,冲到了侍卫跟前,好在有些胡师爷的人,将一块不知道是谁腰上系着的破布,扯了下来,赶紧堵到林袁清的侍卫的口中。

那侍卫这才慌了神,自己怕是命将休矣了,不过口中堵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顺带用那凶狠的眼神,想要吓退身边的人,不过就是没人注意便是了。

外头的人看着里面安定了,这才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那个狗洞钻进来,准备去林袁清的下脚处,给陈大夫讨个交代。

说是讨个交代,实际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好混水摸鱼,而且这个想法的人还不少,一个一个虎视眈眈的盯着林袁清的卧房。

林袁清也不知怎的,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的,站起来,又坐下,侍卫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林袁清,生怕再出了什么乱子。

胡师爷的人,看着人群安稳了,也不敢露头一直寻摸着机会,想要混出去,免得一会儿被林袁清看到,在认出了自己,可不就坏了事了么?

不过进来容易出去难,这百姓也有几个是一腔热血,义气的人,是给陈大夫讨说法的,剩下的,跟着看热闹的,准备打秋风的,还有小孩混在人群中。

这人群一路,遇见屋子就将门踹开,去里面搜刮一番,用了得有半个时辰,才摸索到林袁清的卧房门口,林袁清怕自己住处,在被萧卿寒发现,也不敢住驿站的正屋,反倒是躲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跨院中。

门口和周围也没有安排侍卫,只有一个贴身侍卫紧紧的跟在身边。

领头的几个人,也就是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人,看着周围没有人阻拦,也没多想,抬腿就将院子的门踢开了。

这一动,兜里就掉出来一个盒子,看上去是女人的首饰盒子,这人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又揣回了自己的兜里,然后还心虚的看了看周围。

当然有人注意到他了,不过嘛,众人的兜里或多或少都有点什么东西,也不好说什么,就算是分赃不均,现在也不好提出来。

屋子里林袁清只觉得自己的脑门,直接流出来了冷汗,这是萧卿寒派人过来杀自己了么?

林袁清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听的颤抖,手指指着门口,胸口憋着一口气,只觉得上不来气。

侍卫也是身子一紧,将自己的刀抽了出来,架到身前,刀上的寒光晃花了林袁清的双眼,林袁清只觉得眼前满是寒芒,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夜,萧卿寒的人,刀在自己眼前晃啊晃。

林袁清往前冲了一步,站到了侍卫的身旁,伸手要抢侍卫手中的刀,侍卫一惊,往左侧躲了一步,避开了林袁清的手,大声的叫了一声,"大人。"

林袁清这才清醒过来,摇了摇自己的头,然后回想着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由的阵阵胆颤。

然后退了一步,躲到了侍卫的时候,指挥着侍卫,"把门打开,本官到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侍卫一脸将门踢开,就看到人群从门口涌了进来。

涌进来的百姓,看着突然打开的门,一时有些慌乱,当看清里面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才安下心来。

躲在侍卫时候,那个看上去肥头大耳的富家老爷,定是害死陈大夫的人了。

看他吃的肚满肠肥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官,更何况还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躲在侍卫身后,不敢见人。

领头的那人壮着胆子说,"狗官,你为何要害陈大夫?陈大夫乃是我们长宁城的再生父母。"

林袁清哪里被人这么叫骂过,险些气昏过去。

第十六章 围困

林袁清强撑着缓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出声,生怕这堵在门口的百姓,一个冲动,将自己给弄伤了。

放在林袁清身前的侍卫,将手中的刀攥的紧紧的,却也没办法说出来,只能不听的用眼神威胁着,一点一点围过来的百姓们。

百姓的胆子都不大,不过刚才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上一个侍卫,这些人的心中不过觉得,这侍卫都不及卖肉的王大凶悍。

加上人多势众,看着自己身边人的,心里想着,天塌了不还有高个子的顶着呢么?也就不当回事,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林袁清的卧房门口。

侍卫将自己的刀刺了出去,在空气中发出了铮的一声,听起来让人脊背发凉,心声寒意。

这下子这些百姓才停住脚步,领头的几个人好像是在商量这什么。

侍卫也不敢离开林袁清的身前,生怕哪个胆子大的,钻了空子,自己怕是只能以死谢罪了。

胡师爷排出来的人,看着人群好像不受控制了,不由的有些心慌,自己跟进来,是怕这些人找不到地方,倒是忘记了,要是真让下面这些人将大人给伤到了,自己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伙往后退一步,看一看大人要说什么?"

胡师爷找别人做这也不安心,直接将府衙中升堂的官差派了出来,好不巧的就是林袁清还真就眼熟这个官差。

刚才在人群中么注意到,这会儿他一张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了,直接暴露在了林袁清的眼前。

林袁清一看人群中起哄的是官差,立马就给杨云广在心里定了罪,更何况这人喊的乃是大人呢。

萧卿寒派过来的人,冷飕飕的瞟了一眼说话的人,立马就确定了这是杨云广派来的,不由得在心中咒骂着,真是赤裸裸的猪队友啊。

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人群都往后退的时候,萧卿寒的侍卫退到了最后,准备观察着情况,好随机应变,若是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和王爷报信。

林袁清虽然恨上了杨云广,不过既然有台阶下,自己若是能打发了暴民,才是最好的,至于杨云广,当时候回了京城,到三皇子那里狠狠的告上一状也就是了,也不怕他耍什么手段。

"本官声明,那陈大夫的死与本官无关,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府衙找杨大人询问便是了,本官也可以和他当堂对质。"

林袁清料定,自己要是过去了府衙,杨云广还没有那个胆子,和自己撕破脸皮,当时候自己还可以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过显然百姓可不傻,特别是领头的几个人,更是成天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惯了的,就看到其中一个领头人站了出来,指着林袁清的鼻子说道,"狗官,你比知府大人的官位要大,老人说官互官,况且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杨大人也觉得你不对,他也不敢放着你说,定是你想诬赖杨大人。"

说起来杨云广调来长宁城不过三年,却将长宁城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很有本事的,对比突如其来的林袁清,摆着官架子,百姓当然不会觉得林袁清会比杨云广的可信度高。

虽然一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丘之貉。

林袁清被气的连通红,指着那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林袁清指着刚才那人叫骂道,"大胆刁民,你想如何?难不成本官朝廷一品大员,门生晚辈满朝尽是,还能任尔等处置不成?"

"来人,将这些暴徒赶出去?"

林袁清的声音不小,不过一个无奈的问题就是,虽然暴怒之下林袁清的声音可以吓住在场的每一个人,不过传不到外头。

也就不会有人将这些暴民压下去,林袁清带来的侍卫,现在本就捉襟见肘,料想林袁清有侍卫首领的保护,也不会被人伤到。

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死死的堵着大门,免得暴民闯进来,伤到了林袁清。

要顶门的侍卫,暗暗庆幸暴民减少的时候,却不曾想到暴民从狗洞溜进去,已经堵住了林袁清的大门。

林袁清喊完话,发现并没有下人的回应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驿站之中,身边的侍卫就这么两个。

林袁清一时觉得很是尴尬,就看到现在来为陈大夫讨说法的百姓,又开始蠢蠢欲动,一点一点往台阶上走。

侍卫将刀在空中乱划了几道,不过这次了没有那么好使了,百姓就好像是魔怔了一样,一点一点贴近了侍卫的刀。

这么多的百姓,如果不能全部都杀了,侍卫是不敢动手的,如果只杀了一两个,怕是会愈演愈烈,若是全部都杀了那长宁城怕是会变成了一座鬼城。

正当林袁清左右为难之时,人群的后头跑来了一个侍卫,好在这个侍卫向来谨慎,一看到人群围着林袁清,就远远的冲着林袁清行了个礼。

看着林袁清指了指府衙的方向,侍卫点了点头,急忙的撤了出去,林袁清这才松了口气,料想这些百姓也不敢做什么,自己在这里和他周旋一会儿便是了,到时候他就不信,杨云广敢不带着人过来?

侍卫出了林袁清的视线范围,就开始疾驰,也不敢走正门,找到一处偏僻的矮墙,从驿站翻了出去,倒是没想到,直接陷进了粪坑里。

也是侍卫着急去找救兵,也不曾注意脚下,就这么直不楞登的摔了下去,整个人都栽了进去,里面的脏东西毫不留情的灌入口鼻。

侍卫好不容易将头拔了出来,这才看清楚自己掉进了一个粪坑之中,侍卫也不敢睁大眼睛,生怕脏东西进了眼睛里。

又想到暴民将林袁清的卧房为了个团团转,也不敢犹豫,撒开了胳膊在粪池里摸索,好不容易是游到了最边上,翻身上了实地。

侍卫也顾不上洗涮自己了,拍打了几下身上的衣服,就朝着府衙的方向跑过去。

第十七章 侍卫

侍卫这一路上捡着没人的小路走,却还是撞见不少出门看热闹的百姓,好的就是一路上遇到侍卫的人,都分分主动避让,生怕离自己近一点,将这污秽之物蹭到了自己的身上。

好在驿站和府衙不算很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侍卫就跑过去了。

这远远的,还没有到府衙的门口,在府衙周围徘徊的行人,就开始乱窜,简直就算是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府衙在巡逻的衙役们看着这满身污秽之物的人,奔着府衙就跑了过来,虽然也想如同行人一般,躲得远远的,却也不敢,怕这人冲撞了大人,只好迎着侍卫走过去,站在侍卫的跟前,拦住了这个满身粪便还混着尿味的侍卫。

衙役强压着自己心头的呕吐的反应,咬着牙对着侍卫说,"此乃长宁城知府杨大人的府衙,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衙役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也不敢和这侍卫做肢体接触,就看到侍卫对着自己说了一个"滚",伴着这个字的,还有侍卫口中微黄的液体。

衙役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抽泣,直充的人头昏脑胀,等衙役反应过来,或者说是清醒过来,侍卫早就带着他的一身污秽之物冲进了府衙之内。

进了府衙,侍卫便立刻引起了下人们的恐慌,在府衙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一个和小姐都差不多了,平日里浇个花,端个茶。

这突然看到了一身污秽之物的侍卫,就开始发出了巨大声的尖叫,还有恐慌之下的乱跑。

杨云广只觉得自己的府衙内乱了套,这几日的是非多,也就赶紧推门准备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推门就看到一个一身棕黄的人,还伴着一股子恶臭冲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又一下子跪到了自己的脚边,"参见大人,我乃是林袁清大人身边的侍卫。"

杨云广哪里去听侍卫说什么了,就看到随着侍卫跪下来的时候,好多沾黏在侍卫身上的污秽之物,渐到了自己的身上,在杨云广白色的外袍上,留下了几滴黄色的印记。

杨云广哪里还顾得上听侍卫说什么,只是暴怒的一声巨吼,"你离本官远点,不然本官命人将你拖出去杖毙。"

杨云广的声音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了,不过侍卫现在哪里顾得上杨云广的情绪,自己家的大人还在那里被暴民围着呢,如果大人出事了,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三品知府可以承担的起的?

侍卫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杨云广这才听清楚侍卫说的是什么,赶紧让侍卫起身,对着侍卫询问道,"可是驿站出了什么事么?"

杨云广这明显的就是明知故问,混在人群中没有进驿站的侍卫,早就和胡师爷报信,说暴乱的百姓从一个狗洞,爬进了驿站,现在应该在驿站中给林袁清找麻烦呢。

杨云广刚才还大笑了一番,不过看到侍卫这个样子,杨云广倒是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事情一旦闹大了,自己怕是不好收场了,难不成是百姓将驿站中的人,一起扔进了粪坑?

杨云广不住的脑补出了画面,心里开始不停的担忧,生怕自己想的成了现实,自己怕是要惹了大麻烦了。

好在侍卫的话让杨云广揪着的心安了一点,杨云广就听侍卫说道,"大人在驿站之中,不知道暴民怎么闯进了大人休息的院子里,大人让我赶紧来府衙向知府大人求助。"

以往林袁清的侍卫见到杨云广是不行礼,不说话的,现在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无可奈何的对着杨云广行了一个大礼,说话也是一口一个大人了。

杨云广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就比之前好说话了一些。

"快和本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云广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好像是在故意的拖延时间一般,侍卫哪里顾得上和杨云广一起和稀泥,只是一再的和杨云广强调,让他赶紧派人去驿站驱赶暴民。

杨云广看着侍卫根本不配合自己,也不敢一再的在此墨迹,怕被林袁清看出来什么,只好不情愿的对着自己身边的胡师爷说,"赶紧让衙役们在府衙外集合,咱们一起去驿站走一圈。"

侍卫这才悄悄的安下心来,看着杨云广派人去清点衙役了,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杨云广的身上。

杨云广哪里注意到侍卫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侍卫倒在自己的身上,侍卫身上的污秽之物蹭的自己浑身都是。

和萧卿寒一起躲在暗处的傅云燕,也被杨云广突如其来的惊喜,惊的险些笑了出来,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萧卿寒,也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挑了挑。

杨云广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就看着侍卫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污秽之物,直接溅的杨云广的右手上。

杨云广在自己的外袍,仅有的几个干净的地方蹭了蹭,然后就放着下人的面,赶紧的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也顾不上让侍女伺候自己了。

杨云广看到自己里裤上,棕色的印记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铁青色,不过侍卫已经昏死过去了,就算杨云广有千般怒火,也不好对着侍卫发。

杨云广将头扭过去,对着胡师爷大声的叫骂道,"还不赶紧让人过来伺候本官,沐浴更衣,怎么是不想好好做这个师爷了么?"

胡师爷当然知道杨云广这是没地方撒气,殃及池鱼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赶紧照顾着下人烧水,抬浴桶,又招呼着杨云广的美婢,让她伺候杨云广更衣。

顺便还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了臭味散发的地方,站到一个臭味相对稀薄的地方。

杨云广只顾着往屋子里走,哪里顾得上此时胡师爷是什么样子。

但是傅云燕注意到了胡师爷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想到,原来杨云广的狗腿子,对他也没有那么忠心啊,这倒是个好事情呢。

胡师爷安排好了下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门口等着杨云广出来。

第十八章 驱赶暴民

杨云广越想越气,动作也就愈发的慢了下来,不说林袁清的心里已经焦躁不安,就连傅云燕也提林袁清捏了一把冷汗。

这么长时间了,林袁清不得让暴怒的百姓,生吞活剥了?

好在林袁清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将门关上了一半,守着剩下一人宽的门,牢牢的看守着,百姓看着这个侍卫不想刚才的那个那么好糊弄,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看着两边的人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不过对于林袁清来说,这诡异的平衡好似无穷无尽的心理折磨,让林袁清苦不堪言,一辈子书生的林袁清,哪里见过,这种如同将军对峙的架势?

而且自己这边,人少立微,对面那些暴民,看起来孔武有力,还人多势众。

等了好一会儿,太阳已经升到到了最高的地方,林袁清在心中咒骂,侍卫怎么还没有将杨云广请过来?

突然一种想法充满了林袁清的心头,难不成不是侍卫没有去求助,而是杨云广准备坐视不理不成?

林袁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虽然不停的摇头,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心头浮现出的想法,却不断的在告诉林袁清,杨云广就是要看着他死在暴民手中。

好在杨云广还是有分寸的,虽然磨蹭了一会儿,不过看着时间差不多,就从自己的卧房中走了出来,然后吩咐下人给自己备下轿子,然后带着自己府衙的衙役,慢悠悠的往驿站走过去。

到了驿站门口,杨云广掀开自己轿门的一个缝隙,对着自己身边的衙役说道,"去将乱民驱散了,别让她们在围着,林大人的住的地方了,免得惊扰到林大人。"

杨云广佯装不知,丝毫没有提起,林袁清在驿站中的卧房,被暴民包围着,情况危机。

衙役听着杨云广只说让将百姓驱赶,哪里敢真的动刀动棍子啊。

况且衙役都是长宁城的青年壮丁,这个大爷是这个衙役的兄长,那个是隔壁的的大爷,下一个是谁的连襟,几乎所有人都是沾亲带故的,怎么好动手呢?

在衙役驱赶的时候,还有些年纪大的,指着衙役痛呼几首,"二狗子,你忘记你娘去年的病,还是陈大夫给治好的么?你不为陈大夫讨个说法,你心里不难受么?陈大夫哪里给你母亲开药,不都是要你一点钱?让你母亲知道,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不得将你从家里赶出来?"

老者的一番话,让被叫做二狗子的衙役,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手中的长棍一点一点放下来了。

胡师爷看着衙役根本不能将暴民赶走,也有些害怕了,赶紧掀开了轿门的一个小的缝隙,然后低声和杨云广说,"大人,我看衙役怕是解决不了这些愤怒的百姓。"

杨云广也不是聋子,他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暴民看样子应该是,有很大的怨气,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驿站的门口,自己势必要给这些百姓一个交代。

杨云广想了想说辞,便从轿子里钻了出来,衙役们赶紧往回退,将杨云广为了起来,生怕暴乱的百姓一个暴起,伤到了杨云广。

杨云广对着人群说了一句,"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听我杨某一言可好?"

杨云广在长宁城为官三年,若不是在出了这回事,也是百姓心中的好官,百姓当然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听杨云广解释了。

杨云广颇有些满意的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看着所有人都用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混在人群中的傅云燕只觉得杨云广恶心的很,身为百姓的长宁城的知府,却,却投靠三皇子,卖了朋友以求荣华富贵。

不过傅云燕的愤怒丝毫影响不到杨云广,杨云广只觉得自己得意极了,"各位父老乡亲,我杨某人在长宁城为官三载,可以说没有做过对不起大伙的事,至于陈大夫的事,本官也很伤心,驿站中的林大人被刺杀,本官请来陈大夫救治,不得不说,陈大夫的医术乃是屈指可数的高明啊,奈何本官一时疏忽了,陈大夫被刺杀林大人的刺客发现了,刺客本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林大人,被陈大夫救了回来,刺客恼羞成怒之下,将陈大夫杀死了。"

杨云广说道这里,还象征性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好像在表达自己的悲伤一般。

傅云燕看着杨云广装模作样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恶心的想吐,觉得自己很是难受,为自己父亲傅平遇人不淑,觉得悲哀。

接着就看杨云广擦完自己的眼睛之后,这才接着说道,"杨某人对不起大伙啊,还望大伙原谅杨某人,杨某人过几天,自会去陈大夫的家中,和陈大夫的妇人还有孩子们请罪。"

百姓得了杨云广的承诺,想到了这三年中,杨云广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半信半疑的相信了杨云广的话,满满的散开了。

看着驿站外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杨云广在心中咒骂林袁清,自己三年积累下来的颜面,还有官名,他这一来,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杨云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狠利,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关上了一如最开始的时候,那般的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模样。

杨云广也不坐轿子了,领着胡师爷还有衙役准备推门进去,还没推门,就看到里面的侍卫将门打开了。

里面的侍卫都竖着耳朵,听着外头杨云广的说辞,看着杨云广将几句话,将门外的乱民都驱赶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赶紧开门将杨云广迎了进去,杨云广一进去对着侍卫询问道,"你们大人在哪?快领我过去。"

侍卫早就被林袁清叮嘱过了,不要听从杨云广的吩咐,现在杨云广上来就问,林袁清的住处,不得不让侍卫怀疑,杨云广意图不轨。

杨云广看着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冷笑一声,不让我进去也好,到时候屋子里的暴民要了林袁清的命,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了。

第十九章 心怀不轨?

林袁清的侍卫,看到杨云广的到来,急忙弯着身子,双手拱起迎接他,让他走进了屋子。

杨云广抬起头,挺起自己的,这样的姿态让他看上去,极为的气宇轩昂,他目光直视前方,根本没有关注脚下。

不紧不慢地迈左腿,向前一踢,将自己的袍子的下摆踢了起来,迈进了门槛,跟着侍卫,一点一点靠近林袁清,现在呆的小跨院。

林袁清听到远处传来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从侍卫的身后露出了一个头,往门口一看,自己等待已久的杨云广,终于是到了。

林袁清看见杨云广,那十分嚣张的模样,心中暗暗骂道,在我面前还如此盛世凌人,如果不是今天不是遭遇这般情况,自己又怎么会去府衙求助?况且这事就是他杨云广挑起的,现在又摆出架子,可恨,实在是可恨呐。

林袁清的心里,早已经咒骂着杨云广,自己的心里对他,早已经不满多时了。如今被暴民围堵着,实在是不好脱身,只能找他帮忙了。林袁清估摸着杨云广,定是没胆子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害死自己的。

林袁清看着杨云广站在人群中间,让暴民将手下的石头,土块放下,又看着杨云广和人群解释了一番,看着百姓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一脸信赖的看着杨云广。

心里愈发的觉得不爽,看来杨云广得此地的民心也不是谣传呢。

杨云广打发了围绕在林袁清门口的暴民,就大笑的走了过去,"下官来迟了,大人可别见怪。"

林袁清上前扶住杨云广,一脸笑容对杨云广说:“哎呀!杨大人,等你可是久候多时了,”

杨云广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不过心里被林袁清的笑,下了个够呛,不过嘴上却是不敢说什么的,内心早已经在诅咒他祖宗十八代了。

林袁清哪里会不知道,杨云广是故意来的慢悠悠的,拖延着时间,为的就是让自己着急,最好还能吃点苦头。

两人的内心中都打着小九九,眼睛滴流的转,偷偷的混进来的,傅云燕也在心中想到,这二人,心中各怀鬼胎,都没一个好货。

“杨大人,你的身上怎么如此的香?”

杨云广听到林袁清提起,他身上的香味,若不是林袁清一直在这里,杨云广定是以为林袁清故意羞辱自己。

刚才的那件事情,重现再杨云广的脑海中,

一听林袁清提起这件事情,杨云广的鼻子好像又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屎味,感觉那股味道萦绕在,自己的鼻尖久久不散。

即使他现在身上的衣服带着香气,身上也是沐浴过的,那味道仍然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好像那个侍卫跟在自己身后一样。

杨云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没有那侍卫的身影,这才安心的回答说:“林大人闻错了,本官身上怎么会有香味呢。”

林袁清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杨云广否认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现在杨云广刚刚帮自己赶走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百姓,自己还是说几句好话吧,万一从他嘴里传出去什么,自己怕是又要惹麻烦了。

虽说现在的危机解除了,如果他从这个屋子里出去的话,若是再一次的遇到这些暴民,自己怕是插翅难逃了,况且到时候就算杨云广说破了天,暴民也不会相信杨云广了。

林袁清拱手请杨云广做到了桌前,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过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看着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杯子拿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嘴边,喝了一口,茶是早已经冷了的,不过毕竟是林袁清从京城带过来的,带着一股子苦香的气息,合起来也是不错的。

林袁清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看着仍在喝茶的杨云广,林袁清不咸不淡的说道:“杨大人,外面什么样的情况,是否好一点呢?暴民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驿站周围?”

杨云广看着胆小如鼠的林袁清,内心很是鄙夷林袁清,不过眼神依旧是那么亲切。

“出了这档子事,本官有很大的责任,本官来迟了了,还望大人谅解,至于那些暴民,已经离开了驿站周围,不过大人还是小心点吧。”

杨云广阴阳怪气的语调,林袁清一听,就知道是在威胁自己,不就是在埋怨自己问什么要杀了陈大夫,不过要是事情泄露出去,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三品知府能够承担的起的,况且在三皇子眼中,就连他杨云广,也是随时可以杀了的。

不过嘛,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林袁清就算再看不起杨云广,此时也只好耐下性子说:“是,本官的失误,幸亏杨大人来的及时,不然怕是本官怕是……唉。”

说完这句话,林袁清恨得牙痒痒的,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如此,这杨云广算什么?在他眼中和蚂蚁有什么区别,自己弄死他和弄死蚂蚁一般简单呢。

杨云广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开心的不得了,自己总算看到高高在上的林大人,和自己服软了,终于等他低头了。

果然嘛,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现在能帮他,他肯定是要屈服了。

虽然杨云广心里非常清楚,林袁清在心中肯定是骂着自己,可是这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啊,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人谬赞了,都是本官应该的。”杨云广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看样子像是在思考着某些问题。

林袁清眼睛一刻也不离的盯着杨云广,自己到要看看,杨云广还有什么要说的。杨云广突然扭过头看着林袁清,眼神中的神色换成了一抹祈求,“还望大人在三皇子那里替本官美言几句,本官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袁清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真的以为,自己真的会为他在三皇子面前美言?杨云广怕是把自己当还成傻子了吧,他以为自己会看不穿,他在整件事情中,扮演者什么角色?

第二十章 空城计

林袁清看着杨云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颇有些为难的看着杨云广。

林袁清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杨云广说,“杨大人,不是本官不替你美言,而是本官这也不好交待啊,毕竟杨大人也没有找到账本,万一账本落到了五皇子手中,怕是连本官都要受到牵连啊。”

杨云广看着林袁清,冷笑了一声,“看来林大人是不愿意,帮下官这个忙了,还是林大人想自己去和刚才的百姓解释一番呢?”

林袁清一听杨云广这么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表情看起来很是不悦,杨云广被林袁清森冷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冷战。

杨云广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早就够林袁清杀死自己好几次的,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杨云广也不好说收回来,只好强撑着,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

林袁清突然哈哈大笑,围着杨云广走了一圈说道,“本官今日才知道,杨大人好手段啊,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哪里是你这个蝼蚁可以想要妄动的。”

杨云广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这正是林袁清想要看到的。

林袁清眼睛转了转,接着不动声色的说,"本官已经通知了离长宁城最近的驻军,让驻军的营将派些兵马过来,怕是要让杨大人失望了。"

杨云广当即变了脸色,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袁清会去通知驻军,到时候这长宁城不就成了林袁清的天下了?

自己这个知府被他置于何地了?若是林袁清一个不高兴,将自己给杀了,到时候推脱给暴乱的百姓,自己可就白死了。

杨云广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偏执,还有疯狂,他好不容易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三品知府,怎么可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自己好不容易搭上了三皇子的船,还没有光宗耀祖,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

杨云广一下子跪到了林袁清的跟前,膝盖和驿站老旧的地板,发出了一声闷响,杨云广哪里顾得上自己膝盖的疼痛,用膝盖往前挪了几步,抱着林袁清的大腿。

眼泪一下子就顺着杨云广的眼角流了出来,"林大人,下官一时糊涂,顶撞了林大人,还请林大人高抬贵手,饶了下官这一次可好。"

林袁清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高深莫测,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袁清轻轻的将杨云广的手弹开,又弹了弹自己的下衿,却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深深的刺痛了杨云广。

杨云广想起了刚才的那个侍卫,就是这么跪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被自己嫌弃的扔了出去。

杨云广一抬头,就能看到林袁清眼神中的不屑,还有微昂的下巴,傲慢的态度,杨云广的心中,恨不得直接杀了林袁清,然后推脱给暴民。

不过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林袁清是三皇子的心腹,他只要死了,只要自己出手了,三皇子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能用的办法,也就是像狗一样,摇尾祈求了。

杨云广又往前趴了一步,趴在林袁清的身上,"林大人,下官上有老下走小,刚才是一时糊涂,求大人跑了下官这一次吧。"

原本杨云广和林袁清同朝为官,虽然杨云广是三品知府,而林袁清是一品殿阁大学士,虽然官位上有所差距,可是也不至于如此,买个杨云广能趴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的就是巴结。

现在又是三皇子船上的人,得罪了林袁清,好果子可想而知。

林袁清看着杨云广跪在自己脚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祈求自己,只觉得内心很是痛快,自己心中的一口恶气也出来了一般。

不过林袁清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饶了杨云广的,林袁清一脚将杨云广踢翻在地上,然后眼神中满满的都是鄙夷的神色。

"难得杨大人也会知道错了,本官可是怕杨大人现在知道错了,一会儿出去就和暴民说上些什么,到时候再让本官来个吃不了兜着走。"

杨云广被踢翻了,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摔断了一般,却也不敢磨蹭,艰难的爬了起来,跪倒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听到林袁清的话,杨云广脸上也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一脸讨好的笑意看着林袁清,"刚才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了,幸亏大人一脚将下官踢清醒了。"

林袁清看着杨云广依旧是那副讨好的模样,这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恶气吐了出来,也不好太过于为难杨云广,毕竟那什么营将和兵马,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自己今日一天都被围困再此。

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侍卫,要是派出去了,自己怕是刚才就得死于乱民的手中了。

林袁清知道杨云广也不是个傻子,过一会儿他怕是就要反应过来,到时候自己可容易下不来台。

林袁清听着杨云广说完话,就伸手将杨云广从地上扶了起来,奈何杨云广的身子实在是太胖了,林袁清怎么用力,也拽不起来杨云广。

最后还是杨云广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然后捂着自己的腰,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椅子上。

杨云广端起刚才自己用的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凉茶水,脑海中总算有些清明了。

杨云广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林袁清是什么时候去,通知的驻军的营将呢?

早知道长宁城虽然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可是也不是临近边关的地方,离这里最近的驻军营,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

杨云广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路上,自己撞见了,几个侍卫,加上去给自己报信的那个,还有刚才守在屋子里的侍卫,刚好就是林袁清带过来的侍卫。

杨云广可不信,林袁清出门,身边还会有暗卫跟随,毕竟林袁清此次出门,本就是背着陛下的,又怎么会有暗卫跟随呢?

第二十一章 暴民又来了?

杨云广想明白了,顿时觉得心口窝了一口闷气,看着林袁清的眼神,尽管杨云广一再克制,也是带着浓浓的恨意。

杨云广自为官一来,也不曾受过这般的侮辱,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疼痛,一口恶气,撒不出去,实在难受的厉害。

林袁清怕杨云广想明白了,再来找自己麻烦,便推脱自己疲累,想要将杨云广打发走。

杨云广本不想走,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林袁清眼皮子底下,也不好做什么,还是带着自己的师爷,回府衙好好商议一番的好。

傅云燕虽然看不到林袁清卧房中发生了什么,不过远远的就能听到杨云广的声音,能猜出来,两人定是起了争执,看来自己的计划算是达成了。

等看到杨云广走出来的时候,三角眼耷拉着,就知道杨云广定是在林袁清那里吃了个干瘪,也好,这样子两个人各怀鬼胎,才是最好饿得。

傅云燕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冷笑,看上去十分怪异,根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杨云广一脸阴沉的领着胡师爷,还有府衙的衙役,回到了府衙,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进了书房,进门前还看了胡师爷一眼。

胡师爷当然知道杨云广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的杨云广太过于可怕了,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胡师爷实在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第二天一早,林袁清便被院子外的叫骂声惊了起来,林袁清的侍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中只有林袁清一个人。

听着外面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林袁清也顾不上穿鞋,直接趿拉着鞋,跑到了门口,想到了昨天的暴民,林袁清赶紧将门牢牢的堵住了,然后自己站到窗台的跟前,用手指在窗纸上捅破了一个洞,然后用眼睛往外头看着。

林袁清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暴民从哪里涌了进来,竟然站了黑压压的一院子,还不听的喊着,"让狗官给陈大夫偿命。"

林袁清听着,只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自己倒是没想到,杨云广的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林袁清的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不过手刚刚碰到桌子,还没用多大力气,林袁清就觉得自己的手一阵剧痛。

无奈之下,林袁清只好坐到了椅子上,连外袍也没穿,就穿着里衣,胆战心惊的坐在椅子上。

林袁清一边在心中咒骂着杨云广,一边担忧着自己的安慰,看着暴民比昨天的态度还要激烈的多,自己怕是这次要凶多吉少了。

突然林袁清听到自己身后的墙壁发出了声响,林袁清猛地一回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的墙壁打开来了,然后就看到灰头土脸的杨云广,手中拿着一柄扇子,身后是自己的侍卫。

杨云广看到了林袁清,就扑倒了林袁清的脚边,开始痛哭流涕,"大人,都怪下官识人不清,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藏有祸心,求大人放过下官啊。"

杨云广这么一哭,打断了林袁清全部的话了,林袁清本想狠狠的羞辱杨云广一顿,却没想到杨云广竟然先自己一步,这样子,自己也不好在说什么。

林袁清只好将怒火对准自己的侍卫,就看林袁清一脸怒意的看着侍卫,"本官养你就是让你玩忽职守的?"

侍卫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回大人,小的看有乱民朝着驿站靠近,心里觉得不妥,这才去寻杨大人的,求大人责罚。"

林袁清冷哼了一声,这要是在京城之中,自己还能将这侍卫拖出去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不过现在自己算是孤家寡人了,姑且放他一马。

侍卫看着林袁清没说话,就知道林袁清不会责罚自己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站到了林袁清的身后。

杨云广看着林袁清没理会自己,心中暗暗的窃喜,然后自己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一脸谄笑的凑林袁清的面前。

林袁清看到杨云广,只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随即就打了个喷嚏。

杨云广看着林袁清的唾沫星子,奔着自己的额头喷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都难受。

却也不敢躲闪,只能任由唾沫星子喷在自己的额头。

林袁清看到杨云广的额头,闪烁的几颗唾沫星子的时候,险些笑了出来,好在林袁清也是老狐狸的,很容易管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过却也不好再过于为难杨云广了,不过既然杨云广让自己不舒服,那就让他自己解决外头的暴民好了。

林袁清面无表情的对着杨云广问道,"杨大人既然知道自己识人不淑,那么杨大人还是赶紧给本官一个交代吧。"

杨云广一听,就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一边拿着扇子,扑打着凉风,一边站起来,围着圆桌,来回的踱步,微微摇着脑袋。

好半晌之后杨云广才回答:“若是大人有时间,大可以等暴民,忘却了这件事情,也是可行,不过暴民的怒气,是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消散的,时间可能要很久,而且也会给大人带来麻烦的。”

听杨云广这么一说,林袁清倒是觉得杨云广这句话说的没错,自己要是等暴民的怒气褪去,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自己乃是带着三皇子的命令过来的,自己到时候是要回去给三皇子复命的。

林袁清想到这里,就听杨云广接着说道,"大人为今之计,还是自己出面和百姓解释一番吧,本官派衙役保护着大人,大人和长宁城的百姓说清楚了,暴民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林袁清倒是仔细思考了杨云广的话,分析了杨云广这一段话是否可行?

林袁清仔细一想,如果自己出去当面跟暴民解释,到时候自己的生命了可就托付给了杨云广?

虽然身边有几个侍卫保护着,可是那些暴民,一个个都是力大无穷啊。要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危及到自己的性命了。那估计在一旁看好戏的,就是这位杨大人。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暴民相信了自己的话了。那自己以后,也就不用担心这些暴民,更不用担心杨云广随时捅自己一刀了。

到时候自己大可以每日耀武扬威,到时候继续做自己的殿阁大学士。

林袁清再三犹豫,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自己还是出去和那些暴民解释一番,不过林袁清还是不安心,怕杨云广背后捅自己一刀,况且今日的情况,肯定有杨云广在其中,搅和这潭浑水。

林袁清轻轻的瞟了杨云广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的侍卫说,"给三皇子发消息,本官被暴民围困,若是出意外了,就找杨大人就可以了。"

杨云广也不傻,林袁清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敲打自己,或者说是在威胁自己,不过自己不可能真的让林袁清死在暴民手中的,不过多少也要让他吃点子苦头,不然怎么解自己的心头之恨呢?

林袁清对着侍卫说完了话,就扭过头一脸亲切的看着杨云广,然后面带沉重的说,"杨大人,事到如今了,本官的身家性命就交到杨大人的手中了,还望杨大人尽心竭力,到时候本官定会在三皇子面前,夸赞大人一番,三皇子心情一好,到时候大人定会被调回京城。"

林袁清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偏偏这个甜枣还是杨云广不得不吃的甜枣,就算是杨云广心有不情愿,乖乖的吃了下去。

杨云广看着林袁清,眼睛中硬生生挤出来几滴眼泪,然后热泪盈眶的看着林袁清说,"大人哪里的话,下官为了大人,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啊。"

杨云广说完,又摇了几下自己手中的扇子,看上去好不欢快的模样,好像是在和林袁清说,自己荣幸至极了。

林袁清怎么会不了解杨云广,林袁清深知杨云广可不是什么善茬,可不会想傅平那般的头脑简单,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当做八拜之交,甚至临死之前,还要将女儿托福给杨云广。

也是杨云广沉不住气,若是他巧言令色的将账本骗过来,自己早就可以回去复命了,也就不会逗留在这长宁城,还惹上了外头的这群暴民。

林袁清越看越生气,简直想将杨云广生吞活剥了,要是这人蠢笨一点,也好掌控,偏偏这人还有小心思,时不时的耍些小聪明。

林袁清想着,冲着杨云广冷哼了一声,但是弄得杨云广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杨云广却也没有多想,毕竟林袁清的性子阴晴不定,从他刚到长宁城的时候,杨云广就知道,上一秒搂在怀里的姑娘,下一秒就可以杀了,不用想就能猜出来,此人心狠手辣。

杨云广小心翼翼的看着林袁清,"林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么?没有的话,下官先回府衙,召集人手了。"

林袁清这才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杨云广是怎么进来的驿站,驿站何时有的这暗道,而且就在自己的床头。

林袁清一想到,自己在深夜中已经进去了睡眠,到时候杨云广带人从暗门摸了进来,随便一刀就可以了解了自己,到时候自己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了。

想到这里,林袁清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满满的都是冷汗,额头也冒出了几滴冷汗。

第二十二章 调兵

"本官问你,本官这屋子里怎么会有暗门?"

林袁清此刻的语气,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恐惧,杨云广的眼睛转了转,一时之间也不该如何回答。

这暗道对于杨云广来说,说起来倒算是个巧合,这还是杨云广初来长宁城的时候,听之前在府衙中上班的衙役说,"上一任长宁城的县官,有一个私库,里面放着他这些年的积蓄。"

杨云广至此便不停的打探,寻找着这个金库,毕竟这里头的东西,杨云广说不眼红那是假话,杨云广都恨不得这钱全都飞进自己的腰包里。

金库还没有找到,不过杨云广倒是发现了这个从府衙通往驿站的暗道。

不过平日里这东西都算是一直荒废着,今日若不是林袁清的侍卫过来找自己了,自己估计也不会想起来这条暗道杨云广一脸谄笑的看着林袁清,手中的扇子摇的愈发的欢快了,"大人,这暗道乃是属下无意之间发现的,若不是他,今日属下可能还不好过来呢。"

林袁清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现在还指望着杨云广来救自己呢。

傅云燕一醒来,就听到萧卿寒站在自己的门口,和自己说,"驿站又被围了。"

傅云燕大吃了已经,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套上了一件外袍,就跑了出去。

正好撞到了转身回头的萧卿寒,傅云燕虽说是用了自己最快得速度,不过还是有一会儿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卿寒还在门口。

傅云燕自己也没有注意前面,一听到驿站被围,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这才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前还有个人,就这么一头撞了过去。

虽说是傅云燕自己撞的萧卿寒,不过萧卿寒乃是习武之人,身子硬的很,傅云燕装了一下,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傅云燕先是觉得自己的额头疼,随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传来一阵剧痛,傅云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坐地上。

傅云燕想要站起来,屁股一使劲,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萧卿寒满满的转过来,看着坐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傅云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傅云燕的脸,一看便是连洗都没洗的,眼角还挂着眼屎,嘴角还有着口水的印记。

萧卿寒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块手帕,垫在手上,这才去拉傅云燕起来。

傅云燕看着萧卿寒嫌弃自己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满腹的委屈,想要自己撑着膝盖起来,不过这下子摔得倒是厉害,傅云燕也不曾有防备,实打实的摔了这么一下子。

哪里还能自己起得来,无奈之下,傅云燕只好递给了萧卿寒一个祈求的眼神。

萧卿寒又将自己的往前递了一点,看着傅云燕不悦的模样,萧卿寒倒是觉得有些不理解。

将傅云燕拽起来之后,傅云燕扶着自己的腰,走了几步,只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肉生疼,这才安下心来,万一这要是摔到了骨头,可有自己受的了。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怀疑傅云燕这是摔傻了?

也不会啊,傅云燕不是跌坐在地上的么?怎么脑子还摔傻了呢?

"傻没傻?没傻赶紧回去洗漱,换身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傅云燕听到萧卿寒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等萧卿寒说完话,傅云燕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不过傅云燕本来也没从萧卿寒口中听到过几句好话,白了萧卿寒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萧卿寒说等自己,那就一定会等的,自己又何必着急呢?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进了房间,也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心里面开始不停的回想着刚才暗卫报给自己的消息。

萧卿寒只觉得这事来的实在是可疑的很,不过萧卿寒毕竟没有听到昨天林袁清和杨云广的剑弩拔张,更不要刚才彼此的试探了。

杨云广自己从暗道回到了自己的府衙之中,一从暗道中出来,就看到胡师爷血肉模糊的脸庞,倒是吓了一下,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也不知道胡师爷从哪里蹭的鸡血,脸上连个口子都没有。

杨云广自然知道胡师爷为何这么做,不是怕林袁清起了怀疑么?

不过嘛林袁清早就怀疑自己了,今日的暴民过去围困林袁清,自己不用想就能知道,林袁清肯定知道是自己意思,自己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也没有必要非要去*舔*他的臭脚。

杨云广耸了耸肩,手中的扇子摇的愈发的缓慢了,杨云广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了书房,然后就看胡师爷跟着一起进了厨房,然后随手将书房的们带上了。

杨云广进了书房,顿时没有刚才的那般淡然,了,一脸为难的看着胡师爷,眼神中满是浓浓的为难还有凝重。

胡师爷狗腿的往前走了一步,找到了杨云广的跟前,哈着腰说道,"大人应该是有办法了,不然那狗贼定不会放大人回来。"

杨云广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那一脸为难的神色,良久之后,才听杨云广说道,"不是本官没有主意,而是本官担心光凭府衙的人,拦不住拿着暴民。"

胡师爷的眼睛一转,就知道林袁清担忧的是什么,"大人不必担忧,大人大可以直接和暴民说清楚,刺杀朝廷命官,还是朝廷一品大员,是要株连九族,然后千刀万剐的。"

杨云广听了胡师爷的话,就开始皱着眉头,开始仔细的思索,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好办法,也只能勉强的试试胡师爷的办法。

但愿这些暴民都分的清里外,别在有哪个不怕死的,自己到时候还是说清楚的好。

杨云广下定决心,也就不在拖沓,毕竟昨天的暴民只是想要讨个说法,今天可是让林袁清偿命了。

杨云广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也不顾得拿刚才的那柄扇子了就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走了出去,胡师爷现在也不敢再在林袁清的眼前露面。

就跟着杨云广走了出去,不过胡师爷是回了地牢里,虽然是地牢,不过也算是个好地方,胡师爷又细心的将一进地牢的地方,弄上厚厚一层血,自己找了一间地牢,让下人打扫干净,干脆住了进去,反正林袁清不走,他是不敢出去了。

杨云广到了大门口,就下意识的找胡师爷,让他去清点衙役,然后去驿站维持秩序。

等回过身子看到自己的身后,只跟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厮,这才想起来,胡师爷已经被打入地牢了。

杨云广一时之间,发现自己身边竟没有可以用的人,无奈之下,只能郁闷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然后从看着门口的一个衙役,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赶紧去将所有的衙役都叫过来,随我去驿站,这些百姓又去围困林大人了。"

杨云广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关心,还有迫切,充分的用表情表达了自己对林袁清的担忧。

不是杨云广想这样,而是不得不这个样子,毕竟说不定府衙附近混着林袁清的探子,自己这次是真的兵行险招了。

杨云广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的模样,自己这口气是出了,不过等林袁清走,自己怕是要大出血了。

那衙役哪里敢拖拉,听了杨云广的吩咐,直接跑了出去,到了府衙里面,开始一个一个招呼。

很快杨云广就看到自己府衙统共的二十几个衙役,都在这里了。

杨云广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刚想带着人去驿站,就看到其中一个人站了出来,"大人,小的母亲乃是陈大夫救回来的,小的在府衙做个差人,大人乃是小的的再生父母,可是陈大夫也与我有恩,求大人准了小的此次不去了。"

衙役说完,就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任杀任刮的模样。

杨云广听了衙役的话,叹了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不悦,不过自己乃是长宁城的县官,还是一个被百姓夸赞的县官,当然要准许了。

杨云广牵强的在自己的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意,然后伸手将衙役扶了起来,"那你就给府衙看门吧。"

衙役一听,这是准了自己,顿时一脸感激的看向杨云广,却没注意到,杨云广眼神中的不悦。

安抚好了衙役,杨云广的眼神在剩下的衙役身上打量了一番,顺便用眼神威胁了剩下的衙役一番。

傅云燕混在人群中,脸特意用草木灰的水洗的,看上去灰突突的,将傅云燕的美貌遮盖住了。

不过杨云广看向傅云燕的地方的时候,只觉得那自己的身形有些熟悉,却又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杨云广也不曾多留意,随即将视线挪到了别的地方了,不过等看到剩下的衙役,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只觉得一肚子的气。

傅云燕看着道貌岸然的杨云广,多想在百姓面前揭发了杨云广卑略的的行为?

不过傅云燕都能猜到,自己揭发杨云广,定是会被倒打一耙,弄不好自己又被打进去,傅云燕可不确定,萧卿寒会不会再废那么大力气,去将自己救出来了。

这段时间,傅云燕也知道的差不多,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傅平,曾经有恩于五皇子也就是萧卿寒和黎贵妃。

第二十三章 暴乱

屋外动静听得林袁清越发触目惊心,纷纷嚷嚷着要取他性命,一字字一句句让林袁清越发的坐不住,索性在屋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听的屋外的侍卫都开始渐渐感觉不安。

边走林袁清心里便嘀咕着,这杨云广口口声声说回派人来解围,怎的等了这么半天还不来。

不过转念想到如今除了再相信他一次,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林袁清便自我安慰着冷静下来,背着手试图让自己脚步放缓,只是双手交叠放在身后,颤抖着交握的手腕却不被人所看到。

等到人员集结好,杨云广就带着人准备往林袁清所住的驿馆去,准备动身的时候还不忘停下来吩咐,“一会儿事出紧急,大家务必首要保护好林大人的安危明白吗?”

一伙大男人立马十分精气神儿的吼了句知道了,混在人群中的傅云燕反倒显得格格不入,她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好在杨云广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她。

说话间不知是因着天气闷热的缘故还是心情太过急躁的缘故,乌纱帽鬓边竟零星缀着些汗渍,至少旁的人看来杨云广是半刻没有耽搁。

说完杨云广便福至心灵,扭头看向了刚刚说不去守在衙门的那名衙役,他生的面熟,杨云广认得他是自己人,转头朝他招招手。

“等下你就……”

傅云燕只看到杨云广靠在那衙役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那衙役便行色匆匆的走了,紧接着没多久杨云广便也带着他们一行人赶往驿馆。

原本因着杨云广的承诺和安抚,暴民已经里去了,不过今日一早边有人听到消息,说是那狗官威胁了杨大人,逼迫杨大人这么说的,暴民门心中的怒火,顿时涌上了脑门,便聚集在驿站门口,大家没讨到说法都不愿意离去,再加上艳阳当空,燥热下门口一行人吵吵嚷嚷竟然又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

就在大家情绪快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一民少年神情紧张地跑过来,面孔看起来并不陌生,只是大家伙儿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只见他快步跑来,然后又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句,“狗官,还我陈大夫性命来。”

不过一句话,便似有无穷威力,瞬间在人群中掀起惊涛骇浪,不等少年继续讨伐,驿馆门口的暴民便已经全然忘记了刚刚对杨云广的承诺,只知道一股脑的发泄心中的不满。

这些情绪里有因着陈大夫的死,也有因着日积月累对朝廷官员积累下来的怨气,再加上这次事情的导火索,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如今只当是官*逼*民*反,全都一股脑的在这个午后,以一种吞噬人心的气势蔓延开来。

屋里林袁清正想倒杯水喝冷静一下,在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以后竟吓得连手中的杯子一同摔在地上,原本刺耳的声音,也因着外界的喧嚣嘈杂声而被淹没,让人愈发听不真切。

人越是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下反而越发无法思考,林袁清端着茶杯的手都不自觉的在颤抖,侍卫推门进来也已经顾不上平时的礼数和规矩,走到林袁清身边,语气是同样的着急。

“大人,门口的暴民发了疯似的往里面闯,这个驿馆恐怕岌岌可危,你看是不是让人带着您趁乱先出去再说?”侍卫一边说一边偷瞄林袁清的脸色,事出紧急,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这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走?驿馆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往哪里走?”林袁清有些愤恨的说着,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硬闯出去显然行不通。

“那在这里面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呀。”侍卫也是着急,头一次这么顶撞林袁清的话,说完自知理亏低下头。

“吩咐外面的人给我死守着,务必给我守到杨云广派人来营救为止。”林袁清说完把水杯砸到墙角试图发泄内心的不安。

侍卫接了命令正准备出门,就听到驿馆外又是一声巨响,抬眼看门口的人已经冲到的最后一层屏障。

近在眼前的地方,几名侍卫死死抵着门口,抵抗着一群人用暴力砸门,屋内死守着的侍卫们,相比起来反倒是四两拨千斤了,平日里看似坚固的木门,此时此刻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侍卫从自己房中退出去关门的时候,透过门缝林袁清正好看到了门口这一幕,心里的不安和躁动瞬间像是要淹没他,像是大海里漂泊的浮萍。

为官多年林袁清早已经习惯了被别人捧着奉承着,凡事总有人提前给他准备好,哪里遇到过今日这般蛮不讲理的情形。

像是想到了什么,林袁清走到一扇门后,之前杨云广通过暗道进来的时候就是像这样在这扇门上轻扣两下,暗道的门便开了。

按照记忆中的杨云广的手势和位置,林袁清也在同样的地方轻扣了一声,却不见想象中的那扇暗道的门打开。

还以为自己记错了,便在门上又连续扣了一声,然而依旧不见那扇门任何反应,林袁清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约莫自己记错了,林袁清便毫无章法和规律在门上随意扣击着,只希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敲对了。

原本想通过这条暗道逃跑的,在房里转了几圈不知道试了几次之后,林袁清知道是找不到那个暗道了。

念及此便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杨云广走的时候不说清楚暗道的位置以便他逃跑,一边在埋怨杨云广一行人来的太慢,如今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仍不见他带着人过来。

这么想着林袁清便觉得豁然开朗,觉得莫不是杨云广又在唬自己,把自己骗在这个地方然后看着他自生自灭,这一招可不谓是不狠毒。

正想着或许还有其他线索的时候,门口的声音忽然放大,随着又一声巨响之后林袁清第一反应便是最后一道屏障也被那些暴民土崩瓦解,心头不由得一凉。

正出神间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快走吧,再不走那群人就进来了。”侍卫在外面乱忙活一通,此时进来已是满头大汗。

已经到了如此境地,林袁清知道杨云广是指望不上了,也不再犹豫,任由三名侍卫一前一后夹着自己往门口走。

只是有时候犹豫不决只能被逼无奈走到最后一步,几人正走到门口,就看到林袁清房间的门轰然倒塌,林袁清站在门前,在门倒下的瞬间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你个狗官还想往哪里跑。”为首的一名青年见到林袁清就气不打一处来,举着很柱子样的武器朝林袁清挥着手臂,身后一行人也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虽说林袁清身边的侍卫接受过正当训练,身手也算是可圈可点,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三两下便将林袁清从侍卫手中抢了过来,几个人围着那些侍卫你一拳我一脚的踢得侍卫们疲于应付,身上或多或少都挂满了脚印。

趁着一行人打斗的空隙,林袁清找准时机准备从人群中溜走,门边有一条小缝,乌纱帽落在脚边,身上全是屋内的尘土,即便这多模样他也已经有无暇顾及,林袁清只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前脚刚迈出去,就被眼尖的看到了,然后又被一把揪了回来,林袁清挣扎着回头看着满屋子狼藉,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欲哭无泪。

不知道被这些人折腾了多久,林袁清只觉得心里头的气愤不甘瞬间涌上心头。

“你们究竟想如何?知不知道绑架朝廷命官是犯法的?”

双手双脚被捆绑在驿馆的椅子上,这是林袁清第一次觉得这椅子坐着实在是扎人,他歇斯底里的说着自己最后的砝码,然而那些人就像是听不到看不到一样,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愤然再不见任何波动。

其中为首的一名青年似乎已经忍了许久,将绑林袁清剩下的绳子缠在手上,在走近的时候状似轻易的往地上一挥,瞬间掀起一阵灰尘和风声。

“平时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当官儿的狗仗人势的模样了,事到如今你喊破嗓子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青年走近林袁清,泄愤似的将鞭子狠狠往林袁清身上一抽。

“对,没错,就是因为这些狗官才害得百姓流离失所没有好日子过的。”人群中有人继续出声讨伐林袁清之流,大家像是发泄情绪一般的,甚至将之前的县官的罪行,也放到了林袁清的身上,忍了许久的怒意,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此时此刻林袁清也已经和这群人纠缠许久,事到如今除了想活命脑袋里也再没有其他想法。

在打架吵吵嚷嚷的讨伐声中,林袁清知道此时此刻再跟他们硬拼无益,只好做伏低做小的姿态,一改之前脸上的凶狠。

“本官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今天放了我,我保证决不追究此事。”林袁清努力让自己脸上堆笑,看起来有诚意些,然而这些举动看在暴乱的百姓眼里,更像是小人得志时候的威胁。

然而即便林袁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百姓们似乎仍旧不买账,只是吵吵嚷嚷着非要林袁清偿命才可以,林袁清坐在椅子上,只感觉背后一阵阵的冷汗,若是知道杀了那一个下乡郎中会有这么大麻烦,自己就应该饶了他的。

第二十四章 反目

杨云广看着路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一行人路上也不敢多耽搁,小跑着来到林袁清驿馆的时候杨云广还不听的喘着气儿,当他看到驿馆门口的的惨状心里不都得一咯噔。

若说之前他派那衙役过来,只不过是想煽风点火,然后趁着大家围攻驿馆的时候再将林袁清救下,比起那时候无声无息的将人救下,这样出现的恰是时候反而更显得自己功劳。

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扭转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杨云广原本以为百姓们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却丝毫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骇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将驿馆拆了,想到林袁清还在里面,杨云广提起衣角不由分说的往里面走。

杨云广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林袁清被一群人挟持着五花大绑,而林袁清自然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他,毕竟林袁清已经在心里,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了几遍的,他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若说之前他还对杨云广抱有希望,此时此刻他已经恨极了杨云广的,看到他都忍不住将他生吞活剥了,索性趁着大家都在一不做二不休闹个鱼死网破的好。

“你们口口声声叫我狗官要取我的性命,可是你们可是你们口中人人称赞的杨云广扬大人又是怎样肮脏龌龊的一个人。”一句话说的林袁清面部狰狞,看着杨云广的表情也是凶狠,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性命堪忧了,自己怎么也要拽一个给自己垫背的,免得自己死了的路孤单不是么?

听他这么一说现场不少人安静下来,杨云广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盯着林袁清,想上前一步捂着他的嘴,可是隔着重重人群,百姓的身躯拦着他,怎么也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正义,私底下为人阴险狠毒,连多年至交都不放过,这种人无情无义卑鄙无耻。”林袁清一口气说完了心里想说的话,只觉得心头畅快淋漓,他不好过又怎么能让杨云广好过。

在场的百姓要么受过杨云广恩惠,要么就是听过杨云广的政绩,人人口中争相称赞的好官突然被爆出这样的丑闻大家自然是愣在当场,人人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在长宁城,人人夸赞的杨云广,会是个卑鄙小人。

然而一阵的愣神过后便是窃窃私语,纷纷在下面对杨云广议论纷纷,而当事人除了站在原地面红耳赤,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一路跟着杨云广的队伍小跑过来的傅云燕因着体力不济落在了队伍最后面,当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扶着门框的时候,恰巧就听到了林袁清那句话,握着门框的手霎时间冰冷。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和坚持的,也只有傅家双亲,如今从别人口中得知父亲的死竟然另有原因,傅云燕紧张的指尖都在颤抖。

现场早已经混乱成一团,林袁清倒不像个被绑架的人说话时神情五彩飞扬,不停的说着手上掌握的杨云广的丑事。

杨云广在人群后面气急败坏,却不似他那般破罐子破摔,仍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一派胡言,本官所作所为向来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不必在这里无端造谣。”

“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如果真是问心无愧你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做那些小动作。”林袁清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反正今天他就算真的逃不出去,也要让杨云广名声扫地。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当了那么多年大家口中的好官,杨云广怎么能接受被大家如此质疑,只见说话间脸色由红转青。

驿馆内大家暂时不忙着声讨林袁清,而是看着他说着更多大家不曾见过甚至不了解的另一面,而杨云广却一直尝试着突破人群去拦着他,再加上又有一群人在旁边起哄,场面可谓是好不热闹。

一阵风吹进驿馆,反倒让驿馆内的气氛越发高涨,门口傅云燕只觉得一阵寒冷,脑海里只回荡着林袁清那句“多年至交都不放过……”

回过身走出驿馆,傅云燕只觉得那群人吵的她头疼的厉害,脑子里却不断想起那场大火,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倒塌的房屋,院子里时不时传来下人的哭吼和求救声,父亲最后的嘱托和绝望的眼神,一点一点都还是那么清晰。

她永远记得父亲将册子交到自己手上的说的那句话,明明已经生命垂危最后一刻了,他最信任的人除了她便是这个所谓的多年至交,然而现实却是多么的讽刺和可笑。

初来乍到时杨云广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只觉得是人性所致,杨云广不愿被父亲连累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可始终不敢想,原来那场无妄之灾,他竟然也脱不了干系。

走在街上越想傅云燕便越觉得身上冰凉,可是心里却犹如一团火在燃烧,怒火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瞬间将她包围。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了哪里,等到傅云燕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下已然被东西绊住脚步走不动道了,她低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可是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大概是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便是那场大火她都没有哭,在后来被杨云广陷害虐待她也强忍着,此时此刻当她发现天大地大自己无处可去的时候,那种孤独感像是瞬间把她包围了。

不知怎的竟然有个小孩在自己脚下被绊住,待她反应过来小孩的母亲已经小跑过来将他扶起来走了,只听到母亲似是在抱怨着他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家吃饭……”

她心中不禁苦笑,不过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却再也不可能听到了。

微风拂着湖畔的杨柳,傅云燕走近了湖畔蹲下身,这一蹲便是许久。

等到再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边挂满了星子,暗自握紧了拳头,傅云燕积攒了这么多天的不甘和愤怒,全部一股脑涌上心头。

是夜,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杨府门口,此时门口早已经挂上了灯笼,白日里才闹的沸沸扬扬的长宁城入了也竟安静的似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长宁城,同样讽刺的一个名字,有杨云广这样的人在,这里怎么会长久安宁,这么想着傅云燕一把推开了杨府大门。

看门的小厮是见过傅云燕的,只是今日闹腾了一天,杨云广多半是不会见客,所以见傅云燕一介女流便出手来拦。

“滚!”傅云燕早就看不惯这些人捧高踩低的模样,气势汹汹的一句话将在场两个小厮吓得愣在原地,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女流闯府,一时竟也忘记拦着。

刚巧路过的杨府管家看到了这一幕,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经历过早上那么一通闹腾,一时心里拿捏不准傅云燕来势汹汹所为何事,只好小跑着去通报杨云广。

不等傅云燕闯到前厅,杨云广便携着管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傅云燕面前,光是这张脸,便叫她看得恶心。

“深更半夜你闯本官府邸成何体统。”杨云广也是一脸的疲惫模样,就连官服都未曾换下来。

看到是傅云燕杨云广突然心头一凛,“本官千方百计找你出来都不曾,你竟然今日来自寻死路。”说完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杨大人倒是一贯的心直口快,不知那账本的事是否也是如此?”傅云燕也毫不示弱的直戳杨云广的痛处。

账册被毁的事情只有她和萧卿寒知道,所以只要杨云广不知道账册被毁,必然就会对她心存芥蒂,不敢轻易对她下手。

一句话说的杨云广哑口无言,只好装腔作势的两只手背在身后假装不曾听到傅云燕说过的话。

“只是我想父亲她老人家应该至今都想不到吧,他视若至交的好友,竟然跟我们傅家遭受的无妄之灾脱不了干系。”一段话字字珠玑,即是说给杨云广听,也是在她心口一点点剜肉下来。

听到她这么说杨云广也震惊的睁大双眼看着她,一副显然不敢相信这件事会这么快暴露的模样。

“你在这血口喷人,信不信本官把你抓起来杖责三十。”杨云广食指和中指并拢指着傅云燕说。

“当年的事父亲自问问心无愧,不知杨大人是否同样如此。”傅云燕边说边看着杨云广的眼睛往前面走。

这些话她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是编出来诓杨云广的话而已,那本账册,当年发生的事情如今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杨云广既然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拿到那本账册想必是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等她靠近杨云广已经忍不住步步后退,不过也是混迹官场多年,不过眨眼功夫就恢复镇定,心里却忍不住叹气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

“三年前常州水坝的事不过是……”话刚出口,一柄利箭破空而出,傅云燕站在杨云广对面的位置,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杨云广眉心中箭,不过须臾倒下去的时候眼神仍旧是不甘。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刚刚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却成了一具尸骨,饶是刚刚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只剩下混乱和不安,小厮和家丁的尖叫声逃跑声俨然甚嚣尘上。

只有傅云燕仍旧淡定的站在那个位置未动过分毫,回头看向箭镞射过来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二十五章 病了

一直默默的跟着傅云燕的萧卿寒,从暗处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总是将傅云燕拉到自己的身后。

"敢问是哪路英雄好汉呢?"

萧卿寒大声的问,不过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回声,萧卿寒等了一会儿,便已经猜到了,估计是那人已经离开了。

这才安心的扭过头,看着傅云燕,这一刻的傅云燕,重重的抒出了一口气,随着这口气,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一般。

随后傅云燕就晕倒在萧卿寒的眼前,在她倒下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萧卿寒伸过来的双手。

傅云燕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无尽饿得黑暗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幽暗,又或者昏惑。

傅云燕听到了他父亲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又好像是近在眼前。

听上去好像是赞许,又好像是最后的依依惜别,傅云燕还感受到了,傅母温柔的手掌,不停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划过。

傅云燕多想伸手抓住母亲的手掌,不过手却穿过了那温柔的触感,傅云燕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怎么母亲不在自己的身边,还不让自己抓着。

萧卿寒看着躺在床上,烧的虚弱无力的傅云燕,重重的叹了口气,昨日杨云广被人拿箭射死之后,自己看到的就是傅云燕马上要倒在地上的模样。

等自己将傅云燕抱回来之后,就听到她不停的在说胡话,嘴中不停的呢喃,"父亲,父亲,你在哪?父……"

萧卿寒知道,傅云燕到底有多思念傅平,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昏死过去。

自己将她从火场之中救了出来,又将她从牢狱之中救了出来,自己为了还傅平的人情。

而傅云燕却是在自己的逼迫下,一点一点的成长,于傅云燕来说,现在已经算是大仇得报,没有了支持的东西,也难怪她会昏死过去了。

萧卿寒身边也没有丫鬟,傅云燕头顶的冷帕子,只能他自己亲力亲为,隔一段时间给颜木换一下。

不过若是傅云燕着发热,怕是会烧坏了脑子。

傅云燕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傅平从老远的地方过来,看上去脸上有点子灰,遥遥的冲着傅云燕摆了摆手,对着傅云燕说了一句,"走吧,有吧。"

傅云燕只觉得自己的头上一凉,顿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就是萧卿寒略带憔悴的面容。

此时的萧卿寒哪里有往日半分的风流倜傥,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大了虚弱。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苏醒过来,脸上挂上了一点笑容,不过却看不出来什么,只有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出卖了他。

不过刚清醒过来的傅云燕怎么会注意到萧卿寒的眼睛呢?

傅云燕眯着眼睛,适应着周围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将眼睛睁开,这就看到了看上去不修边饰的萧卿寒。

傅云燕勾了勾自己的嘴角,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卿寒又变成了那副面若冰霜的模样了,冷冷的瞟了傅云燕一眼,随后就随手将她额头的帕子拿了下来,扔到了水盆里。

傅云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冰凉还有水渍,不过脑袋里面还是嗡嗡的,傅云燕估摸着自己是发热了。

傅云燕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在嘲笑自己,原来自己这般的脆弱,这双手这般的无力,这身躯这般的虚弱。

在萧卿寒的眼中那嘲讽的笑容更像是傅云燕给自己,不过很快傅云燕就收了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昏迷了多久了?"

傅云燕有气无力的问道,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现在是酉时了,你大概是昏过去了一整夜。"

傅云燕叹了一口气,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傅平,还有母亲,原来实在睡梦之中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父亲,女儿总算帮你报仇了。

傅云燕一不留神,就将话从口中说了出去,就听到萧卿寒刻薄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大仇得报?那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小喽啰,想要杀了你,然后去三皇子那里领功,林袁清死了么?没有吧,那充其量不过就是一条稍大一点的,你这就跟你的父亲沾沾自喜?"

傅云燕的脸瞬间变成了没有血色的苍白,傅云燕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在这乱世之中,她的能力有多大?又或者说能改变些什么?又或者说能做些什么呢?

傅云燕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傅家上下,只有自己被父亲送了出来,母亲,父亲,幼弟,全部都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尸体。

是啊自己身上背负这傅家的血海深仇,怎么能够沾沾自喜,又或者说是因此而高兴什么呢?

杨云广的死,不过是以祭父亲的在天之灵而已,父亲的遇人不淑,将那豺狼当做自己,自己总算是让父亲看清了杨云广的为人了。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眼神中的迷茫,越来越少,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傅平你我的恩情到此为止了,傅云燕我就下来了,这世间的人情往户,她看的比你透彻的多,这辈子你是个好人,也是个糊涂人,下辈子还是不要在去朝为官的。

于傅平来说,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于萧卿寒来说,那是最后一个真心对待他和黎贵妃的人了。

傅云燕突然想起了杨云广,一脸急迫的问道,"你可曾去杨府里找一找?可有什么杨云广留下来的线索?"

傅云燕提起了这里,萧卿寒的脸上颇有些不自在的模样,"你那是昏迷了,我就先将你送了回来,吩咐杨宁去探查一番,杨宁刚到府衙,就看到府衙着火了,一直到今日的卯时,大火才堪堪的停下来。"

还不等萧卿寒说完,傅云燕就一脸急切的说道,"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个干净?一点东西都没留下来?"

萧卿寒点了点头,也是一脸无奈,估计是三皇子拍出来的暗卫,自己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没办法和三皇子硬碰硬。

傅云燕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萧卿寒的手,一脸严肃的问道,"快去找找杨云广的狗腿子,他肯定知道什么,大火绝对不可能烧死他。"

萧卿寒听傅云燕说起,这才想起来胡师爷这个人,不过萧卿寒敢肯定,那人肯定已经死透了,三皇子绝对不会留下来麻烦,或者说是把柄送到自己的手中。

不过萧卿寒不忍心扫了傅云燕的性,只好装模作样的对面的杨宁吩咐道,"赶紧去杨府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胡师爷。"

"主子不用找了,胡师爷也被人一箭射死在了地牢,应该是睡梦之中,被杀死的。"

杨宁的话打破了傅云燕最后一点期望,萧卿寒却觉得无所谓,因为杨云广知道的也不过是片面之言,更不要说他的狗腿子了。

傅云燕挣扎的坐了起来,躺在床上不停的思索着什么,"林袁清在哪里?"

萧卿寒怎么也没料到,傅云燕会突然想到林袁清,不过萧卿寒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林袁清应该还在驿站之中,自己派去的人盯驿站,不过驿站现在平静的很,根本不像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模样。

"我派去的人没看到他出驿站。"

傅云燕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从窗户看看外面的天色,却发现窗户是管着的,屋子里的光,是不一盏小灯。

傅云燕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昨日外面穿着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很是尴尬,不过自己这条命都是萧卿寒救出来的,就算他要做什么,自己也没办法反抗,可是……

萧卿寒的声音打断了傅云燕的胡思乱想,"你身上的衣服,是让老鸨给你换的,总不能让你穿着带血污的衣服。"

萧卿寒看着颜木低头,眼睛滴流的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不过也不会趁人之危,不过傅云燕长的确实很美,身上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锐利,或者说是果断。

傅云燕听萧卿寒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误解了萧卿寒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傅云燕满满的躺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肩好像又开始疼痛了,看来毅力的身体再和自己抗议呢。

不过傅云燕知道,自己不可能安逸的休息,置傅家的大仇而不顾。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瑟缩了一下,就知道肯定是她的左肩,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也算是为难傅云燕了。

萧卿寒想了想,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傅云燕一时没注意,回过神来就看到萧卿寒到门口的身影。

傅云燕急忙大声的问道,"你要去干嘛?"

萧卿寒头也没回的说了两个字,"吃饭。"

傅云燕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面空空如也,也是饿得前心贴后背。

自己昨日着急去见杨云广,随后又昏迷了一整日,怕是水米未进。

傅云燕刚想开口,回应她的就是被萧卿寒关上的大门。

傅云燕一时也是无奈,挣扎着想要自己下地,然后去吃着东西,不过刚出被子,就觉得自己身上一片冰凉,明明已经快入了三伏,怎么天还这么冷?

第二十六章 饿坏了

没办法,傅云燕又缩回了被子里,不过傅云燕刚进了被自己,就看到门被推开了,萧卿寒端着一个黑漆盘子走了进来。

盘子里放着两个碗,碗中冒出热气。

傅云燕一脸惊讶的看着萧卿寒,"你不是去吃饭了么?"

"家有恶犬还没有喂,哪里敢?"

萧卿寒一脸戏谑的说道,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点点笑意,看上去如同冬雪初化一般。

傅云燕想了一下,这天香阁也没有恶犬啊,又看了一眼萧卿寒脸上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自己。

傅云燕顿时气了个满脸通红,看着萧卿寒的眼神也颇有不善的意思。不过当萧卿寒把饭端到傅云燕的眼前,什么深仇大恨傅云燕都顾不上,这一段时间殚精竭虑,吃饭也就是象征性的吃两口,这会总算是可以安心吃点东西了。

萧卿寒端过来的不过是一碗肉糜粥,还有一份包子,带着一份小菜,看起来是捡漏的很。

饶是傅平为官清廉,家中每顿的餐食也是,诸多的菜还有几样饭食,供人挑选。

不过傅云燕从未觉得,普通的肉糜粥竟能如此的美味,喝起来唇齿留香,连身子也都暖了几分。

至于那包子,乃是天香院的厨娘的看家本事,傅云燕加起来一个,竟能从包子皮,看到里边流动了汤汁,好在傅云燕以前也曾吃过这种的包子,知道里面的汤汁奇烫无比,自然吃的时候小心翼翼,这才没闹出来笑话。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慢条斯理的吃下去了一个包子,又胃口大开的将一大碗粥喝了下去,这才安下心来,毕竟过来看病的大夫说,"若是这姑娘再醒不过来,怕是要烧坏了身子,若是起来能吃些东西,也就没有事了。"

傅云燕吃了一大半,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饱了,吃东西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傅云燕这才发现,一直都是自己在吃,而萧卿寒在看着,不过看着盘子里的东西,被自己吃了个七七八八,自己总不能让萧卿寒吃剩菜。

萧卿寒感受到傅云燕的眼神,当然也没有错过傅云燕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难得萧卿寒现在心情不错,冲着傅云燕解释道,"我一会儿回卧房中吃,你吃你的就是了。"

傅云燕这才安下心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将粥都喝进了肚子里,仔细的看了看手中的碗,这才发现,萧卿寒给自己端过来的,哪里是平日中吃饭的官瓷小碗,而是寻常百姓家中的蓝边白瓷二碗。

这碗大的很,快赶上傅云燕的脸那般的大小了,最为让傅云燕感到不好意思的就是,自己竟然将这一碗给喝了个干净。

傅云燕老是有意识的躲闪着萧卿寒的眼神,若是娘亲还在,看到自己和饿死鬼一般,一口气吃了这么多的东西,怕是会狠狠的修理自己一顿。

想着傅云燕的坚强不受控制的滚下了泪水,在傅云燕的脸上留下一道一道的印记。

萧卿寒听到傅云燕的呼吸声中,略带着抽泣的声音,定神一看,就看到傅云燕脸上不停的留下来的泪水。

萧卿寒不知道傅云燕为何哭泣,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看着傅云燕大有哭个不停的样子,萧卿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痛无比,只能面带僵硬的说道,"你别哭了。"

傅云燕听到有人说话,哭的愈发的厉害了,然后抬头看着萧卿寒,断断续续的说,"我也不想哭,可是,可是我想母亲了。"

萧卿寒听傅云燕说话,也想死了当年那个温柔的妇人,傅平远调的时候,萧卿寒也不过将满十岁,那是母妃还在,便时常提起傅平的夫人,那个人是温柔的妇人。

"我听母妃说起过你母亲,想来夫人也不愿意你这般的难过。"

萧卿寒提起母妃的时候,声音幽远,而又伤感,好像里面带着无尽的悲伤一般。

傅云燕满满听一听了眼泪,看着萧卿寒眼中的伤感,傅云燕想起了已经去逝多年的黎贵妃,和轰然倒塌的黎家,想来没有了母妃,也没有了舅家,萧卿寒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傅云燕鬼使神差的拍了拍萧卿寒的手,想安抚对方一番,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语言是无法表达出这种伤痛的,除非亲身经历。

萧卿寒勾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看上去苦涩更多一点。

萧卿寒看着已经空空如的粥碗,对着傅云燕问道,"可曾吃饱了?"

傅云燕一听萧卿寒这么问,只觉得自己的老脸一红,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还顺带揉了揉肚子。

萧卿寒一边将盘子拿过来,一边打趣的对着傅云燕说道,"难怪傅大人的日子拮据,以傅大人的俸禄,养你这么能吃的女儿,也是在是有些为难啊。"

傅云燕这下子脸更红了,若不是身上没有力气,早就跳起来打萧卿寒了。

不过萧卿寒这么一说,倒是冲淡了傅云燕心头的悲伤。

看着萧卿寒离开的背影,傅云燕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声,谢谢。

萧卿寒欠父亲的人情早就已经还了,余下来的自己现在也只能依附着萧卿寒,不过吃白饭也不好,还是要找点事情做的好。

傅云燕吃饱喝足了安心的躺在床上,可能是昏迷的时候,已经睡的够久了,傅云燕翻来覆去都没办法睡过去,只能在脑海里不停的想着,还有什么纰漏。

突然间傅云燕想到了林袁清,林袁清不过是在,暴乱的百姓手中,受了点伤,或者说是受了些惊吓。

既然杨云广已经回了府衙,那么林袁清应该没有事情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林袁清现在还在驿站中,自己大可以去驿站中找林袁清问个清楚。

傅云燕想起刚才萧卿寒的话,杨云广不过就是一个小喽啰,那林袁清怎么也算是一条大鱼了,既然小喽啰可以随意的抛而弃之,可是林袁清可是朝廷一品大员,到时候人要是死了,傅云燕了不相信,皇帝会装作不知道。

不过这么直接去怕是不太好,只是不知道林袁清有没有换一个地方住,毕竟那地方可是被暴乱的百姓,打砸的不成样子。

傅云燕转念一想,她可不相信,萧卿寒没有派人盯着林袁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杨宁,不然林袁清身边也有几个厉害的侍卫。

此刻的林袁清,表情看上去有些莫测的模样,"事情办妥了么?"

"回大人,杨云广已经死了,府衙也被属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一个侍卫低头说道。

若是杨云广在这里,定是看出来,说话的侍卫,不就是那日跑到他那里求援的侍卫么?

侍卫现在的模样,哪里看的出来那日的狼狈,不过在侍卫起身的时候,林袁清还是问道了若有若无的味道。

林袁清一脸嫌弃的看着侍卫,"怎么身上这么大的味?你是怎么混进杨府?"

侍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那日侍卫无意之下,跳进了粪坑,然后一身狼狈的去府衙求援,最后自己便装作晕倒,在府衙中住了下来,顺便将府衙的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个清楚。

昨日的晚上杨云广一身狼狈的回了府衙,自己收到了大人传过来的信号,加上杨云广怕是要说出什么,自己就只能放暗箭,了结了杨云广的性命,随后自己就被人盯上了。

那人的武功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分,若不是自己机灵,一直在绕路,怕是早就被抓住了。不过侍卫没想到的是,东西南,三个方向自己都已经跑过了,为独这北边的方向自己宁愿绕远路,也不曾去过。

偏偏驿站又在北边,怎么能不惹人怀疑呢?

不过侍卫哪里能想明白,还当做自己真的甩掉了萧卿寒的侍卫。

"属下,属下那日是混在粪车一并进的杨府。"

侍卫再三纠结,也没有说出来,自己掉进粪坑中的事实,毕竟实在是太过于难为情了。

林袁清也没有纠结于此,不过脸上脸色倒是不是很好看,自己有意留杨云广一条命,不过他偏偏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到时候三皇子问起,若是要从他口中泄露出去什么,不要说一个杨云广,就算是林袁清,也是要死的。

侍卫听到林袁清的话,低头退了出去,脸上又是一派忠厚老实的模样,看上去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侍卫。

其他的侍卫只当他被杨云广捉住,关押了起来,这杨云广死了,才趁乱跑了出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是林袁清手中的毒刃。

林袁清看到侍卫的离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听侍卫说,好像傅平的那个女儿还活着,自己一定要将她找出来,杀死,不然就好像是一颗毒瘤,缠绕在自己的喉咙里。

很巧的就是林袁清找傅云燕的同时,傅云燕也想找到林袁清,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博弈。

林袁清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气闷,突然想到了昨日的暴民的所作所为。

林袁清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看上去很是诡异,这些暴民是不会这么被轻易的放过的。

林袁清想要将这些人抓起来,然后千刀万剐,不过好在理智制止了他。

第二十七章 准备

天色将暗的时候,傅云燕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让萧卿寒带着自己去驿站,自己势必要问清楚了,父亲的死因,又或者说隐藏了什么故事。

萧卿寒一脸诧异的看着傅云燕,怎么也没想到,傅云燕这样的女子,竟然能有这么大毅力。

萧卿寒本来也就打算去一躺驿站,既然傅云燕想去,那便带着她也好,就算了了她的心思。

萧卿寒也没做犹豫,冲着傅云燕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换身轻便的衣服,我带你过去。"

萧卿寒好说话的样子,倒是让傅云燕大吃一惊,傅云燕原以为,萧卿寒会不愿意自己跟着他过去,毕竟自己也不会武功,更多的时候,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怕是会连累萧卿寒。

原以为会是费劲口舌,最后萧卿寒才勉强同意,不过萧卿寒这么好说话,不是更好么?

傅云燕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激动,萧卿寒还是一派淡然的模样,萧卿寒虽然已经听到杨宁的消息,林袁清还在驿站中,不过林袁清身边那个,突然出现,武功也算是高深的人,实打实的让萧卿寒有些不安。

傅云燕转过身子,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了任何的病痛,连走过来的时候,耗费了自己全身力气的路,都显得很近,好像只有也几步路程。

杨宁看着傅云燕走远了,这才站到萧卿寒的身后,"主子,带着傅小姐怕是有些不便吧。"

萧卿寒摇了摇头,一脸冷漠的说道,"无碍。"

杨宁跟了萧卿寒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萧卿寒心中自有城府,既然主子说了无碍,那么就是主子心有成竹了。

萧卿寒当然也担心林袁清身边的那个侍卫,不过萧卿寒清楚的很,林袁清很怕死,特别的怕死,如果有事情,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绝对不会是坚持下去。

萧卿寒转过身子,看着京城的方向,在心中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惆怅?又或者是无奈?

杨宁跟在萧卿寒的身后,心里思考着,这傅小姐还真是国色天香,连向来不沾女色的主子,也都能带着她,不过看样子傅小姐和主子的立场一致,又是主子的未婚妻,多接触一下也好,自己也对得起贵妃娘娘当年吩咐的了。

杨宁乃是当年黎贵妃从人手中救下来,随后就和萧卿寒一起长大的,当年黎贵妃去的时候,让杨宁照顾好萧卿寒,杨宁这些年也算是尽力了。

傅云燕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卧房,简单的收拾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还有头发,这一照镜子,倒是吓了傅云燕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弄得一脸灰了。

偏偏还不是满脸都是,都是摸的这一道,那一道的,看上去实在是滑稽的很。

傅云燕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给自己洗了洗个脸,胳膊一活动,牵扯着肩头上的伤口。

傅云燕强忍着才没有叫出来,等洗完脸,傅云燕已经是一头大汉了。

看着外头,越发暗淡的天空,傅云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做到了自己的桌子前,等着萧卿寒来接自己。

萧卿寒虽说对林袁清有一定的了解,却也没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刚才杨宁刚回来,和自己说了点子什么,傅云燕就赶了过来,这会儿情况是得问清楚的。

"林袁清那里怎么样?"萧卿寒一脸严肃的问道,脸上看不到半点的温度,好像是冬月的寒霜,又或者说是冰雪。

杨宁一脸恭敬的说道,"那人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一直和我绕圈子,最后一位甩掉了我,这才朝着北边去了。"

萧卿寒皱着眉头,盘算着,北边有用的地方,也就只有林袁清所在的驿站了,再也就没有了什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谁声东击西,想让自己怀疑林袁清,不过想必长宁城的浑水,怕是没有人愿意踩进来。

萧卿寒觉得应该就是林袁清的人,这才问道,"林袁清可还在驿站中,住的地方换了么?"

杨宁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属下不知道林袁清在哪里住,不过属下觉得,依林袁清的样子,肯定是不会住在那一间了。"

萧卿寒也这么觉得,毕竟林袁清想开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贪图享乐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吃苦呢?

不过说实话,林袁清换了一个院落的原因,不在乎就是怕了墙壁上的暗门。

林袁清住到这间屋子之前,还特意让侍卫在周围敲了敲墙壁,发现了墙壁不曾有中空的,这才觉得有些安心了。

不过随着天色暗下来,林袁清愈发的觉得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这乃是在官场中练出来的警觉。

林袁清焦灼的在屋子中来回的走着,等着派出去的侍卫,告诉自己,五皇子的落脚点已经找到了。

不过事情显然超出了林袁清的无聊,五皇子的日子拮据,好多时候还是靠着太子手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钱,才能勉强的过日子,这会儿跑到长宁城,最多也就是住个破落的客栈,又或者租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

林袁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去过的天香阁就是五皇子萧卿寒的落脚点,他害死的花魁,也是萧卿寒的人。

萧卿寒甚至林袁清残忍成性,看着白白净净的傅云燕,不仅皱起了眉头,若是让林袁清看到了傅云燕的容颜,怕是要打定主意,据为己有。

好在萧卿寒早已经做好了打算,萧卿寒已经猜到,傅云燕定是会洗脸,然后梳洗打扮一番。

傅云燕就看到萧卿寒如同一阵冷风,从门口冲了进来,然后站到了桌子前,盯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傅云燕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只觉得一片光滑,倒是有些不解,自己脸上的灰土应该洗干净了,萧卿寒为什么要这么盯着自己看。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的容颜,仔细端详一番。能看出来,傅云燕的眉眼比较像傅平,这倒是好办了不少。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说道,"我有个好办法,你可愿意?"

傅云燕知道萧卿寒的脑子远比自己想的东西全面的多,既然萧卿寒有办法,自己还是听他的好。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一脸坚定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子做。

萧卿寒趴到傅云燕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看了看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父亲,你可愿意让我改上一改,然后再去林袁清哪里。"

傅云燕很快就理解了萧卿寒的意思,不得不说萧卿寒的办法实属不错,用自己的父亲吓唬林袁清,肯定是能让对方吓了个半死。

可是傅云燕要却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

傅云燕又怎么忍心呢?傅云燕脑海里,至今还是父亲那有些严厉,又很和善的面容。

不过为了给父亲报仇,更加重要一些啊。

两厢纠结了一番,傅云燕最后还是咬着嘴唇答应了。

随后眼泪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不过萧卿寒倒是没有看着傅云燕哭,毕竟傅云燕的眼睛,看上去更像是女子的,眼捎上调,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柔情。

而傅平也是眼角下滑,看上去有些忠厚老实,不过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凶狠。

傅云燕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急忙收回了眼泪,就看到萧卿寒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哭,一时觉得好生的不好意思。

不过傅云燕也想到了,自己在萧卿寒面前也不是第一次这般模样了,也不算是太丢人。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将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净,然后又仔细的端倪了一下,这会倒是满意了。

傅云燕就看着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几个盒子,还有些好像是女子的香膏和胭脂。

傅云燕一脸诧异的看着萧卿寒,虽然有些惊讶,萧卿寒怎么会弄来这些东西,不过嘛,毕竟天香阁是个妓院,想来最不缺的就是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了。

萧卿寒看了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天香阁中也有会化妆呢老鸨,不过萧卿寒可不敢用。

毕竟万一从老鸨的口中传出去点什么,自己的多年心血,怕是都付之东流了。

萧卿寒看了看拿着瓶瓶罐罐,从里面捡出来了一个青色的小盒子,看上去黯淡无光,表面还有些灰尘,萧卿寒猛地将盒子盖掀开,两人也不曾有什么防备,当即被喷出来的灰尘,呛的开始不停的咳嗽。

傅云燕无奈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却怎么也止不住咳嗽,偏偏每咳嗽一声,自己肩头的伤口,也跟着疼痛无比。

萧卿寒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小盒子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险些将自己给呛死。

萧卿寒看到刚才自己猛地一个喷嚏,两个灰色的气柱随着自己的呼吸,从鼻腔喷涌了出去。

萧卿寒急忙将手中的盒子合上,好像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

傅云燕好不容易换了口气,停下了剧烈的咳嗽,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萧卿寒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带着我去,大可以告诉我,怎么还出动了暗器不成?"

傅云燕说这段话,废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的鼻子里面,火辣辣的疼痛。

第二十八章 失踪

萧卿寒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这次倒是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了,好在这次没有灰从里面喷涌而出。不过就是这样子,傅云燕还特意躲得远远的,生怕再来一次,自己这条小名怕也就保不住了。

萧卿寒用指尖沾了一点子盒子里的东西就往傅云燕的脸上抹,傅云燕知道萧卿寒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也就没有阻拦,不过脸上倒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萧卿寒一点一点将和自己的青灰,图满了傅云燕的脸庞,就看到傅云燕原本白的发光的脸庞,这会儿变得灰突突的,看上去不再那般的细腻。

傅云燕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感受到萧卿寒的动作,这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那灰突突的脸庞,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傅云燕大惊,险些叫了出来,不过还在看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自己的樱桃小嘴,又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安下心来。

傅云燕很快就猜到了萧卿寒想干嘛,不过看着刚才萧卿寒生疏的动作,傅云燕实在不敢相信,萧卿寒能将自己打扮的和父亲一般。

萧卿寒显然也看到傅云燕眼中的怀疑,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半吊子的技术,想要画的很像,确实还差些水平。

萧卿寒将自己手中的盒子,还有一大堆的东西,一起推倒了傅云燕的眼前。

傅云燕看着眼前诸多的胭脂水粉,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

傅云燕将一盒胭脂用手指沾了沾,图了脸上的两个地方,随后又用碳棒,将自己的柳叶眉,加粗加长,变成了父亲的剑眉。

傅云燕随后又在自己的脸上涂了点什么,就宣布完工了。

萧卿寒看着眼前的傅云燕,说是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怕是真的以为,这就是傅平了。

不得不说,傅云燕这一手,都快追上江湖上的易容了,不过易容显然要比傅云燕这样,更要像一点,不过只是这样子,就已经能够将林袁清下个半死,这就足够了。

杨宁进来的时候,明显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反应了一下,就明白了,不过也是大肆夸赞了傅云燕一番。

傅云燕看着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一脸询问的看向萧卿寒,"现在走么?"

萧卿寒抬头看了看已经被月亮赶走的太阳,看着天香阁中已经传来了悠扬的丝竹管弦乐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冲着傅云燕点了点头。

随即就将傅云燕抱在怀中,朝着驿站的方向,快去的飞奔过去。

一路上的时候,还路过了刚刚被烧成灰烬的府衙,傅云燕遥遥的看了一眼府衙,只觉得当初那般巍峨的地方,此刻也剩下这一地的灰烬。

傅云燕趴在萧卿寒的怀中,叹了口气,然后又将头埋在了萧卿寒的怀中,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准确来说不是激动,更像是一种寄托,或者说是自己这么久的寄托。

傅云燕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安静,估摸着自己已经到了驿站。这才从萧卿寒的怀中,探出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到了驿站。

傅云燕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萧卿寒,萧卿寒感受到傅云燕的眼神,冲着傅云燕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傅云燕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随后便一脸坚定的看着院落中最为光亮的地方。

傅云燕遥遥的指了一下那个地方,示意萧卿寒赶紧过去,不过看着萧卿寒久久也不曾动弹,傅云燕着急的在萧卿寒的腰间拧了一把。

萧卿寒冲着傅云燕摇了摇头,不过看到傅云燕疑惑的神色,萧卿寒冲着杨宁打了个手势,两人几下子,就离开了驿站周围,站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院落旁。

到了这里,杨宁还是小心的探查了一番,然后冲萧卿寒点了点头。

萧卿寒又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张口说道,"那点灯的地方,不一定就是林袁清休息的地方。"

傅云燕有些不解,不过不过几个数,傅云燕就明白了萧卿寒的意思,那灯怕是林袁清的调虎离山之计,虽然猜到了这里,傅云燕却更加的不耐烦了,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说道,"那些亮灯的屋子不能去,那到底该去哪里。"

随着傅云燕说话,一滴热泪滴落到了傅云燕的眼睛里,不过傅云燕却没有将汗水擦去。

因为袖子很有可能将傅云燕脸上已经画好的地方,蹭的乱七霸王,萧卿寒看着傅云燕实在难受的很,就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方手帕,轻轻的提傅云燕擦拭干净。

傅云燕的脸上真的有些焦躁不安的模样。

杨宁看了看萧卿寒和傅云燕。随即闪身不知道去了那里。

萧卿寒望着杨宁远去的方向,看样子应该是驿站,估摸着杨宁是去探查了。

若是自己和杨宁两人倒也好,不过傅云燕跟过来,自己只能先保护好她。

没过多久,傅云燕就看到杨宁回到了自己和萧卿寒的身边。

杨宁和萧卿寒对了一下眼神,就好像什么东西两人已经通过眼神。看了个清楚。

随后萧卿寒冲着杨宁点了点头,然后一把将傅云燕抱到怀里,然后带着傅云燕就飘向驿站。

一路上杨宁在前面领路,三个人从一个幽暗的小院子,跳进了驿站里面。

随后就看着杨宁带着萧卿寒七拐八拐,朝着一个仅有一个煤油灯,照亮的小屋子里,进去之前,傅云燕又将自己已经做好的面罩讨到了两人的脸上。

随后傅云燕就跟着两人一点一点进了林袁清所在的小院子里。

一进去,傅云燕就怀疑杨宁是不是看错了,不过等傅云燕靠近了窗户的时候,就看到林袁清在屋子里团团转的模样。

傅云燕和萧卿寒对着一个眼神,随后就看萧卿寒手中多了一块瓦片,从窗户打了进去。

林袁清一惊,试探的一点一点到了窗口。

林袁清一道窗口,猛地将窗户打开,就看到脸上乌漆麻黑的傅平。

随后林袁清便来日高声的尖叫,显然是被吓破胆子了一般。

傅云燕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林袁清一般,这是做亏心事做到了,生怕自己晚上遭了报应。

林袁清用手指指着傅云燕,然后一脸惊恐的,"你,你不是已经被,被烧死了么?"

傅云燕听到林袁清的话,心中的怒意又重了一份,然后一脸凶狠的说道,"对啊,傅某人实在是太寂寞了,杨大人都下来了,林大人也快些吧。"

林袁清听了傅云燕的话,捂着耳朵,躺倒了屋子里的地上,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傅云燕哪里有心思听林袁清的话,不过看着林袁清这副模样,倒是觉得有趣的很。

"林大人是不愿意么??"

傅云燕装着伸手要去抓林袁清的样子,将林袁清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一边。

一阵大风吹过,一步一步从门口走了进来,在林袁清的眼中,就是傅平飘进来了。

傅云燕不愿意在吓唬林袁清,站到了林袁清的面前,"林大人,我死的好惨呢,林大人给我解释解释吧,为什么傅某人会死的这么惨啊。"

傅云燕故意拉着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到了林袁清的耳朵里,就好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来向他索命一般。

"我说,我说,是你手中的账本,如果落到太子手中,三皇子殿下…………"

林袁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黑衣人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黑衣人还冲着傅云燕甩出了一节鞭子。

萧卿寒无奈之下,只能从暗处出来,替傅云燕裆下了鞭子,不过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傅云燕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黑衣人的动作,萧卿寒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不过傅云燕从林袁清不甚清楚的只言片语中,好像是发现了些什么。

太子应该是三皇子的敌人,三皇子应该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看到太子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

不过显然傅云燕猜错了什么。

傅云燕一脸严肃,试探的问道,"刚才救走林袁清那人,可是杀死杨云广的那个人?"萧卿寒点了点头,看着林袁清消失的动作,有些出神。

知道傅云燕叫了他第二遍,这才回过神。

萧卿寒冲着傅云燕点了点头,然后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侍卫乃是林袁清的,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三皇子的人。"

傅云燕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这些东西,自己没有必要深究了,所以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

紧接着,傅云燕一脸仇恨的说道,"杀害我父母的就是林袁清说的三皇子么?"

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傅云燕说到,"三皇子的人,太子推波助澜。"

萧卿寒的话很了解,却很轻易的打碎了傅云燕的幻想,看着三皇子拉拢朝臣,小动作不断,应该是有心那个位置,又为什么会同太子合作呢?实在是百思不得解。

不过傅云燕也没有打算深究,既然萧卿寒这么说了,定是有他的理由。

萧卿寒也不至于来骗自己,况且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骗得。

不过林袁清又被就走了,自己还没有问出来什么,是在是有些可惜了,傅云燕的脸上露出来了惋惜的神色,不过却也没有愁眉不展。

第二十九章 常州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舒了一口气,倒是有些惊诧,原以为傅云燕会不怎么高兴,怎么也没有想到傅云燕竟然能做到波澜不惊。

傅云燕转过身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对着萧卿寒说了一句,"走吧,回院子里。"

傅云燕怕隔墙有耳,也就没敢直接提天香楼,免得给萧卿寒找麻烦。

显然萧卿寒当然能懂傅云燕的意思,不过看着傅云燕脸上的疲累,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带她去质问,不然林袁清也不会被救走了。

不过后悔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萧卿寒什么也没说,拦着傅云燕的腰,将她带回了天香阁。

回了天香阁,傅云燕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双眼无神的看着床顶,一副失神的模样。

傅云燕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还去哪里?就这么跟着萧卿寒,虽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傅云燕知道,自己跟着萧卿寒更像是一个拖累。

迷迷糊糊的傅云燕就这么又睡了过去,连衣服也不曾脱下来,脸上的东西更是不曾洗去。

萧卿寒回了天香阁,没过多久,萧卿寒就看到杨宁一身狼狈的回来了,看着杨宁身上的狼狈,萧卿寒的神经陡然绷紧了。

杨宁冲着萧卿寒苦笑了一下,"公子,林袁清被杀了。"一边说着杨宁还比了一个手势。

萧卿寒的眼神看上去晦暗不明,"在哪?"

"东边的荒山上。"

杨宁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上去严肃了不少。

萧卿寒的眉头拧到了一起,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的疑心竟然这么重。

"那人可曾看到你了?"

萧卿寒一脸严肃的问道,若是看到了杨宁,怕是会有些麻烦,最好还是让萧靖轩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再暗处才好行事。

"不曾,不过属下怕他猜出来,属下会跟着他。"

听杨宁这么一说,萧卿寒叹了口气,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好在自己现在是替太子办事了,大可以直接推脱过去,向来萧靖轩也不会太过疑心。

最好还是让他和自己那个好太子哥哥萧御霁一并斗着好玩。

萧卿寒挥挥手,让杨宁下去休息,这些日子全是辛苦杨宁了,自己也不敢出门,毕竟如果开了什么人,傅云燕到时候怕是会出什么差错。

自己势必要护着傅云燕一生安稳,追究起来,傅平的死,原因不过还是为了当年的黎家求情,黎家负了傅平,自己还傅云燕一时太平也好。

第二天,天将亮的时候,傅云燕就醒过来了,一醒过来,傅云燕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无比的沉重,好像背负着什么,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昨夜竟然也不曾脱衣服。

傅云燕又顺势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看到手指尖的灰,不用的苦笑了一下,自己现在可不是那个大小姐,或许有一天,自己死在哪里,怕是也没人知道吧。

心里悲伤着,傅云燕强撑着身体的疲倦,从床上爬了起来,清晨的院子里还有些一股子冷意。

好在傅云燕没脱衣服,也不觉得冷,看到院子里的石桌,傅云燕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太阳才刚刚露出来一点,天蒙蒙亮,自己以前可没有起过这么早。

倒是母亲每每和自己诉苦,父亲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每天早早的起来,日夜苦读,顺带再说说小弟,若是有父亲的一般努力也好了。

傅云燕突然觉得傅家的往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久到傅云燕已经记不清楚记忆中的一些人了。

傅云燕到底是大病还未痊愈,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自己端起净手的盆子,拿着帕子擦了擦脸,又仔细的擦了擦手。

看着自己的手指,如同消好的葱根,不过很快就不会这样子了。

傅云燕已经感受到自己手掌心变得毛燥,不复从前的光滑。

在傅云燕回到屋子中之后,萧卿寒就从院子里的一块假石后面走了出来,萧卿寒的身上被露水打的湿透了。

看上去有些狼狈,萧卿寒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刚才傅云燕悲伤的面容,想必是在思念傅家的人吧。

萧卿寒都能想到,傅家还在时,还是怎样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萧卿寒走到傅云燕刚才做的地方,半眯着眼睛,看着即将升起来的太阳,想要驱散心头最后一抹黑暗。

不过还不待萧卿寒做一盏茶的时间,杨宁便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了回来,看到院子里的萧卿寒时,眼中浮现了一抹惊讶。

"主子,你……"

萧卿寒摆了摆手,没让杨宁说下去,没过多久,便站了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中,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杨宁。

杨宁叹了口气,心里埋怨傅云燕,把自家的公子也弄得浑浑噩噩的。

然后就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睡个回笼觉,毕竟天还早,现在也不着急赶路。

傅云燕洗了脸,只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虽然又躺回了床上,不过脑子清醒了,虽然身子乏累的很,却也睡不着觉。

既然睡不着,傅云燕索性坐了起来,开始思索着,自己离开萧卿寒之后,要去哪里或者说是能去哪里?

原本自己想要遵从父亲的遗命,来长宁城找杨云广,结果差点命绝于此,后来被萧卿寒救走,想来父亲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傅云燕想着傅平这些年的历程,父亲为官清廉,不过正常人是加官进爵,父亲是一点一点的远调,不过最后还是没汤头。

想到这里,傅云燕急忙停住了自己的想法,这几天怕是事情都快水落石出了,自己才有心思想这些,可是仔细思量一番,却发现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件事的一点边角。

这些人的主要目的不会是父亲,或者说是父亲太过正直,才会被直接灭口吧。

傅云燕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很久违的地方,常州。

傅平曾经在常州做了一年半的官,傅云燕还记得常州离这里也不远,风土人情也都很好,自己以后常住常州也是可以的。

心里有了主意,傅云燕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知道的,自己强求也没有用。

傅云燕走回床边,闭上眼睛这样想着,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照了。

看看了太阳,傅云燕估摸着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了,赶紧穿好衣服,将自己的头发拢了拢,奈何一个胳膊行动也不怎么方便,只好就这么披散着。

傅云燕一拉开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举着手的萧卿寒。

萧卿寒看着突然打开的门,倒是吓了一跳,不过脸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了,怕你出什么事。"

傅云燕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便是自己没有事。

她并不知道自己早上出去时候,已经都被萧卿寒看在了眼中。

桌子上只有傅云燕和萧卿寒两人,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傅云燕将手中的碗退了出去,手指无意识的在筷子上摩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卿寒好像是破了傅云燕的心思,一脸平静的说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傅云燕看了萧卿寒一眼,又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和萧卿寒说道,"我明日打算启程去常州,你们不是还有事么,还要回京城,京城那种地方,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生活的好的地方。"

萧卿寒不曾说话,不过手中握着茶杯的指尖,变得有些发白,屋子里一时之间,竟然没了声响。

傅云燕看着萧卿寒不说话的模样,觉得很是压抑,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桌子上的热汤已经不再冒热气了,萧卿寒这才开口说道,"让杨宁回京城和太子交差,我和你一同去一躺吧。"

傅云燕怎么也没想到萧卿寒会这么说,不过傅云燕也知道,差事更为重要,自己去常州也一样,没有必要非让萧卿寒配着自己。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的差事重要。"

傅云燕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自在,又或者说是不知所措。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用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我陪你去,太子的差事已经弄完了,让杨宁跑一趟就好了。"

傅云燕想要拒绝,可是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算了就当这一路上有个照应,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吃苦受累。

傅云燕的表情略带僵硬,不过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看着傅云燕应了下来,萧卿寒就站了起来,直接离开了吃饭的地方。

傅云燕看着桌子上已经冷的菜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冰凉的蔬菜,放到嘴里。

等到傅云燕出来的时候,傅云燕看上去好像是充满了生气一般,不再像刚才一样,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不过看着傅云燕的脚步,依旧是那般的沉重。

萧卿寒没回卧房,直接去了杨宁的屋子里,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自己这趟来,所弄好的东西,递给了杨宁。

杨宁一脸不解的看着萧卿寒,也没敢接过来,"主子,这是干嘛?怎么把这东西给了属下?"

"你会京城和太子交差,再去常州寻我。"

萧卿寒面不改色的说道。

杨宁一听,怎么也觉得不对劲,主子怎么突然要去常州?还让自己回去太子那里复命?

第三十章 路途

当夜杨宁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天香院,准备回到京城,将东西送给太子复命。

第二日一早,傅云燕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打在傅云燕的眼睛中迫使她睁开眼睛。

傅云燕勉强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肿的险些睁不开了,摸上去有些红肿还有些发烫的感觉。

傅云燕估摸着是昨夜自己哭的太厉害了,几天才会这样,也没有太往心里去,自己这段时间,颠簸的哪里还有之前傅家大小姐的,儒雅又或者说是出尘?

傅云燕看着时候不早了,估摸着萧卿寒应该都等了自己好一会儿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里衣,看着自己颇有些狼狈的模样。

傅云燕换了身衣服,勉强将头发梳了起来,不过看上去还是乱七八糟的,却也是能出门了。

傅云燕看着自己这几日折腾下来,萧卿寒给自己拿来的几身换身的衣服,已经穿的差不多了。

最后从最下面拿出来了那件傅云燕最不喜欢的衣服,那件雪白的襦裙。

不是傅云燕不喜欢这襦裙的颜色,而是它太白了,就好像一直在提醒傅云燕,你没有给你的父母还有家里的人披麻戴孝一般。

傅云燕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这便推门走了出去。

门一推开,傅云燕看到的就是做在院子里的萧卿寒,萧卿寒的坚强看不出来丝毫的不耐烦,不过鬓角微微有些潮湿的模样,告诉傅云燕,他已经等了你不短的时间了。

傅云燕面带歉意的冲着萧卿寒笑了笑,"怎么不直接将我叫起来?"

萧卿寒摇了摇头说道,"无视,反应也没有什么急事,你若是想呆在这里,在呆一天也无妨。"

傅云燕听到萧卿寒的话,只觉得遍体升温,很是感动了一次。

看着太阳已经快升到半空了,傅云燕急忙对萧卿寒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上路了吧。"

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不急不慢的往外走着,傅云燕知道这是在照顾自己,急忙跟了上去,免得又浪费了时间。

出了天香阁的后门,是一架黑漆的马车,看上去老是破旧,就连马夫都有些老态龙钟的意思。

萧卿寒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示,马车矮小的很,他直接抬腿走了上去,看上去和这破旧的马车格格不入。

傅云燕知道这定是萧卿寒特意安排的,更加不会多言,看着萧卿寒一步迈了上去,傅云燕估摸了一下,自己想迈上去怕是要费些力气,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上去吧。

正当傅云燕到了地方,准备爬上去的时候,从车厢中,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傅云燕知道这是萧卿寒准备拉自己一把,当然不会不是好人心。

就着萧卿寒的手,傅云燕翻身上了马车,然后低头走了进去。

傅云燕进了马车,也是有些无奈,萧卿寒这人可真老是,外头有多破旧,里面就有多破旧,看上去大概是那个庄子里的人,来回跑着,拉些来往的乡亲,挣点外快的模样。

傅云燕进了马车,就做到了萧卿寒对面,这一坐进去,傅云燕就觉得憋屈的很。

傅云燕的身量算是高一点的,比一般的女子应该是高一点,傅云燕坐进来都显得难受,更不要说萧卿寒了。

傅云燕的膝盖顶着萧卿寒的膝盖,腿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萧卿寒一派淡然的模样,傅云燕想着萧卿寒都不嫌弃什么,自己若是说什么了,怕是会显得太过娇气了。

萧卿寒其实也觉得憋屈的很,一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弄这么一辆破马车,看着傅云燕都不说什么,自己一个大男人,更不好说。

于是两人便坐着这破马车,上了路。

一路上傅云燕时不时透过破旧的帘子的小孔,看着外面,看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出了城,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小了不少,看着路上越来越熟悉的模样,傅云燕一脸疑惑的看着萧卿寒,"怎么?这路好像是回平宁县的?"

萧卿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傅云燕颇有些愤怒的意思,"你为什么要将我送回来?你问我我的意思么?"

傅云燕虽然很是愤怒,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

萧卿寒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就看萧卿寒一脸平静的说道,"你这一走,怕是要许久,还是先去看看傅大人吧。"

傅云燕脸上的愤怒,在这一刻凝固了,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卿寒,怎么也想不到,萧卿寒会这么说,自己这一走,怕是几乎不可能在回来了。

良久之后,傅云燕对着萧卿寒说了一句"谢谢。"

随后傅云燕就将头背了过去,不想让萧卿寒看着自己红润的眼眶。

萧卿寒也没有说话,或者说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什么。

快日落的时候,傅云燕到了傅家所有人的坟,傅云燕下马车的时候,脚步看上去都是虚浮的,整个人都在晃来晃去。

萧卿寒在后面扶住了傅云燕,然后稳稳的走向那片土丘。

没过多久,原本就很矮小的土丘,依旧快和周围混到一起了。

出了傅云燕和萧卿寒,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平宁县县官和他的家人,就这么长眠于此。

傅云燕挣开了萧卿寒,踉踉跄跄的跑到了,稍稍有一点起伏的地方。

傅云燕跪倒了地上,心里说着,父亲,母亲女儿来看你门了。

傅云燕突然后悔了,自己当初如果没有逃出来,想来应该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葬在这里吧。

萧卿寒看着傅云燕的模样,将自己的身子背过去。

没过多一会儿,萧卿寒就看到傅云燕一步一步走了回来,傅云燕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白衣。

"怎么不多呆一会儿?"

萧卿寒一脸疑惑的问道,他以为傅云燕会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到,傅云燕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云燕牵强的笑了笑,冲着萧卿寒摇了摇头,"父亲母亲他们还好,有小弟在,想必他们也很开心,定然不愿意看到为了这些事情而难过啊。"

萧卿寒拍了拍傅云燕的肩膀,他倒是有些佩服傅云燕了,难得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女子。

故人已故,而活着的人,只能呆着他们的遗愿,负重前行。

"难得你会想明白,走吧,去常州。"

萧卿寒说话的时候语气软了几分,让傅云燕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走吧。"

傅云燕的脸上看不出来半点悲戚,也看不出来伤感这种的情感。

两人又坐进了马车,萧卿寒有意识的将腿往右侧斜了斜,给傅云燕留出很大的地方。

这次两人的膝盖总算是没有在顶在一起,傅云燕也觉得马车宽敞了不少,心情也比出来的时候要好了很多。

马车塔拉塔拉的不停的跑了起来,更像是在走。

不过有马车做,总比自己的两条腿走要好一点。

傅云燕看着车夫换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看着周围的景色不在熟悉。

傅云燕的心里不再是伤感,不过却是对未来的迷茫。

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之后马车停到了一个叫做陈村的地方,不过这个村落看上去人很少,也就那么几户人家。

萧卿寒拉着傅云燕走了出来,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陈村,看着村头有一户稍大一点的人家,萧卿寒拉着傅云燕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站到了门口,萧卿寒敲了敲那户人家的大门,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里面有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走了出来,站到院子中间问道,"谁啊?"

傅云燕一脸诧异的看着院子里的老婆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老婆婆出来,这家的男人呢?

萧卿寒显然是个借宿的老手,听到老婆婆询问了,赶紧说道,"老婆婆,我和舍妹被后母逼出家门,准备去常州投靠亲戚,想在你这里借宿一宿。"

老婆婆竖着耳朵听到萧卿寒的声音,觉得不像是坏人,这才拄着拐杖一点一点朝着门口走着。

到了门口,老婆婆将门栓拿了下来,打开了一条小缝隙,从缝隙中看着萧卿寒和傅云燕两人。

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姑娘和公子,两人看上去很是温柔,不像是坏人,老婆婆这才将门都打开了,"进来吧,进来吧。"

萧卿寒看着老婆婆打开门了,冲着老婆婆一脸恳切的说道,"老婆婆,我和妹妹被后母赶了出来,还好有母亲的忠仆,这才带着些钱财跑了出来。"

老婆婆听到萧卿寒这么说,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苦命的孩子,快进来的。"

萧卿寒冲着傅云燕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老婆婆进了院子里。

进了院子里,傅云燕就开始上下打量,原本看着老婆婆家地方最大,想来应该不错,怎也没想到,老婆婆家一派破败的模样。

傅云燕忍不住问道,"老婆婆,家里就你一个人么?"

老婆婆叹了口气,一脸难过的说道,"进去再说吧。"

傅云燕看到老婆婆难过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老婆婆啊。

随后傅云燕就眼观鼻子鼻覌嘴,也不敢说话,看样子老婆婆的家人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傅云燕这次看着院子里的荒芜,这才明白了一些,为什么老婆婆的院子,这么破旧。

第三十一章 老婆婆

穿过老婆婆的院子,映入傅云燕眼底的是老婆婆那几间远远看上去,很是宽敞的房间,到了近处,看上去很是破败。

傅云燕的眼底满满的都是疑惑,若是家中不算富裕,又怎么能盖起来这么好的房子,这房子看上去还是石头垒起来的,不是那种破败的茅草房,可是既然能盖起来,怎么会任由房子变成这样?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傅云燕走进了老婆婆的房子里,屋子里看上去也算是不错,各种家伙事也不缺,就是看上去都不是很新。

傅云燕估摸着应该是老婆婆家中有什么事,这才落败至此。

老婆婆看着傅云燕坐到了桌子前,桌子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木头看不出什么料子,不过是一大块木头做成的,应该值个几两银子。

傅云燕随着傅平外出查案的时候,也曾经多次住过老乡的家中,有的百姓的家中,全家的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就是这一张桌子而已。

老婆婆拉着傅云燕,盯着傅云燕的脸看了一会儿,"这姑娘生的好生的标志啊。"

傅云燕从老婆婆的眼睛中,能看出来老婆婆是出自真心的。

随后老婆婆就立刻说道,"姑娘不要误会了,老身的家中就剩老婆子自己了,姑娘不用担心。"

老婆婆说完就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腿脚不利索的往左边的屋子走去,傅云燕听到老婆婆嘴里嘟囔着,"给两个孩子盛点水喝,盛点水喝。"

萧卿寒当然也听到了,和傅云燕对视一眼,就跟着老婆婆,扶着老婆婆走到了左边那间屋子里。

一进去萧卿寒看到的就是一个微微有些油烟的厨房,老婆婆走到灶台的边上,取出了两个干净的碗,又拿起了一个茶壶。

之后老婆婆将茶壶放到了灶台边上,然后想盛水的时候,胳膊却在不停的打颤,萧卿寒赶紧从老婆婆的手中抢过来了,然后盛了满满一壶水,又多拿了一个碗。

"老婆婆,走吧,我拿着,我们回屋子里。"萧卿寒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小,生怕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老婆婆。

萧卿寒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是这个村落里,最为富有的人家。

竟然会是这样子的状况,那那些看上还不如老婆婆家的,还是怎样的生活啊?

萧卿寒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不过身体却有一丝的僵硬。

傅云燕看着萧卿寒拿着一堆东西,赶紧闪过身子让开萧卿寒,然后走到后面扶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笑呵呵的看着傅云燕,好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傅云燕扶着老婆婆坐下来,就看着老婆婆又盯着自己看,"姑娘,我看你面熟的很,长的这么标志,是不是平宁县县官家的傅小姐啊。"

傅云燕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婆婆,身子却打个一个冷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认出来,那这老婆婆看来也不应该是个普通的老婆婆。

萧卿寒的身子也一下子绷紧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婆婆,竟然会认出傅云燕,怕不是个简单的人。

老婆婆看着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急忙开口说到,"姑娘啊,听老身一句劝,别和傅大人还有傅夫人闹别扭,赶紧回家去吧,这位公子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傅大人也不是狠心的,何苦闹出私奔这种丑闻呢?"

老婆婆的一番话,让傅云燕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老婆婆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和萧卿寒私奔的了。

傅云燕偷瞄了一眼萧卿寒,看着萧卿寒面不改色的模样,傅云燕只觉得萧卿寒很是厉害。

萧卿寒长腿一迈,坐到了傅云燕右侧的另一个凳子上,和傅云燕对视了一眼。

傅云燕面带苦涩的冲着老婆婆笑了笑,"老婆婆,家父和家母,已经葬身大火了。"

老婆婆愣了一下,然后砸了砸嘴,"姑娘啊就算是傅大人狠心,你也不能这么说傅大人啊。"

看着老婆婆不相信的模样,傅云燕压抑许久的眼泪流了出来,"老婆婆,父亲和母亲真的已经被人害死了。"

老婆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随即两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傅大人真的去世了?傅家现在怎么样了?"

傅云燕哭的更加厉害了,人说人生有四喜,第一金榜题名时,第二洞房花烛夜,第三久旱逢甘霖,第四他乡遇故知,自己这算是离家之后的一点慰籍么?

傅云燕模模糊糊的想起了老夫人,那年自己和父亲曾经来过这个老婆婆家,老婆婆说父亲是难得一见的好官,还夸了自己乃是四里八乡最标志的姑娘。

傅云燕想着哭的更凶了,老婆婆伸手,将傅云燕搂到了怀里,轻轻的拍打着。

"父,父亲,还有傅家都没了,都没有了。"

傅云燕哭的一塌糊涂,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好像随时要昏死了一般。

过了许久,傅云燕才止住了眼泪,无论过了多久,傅家的惨案都是傅云燕心头不可触碰的悲伤。

老婆婆却依旧是老泪纵横,嘴里哀叹着,"傅大人一世清明,怎么会造此劫难啊。"

老婆婆的眼睛里依旧是以前不可置信,傅云燕能从老婆婆眼中,看出对父亲的尊敬,这大概就是父亲一生的追求。

老婆婆惋惜了会儿,总算想到了,最悲伤的应该就是傅云燕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闭上了自己的嘴,不过眼神中依旧是对傅云燕浓浓的心疼。

老婆婆又瞥了一眼萧卿寒,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萧卿寒的嫌弃。

显然是萧卿寒当成了趁人之危的人了,老婆婆挡在傅云燕的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萧卿寒。

萧卿寒一时没看懂什么意思,怎么老婆婆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

傅云燕急忙拉了拉老婆婆的肩膀,"婆婆,这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老婆婆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萧卿寒,"就他这小身板?怎么救你?"

傅云燕一时也有些糊涂,萧卿寒的小身板,和救自己有什么关系?

随后就听到老婆婆接着说道"我看他那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是不怀好意的模样,姑娘,婆婆和你说,可不要被这人面兽心的人给骗了,负心多是读书人。"

萧卿寒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趁火打劫的了,不过听老婆婆这么一说,还是真的挺像的。

傅云燕听着老婆婆说到这里了,生怕萧卿寒一个不高兴,再将老婆婆怎么样了。

"老婆婆,他是我父亲的同僚之子,我们俩本就有婚约的。"

老婆婆这才放下心来,给了萧卿寒一个好脸色,"原来是这样,老身相信傅大人的眼光。"

傅云燕也没想到,老婆婆的语气和态度变得这么快,看着老婆婆的样子,傅云燕又往老婆婆的身边凑了凑,这一日的马车颠婆,傅云燕累的很,听着耳边老婆婆絮絮叨叨的声音,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老婆婆说够了,这才看到傅云燕已经睡过去了,萧卿寒看着老婆婆冲着自己叹了口气,"小伙子,老身刚才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不过老身是真的为了傅小姐好,现在傅小姐的双亲都没了,你以后可别欺负她啊,不然老身可是不依,不过想来老身不依也没什么用。"

说到这里,老婆婆叹了口气,看着傅云燕的眼神很是慈爱。

萧卿寒看着老婆婆苍老的面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老婆婆,"婆婆,我会照顾好她的。"

老婆婆笑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丫头也累了,老身给你们做点饭吃。"

一边说着,老婆婆拄着破旧的拐杖,硬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颤颤巍巍的走向厨房。

饶是萧卿寒和老婆婆无亲无故,也不好意思让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婆来伺候自己啊。

急忙走到老婆婆身边,又将老婆婆搀回了椅子上,然后准备自己下厨做饭。

萧卿寒先从院子里捡了些树枝还有些干草回来,看样子老婆婆家如果没有男丁,那老婆婆自己也批不动柴火。

萧卿寒将屋子里的几个缸都掀开瞅了瞅,看着老夫人的家不怎么样,好在米什么的还是不缺的,那米缸里足足有些大半缸,也够老婆婆自己吃个一年半载的了。

水缸里空空的,里头都是满满的灰尘,地上放着一个小桶,里面看样子有大半桶的水,应该是老婆婆自己打的。

再就是一个半人高的坛子,里面应该装的是咸菜,萧卿寒知道,老婆婆的家中应该也就是勉强能够维持自己家的温饱,看着院子里连只鸡都没有,萧卿寒都能猜到,老婆婆平时也就是烧上一锅的粥,填填肚子。

萧卿寒走出去,冲着老婆婆笑了笑,一脸笑意的问道,"婆婆,这附近谁家卖东西啊。"

老婆婆这才想起来,自己家中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招待傅小姐啊。

萧卿寒看着老婆婆没说话,反而是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手帕包裹着的东西,老婆婆小心翼翼的打开,萧卿寒看到里面是几枚铜板,看样子应该是百文钱。

老婆婆冲着门口,就着太阳的余晖,捡出来了一枚铜钱,给了萧卿寒。

第三十二章 妇人

萧卿寒怎么肯接啊,萧卿寒能看的出来,老婆婆一共就这些钱财了,于他于傅云燕,都不过是随手的一点银钱。

可是对于老婆婆来说,这应该就是老婆婆多年的积蓄,或者说是棺材本钱了。

萧卿寒连连推辞,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挺大的银锭子,"老婆婆,我这里有钱,哪里有让老婆婆拿钱的说法。"

老婆婆看着萧卿寒手中的银子,突然觉得自己的铜板拿不出手了。

不过老婆婆还是执意要将通报给萧卿寒,"拿着吧,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是这小地方哪里找的开这么大的银锭子啊。"

萧卿寒一想,觉得老婆婆说的没有错,接过了老婆婆手中的铜板,又将自己手中的银锭子递了过去老婆婆怎么会受下呢?急忙推辞着,"傅大人于老身有恩,公子还是收好这银锭子吧,不然老身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看傅大人啊。"

萧卿寒接触习惯了京城的尔虞我诈,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般朴实善良的人,看着老婆婆眼中的真诚,饶是萧卿寒铁石心肠,也是为之动容。

"老婆婆,你不用这么想啊,你是云燕的长辈,我们自当孝敬您啊。"

萧卿寒说的真诚,不过老婆婆却不敢放这个长辈。

"孩子,老婆子可不敢充大头,你是小姐的未婚夫,日后一定要好好对小姐啊。"

听了老婆婆的话,萧卿寒这才想起来,傅云燕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夫,她是怎么知道的?

萧卿寒虽然疑惑,不过也没当着老婆婆的面说出啦,萧卿寒强行将银锭子塞到了老婆婆的手里,然后拿着老婆婆给自己的一枚,百文制的铜钱,走了出去。

萧卿寒出门的时候太阳也就剩了一个余晖,看陈村寥寥可数的几户人家,萧卿寒只觉得犯愁,看样子自己能去哪里买吃食啊?

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应该是有些活物,萧卿寒拧着眉头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那骇人的表情,还吓了门口拔草的农妇一跳。

农妇惊叫了一声,抬头看到萧卿寒样貌不凡,衣着也是长襟,估摸着不是坏人,这才试探着问道,"这位相公过来有什么事么?"

农妇嗤嗤的看着萧卿寒,随后就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走了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横肉,看上去很是吓人。

那大汉走近了,看到萧卿寒是个小白脸,顿时就不将萧卿寒放在眼中,又看着自己的婆娘一脸花痴,眼睛黏在那小白脸身上,转过来,只好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小白脸哪里有自己好看?

萧卿寒看着大汉不屑的眼神,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对着大汉说道,"我乃是村口那个婆婆家的远房亲戚,过来看看婆婆,给婆婆买点东西?"

萧卿寒这么说,就看大汉夫妻俩一脸疑惑的对视一眼,"王婆婆啥时候有远方亲戚了?"

大汉一脸疑惑的问着自己的婆姨,就看那刚才还一幅花痴模样的农妇,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精明了,看着萧卿寒的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好像在看一个移动的钱财一般。

"小兄弟要买什么?和我便是了。"

萧卿寒看了看院子里东西,应该是有鸡的,就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拿两只鸡。"

农妇顿时笑了起来,这可是个好事啊,然后眼睛滴流一转,"家里喂的还有两只下蛋的老母鸡,公子要是想要,二十文钱一只好了。"

旁边那粗壮的汉子,刚想要说什么,就被那农妇一眼瞪了回去。

萧卿寒也不是没在外投宿过,这鸡多少钱一只还是清楚的,看着农妇的模样,都能猜出来她问自己多要钱了。

萧卿寒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家离婆婆家也不算太远,这一路上也在人家买了东西,这鸡好一点的人家卖八文,有一些人家卖我十文,这二十文倒是头一次。"

农妇本来是打算从萧卿寒这里捞上一笔的,怎么也没想到,萧卿寒比她想的还要精明几分,这鸡确实是十文一只。

农妇讪讪的冲着萧卿寒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们这地方小,大家都不怎么富裕,我一家子就指望这鸡过日子了,若是都要贵一点。"

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农妇家门口,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就看到农妇在埋怨那粗壮的汉子,那汉子缩着脖子,也不敢吭声。

耳边还能听到农妇贪婪的声音,"都是你,心虚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栽的,不然你带着你儿子吃屎去吧。"

萧卿寒只觉得农妇的话简直是不堪入耳,急忙快走了几步,才听到了农妇的声音,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小院子里,满满的都是鸡和鸭子什么的。

而院子里有一个妇女,躬着身子看样子应该是在给东西喂食。

萧卿寒站到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就看到那妇人清脆的声音传来,"谁啊?"

然后就是妇人走过来的声音,萧卿寒现在门外说道,"我是村口王婆婆的远亲,过来看看婆婆,想买点东西。"

妇人听了这才安下心来,不过她家的男人出去打渔了,还不曾回来,也不好让萧卿寒进来,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就将门来了一个小缝,对着萧卿寒说道,"小兄弟要什么东西?直接和农妇说,都是乡里乡亲的,王婆婆这些年也不容易。"

妇人的语气很是爽快,萧卿寒能听出来,话里对王婆婆的同情。

"大姐,家中的老母鸡可否卖我两只,还有吃的鸡能否卖我一点,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能不能匀给我一点?"

妇人一听,就知道萧卿寒这是打算给王婆婆买两只下蛋的鸡,好让王婆婆吃鸡子,反正卖谁都是卖,卖给王婆婆更好,自己便宜一点就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刚才那农妇,看着萧卿寒去了自己隔壁,顿时气了个急跺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萧卿寒便宜了别人。

那农妇没好气的对着自己的男人说道,"还不赶紧回去?在这里丢人现世的。"

不过萧卿寒可没有注意到,就看着和自己说话的妇人,将门关上,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然后又是屋子里的一阵翻腾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给自己找东西去了。

妇人的男人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看上去英俊不凡的男子,不过自家的门是牢牢的关着的,顿时有些好奇,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家门口,对着萧卿寒问道,"这位相公怎么在我家门口站着呢?"

萧卿寒这才看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不过却挑着两个大筐,里面看起来是些子活物。

"这位大哥,我是……"

萧卿寒刚想把话在重复一遍,就看到自己眼前的门吱吖一下子打开了,刚才那妇人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一大些东西。

妇人拎着东西,快言快语的说道,"这是村口王婆婆的亲戚,过来看看婆婆,买点东西?"

回来呢男子点了点头,看着妇人拎出的东西,手脚麻利的从自己的筐里捞出来了点东西,然后用草绳穿到一起,扔到了地上。

"这是我刚打回来的鱼,新鲜这呢,你给王婆婆拿回去,不收你钱了。"

萧卿寒连连摆手,"算了吧,你我无亲无故,平白无故的不好啊。"

心里倒是想着,这村子里的人家,怎么就差的这么多呢?

那汉子个子小,却也是个爽快的,"这有什么的,村口河里打出来的,不值钱的东西,炖一炖,要么做个鱼汤,给王婆婆喝是可以的。"

妇人也跟着发话,"小兄弟收着吧,你大哥手艺好,一下午就抓了这些,我们一家哪里能吃的完,不过这些东西我可得要你钱了。"

萧卿寒以为那汉子的意思是都不要钱,这哪里敢要生怕两口子因为这而起了矛盾,这听到妇人的话,而那矮小的男人没说话,这才安下心来,"既然大嫂大哥执意如此,那我就受下了,那剩下的东西多少钱呢?"

妇人的手指在地上点了点,看样子实在数着,数了两三遍这才说道,"两只老母鸡,一只十文,这两只小公鸡给我一只八文就成,这咸鱼干还有鸡子是送你们的,调料这东西我就装了一点,我家也不多了,若是想要,让你大哥带着你去别人家买点,一共给我三十五文就行了,这装鸡子的筐你们也拿走吧。"

萧卿寒怎么也没想到,妇人拎出来的一大堆东西,才要自己三十五文钱,这鸡子是满满一筐,咸鱼也是一大串。

萧卿寒刚想张嘴说什么,就看妇人一脸爽利的说道,"小兄弟不用说了,我说三十五文,就三十五文。"

萧卿寒这才不推辞了,不过看着地上的东西有些发愁,这么多自己怕是难拎回去了。

妇人看着萧卿寒一脸为难的模样,以为他还是觉得东西给的多,就调笑道,"小兄弟还不赶紧给钱,一会儿我反悔喽。"

妇人说的是笑话,不过萧卿寒确实有些尴尬,赶忙将自己的手中攥着的一百文钱递给了妇人。

夫人摸了摸,然后从怀里也掏出来一个小帕子,然后将一百文放进去,拿出来了一个五十文的和一个十文的,又掏出几个大钱,刚好六十五文,给了萧卿寒。

第三十三章 奇人怪事

"一共六十五文,小兄弟,你看看对不对?"妇人一脸和善的说道。

萧卿寒点了点头,这钱哪里还用数,妇人找钱放着自己面找的,看妇人的模样,也不会有什么龌龊。

妇人看着萧卿寒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铜钱递给过去,又看着地上一大堆的东西,便招呼自己的男人,"快把鱼放到院子里的大缸里,然后把东西放到筐里挑过去。"

萧卿寒这次没有推辞,毕竟这些东西,自己可拿不过去,而且自己还有些东西要去买,也就欣然答应。

"大姐,这附近可有什么杂货铺子,或者卖肉的地方?"

这下子可为难住了妇人,这附近哪里有什么杂货铺子呢?不过村子最里头倒是有卖东西的,就怕这公子看不上啊。

夫人纠结了一番,就对萧卿寒说道,"村子最里头有卖东西的,我带公子去看看吧。"

然后又转头对着她男人说道,"你赶紧进屋换身衣服,挑着东西一起去不然省的不好拿。"

男人听了自己媳妇的话,麻溜利索的挑着自己的两担子鱼,然后进了院子里,将两担子鱼倒进院子中央的大缸里,然后就进了礼物。

妇人看着就剩下自己和萧卿寒两人了,赶紧往院子中间挪了挪,免得被人传了闲话。

刚才萧卿寒去的那户人家,那农妇是十里八乡的长舌头,最喜欢编排是非,妇人吃过一次苦头了当然要注意一点了。

萧卿寒看着妇人不说话,反而一直张望着自己刚才去过的人家,倒是有些好奇,"大姐,这前面这户人家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那农妇尖酸刻薄的很?"

妇人听了萧卿寒的话,又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去过那家了?怕是被他家坑了吧?"

妇人说到这里,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怎么也不肯在说话了。

萧卿寒看着妇人说了一半,剩下的不说了,实在难受的很,不过也不好在纠缠着妇人问。

过了一会儿,妇人的男人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了,看样子还洗了把脸。

妇人看着自己男人,顿时笑得没了眼睛,嘴里嘟囔着,"你个憨货,还知道洗把脸,看见锅里的热水了么?"

妇人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鸡蛋,鸡还有鱼装进了担子里,然后挑到了自己的肩上。

随后妇人就跑进了屋子里,找了一块木板盖在了大缸上,又进屋子里拿了什么,这才匆匆忙忙的跑出来。

萧卿寒纳闷的很,这大缸为何要盖。

不过等妇人锁门的时候,萧卿寒就明白了。

就听到妇人大声的说,"我去老陈家买点子东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不要脸的,要是过来偷东西,别在吃死了。"

说完话,妇人还瞟了一眼隔壁,妇人的男人想让妇人不要说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阻拦。

村子里的女人是不将就寸步的,出了门就晾来大脚,大步流星的往村子的嘴里头走。

村子没有多大,走了没多远就到了,萧卿寒这才看到,这个老陈家还是村子里唯一一个门口挂了个灯笼的人家。

不过这灯笼早已经破败不堪,里头的火苗也是小小的,虽是会被风吹灭。

妇人站在门口,大声的对着里面喊到,"陈叔,开开门,我过来买点东西。"

过了一会儿,里头的门吱吖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就是沉重而又慢腾腾的脚步。

妇人怕萧卿寒着急,转头对着萧卿寒说道,"小兄弟可别着急,陈叔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

萧卿寒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慢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门被吱吖一声打开了。

萧卿寒看到的就是一个和王婆婆年纪不相上下的老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模样,眼睛也是浑浊不看,若不是刚才说话了,萧卿寒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具干尸。

被叫做陈叔的上下打量了萧卿寒一番,这才说道,"小兄弟一身贵气,怕不是这里的人,老朽有几句话送给你,日后定要小心行事,你身边的姑娘是你的贵人啊。"

萧卿寒大惊,脸都险些变了色,不过随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老人显然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不然怎么会如此隐晦的说出来呢,在外人眼中,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是南阳王朝的五皇子。

"谢老人家吉言。"

萧卿寒想要给老人家行个礼,却被老人从给拦住了。

就看老人一脸无奈的说道,"你可别过来害我,你给我行礼,回头你家里的人不得找我麻烦?我可还想多活两年呢。"

萧卿寒听到老人这么说,也就没有坚持。

妇人倒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老人,"陈叔,你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不给人算命了,怎么又给人算上了?"

陈叔嘿嘿一笑,声音好像是陈旧的门和门之间发出的声响,"老头子高兴,不过是随口一说,说的也不准,哪里是给人算卦?"

然后就转过身,看着还站在门口不动的三个人催促道,"还不赶紧出来?怎么等着我请你们呢。"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来是为了带着萧卿寒买点东西,赶紧招呼着萧卿寒进去。

萧卿寒跟着走了进去,就发现老人家虽然不大,不过东西却也不少,一些可以放很久的东西,置办的也算是妥当。

陈叔指了指地下的坛子说道,"这里头有咸鸭蛋什么的,还有些青菜,你要吃什么我让她去后面给你拔,油盐什么的,私人也不敢卖,你要是要,我就把我家里的给你,你给点钱就是了。"

萧卿寒听到这里,这才明白,老人的不易,这盐乃是国本之重,老人这样子,要是被告发了,怕是也会惹出事端的。

老人看着萧卿寒眼中的担忧,然后笑了笑说道,"街坊邻居的,来回借点子东西还是没问题,若是没时间,总也不能欠着不还,所以也就给点子钱,给他们捎一点。"

萧卿寒听了陈叔的话,虽然还是有些不安,不过从陈叔这铁嘴上,萧卿寒估摸着陈叔既然这么做,定然会是有所倚仗,自己不必杞人忧天了。

陈叔从一个坛子里取出了十来个咸蛋,又让妇人去摘点子青菜,最后还给了萧卿寒几个粗面的饼子,还有一块咸菜。

然后萧卿寒又看了看陈叔的屋子里,发现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买了,毕竟想猪肉什么的,不是逢年过节,也就只有屠户家可以买了。

犹豫了一下,萧卿寒这才问道,"陈叔,可有肉么?"

陈叔一脸疑惑的看着萧卿寒,刚才已经看到了篮子里的几只鸡,也就没给萧卿寒再拿肉,现在看着萧卿寒张口,自己也不能说没有。

萧卿寒就看陈叔打开了一个门,然后里面满满的都是些风干的东西,像整只的鸡,还有风干的肉,一个角落还挂了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小兄弟要买多少?"陈叔幽幽的问道,心里有些肉疼,自己这么多年的存货,怕是要没了一半了。

萧卿寒想着自己和傅云燕这一走,估计王婆婆自己也不会来买,就打算多买一点,给王婆婆备下来,日后若是有时间,大可以再来一次。

看着自己老人孤苦伶仃,就算是萧卿寒铁石心肠,也为之动容。

萧卿寒随手指了五六个猪腿,还有几块厚实的肉,又要了几只鸡,然后指着墙角那一团问道,"陈叔,这是什么?"

陈叔也没想到萧卿寒会注意到那一团,不过那一团东西自己可不能卖,"小兄弟,好奇心少一点的好,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事,小兄弟还是不要好奇了。"

看着老人家不愿意说,萧卿寒也不好难为他,看着老人将自己要的东西摘了下来,然后通通放到了妇人汉子的两个担子里,然后老人看着萧卿寒说道,"这一共是六十五文,小兄弟没意见吧"

妇人看了看,只觉得奇怪,陈叔的东西何时这样子便宜了?

倒是萧卿寒大吃了一惊,不过脸上还是不曾显露出来,只是淡定的将刚才妇人找给自己六十五文钱递给了老人,然后一脸恭敬的说道,"谢谢陈叔,我这里有点东西给陈叔,不知陈叔要不要呢?"

萧卿寒的话,听得妇人和他的男人云里雾里的,不过妇人是个有眼色的,估摸着萧卿寒的身份也应该不差,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

陈叔又用他破木门摩擦的声音说道,"小兄弟敢给,我当然敢要了。"

萧卿寒看着老人嗯模样,估摸着老人已经看穿自己是谁了,不过萧卿寒可不怎么相信,老人真的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事,应该是从自己身上的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萧卿寒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的石头,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要说有,也不过是比正常的石头奇怪了很多,这石头没有尖锐的地方,却也不是很光滑。

陈叔接过了石头,在手上摩擦了一下,然后让萧卿寒凑过来,然后说道,"对那位姑娘好点吧,毕竟……"

后面的话陈叔没有说出来,只是嘿嘿的笑了出来,不过在萧卿寒耳中却是惊涛骇浪,陈叔的笑意中满满的都是调侃。

第三十四章 生活

里面的戏谑不言而喻,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萧卿寒这时候真的有些怀疑,陈叔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不过好在萧卿寒向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萧卿寒看了看老人,扭过头和妇人说道,"大姐和大哥先去出,我有些话要问陈叔。"

妇人识趣的点了点头,拽着自己的男人出了屋子。

陈叔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看上去严肃起来了,萧卿寒皱着眉头问道,"陈叔是谁,或者说你是谁呢?"

陈叔看着萧卿寒的模样,也都能知道,他是有话要问自己,而且他还知道,萧卿寒要问自己什么。

还不等萧卿寒说话,陈叔就对着他说道,"我是当年宫里的人,受过黎贵妃的恩惠,言尽于此,你走吧。"

萧卿寒听到宫里,黎贵妃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然后深深的看了陈叔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萧卿寒出来之后,就看到了妇人和她的男人,萧卿寒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了杀机,不过最后还是压了下来,看样子,妇人和她男人也不是刻薄的人。

陈村不大,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人就就挑着担子到了王婆婆的家门口,萧卿寒将门推开了,让妇人的男人,将东西放进了院子。

随后妇人和她的男人,也不曾逗留,放下东西就回了自己家,毕竟家里锅中还是空的。

老婆婆听到了声音,从屋子里摸索着走了出来,看着一地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顿时大惊,"这这么多东西,怎么吃的了?"

萧卿寒知道,老婆婆肯定是一辈子节俭惯了,这些东西,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天的分例而已。

萧卿寒扶着老婆婆进了屋子里,就看到傅云燕还是趴在桌子上,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了下来,不过老婆婆却不曾点灯。

萧卿寒看着老婆婆的眼神实在不好,这黑夜中忙活着,怕是会摔倒,急忙问道,"老婆婆,灯在哪里?"

老婆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屋子里还不曾点灯,自己以前这个点已经睡下了,今天看着傅小姐,实在高兴的很,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点灯。

萧卿寒扶着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将灯点上了,屋子里这才看起来亮堂一点。

萧卿寒将老婆婆安置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走了出去,运了两次才将院子里的东西,都倒腾进来。

老婆婆看着自己面前的地被这些活物堆满了,然后桌子上也是些干货,老婆婆心知自己给的那些钱,正常来说买不到这么多。

萧卿寒看着脚上绑着红布条的两只鸡,估摸着那就是妇人给的母鸡。

萧卿寒的一番动作惊醒了傅云燕,傅云燕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面前堆着一座肉山,顿时肚子里开始咕咕的叫唤了。

毕竟车马行走了一天,早上吃的晚,也就不曾吃中午饭,所以这会儿傅云燕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

傅云燕肚子的叫声当然引起了萧卿寒的注意力,不过老婆婆倒是没听到。

萧卿寒将东西摆好,却犯了愁,让老婆婆给自己和傅云燕做东西吃,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是自己向来没下过厨房,傅云燕也不大可能会做东西。

傅云燕注意到萧卿寒有些为难的神色,在看到地上的东西,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估计是没人会做饭。

傅云燕也是被为难住了,自己以前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偶尔做个点心,给傅平端过去,也是下人动手。

老婆婆看着地上的东西,然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这鸡什么的在谁家买的啊?可是十文钱一只?"

萧卿寒估计老婆婆也知道隔壁那户人家,那家的农妇,那贪婪的模样。

"往前走的第二户人家,那家的妇人听着看上去人挺好的,四只鸡收了我三十五文钱。"

老婆婆听到萧卿寒的话,脸上露出了笑意,"是那家的小媳妇啊,那小媳妇人勤快的很,人还好,她男人也是个认干的,手脚也勤快。"

萧卿寒听着老婆婆知道那家的情况,顿时起了好奇心,刚才妇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是勾起了萧卿寒的好奇心。

"婆婆,我看着她和附近的一家人,好像有龌龊啊。"

萧卿寒试探的问道,心里盘算着,老婆婆耶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老婆婆想了想,反正萧卿寒和傅云燕也不是外人,更不会满世界乱说,和他们说说也是可以的。

"那两家子啊,男人是亲哥俩,不过老大娶了个精明的媳妇,人品还不好,平日里说闲话,老二还没成亲,就将老二撵出去了,可怜的老二啊,东家讨口饭吃,西边讨口水喝的。"

老婆婆说到这里,眼睛里都闪烁着泪花,看的出来,老婆婆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老婆婆想到了这里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老二讨了个媳妇,媳妇人也好,就是娘家太穷了,看着老二勤快,还没有父母,想着以后能帮衬帮衬娘家,就嫁过来了。"

傅云燕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不过也没有打断老婆婆的话,听着意思应该说的是这村子里的人。

萧卿寒则是猜了个差不多,应该是老大的衣服,就是那个尖酸的农妇又做了什么,然后两家不再来往了,那妇人应该是不愿意,家丑外扬。

老婆婆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唏嘘的意思,"有一次老二的媳妇,娘家过来人,说家里揭不开锅了,老二媳妇将人领进去,装了些东西,又将他送出去,这就让老大媳妇看到了,就开始说些子难听的话。"

到底说了什么,老婆婆也没说,应该是顾虑着傅云燕在场,当着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面前,实在是不好说。

不过傅云燕能猜出来,说的大概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萧卿寒早早的出了门,跑到了妇人家的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妇人的男人。

萧卿寒从手里掏出来了两个银锭子,递给了妇人的汉子,"这位大哥,我这里还有事情,马上就要走了,村口的王婆婆还麻烦你和大姐多多照顾。"

妇人的汉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给钱的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妇人看着自己家男人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吃饭,这才出了门,就看到自己男人的手里,攥着两个银锭子。

妇人顿时慌了神,将自家的男人姿态进了屋子里,生怕被人瞧见了。

汉子进了屋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要这钱呢?当初王婆婆对自己也是有恩惠的。

"二郎,你快说这钱从哪里来的,咱可不能要啊。"

妇人生怕这钱是来路不明的,到时候牵连了自家可如何是好。

妇人的汉子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抓的是烙铁一般,"这钱是昨个那个公子给的,让咱们照顾好王婆婆。"

妇人这才安下心,看样子那公子就是一身贵气,加上陈叔说的话,更是让妇人肯定了萧卿寒肯定不是什么凡人。

妇人接过自己汉子手中的银钱,然后在屋子里团团打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藏到哪里的好。

汉子看着自家婆娘的动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钱咱们就这么收下了?"

夫人冲着汉子冷哼了一声,颇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刚才公子给你银票的时候,你怎么不推辞,这会儿在推辞,还不如直接收下来呢?"

汉子一想,妇人说的也没有错,不过刚才那位公子将钱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实在是没反应过来,自己一辈子都在陈村这么个小村子里,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

傅云燕也是早早的起来,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老婆婆,从自己怀里的荷包里,掏出来了一些碎银子,然后包在手帕里,通通放在老婆婆的枕头下面。

傅云燕手里也不算宽裕,手里的这些钱还是萧卿寒给的,傅云燕一直没舍得话,怕自己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急用。

老婆婆感觉自己身边有了动静,这就睁开眼睛了,就看到傅云燕往自己枕头下塞什么。

老婆婆急忙拦住了傅云燕的动作,声音还带着意思焦急的说道,"姑娘啊,别管我老婆子了,我这还有钱。"

傅云燕还是执意将帕子包着的东西塞了进去,自己有萧卿寒在身边,肯定是不会缺钱,而老婆婆一个人实在是可怜的很。

老婆婆看着傅云燕坚持的模样,叹了口气,任由傅云燕放了进去,"你是个好孩子,会好的,别难过,婆婆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了。"

老婆婆又想起了傅云燕家中的事情,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疼,觉得傅家死的冤枉啊。

傅云燕的眼角泛着红光,强压着心头的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翻身下了床铺,准备去厨房,做些东西吃。

傅云燕一出屋子,正好撞到了从外头回来的萧卿寒,萧卿寒的鬓角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手中抱着一大摞柴火,看上去狼狈了不少。

傅云燕冲着萧卿寒笑了笑,率先走进了厨房,学着昨天老婆婆的样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灶台下的火点着了,然后就是将昨天的剩饭,添上些水,然后煮一煮,正好当粥喝。

又笨拙的将昨夜的剩菜,放到一个帘子上,又放到粥的上面。

第三十五章 悲剧

太阳刚升起来,萧卿寒和傅云燕就带着老婆婆非要让她们带着的,蒸好的风干鸡。

傅云燕看着老婆婆站在门口的模样,恍惚之间好像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的离开,老婆婆也是这个样子目送着自己。

傅云燕想起了,陈村是平宁县最远的一个村子,以前属青州地界,老婆婆的一家老小都是死在当时的青州县官手里的,父亲在常州被降职远调到平宁县当县官,途径陈村,看到了老婆婆一家的惨状。

当时,老婆婆的儿子长年卧床不起,老婆婆的大儿媳自幼便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女,后来嫁给了自幼青梅竹马的老婆婆的大儿子。

那是的陈村并无此时此刻一般的荒芜,至少是男耕女织,一番生机盎然地模样。

老婆婆的丈夫年轻的时候也是颇为的能干,给王家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所以老婆婆的房子才比一般的人家大,院子也更加宽敞。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也敌,老婆婆家就算有再多的家业,也斗不过当时青州的县官的啊。

当时青州的县官到这边来游玩,恰巧看到了老婆婆的大儿媳妇,顿时被迷住了眼睛,当时青州的县官,手底下养了一大群豺狼之辈,看到了老婆婆大儿媳妇的模样,也是颇为心动,后来这些人发觉了县官大人竟然也看上去了。

这就有了底气,下面的人太清楚当时青州县官是什么样子了,县官大人玩腻了,也就轮到了下面他们这些小喽啰。

结果就是一群人如同土匪一般,冲到老婆婆的家中,将老婆婆的大儿媳抓住,五花大绑,说是什么偷了青州县官的东西,要抓回去审讯一番。

老婆婆怎么会不清楚自家大儿媳妇的人品,看着老大媳妇不停的摇头,嘴里却被堵上了一块破布。

老婆婆的娘家侄女也在老婆婆家做客,不过是跟着老婆婆的二儿媳妇,在屋子里面绣花,这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两个人一起出来看看。

底下的看着老婆婆的二儿媳妇,也觉得身段不错,大手一挥,蛮横无理的说道,"我看你个小媳妇也是偷了我们大人东西的人。"

又指着旁边的老婆婆的侄女说,"这小丫头长的不错,我们大人现在身边没有人伺候,让她过去伺候几天,到时候再给送回来。"

老婆婆的男人还有大儿子二儿子,都在地里头收庄稼,家中就这些妇孺,任凭老婆婆苦苦哀求,跪地发誓。

那些豺狼虎豹之辈,到底是将三个人都抓走了。

等老婆婆的丈夫和儿子们回来,就看到老婆婆一个人跪在地上大声的痛哭,屋子里一片狼藉。

老婆婆的儿子们历来孝顺,看着老婆婆在地上,赶紧将老婆婆扶了起来,焦急的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老婆婆还了口气,指着门口说道,"快去,快去,青州的县官让人将你们的媳妇,还有燕丫头抓走了,说偷了县官的东西,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哪里会啊。"

老大老二媳妇一听,瞬间变了脸色,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竟然会遭此横祸,还是老婆婆的丈夫能拿定注意,让两个儿子和自己换了衣服,又从家中拿出来了好些银子,差不多是王家这么多年的积蓄的一大半了,然后父子三人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往离这里最近的,富户家去了,青州县官肯定是不会借宿在普通的百姓家。

到了富户的门口,父子三人再三哀求,看门的小厮好像用鼻子看人一般,这才答应进去看看。

谁知道小厮去了没多一会儿,就嬉皮笑脸的走了出来,对着老婆婆的丈夫父子三人说道,"你们若是识趣,赶紧回家吧,家里的姑娘被我们大人看上,是你们八辈子的福气。"

老婆婆的丈夫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自己的头顶,自己来的时候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会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小厮说完话,看着老婆婆的丈夫父子三人,依旧站在门口,顿时没了好气,"还不快滚,滚。"

小厮想到了自己刚才进去,看到的那个骚娘们在大人的身下,胡乱挣扎着的模样,只觉得喉咙痒痒的。

老婆婆的大儿子顿时红了眼睛,他怎么可能坐视自己的婆娘被欺负呢。

老婆婆的大儿子抡起来胳膊,就冲了进去,凭着一身的蛮力,也没吃到亏,老二看到老大已经发疯,也就没忍住,跟着动起手来,老婆婆的丈夫,看着两个儿子已经打了进去,想要将儿子拉回来,回到家从长计议。

老婆婆的大儿子还没到内院,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被一个穿着官袍的祸害完了,随手扔给了自己的手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恶意。

老婆婆的丈夫,父子三人最后也没能靠近那些人,就被富户养的打手,打了个半死然后扔了出去。

傍晚老婆婆看着自己丈夫父子三人都没回来,赶紧央求着同村子的人,带着自己去看看,找到富户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被打的不成人样的父子三人。

傅云燕还记得,那时候老婆婆说道这里时,已经痛不欲生了,两个眼睛都险些哭瞎了。

后来老婆婆的邻居帮着老婆婆将父子三人搬回了家中。

快到家的时候,老婆婆的大儿子就醒了过来,看着老婆婆开始掉眼泪。

老婆婆赶忙坐到自己的大儿子身边,用手指替他大儿子蹭了蹭眼泪,"老大可是有什么事,可别哭了。"

老婆婆的丈夫这个时候,发出了剧烈的咳嗽,然后也幽幽的醒转过来,就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哭的泪流满面,也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老婆婆的丈夫,哑着嗓子说道,"老大啊,别哭了,事已至此啊。"

老婆婆听到自己的丈夫这么说,顿时明白了事情肯定比自己想的还玩不好,老婆婆抓着老大的手,"老大,你告诉老婆子,就领出了什么事,你媳妇老二媳妇,还有燕丫头呢?"

老婆婆刚问出来,她的大儿子觉得也就更加厉害了,老婆婆的男人赶紧拉了一下老婆婆,冲着老婆婆摇了摇头。

马车到了老婆婆家,老婆婆从怀里掏出来点钱,给了赶马车的人,又给了和自己折腾了一躺的邻居,央求两人把父子三人抬进去。

然后都摆在了一张床上,老婆婆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起来,伸手去摸了摸自己二儿子的鼻息,然后老婆婆退后了一步,然后一步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婆婆指着自己的二儿子说不出话,"老二,老二没了气了。"

老婆婆的男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又跌了回去,老婆婆就听到自己的男人,颤颤巍巍的问道,"老二老二真的没气了?"

老婆婆点了点头,随后就开始停不下来的哭嚎声。

"老二啊,你这一去,娘可怎么活啊,老二啊,老二啊,你……"

老婆婆险些哭的背过气去,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自家这使得醉了哪路神仙,竟然要让自己好好的一家子,变成这个样子?

老婆婆换了口气,一脸严肃的问道自己的男人,"老头子,你和我说,老大媳妇还有老二媳妇,还有燕丫头都怎么?"

老婆婆的男人,强行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不过脸上满是悲戚,"老大媳妇她们三个,怕也是凶多吉少,就算是留条命回来了,怕也是会找地方寻死。

老婆婆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自己的男人这么一说,老婆婆就知道了。

来的人眼神那般的恶心,老婆婆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青州的县官是个有良心的。

傅云燕想起来自己随父亲路过陈村时,老婆婆家中的模样。

父亲带着自己还有母亲来这里借宿,就看到老婆婆红着眼睛,脸上看上去就好像失去了魂魄的傀儡一般。

看着人的时候也尽是麻木,那时候老婆婆家中就剩下了她和她的丈夫。

家中刚刚办完了老婆婆的男人的出殡,看上去很是冷清,父亲说出自己是平宁县县官的时候,老婆婆的眼中的仇恨实打实的吓到了傅云燕。

老婆婆的二儿子刚刚出完殡的时候,老婆婆的两个儿媳妇还有侄女被送了回来。

老婆婆的儿媳妇死的,看上去满身的青紫印记,只要是成了亲的都,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会事。

老婆婆的二儿媳妇睁大的双眼,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恐惧,脸上确实一种解脱。

来送回尸体的人还冠冕堂皇的对着老婆婆说道,"这两个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大人的东西,弄死也不为过,还是我们大人大发慈悲,留了个全尸不然就挂到城墙上,至于那个,给我们大人送水的时候,竟然打翻了茶杯,也就和这两个一起打死,正好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

老婆婆说起来的时候,傅云燕都能听到老婆婆牙齿咬在一起的声音。

傅云燕现在终于是能体会到老婆婆那刻骨的恨意,就好像在自己的心头切肉。

后来父亲到平宁县任职查便了南阳律法,最后一纸状书,递到了陛下面前,这才给老婆婆出了这口气。

老婆婆的大儿子,知道自家的大仇得报了之后,最后也就在床榻上郁郁而终。

第三十六章 客栈

马车很快就出平宁县的地界,到青州的管辖范围,路上的行人也不少,傅云燕和萧卿寒的车看上去并不惹人注意。

路过的行人遥遥的看上一眼,也只是以为谁家的男人,带着媳妇去镇子里买东西。适逢雨季,快到晌午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下雨,傅云燕和萧卿寒的破马车,这会儿真的是四处漏雨。

不得已的情况下,傅云燕和萧卿寒只能在附近的一处村落停留。马车一路赶过去,这村落远远的看上去便是一片荒芜,这会儿看上去更是没有人烟。无奈之下傅云燕和萧卿寒在村口的破庙里歇了下来,没想到这雨一下,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破庙的窗户看着外头,雨势颇有愈下愈大的意思,看样子今天是不能赶路了,傅云燕心想道。

那一脸老实的车夫,傅云燕一直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车夫。这时才知道,原来车夫是萧卿寒的暗卫所扮。

暗卫将马车也停进庙里,免得把马车里面淋湿,雨停之后没办法立刻赶路。

傅云燕的身上也沾了许多水汽,导致右肩上的伤口阵阵疼痛。萧卿寒若有所思的看了傅云燕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的暗卫说道,"去弄些柴火过来。"

傅云燕感激的看了萧卿寒一眼,在看到外头的瓢泼大雨,觉得此时暗卫出去,肯定会被淋成落汤鸡。况且这柴火这东西,淋了水,也不容易点着。

便不忍道,"别让他去了,我没事还能忍忍,这么大的雨……"

傅云燕的话说了一半,萧卿寒便把她的话打断。

萧卿寒的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神色,他让暗卫出去,一来是为了柴火,二是觉着这村子,一个人都没有,实在是奇怪的很。

"他出去还有别的事情,暗卫风里来雨里去,没有你想的那般娇气。"

傅云燕只觉得萧卿寒的话,好像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自己的脸上,这是在说自己娇气么?

傅云燕赌气的将身子背了过去,看也不看萧卿寒一眼。

暗卫也就是车夫,冲着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冲进了大雨之中。

明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外头却大雨倾盆,天色看上去阴沉的很,还刮起了风,傅云燕在坐在一个角落里,不停的打嘚嗦。

最后实在是挺不住里,自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爬上了破旧的马车,指望着马车能替自己抵挡一丝冷风。

没过多久,车夫就回来了,然后冲着萧卿寒摇了摇头,意思是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随后车夫贴到萧卿寒的耳边说道,"公子,这村子我觉得不宜久留,我刚才去看看了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已经被山石掩盖住了大半,看样子这边的山体并不怎么牢固,雨这么大,我怕一会儿出什么意外。"

暗卫的声音压成了一条线,只有他和萧卿寒才能够听得清。

萧卿寒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明白本该是人口不少的村子,怎么自己过来一看,竟然一个没有,应是每年的雨季,这里的山体都会向下滚落。

傅云燕在车里直打着嘚嗦,就看到萧卿寒窜了进来,坐到了自己对面,傅云燕一脸不解的看着萧卿寒。

随后就听到车夫坐到了前面,准备赶车了。

"怎么不等雨停了再走?"

傅云燕一脸不解的问道,破庙里虽然冷了一点,不过还是可以遮风避雨的,若是出去,怕是会被淋个半死啊。

萧卿寒摇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

傅云燕被萧卿寒这句,此地不宜久留,弄的是云里雾里的,不过傅云燕却没有问出来,想来是暗卫发现了什么。

马车在泥泞的路上也跑不快,一直到天黑,傅云燕已经是饥肠辘辘,才看到远处有一个镇子轮廓。

到了镇子的边缘,傅云燕这才注意到,镇子很小,但却不再是荒无人烟。不过现在已经是晚上,镇子已经是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地方还点着灯笼,车夫直接将马车朝着亮灯的地方赶去。

这时候的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变小的意思也没有。

傅云燕遥遥的看着远处的客栈,觉得好像记忆深处,自己曾经走过这里,不过傅云燕也没有去深究。

毕竟肩膀上剧痛,像是这伤口才刚伤到一般。傅云燕估摸着应该是伤口被泡了水,所以才会这般疼痛难忍。

傅云燕一路上强忍着疼痛,嘴唇已经是被咬的发白,萧卿寒虽然看在眼中,但却毫无办法,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给傅云燕上药,偏偏从离开的那个村子,一直到镇上连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四周尽是连绵不绝的山,和已经完全泡在水中的庄稼。

镇子里的路明显的比外头的土路要好走的多,至少马车不会再陷入泥土里面。

很快就到了一个客栈的门口,马车一停下来,就看到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不过看到马车的时候,失望的神色全部刻画在脸上。

看着车夫没好气的问道,"客官几位啊?本店的下房已经住满。"

暗卫看着小二势利模样,也不曾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冲着身后的马车中,唤了一声,"公子。"

萧卿寒当然听到了小二的话,却也没有生气,自己的马车,再加上一路的泥泞,小二没有直接将自己等人当成叫花子就不错了。

萧卿寒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三间上房。"

小二颇有些不相信的模样,看着马车的里面瞪着眼睛,三间上房的钱,都已经够了买这么辆马车了,当然不包括马。

"客官,小店的上房可是一百文钱一天,客官还是想清楚些,别家应该还有下房,客官大可以去问问。"

小二这次算是说了一句真心话,毕竟若是兜里没钱,或者银票本就不丰腴,何苦因为面子,打肿脸充胖子呢。

"无碍。"

萧卿寒一边说话,一边躬着身子从马车里走了出去,然后扔了小二一小块碎银子,看上去有一两大小。

小二的眼睛顿时看直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落魄成这个样子的人,出手竟然是用碎银子。

随后店小二那猥琐的脸上便堆满笑容,然后做请的手势。

不过萧卿寒却转过身子,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傅云燕,然后将她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傅云燕此刻的嘴唇已经被咬的全是细小的口子,看上去满是斑斑的血迹。

傅云燕强打着精神,握住萧卿寒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和萧卿寒一起走进客栈。

客栈是一家很小的客栈,看上去有些脏,想来上房也就是那个样子吧。

小二指着楼梯,"客官,请。"

萧卿寒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二说道,"找个地方,把马车给我放好,把马喂饱,少不了你的打赏。"

小二一脸谄笑,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当然是可以通通的答应下来。

傅云燕勉强的走到了楼上,小二指着几间上房,"客官,这就是本店剩下的几间上房,客官您们自己选一下吧。"

萧卿寒打眼看了一下,指着三个挨在一起的房间,然后将傅云燕安排在中间的房子,这才对着小二说道,"赶紧备热水,我们要沐浴更衣,然后备好餐食。"

小二的脸上露出来了一点为难的神色,然后有些歉意的对着萧卿寒说道,"客官,小店的厨娘已经回家了,热水我们可以烧,不过这饭菜怕是要客官去别的酒楼点了。"

萧卿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就是让小二备上一桌菜,可不是客栈里面那些糊弄人的东西。

然后萧卿寒又从袖子掏出来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小二,"够么?"

小二这才露出来了笑脸,然后连连点头说道,"够,当然够了,客官切先休息,我这就去给客官备上热水。"

然后小二用钥匙将门打开,又将钥匙给了萧卿寒,然后美滋滋的去准备。

萧卿寒给的二两银子,足够在一个酒楼点一桌子不错的吃食,然后这一两银子,还能剩下一些,这钱不就是自己的么。

小二跑下去之后,一脸喜色的跑到后面,跟着在厨房干活的帮工说道,"赶紧烧三份热水,楼上上房的客人急着用。"

厨房的帮工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然后再看到小二递过来几文铜钱,顿时笑得没有了眼睛。

小二看着厨房的帮工干活去了,也就美滋滋的走了出去,然后取来了一个斗笠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就跑到了后面,跟打杂的伙计说,让他把马喂饱,然后就哼着歌,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酒楼走过去。

一进酒楼,小二就颇为豪气的将手中的银两扔到了酒楼掌柜的桌子上,"快给我备一桌酒席,送到客栈里去。"

小二早就是这里的常客,现在已经入夜,酒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老掌柜看到小二的模样,无奈的说道,"刘小二,这也不是你的要的酒席,也不给你吃,你豪气个什么劲?"

小二一看老掌柜戳穿了自己,也没有生气,自己时常就跑到这里来给客人买些酒菜,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老掌柜估摸着是个有钱的主,不过也不至于漫天要价,就将酒楼里剩下的鸡啊,鱼啊,都通通给做上了,也没计算加钱,反正这些东西也不能留到第二天,免得到时候客人吃坏了肚子。

第三十七章 不速三之客

小二掂着食盒回了客栈,将两个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就哼着歌准备到楼上去请萧卿寒等人,下来吃饭。

恰好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马车停到了门口,小二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来,然后脸上堆满了笑意,跑了出去,"客官几位啊?"

映入小二眼中的就是一辆看上去还算是不错的马车,不过在小二刚要询问的时候,一双纤细的手指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然后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从马车上面走了出来,对着小二说道,"三间上房。"

然后就看到那翩若惊鸿的女子,竟然背过身子,然后将伞递到了马车的车帘处,小二大惊,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给撑伞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随后就看到一个貌若潘安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单看长相,就已经和刚才那位公子差不多了,小二赶紧凑了过去,想要将美人手中的伞接过去,不过却被美人给躲开了。

小二也没有生气,赶紧让开了路,让刚下来的公子和那美人好赶紧进去。

刚刚进到客栈,那公子就皱着眉头打量着客栈,看样子就是在嫌弃客栈中的布局还有破旧。

这时候本来在柜台中算账的中年男子也不算账了,看着看到那美人的容颜,眼睛都直了,哪里有什么心思还如算账。

客栈的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意,赶紧凑了过去,好像能在美人身边待一会儿,都算是满足了。

掌柜说话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这位美人客官,来小店干什么呢?"

暗卫一直偷偷的打量着屋子里的状况,这会儿看到了客栈中突然来了一对身份不明的男女,在看那对男女的走路姿势,顿时身子绷紧了起来。

这对年轻的男女走路就能看出来,身手不亚于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潜藏术是暗卫特有的,自己现在怕已经被发现了。

暗卫轻手轻脚的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尽量放松自己,走到了萧卿寒的房门前,也没有和萧卿寒说话,就直接闪身进去。

萧卿寒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暗卫,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暗卫单膝跪倒地上,额角的冷汗终于落了下来,"主子,客栈里头来了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车夫看样子都是习武之人,看着那对男女的步子,身上应该不比属下差到哪里。"

萧卿寒这会儿也将手下的茶杯放了下来,看上去也有些担忧的模样,自己这是又引起了谁的注意么?难不成是自己那好哥哥,萧靖轩的人?

很快萧卿寒就在心中否定了,萧靖轩虽然是心思深沉,却也不可能猜出来自己会突然前往常州,就连自己也没想到傅云燕会突然想要前往常州,更不要说萧靖轩了。

萧卿寒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然后对着自己的暗卫说道,"你能跟着他们?"

暗卫点了点头,这点他还是能做到了,毕竟自己的潜藏术,可是暗卫的看家本领。

暗卫领了命,又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了一番,随后就看到窗户被轻轻的打开,暗卫的身子在屋子里消失了。

萧卿寒纠结一番,决定到傅云燕那里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傅云燕不知道惹了麻烦。

萧卿寒走到了傅云燕的门口,还不等敲门就听到了暗卫说的那对男女上楼的声音。

萧卿寒也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推开傅云燕的门,闪身进去了,倒是吓了傅云燕一跳,屋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男子,任谁都会下个半死的。

傅云燕看着萧卿寒突然穿进来,虽然知道萧卿寒不是什么坏人,却也是不悦的对萧卿寒说,"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萧卿寒冲着傅云燕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就蹲到了地上。

不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窗纸上,想要看看这对身手不凡的男女,到底是哪里来的?

萧卿寒全神贯注的模样,倒是引起了傅云燕的注意力,傅云燕一脸疑惑的望着门口,不过看着萧卿寒紧张的模样,傅云燕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卿寒就听到小二谄媚的对着那一男一女说道,"二位楼上请?"

不过听脚步倒是五个人的声音,按照暗卫的话,这五个人中,应该还有一个是车夫,如果没听错的话,从车夫的脚步声来看,他应该是个普通人。

至于多出来的那个人,萧卿寒专注的听了一下脚步声,看样子应该也是个普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不过等外头的人走到了楼上之后,萧卿寒还是屏息凝神,毕竟现在自己等人,如果就这么暴露在萧靖轩的眼睛底下,萧卿寒可不确定,萧靖轩会不会痛下杀手。

小二看着那美人的眼睛,好像都要沾在了美人的身上,引得那美人不停的皱眉毛。

巧的的就是美人走到了萧卿寒的屋门口,随手一指问道,"这屋子里有人么?"

小二一看,这不是刚才那位公子的房间么,"美...,客官这间房已经有人了。"

那美人点了点头,不过看上去有些扫兴的模样,然后问道,"这还有哪几间没有人?"

小二看了一圈,发现上房只剩下了两间,颇有些歉意的对着美人说,"客官,这上房就剩下了两间,要不你和这位公子住到一起?"

小二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自己竟然要她和另一个男人住到一起。

那美人姑娘看上去有些不悦,声音又冷了几分,"就没有别的上房可以给我挑出来一间的么?我付你双倍的房钱。"

跟在后头的中年男子,看着美人好像是动怒了,顿时横眉立眼的对着小二说,"刚才要上房的不是有一男一女么,让他们住到一起,给这位小姐腾出来一间房。"

萧卿寒听到了这里,就知道这是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萧卿寒也没有轻举妄动,准备再看看那女子的意思,不过这男子到现在从来都不曾说过话,实在是奇怪啊。

那美人姑娘点了点头,然后毫无感情的扔给了掌柜一块碎银子,"银子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弄,半个时辰之后,我要三间上房。"

这美女就算是发脾气,也是美女,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不过账房还是喜滋滋的答应了那美人,看样子还十分乐意的。

倒是小二有些两厢为难,自己可是收了那公子的钱,这会儿在让人家腾出一间,实在是不好开口,不过老板已经答应,自己更是别无他法。

那美人姑娘看着掌柜满口答应,也就扶着自己身边的男子,又从楼上走了下去,然后先是将男子扶上马车,随后又折回来,看着拎着食盒准备上楼的小二问道,"这附近哪里有酒楼?"

小二一听,这怎么和那位公子要的东西一样,这会儿也顾不得看美人,拎着食盒闷声闷气的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个酒楼,不过里面已经没了东西,至于其他的酒楼,顺着门口的这条青石路,往下走个两柱香,有一个酒楼。"

那美人姑娘一听,脸上脸上看上去顿时有些不高兴的意思,又打量了小二手中的食盒,最后不情愿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块五两大小的碎银子,扔了过去,然后不耐烦的说道,"这两个食盒我买下了。"

小二的脸上露出来了为难的神色,自己在客栈中跑前跑后,一个月也不过就是半两钱的工钱,这会儿看到五两银子,这可是自己一年的工钱啊。

可是手中的食盒可不是自己的,这是给楼上的公子买的,小二的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躲在暗处的暗卫,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了那美人一顿,这架子比自己主子的还大,难道是皇宫中出来的公主不成,别人的东西说抢就抢?

萧卿寒听到上来的人,陆陆续续的下楼,也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将自己等人的一间上房,准备给那个女子。

傅云燕离的远,只听到了一个男子大声的说什么,"没问题……"倒是有些心声奇怪,但是什么没有问题,然后傅云燕看萧卿寒慢慢的站起来,然后朝着自己走过来。

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的衣服并没有什么露出来的地方,这才安下心来。

傅云燕也没和萧卿寒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可是外头刚才上来的人有什么问题不成?"

萧卿寒惊讶于傅云燕敏锐的观察力,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外头那一男一女的身手,不再暗卫之下。"

这个身手不在暗卫之下,实打实的吓到了傅云燕,暗卫的身手有多厉害,傅云燕可是清楚的很,傅云燕跟着萧卿寒这段时日,就看到萧卿寒的暗卫,飞檐走壁暗器伤人,好像无所不能一般。

这会儿突然出现的这对男女,身手还很是不凡,也难怪萧卿寒会这么紧张。

傅云燕一时之间都怀疑,是不是林袁清的人追了过来,不过傅云燕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从长宁城到常州和平宁县到常州,完全不是一条路,就算是林袁清想要追上来,也没有可能。

那到底会是谁呢,难不成是父亲当年的仇家,也不太可能,在别人眼中自己早就已经被火烧死了,究竟是谁会追着自己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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