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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新儿女》 第一章 东风化雨，春到梁山 话说三百里大梁山，千峰万壑，峰高谷深，悬崖峭壁，飞瀑流泉，空谷传响，声震云天。山林里，古木参天，虎啸猿啼，鸟飞蛇行；悬崖间，怪石嶙峋，泉水叮咚，云蒸霞蔚，莫测高深。这里自古以来就住着些零散山民，他们以大山为生，亦农亦牧亦猎，虽然远离平川，身居绝境，朝朝暮暮面临着艰难险阻，生活困难可想而知，但山高皇帝远，谷深石头多，荒野之地，化外之人，当官的闻之心惊胆颤，谁也懒得过问，他们险中求安，苦中寻乐，倒也生活得自由自在。 大梁山里有个小村庄叫春风里，不到二十户人家，一色山石垒成的房子，山木为梁，山草苫顶，零零落落分布在一个狭长二三里的大山坳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劳自食，自生自灭，无怨无恨。家里饲养着牛、羊、猪、狗、鸡、兔，房梁上悬挂着从山上猎获来的獐、狍、麋鹿、豺狼、狐狸、山鸡，山墙上钉着各色各样、大小不等的兽皮，院子的屋檐下挂着一嘟噜一嘟噜的玉米棒子、棉花球子、稻谷穗子和山辣椒串子，地面上晒着从山林里采集来的各种药材、蕈类。从早到晚，男歌女唱，牛哞羊咩，鸡鸣犬吠，声音不断；一日三餐，炊烟袅袅，野蔌山肴，饭菜飘香。各家各户的大人孩子，浪汉婆娘，远远近近，来来往往，出出入入，彼此说笑着，招呼着，显得十分团结友好，亲近和谐。要是哪家出点事，遇到困难危险，全村人都来帮助，不分彼此。村子周围，青山叠翠，绿水潺湲，林茂阴浓，鸟语花香，风景十分幽美。 这里的人们勤劳勇敢，淳朴善良，世代以农耕牧猎为生。山坡上种着小麦、玉米、棉花、谷子；山洼里借助泉水灌溉，种着些水稻、蒲苇、菱藕。深山里有飞禽走兽，遍地药材，所以农闲时他们就拿起猎枪，背起背篓，打猎采药。一年四季各有营生，劳碌不辍。生活虽不算富足，但各家各户也勉强可过。 由于大山阻隔，道路盘曲狭窄，出入艰险，这里人很少走出大山，因此也很少了解外面的世界；偶尔来个收药材兽皮的商贩，他们才能从他嘴里听说一些外面的事情。所以人们的生活既艰苦单调,又愚昧少知。 这种情况世代延传，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见奇不奇，见怪不怪了。即使解放后县里派来工作组，把分散在百里大山里的十几个小山村组织成农业合作社，人民公社，把所有山和林都收归公有，也没有多大改变；除了夏秋两季上头派个干部来催交公粮，其余时间也难得看到山外的人。所以，他们照样过着艰苦单调、自由自在的生活。照旧唱着从老祖宗那里流传下来的似乎是千古不变的山歌民谣： 高山里有猛虎，深林里有麋鹿， 悬崖下长药材，山坡上种五谷。 太阳是阿公，月亮是阿母， 山神爷是咱山民的主。 四时多供奉，祈求常保佑。 四时多供奉，祈求常保佑。 在历史知识、文化生活上，除了知道满清皇帝被赶跑了，中国人可以不留辫子了；如今是新中国，人民大众当家做主，建设社会主义；其余也不知道多少新闻。解放后，村子里最大的喜事就是放过一次电影。放映机是三个村子派了二十多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抬过来的。电影的名字叫《南征北战》，是打仗的。这可把百里大梁山里的百姓高兴坏了，足足议论了好几年。后来就不来放映了，因为放映机送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山崖上，撞坏了。大家听说又惋惜又害怕：惋惜的是放映机撞坏了，他们以后就看不到电影了；害怕的是放映队叫他们赔放映机，不知一家要摊多少钱。——其实，全是多余担心。如今的国家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爱民惜民，并没有叫他们赔。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公社里办了一所小学校，干部来动员村民叫把孩子送去念书。念书虽然是件福及子孙万代的大好事，可是大家认为一辈子住在山沟里，种地打猎采药材，认识锄头镰刀和猎枪药材就足够了，识不识字没有多大用处；又嫌山高路远孩子小，山上有野兽，怕上学路上出危险，所以很少有人把孩子送去。为了完成任务，村长只好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了，可是没读两年孩子把腿摔坏了，也就不去了。 生活就这么过下去，年复一年，平淡无奇。虽然艰苦，寂寞，单调，山民们也一天天吃饭、干活、睡觉；虽然愚昧、少知，青年人到时候也知道对山歌、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由于是和平年代，没有战争，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这里的人口竟然翻了一番还多。人口多了，村子就大了，于是山坳里又多了一些石头房子。反正山上有打不完的石头，伐不完的树木，砍不完的山草，山民们有的是力气，又懂得团结互助，高楼大厦盖不起，石头房还垒得起。可是，不久他们就发现，随着人口不断增加，消耗量不断增大，山上的树木、野兽、药材渐渐少了，人们不管怎么辛勤劳动，生活还是变化不大。这不免又引起他们的担心。 日月如梭。翻过七十年代，到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亘古未有的巨大变化。人们的生活环境大变了，生产、生活条件也大变了。更重要的是思想观念彻底改变了：他们不再把目光只盯在大山里的坡田、野兽和药材上，只关注盖石头房子，多生孩子，把幸福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解放思想，放下畏惧，走出大山，惊喜地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口稠密，百业兴旺，技术先进，生活轻松愉快，舒适而幸福。他们眼热了，动心了，开始学习外面的新思想、新技术和先进事物，以改变山里人传统的生产技术和生活方式。由于向外面学习，他们的知识和眼界开阔了，懂得了保护山林和珍稀动物的重要意义，停止了乱开山地，乱伐林木，乱猎禽兽。进而学习名胜之地，开发景区，修筑盘山公路，石阶索道，发展旅游业，吸引五湖四海的游人蜂拥而至，为山村致富寻找新的出路。人们开始放弃旧的思想方法和生活习惯，广泛学科学，用科学，把各种新式家电买回家，引进日常生活，于是电灯、电话、电视机、电冰箱走进村村户户，让深山老林中的村民，有了新时代的气息。他们更从自己的愚昧无知中深切感受到学习文化的重要性，开始关注教育，重视教育，主动把孩子送到学校读书，条件好的，还送到山外读中学，甚至读大学，使山窝窝里也飞出了金龙玉凤，培养出时代精英，他们积极奉献青春热血，参与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让大梁山区跟上时代发展潮流，开始大发展。大变样。 什么原因使得深山老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是党的改革开放政策。它像一股温暖强劲的春风，吹遍九州大地，也吹进了三百里大梁山，和山洼中的这个小山村——春风里，极大鼓舞了人们的劳动热情和旺盛的革命干劲，充分调动激发出人们勤劳致富的积极性和聪明才智，让山民们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致富的道路。他们解放思想，大胆地打破封闭，革故创新，把土地和山林承包到户，当年就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好收成。接着是向外发展。九十年代，乡里派来一位叫王立新的党支部书记，他带来了创新思想，立志改变山区穷困落后面貌，团结带领春风里的群众共同出力出钱，修通山里到县城的公路。有了公路，村民们就能把田里收获的粮食，山上采集的木材、药材、山货，家里喂养的家禽、家畜运到城里去卖，得了钱，再从城里购回化肥、农药、优良品种、新式农具和生活用品，改善家庭生活和生产条件。更大的进步是山里人开始走出去，到外面寻求生活和发展。特别是年轻人，他们不再满足于山里的生活和收获，把从特区传来的新闻作为喜讯，互相传说着，商量着，鼓舞着，激动着，接连不断地走出大山，到沿海和南方的开放城市求学、打工、创业，融入外部社会，充分享受改革开放带来的民主自由，科学进步，收入大有增加，眼界大大开阔，生活迅速改善并逐渐富裕起来，成为春风里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和领头羊。全村瞩目，全区瞩目，啧啧称赞，传为佳话美谈，成为大梁山区青年人的学习榜样。 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为了检阅四十年来国家改革开放的丰功伟绩，总结经验，坚定信念，全国人民大张旗鼓地开展纪念活动。有位作家看了大梁山区改革开放巨大变化的新闻报道，亲自到大梁山采风。他观看了大梁山风景区的秀美风光，聆听了梁山青年一代的创业故事，感慨万千。回来后，以采风中的所见所闻为素材，振奋精神，发挥想象，竟写成一部长篇小说，题名《山乡新儿女》。故事情节委婉曲折，生动感人，催人奋进。并即兴填了一首词，题名《沁园春?梁山新儿女》，以抒发真情实感。现抄录如下： 百里梁山，云绕奇峰，雾锁秀峦。看参天古木，涛声阵阵；悬崖飞瀑，涧水团团。瑞兽嘶威，锦翎翔集，古往今来人迹鲜。逢盛世，任斯般绝境，游客潮观。 春来百卉争妍，引燕舞莺歌出大山。恰青春时代，风华正茂；书生才俊，志气弥坚。努力求知，艰辛创业，一片痴情不畏难。回头处，忆坷坷坎坎，一路登攀。 第二章 山花灿烂，春芳竞妍 春风里新一代儿女中有三个出类拔萃极其聪明美丽的孩子，他们的名字依据山里人以物命名的习惯分别叫桃、李、杏。父母亲希望他们像山花一样美丽芬芳，招人喜爱，又能春华秋实，硕果丰饶。三个之中只有李是男孩。李长得像大山一样雄壮，性格却像小溪一样温柔善良。他面如满月，眼似亮星，口方鼻直，雄健挺拔，英俊潇洒，是男孩子的骄傲。桃和杏正像她们的名字一样鲜艳美丽，面如山花，目似流泉，声若莺啭，千娇百媚，亭亭玉立，人见人爱。要说区别也有区别：桃，个头稍微矮些，体态丰腴些，面色红润，灿若桃花；说话灵牙利齿，语速较快。爱耍点小性子，使点小心计。杏，身材稍高些，苗条些，肤色纯净，洁白如玉；说话慢些，心思缜密，行事认真而理智。因此人们常说，红桃、银杏，各有好处。三个孩子不但长得漂亮标致，而且言谈聪慧乖巧，举止略略大方，为人处事，善解人意，又性格倔强，不怕困难，凡事求好竞胜，不肯认输，行为不同寻常。老人们啧啧称赞，评论道：“看他们三个聪明智慧，相貌俊秀，鲜艳美丽，绝非俗物，必是秉承咱们大梁山的山川日月精华所生，将来定有大出息，是咱们山里人的骄傲！”三家皆父母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的孩子将来必定大有出息，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因此精心培养，不遗余力，以求不负众望。 三个孩子同年而生，李早一个月，桃和杏竟是同日而诞。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爬山涉水，割草放牧，以至打猎采药，山上山下，同出同归，互帮互助，相依为命，亲密无间，好像谁也离不开谁。长到八九岁，父母又一起送他们到离家八九里路的一所山村小学校读书。离开家乡亲人，他们更知团结互助的必须必要，因此彼此关系更加亲密，上学一起去，放学一起回，从不丢下一个先走一步。李对桃和杏就像对待自己的同胞姐妹一样关心爱护，不分彼此，时时处处唯恐照顾不周。桃和杏都喜欢李，像对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相信他，依赖他，每天相依相伴，不离左右，如果一时看不见他，就到处呼喊着寻找，问询，直到找到为止。 从春风里到小学校，要爬过一道山坡，蹚过一条小溪。爬山的时候，李怕她们吃累，就左手牵着桃，右手拉着杏，三个手挽手，肩并肩，一起爬过去；过河的时候，他怕湿了她们的裤子会受凉感冒，就一个一个背过去。桃和杏还常常为先背谁后背谁争吵不休，他只好好言相劝，说好去的时候先背桃，回来的时候先背杏，两个人先后均等，谁也不讨巧、不吃亏。在学校，三个也特别亲近，一起学习，一起谈心，做游戏，互相关心帮助，谁也不让落后掉队。要是有人欺负桃和杏，李就会不顾一切保护她们，甚至不惜和欺负者打架斗殴。有一回，外村的一个男同学无意踩着了桃的鞋子，桃摔倒了，膝盖蹭地擦出血来。李心疼极了，狠狠揍了那个男同学一拳。那男同学觉得委屈，见李雄壮，料打他不过，便报告了老师，为此李受到一顿狠批，责令道歉。就是晚上做作业，三个人也不愿分开，一家一晚，轮流做东；而且学习上互相切磋提携，共同进步，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佼佼者。艰苦的环境，共同的奋斗，亲密的友谊，使他们从小心里就播下爱情的种子。 光阴荏苒，桃李杏长到十七八岁，又一起考取高中到县城读书。这在春风里还从来没有过。一般孩子读到小学或初中毕业，成人了，就回来帮助父母做事了，种田打猎，担负起家庭责任。所以桃李杏到县城读高中在春风里一时传为佳话。乡亲们高兴地说：“看啊，咱春风里要出状元了！”三个受到鼓励赞扬，更加奋发上进，理想目标更加远大，他们决心考取大学，到大城市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为勤劳致富、辛勤培养他们读书的父母亲争光，为一直喜爱并支持他们的山乡父老争光，为哺育了他们祖祖辈辈、雄伟可亲、但还贫穷落后的家乡——春风里争光。 改革开放以来，县城发生了巨大变化，几年之间面貌焕然一新。街道两旁楼房林立，绵延好几里路。街道拓宽了，全部换成了平整的水泥路面，汽车来往如梭。商店越开越多，装饰一家比一家华丽，新颖，货物堆积如山，摆放整齐，五光十色，琳琅满目。酒楼饭馆从早到晚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外地游客进进出出，南腔北调，来往不断。奇山秀水，山珍野味，皮毛药材，都成了他们的喜爱，争相参观选购。满街都是穿红着绿的俊男靓女，喇叭裤、大摆裙比比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毫不羞涩地勾肩搭背，任意开心说笑。歌厅、舞厅、商店、超市的喇叭里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电影院放映立体声电影，美国商业大片和香港功夫片正在热播，吸引了无数观众，就连大山里的年轻人也跋涉数十里，甚至上百里前来观看，一睹新奇，好回家当新闻传说。 桃李杏从山沟里来到县城，像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心里充满新鲜神奇和各种美好的希望和幻想。然而，拮据的经济条件，山里人的衣食习惯，使他们在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面前常常举步维艰，望洋兴叹，有时甚至感觉羞愧和尴尬。但是,他们并不气馁,因为他们还年轻，有知识，有理想，他们相信自己将来的生活一定会比这更加美好，丰富多彩。 有一回三人一起逛商店，争奇斗艳的新式服装让他们眼前一亮，无比惊喜，因为在家的时候，他们多半穿着麻布衣服和兽皮，质地、式样粗劣，难以与商店的服装相比。桃看中一款连衣裙，颜色、式样、质地都非常好，她很喜欢，便询问此款连衣裙的价格。分管的女营业员一眼看出她是山里妹，翻了翻眼皮没有回答。那意思很明白：你也买得起？问也是白问；我答也是白答，还是卖不出。桃顿时脸红了，心里难受极了，像似受了奇耻大辱，低头不语，不敢再问。 李见营业员竟如此轻视桃，轻视山里人，怒从心生，一时难以遏制。他立即走到女营业员面前，狠狠拍了一下柜台，大声说：“你臭美什么？你以为你有多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老板雇来卖货的，卖好了，是本份，卖不好，立即走人！如果我当老板，第一个开除你！因为你没有一点商业道德，根本不懂得怎么当一个合格的营业员。” 女营业员同样轻蔑地看了看李，见他不过是和女孩同样的山里娃，反唇相讥道：“小伙子，说大话前你也先看看自己，就你这穿着打扮，哪里像个老板？不过一个高大粗壮的山里娃，挑山打柴好样的。告诉你，在我们这里，你也只配拉车运货，当营业员都没有份，没多大用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还是好好读书，等你将来当了老板以后再来说这样的话。” 稍停，她又尖刻地说：“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你这辈子有没有这个福气，能不能等得到。哈哈！要真有那一天，说不定我已经当了县长了！你一个商店老板，又能怎干我？我要和你一样品性，是我早把你开除了！” 女营业员说着咯咯地大笑起来，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李不觉满脸绯红，无言以对。 杏见女营业员竟敢羞辱她深爱的李，觉得自己也受了侮辱。她不能忍受。一番思考，她怒气冲冲地走到营业员面前，十分生气地说：“这叫人话吗？你以为你是上帝，是万能的主？我们都来求你赐福保佑的，看你脸色行事的？小姐，你弄错了，我告诉你，你完全把关系弄颠倒了！顾客才是真正的上帝，你的衣食父母！你不过是上帝麾下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仆，上帝不满意，或者生气了，立即就可以开除你。如今，你目中无人，不知高低，竟敢在上帝面前妄自尊大，小心受到惩罚！” 桃听李和杏一齐怒斥女营业员，也壮起胆子来,她拍着柜台，指着女营业员大声喊道：“你们谁是商店的经理？请经理来，我们要反映问题，投诉她！你们商店要继续雇用这种烂营业员，一件衣服也别想卖出去！我提个意见：你们要么关门,要么立即把这个营业员开除掉!” 三个人一齐向该女营业员开火，一片喧闹声。立即招引来许多顾客围观，大家七嘴八舌批评女营业员缺乏商业道德，不应该这样对待顾客，看不起山里人。众怒难犯，女营业员害怕了，又羞又臊，面红耳赤，双目含泪，躲到一边不敢再说话了。这时别的营业员忙过来拉场，说她是新来的,不懂商店规矩，实在对不起；他们才怒气渐消，一阵哄笑而去。 回到学校，他们聚在一起谈论起这件事，又联想到社会上其他事情，感慨万千。他们敏感地认识到，如今人们的思想方法和价值观念已经改变了，不再像过去，人愈穷愈尊贵，山里人，贫下中农，少吃缺穿也吃香。如今是愈富愈受尊重，愈有钱愈吃香。营业员敢于看不起他们，是因为他们家里还穷，买不起像城市学生一样的漂亮时髦的衣服穿。虽然他们基于义愤，人多势众，用时下的大道理压制了那个女营业员，其实她内心里是不服气的。——也难怪她不服气，那件连衣裙二百多元，桃也确实买不起。这就是现实，是当下人们的价值观，以貌取人，以钱取人，没办法。看看自己身上的服装，摸摸羞涩的衣袋，他们只好摇头叹息。这件事更加激发了他们要改变贫困现状的豪情壮志,于是他们互相鼓励,下定决心，更加努力学习，力争取得好成绩，高中毕业考取大学，将来分配一份好的工作，好好干，干出成绩，干出尊严，干出光荣，为自己，也为山乡父母，增光添彩，创造一片理想天地和幸福生活。 美好的理想，共同的目标，战斗的友谊，与日俱增的深厚感情，随着年龄增加,身体发育，青春勃发，三个人渐渐产生爱情：桃和杏都爱上李，李也深爱着桃和杏，红桃银杏，艳丽芬芳，难分难舍。不过他们还是学生，还在读书阶段，且目标远大，壮志未酬，三人仍以学习为重，把爱情暗暗藏在心底，悄悄爱着对方，青春理想，柔情蜜意，心照不宣。 第三章 家降厄运，桃生妒心 青年人如幼苗、鲜花，初升的太阳，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哪个青年人不想往幸福生活、胸怀远大理想？哪个青年人不憧憬美好爱情、追求真爱？哪个青年人没有为实现心中理想和爱情拼命奋斗的经历？但是，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每个青年人设计的美好理想和爱情都能如愿以偿地实现。原因自然是多方多面的，除了主观原因，单是客观原因也有多种多样，千差万别，而且这些客观原因并非每个人都能预知、预防和克服的。这正如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不是迷信思想，是说客观事物的发展变化是不依人们的主观意志愿望为转移的。这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论，说的是客观事物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 高三那年，桃的父亲拉板车到县城买化肥，路上遭雨，为了保护化肥，他把上衣脱下盖住化肥，结果受了凉，回到家里就感冒了，发烧咳嗽。桃的母亲煮了几碗姜汤给他喝了，又盖上两床被子捂出了一身汗；烧退了，又老嫌胃子不舒服，浑身懒怠乏力，不想吃饭。身体老是不好，影响干活，他只好到乡村医院去看病，先后看了两次。先拿感冒药吃了，不见效，又拿温胃养胃的药吃了，同样也不见效。没办法，只好搭车到县医院治疗。可是一检查，吓死人，竟是患了胃癌！他惊呆了，全家人都惊呆了。 桃的父亲震惊之后，沉默了好一阵，最终摇摇头，对老伴说：“算了，得了这种病谁也没办法，也许我就命该如此！既然老天爷来索命了，我就跟了他去吧，也免得叫家里看病白花钱。”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忍，叹息道：“唉！只是桃子这么聪明要强，将来定有大出息，我没有亲眼看着她上大学，实在不甘心！”说罢又连连摇头叹气，依依不舍，无限悲伤。 桃的母亲听了泪如雨下，她流着眼泪说：“千万别说这话！我就是把家里卖光也要治好你的病，把你留下来。我们全家人都需要你啊！桃子眼看就要考大学，儿子还小，需要照顾，怎么能离开你！”她擦干眼泪又劝丈夫：“我想，老天爷既然好心好意把这么聪明漂亮的一对孩子给了咱们，就不会对咱们这么绝情。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桃也坚持给父亲做手术，说现在医术发达，医疗条件好，癌症也有治愈的，起码可以多陪伴我们几年，看着我上大学，弟弟长大成人。父亲被感动了，终于鼓起求生的希望，含着眼泪答应了，说：“这样，只是苦了你们了！”于是桃的母亲竭尽家庭所有，又向亲友借了许多钱为丈夫做了手术。 一家人天天向山神爷磕头祈祷，盼望着桃的父亲从此好起来，亲眼看着桃考上大学，小山村春风里飞出金凤凰；儿子长大成人，接替父亲，撑起这个家庭。但是老天爷并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仁慈，桃的父亲终于没有逃过这一劫，他艰难地又熬了半年，还是去世了。 桃的母亲也彻底失望了，她呼天喊地，悲痛欲绝。家庭失去主要劳动力，又因为桃的父亲看病欠下亲戚邻居不少债务，一个小康之家，转眼之间变成了贫困户。桃的母亲悲痛之余，几经思考之后，含着眼泪对桃说：“孩子，你爸走了，家里失去男劳力，还丢下一屁股账，就凭妈一个女人家劳动，顾了田里顾不了山上，顾了山上顾不了田里，能给一家人挣口饭吃就不错了，再没办法供你上大学了。孩子，认命吧，天命不可违，老天爷不想叫你上大学，再要强也没有用。眼看要毕业了，好坏念完高中，在咱春风里也算文化人了，就回来帮助妈妈干活吧。今后，咱娘儿俩拼命干活，一心一意培养你弟弟读书，也许今后咱们家还有人上大学。” 桃听了妈妈的话难过极了，她实在不想辍学，不想离开李，因为她的远大理想、美好爱情才初见端倪，还没有成为现实，她不甘心，不愿放弃。但是，看看失去丈夫、泪流满面的母亲，和幼年丧父可怜巴巴的弟弟，想想家庭的实际情况，情势所逼，万般无奈，她只得强忍心痛，含泪答应了。母女拥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又互相安慰。桃口中虽然答应了，可是心里仍然不能就此沉静下来。她想起自己的誓言和多年的艰苦奋斗，想起李和杏，还有班上那么多蓬勃向上积极进取的同学，将来他们都有美好的前途和甜蜜的生活，自己却要一生留在大山里苦挣苦熬，心里痛苦极了，却又不敢说，怕伤了母亲的心，以致彻夜难眠。睡不着觉就胡思乱想。她更加忌妒杏，愤愤地想：同是一天出生在春风里，为什么我的命运就这么苦、这么坏？杏的命运就这么美、这么好？难道老天爷故意要拆开我和李，把机会留给杏，让杏和李永远在一起？如果真的是这样，老天爷也太不公平，欺人太甚！我死了也不会甘心，不能答应，拼命也要抗争到底。 桃离不开李，因为李是她自幼至今一直最亲密、信任、依赖的同伴，和最亲近、挚爱的人。她不止一次想过，这辈子要永远和李在一起，相伴终生，白头偕老。可是，眼前的现实即将把美好理想打破，化为泡影。她进一步想：我回家种田了，每天和山林打交道，李和杏继续在一起读书，进取，谈情说爱，时间一长，李就会忘记我，忘记过去，只爱杏一个。失去李，我今后怎么办？今生今世依靠谁？怎么活下去？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比翼齐飞，目标远大，前程似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己却心灰意冷，孤零零的，独自一个老死在荒山野岭？想及将来，她一次次流下痛苦绝望的眼泪，忌妒杏命运太好，埋怨老天不公，怨恨自己命运不好，家运不昌，灾星当头。然而她是个自幼在山里磨练长大、性格倔强的女孩，爱情的力量，倔强的性格，不平的心态，让她轻易不愿认输，不愿认命，不愿放弃理想，不愿离开李，关键时刻，她决心向命运挑战，为爱情拼死一搏，抗争到底。 这天是李的生日，杏买了个大贺卡送给他，上面写着：“李，祝您生日快乐，积极进取，天天向上，活力永葆，青春永驻！愿李杏同芬芳，共沐春风里！”杏把贺卡写好，亲自交到李的手，里，深情地看着李，秋波流动，满脸幸福妩媚，情意无限。李自然明白杏的意思，他接过贺卡，认真看了，仔细品味，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杏，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祝福，并努力把它变为现实，与你共享幸福。等到你的生日，我也会买一个大贺卡送给你，写上我的心愿和祝福。” 李还不忘把贺卡向桃炫耀，甜蜜之情溢于言表。桃看了杏送给李的贺卡，口中虽然说着祝贺祝福的话，心里难过极了。她反复琢磨杏的题词：“李杏同芬芳，共沐春风里。”桃李杏春风一家，三位一体，是不可分的。你们“同芬芳，共沐春风里”，丢下我怎么办？难道要我看着你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让我一个人“独自流泪到天明”？这太残酷，太不公平！我不同意，不甘心，决不能让你们得逞！进一步想，她更觉得杏居心不良，对于她父亲去世，家庭遭难，不但没有同情心，而且还在幸灾乐祸，趁火打劫，乘机打倒她，企图独自占有李。对于杏的无情和险恶用心，她痛恨极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不觉妒火中烧，熊熊升腾。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羞辱，决心以牙还牙，还要先下手为强，对她实行报复。一番思考，反复斟酌，一个完整的报复计划制定完成。 杏走了，桃对李说：“我也要向你祝贺生日，我有更大的礼物送给你。但愿桃李春风一家亲，一生一世，同沐春风，共享幸福！”李同样高兴，说：“当然。桃李杏春风一家，我们三人同年同村出生，一起上学长大，从来没有分开过。你和杏都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我过生日，怎么能少了你的祝福？什么礼物？快拿出来给我！”桃看了看左右，悄声说：“我的礼物大，学校人多眼杂，拿过来怪不好意思的。礼物我放在校外了，放了学你自己去取。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个更大的惊喜。”李不能理解，追问：“到哪里去取？”桃没有立即回答，她嫣然一笑，写了地址给他。 李接过一看，竟然是“温馨旅社11号”。他握住字条，反复思考，疑惑不解。他两眼直直地盯着桃，依然是粉面桃花，鲜妍妩媚。他不敢相信，又不能不相信，因为桃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心想：到底是什么礼物要放在旅社里？又想，放在旅社里一定有她放在旅社的道理，她不是说，礼物大，拿来学校怕别的同学看见不好意思吗？就她鬼心眼多，别出心裁，送个生日礼物也玩这么多花样。 桃见李犹豫不决，以为李已经看出她的心思，不愿去了，不觉满脸绯红，生嗔道：“不相信？那你就别去，以免上当受骗。但是我要提醒你：失去今天这个机会，以后可千万别后悔，别说你过生日我没有送你生日礼物。”说完转身便走，头也不回一下，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 李愣住了。心想：我的生日，也只有桃和杏知道，牢记不忘，每年按时送我礼物。自己怎么能怀疑人家的好意？杏的礼物我收了，桃的礼物怎可不收？桃说她的礼物很大，那一定是生日蛋糕。那东西拿来学校确实不方便，同学们吃了蛋糕不说，还会拿桃和他开玩笑，传扬出去，多不好意思！另外，杏知道也会吃醋。倒是桃考虑得周到。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误会了桃的好意，连忙追上去解释说： “桃，别生气！谁说不相信你了？这些年，你的哪句话我没有相信？你等着我，一放学我就同你一起去拿，好好感受你给予我的惊喜。” “爱去不去。人家一片好心好意，你却当成驴肝肺了，怎么叫人家不生气？”桃依然很生气的样子，不过语言已经柔和了许多。 “怎么会呢？我又不傻不愣，这么多年，你对我好，我还能不知道？放心吧，我不是说过了吗，一放学我就去。一定去！” 听了李的表白，桃满意了，也放心了。她笑着点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又叮嘱道：“别忘了，时间抓紧点，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下午上课！” “好的。”李连忙答应。刚要走又想起杏，叫住桃说： “我邀杏一起去吧，三个人一起玩，更热闹些。” 桃听了立即变脸，冷冷地说：“我单独给你过生日，不想邀请别人。你要一定邀请她，我就不参加。” “千万别！你走了，谁为我庆生？今天你主办，邀请谁，你当家。我不过是建议，你不同意，算我没说。” 李见桃不高兴，只好作罢。他心里明白，近年来，桃和杏都长大了，她们心里都爱着他，爱得那么真，那么纯，掺不进半点沙子，因此有时不免为了他争风吃醋。他也深深地爱着她们，而且都爱得那么深，若要他分出个伯仲来，最爱谁，次爱谁，简直像分割他的心，他的肉，实在太痛，太难，太不忍。没办法，他只好采取分而爱之的办法，就是对桃好的时候，不让杏知道，对杏好的时候，不让桃知道。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时她们还是不免知道，就怨恨对方别有用心，又说他偏心。为了兼爱，他也只好百般调和，两边安抚，说都是同乡同学，一个山洼里走出来，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姐妹，说话做事多想想对方，不要只想自己，要互相尊重，互相原谅，不要互相猜疑，互相埋怨。可是她们哪里听得进去？一齐向他开火，说他脚踩两只船，不怀好意，他不免常要忍受些委屈。 李放了学来邀桃一起去温馨旅社拿礼物，却怎么也找不见桃，又不便声张，他一时心急，就四处张望寻找。杏看见李神色急切的样子，以为他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办，忙走过来问：“你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李知道桃要单独给他过生日，不欢迎杏去，连忙说：“我在等同宿舍的男同学。没别的事。你快去休息吧。”杏迷惑不解地看了李一会，见他并没有什么要事，只好回宿舍午休。李到处找不着桃，便以为桃先到旅社去了。想起桃上午对她的误解和叮嘱，去迟了怕她又生气，埋怨他，心里更加着急，待杏走远,看不见了，他便一个人悄悄离开学校，迅速赶到温馨旅社，找着11号房间，急忙上前敲门。 第五章 乐极生悲，孽果自食 温馨旅社之后，桃像换了一个人，她不再为家庭的事自悲自叹，怨天尤人，学习和课外活动都积极主动起来，学习之余，还经常和同学一起讨论高考和选择志愿的事。除了学习努力勤奋，还更加注意打扮自己，虽然衣服不多，也不时尚，化妆品粗劣，但她每天从头到脚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油光水滑，纤尘不染。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朝气蓬勃，仿佛又回复了她本来的天性。老师和同学又看到了从前那个美丽活泼、积极向上、热情如火的桃。 李和杏看了都很高兴，庆幸桃终于走出父亲去世的阴影，重新抖擞精神，振作起来，对前途和未来充满希望，三个人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团结一心，努力学习，为实现他们的美好理想共同拼搏奋斗了。星期日，李约上杏，三人一起回到春风里，帮助桃的母亲干完了田里的农活，李又上山为桃家砍回一担柴。李对桃的母亲说：“大婶，你不要担心田里和山上的活，如今我们都长大了，有的是力气，再多再重的活，我们都能帮你干完，干好，不会让你家落后的。”桃的母亲见三个孩子这么团结友好，一起来帮助她干活，很感动，也没有再提要桃辍学回家务农的事。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桃吃惊地发现自己怀孕了，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突然作呕。开始他还以为是天气转冷受凉了，胃子不舒服；经常发作，她就怀疑了，因为她见过妈妈怀弟弟时的情景。她偷偷找相关书籍查看比对，症状很是相似，就更加怀疑，害怕；一个人偷偷跑到县医院一检查，结果让她大吃一惊，确确实实是怀孕了！她十分后悔自己不该因为嫉妒杏而用那种卑鄙方法诱骗李到温馨旅社去，更不该做那件事。现在一切都晚了，真是害人如害己！ 桃害怕极了，忧心忡忡，焦虑不安，以致白天无心上课，夜晚忧思难眠。然而自己造的孽，怪得了谁？只好自作自受，自食孽果，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她每天提心吊胆，唯怕被同学发现，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学生干这种事，自己在全校师生面前丢尽脸面不说，还会被开除学籍，赶出学校，把这些年辛苦努力所取得的好成绩，好名誉，一抹干净，成为一名道德败坏的学生，羞愧终生，悔恨终生！她暗暗警告自己，千万千万留心，决不能让这种事情暴露出来！因此不管反应怎样难受，难忍，她都极力忍受着，煎熬着。实在忍受不住，就一个人偷偷跑到僻静无人的地方翻江倒海，呕吐一阵，然后擦干眼泪，低着头，敛声屏息，偷偷回到教室，默默地看书学习。可是，隐瞒妊娠反应可不像藏东西，爱怎么藏就怎么藏，受藏者没有反应；这种事却不受掌控，何时何地都能发生，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有时难免露出马脚来，让她尴尬，羞愧。尽管她时刻提高警惕，行动隐秘，千方百计隐蔽，隐瞒，隐忍，还是引起了一些同学的怀疑。一次，同寝室的一位同学问她：“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往外跑，是肚子不好？还是胃子不舒服？”她只得撒谎说：“是胃子不好，有些受凉了。”这同学不相信，说：“不会啊！你的被子不薄，衣服也穿得不少，怎么会受凉？”她不觉脸红，心慌意乱，连忙继续撒谎：“我这是老毛病，从小在山里生活，冬天跟随父母上山打猎，受了风寒，就种下这种毛病，稍有不适，就会作呕。”这么说这位同学似乎相信了，因为桃是山里人，冬天上山打猎是难免的，因此劝他说：“我说呢，年轻轻的，怎么会有这毛病。我看，你还是到县医院认真检查检查，彻底治好了，别是什么大毛病，老拖着，只会越来越严重。看你最近，饭也吃不下，人都瘦了一圈了。”人家是真心诚意关心她，她也不便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说星期天一定去看病。 桃的妊娠反应越来越严重，有时一堂课竟然跑出去一两次，有的刚出教室还不及跑到厕所或隐蔽的地方就忍不住呕吐出来，污物喷洒一地，连她自己也觉得很难看。老师同学都很惊讶，时间一长，不免猜疑种种，议论纷纷。看看实在隐瞒不住了——再这么隐瞒下去，有朝一日难免大暴露，下场不可收拾！于是她决定告诉李知道，彼此好商量个妥当的解决办法。 这天，桃把李约到校园一角，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一番忸怩之后，她拿出化验单，把实情告诉了李。李看了听了，大吃一惊，随之后悔不迭，连连顿足，不停锤打自己，自责做了件傻事，错事，伤害了桃，也损害了自己的名誉。桃想起这些日子忍受的痛苦折磨，此时难以自控，抱住李哭泣不止，求李为她想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李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见桃泪流满面，十分悲伤，只好好言安慰她：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当时，我不过想安慰安慰你，让你摆脱痛苦，振作快乐起来。这种事情我们都没有想到，也都不愿意看到。你想，就那么一次，哪就这么巧？” 李慌乱之中语无伦次。 “我也不敢相信。哪知就这么巧！”桃摇动着化验单，不知所措。 好一会，李终于冷静下来，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自责，哭泣，都没有用。只好认真面对，设法遮蔽，隐瞒，绝不能让事情暴露出去。” 桃听了有些急不可耐，说。“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一天呕吐几次，忍，忍不住，躲，躲不及，时间长了，怎么能不暴露？在学校实在隐瞒不下去了！万一被发现，追究起来，我们都会被开除，后果不堪设想！今后咱们怎么做人？” 情况确实很严重。但是到底怎么办？李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遇到过。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凭着一颗真诚而愧疚的心，他只好用保证来安慰桃：“你放心，我发誓，我做过的事，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决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 桃听了更加着急，说：“我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事情是咱两人做的，都有责任。当今之下，我找你来，是要寻求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李沉默了。他反复思考：寻求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众目睽睽之下，这容易吗？即使瞒过老师，也瞒不过同学。李也着急起来：桃的反应日益严重，学校人多口杂，确实难以隐瞒下去。后果严重，不堪想象！反复思考，他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说： “紧急之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家庭是最好的避风港湾，父母是最可靠的保护神。现在既然在学校已经无法掩饰了，只好暂时离开学校，回家躲避一阵子，等反应轻些再回来上课。” 桃听了直摇头：“请假回家，我也想过。但是，离高考时间越来越近了，功课学习这么紧张，我离开学校怎么办？还要不要高考了？”桃仍然想着学习，想着高考，不忍离开学校。 李解释说：“我都想过了，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暂时留在学校里继续坚持，实在坚持不住，就只好回家。反正新课都已经上结束了，在学校也是复习，只不过有老师辅导。你回家后自己可以继续复习，不会的题目记下来，星期天我回家教你。这样，既可避开同学耳目，也不会太影响学习。你看怎么样？” 李无奈地看着桃，征求她的意见。 桃犹豫不决，最终下定决心：事到如今，也只有这办法。这样起码事情不会立即大暴露，自己不致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甚至被学校开除学籍。唉！自己本来想报复杏的，没想到先报复到自己身上，真是害人如害己。自己酿下的苦酒，只好自己喝，谁也代替不了。 “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 桃思考了好一会，最终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了。想到离开学校，抛下学业，她心里掠过无限后悔和感伤，不觉流下酸涩的眼泪来。 “别难过，等反应缓和些再回来补习；眼下，只好如此，才能掩饰过去，不让事情暴露。”李解释说。 桃点点头。但是，想想回到家里的情形，她又犹豫了。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家庭负债，农活忙碌，心情正不好；再看到她这种情况，不好好学习，竟然未婚先孕，怎么忍受得了？还不要狠狠责骂她？她又害怕起来，说：“如果被我妈发现，认真追问起来，她最近心情又不好，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也没有好办法。但是他抱定一个主意：母女连心，女儿是妈妈的心头肉，即使再怎么气她，怨她，还是要设法维护她她，帮助她掩饰：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脸面，全家的脸面。于是他说：“自己妈妈，能对你怎么样？能瞒就瞒，实在隐瞒不住，你就照实说了。责任都是我的，是打是骂，任凭她老人家处置。” 桃认真想想，这话也对：妈妈最疼爱自己的女儿，即使女儿有错，打在一边，还要疼在一边，无须太担心。见李主动为自己承担责任，想想自己将来还要依靠他，把他吓跑了，自己反失去依靠，又安慰李说：“我妈刀子嘴豆腐心，说在一边，做在一边。我看对你打骂还不至于，最多埋怨几句。我妈平时对你的看法还不错，常夸你乐于助人，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说不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呢。” “今后的事，任由她老人家处置吧，我既不敢强求，也不敢推诿。暂且你先请病假回家，就说老胃病犯了，要回家治疗，躲过眼前这一关。待反应稍好些，就抓紧回来上课，千万别耽误了高考；否则，我真的罪该万死了！” 学校和家庭的事情都有办法应对了，桃心里略略平复些，便点头答应。 主意已定，桃找到班主任老师，说自己幼年在山里拾柴打猎，染上的老胃病又复发了，近来肚子膨胀，作呕不止，不想吃饭，到医院看了几次也不甚见效；已经好多天了，病情越来越严重，她很害怕，无法再坚持上课。家乡有个老中医，治疗这种胃病有特效，因此，要请假回家请老中医治疗。老师见她确实有病，人也消瘦许多，便准了假。不过一再叮嘱她：“回到家抓紧治病，病好尽快返校，不要耽误了学习和高考。” 李请假护送桃回家，帮她提着书包和行李。杏知道了也赶来送行，见桃面容消瘦，有时还作呕，询问桃到底患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到县医院治疗；桃难言实情，同样编了些谎话搪塞过去。杏想起昔日的友谊，甚是同情桃，说了许多安慰的话，祝她早日康复返校；一直送到汽车站。 桃的母亲突然看见李陪着桃一起回家来，并非是星期天；又见桃面容消瘦，脸色难看，十分吃惊，忙拉着桃询问原因。桃有口难言，说谎话，又怕戳穿了，母亲更加生气，只好低头不语，伤心落泪。李只好代答，说，桃前些天得了重感冒，高烧四十多度，到县医院看了两次，烧退了，就是不想吃饭，胃子膨胀作呕；精神也不好，老是想睡觉，上课也打不起精神来。老师怕影响高考，让桃回家调养一段时间，精神恢复了立即返校。桃的母亲见女儿并非大毛病，说：“这没什么，高烧后都是这个样，厌食，不想吃饭。学校的大锅饭又不合口味。等我到山上打只野山鸡回来，炖汤给她吃，好好调养调养就好了。” 安排好桃，李回到自己家里，对母亲说，学校要买复习资料，另外，伙食费也增加了，要多拿些钱去。母亲给了五十元钱，他背后全给了桃，嘱咐她安心在家调养身体，好好复习功课，星期天，他会再回来看望她的。 李要返回学校了，桃有些恋恋不舍，一直把他送到庄外，含着眼泪，再三叮嘱他：“不要忘了我，星期天一定要回来看我。我一个在家会天天想着你，盼望你早些回来。现在我妈还不知道实情，她是过来人，看来是瞒不过她的。妈知道实情后，还不知会怎么样，我担心死了！”说着紧紧抱住李哭泣不止。 李掏出手绢为她擦眼泪，鼓励她说：“不必害怕。她是你亲妈，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你的人。胳膊肘没有往外弯的。我想，她即使知道实情，只会骂我，怪我，不会认真骂你的。” 桃说：“也未必。我妈最恨女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丢她的人，败坏门风。” 李说：“你妈如果真有这种思想，你就更好办了：她怕丢人，一定处处为你遮掩，对外守口如瓶。她知道实情，如果骂你，轻了，你只装没听见，不理她；重了，你觉得难以忍受，就大哭大闹，你妈怕被外人知道，必不敢再骂你了。” 桃笑了，说：“不好不好。你这不是离间我们母子关系吗？疏不间亲，谁听你的奸计？” 李说：“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办法是昨天夜里想了半夜才想出来的。你如果认为不好，你就再想好的，我支持你。总之一个原则，不让你自己受到伤害。否则，我会心疼的。” 桃想了想，笑着说：“还真的没有比你这个更好的办法。姑且留着，我相机而用，实在忍受不了，也不妨一试。” 李也笑了，说：“这是一剂灵丹妙药，尽管试，保证百试不爽！如今，你我绑在一起了，毁誉共担，世上没有比我们两个最亲近的了，你挨骂，我也感同身受。” 桃听了，眼圈红润，心里很是感动。她深情地看着李，默默地点点头。 看见汽车来了，两人依依不舍，紧紧拥抱，互道保重，挥手告别。 桃请病假回家，看看一个星期过去了仍不见返校。这可是高三下学期，眼看就要高考了！同学们有的惊讶，有的惋惜，有的疑惑不解。惊讶，是因为桃一向身体健康，极少生病，这次怎么突然得了这么严重的胃病，要丢下功课，离校回家治疗？惋惜，是因为桃一直学习成绩优秀，理想远大，决心考取大学，出人头地，同时为家乡父母增光；眼看要高考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必然影响高考成绩，万一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又疑惑不解，因为桃这次病生得奇怪，不发烧，不咳嗽，只是作呕不止。更奇怪的是，县医院医生技术、设备条件这么好，她不到县医院看病，却要请假回家请什么老中医治疗，她那个家乡在个穷山沟里，人烟稀少，医疗条件极差，会有什么好医生愿意呆在穷山沟里？真让人费解！ 李听了这些议论，心里不免战战兢兢，忧虑重重，惶恐不安，又害怕同学猜疑到他，因此也不便出面替桃维护辩解。他每天挂念着桃，一颗心也随桃回了春风里。他再也不能安心学习，白天黑夜，满脑子想的都是桃的事。每个周日都回家看桃，节省下自己的伙食费买些好吃的食物给她，还要帮助她家干活。劳心劳力，疲困不堪。 又一个周六下午，李回春风里看桃，刚踏进桃的家门，就急不可待地大声说：“桃，我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桃的母亲听见了，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李的衣领，照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骂道：“你个坏小子，还有脸来看桃，你看你把桃害成了什么样子？我正要去找你算账呢！” 李立即想到，事情已经被桃的母亲看破，桃掩盖不住，一定如实招认了。他也不抵赖否认，捂着脸、低着头，认错说：“都是我不好，害得桃吃苦了。要打要骂，任凭大婶处置。”桃的母亲听了更加生气，她捞起一根棍子，嘴里骂道：“你小子还敢嘴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看我不打死你！” 桃看见了，连忙上前拉住母亲说：“妈，你冤枉李了，不是他的错，是我欺骗他说送他生日礼物，把他骗到温馨旅社的。”桃的母亲见自己的女儿承认是她的错，不好再打李。她丢下棍子，转向桃，又气又恨又心疼，哭着责问道：“你个不要脸的，怎么能干那种事？你一个高中学生，黄花大姑娘，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学不能上，门不敢出，你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我们一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桃说：“我爱李，我怕失去他。如今这样，我也不后悔。” 母亲听了更加生气，要来打桃。李拉住她说：“你老人家不要生气，也不要为难。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事情是我做的，我一定负责到底，不会让桃一个承担责任的。” 桃的母亲听李如此说，正好合其心意，她说：“你小子倒敢做敢当，你说，这事情怎么办？”李说：“我和桃有计划，等她反应好些，就立即回学校上课，准备高考。如果能考取，我们就打掉孩子，一起去上大学，如果考不取，我们就结婚。总之，我一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绝不会丢下桃不管不问的，既不会让桃难堪，也不让你老为难。” 桃的母亲见李态度诚恳，对桃一片真情，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便说：“既然你们有计划，就这么办吧。你要是敢欺骗桃，我决不饶你。”李说：“你老放心，我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到。”桃的母亲得到李的承诺，说：“我相信你是个诚实善良的孩子，不会欺骗桃、也不会欺骗我的。” 李见桃的母亲终于原谅他了，才放下心来，他和桃一起扶着她回到屋子里，又把给桃买的东西掏给桃，好言安慰一番才回家去。第二天又早早过来，帮助桃的母亲下田干活，上山砍柴，一如亲生儿子一般。 第六章 真相大白，因爱生恨 一连两个周日李都回家看桃，询问她妊娠反应的情况有无改善，帮助她讲解功课上的难题，还要帮助桃的母亲下田干农活，上山采药砍柴，回到自家看看父母亲，问问家里情况，设法多要些生活费，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返回学校。来回奔波，忧心劳力，他未免心力交瘁，身体日渐消瘦下来，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最近一次数学考试竟然出现不及格。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事，连他自己也觉得吃惊。他痛心疾首，警告自己：学习再不努力，成绩再上不去，高考就没有希望了！考不上大学，一切理想都将化为泡影！十多年的努力奋斗都将前功尽弃！自己还会有什么希望？前途？但是，他回头想想桃，情况比他更惨！因为自己一时放荡不羁种下孽果，高考复习的关键时候，她被迫离开学校，离开课堂，回到山沟里，每天忍受着妊娠反应的痛苦折磨，忍受着母亲的埋怨甚至辱骂，又觉得深深的内疚、自责和不安，深感对不起桃，觉得应该和她一起分担痛苦，分担损失，帮助她早日摆脱痛苦折磨，重返学校，重返课堂，然后两人共同努力，并肩战斗，一齐提高；只顾自己学习，丢下桃不管不问，那不是他的为人，良心会受到谴责，自己的心会更加痛苦不安。 对于这些日子李内心的痛苦折磨，身体的亏损，学习成绩的下降，杏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痛在心里。她终于忍受不住了，一天她把李约到操场一边问他：“这次数学考试，你怎么考得这么差？你可是从来没有过考试不及格！” 李默默看了杏一眼，自觉内心有愧，又不能道出实情，只得胡乱掩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竞会考得这么差。大约是题目出得太偏，我没有复习到。” 杏不能接受李的解释，说：“没有复习到？你干什么去了？我看你是丢了魂，根本就没有复习！”杏圆睁双目，直指要害，一语道破。 李见杏说出要害，不敢承认，又不能完全否认，笑着解释说：“怎么会没复习，我一堂课也没有少上，只是没有抓住重心，没复习到点子上。”李继续掩饰。 “一堂课没有少上，确实不错；只怕是人在课堂坐，心在家乡游。心不在课堂上，能抓住重心、复习到点子上，那才怪呢！如果这样也能考出好成绩，你就真的成天才了！可惜你只是凡尘俗子，不是天才！以前的好成绩，都是你辛勤学习得来的。可是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刻苦努力，哪会有好成绩？” 杏对李的解释根本不相信，并且当面指出他成绩下降的原因所在。 李见掩饰不过去，只得说明是因为担心桃的病情： “唉！桃的病真让人忧心。她家里又是那种情况，父亲刚去世，家里欠下一屁股的债，经常有人上门要债，她母亲整天悲悲戚戚，哭天喊地，弟弟又小，少不更事，山上，田里，一堆活没人干；如今桃又病着，如果没人帮忙照顾，助她一臂之力，桃就更惨了！只好辍学回家，带病帮她妈干活，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学习，艰苦奋斗，就都白费了！这么要脸、要强的一个人，摊上这么个病，这么个家庭，这么多困难，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你想，咱们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同学，我怎么能不管不问，安下心复习功课？”李连连摇头，一副无限愁苦的样子。 杏见李终于说出实情，默默点头，表示认可。又劝他说：“你说得对。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也常常在想。作为同乡同学，我们尽力帮助她，是应该的，必须的；但是，也用不着赔上自己的前途。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在学校，你帮助她，安慰她，病重了，你请假护送她回家治病，帮助她妈妈干活。你已经尽到责任了，还要怎么样？也不能因为她家的困难，耽误了你自己的功课和人生大计？你想过没有？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了，像赛跑，这可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你看，所有高三的同学都在抓紧时间，拼命努力，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咱们一生的命运，前途，自幼的美好理想，都在这最后关头的拼命一搏了！如今，你还是心挂两头，魂不守舍，怎么能学习好？万一功亏一篑，名落孙三，你会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你又不傻，情况还要我说吗？好好想想吧！不要坐失契机，自毁前程！” 杏努力从李最关心的命运前途大局劝说他立即警觉起来，振奋起来，全身心地投入高考复习。 李一时无言以对。他很感激杏的真诚关心，相信她的话是金玉良言，不是真心朋友是不会这么说的。可是对于桃的情况又放心不下。他最终叹了口气，说：“你说的都对。我也经常这样想，这样警告自己。可是，我怎么忍心丢下桃不管不问？她可是我们最好的同学，也是从小学和我们一起奋斗到现在，从来没有落后过，落伍过，在当前这个关键时候，我们更加不能丢下她不管不问。否则，我也会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说到桃，李仍然很内疚，很痛苦，感同身受，责无旁贷。 杏同情桃，也理解李，可是对于李所采取的方法和态度，她却不以为然。关键时刻为了挽救李，不让他掉队落伍，她必须据理以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狠狠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帮了桃一家吗？你好糊涂！生、老、病、死，人生之常情，全中国，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神仙都管不了，何况于你？你这样下去，不但救不了桃，还会先毁了你自己！你看，两周下来，桃的病尚且没好，你却先消瘦下来，学习成绩也明显下降，竟然出现了不及格！你羞不羞、愧不愧？你只顾关心别人，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作为你最知心、要好的同学，叫人怎么能不担心？不忧心如焚？你知道吗？想起你这样下去的后果，我一夜夜都睡不着觉，也不能安心学习……你这么下去，想过我的感受吗？” 杏说到伤心处，情尤不忍，不觉溢出眼泪来，一时竟泣不成声。 李被感动了，连忙安慰她：“你这又何必呢？我为了桃，已经影响了学习，你再为这事影响学习，不是危害更大吗？你不要难过。你的话我已经记住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成绩也会赶上来的。只是桃……”他想起杏此时的心情，觉得不便再说桃的事情刺激她，立即把话打住。 杏已经听得明白，李心里仍然牵挂着桃，放不下心来。她叹息道：“你呀，还是忘不了桃的事。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被她拖垮，死在她……”她突然感觉话说得太重，太过，怕刺伤李的心，也把说了一半的话停下来。 桃李杏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好同学，彼此关系一向很好，亲密无间。杏也一直挂念着桃的病，桃的家庭，只是由于毕业临近，高考在即，功课学习太紧，太忙，还没有抽出时间回家看望桃。李每次从家里回来她都主动跑来问他：“桃的病可好些？什么时候返校？”李满脸愁容，只说尚未见好，也不说到底什么病，什么个情形，怎么服药治疗的。她同情之余又疑惑不解，追问他：“桃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久治不愈？她为什么不来县医院治疗、非要待在家里治疗？春风里是我们的家乡，我最了解，那里人得病，只会拜山神爷，祷告，许愿，并没有什么好中医。桃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是因为缺钱吗？我们可以帮助她一些呀。” 杏双目圆睁，直视着李，直刺桃的要害问题。李心慌了，害怕了，吱吱唔唔，有口难说。他不敢看杏的眼睛，只是反复摇头叹息，说桃的痛苦，桃家庭的各种困难，他为桃担心，忧愁，痛苦，仍然没有说清楚桃的病情，问题所在。 看着李走远了，杏独自沉思起来。以她对李、对桃的了解，看来桃这次病得不轻，如果是一般的病，桃不致回家这么久不回学校，李也不会这样悲伤，着急，痛苦，他的学习成绩、身体状况决不致如此迅速下降。她关心李，心疼李，却不知该如何帮助他。——看来只凭劝说是没用的，李对桃用情太深，不能自拔。如何救李，让他彻底警醒，专心于学习？她心里愁闷焦急，苦思冥想，却总是不得其法。她了解李的为人，重情重义，又多愁善感，心细如丝。他对桃一直感情深厚，自幼至今，亲如兄妹，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讽刺他，嘲笑他，他对桃始终不离不弃，关爱有加。如今桃重病在家，既身心痛苦，又耽误学习，眼见学期过半，高考在即，他必然为桃忧思如焚，日思夜念，每个周日都回家看桃，还要帮助她家干活。家乡路远，道路崎岖，来回奔波，必然精力疲惫，身体亏损，哪还有精神学习？以致成绩下降如此。但是，以李的性格，以他对桃的感情，让他不去想桃，帮桃，全心全意致力自己的学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今天的劝说无果而终，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浇菜浇心，浇树浇根。看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回家向父母亲多要些钱，劝说桃到县医院治病，帮助她尽快把病彻底治愈返校，再帮助桃的母亲干完田里的农活，解除李的后顾之忧。桃的病好了，返校了，李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学习了。以他的基础，他的聪明，他的勤奋努力，学习成绩尽快赶上来是没问题的。——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得出结论，也找到了帮助李解脱困扰的根本办法。 杏决定亲自回春风里看桃，耐心说服她不要相信迷信，相信山里庸医，尽快来县医院看病，钱，她和李会帮助她解决的。另外，再帮助她家干完田里山上的活，彻底解决桃的后顾之忧，这样也就彻底解决了李的后顾之忧。三个人一起回到学校，仍像以前一样共同学习，共同提高，抓住考前的最后的时间，做好充分准备，迎接高考，力争考出好成绩，都能考上个好的大学，有个好的前途，实现既定的美好理想。 杏怀着这种心情一路思考着回到春风里。——她本来要约李一起回家看桃的，不想李思念至深，心急如火，已经先走了。她回到家里向父母亲要了五十元钱，来不及多说，便放下书包，就匆匆忙忙来到桃的家里；可是李已经下田帮助桃的母亲干活去了，真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桃看见杏，先是一惊，随后热情迎接她。好姊妹多日不见，思念殊甚，如今见面，便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问好，互叙思念之苦。 桃把杏让进屋里，姐妹俩相拥着坐在一起谈话。桃简单介绍了回家后的治疗情况，和病情变化。杏也介绍了班级同学最近的学习情况。桃思念老师同学，惦念学习和高考，想到自己因为妊娠反应不能返校学习，担心功课落后，影响高考，不免伤心落泪。 杏一边帮桃擦眼泪一边劝她说：“我看你这病，还是赶快到县医院治疗，不要听信山里这些庸医的话，他们讲迷信，鬼呀神呀的乱说一通，不科学，病治不好，还会误事。如果钱不够，我和李都可以劝说父母亲借一些钱帮助你。治好病，尽快返校学习。高考切近，时不待人，不能再耽误了！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说完，把五十元钱交到桃的手里，又连连催促。 桃把钱退还给杏，只是摇头叹息，不停流泪，对上县医院看病的事不置可否，不予回答。杏疑云顿生，迷惑不解：桃有病，情愿停课回家，却不积极治疗；缺钱，别人借给却不肯接受。这到底为了什么？完全不符合桃的为人性情。她仔细打量着桃，见她面黄肌瘦，不时作呕，她们一起交谈不过十多分钟，她竟然跑出去两次呕吐。她见过妈妈怀弟弟时曾有过这种反应，因此十分生疑。她追问桃：“你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老是呕吐？这么长时间一点不见好，而且越来越严重。我看你这不像是胃病，莫不是……什么大病？这还得了！你也别再推脱，明天，我一定要带你到县医院做检查，查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你不要怕，钱都是我的。” 桃连忙说：“不去，不去。我得的就是胃病。郎中说了，胃病好得慢，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杏见桃惊慌失措的样子更加怀疑，她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还要过多长时间？我告诉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再过一个多月，高考就结束了，你不能参加高考，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就彻底完了！你明天必须跟我到县医院做检查。你如果不肯去，我怀疑你得的根本就不是胃病，甚至根本就不是病，分明就是——，你不要叫我说出难听的话来。”杏紧紧拉着桃不放。 桃见杏情真意切，又见实在隐瞒不住，只好说出实情来。 杏听了肺快要气炸了，头脑嗡嗡作响，心脏在怦怦地狂跳。她觉得受了欺骗，不仅桃欺骗了她，李同样也欺骗了她。两个人狼狈为奸，竟然跑到旅社里，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事发之后，又合伙撒了个弥天大谎，设计了这么个大骗局，欺骗老师，欺骗同学，就连她这个他们自幼至今最要好的同乡同学，也被他们蒙在鼓里，还痴痴地担心着李，惦念着桃，不惜牺牲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竭力为他们排忧解难。自己真是太傻了！简直是大白痴！被他们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越想越气，不由得怒从心起，醋意大发。她愤然甩开桃的手，指着桃怒斥道：“你们怎么能干那种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众场合，也不怕羞耻？亏得你们还是县中高中的学生，受过十多年教育的人，真不要脸！” 桃满面羞惭，解释说：“杏，请你不要误会，我们是真心相爱，互相倾慕已久，遇到机会，一时情不自禁。事情过后，我们也很后悔，很自责，又害怕事情暴露出来太丢人，还会被学校处分，所以才……” 杏听了桃的解释更加愤怒，大声驳斥她：“你这是哪家道理？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如果真心相爱，就该互相尊重，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共同上进，更不应该在这个关键时候干那种事情。你考虑过后果吗？抛开丢人、处分不说，这样做既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李！你躲在家里，不敢露面，不敢回学校上课；他这些天像丢了魂似的，虽然人在课堂里，却没有一天安心学习，考试成绩一落千丈，最近数学考试，竟然出现了不及格！他的成绩什么时候这么差过！你这不是爱他，是害他，害苦了他！你知道吗？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还口口声声说爱他，你这是别有用心！看自己不能上大学了，就把李拖下水，也让他不能上大学。你好狠毒！” 桃受到斥责，满面羞惭，流着眼泪，只是低声哭泣，不能回答。 杏不忍再说下去，愤愤地站起来，挥挥手说： “桃，你自己保重吧。自己造下的孽，只有自己吞食孽果，谁也代替不了你。今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也不会再帮助你家干活了。因为你不值得我这样付出！余下的时间，我会一直留在学校里，扎扎实实、认认真真地学习，迎接高考。咱们的友谊到此为止！”说完愤然离去。 桃一把拉住她，跪下哀求道：“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后悔也晚了，无法补救了。自己吃苦受罪，也无话可说，怨不得别人。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看在我们多年好姐妹的情份上，看在李多年来照顾你帮助你的情份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这关乎我和李的名誉和前途。就算我们俩共同求你了！”她看着杏，像在乞求。 “怎么？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去？难道真心相爱也怕见人？也见不得人？”杏冷冷一笑，她觉得此时这样说很解恨。 桃见杏不肯答应，拉住不放，哭着说：“你如果说出去，我就再没有脸回到学校、再见我们的老师和同学了，也没脸再见家乡父老了，只有一死了事。李今后也会无脸做人……”她哭泣着苦苦哀求。 “放心，我没有你那么卑鄙，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烂事。” 杏挣脱桃的手，愤然走出她的家门。 第七章 兼爱难再，李杏分扬 离开桃，杏仍然愤怒未息。她恨桃。既然我们都爱李，那么就应该平等竞争，看谁最优秀，让李作出选择。你竟然使用那种卑鄙下流手段夺取李，真是无耻之极，不堪为伍。其次，她也恨李。平时那么精明能干，思想缜密，关键时候，却没有主见，把握不住自己，落入桃的粉红陷阱，糊里糊涂干了那种事，如今种下祸根，深陷其中，苦苦挣扎，越陷越深，以致不能自拔。我那样劝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却心无所动，完全听不进去；如今也只好自作自受，祸由自取。两个自幼最好的同伴，同学，在爱情面前，竟然如此无情，这般算计她，欺骗她，陷害她，实在太卑劣，可耻！她觉得不可理解，且不可饶恕。她不愿再看见两个卑鄙小人，不愿等待李从山上回来，更不愿他们再来解释，纠缠，絮絮叨叨，无尽无休，令人作呕。她决定避开他们，立即返回学校。 杏的母亲不解，追问道：“怎么刚来就走，也不在家吃饭？”又追问：“你去看桃，她的病好些了吗？她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老不好？什么时候能上学？都快考大学了，却得了这么重的病，你说急不急死人！”她只说学校有事，急要回去；对于桃的病，她拒不回答，只字未提。她怕母亲继续追问，自己隐瞒不住，惹出麻烦来，便立即走出家门，匆匆离开。 杏回到学校，心情仍然不能平静。她极力想用复习功课压住这件事，不让它影响学习，却怎么也不能够，依然心绪烦乱，心潮翻涌，坐卧不宁，不能安心于书本。夜里胡思乱想，难以入睡。几番思考，终于作出决定。她觉得李既然做出了选择，把一颗心全给了桃，不听他劝说，不相信她，不知回头，深陷不悟，她今后无须再和他来往。——继续那样下去，连累她也会失去方向和前途。长痛不如短痛，是应该和李作个了断的时候了，尽管她内心深处仍十分不忍。 杏苦苦思考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找到李，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时难忍悲愤，把他和桃的龌龊卑鄙行为狠狠斥责了一回，肆意发泄了一回。 那天，李帮助桃的母亲干完田里的农活回到桃家，看见桃正伏在桌上哭泣，以为她是反应厉害，身体不适；仔细一问，竟是杏来看望桃，得知实情，狠狠斥责了她，并要和她绝交。他感觉事情严重，自己也难免受到斥责，甚至绝交。追到杏家，杏的母亲说她已经回学校了，只好作罢。这些天，他一直想设法解释，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好的办法。今天杏主动找来，正是解释的机会。 李自知理亏，面红耳赤，垂头不语，任凭杏批评，斥责。他想等待杏发泄完了，怒气消了，自己再作解释，道歉，争取她的原谅，以求继续维持好同学、好朋友的关系。 杏一阵狂风暴雨之后，看着自己多年来一直深爱、信赖和痴痴追求的人羞愧隐忍，一言不发，不忍再责骂他；但是她也不愿意和他继续保持那种暧昧关系。她平静了一下心绪说：“你既然在我和桃之间已经作出了选择，我无话可说，自愿尊重你的选择。今天我约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要当面告诉你，我决定退出‘三位一体’，从此不再参加你们的任何活动，今后，你们的一切言行都与我无关。” 她低下头，擦了一把就要流出的眼泪，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李说：“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找我，再说那些亲热关爱的话。也无需作任何说明、解释，因为那都是骗人的话，毫无真实意义。我已经听够了，听腻了，不愿再听；也不愿再看见你这副惯于骗人的嘴脸。”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结束了。如今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春梦。现在，你解放了，自由了，无需再装腔作势哄骗人。我也彻底清醒了，不会再上当受骗了！今后，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互不干涉。希望你好自为之！” 杏说完，甩手决然而去。她一边跑，一边却又忍不住泪如泉涌。 李追上杏，拉住她检讨说：“你责骂得对，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是我糊涂油迷了心窍，一时头脑发昏，干出那种事情，害人害己，铸成大错。如今，后悔不及，挽救无方，自作自受。可是，我并无心伤害你，天地良心！请你看在往日的友谊，原谅我这一次。今后，再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向你郑重保证……” 杏竭力挣脱李。她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原谅的。你已经和桃干那种事情，并且让她怀孕，就说明你已经选择了桃，抛弃了我。这是明摆的事实。你如今还来求我原谅你什么？难道让我答应继续和你相爱，交往，让你今后再抛弃桃？或者让你脚踏两只船，都跟你干那种事情？我杏可不是那种人。我追求的爱情是完整的，纯洁的，是绝不可能与别人分享的。你既然选择了桃，就应该忠情于桃，不要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于是他冷冷地说： “笑话！你求我原谅你什么？如今，我原谅不原谅你还有什么意义？请求原谅你的应该是桃和桃的母亲。快回到春风里去找她们吧，好好表现表现，多说些甜言蜜语，温暖温暖她们那受伤的心。再就是把桃家山上、田里的活干完，干好，把她妈、她弟弟伺候好，取得他们的原谅，不致惩罚你，拆散你们。你今后也不用学习了，不用追求什么远大理想了，当好她们家的忠实服务员就行了。她们要原谅你，万事皆消，说不定你将来还有机会和桃干那种事情，成为她们家的上门女婿；她们要不原谅你，告你个强奸罪，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也别想参加高考了。” 杏说完甩手又走，头也不回。李觉得杏误会了他的意思，又追上解释说：“杏，你误会了。其实，在我心里，你和桃从来都是同等看待，一视同仁，不分彼此。这么多年，你看见我偏向过谁？上小学的时候，爬山，我一手拉着一个，三个人一起爬过去；过河，我一个一个背过来，为了做到没有偏向，去的时候，我先背她，回来的时候，我就先背你。上中学了，我依然如此，无偏无向，同等看待，如果给她背一个包，必定也给你背一个包。你想想，对于你和桃，我从来有过偏向吗？” 回忆起那些感人的往事，杏历历在心，牢记不忘，虽然过去多年，依然记忆犹新，深深地感动着她。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桃，抛弃了我，说明你最终还是有偏向的。又一想，这种事最终是要做出选择的，新中国是一夫一妻制，他不可能兼得，做出选择也是应该的；只是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那种地方，用那种方法。更不应该再来招惹我，我虽然很爱你，感激你，但是，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亲热亲近了，因为现在我和你只是同乡同学关系，不再是恋人情人了。她流着眼泪说： “对于你从小到大给我的所有关心和帮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成为一段最美好的记忆，一辈子忘不了。但是，你现在已经和桃在一起了，而且桃已经怀孕了，你就要对桃负责到底，不要辜负了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承认自己是失败者，从今日起宣布退出“三位一体”。今后，我不会再参与其中，打扰你们的生活和幸福。”说完含着眼泪走了。 可是李仍然沉浸在旧日的“三位一体”的暧昧爱情之中，他觉得杏决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这是他们自幼建立起来的，是经过时间风雨考验的。他从杏的眼泪中似乎看出她对他依然留恋和不舍，依然旧情难忘；只是她已经知道桃怀孕的事感觉失望和悲伤，一时激愤难平。他要耐心地安慰她，等待她，抚平她的伤痕。他再次跟上杏说： “今后，希望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第一个告诉我。请相信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地帮助你，决不会因为桃的关系怠慢了你，冷落了你，那不是我李的为人。” 杏被感动了，不觉点点头，然而终于又摇摇头，流着眼泪说： “李，你要面对现实，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关系。现在这种关系是你造成的，我必须承认，你也必须承认。所以我们很难再像以前一样相处了。这一点还请你原谅。不过在我心里，仍然会把你当成朋友。作为朋友，我还要劝你一句：桃的身体要关心，自己的身体和学习更要关心。不要忘记了你的理想和前途，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我放心不下，和寄希望于你的。” 李默默点了点头。 杏毅然决然从“三位一体”中退出来。虽然她内心里依然感激李，保留着对李的许多美好记忆，但是她不再相信“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的朦胧爱情。事实上“桃李杏”已经不再是“一家”，“一体”。这不是她的划分或认定，而是客观事实。她认为，这种事实的形成，虽然桃用了心计，但最终还是李自己造成的。虽然她对李依然有着许多美好的印象，但是李最终选择了桃，没有选择她；所以尽管李再三道歉，解释，她还是不能原谅他。虽然她责骂桃，责骂李，义正词严，悲愤填膺，但是最终她还是无可奈何，无法改变已经形成的二比一的事实。她心灰意冷，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更不想去听他们的道歉或解释，因为那只会再次撕痛她的伤口，让她的心再次流血。她承认自己在这场爱情角逐战中是失败者，自愿从中撤退出来。但是她并不承认自己的人生彻底失败，因为她还有更加美好的远大理想没有实现，因此，她还要振奋精神，继续努力，继续奋斗，在另一条道上和桃较量。 杏从此不再参与桃和李的事，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太伤心，太失望。她排除一切干扰，静下心来，专注学习，志在高考。她要从另一方面证明自己不是失败者，而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四章乘机设计，乞怜夺爱 李敲门后便立在门外等候，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怦怦狂跳。他急切地期待着房门打开，桃满面笑容地把一个大蛋糕捧到他的面前，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悄声说：“我的寿星佬，祝你生日快乐！你又长大了一岁，离我们的美好理想又接近了一步，值得庆贺！快来许个愿吧，愿我们明年一起考上个好大学，为实现我们共同的美好理想继续并肩奋斗，比翼齐飞！” 门迟迟不打开，他怀疑房间找错了，掏出桃写给他的字条又看了一遍，不错，就是11号。他有些急不可待了，又上前敲了一遍门，喊道：“桃，我来了，开门啊！”心里不免有些埋怨：这个桃，花样太多！主动邀请我来，又迟迟不开门，叫我吃闭门羹，这算什么？简直是作弄人，叫人不堪忍耐！ 好一会，房门终于打开了。他抬头一看，不觉“啊”了一声，里面的情景使他大吃一惊，完全出于他的想象之外。 但见小小一个房间里，窗帘低垂，灯光暗淡，红烛摇曳，满室馨香，朦朦胧胧，恍如新婚洞房。再往里看,红帐高挂,流苏低垂，鸳枕成双，锦被生辉。桃穿着平日最好的衣服，头发梳得光光的，一对时新的彩色发卡分在两边，熠熠生辉。她垂头坐在床沿上，面色红润，粉面桃腮，光彩照人。待走近细看，又是另一番情景。只见桃的脸上犹如桃花带雨，挂满泪珠，珠泪滴滴滚落，断断续续，沾湿了圆领衫的前襟。 李片刻惊诧，突然想起日前桃对他说的她家庭的困难情况和母亲要她辍学回家务农的话，一时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刚才的种种不合实际的美好想象，十分自责：我怎么能只从自己的心情和愿望出发，没有想到桃的家庭困难呢？桃因为父亲去世，家庭负债，生活困难，母亲已经决定不让她继续读书了！她虽不甘心，但可怜寡母弱弟，只得强迫自己，忍痛割爱，违心答应。多少美好理想，十多年的艰苦奋斗，眼看就要成功，却即刻化为泡影，怎不叫她伤心落泪？每年我的生日，她比自己的生日还重视，总是早早送来礼物和贺卡。今年她岂能忘记？她所以不肯在学校里把礼物拿给他，一定是想借这个日子，用这种方式，向我倾诉衷肠，说明真实心意，就此告别。强忍悲痛，为所不愿，用心何苦！ 想到桃将从此离开她所热爱、并引以为荣的母校——梁山县中，离开她自幼至今两个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把一切美好理想打灭，回到山里帮助母亲劳动，一年四季种田、采药、打猎，成为一个像她母亲那样的山里人；他将从此失去这个知心朋友。他着急了，觉得再也难以忍受。“这怎么行？我一定要阻止她这种自毁前途的短见行为！”作为桃自幼青梅竹马、相亲相爱、互帮互助至今的同乡同学，相依相伴、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帮助桃解决家庭困难，再苦再难也要帮助她度过这一关。 眼前的情景让李不及多想，他连忙走过去问道：“桃，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在为家里的事悲伤？我不是向你保证了吗，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你要相信我！” 桃听了抬起头望着李，哭得更痛，眼泪一如泉涌，哽哽咽咽，滴滴答答，不能自已。李得不到回答，走近桃劝她说：“别难过，你家的困难我们都知道，我和杏都会当成自家、自己的困难一样，竭尽全力帮助你，决不让你一个人作难，受苦，独自承担。” 李掏出手绢像小时候一样为桃擦眼泪，桃也不回避，任凭李为她擦拭。李一边为桃擦眼泪，一边想方设法劝说她，安慰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眼看就要高考了，这可是我们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实现理想的关键时刻！十年寒窗，千般艰苦，在此一举。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要专心致志、集中精力、抓紧时间学习。这个时候，怎么能够临阵脱逃，辍学回家呢？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一句话说到桃的痛处，她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扑进李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哭着说： “我岂能不知道当前的重要？可是，眼前我家这一关怎么过得去？我爸走了，田里农活没人干，药材没人采，欠人家的账没法还，妈妈每天流眼泪，哭天喊地，弟弟太小，要人照顾。家庭，是我物质和精神的支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怎能抛开不想？不问？我天天都在想家里的事，想我妈、我弟弟多么可怜，无助，这个家今后怎么办，一夜一夜睡不着觉，怎么还能安下心来学习下去？” 桃擦了一把眼泪，看着李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可怜我，心疼我，不忍心半路抛下我，让我一个人辍学回家；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帮助我解决家庭的困难？你和我一样，都是纯粹的消费者，一分钱不挣，净花家里的钱。你家庭也不富裕，兄弟几个都在上学，已经够你父母劳累的了，还拿什么帮助我？” 桃无奈地连连摇头，眼泪又流了出来，边哭边说：“你不要再劝我了，你的深情厚谊我心领了，谢谢你！还是让我回家去吧，吃苦受罪，自毁前程，那都是我今生今世的命运。天命难违，灾难难逃，只有接受，忍受，别无办法。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与你们都无关......” 桃说不下去了，挣脱李，把脸转向一边，独自哭泣。 李听桃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执意要弃学而去，离他而去。从此两个人，一个在家乡，一个在县中，人各一处，相望难相见，再不能一起读书学习，朝夕为伴，共同追求美好理想。一时心如刀割，难以忍受。他大声说： “不！桃，我求求你，请你不要再说这样无情的话，不要离开学校，离开我和杏。你想过吗？你这么做，会让我们非常伤心，失望。从小至今，我们三个天天在一起，有欢乐的时候，也有困难的时候；欢乐，我们一起渡过，困难，我们一起克服，从来没有退缩过，分开过。现在你丢下我们，独自回家，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我们会感觉羞愧和不安的，从此也不能安心读书了。我决不会让你辍学回家！” 他紧紧拉住桃的手不松开，生怕她离他而去。桃也转过身来，重新扑进李的怀抱，泪流不止。 其实，桃何尝愿意辍学回家？她做梦都想和李一起上大学，和杏比个高低，毕业后在城市找份好工作，过现代人的幸福生活。从来没有想过重回大山里，过祖祖辈辈那种亦农亦牧亦猎的原始生活。即使现在她也不甘心回到山里劳动。做此决定，实在是噩运当头，父亲去世，家境困难，弟弟幼小，母亲独力难支，被逼无奈。想及自己的悲惨命运和将来的不堪生活，她又哭泣起来，且泣且诉，真诚地向李吐露心声： “说心里话，我也不想离开学校，离开你们。这些年，无论上学、放假，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劳动，一起游玩，亲密得就像一家人，亲生兄妹。一想到离开学校，离开你们，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大山里劳动，每天看着荒山野岭，听着山风呼啸，狼嚎猿啼；看不到你和杏，看不到朝夕相见的那么多老师和同学，听不到上课的铃声，和同学们的歌声、笑声、读书声，我就心如刀割，难过得不得了。为此，我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流过多少眼泪，熬过多少不眠之夜。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无情，无义，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天爷绝情，要拆开我们，谁也阻挡不了。我一个女孩子，家里只有寡母弱弟，更是无力回天。思考再三，只有如此，只有认命。” 她擤了一把鼻涕，擦干眼泪，看着李，动情地说： “别再劝我了，还是现实点吧。从此彻底忘了我，忘了我们过去的一切。你们就当做了个浪漫的梦。如今梦醒了，回到了现实世界。今后，让杏一个陪伴你，你也可以不再为我操心费神，专心学习，全力备战高考。我会在家乡的山沟里，默默地劳动，用微薄的收获，来养活我的母亲和弟弟。等弟弟长大了，能劳动了，我就在大山里找一个能干活的小伙子，把自己嫁了，一辈子相夫教子，辛勤劳作，了此一生。以前，我们所有的理想，美好愿望，远大的目标，短期和长期的规划，全都与我无关了，那只属于你们，属于你和杏……” 桃又把脸转向一边，独自哭泣不止，泪流不止。 李听了桃的话心里难过极了。他实在无法接受桃的人生规划，让一朵盛开的桃花陨落在荒山野岭里，自己独自为理想拼搏奋斗。可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只想自己、独善其身的人，于是他大声说： “你说的这叫什么胡话？你是什么意思？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故意要陷我和杏于不仁不义不是？难道我劝你的话错了？伤害了你的自尊？难道我们十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是过家家、玩意仗？三位一体，就这么容易摧毁？这么容易拆散？我今天简直不认识你了，你还是以前那个坚强不屈、矢志不渝、理想远大的桃吗？家里一次挫折就把你打倒、打败了，今后再遇到困难、挫折又怎么办？你以前的豪情壮志都到哪里去了？你的变化太大、太让人失望了！你再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我真的不理你、不认你这个朋友了！” 桃见李生气了，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关心她，心疼她，帮助她，也有些后悔。她没有想到自己因为忌妒杏竟然伤到了李。她满面羞惭地看着李，回想起李对她的许多好处，真心诚意的关怀帮助，心里难过极了，觉得对不起李。她抹了一把眼泪，沉默了好一会，见李平静下来，解释说： “李，你不要生气，不要在意我的那些话。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是痛恨自己命运不好，前程无路，无端地发泄发泄而已。过去的一切我怎么会忘记呢？上学前，你帮我背草、赶羊；上学后，你拉我爬山，背我过河，为我打架，痛斥女营业员，这许多事，早已进入我的骨髓，融入我的血液里。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在一起的那么多快乐的日子，一起经过的那么多事情，经常谈论的我们的理想和计划。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对我的那么多无微不至地关心、帮助和真心诚意地爱护。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即使今后回家劳动了，我也会在家乡的山坡上，山林中，石头屋里，默默地想念你，真诚地祝福你，永远把你记在心里，伴随终生……” 桃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独自坐到一边掩面哭泣，声音渐大，声调更悲，泪如山泉。 桃一番话掏心掏肺，尽出肺腑，李的气平息了，倒觉得自己有些过火，竟无言了。他见桃去意已决，难可挽回，又牵动他的柔肠。想到自幼青梅竹马、志同道合的同伴同学从此离他而去，昔日的种种美好理想和远景规划尽皆化为泡影，随风飘去，变为天边的浮云，一时如乱箭穿心，悲痛万分。他呆呆地看着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继而又怀疑这种情况不是真的，桃是看到父亲去世，家境困难，一时悲伤难过，失去理智，随便说说而已。再往下想，他又怀疑这些话是桃借此机会考验他。桃心计多，向来又看他太重，现在她家遇到这种情况，关键时候考验他是否真心实意地爱她，帮助她。她约他到这么个僻静地方来，就是为了考验他，听他吐露心声。确定后，心里不免又埋怨起桃来：你也太多虑了！其实，这还要考验吗？凭我们这些年的友谊，不管你家庭怎么困难，你母亲怎么想，怎么决定，你怎么想，我也决不会让你辍学回家，自毁前途。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留住你，和你一同勇敢面对，一同克服困难，完成学业，追求共同理想。想到此，他移坐到桃的身边，拉过桃的手，紧紧握住，慢慢地回忆起往事来： “桃，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向山神爷共同发过的誓言：‘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我们三个同年出生，从小就一起玩耍，劳动，一起上学，进步，十多年互帮互助，同心同德，就像一家人，你想着我，我想着你，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你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我和杏都会尽心尽力帮助你的。我们虽然拿不出许多钱来帮助你，但是我们有力气；星期天我们一起回家帮你家干活，保证你家的庄稼不会误农时，不会比我们两家差。现在改革开放，党的政策好，土地山林承包到户，收入归己，哪还会困难到必须辍学？村里的孩子都争着上学，追求进步。你高中就要毕业了，很快就要考大学了，辍学岂不太可惜？” 他放开桃的手，拿手绢为她擦干眼泪，拍着她的肩头，鼓励她说： “请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辍学，不要离开我们！人常说，团结就是力量，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又说，三人齐心，黄土成金。我们正好三个人，只要团结一心，共同奋斗，就一定能抵个诸葛亮，能把黄土变成金。请相信，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在我们面前，没有爬不过的山，也没有蹚不过的河！” 说起爬山过河，他又想起小时候三人一同上学的故事，问桃：“还记得上小学时候，我们三个一起爬山过河的事吗？” 桃连连点头，不觉回忆起小时上学李一次次背她、拉她爬山过河的事来，一时感动不已，竟至热泪盈眶。她垂泪点头道：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候多好啊！天真无邪，真诚友爱，三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可是现在…….” 桃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李没有理解桃的心意，他想到的是另外一层意思，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就更有能力了。不待桃说完，他就高兴起来，打断桃的话说：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身单力薄的；既然那时候我能拉你过山，背你过河；今天，我们都长大了，我的身体更棒，能力更强，就更有能力帮助你渡过目前的困难！请你千万记住：我们是三位一体，三家一体，不可分割。在这个世界上，有我们吃的饭，就有你吃的饭；有我们穿的衣，就有你穿的衣；有我们上的学，就一定有你上的学！我们三个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永远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这是我们对着大梁山的山神爷发下的誓言，你难道忘记了？山神爷威力无比，他能管住大山，管住豺狼虎豹，也一定能保佑我们克服困难，度过难关！” 李极力鼓励桃鼓起勇气，战胜困难，坚持学习，不断进步，追求美好理想。 桃想起自己和李、杏一起对大梁山神许下的誓言，想起李以前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今天对自己的承诺，被深深地感动了。她相信李对自己的爱心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那么爱她，关心她，情真意切，始终不渝。她放心了，无须再试探了。她像小时候一样抱住李，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说： “李，别说了。我相信你，一定听你的话，一辈子不离开你！我们以前的誓言，你今天的许愿，我今天的承诺，所有这一切，我都会永远牢牢记在心里，海枯石烂不变心，天崩地裂不分离！”为了表达心愿和爱情的坚贞不可动摇，桃竟然用上这些戏词里的老话来。 桃的这些话，李听了很满意，因为桃终于答应他放弃辍学，留下来继续和他一起学习，奋斗，共同追求美好理想。李激动得流下眼泪来，又连忙擦去。他笑了笑，如释重负，充满胜利的喜悦，指着桃的鼻子说： “记住你今天的话，今后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许反悔，不许再说辍学回家的事！” 桃郑重地点点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滴到李的胸前。 李一边为桃拭泪，一边把她拥进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头，摸着她的柔发，继续鼓励她，安慰她： “好了，别哭了，我的公主，把一切邪念都抛开吧，彻底忘掉吧。现在我们该好好想想高考的事情。现在是关键时候，我们三个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互相帮助，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力争明年都考取大学，为着我们美好的理想共同拼搏奋斗。期待大学毕业，找一份适合我们、又有前途的工作，我们的目标就会越来越近，终于到达！面包会有的，汽车会有的，楼房也会有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有的！你想想看，那该多么幸福，美好！你还要一再求着那个看不起你的营业员，询问一条连衣裙的价钱吗？只要看中，随便拿就是了，要几件就拿几件，反正咱们有的是钱！” 桃笑了，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鲜艳美丽，流光溢彩，芬芳四溢。李激动地站起来，抱着桃兴高采烈地就地在室内旋转起来，好像他们的理想真的已经实现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触手可得。桃忍不住咯咯地欢笑起来。她闭上眼睛，觉得周围繁花似锦，彩蝶纷飞；远处，蓝天白云，鸽群飞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桃越想越高兴，一时忘竟记了父亲的去世，母亲的眼泪，弟弟的可怜，家庭的困难和自己对母亲的承诺。她紧紧依偎在李像大山一样雄壮宽阔的怀抱里，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温馨甜蜜，安全可靠，坚强有力。她抬起头，伸出双手，抚摸着李像山峰一样青春、阳刚又俊朗、可爱的脸，心里觉得信服、信赖和可依可靠。她不住地点头，流泪，脸上泛起兴奋的红霞，心里充满温馨和幸福。 李也陶醉了，他把脸埋在桃松软的秀发里，尽情地嗅着，阵阵发香让他心悦神怡。他想：难怪女孩都喜欢留长发，蓬发，原来女孩的秀发这么馨香诱人。他抬起头看着桃俊俏的瓜子脸，白皙中透着红润，娇艳美丽，像三月露润的桃花；一双俊眼，像两潭秋水，清澈明亮，深不可测，闪动着睿智的光芒，摄人魂魄；两片薄薄的红唇像两片盛开的花瓣，光艳润泽，又似一颗跳动的红樱桃，吸人眼睛，逗人喜爱。 此时，李又想起桃要送他生日礼物的事，问桃：“你说要送我生日礼物，快拿出来呀！” 桃听李说起生日礼物的事，方想起在学校的一幕，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和自己的心思：杏的贺卡算什么？不过一张花纸，两句浮话。我的心，我的人，才是送给李最好的礼物。想到此她觉得心旌摇动，对李嫣然一笑，眉目之间，风情万种。回答说： “生日礼物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难道你还没有看到、感受到？她就在你怀抱里，鲜艳如花，温润如玉，热情如火。难道这份礼物还不够好，不够美，不够贵重吗？你难道还不愿意接受？不希望拥有她、享受她？” 李恍然大悟，看着怀抱中的桃粉面秀发，双目含情，风情万种，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桃送给他的礼物，他试探着问道： “这份礼物确实够好，够美，够贵重的，让我出乎意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接受。你，真心诚意送给我了？一生一世不后悔？” “送人一匹马，到老不回家。礼物既然决定送给你了，就是掏心掏肺，诚心诚意，心甘情愿，她这一生一世都是你的，永远属于你了，凭尔处置，悉听尊便，岂有后悔之理？” 桃说完，慢慢闭上眼睛，轻轻背诵起那首象征爱情的红豆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李听了桃背诵的红豆诗，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多情的眼眸，竟想起另一首爱情诗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有条淑女，君子好逑。” 桃慢慢地睁开眼睛，含情脉脉地对李说： “今天是个难忘的日子，请收下这颗多情的红豆吧，一辈子把它放在你的心上，时时刻刻想着它，记住它，珍惜它，爱护它，它将永远属于你，一辈子爱着你，恋着你，温暖着你的心，陪伴到老。今日得此物，终生不分离！” 桃说完扑到李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李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心潮涌动，不能自已，他连连点头，不觉抱紧了桃。两个相爱已久的年轻人再也无法控制感情冲动，紧紧拥抱在一起。 桃满足了，满意了，因为她终于战胜了杏，捷足先登，首先获得了李的爱情和爱的承诺。 清醒后的李却有些后悔，自责，因为他违背了“兼爱”的原则，难免受到杏的怨恨和惩罚。 第八章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想着杏决绝的话，看着杏渐渐远去的身影，李无限痛心、悲伤。一个自幼至今最要好的同学、朋友、红颜知己，从此彻底失去了！他在心里无声地哭了。 他不能埋怨杏绝情，因为杏一直是尊重他的，而且是深爱他的，就在不久前，他的生日那天，她还当面送给他一个大大的贺卡，写了那么一段深情的祝福文字，吐露出满心的真情和希冀。今天的结果，完全是自己的错误行为造成的。因为自己一时糊涂，冲动，和桃发生了那种事情，致桃怀孕，也严重地伤害了杏的感情，让她认为是他最终选择了桃，主动抛却了她；如今杏不理他，责骂他，都是应该的；自己做出那种可耻的事，是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又觉得他和杏的关系并不能就此结束，因为杏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即使他如此伤害了她，她依然愿意把他当成朋友，依然关心他的身体，他的学习，关心他的理想和前途，还告知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怨恨在一边，关心在一边，始终不渝。毕竟他们的友情是自幼结成的，根深蒂固。十多年来，一起学习、劳动、玩耍，互帮互助，亲如兄妹，这种关系怎么能彻底割断？想到这些，他又感动得哭了。杏啊！是我辜负了你的厚望，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今后，我会以十倍、百倍的付出，关心你，爱护你，帮助你，把对你的伤害，亏欠，都弥补上来。“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可违背：谁教我们三个同年出生在春风里？谁教我们十多年形影不离、荣辱与共？这一定也是上天的旨意，全村父老都这么说。李搜索枯肠找出许多理由来说明他们三人的关系是不可分割的。 一天，放了晚学，火热的太阳快下山了，树梢微动，空中有了些凉风。紧张学习了一天的同学们纷纷走出闷热的教室，来到校园里、操场上散步，任意快乐地说笑。李觉得应该趁这个时间找杏好好谈谈，再次检讨自己的错误，充分说明自己对她的感情一如既往，丝毫未变。可是他找遍了校园和操场却找不到她，最后在教室里找到了，原来杏一个人还留在教室里学习。他很感动，连忙走过去说：“杏，天气这么热，学习了一天，同学们都在校园里、操场上散步，你也该出去放松放松，好好休息休息。走吧，我陪你出去。”他说着上前帮助她收拾书本作业。不想杏十分生气，一把夺过来放回原处，依旧低下头写她的作业，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觉得很尴尬，也很难过，顿时脸红了，手垂着，嘴张着，不知再说什么是好。 李犹豫了半天，终于又鼓足勇气说：“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严重伤害了你，我心里也很难过，很自责。现在，我是真心后悔，真心想改过，想弥补你，请你给我一个改过弥补的机会。”杏依旧低着头做她的作业，不看他，也不说话。李等了一会又嗫嚅着说：“杏，我来找你，是想把心里的话再说一遍，话说清楚了，你没有误会了，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没有遗憾了。”见杏没有反应，他又说：“‘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是我们三人自幼共同的誓言，共同的约定，也是共同的心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违反，这是天意，违反不吉。我们这些年的生活经验证明，在一起，大家都快乐；分开了，三个人都会伤心难过。希望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同学，好朋友，依然像以前一样，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一齐努力奋斗，共同进步提高，一同实现我们共同的美好理想；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杏，好妹妹，让我们摒弃前嫌，忘记痛苦，互相信任，重修旧好，你看行吗？” 杏见李纠缠不休，使她不能安心学习，早已心烦意乱。心想，还谈什么三位一体？你们在温馨旅社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想过三位一体吗？想到过我的感受吗？破坏三位一体的是你，你们，不是我；目前的情形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我。但她深知李的性格像涓涓细流一样温柔缠绵，不论经历多少艰难曲折也不会改变。她深怕自己坚守不住既定的信念，会被他的真情感动，失去理智，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后果将不堪设想！她默不作声，迅速在纸上写下一段文字丢给他，明确阐明自己对他的态度。 李不见杏回答，却见她奋笔疾书，写下一段文字赫然摆在他面前。他顿时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心里难过极了，尴尬极了，甚至比刚才更加难过和尴尬。昔日的美好感情已经荡然无存，捐弃前嫌，和好如初，怎么可能？看到一直对他温柔体贴的杏如此决绝，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脑海里翻腾着往日和杏在一起的各种亲密友爱的情景。那时，他和杏是多么好的朋友,一时不见面就想见面，见了面无话不说，没有话也千方百计找话来说。如今却变成了有话闷在心里，见了面也不肯说，逼问急了，就像哑巴一样用笔来写。朋友处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可怜、可悲啊！ 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拿起纸上的文字来看，只见杏写道： “李：你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你的心情，无须再说。爱谁，不爱谁，选择谁，抛弃谁，那是你的心愿和权力，与我无干，因此我也无权干涉，说三道四。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亏欠我，所以无须道歉，更无须弥补什么。你所亏欠的，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如果要弥补，就抓紧时间去复习功课、迎接高考吧，不要在我这里反复饶舌了，既耽误你的时间，也耽误我的时间。高考在即，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贵，应当十分珍惜。时不我待，不要再做无谓的浪费。 “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该散场的时候就要散场。你已经和桃在一起，这是事实。难道你们抱在一起求欢，要我在一旁看着流泪？你忍心吗？还是你和我在一起，让桃在一旁骂我？你愿意吗？我想，这是我们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形。桃李杏已经不是一家，一体，你不要不承认，妄想重新把三人捏合到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今天，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你应该彻底明白了吧？念于旧情，我在心里仍然承认你是朋友。希望你珍惜这份感情。如果你再来纠缠不休，说真的，我在心里也不拿你当朋友了。请认真思考，管好自己的行为，不要再有不明智之举，再做伤害双方的事情。” 李看完杏写给他的文字，彻底明白了，醒悟了，也死心了。他流着眼泪对杏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你学习了”，就转身离开她，离开教室。他眼里在流泪，心里也在流血。他想不到自幼形影不离的同伴，十多年的友谊和爱情，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造成如此无可弥补的后果。他痛苦极了，伤心极了，无心再回到校园里，操场上，和那些结束了一天的紧张学习，此时一身轻松愉快的同学谈心散步，一个人默默地走进学校后面那片幽静的树林里，在那里看着渐渐落山的夕阳，独自伤心、流泪、叹息。 夜里，李含着眼泪把杏写给他的那段文字又回忆了一遍，越想越难过，一时如万箭穿心，悲痛已极。他终于想明白了，由于他一时糊涂，和桃做了那种事，他和杏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打破，从此解体了，再难修复！桃李杏不可能再像一家人，不分彼此；桃李杏不可能再是一个整体。俱荣俱毁。杏的言行已经表明，她要撇开他和桃，从此分道扬镳，一枝独秀。今后的日子，他只有和桃在一起了。杏恨桃，更恨他，不可能再和他们在一起。自幼至今，亲密无间，团结和谐的一家人变成了两家人，一个整体分成了两部分，已成客观事实。无论他怎样向杏道歉，说明对她的感情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杏也不会相信他、原谅他了。这让他痛心疾首，难以接受，然而又不得不接受。这都是因为他一时糊涂做出那种事，让杏认定是他最终选择和桃在一起，抛却了她，从而彻底伤害了杏的感情，破坏了他们之间长期的友谊。他想不到那种事情并非随便玩玩，竟然那么厉害，那么无情，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他如果事先知道这些，打死他也不会干那种事情。不就那么一分钟吗，再快乐也比不上十多年的友谊和爱情。他恨自己，更加觉得对不起杏。他曾要想方设法弥补，像妈妈缝补破烂的衣服，爸爸缝补被野兽撕坏的罗网，希望破坏处得到弥补，使用一如既往；此时他才知道，此网非他网，它会记恨，嫉妒，无论他如何精心、费心弥补，也难以修复了。这比他处理桃的妊娠反应问题还要困难百倍千倍！杏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她和他今后只能做普通朋友，而且还只能放在心里。这叫什么朋友？回忆中的朋友？思念中的朋友？想的时候就想一想，既看不到人，更感受不到她的体温、心跳。就像冷漠月宫中的嫦娥，可望而不可及；像皎皎河汉女，只能隔着茫茫银河相望，独自想象？唉！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总之，今后他和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接触了，他只能远远地听着杏那十分熟悉的莺啭娇音，很难近距离的和她亲密交谈了；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那十分熟悉的曼妙多姿的身影，很难和她一起携手同行、结伴做事了。以前的十多年里，不论有过多少亲近、亲热、亲爱的往事，都只能像相册里的那些过期的照片一样，想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然后珍存在记忆里。 他独自思想了一回，叹息了一回，流了一回眼泪，万念俱灰，竟渐渐睡着了。醒来后，他的思想又改变了，因为他又想起了杏要他专心学习和关心桃的话，他仍然相信杏是善良的，友好的，可爱的，不相信杏会和他决绝，永远不理他。他觉得杏现在所以会这样，是知道他和桃做了那件事，她伤心、失望、嫉妒，激于愤怒，一时失去理智，忘记了过去所有的誓言和承诺，美好和友谊。也许过了这段时间，愤怒消失了，她的理智、感情又会恢复，又会重新想起他们过去的恩爱和友谊，在心里自责和煎熬；等待忍耐不住的时候，她就会重新想起他，想起他对她的那么多真诚的帮助和真挚的友爱。真正的爱情是不会永远沉默的。 这时，他心里突然想起两句名言：一句是最雅的，“欲速则不达”；一句是最俗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觉得对杏的关爱应该暂时放一放，做做冷处理，以徐治疾，以柔克刚。世界上很多事情，并非都是趁热打铁就能成功的，何况杏现在对他正气，正冷。但是，冬天过去就是春天，这是自然规律。 按下葫芦浮起瓢。他这颗多情的心一刻也不能失去爱情，失去对同伴的同情、关爱和帮助。接着他又想起了困在家庭、还在忍受着妊娠反应痛苦折磨的桃，还有桃的那个失去了父亲的困难重重的家庭，山上、田里，林子里还有许多活要干，否则，这个家庭、这一年就无法生活。于是他决定回家看桃。他已经失去杏，绝不能再失去桃，否则，他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了。他越想越着急，恨不得立即回到春风里看桃。 李这次去看桃，惊喜地发现桃的妊娠反应减轻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有呕吐，但次数已经大有减少，而且饭量也有增加，不再挑食拣食。他很高兴，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于是立即劝桃返校复课：“桃，好极了！赶快收拾收拾书包，明天和我一起返校。”桃也高兴地点头答应。 桃的母亲有些不同意，说：“让她再吃两天饱饭吧。我知道这一回到学校，她就要拼命学习，补习功课，我怕她身体吃不消。等身体硬实了，回到学校再怎么学习，我就不担心了。” 桃这些日子，多亏她母亲体贴、照顾，她母亲既然说出口，他也不好反对，何况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不能拒绝一位母亲对女儿的亲情关爱，也只好听她的，让桃在家多呆几天。为了一并解除桃回校学习的后顾之忧，这天，他和桃、桃的母亲一起上山、下田，干完了她家所有的活计。 桃妊娠反应结束返校，已临近高考。时间紧迫，她只好和李一起没日没夜地抓紧补习功课，恨不得不吃饭，不睡觉，把一天时间当作两天使用；无奈缺课太多，时间太短，难以完全弥补。桃急得直想哭，想发火，但又不敢发泄，不敢说出实情，只好隐忍在心，痛苦在心。李只得不断安慰她：“别急，越急越安不下心来学习，效果就会越差。” “还不急？都火烧眉毛了！你计算过没有，离高考不到两周了！”桃忍不住发脾气。 “你心急上火有什么用？一天一夜只能二十四小时，又不能变成四十八小时。我们充分利用就是了，又没有谁偷懒。” “都怪你！”桃忍不住埋怨李。 “你身体有病，耽误了学习时间，这怎么能怪我？我还因为不断回家看你，帮助你家干活，耽误了许多学习时间呢。”李也有一肚子委屈，又不便明说。 “别向我诉苦。那是你愿意，我又没请你去，怨不得我。”桃却不领情。 时间紧急，两个人学习成绩总是赶不上去，心里着急，不免互相埋怨。他们的话说得隐隐约约、含糊其词的，别的同学也有听懂的，也有听不懂的，反正这时候大家学习紧张，整个心思都在高考上，谁也不注意这些事情，去分析它的含义，追究背后的故事。 按照惯例，每年七月份的七、八、九三天是全国统一高考时间。时间一到，全国各地同一时间、同一试卷、统一开考。也不管谁复习好，谁没复习好，一视同仁，铁面无私，毫不徇情。高考结束，教育部及时组织教师统一阅卷、录分，然后各高校按考生的考分和志愿相继录取，寄发通知。 这次高考，桃和李因为耽误学习时间太多，功课没有复习好，考试成绩不佳；特别是桃，七门功课只考了三百多分，所以均未考取。只有杏心怀理想，又赌着一口气，学习刻苦认真，时间抓得紧，最终如愿以偿，按个人志愿考取了本省的工学院。 杏考取大学了！消息传来，春风里沸腾了。乡亲们纷纷登门向杏及其父母亲表示祝贺，一时门庭若市，一片喜气洋洋。杏和家人连日热情迎接款待贺喜亲友。杏的父母亲觉得女儿考取大学，为家门添喜，为祖宗增光，还特地请来乡里的电影放映队，在自己家门前的平地上放了一场电影，招待本村及附近各村乡亲们。放映员见是家长为女儿考取大学放电影的，也十分高兴，专门选择了一部喜剧片《喜盈门》。乡亲们看了电影，都说杏家也是“喜盈门”，他们把电影《喜盈门》的剧情、人物，结合杏考取大学家庭的喜庆，一起议论了好几天。 杏考取大学和家庭放电影庆祝的消息，很快传到乡领导耳朵里，书记、乡长听了十分高兴，赞扬说：“咱们穷山沟也飞出金凤凰了！真是大喜事，应该大大地表彰、奖励！借此，也好鼓励其他人家的孩子努力学习，让咱们大梁山区多出人才，学好本领，将来好回来建设家乡，开发山区，加速脱贫致富。”因此，他们共同研究决定：为了鼓励有志学子勤学上进，今后，凡本乡学生考取大学的，乡干部敲锣打鼓送去贺匾一块，奖金一千元。 在农村，特别是山区，书记、乡长就是皇帝，金口玉言，说话绝对算数。第二天，乡教育助理就带着贺匾和奖金，并十多名教师、学生，敲锣打鼓，亲自送到春风里杏家门上。杏的父母亲满脸堆笑，急忙出来迎接，还拿出香烟、喜糖、各种小吃，招待送喜人员。老两口举着贺匾和奖金，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领导！都是党的富民政策好，今天我家女儿才能考取大学。感谢共产党！感谢改革开放！感谢党的好干部！我们家会永远牢记在心里，感激一辈子。”全村乡亲们听到锣鼓声，一齐跑出来涌到杏家门口观看，大家议论说：“桃李杏三个孩子，还是杏最有出息！” 一连几天，杏的家门前人来人往，祝贺声，夸赞声，说笑声，接连不断，杏家成了全村的中心，杏考取大学，成了全村人议论的中心话题。“桃李杏春风一家”，看到杏考取大学，如此庆贺，人们自然就会想到、问起桃和李的情况，听说双双落榜，不免议论纷纷。所以这几天，桃、李两家，很少有人光顾，简直门可罗雀。 两家人听说杏考取了大学，许多亲友登门祝贺，她家放电影招待乡亲们，乡领导又敲锣打鼓送来贺匾和奖金，荣耀极了。再看看自家的孩子，同样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这么多年的钱，最后什么学校也没有考上，又灰溜溜地回到山沟里劳动，更加觉得脸上无光，一连几日闭门不出，羞见亲邻朋友。 李本来想亲自去向杏表示祝贺的，但是看看父母亲对自己的不满和冷漠态度，想想杏之前的分离和警告，害怕自己去了杏不欢迎，反而自找难堪；可是不去又觉得对不起杏：全村许多人都去祝贺，最好的朋友却不去，杏不说我嫉恨她吗？一个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唉声叹气，辗转反侧，莫衷一是。父亲看见呵斥道：“你还忙活什么？也不嫌丢人！看看人家，想想自己，你和杏能比吗？”自己心里苦恼难过，烦躁不安，父母亲又没有好脸色；去，不敢，坐在家里，又不安心。干脆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躲在屋里，躺在床上睡觉。可是哪里睡得着？思考再三，到底起来写了张便笺向杏表示祝贺：“杏，亲爱的朋友和同学：欣闻您以优异成绩考取省工学院，高兴之余，谨向你表示热情祝贺和诚挚的问候。祝你继续努力，再创佳绩。美好的前程等待着你，光荣属于你！”信写好后，叫来弟弟松，偷偷交代了几句话，叫他暗暗送给杏。杏看了李的信，理解他不来的原因，随即也写了张便笺请他弟弟捎回：“李，谢谢你！希不忘初心，不忘尔志，继续努力，实现理想，指日可待！”李看了杏的回信，心情稍安。 桃听说杏考取了大学，家里又请客，又放电影，极其热闹。自己没有考取大学，连累李影响了学习，也没有考取，心里既难过，又觉得对不起李，不免闷闷不乐；加上身体不适，本来就不想见人，现在就更加不想出门见人了。她每天躲在家里，或坐或睡，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活计也不想干。桃母见女儿这般痛苦，也只好听之任之，不好再埋怨她，催她干活。只有李来了，彼此说说话，互相安慰安慰，桃心里才能好受些，平静些。 第九章母女谈心，寄望未来 桃母亲见女儿每天心烦意乱，闷闷不乐，既懒得出门，又懒得说话、做事，本来桃花一般的模样，渐渐看出憔悴来。她心里明白，这都因为杏考取大学她家连日搞庆祝活动，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对杏多有称颂和赞扬，对桃和李多有批评和轻蔑之词。尽管她们闭门不出，但是，风言风语还是不时传入女儿的耳朵。——即使她耳朵直接听不到，心里也想像得出：同年同村出生，一样的聪明灵秀，一起上学长大的三个好同学，好伙伴，如今竟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结果，将来也必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前途、命运。你说，一样的孩子，差别为什么就这么大呢？下面的话就更加不堪！乡亲们最讲现实，不但不予他们同情、安慰，还这么势利眼，两种看待。这怎能叫桃心里不难过？桃的母亲看见女儿的情状，不免害怕起来。心想：这样下去怎么行？考不取大学事小，——即使考取家里也培养不起；伤害了女儿的身体事大，如今桃是双身人，一个人承载着两条性命，关系重大！她必须好好安慰安慰女儿，让她放下心思，保重身体；再者，女儿未婚先孕，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如今又没有考取大学，必须劝她尽快和李结婚，以免让亲邻知道实情，叫她和女儿都无脸出门见人。一番思考，她决定认真和桃聊聊这些事。 这天，山上田里皆无活干，她便坐下来跟女儿聊天，好言相劝： “愁什么？有什么好愁的？考不取大学就拉倒，反正考取了咱家也供养不起你，还是要回来山里采药、种地。想开点，没有什么值得这样难过的。” 母亲看着桃，说出自己的一篇大道理。 桃却不这么想，她不仅为自己落第难过，更为李落第难过。听了母亲的话，她摇摇头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我考不取大学，拉倒，反正咱家也培养不起；可是，李不冤枉吗？因为我怀孕，反应，牵连得李学校家里来回奔跑，耽误了学习，也没有考取大学；我这心里有愧啊！总觉得对不起他，是我连累了他，害苦了他！” “他，自作自受，活该！学生不好好念书，竟然跑去旅社里干那种事情，害得你受罪，又耽误了学习，不能考取大学；你没有责怪他，就算十二分对得起他了，不值得再为他感到伤心难过。” 桃的母亲不追究自己女儿的错误，却把桃怀孕、考不取大学的责任都推到李的身上。 桃听母亲这样说李，想想当时的情形，心里更加感觉不安；犹豫良久，终于说出实情来： “其实，这件事，是我自己主动的，怨不得李。他倒是受我牵连，耽误了学习；要不，以他的成绩，不会比杏差，是可以考取大学的。” “那你怨谁？以前，你的学习成绩也不比杏差，你为什么也没有考上？说到底，还是怨李，怨他太冲动，把握不住自己；结果，既害了你，也害了他自己。他是自作自受！”桃的母亲依然抓住李不放。 桃不能忍受母亲这样责怪李，她觉得自己和李所以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怪母亲要她辍学回家，使她在关键时候丧失了进取精神，从而心生邪念。她生气地说： “你问我怨谁？你说我怨谁？这事情说到底，都怨你，是你逼出来的！” “怨我？你怎么能怨到我头上？事情都是你们做下的，造下的孽！我反跟着你们受劳累，落麻烦，受人风言风语，每天担惊受怕。你这时候还说这种话，真是狗咬吕洞宾，好人没好报！”桃母感觉惊讶，又觉得委屈。 “怎么不怨你？不是你哭天喊地，三蕃五次逼着我回来家帮你种地，我好好地上学，一心想着考大学，怎么会想出这种念头来？”反正母亲已经知道实情，桃单独和母亲相处也不隐瞒她。 说起要桃辍学务农的事，桃的母亲想起去世的丈夫，不但伤心，更加觉得委屈，她叹息道： “唉！说起这件事，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哪能想到你爸会突然过世呢？这山上、田里，那么多活计，靠我一个人，还拖着病身子，怎么忙得过来？你弟弟还小，只能吃饭，不能干活。你说，我不叫你回来帮我干活叫谁？难道让我看着一家人喝西北风？你爸爸一闭眼走了，不管你们了，我不管行吗？”桃母说着流下眼泪来。 桃见母亲难过，知道自己这样责怪母亲是不公平的，便伤心落泪，低头不语。 母女连心，桃的母亲心疼女儿，见女儿因为叫她辍学务农的事还在怨恨自己，虽然自己出于无奈，但到底因此伤害了女儿，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思考再三，她只得擦干眼泪，从另一方面去想，去安慰桃： “其实，你也不要为这事难过，后悔，这么样，你也不吃亏：要不，李也考上大学，和杏一起走了，你才真正难过、后悔呢！你想，在咱们这山沟沟里，你上哪里再去找李这样的人品、学问？现在好了，你们两个都没有考取大学，你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要求和他结婚，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话正说到桃的心坎上。她认真想想此事，觉得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这么做毕竟伤害了李，影响了他的前途。此时此刻，说不定李在家里正埋怨她，甚至恨她呢。她心里总感觉惭愧和不安，感觉对不起李。她叹息道：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当时，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你是知道的，我和李从小就在一起，先是一起玩耍，放牛、割草，后来就是一起上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从来没有分开过。乍一听你说要我回家劳动，从此和李分开，就像要了我的命！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你，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被你这么一搅和，我的心全乱了，像一团乱麻，没有个头绪：回家帮你干活，舍不得抛下李；留在学校和李在一起，又舍不得你和弟弟吃苦受罪。思想一乱再也无心学习了，白天老师上课总是跑神，听不进去，夜里老是睡不着觉，还做噩梦，梦见李和杏结婚了，抛弃了我。整天思前想后，想来想去，不知怎的，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唉！实在害苦了李，耽误了他的前途。我这心里老是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对不起李。” 桃回忆温馨旅社的事，不免摇头叹息，深感对不起李，更对不起杏。 “事情也不是你这么想的。一个人一个命。世上婚姻天配就。你和李就该这个命，你们就该在一起。要不，你们三个在班上成绩都是最好的，为什么你和李都考不上大学，偏偏让杏一个考上？这就是命运，是杏的命运比你们好，老天爷要她从你们中间飞出去，飞向更高的天空。也是老天爷有意叫你和李在一起。你不是爱李吗？老天爷就满足你的心愿。” 这是什么理论？明显是封建迷信说法。桃的母亲相信，因为她没文化，不懂科学。可是桃是高中生，学习过辩证唯物论，自然不会相信母亲的说法。 “什么杏的命运好？这学期我和李耽误了多少学习时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杏呢，自从知道我怀孕的事，她就不理我和李，一心一意用功学习，下定决心在学习成绩上超过我们。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当然应该考上大学。我和李，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耽误那么多学习时间，也一定不会比杏差。” 这些实情，桃母自然都知道。但是，事已至此，悔恨、难过，都不是办法，也不会找回他们失去的人生前途。她只好劝说女儿另谋出路： “你们也不要灰心。常言说‘祸福相依，时来运转’。谁也不能一辈子都交好运，一辈子都交厄运。这一关是杏运气好，说不准下一关，就轮到你和李交好运了。现摆着的例子，咱们村的王书记，人家才小学毕业，改革开放才几年，已经当上乡长了！比大学生差哪里？我看，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仪表堂堂，也不像没有福气的人，说不定哪一天就碰上好运气上去了。” 桃母竭力劝说鼓励女儿。王书记当了副乡长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不是迷信，桃相信了，而且她也曾经这样想过。 “借你的吉言，但愿我们时来运转，像王书记一样，能交上好运！李有出息了，我也少了一份愧疚；要不，我在李面前会愧疚一辈子。”桃若有希望地说。她也觉得她和李不应该一辈子蹲在穷山沟里劳苦受罪。 “在咱们这穷山沟里，你们高中毕业生也算是大秀才了！全乡也没有几个。现在搞改革开放，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就能派上大用场！”桃的母亲见女儿相信了自己的话，就继续鼓励她。 桃认真想了想全村全乡的现实情况：虽然山林、土地承包到户，山民收入多了些，生活好了些，但各村各户还是一如既往地种地、采药、打猎、砍柴，有文化的也不见有多大优势。她又不免摇摇头，暂时还看不出她和李在山沟里会有什么出息。她说： “在咱们这山沟沟里，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我们能派上啥用场？种田、采药、打猎，我们还抵不上一个山娃子。” “你说的是眼下的情况。今后，咱们山沟里也不光是种田、采药、打猎。我听王书记说，外面有的山区开发旅游，吸引许多外地人去参观，能赚大钱呢！搞旅游，最需要的就是像你们这样又年轻，又漂亮，又有文化的人。” “开发旅游，不是一句话说搞就能搞起来的，那也需要有人花很多钱来投资，开发。咱们这里虽然有山有水,但是太闭塞，离开大城市又远，谁愿意来咱这里花钱投资呢？” “那也说不准。现在这个世道可不同以往了，以往只叫开山种地学大寨，千里百担一亩苗；听说现在又叫封山育林搞开发。这形势就大变了！不知哪一天有个大老板来，看中咱们这块风水宝地,就会来投资,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有出路了！” 桃的母亲听乡里王书记来春风里开会讲过，现今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山区不再强求种田，要求封山育林，搞开发旅游的事，她相信今后也会有人来大梁山投资开发，桃和李有文化，就会大有用途。桃听了摇摇头，似乎认为这是天空的云彩，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桃的母亲见女儿对开发旅游毫无兴趣，便不再谈论这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桃：“李昨天来咱家干什么？我看你们一起遮遮掩掩、唧唧咕咕的，他是不是又约你到山上去玩？我劝你轻易不要去。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搂搂抱抱，要是被庄上人看见了，羞死人了！今后，连我都没脸出门了。” 桃和李因为高考落榜，最近心情都不好，两家人以及村里人对他们也有不好看法，他们心情郁闷，在家里无法排解，因此常常相约到山上、树林里散步谈心；他们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早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单独在一起时感情所至，难免会有亲热的举动。有一次竟被桃的母亲看见了，回来批评了桃。 桃见母亲说起这件事，脸立即红了，说：“妈，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他昨天来，是约我一起去看杏。说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好同学，好朋友，杏好不容易考取大学了，我们应该去看看她，说几句祝贺的话。一再劝我去。我嫌丢人，没有同意。杏，人家现在是大学生，正光鲜红火。我们两个一对名落孙三，正晦气倒霉；一起去看杏，没的叫人家笑话我们没出息，没脸皮。” “原来是这事。你做得对，我也觉得你们不应该去。这个李，怎么这样没脸没皮的？也不嫌丢人！” 桃又觉得母亲误解李了，批评得太重，解释说： “妈，你还不知道李这个人，虽然是男孩，高大威猛的，心里又善良又细腻，许多事情，比女孩子想得还周到。他这些年，其实对我和对杏同样好，没偏没向的；只是现在李和我在一起了，杏心里气他，不理他。李觉得对不起杏，就千方百计想法弥补她。” 可是，桃的解释又让母亲想到问题的另一面：李这么做，是否是丢开桃，在追求杏？她不禁为女儿的婚姻大事担心起来。 “想不到李竟燃是这样的人！花花公子，到处拈花惹草。你就更要注意了！他说要弥补杏，怎么个弥补法？还不知他心里怎么个想法呢。万一也把杏也搞上肚子，你说怎么办？这么看，你们要尽快结婚，让他尽快断了这个念想。——要是杏和李好起来，李自然会选择杏，你们的事就难办了！” 桃觉得母亲还是不了解李，只好再次解释： “不会的。李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心眼好，想得细，又念于旧情。现在他和杏好，也只能做朋友，尽朋友之谊。他给我说过这事。” “这可说不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守什么规矩？什么事做不出来？明天，我就去找他爸，把你们的事挑明了，选个好日子，先定下来再说。” “明天？太急了。现在他家人心里正烦，你去了，说起这事，他们万一不承认，争论起来，我们岂不难看？李说过，这事由他向他父母说明，不会叫我承担责任。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反正李经常来看我，他心思又细，见我肚子大了，自然心里有数。我看这事还是由他家先提出来为好。总之，我和李都心中有数，知道抓紧，你就不要再为难李了。” 桃母见女儿如此说，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第十章因陋就简，桃李完婚 又过了些日子，桃的肚子大起来，夏天的衣服单薄，渐渐遮掩不住。李看见了对桃说：“我看，我们抓紧结婚吧。我原来打算，你要是考取大学，就把孩子拿掉，叫你去上学，那毕竟是你的理想；考不取，就留着，咱们就结婚，反正这孩子是我的，我会负责到底的。现在，咱们都没有考取，再拖也没有什么意思；况且，你的肚子渐渐大起来，村里人看见又要议论纷纷，两家都不好看。事情急，咱们也不用看喜期，干脆，就趁国庆节结婚。” 桃听了正合心意，便点点头。心想，到底还是你先提出来。又想，这也正合母亲的心意，又急忙喊母亲：“妈，你过来一下，李想我们国庆节结婚！” 桃母自然求之不得，听了女儿的话，忙走过来说：“如今渐渐出怀了，也只好这么办。”又怕年轻人做事不稳，问李道： “你给家里说好了？你父母亲都同意你们国庆节结婚？” “还没说呢。我先来征求你老人家和桃的意见，你们都同意了，我才好回家跟父母亲说。” 桃的母亲见李说话对她尊重，很是满意，便说：“既然这样，你回去就对你父母说吧，我们都同意，抓紧把婚事办了。不然，桃的肚子大起来，我们在乡亲们面前也没有面子。” 李见桃母同意，便点头答应了。 李回到家里，把国庆节要和桃结婚的事对父母亲说了。父亲听了又着急又生气，说：“你什么时候和桃订的婚？我和你妈怎么一点不知道？这么急就要结婚，叫我们怎么准备？” “我们是在学校自己谈的，也是自己订的婚。原打算考取大学，两个人就一起去上大学，暂时不结婚；现在两人都没有考取，而且，桃已经怀孕了，所以，我们想抓紧时间结婚，否则，都不好看。” “怎么？桃已经怀孕了？你小子，考大学不行，干这事倒有办法，你们还没有结婚，怎么就把人家女孩子肚子搞大了？你这不是作孽吗？”父亲十分生气，握烟袋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李扑通跪倒在父亲面前，忏悔道：“都是儿子一时糊涂，干出这种羞耻的事情来，既伤害了桃，又惹父母亲生气。儿子真是该死！请父母亲责罚儿子。” 李说完看着父亲，请求父亲责罚自己。父亲看见儿子已经认错，又不忍责罚他，狠狠地把烟袋摔在地上。 李的母亲见儿子可怜，拉起他对丈夫说：“既然已经这样了，看来不结婚也不行了，总不能让桃把孩子生在她娘家，这样也丢咱们家的脸。孩子是咱们家的骨血，万一有个好坏，后悔就晚了！” 李的父亲想想，事到如今，也只有让儿子结婚才能不出问题。只是儿子做事太让他失望，让他没有脸面，依然愤怒难消。他点着一袋烟，狠狠吸了几口，说：“他愿意这时候结婚就让他结吧。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没有多少钱给你办婚礼。” 李见父母亲已经同意他和桃国庆节结婚了，至于婚礼上花钱多少他也不便计较，便说：“婚礼的事情，任凭父母亲处置。反正我现在刚下学堂，两手空空，婚礼办好办坏，都是父母亲的脸面。” 父亲听了这话，又生起气来，说：“我们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还有什么脸面？你和杏一样上学读书，一分钱没有少花；结果呢，人家光光荣荣考取大学，乡领导又送贺匾又发奖金，她家何等荣耀！我们家呢？你两手空空，灰不溜秋地回来家里，庄上人说三道四，议论纷纷，丢死祖宗人了！这些日子，杏家天天像办喜事，人来人往，欢欢喜喜。咱们家倒好，跟着你晦气！我看见庄中邻居，都不好意思说话。你这会赶着结婚，岂不是自找难看？” 李自知失言，引起父亲发怒，只好低头不语，任凭父亲批评。 许久，父亲叹了口气，说： “兔走鹰飞，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事情一定要办，那就办吧。不过，不能声张，事情办得越小越好；这样，也免得让更多的亲戚朋友们来看我的笑话，说我溺爱孩子，教子无方。” 李见父亲已经答应，再多说也没有益，只会惹父亲更加生气，便点头称是，说：“婚事任凭父母怎么办，我都没有意见。错误都是我犯下的，怨不得别人。只求你们不要为难桃家，伤害着桃。” “这个，你尽管放心。自己儿子不争气，我们为难人家干什么？” 父亲总算彻底答应了。李也放下心来，觉得对桃和她母亲也好交代了。 国庆节，李和桃如期完婚。因为时间紧促，况且近来两家大人心情都不好，因此皆无心大操大办。李家迫于情势，只好因陋就简，将家里腾出一间房屋作新房，认真打扫干净，墙壁上糊上一层旧报纸；再将旧的家具门窗重新油漆了一下；新房里摆上一张床，一张桌，两条板凳；大门上贴上一幅大红喜联，两边的墙壁上贴上两个红喜字。亲戚中只请了姑娘、舅舅和姨娘三四家，其余亲友乡邻皆不邀请。结婚当天，父亲不许李另请伴郎和亲友同学帮忙，他只好带上两个弟弟，亲自推了辆自行车来到桃家，把桃和她的几件衣物带过来，家人和亲戚围在一起吃了顿酒饭，就算结婚了。 桃和李都嫌婚礼太简单草率，不免暗生闷气：婚姻大事，一生就这么一次，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但是自己两手空空，家里有限的钱都在父母亲手里，父母亲不高兴，不愿意多花费，他们生气着急也没有办法。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社会影响和父母亲的心情感受，自觉内心有愧，因此也不便说什么，有不满表现。他们原想邀请杏来参加婚礼，想想杏对他们的怨愤，家长的态度，只好作罢。甚至其它同学也一概不请。所以虽是新婚，却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甚无意趣，两人未免都有些后悔之意。 婚礼办得这么简单草率，李尤其觉得对不起桃。新婚当晚，一家人吃过晚饭，送走亲戚，李走进简陋的新房，却看见桃低着头坐在新床上垂泪，心里不觉一阵酸楚，连忙走过去说：“今天是咱们新婚的第一天，你是新娘子，全家、全庄的人都看着你，可不许掉眼泪；这样传说出去可不好。最近，咱们的新闻已经够多的了，这件事传说出去，又不知说咱们怎么样呢。” 桃拿出手绢擦干眼泪，抬头看着李说：“我没哭。家里人来人往的，都是至亲长辈，我再不懂事，也知道今天不能哭。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怪寂寞的，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父母亲对你的埋怨，责骂，庄中人的种种谣传，蔑视，心里酸酸的。新社会婚姻自由，国家都允许，还大力提倡，他们为什么就不理解，不支持，还要讽刺、诋毁我们？真是不近人情，岂有此理！” 李见桃一肚子怨愤，拍了拍她的肩头，在她身边坐下来，安慰她说：“别生气。这就是山里人的封建意识和愚昧无知。现在是新社会了，国家政策支持咱们，他们埋怨，有意见，有什么用？咱们不还是照样登记结婚？大红的结婚证拿在手里，到哪里咱们也是合法夫妻，谁也不能否认，他们说也是白说。至于我父母亲生气，主要是对我有意见，埋怨我没有考取大学，不能像杏那样为家门争光，叫他们很没面子。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用多心。我了解自己的父母亲，他们对子女打在一边，疼在一边，不久就没事了。” “不是我爱多心，他老人家生你的气，责骂你，必然牵涉到我，怎么说跟我没有关系呢？再看看你们家这事情办的，这么简单草率，明明就是看不起我……”桃心里难过，终于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把头转向另一边，低头吟泣。 新婚之夜，新娘子这样悲伤，李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又不好说出实情，又怕父母亲责怪桃新婚流泪对家庭不吉利，只好委曲求全，设法劝她：“你还是多心了吧？这不是时间太紧迫了吗？婚礼如果放在春节，你看，保证比这办得气派、热闹；可是，你能坚持到那时候吗？”李明知道是父母亲对他有意见才把婚礼办得这么简单、草率，为了安慰桃，也只好这么说。 桃自然理解李的心情，怕他为难，想了想，只得将错就错，咽泪装欢，笑着说：“放在春节？你想叫咱们的儿子来参加咱们的婚礼？唉！简单就简单一些吧，咱们这时候结婚，参加的人越多，议论就会越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也好，人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了，人知道得少，议论也少。咱们不是杏，人家考取大学光彩，还专门放电影，广泛宣传呢。” 李见桃理解他家的做法，不生气了，连忙说：“你这么想就对了。今年，咱们一对都没有考取大学，这在外人眼里就不是件光荣的事；如果婚礼大操大办，亲友们来得多，就等于请他们来看咱们的笑话，议论咱们。想婚礼热闹还不容易？结婚后，咱们好好劳动，等咱们自己有了钱，给你多买几套时装，再补办一次婚礼，也不在家里办，咱们一起到北京去旅游结婚，拍婚纱照，那才风光呢！” 李一番话让桃感动了，她说：“我也不在乎这些表面的光彩，只要你真心对我好，穿破衣、住草房，这辈子我也跟定你了。” 李听得出这是桃的真心话，肺腑之言，真情表白。此时此刻她能说出这种话来，实在让他感动。他说：“我怎么会对你不好？我娶你来干什么？就是要一辈子疼你，爱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和你共度此生。桃，相信我，这辈子，我一定会叫你住上楼房，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补办一个最风光的婚礼。” 桃含泪点头。她相信李的话，因为他一直都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对她说过的话没有不兑现的，就像这次，虽然是她害怕失去他故意设计了他，他还是相信她，完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负责到底。她把头伏在李的肩上，说：“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从小时候帮我抓一个蝈蝈，一只小松鼠，到现在和我结婚，每件事都是说到做到，没有一句空话。” “桃，谢谢你这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李真诚地说。 李看了看窗外，见没有人影晃动了，知道看热闹的乡亲和孩子们都回家去了，便对桃说：“天不早了，咱们也上床休息吧。明天你还要早起，敬茶给爸妈喝呢，这是做新媳妇的规矩，不能耽误了。” 桃点点头：“我知道，来的时候我妈交待过。” 第十一章 送女上学，省城见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杏如愿以偿考取河北工学院，山沟里飞出金凤凰，阖家荣耀，全村欢欣，传为美谈。开学，杏的父亲定要亲自护送女儿到省城报名上学。亲恩如此，杏自然欢迎。杏的父亲想：改革开放后，山民富裕起来，我女儿是全村第一个考取大学的；但是全村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到过省城，我要成为第一个走进省城的山里人，回来，在乡亲们面前也好炫耀炫耀。杏也有自己的想法：以前开学报名，无论初中还是高中，都是桃李杏三人一起去，背包等笨重东西都是李一人背着，她和桃只提着书包和零碎东西；如今桃和李都落榜了，只有她一人考取大学，开学，桃和李连影子也看不见一个，当然她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和做法。不过，让她一个人独自前往那么遥远、陌生的地方，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还真不习惯，难免有悲伤凄凉之感；有父亲陪伴，一路帮她拿拿东西，说说话，打打差，也免得自己胡思乱想，孤独无助。 父女俩都是第一次来到省城，看着整齐宽阔的马路，热闹繁华的街道，如林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商店百货，川流不息的各式汽车，如花似玉的俊男靓女，时装秀服，目不暇接。不过杏还没有到学校报名，他们不敢在外面多耽搁，害怕错过了报名时间，只好一路寻问着来到省工学院。学院安排了许多做接待服务的学生，见是山区来的新生，一路跋涉艰难，又不熟悉学校的环境，十分同情，立即上来几个同学，帮助他们拿着东西，带去报了名，安排好宿舍，又带他们到食堂吃饭，让他们感觉亲切、热情，心生感激。 午饭后，父亲对杏说：“来省城一趟不容易，咱们春风里人老几辈子也没有人来过。今天托改革开放的福，让你考上了大学，我们爷儿俩一起来到省城，我要好好看看省城是个啥模样，回到家里，也好跟乡亲们说道说道；否则一问三不知，岂不白来了一趟？乡亲们也会笑话我的。你识字，有文化，陪我出去逛逛看看吧。”杏为难说：“省城这么大，我们都不熟悉，到底哪里风景好，哪里有名胜古迹，我们都不知道，到哪里去呢？”父亲想了想说：“咱们县城，数县委最大，省城，自然是省委最大。我看，咱们就到省委大院去看看。”杏说：“省委大院是省委领导办公的地方，怕不会让人随便进去看的。”父亲说：“怕什么？咱们是贫下中农，又不是坏人，就是毛主席活着，也会让咱们进去的。你跟我去，到地方，我跟他们说。”杏也不知道省委大院到底给不给随便进，既然父亲一定要去，她只好答应奉陪前往。 父女俩经人指点坐了两站公交车，下了车走不远就来到省委大门前。杏看了看大门两旁的牌子，对父亲说：“这就是省委大院。”父亲抬头看，只见门楼高大，气势恢宏，两旁有人值班站岗；大院里面，高楼座座，庄重威严，不闻喧哗，工作人员西装革履，时有轿车出入。他不觉有些胆怯。杏看出父亲的表情，说：“这是省委领导办公的地方，你看，还有人站岗；咱们又没有什么事，进去干什么？就在外面看看算了。”父亲不死心，说：“既然来了，还是要进去看看。这辈子，总算也到过省城、看过大领导了。”拉着杏直往里走。 他们刚到大门前，就被值班的门卫拦住了，说：“你们有什么事？要找什么人？先到那边登记。”杏的父亲说：“我是大梁山区的贫下中农，送女儿来省城上大学的，想来省委大院参观参观，回家也好向乡亲们传达传达。”值班人员笑了，说：“这里是省委机关办公重地，谢绝参观。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他还要争辩，杏拉住他说：“人家已经说明白了，这里是省委机关办公重地，谢绝参观。咱们还是到商场看看，有合适的衣服，买一两件给妈妈和弟弟。”父亲无奈，只好跟着女儿往外走，他边走边嘟囔着说：“贫下中农也不给进，真是不分好坏人。” 父女俩来到百货商场，只见货物丰富，品种齐全，琳琅满目。父亲想给杏买件新衣服，他觉得女儿如今上了大学应该穿得漂亮些，于是他们找到卖服装的地方。这里的服装不像农村的商店，都摆在柜台里面，而是分门别类挂在衣服架上的，可以随便挑选，还可以试穿。杏的父亲看见一件裘皮大衣，上前辨认，识得是狐狸皮的；对杏说：“这就是我们大梁山出产的狐狸皮，做成皮大衣还真漂亮！你看看多少钱，合适，我给你买一件。你如今是大学生了，也得穿得像个样，不能让城里的人看不起。”杏看了看定价，笑着对父亲说：“恐怕你小气，舍不得给我买。”父亲说：“我舍不得给你买给谁买？你是我们家，也是春风里第一个大学生，穿在你身上，不仅是我们的光荣，也是全村人的光荣！”杏说：“你知道这件狐狸皮大衣多少钱吗？一万八千块！”“啥？一万八千块！”父亲惊呆了，说：“我卖的狐狸皮，一张才二三十块钱，十张也不过二三百块钱，再加上布料手工费，也不过几百块钱；他们怎么能要一万八千块？真是太贵了！简直吓死人！还是等放寒假，我带你到咱们县城买吧，那里衣服还不太贵。”杏说：“知道了吧？这就是城乡差别。你那点钱，在咱们村还算富裕户，来到省城，就真正是贫下中农了！”父亲笑了，问杏：“这么贵，也有人买？你说，这城里人的钱，是怎么赚的？一件衣服一万八千块，这要挣多长时间？我一年到头，又种田，又打猎、采药，觉得也赚了不少钱，可是连一件衣服也买不起，真气人！”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城里人怎么赚钱的。既然商店有卖这种衣服的，就一定有人买，不然，商场的老板也不会花钱进来白挂在这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自有他们赚钱的办法，只是咱们不知道。”父亲说：“你在省城好好打听打听，学会了，回家教给我，今后，我们也学着赚大钱！”杏摇头说：“城里人有文化，懂技术，见多识广，高深莫测，又精于算计，只怕我们山里人学不会；要是谁都能学会，那谁还愿意呆在山里，呆在农村，不都跑到城里来了?”父亲不解，问：“学不会？那会是啥办法？只怕要有很高的文化知识才能学会。”杏还是摇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也许到大学毕业才能知道，因为我将来也想留在城市里。”父亲说：“对，你是大学生，当然应该留在城市工作，不然，上这么多年学，读这么多书，就白搭了。还是留在城市里有出息，能赚大钱！” 杏和父亲在省城逛了半天，最后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一个卖衣服的地摊，支架上挂着许多衣服。看了看，式样、颜色都还不错，价钱也不算太贵，父亲就给杏买了一件褂子和一条裤子。他嘱咐女儿：“咱山里人钱少，大商场的衣服太贵，咱买不起；以后想买衣服，就来这里买，这里衣服咱还买得起。”杏点头答应。心想，这里的衣服都是地摊货，有钱人是不会来这里买衣服的；大约是专门供给钱少的人买的。看来大城市里也有穷人，穿这种衣服。 送走父亲，杏的大学生活就开始了。她仍然像在高中一样早起晚睡，勤奋刻苦地学习文化科学知识。早晨，当别的同学还睡在被窝里打鼾，她就在操场上大声读外语或者背诵文章了；晚上，别的同学已经进入梦乡，她还要把一天学习的功课在头脑里回忆一遍，不会的题目反复思考钻研，有时概念模糊了，还要打开手电筒翻开书本核对。她遵奉的信条仍然是小学老师教给她的座右铭：“今日事今日毕”。上课的时候，她认真听讲，仔细做笔记，从来不迟到，缺课。星期天，别的同学都去游玩购物，或者看电影听音乐了，她总是泡在图书馆里，看书、查资料、记笔记，一呆就是一整天。功夫不负苦心人，尽管她考进来成绩不是最好的，现在的成绩可是班上拔尖的，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就连那些省城重点高中考进来的同学也自叹不如。 但是，她也有许多不如别人的地方，比如文艺方面、体育方面、休闲娱乐方面的知识技能，就比大城市的同学差得多。她到现在还不会跳舞，连别的同学跳的是什么舞种她也分辨不出。音乐方面，她不识谱，更不会弹琴，跟着收音机学的几句流行歌曲，根本不敢在同学们面前唱，因为她一唱就跑调，惹得同学们笑话；至于贝多芬、莫扎克等外国作曲家的音乐，她就更听不懂了。所以，她宁愿背地里自个哼山村小调，听地方戏曲，也不去听音乐会。体育方面，她只会跑步、做广播体操，其他的所会无几，甚至许多体育器械都说不出名字。对于绘画、化妆、服装的流行式、流行色，更是一窍不通。 尽管杏有许多不如人的地方，可是她并不自卑，气馁。她想，你们有你们的优势，我有我的优势；你们的优势，不过在舞台上、体育场上多露露脸，多赢得些掌声；我的优势是专业，学校要考试，拿学分的，就是将来分配工作，也应该是依据专业成绩，不会根据你的文体成绩，因为我们是工学院。不过她既然来到省城，来到省工学院，每天被现代气息包围着，耳濡目染，心领神会，也并非一成不变，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自己的认识和生活。比如，她看见有的女同学穿一件新式时装，烫了发，化了妆，其他同学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她也觉得很漂亮，很羡慕；有的同学会唱流行歌曲、跳现代舞，在舞台上尽情表演，获得阵阵掌声，她也觉得很优美，很羡慕，很想学。但是，她的生活依然如故，几乎没有多大改变。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经济问题，因为买新衣、烫发、买化妆品都需要花钱，而家里每月只给她一百元生活费，即使节省着用，剩下的钱也只够买牙刷牙膏、洗澡、坐公交车的；想买件衣服，还只好到地摊上去买。其次是山里人的羞涩。尽管看着别的同学唱歌跳舞优美时尚，自己却不敢公开学习，没人的时候唱两嗓子，扭几下，人一来马上停止，人问干什么的，还说没干什么。再就是她的习惯性。尽管她学习得很艰苦，有时竟然废寝忘食，但是她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辛苦，甚至还觉得很自豪，很有成就感。 别的同学对杏的看法，见仁见智，各有不同。有的同学认为，一个山里的女孩子，学习这样刻苦努力，成绩这样优异，真不简单！尽管她衣着简朴，不重视修饰自己，但从她的脸面、肤色、身材看，仍不失是一位美女。有的同学却相反，认为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古板，这么刻苦，这么朴素无华，尽管脸面、身材都是个美女，却把自己打扮成了修女，只懂修行，不懂生活，叫人不敢亲近，实在不如人意，不合时宜。甚至背后叫她“学习机”，认为她虽然学习成绩好，也未必就是好学生，将来未必就有好的前途，因为她不懂得迎合时代，与时俱进。 这些评论，不时也会飘进杏的耳朵，让她高兴和烦恼，引起她的深思和改变。 第十二章 学优人赞，家贫自助 改革开放使得中国经济、中国社会在急速转型，提高，人们的思想认识自然会有各种不同的变化，已是见怪不怪的事。在学校里也会有各种变化，但学生还是以学习文化科学知识为主，以学习成绩的优劣作为评定学生的主要标准。所以，杏虽然衣食行为有些不合时宜，在广大师生中，还是以同情和赞扬者居多。她同宿舍的室友林慧敏就是她的一个热情赞美和崇拜者，常常主动找她谈心，一起学习，讨论问题，还经常从生活上关心她，帮助她。一个省城同学能这样对待她，这让杏很感激、感动。以前在学校里，杏总是依恋李和桃，一是感情融洽，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二是生活习惯相同，他们都是大梁山春风里村的人。三人一体，意见相同，一致对外，因此朋友圈子小些也无所谓。如今离开了他们，三人两处，又没有别的朋友，她常常感觉寂寞无助，也希望有个知心朋友可以谈谈心，交流交流思想感情。既然慧敏看重她，主动伸来友谊、友爱之手，她何乐而不为？于是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最要好的同学和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个星期天，刚吃过早饭，杏就忙着到图书馆看书，查资料。慧敏一把拉住她说：“每个星期天都干同一件事，也不嫌枯燥乏味？”杏说：“虽然是做同一件事，但是每次查阅的内容不一样，所以每个星期日都是新鲜的，并不感觉枯燥乏味。”慧敏说：“在学习上，我总说不过你，甘拜下风。今天咱不谈这个。我要回家拿换洗的衣服，顺便再拿些钱来。你陪我走一趟好吗？来回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不耽误你看书。”既然是好朋友，这点忙自然要帮。杏点点头说：“你花钱这么厉害！上个星期不是刚拿来一百元？”慧敏说：“我买了条丝巾，再买点零食，就没有了。我打电话给妈妈说过了，她叫我回家拿的。”杏说：“你真厉害！一百元，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你一个星期就花光了；将来分配工作，也不知能拿多少钱，你难道还指望一辈子花父母亲的钱？羞不羞？”慧敏说：“那你就别管了，车到山前自有路，还能饿死？至于父母亲的钱，他们只会赚钱，不会花钱，你不帮助他们花掉一些，都存在银行里，物价飞涨，其实也是贬值；与其贬值白撂，不如资助子女花费了。所以外国人都懂得超前花费。”“真是强盗的逻辑！不想干活挣钱，先讲花费，钱从何来？”杏摇摇头，不以为然：“钱只有花光用尽了，才会激发干活挣钱的欲望，也才会拼命干活挣钱啊。”慧敏拥着她边走边说：“你知道吗？强盗比老实人高明一百倍：强盗没饭吃，知道拿刀去抢，也不管官宦贵族，公子小姐，在钢刀面前都吓得战战兢兢，他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理直气壮，一点没有商量余地。老实人没饭吃，要么当苦力，要么去要饭，人家给他点残羹剩饭，他还要说声谢谢，一副卑躬屈节的样子，也不觉得难为情。”杏反驳她：“这么说，你将来要当强盗了？我却愿意当老实人，凭自己劳动吃饭，自食其力，何难为情之有？”“我那只是个比喻，说明人都是要求生的，只是方法不同。我也不愿当强盗，那很危险，不知哪一会就进去了。我只愿当一个孝顺女儿，叫父母甘愿掏钱给我花。”慧敏看着杏咯咯地笑。 两人回到宿舍，洗了脸，梳了头，慧敏又化了妆，说：“杏，你也来化化妆。”杏说：“又不是去相亲，化什么妆？”慧敏笑了，说：“你这人真逗，以为只有相亲才化妆？我们是大学生，出去要有个大学生的样子。”杏说：“大学生要什么样子？那要凭学问，不是凭样子。”慧敏把杏按坐在椅子上，说：“我知道你有学问，但是，你的学问并不能写在脸上，所以还是要化化妆，做到秀外慧中，表里如一。”杏知道今天要到慧敏家去，见她父母亲，不能太随便，便任由慧敏化妆。不一会慧敏给杏化好妆，端详着她说：“杏，你知道吗？你长得很漂亮！我敢说，你认真装扮起来，在我们系，甚至全校，能和你媲美的也没有几个。”杏对着镜子看了看，也很满意，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但她还是说：“我是学工的，将来的工作是到工厂做事，不是去唱歌、唱戏，上舞台，要这么漂亮干什么。”慧敏拿出一件红色的连衣裙递给杏，说：“今天穿这个，不要每天打扮得都像个打柴的。”杏接过连衣裙说：“打柴的有什么不好？钟子期就是个打柴的，但是他听得懂俞伯牙弹奏的高山流水，锺子期死了，俞伯牙失去知音，就再也不弹琴了。”慧敏说：“锺子期再懂音乐，也只好去打柴，皇帝并没有请他去当乐师。可见表现、展示自己，还是很重要的。你看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广告，明星的包装，都是在展现他们自己。听说将来大学生也不包分配工作了，要自己到社会上去找工作，自己推销自己。”杏说：“那就更需要好好学习，具有真才实学，否则，徒有其名，还找不到工作呢。”慧敏说：“真才实学，需要，包装，也需要，二者缺一不可；这就叫惠外秀中。”杏想了想说：“你这消息从哪里听来的？你听说从什么时候实行？”慧敏说：“我也是听人谣传，未必就是真的。我只是要说明现在的人要注意包装自己，展现自己，把自己的知识才能都闷在心里，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不行。” 杏穿好连衣裙，在镜子前看了看说：“叫你这么一打扮，我都不认识自己了。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无论什么人，打扮起来就不一样。”慧敏说：“这观点就跟上时代潮流了。要不现在满大街都是装潢公司。以前房子盖好粉刷粉刷就住进去了；现在不行，非要请装潢公司来装潢，有的装潢的钱比买房子的钱还多。”杏听了直摇头说：“难道好的衣服，比人还贵？”慧敏说：“你错了，是有了好衣服，好的包装，人就更贵、更值钱了。”这观点杏同意，她笑着说：“等我有了钱，真要买几件好衣服穿穿，否则，就被人看不起，找不到工作。”随之又犯愁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呢？”慧敏说：“现在不同以前了，赚钱的门路多着呢。等我帮你想想办法，有了好头绪，我会告诉你。” 两人出了学校大门，慧敏说：“我家就住在‘锦绣花园’，很近的，我们就步行走吧。”杏说：“最好。我也不习惯出门就坐车，长此下去，大约人的两条腿都要退化了。”慧敏笑了，说：“你这种观念倒是很时尚的。”杏叹息道：“其实，其他方面我也想时尚，但是家里一个月只给我一百元生活费，我时尚起来吗？上个月，我买了一瓶洗发液和两瓶护肤膏，生活就紧张些。”慧敏忙说：“有困难，你早说，我借给你几十元不就行了。”“不，紧一紧也就过去了。在高中也是这样，这种生活我已经习惯了。” 说到杏生活困难的事，加上她刚才的话，倒让慧敏想起一件事来。她问杏：“我有一件打工的活，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什么打工的活？我是来上学的，再困难，再需要钱，也不能丢了学业，去做工。”杏还是第一次听说“打工”这个名词，所以感觉惊奇不解。慧敏解释说：“不是叫你丢下学业去做工，不过只是要你利用星期日上午两个小时，去人家做家教，每小时二十到三十元钱，一个月就能赚近二百块钱。绝对比你家给你的生活费多。” 她介绍说，她家的一个邻居叫刘瑞，妻子出国了，他在一家大公司上班，一个儿子读小学三年级，放学回到家没人管，很孤独，叫孩子到外面玩，又怕出事，不放心，而且这孩子学习成绩也不够好。刘瑞就想找个家庭教师来教育孩子，最好是女的，一来可以辅导他儿子的功课，二来周日也可以陪陪孩子，使他找回一些母爱。这样，刘瑞工作就能放心了。刘家比较有钱，只要帮他教好、带好孩子，工资还可以高些。所以她就想起了杏。 杏听了介绍，说：“这倒可以考虑考虑。”慧敏说：“我看你也别考虑了，这个机会不错，别让人家再请了别人。今天是星期天，刘瑞在家。回到家我就去对他说。你们见见面，谈一谈，双方觉得合适就定下来，从下周日开始上课。”杏想了想，既不耽误学习，又能赚些生活费，也是件好事，便答应了。 不一会来到锦绣花园。这是市里新建的花园小区。一排排楼房高大美观，两排之间皆有花园和小型活动场地；花园里花开鲜艳，绿草如茵，活动场地运动器具井然有序。花园和体育场地外面铺着水泥路面，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枝蔓披拂，鸟鸣声声，环境幽静而祥和。 慧敏家住在九号楼一单元三零三室。叫开门，只有慧敏的母亲在家，父亲出外了。杏连忙问候：“阿姨好！”慧敏介绍说：“这是我最要好的同学杏，也是我们班上学习成绩最好、长得最漂亮的一位同学。妈，你看我眼光不错吧？”杏有些不好意思，说：“阿姨，你别听她胡说。”慧敏的母亲打量着杏，说：“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又朴素，长相又好。” 说着慧敏斟上茶来，对母亲说：“妈。你替我招待客人，我到刘叔家去一趟就回来。”母亲说：“又到哪里去？同学来了还要乱跑。”慧敏附到母亲耳边小声说：“我介绍杏给他儿子作家庭教师的。”母亲想及刘瑞的儿子小明，点点头说：“他家也确实需要个家庭教师。你快去快回。停会我还要做饭。”一边招呼杏在沙发上坐下，慢慢问她一些家庭和学习情况。 不多一会慧敏回来，对杏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向刘叔介绍了。他要见见你，交谈交谈；正好他儿子小明也在家，你们也见个面，彼此熟悉熟悉。”杏便起身和慧敏母亲告辞，跟着慧敏到刘家去。 刘家住七号楼，和慧敏家比邻。慧敏和杏来到时，刘瑞已经敞开门等待了——一个白白净净，又文文雅雅的“大龄青年人”。杏听慧敏喊刘叔，原以为起码四五十岁了，如今看见却只有三十五六岁年纪，甚至还称不上中年人。慧敏作了介绍，刘瑞主动伸过手和杏握手，招呼入座。保姆送上茶来。 刘瑞首先介绍了家庭情况和儿子的情况，说：“孩子确实是好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只是因为缺少家教，缺少母爱，搞得现在年龄大了反而不如小时候懂事、懂礼貌，学习成绩也退步了。这么下去，实在让人担心！所以，我才决定请个家庭教师教育他。”说完看着杏。杏不觉脸红，说：“我没有做过家庭教师，只怕不能胜任；不过，我会尽其所能教育他的。”刘瑞说：“你的情况，慧敏都介绍了：聪明、勤奋，学习成绩优异，又朴实、要强。刚才一见，印象极好。我想，小明一定会喜欢你的。”说着去喊儿子。 从房间里走出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面皮，大约一米四五的身高。他猛地看见杏，立即站住脚步，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又快步跑到父亲身边，伏在父亲耳朵上说：“这个姐姐，我好像看见过，她有些像妈妈。”刘瑞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胡说！她是你慧敏姐姐大学的同学，你怎么会见过？今天请来是给你做家庭教师的。快说杏老师好。”“不，她是慧敏姐姐的同学，我也喊她姐姐。”刘瑞想了想，没有坚持，说：“不论喊什么，都是你的老师，学生要尊敬老师。”于是小明立正站好，对着杏大声说：“老师好！”杏的脸羞红了，向小明伸出手说：“到姐姐这边来。”小明听话地走到杏跟前，杏让他在身边坐下，搂着他说：“你愿意和姐姐一起玩吗？”“愿意。”“你愿意和姐姐一起学习吗？”“愿意。”“你愿意听姐姐的话吗？”“愿意。”总之，不论杏问什么，小明都回答“愿意”，这让杏很满意，觉得小明是个不错的学生，她有信心教好他。 慧敏见杏和小明相处得很融洽，高兴地说：“太好了！小明，从下个周日起，叫杏姐姐来给你上课好吗？”小明转动着大眼睛说：“为什么要等到下个周日？这个周日不行吗？妈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学习太没意思了。”慧敏和刘瑞一起看着杏。杏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拉着小明的手说：“好吧，这个周日，我先了解了解你的学习情况，兴趣爱好。停会，我到你房间去，你拿出课本来告诉我，你的语文、数学、常识都学习到哪里了，哪些知识你会了，哪些知识还不会。我看看书，也好备备课。从下周日，咱们正式开始上课，你看怎么样？”小明见老师答应了，高兴地说：“好！”说着立即拉杏到他房间里去。杏说：“小明，你看，爸爸和慧敏姐姐都在这里陪我说话，还有事情要商量，我这么走了，就是不礼貌。你先到房间里，把我刚才说的问题准备好，我一会再过去，好吗？”小明依旧拉住杏的手不放，说：“不好，你要是偷着走了呢？”杏说：“我不会走的，我说话是算数的。我要是偷着走了，你就找你慧敏姐姐，叫她一辈子不要理我。”慧敏对小明点点头：“这个你放心，杏老师是我介绍来的，我负责。”小明听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房间里去了。 刘瑞对杏说：“看到小明这么依恋你，我就放心了。好吧，就从今天起，你先试教一个月，每个周日上午八点半到十点半两个小时，每个小时开薪三十元。一个月后，如果教学效果好，我会给你加薪的。”杏点头称谢。 慧敏站起来对杏说：“你进去和小明交流交流吧，别叫他等急了又跑出来。我回家帮妈妈烧饭，等这边结束了，你就到我家吃饭。午饭后，我们一起回学校。”刘瑞说：“你就别回家做饭了，等他们交谈结束，我们一起到外面吃吧。一来，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请来这么好的老师，我要好好感谢你；二来，杏小姐第一次来我家当老师，小明这么欢喜，我要给她接风洗尘。”慧敏见刘瑞这么说只得答应，说：“好吧，我打个电话给妈妈，就说我们不回去吃饭了。”说罢去打电话。杏便进去和小明作进一步交流，详细了解他的思想情况和学习情况。 小明学习结束，他和杏的关系更加融洽了，紧紧拉住杏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个不停。刘瑞看了十分高兴，说：“小明是个好孩子，很聪明，只是缺少母爱，如今有了合适的家庭教师，他一定会进步很快！”于是四个人一起到外面吃饭，通过进一步交谈沟通，彼此更加了解和信任。 从此，杏在刘家做家庭教师，她教学认真，耐心，小明进步很快，刘瑞很满意。杏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一件连衣裙，接着又陆续买了几件较时尚的衣服和化妆品。不久，同学们惊喜地发现这个传统守旧的山里妹，也在随着社会转型而悄悄地改变着自己。最明显的变化是形象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山里妹，服装中有了新时代的气息。其次是行为变了，星期天不是总呆在图书馆里，她开始走出校门，走向社会，近距离触摸时代的脉搏，分享社会变革的红利。 第十三章希望难成，艰辛强忍 再说，桃和李结婚第三天，按照春风里的习俗，出嫁的女儿要带着女婿回娘家看望父母亲，这叫“三天回门”。李知道随桃回家看望岳母大人，必须带礼物去，不管以前多么熟，去过多少次，给过她多少帮助也不能免，这是礼数。他摸了摸身上只有十元钱，显然不够，只好又向母亲要了三十元钱，和桃一起到街上买了四色礼品，然后一起去看望桃的母亲。 桃母看见女儿女婿带着礼物一起回门看望自己，十分高兴，中午专门杀了鸡，炖了野味招待他们。餐桌上，彼此相让着吃菜吃饭，气氛十分融洽。饭后，桃母收拾完碗筷，斟上茶来，陪着女儿女婿说话。她问李：“你们两个书也不念了，如今也结婚了，今后该想着干点什么，多赚点钱，把家庭生活打理得好一些，像个样子，别让村里人看不起。现在改革开放了，你看咱庄上的年轻人，哪个不往外跑？做生意的，贩卖药材、皮货的，都能赚大钱！” 这是生计大事，必须认真考虑的。但是目前，桃和李还沉浸在新婚蜜月之中，还没有认真考虑过此事。现在既然母亲已经提出来，他们也不得不作考虑了。桃有些茫然，看着李，一时不知所措。李低下头想了片刻说：“按说，如今我也该出去赚钱，养家活口。只是做什么生意都要本钱，眼下我两手空空，想干什么也干不成。爸妈手里有点钱，也是种地、打猎积攒的血汗钱，他们信不过我，轻易也不会交给我去做生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暂时还只有靠种地、打猎，糊口度日子。” 女婿说的也是实情，况且目前自己也拿不出钱来支援他们，因此也不便多劝他出去做生意；但是青年人老窝在家里，不出去赚钱，家庭什么时候才能致富？桃母对桃和李的生活前途总是放心不下。半天她叹息说：“当下，靠种地、打猎、采药材，养家活口是没有问题，只是发不了财，家庭致不了富，你们这些年的书也就白读了。” 桃母想，没有钱做生意，也该另外想想办法，现在改革开放，致富门路很多，一对高中毕业生，也不能就这么蹲在家里，无所作为。于是，她又想起王书记开会说的山区开发旅游的事来，说：“王书记说，咱们大梁山山清水秀，风景幽美，今后要开发旅游业。你们都识字，有文化，能写会算的，如果能参加进去，将来一定有前途，能赚大钱！” 桃听母亲说起大梁山开发旅游的事，觉得是件新鲜事物，大有发展前途，他们没钱做生意，应该参加集体的旅游开发，借船出海，发展自己。于是对李说：“这倒是件好事，将来一定大有前途。但不知真的假的，你听说了吗？” “听是听说了。王书记来村里开会讲过多次，大家都知道，村委会也有这种想法。可是开发旅游需要许多钱，村里没有钱，想找个外地有钱人来投资开发，暂时还没有找到投资方。”李淡淡地说。 “要不，咱们明天去乡里问问王书记，看看这事什么时候能搞起来，需不需要人；如果要人，凭咱们的条件，乡里没有理由不用咱们。”桃见李没有反应，又说：“反正问问情况又不要花钱，不过多跑几里山路。” “也好。等于咱们高中毕业回到家乡，先向父母官报个到，打个招呼，以后有用着的地方，就能先想到我们。”李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李和桃起了个大早，爬过两个山坡赶到乡府所在地，几经寻问，终于找到王书记。 前面曾经介绍，这王书记原是春风里村的党支部书记，因为工作积极勤奋，政绩突出，提拔做了乡里的副乡长，专门负责全乡的旅游开发项目。春风里的人习惯了，依旧叫他王书记。 桃和李向王书记介绍了他们的情况，询问了大梁山区开发旅游的事。王书记听了很高兴，对他们回来参与家乡建设表示热烈欢迎。他说：“咱们家乡就缺乏有文化的人，你们来得正好。咱们乡开发旅游有了新的进展，有一个大老板愿意来投资开发，前景看好。以前，我到外地参观，见一些山区开发旅游赚了大钱，就想，咱们这里有山有水，开发起来一定也能赚大钱。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投资商，县里乡里都很着急。最近，南方来了个刘老板，很有钱，也很有眼光，他看中了咱们大梁山区，要在咱们这里投资开发旅游业。县里向他推荐了五个村，这其中就包括我们乡的春风里。马上刘老板就要来考察了，哪个村条件最好，他就决定在哪里投资开发。” 谈话结束，王书记交给他们一个紧急任务，要他们两天内写一篇介绍春风里旅游资源的详细材料，他拿去直接去找刘老板推荐春风里。两人一听高兴极了，当即表示一定不负所望，保证按时完成任务。他们不敢耽搁，立即返回家里，紧急磋商，然后着手写作介绍材料。 为了把介绍材料写得详实，又重点突出，吸引投资商的开发欲，李找来父亲，说明情况，想听听他的意见，因为父亲长年在大山里打猎，最了解山里的情况。老李听了很重视，说这是决定春风里发财致富的大好事，他一个人拿不准，又把村上四个最有经验的老猎手找来，大家共同商议，最后确定包括滴水泉在内的五个值得开发的风景点向刘老板推介。猎手们一边抽烟，一边寻思谈论，李和桃做记录，不清楚的地方还反复询问研究，猎手谈完，他们足足记满五页稿纸。 送走老猎手，李和桃根据记录又商谈了一回材料的安排布局和写作思路，然后两人作了分工，便开始写作。当晚写到下一点，各自终于完成初稿。实在熬不过，只好睡觉。结婚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上了床就安然入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李的母亲已经做好早饭，他们抓紧洗脸刷牙，迅速吃了早饭，便继续写作。两人把初稿合在一起，通读了一遍，又提出若干修改意见，然后由李执笔整理成一份统一的推介材料。李反复修改、添补、连缀，直到下午三点才完稿，自己读了一遍，没有发现错误，交给桃检查抄写。桃抄写完成再交给李过目。李看后又改动了几个字，说：“为了书面整洁，这一份我们自己留着，我再认真抄一份，明天我们送给王书记尽快送到县里，向刘老板推介。” 第三天早吃早饭，李和桃带上写好的推介材料匆匆上路，赶去送给王书记，然后想再听听开发旅游还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做。他们认定在这个项目上能够发挥他们的才能，找到适合他们的工作，也能使他们迅速致富。一路上两人谈论着开发旅游中的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想象着开发成功后春风里会是什么景象，他们自己会在其中起什么作用，担任什么职务，给予什么待遇；村里人会重新给他们什么评价和希望，他们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甚至桃还提出要李兑现承诺，带她到北京补办一次旅游婚礼。李高兴地说：“没问题，只要咱们村旅游业开发成功，有了钱，这不算什么大事。”两个人都很振奋，忍不住抱在一起欢呼跳跃。 常言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们找到王书记，高高兴兴把推介材料交给他，写作过程还没有介绍完毕，王书记就打断他们的话，把开发旅游的最新消息告诉了他们： “实在对不起，叫你们白忙活了：昨天下午，县里负责开发旅游项目的张副县长打来电话，说刘老板来考察过了，嫌我们县既不通火车，又不通高速公路，缺乏开发旅游的起码条件，决定暂时不来投资开发了。” 好像当头浇了一瓢冷水，李和桃听了大所望，连连叹息。王书记鼓励他们说：“这只是暂时情况。咱们大梁山山清水秀，远近闻名，家有梧桐树，不怕招不来金凤凰。张副县长说，县里正在研究铺设高速公路，广泛招商引资。也许等高速公路铺设成功，刘老板或者别的老板，就会来投资开发了。回家耐心等待，一有新消息，我就会告诉你们。” 尽管王书记对大梁山开发旅游信心不减，可是李和桃只把这些话当作安慰他们，当即告别王书记，怏怏不乐地回到家里。 李的父亲看见儿子儿媳回来，急忙问：“刘老板什么时候来考察？”李摇摇头，生气道：“什么刘老板，就是个骗子！说到县里考察过了，不来咱们这里考察了。王书记说，他嫌我们县不通火车，又没有高速公路，不具备开发旅游的条件。”一副很气恼沮丧的样子。 父亲听了也很扫兴，但见儿子、媳妇辛辛苦苦忙了两天一夜写出的推介材料转眼间成了废纸，已经很失望、难过，自己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安慰他们：“你们也不要难过。他们不来就不来。人家投资搞开发，和咱们一个想法，都是为了赚钱，没有把握的事，人家轻易是不会来投资的：他们不害怕钱投进来，赚不了钱，连本钱也拿不回去吗？”他还另有看法：“其实，这对咱们来说，搞开发旅游，就像是年三十晚上打了只兔子，有它也过年，没它也过年。他们来开发，咱们就赚旅游的钱；他们不来开发，咱们就照样打猎，挖药材卖钱。常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守着三百里大梁山，还怕饿着不成？我还怕开发成旅游区，惊跑了野兽，将来不能打猎了呢。”父亲习惯了旧有的生活方式，对开放旅游不像李和桃那么积极热情。 李不同意父亲的意见，说：“打猎，挖药材，那能赚几个钱？这么多年，咱们还不是照样穷？听说国家很快要实行野生动物保护法，还不准打猎了呢。” 父亲不能理解，说：“野生动物，国家保护它们干什么？留着吃人？”李解释说：“有些珍稀动物数量已经很少了，繁殖又慢，再这么毫无节制地任意捕杀，很快就会绝种了，今后咱们想打猎，也没的打了。”李这么一说父亲终于明白了，他回忆说：“这倒是真的，现在我们山上的野兽，就比解放初少了好几种了。再过几年，怕是还要少几种，将来只怕大梁山真的没野兽打了。唉！”他叹了口气，对打猎的前景不无担忧。 不久，秋收秋种开始了。李和桃每天跟着父母亲收割成熟的玉米、高粱、谷子，黄豆。因为田块小，不通道路，收割完毕，还要一担一担挑到路边，再用平板车拉到晒场上翻晒，脱粒。秋收完毕，再将收割后的土地翻耕出来，种上小麦和油菜。大的田块用牛耕种，人还省点力气；小的田块，牛犁转不过弯来，就只好由人一锹一锸地挖着种，费力气进度又慢。桃和李还要帮助桃的妈妈秋收秋种。两人手上都磨出了血泡，农活紧张，他们也只好忍着痛继续干活，再让血泡慢慢变成茧子。两家收种完毕，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李和桃累得吃饭都想打瞌睡，晚上睡在一起，也懒得再有那种兴致和冲动。 秋收秋种结束，李和桃都想到县城玩几天，看望看望老同学，顺便买些东西。可是父亲却不同意，说：“县城有什么好玩的？你们上高中，整整在县城玩了三年，难道还没有玩够？现在正是采挖药材的好时候，晚了，大雪封山，想采挖也没有办法了。”高中三年他们都在辛勤读书，怎么是玩呢？但毕竟没有考取大学，他们也不好争辩。在学校听老师的教导，在家庭就得听家长的话，于是他们打消了到县城去玩的念头，背起背篓，拿起抓钩，跟随父母亲到深山老林里采挖药材。每天早出晚归，直到下雪封山方止。 大雪封山，又是一年之中打猎的最好时机。李又背起猎枪跟随父亲上山打猎。如今人口多了，猎物也少了，逃得也远了，有时在雪山上森林里转悠一天也难得捕获一只大型猎物，只能打几只野鸡和山雀回来。 第十四章生子添喜，打猎遇险 入冬后，桃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困难，只好留在家里待产。说是待产，其实也闲不住：秋天采挖来的药材要晒干，清理干净，然后分类包装，存放，等待出售。公公和李打回来的猎物要宰杀，剥皮，清洗，腌制；毛皮要去脂、整形、钉晒。春节临近了，各种过年的食物都要准备、打点、制作，就更加忙碌。所幸，李的母亲性情温厚，对桃很照顾，说她从小读书，不常干家务活，如今又怀孕了，即使做得少些，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也很少挑她的毛病，批评她。 过年春天，桃生下个男孩，白白胖胖的，足足八斤重。李结合父母亲的名字，给儿子取名李桃。头生得子，两家都很欢喜。桃的母亲给外孙买了披风、外套，又亲手缝制了虎头鞋、虎头帽和婴儿穿的褂裤，还到街上买了挂面、馓子、糯米、奶糖，又捉了两只老母鸡来看女儿和外孙。李的父母亲见得了孙子，更加高兴，向所有亲朋好友散发了红喜蛋；孙子满月当天，在家里大摆筵席，燃放鞭炮，热情招待贺喜宾客；从早到晚，人来客往，热闹非凡。倒比李和桃结婚时热闹风光多了。 李和桃也感觉很光彩，很高兴，觉得又有了新的希望。他们在亲友们一片祝贺声中重新振作起来，家里地里辛勤劳碌，白天黑夜耐心照顾好儿子，盼望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儿子一天天长大，他们自幼的理想能在家乡的繁荣进步中得以实现，在儿子的成长中实现。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随后沉重的家庭负担又使他们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桃奶水不多，孩子要喂奶粉，一周一袋还嫌不足，孩子有时饿得哭闹难哄；她明知是饿的，又怕公婆嫌弃自己奶水不足，归罪于她，也不好明说。另外，还要和李一起帮助母亲那边干活，累得她常常感觉睡眠不足，给孩子喂着奶就睡着了。李也不轻松，既要照顾桃和儿子，又要和父母亲一起下田干活，上山打猎、采药，还要帮助桃的母亲干活。更让他烦恼的是常常感觉经济拮据，用度不继：孩子要买奶粉，桃要买些护肤品，都要伸手向父母亲要钱，而每次父母亲总是说：“花钱这么厉害！比你结婚前要多花好多。照这么花钱，家里别想盖上瓦房，你们只好一辈子住茅草屋。”把家里不能脱贫致富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他听了心里难过，眼泪直往肚子里流。操心劳力不说，这么大人了，还要挨父母亲批评数落。一天干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四肢乏力，了无情趣，晚上和桃睡在一起，也只好夫妻抱在一起各诉苦衷，叹息流泪，然后互相擦干眼泪，好言安慰，盼望明天能有个好运气，田里多收些粮食，山上林子里能多打几只野兽，多挖些药材，多卖些钱，使生活得到改善，一家大人孩子脸上多一些笑容。 一天，母亲对李说：“桃奶水不多，牛奶粉又那么贵，孩子光靠喂奶粉也不是办法。听人说，山鸡汤能接奶。你没事的时候，进山打两只山鸡来给桃接奶。牛奶粉再好，也比不上妈妈的奶水好。”李心里明白，母亲是嫌李桃吃奶粉花钱太多。另外，他也想，如果桃的奶水能多起来，够李桃吃的，既省钱，又省事，桃也少了许多麻烦和怨言，于是就答应进山去打山鸡。 干完田里的活，他立即背起猎枪进山去打山鸡。临走，他问父亲：“你经常在山里打猎，知道哪片山林里能打到山鸡？”父亲说：“现在山鸡少得很，可不容易打。”他想了想，指着东边的山头说：“有人在那边山里打到过山鸡。你可以到那里看看，说不准能碰上运气。这东西精得很，稍有响动就立即远走高飞。你要有耐心，注意隐蔽。”李父又介绍了一些打山鸡的经验。 李按照父亲所指的方向爬上东山，在一片荆棘丛后面隐蔽起来，耐心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果然看见几只山鸡翩然落下来，美丽的尾翎抖了抖，然后安然在树林下草丛中觅食，一点没有发现树丛后面隐蔽着的他。他却紧张起来，心想，这么美丽的精灵，射杀了炖汤吃，实在太可惜。可是，想起儿子的啼哭，桃的愁苦无奈，母亲既疼孙子又疼钱的眼神，他顾不得许多，立即横下心来，凝神屏息，瞄准一只母的山鸡，扣动机关，只听“砰”地一声响，那只山鸡中弹了，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其余山鸡“扑棱”一声迅速飞走了。他庆幸自己今天运气好，枪法也准，一枪就中。顾不得多想，连忙跑过去，拣起那只受伤的山鸡，看了看，射中的是腹部，已经毙命。他背起猎枪，提着山鸡，高高兴兴回家了。 母亲看见儿子果然打得山鸡回来，十分高兴，说：“有了这只山鸡炖汤给桃喝，说不定她的奶水很快就能多起来，把我的孙子喂得胖胖的，只会笑，不会再哭闹了。”母亲立即烧水、褪毛、开膛，然后剁成肉块，放进一个大沙锅里，加足水和佐料，架上柴火慢慢煎炖，直炖到肉烂成丝，汤白似乳方止。桃每天早晚各喝一碗，一连三天，果然感觉奶水多了一些。全家人都很高兴。李说：“既然这么有效，明天我再去东山打山鸡。不过费几粒子弹，并不要花钱。” 第二天，他干完田里的活，午饭也没有顾上吃，又背上猎枪上了东山，满希望再打到一只山鸡，让桃吃了奶水更多，儿子能够吃得饱，长得快，不哭闹。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上一次顺利，直到天黑还没有回来。全家人都很着急，桃几乎要哭出来。李的父亲从外面回来，听说这种情形，忧虑重重地说：“要么是在山林里迷路了，要不，就是出事了。”他立即找上几个年轻猎人，带上猎枪，点上火把，一路呼喊着找到东山。桃不放心，把李桃交给婆婆，也跟着大伙一起进山去找李。 原来李今天也打着一只山鸡，当他提着山鸡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一只狼。他想，再能打一只狼就更好了，全家都有肉吃了。他举起枪对准狼放了一枪，却没有打中。谁知这只狼竟是头狼，它昂起头连叫数声，只见狼群从四面八方奔跑过来。李害怕了，丢下猎枪，带着山鸡急忙爬到一棵大树上躲避。狼群发现李在树上，仍不散去，一个个蹲踞在大树四周，抬头看着李和他手中的山鸡，虎视眈眈，馋涎欲滴，必欲得到吃了方肯罢休。李看着恶狼在树下张牙舞爪，跃跃欲试，吓得瑟瑟发抖，他紧紧抱住大树，不敢稍懈，只好和狼群向相对峙。直到他父亲带着乡亲们举着火把找来，狼看见火光，才四散而去，他才得救。 李下得树来，手里还握住那只早已死亡的山鸡。桃夺过山鸡狠狠摔在地上，扑进李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哭着说：“我宁可打米糊喂孩子，再不让你一个进山来打山鸡了。”李安慰她：“不怕，我不是好好的吗？打猎人谁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此后，李有时还会到东山去打山鸡。桃的奶水时多时少，不足的时候，她就用米粉煮些米糊喂李桃，既不敢向公婆讲，也不敢对李说。好歹孩子渐渐大了，吃米粉也渐渐习惯了。 李除了关心照顾桃和儿子李桃，心灵深处仍然忘不了杏。夜深人静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就会回忆起和杏在一起的许多欢乐日子，依然旧情难断，情意缠绵。他觉得杏考虑问题和处理问题比桃更加全面周到深邃，甚至对他的冷漠和责骂也都是正确的和必要的，是真心诚意关心他，帮助他，为他的前途考虑，是恨铁不成钢。而他后来的许多行为是完全错误的，不但害得自己和桃考不取大学，还深深伤害了杏的感情。想到高考落榜和目前的境遇，他觉得自己辜负了杏的一片苦心，愧对于她。他要不忘初心，奋发图强，设法补偿她，请求她原谅。他背着桃打听杏的消息，偷偷写信给她，检讨已往的错误，说明后悔之意，请求她的原谅；还把卖药材和兽皮的钱留下五十元寄给了杏。可是不久钱又退了回来。杏回信说：“我不需要你检讨和道歉，更不会要你的钱，因为我在学校里也可以打工挣钱。我只希望你能接受教训，不忘理想，重新振作起来，仍像以前一样奋发上进，切不可在困境中消沉颓丧。古人云：‘人必自爱也，然后人爱诸；人必自敬也，然后人敬诸。’愿与你共勉。今后，如果没有好的消息，请不要来打扰我。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各不相扰为佳。你既然选择了桃，就要珍惜她，好好爱她，不要辜负她。” 李再写信给杏，竟不见她回信。他彻底失望了，知道杏仍不肯原谅他，心里难过极了。他日夜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争得杏的原谅。他想到杏在信中要他接受教训，重新振作起来的话，便决定在家乡好好干，也许干出成绩，有了“好消息”，杏就会原谅他，与他通信，两人就会重修旧好。为此，他暗暗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第十五章理想盼成，爱情难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国家转变政策，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开始在东南沿海城市设立经济特区，敞开国门，开放海禁，允许外国企业进入经济特区开办工厂，招收中国人做工，因此吸引成千上万大陆内地人前往打工淘金，一时成为潮流，许多人也因此找到发财致富的门路，拓展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成为首先富裕起来的一代中国人。 李听说也心动起来。他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考大学是个成人成才的好机会，可惜自己不知珍惜，乱来一通，已经失去了。当前改革开放、开设经济特区，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发展机遇，一定要紧紧抓住，不可再失去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光阴，稍纵即逝，能有多少机遇？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趁此年轻，不出去闯一闯，搏一搏；等到青春逝去，热情全无，就再无机会了；老到头秃齿缺，步履蹒跚，面对苦难，就只好徒生悲叹，悔之晚矣。于是他和桃商量，决定前去一试。可是桃还想着大梁山开发旅游的事，希望李留下来，和她一起为家乡开发旅游业出一份力量，做一份贡献，也为自己开辟一片理想天地。李却认为开发旅游虽然前景看好，却是一件需要依赖别人的事，如果没有投资方来投资就很难实现。与其坐等别人来开发，让自己的青春白白逝去，倒不如先到经济特区闯一闯，干上几年，等赚了钱，眼界开阔了，再回来投资家乡的旅游开发，这样更实际，也更可靠。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要十分珍惜，青春一旦逝去，就不会再来。 他对桃说：“我们这里是山区，地理位置这么偏僻，闭塞，经济这么落后；我看县里通火车，修高速公路，也只能是一种远景规划，一种美好的理想，以目前的经济状况，要在近期实现，谈何容易！不通火车，没有高速公路，不具备外商投资条件，哪个老板会来我们这里投资开发？那等于拿钱往水里抛，有投入，没有回报，当老板的没有人这么傻的。所以，我们这里开发旅游事业，虽然前景看好，但近期很难实现。现在中央在珠海、深圳开办经济特区，一些外国老板已经在那里开办工厂，招收中国工人做工，他们出的工资比我们国营工厂的正式职工高出好几倍，许多内地人到那里打工都赚了大钱；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看得见，拿得到，不用等待。所以我不想再等待家乡的旅游开发，我想到外面去试试。也许在那里会找到发挥我才能的一席之地。” 桃舍不得李离开她，说：“我们结婚还不算太久，夫妻感情这么亲密，李桃还不到两周岁，成天围着你喊爸爸；我们娘俩都需要你，离不开你。再说，你孤身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工，也会想念我们的，回来一趟要很多钱，不容易。我们这里即使不搞旅游开发，现在土地、山林都承包到户了，收入已经大有增加，生活比过去好多了。再过一两年，李桃能离手了，就交给妈妈带着，我和你一起下田干活，上山打猎、采药，我们的生活就会越来越好，盖个瓦房是不成问题的。一家人在一起，有吃有穿有瓦房住着，生活也算幸福美满了。” 桃看着李，竭力把家庭的未来说得美好一些，希望他打消外出打工的念头。可是李对于桃说的这些情况早已深思熟虑。他也知道以现在的政策和条件，就是留在家里劳动，一家人也决不会饿肚子，没衣穿；而且父母、夫妻、父子、兄弟朝夕相处，其乐融融，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但是，这决不是他读书时的理想，不是他所要的生活。也不是杏在信中寄希望于他的。他和桃、杏上学的时候经常谈理想，谈将来，总是希望离开大山，到大城市发展，施展才华，奉献社会，跟上时代潮流，过最时尚的生活；从来没有想着像父母亲一样继续留在山沟里，过普通山民的生活；如果想过这种生活，他也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多钱，读这么多年书，以至于至今赶不上一个山娃子的见识，连个狼群的头狼也不认得。不过那时候期望的是好好上学读书，以优异成绩考取大学，将来由国家分配一份好的工作，然后努力奋斗，做出成绩，博取一个理想的天地，一份美好的生活。可是由于他的失误，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他必须走另一条肯定是更加艰苦的道路，来实现自己的理想，达到预期的目标。他认定这就是杏期待于他的。留在家乡很难实现，也许到珠海、深圳打工能够实现这一目标，这也算是和杏殊途同归吧。他看着桃的恋恋不舍，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着痛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桃，谢谢你，如此对我一往情深，受了这么多艰苦磨难，依然毫无怨言，不离不弃。可是，你越是对我这么好，我越是感觉惭愧，觉得对不起你。我曾经答应你，让你住上楼房，穿上最好的衣服，还要给你补办一次到北京旅游结婚的婚礼；可是两年多过去了，我费尽心血，却一件承诺也没有兑现。你虽然没有责怪我，怨恨我，但是我心里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这是一个丈夫对他心爱的妻子的郑重承诺，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对世人的郑重承诺。如果他不能对妻子，对世人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在妻子面前，世人面前，将永远没有尊严可言；他就永远是一个失败者，是一个懦夫，是一个吃软饭的人。我想过了，我可以忍受艰苦和劳累，但是，我决不能长久忍受这种屈辱。所以我决定到深圳去打工。也许到那里能够找回我的理想和尊严，不会让我羞辱悔恨终生。” 桃深受感动，不觉热泪盈眶。他抱住李说： “你怎么能这么想？楼房、新衣、旅游，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与我们的真情相爱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也曾经对你说过，只要你真心对我好，这辈子就是住草房、穿破衣，我也跟定你了。你已经对我很好了。为了我，我的家庭，你吃够劳累辛苦，毫无怨言；为了给我接奶，你一个人到东山打野鸡，遭遇狼群，几乎遭到不测。一想起这些来，我就心里颤抖，觉得对不起你。你要明白，我需要的是一个疼爱我的丈夫每天在身边陪伴我，关心我，疼爱我，帮助我，其余的对于我都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李很感动，却依然摇摇头。他轻轻地拍着桃的肩膀，抚摸着她的秀发说： “我知道你是真心关爱我，害怕我出外打工会受苦受难。但是，你想过没有？目前这种生活，让我觉得实在活得太窝囊，太憋屈，太没有尊严！父母看不起，连庄中的文盲大老粗也看不起我们，背后把我们说的一无是处。这种生活决不是我当初的理想，也决不是你当初的理想。我们目前，其实是在苟且偷生。如果我已经过了五十岁，还是如此，那也就只好如此了，哪里也不想去了，只愿守着你和儿子过到老死，也无怨无悔。可是我们都还年轻，刚刚二十多岁，正是青春焕发、励志图强，发展创业的绝好时期，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奋斗，实现我们的理想。虽然我们都没有考取大学，但是学历并不能决定一切，我们在另外一条路上奋斗，努力，和杏殊途同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让桃在板凳上坐下来，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来，继续劝她说： “爱情是美好的，甜蜜的，每个青年人都渴望得到它。但是，如果爱得不得当，爱得不是时候，也会因此失去实现理想的绝好机会。比如我们在温馨旅社的那场爱情，你能说我们不是真情相爱吗？完全是真情相爱，无论是你对我，还是我对你，都完全出于真情流露。但是，就是因为那场爱情，让我们吃尽苦头，倍遭磨难，耽误了宝贵的学习时间，双双与大学失之交臂。桃，一个聪明人，错误只可犯一次，不可犯第二次；如果再犯第二次，他就是混蛋，糊涂人，执迷不悟。我们应该从失败中接受教训，幡然悔悟。所以这一次到深圳打工，我决意要去。请你不要再阻拦我。”李说完离开桃站了起来，走近窗户，抬头放眼望着室外辽阔的天空，和那自由飞翔的鸟群。 桃听李竟然说出温馨旅社的事，很是悔恨，知道他对那次事情所造成的伤害和损失至今耿耿于怀，难以忘记。那是她的错，不是他的错，是她对不起他，使他耽误学习，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李没有怪罪她，而且愿意和她结婚，已经是宽宏大度了。既然他对出外打工抱着这么大希望，她不能再阻拦他了，否则，再让他失去实现理想的机会，他会怨恨她一辈子的。然而，她实在舍不得李离开她和儿子，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只是李的话已经说得那么坚决，肯定，不容商量，她又不便开口说出。一时柔肠百转，她只好以手掩面，呜呜啼哭起来。 看见桃哭得伤心，李也十分难过，毕竟是恩爱夫妻，新婚燕尔，难舍难分。但是，温馨旅社的教训他不能忘怀，不能因为囿于爱情再次失去实现理想的机会。现在，他能做到的就是在他离家之前，把桃的困难尽可能的解决掉。他想象着，他走之后，桃失去他的关爱和帮助，还有一直以来对她母亲的帮助，她一个人会感觉失落无助。他在心里竭力寻找解决的办法。一番思考之后，他对桃说： “你放心，临走之前，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母亲心最善良，我拜托她帮助你照顾好李桃；父亲最顾全大局，我会拜托他带着两个弟弟，帮助你母亲干好田里和林子里的活计。两个方面，保证都不会让你为难。” 他说着坐回桃的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就势吻了一下，指着两人说：“我们都是读书人，在初中，我们都读过《乐羊子妻》的故事。希望你能像乐羊子妻那样深明大义，支持丈夫立身处世。我是男人，应该为理想和事业而奋斗；整天围着老婆锅台转，把志气、锐气都消磨殆尽，这样会误了我的前途，别人也会因此看不起你的丈夫，说他读书无用，是个窝囊废。你最疼我，爱我，最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一辈子庸庸碌碌，毫无作为，被人看不起。” 他低下头，看着怀抱中的桃，用手轻轻抚摸着她依然鲜艳如花的脸蛋，强忍心痛，等待她的回答。桃只好点点头，可是又忍不住溢出眼泪来。他连忙帮她擦眼泪，安慰她说： “无须这么难过，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目前，只是暂时分别。等我在深圳干出成绩，有了立足之地，我就会把你和李桃接过去一起生活。那时候，小别胜新婚，我们的生活会更加温馨甜蜜。有今天的苦，就会有以后的甜，有今天的分别，就会有以后永远的团聚。这是古理，也是真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不理解？” 第十六章决意打工，善托家事 不想桃听了并不认同他的人生规划，她急忙坐起身来说： “我才不愿意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呢。我家不像你家，父母亲都健在，弟弟也能干活了。你是知道的，我妈身体不好，我弟弟还小，都需要我照顾。我爸临走的时候再三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我是当面答应爸的，说什么也不能对不起他，离开春风里，到外地去，只顾自己享乐，丢下我妈和弟弟不管；真的那样，我还是人吗？” 李立即想起，桃有一个贫弱不堪的家，寡母幼弟，需要她长久照顾，她是离不开家的。于是他立刻改变主意说： “你说的对，我赞同。你不愿出去，就留在家里照顾你妈和你弟弟。我一个出去打拚。打工赚了钱，就一点点存起来，等我攒足了，就拿回家来，给你盖楼房，置家具，买新衣，补办婚礼；到时候，如果村里开发旅游业成功，我就回来和你一起投资搞旅游，在家乡谋发展。” 桃见李如此说，知道他心里依然惦记着她，惦记着对她的承诺，耿耿于怀，没有忘记；但又觉得他想的太天真，太容易。她抹了一把眼泪说： “看你说的，深圳的钱这么好赚？遍地黄金，俯拾即是？别想得太美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空不会自己掉馅饼，一切都要靠艰苦劳动获得。你在家干点活就累得腰酸背疼，四肢懒动，晚上睡在一起，碰都不碰我一下；难道到了深圳就变了一个人，勤快了？不怕苦怕累了？我实在不敢恭维。只怕连吃饭的钱都赚不够，最后弄到要着饭回来家。”她撇撇嘴，摇摇头，不相信地看着李。 李见桃对他这样没有信心，很不服气，说：“如果我拼命干活，艰苦奋斗，最后竟落到那一步天地，说明我真正无能，无用，连老天爷也不可怜我，照顾我。真的如此，我也就死心了，一辈子哪里也不去了，老老实实蹲在山沟里，一辈子守着你和李桃过日子。” 不想桃错解了李的用意，听了这话竟高兴起来，指着李说：“记住，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保证说到做到，我就同意你去。再把家里的几百块钱都让你带去，准备交学费。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李听桃竟然这么说，明显有不相信他的意思，不觉脸红。他推开桃，拿出纸和笔立即写道：“此次到深圳打工，若不混出个人样来，就一辈子留在家里劳动，陪着妻子儿子，再不出去闯荡。” 写完签上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写上时间和地点，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桃说：“这是我的保证书。我说话是算数的，若不兑现，以此为据，任凭责罚。” 桃见李真的向她写了保证书，又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对李未免太不信任、太过苛刻了，转而笑着说：“谁要你写保证书了？我是怕你出外受苦，故意跟你开玩笑，你就认真起来。” 李严肃地说：“君子无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然立了字据，就保证兑现。” 夫妻相向而立，互相看着，一时皆无话说。这时李桃走进来，桃抱起来说：“儿子，你爸这次到深圳要赚大钱了，等你长大，就是富家公子了，再不要在咱这穷山沟里讨生活了。” 李想到将和爱妻爱子分别，有些不忍，从桃的怀里接过李桃，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不觉流出眼泪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郑重其事地对父母亲说： “爸，妈，你们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操心劳力，又花了这么多钱，希望我能考取大学，走出大山，有一个好的前途和新的生活；可是儿子不争气，不成材，让二老失望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窝窝囊囊、一辈子在山沟里蹲下去吗？除了上大学，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在今天的社会，走出大山，实现理想，除了上大学，还会有许多道路可走，上大学，不过是通向理想的其中一条道路。所以我决定到深圳去打工。希望在那里能干出成绩，实现理想，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 老李夫妇突然听儿子说出这样的决定，感觉很惊讶，又不理解；他们互相看了看，又一齐看着李，一时摸不着头脑；因为春风里还没有听说谁到深圳打工；深圳在哪里？距离大梁山有多远？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一无所知。李看出父母亲的迷茫，解释说：“你们还不知道，这几年党中央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在南方开设了经济特区，允许外国资本家进入特区办工厂，招收中国工人。内地许多人在那里找到了合适的工作，而且工资很高，比咱们国营工厂的工人工资要高几倍。还听说越是有文化的人越好找工作，而且职位和工资也越高。所以，我想，我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直也不算差，应该到那里闯一闯，说不准我的理想能够在那里实现。” 这一下老李听懂了。前几天，他也隐隐约约听别人说过，只是事不关己，他也没有太在意；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他看了看老伴说：“按说，年轻人也该出去闯一闯，老窝在家里，在山沟沟里转游，会有什么出息？何况你又读了这么多年书，只在家里种地、打猎，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李说：“我也是这么想。如果二老当初只是想着叫我种地、打猎，也就用不着花这么多钱培养我读这么多书了；现在书读了，虽然没有考取大学，也要想着有些别的用处，不能白白浪费。” “当然了。桃、李、杏，连老辈人都说你们有出息，我怎能不花大力气培养你呢？也不光咱们一家，三家人，哪家不是竭尽全力培养你们？桃的父亲去世后，她母亲那么困难，还不是照样培养她吗？” 桃听了，想起当年的事情，心中有愧，低头不语，也不便说话。 李母见桃不说话，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对李说：“你和桃商量好了，她也同意你去？”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她也支持我去。”说着拉了拉桃。 桃会意，只好说：“是的，我们商量过了，我同意他去。他一定要去，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他。” 李听出桃的意思，还是不太同意他去；便对父母亲说：“桃很支持我去，就是担心我走了，她妈妈那边山上、田里的活没人帮忙干了。” 老李说：“这有啥好担心的？我们这边一大家子人，她那边只有两口人的活，我和你弟弟忙中抽闲，也帮她家干了。” 又对桃说：“回去时对你妈妈说，田里，林子里的活不要担心，到时候我们这边会去帮忙的。” 李对两个弟弟说：“我在外面打工挣钱，你们帮我干活，我也不会叫你们白干，到时候，我会寄钱给你们花的。” 两个弟弟一听高兴了，互相看了看，一齐说：“一个月能给我们多少钱？你给的钱越多，我们帮你干的活就越多越好。” 真是经济社会了，李没有想到两个弟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给他们多少钱，他现在也不知道。只好说：“给多少钱，是根据干活的数量和质量决定的。到时候听爸爸的，他说给多少，我就给你们多少。” 两个弟弟听哥哥这么说，看了看爸爸，伸了伸舌头，不说话了。 桃说：“很多活，我也可以帮她干，只是李桃缠着脱不开身。” 李母说：“该去帮忙你就去，李桃交给我带。这么大了，家里有馍饭给他吃就行了，也不用喂奶了。” 下午，李没有下田干活，他和桃一起带着李桃去看桃的母亲，向她说了去深圳打工的事。桃母见李态度坚决，一家人也都同意他去，对于帮助她家干活的事也做好了安排，也不便说什么；只是交代李，到了深圳要注意安全，注意冷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生活；再就是经常写信回家，不要让桃和家里人挂心。李一一答应。 事情已定，桃和李的母亲连日给李整理衣物，拆洗被褥；不消几日，一切准备周全，包装完备。本来说第二天动身的，李想到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看着桃、李桃、父母亲和两个弟，又有些恋恋不舍。他跑到街上买回一斤猪肉和几斤芹菜，要母亲和桃包一顿饺子给他吃。于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吃了一顿饭，把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情，都说个明白，交代清楚。 第十七章惜别家山，远赴深圳 下午，李对桃说：“明天，我是一定要走了。这一去，山高路远，关山阻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故乡情深，难舍难分，你陪我到山上走走看看吧。以前上学的时候，每逢放假，我们和杏经常上山去玩，砍柴、采药、打猎，满山遍野地跑，这些山几乎都跑遍、看遍了。现在，杏考取大学走了；咱们俩结婚了，又有了孩子，整天这事那事地忙碌，倒是没有多少心情和时间到山上玩了，有些山经常不去，竟生疏了，淡忘了；今后，远在异乡，就更难看到了。”桃理解李的心情，一是临别前再看看家乡的山水风物，二是临别前和她独处一些时间，说说心里话。毕竟父母、兄弟和夫妻不同，夫妻是一生一世同床共枕生死相依的人，许多事情不是父母、兄弟的亲情可以理解和代替的，便点头答应。 夫妻二人带着李桃出了家门，沿着一条蜿蜒倾斜的上山小路往南山去。 初出家门时，李桃还跟着他们跑，有时还跑到他们前面，回过头大声喊：“爸爸妈妈，跑快呀！”渐渐就跟不上了。李和桃只好每人拉着他的一只小手，一边逗他说话，一边往上走。山坡渐渐陡了，小孩走着困难。李说：“来，爸爸背着你。”桃抱起李桃放到李的脊背上，顺便在李的脸上吻了一下。李桃看见了，叫道：“妈妈，也亲我一下。”桃笑了，说：“小东西，什么都要争，一点亏不能吃。来，妈妈也亲你一下。”说着，在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也亲了一下。 一家三口一路说说笑笑登上一个小山岗，下面是一大片松树林，只听清风过处，松涛声声。李放下李桃，对桃说：“歇歇脚。这小东西越来越重了。”两人寻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坐下来休息。 桃在李身边坐下来，听着阵阵松涛，望着山下的松树林问李：“咱们写开发风景区推介材料时，你把这里称作‘松岗听风’，这名字确实不错，既文雅，又恰如其分，还能让人有许多遐想。你怎么就想出这么个名字来？” 李回忆说：“这地方原叫松树崖子，也有叫松树岗子的，既不雅，也不统一。后来上高中了，学习了一些古典文学，就觉得这地方风景很美，应该有个和其相配的好名字，反复思考，就想到这四个字。” 桃听说这名字是从古文中引出的，叹息道：“看来人还是应该多读些书好，一分学问，一分程度，一分见识。现在，我们都比不上杏了。” 李安慰她：“读书不一定都在学校里，在家里，在社会上，都可以。等我到了深圳，多买些书给你寄回来。” 桃摇摇头，依然叹息道：“你看，家里家外这一摊子事，我从早忙到晚还忙不过来，还哪有时间读书？” “也不是一点时间没有，比如下雨天，夜里。鲁迅先生说得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挤就会有。”李鼓励她。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能做得到？读书还是在学校里，心无二用。回想起来真后悔啊！要不，我们也会像杏一样考取大学，现在正在大学读书，该有多好！如今，我却只能蹲在山沟里种地，采药。认真想想，实在没意思。等李桃大一点，我真的应该再去读书。” “我支持你。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必太后悔。古人云，逝者不谏，来者可追。大学考不上，再想别的出路。你离不开家，就一边学习，一边等着参加家乡的旅游开发，也未必不是一项大有前途的工作。” “看来，我也只有这个出路了。希望尽快有人来投资开发，李桃渐渐大了，我也好谋一份工作。”桃依旧把个人出路押在家乡的旅游开发上。 两人离开“松岗听风”，沿着石阶，一路攀登，来到“青云崖”。这里山势险峻，直插蓝天，仿佛白云从身边飘过，出手可捉。 李说：“这名字是老一辈留下的，简洁明快，倒也不错，可见劳动人民也是有学问的。” 桃说：“我已经给它想了一个更好的名字，叫‘紫气东来’。” 李一时不解，说：“怎么想出这么个古里古怪的名字？” 桃解释说：“想到旅游开发，我首先想到这里。这一带的山，数这里最高，山谷也最深。有一天早晨我来这里采药，正好赶上太阳刚刚出来，照在青云崖上，只见满山满岭的山岚雾气都变成了紫红色，天空一片彤云紫气，壮观极了。我立即想起李白咏庐山瀑布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一点不错，环绕青云崖的云雾确实就是紫烟。这时，我脑海里又想起一个典故，是汉代刘向《列仙传》中的故事。说老子西游，关令伊喜望见紫气浮关，果然是老子骑着青牛从此经过。于是我就想起用这句成语命名这个景点。” “好！古为今用，这里就叫‘紫气东来’。”李称赞道。他想了想又建议说：“干脆，在东面那座最高的山崖上，塑上一尊老子骑牛的雕像，早晨，从周围的山崖看去，老子骑着青牛从云中走过，前后紫雾缭绕，亦真亦幻，那才恰如其分呢！” 桃想了想，又担心起来，说：“李，你查没查过有关的书籍，老子骑牛是否从咱们这里经过？别弄巧成拙，贻笑大方！” 李听了哈哈大笑，说：“我说老子从咱们这里经过，他就从咱们这里经过，谁能说不是？《列仙传》本来就是神话故事，无从考证的，到那里去查？” 桃恍然大悟，说：“这样更好。咱们先说了，别人推翻不了，就只好认可；这叫先入为主。” 这天下午，他们把熟悉的几处景点都看了个遍，甚至连他们一起做爱的滴水崖也去了，还在他们睡觉的那块大板石上相拥着坐了一会，并把那块石头命名为“爱石”。李说：“这名字最好，有吸引力。你再编个爱情故事，就像牛郎织女和梁祝那样的，今后谈恋爱的青年男女一定争着来看这块石头，咱们这里的旅游就火了。”桃相信了，说：“等你走后，我一定好好想想，编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出来。” 他们不断观景谈心，回忆往事，寄望未来，直到天黑才背着李桃回到家里。 吃过晚饭，李桃累了，早早睡觉了。放睡儿子，李和桃简单洗了洗，也上床睡觉了。山区就这个不好，一到晚上，外面一片漆黑，山风呼啸，各家的人守在各家里；现在通了电，还能听听收音机，有钱的人，看看电视，以前，靠点松明子照亮，没大事，一家子早早就睡了。整个山村，除了偶尔的风吹树动，几声枭鸣犬吠，一片寂静。 桃上了床，把李桃移到床的另一头，盖好被子，对李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好好陪陪你，给你留点想头，别到了深圳，看到满大街美女如云，花枝招展，移情别恋，把我给忘了。” 李说：“这说的哪里话？我虽然没有到过深圳，县城也住过三年，妖里妖气的女人也见过几个。她们哪里美？不过会卖弄风骚罢了。她们那点美，都是化妆化出来的，烫发烫出来的，时装穿出来的。除去装饰，比白骨精还丑。哪如你和杏，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自然美，真正的美！” 两人并头睡在一起，李看着桃粉面如花，肌肤如玉，却因为家庭贫困，缺乏修饰润泽，因说： “看你这身段，这肌肤，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和黄花大闺女一个样；今后，咱们有钱了，让你穿上时装，再化了妆，简直可以当模特儿！” 桃笑了，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这两年，每天在田里、山上劳动，风吹日晒的，皮肤也粗糙了。” “这只是你感觉的。其实，你的肌肤一点也不粗糙，滑润润的，摸在手里舒服极了。等我打工赚了钱，多给你买几套时装，再买些化妆品，把我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又有文化，真正是下得厨房，又上得厅堂。等家乡的旅游搞起来，你就去当导游，把大梁山介绍给全中国、全世界。” 桃说：“就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让我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也让杏少些笑话我。” 李附和说：“行行出状元，不论干哪一行，只要干出成绩，人就只有佩服，称赞，没有谁会笑话你。” 桃满脸绯红，她想起李就要离她远去，不知何时再能在一起，又叹息说： “乡里的旅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搞起来，你又不在家，女为悦己者容，我打扮这么漂亮给谁看？” 李只好安慰她：“咱们这里山清水秀，从长远看，旅游是一定会搞起来的。至于我们，分别只是暂时的。等我赚了钱就尽快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根，我怎么能丢开不管？我们有了钱，我要盖楼房，置家具，买新衣，把家庭整理得漂漂亮亮的，把你打扮漂漂亮亮的，然后带你去拜访县城的同学，和他们比比看，我们山里人比谁差？我的老婆比谁差？我要叫他们都羡慕大梁山，羡慕你！” 桃听了李的话重新振奋起来。她在李身上扭了一下，说：“我又不是什么宠物，要比什么？你要真能这样，我这辈子也知足了。” “相信我，一定会实现的。我们不过暂时要忍受分别的寂寞，忍受艰苦磨难。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瓜是先苦后甜，人经过磨砺才能成熟，成功。这是哲理。” 想到分别和磨难，桃犹不忍，说：“给外国人打工，听说制度很严的，活也很重，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你哪天受过这种苦？还是别去了，在家里和我一起等待乡里的旅游开发。庄上这么多人都能生活，能等候，我们也能生活，能等候，何必外出探险呢？”桃紧紧抱住李不放。 李推开她的手说：“不，这次，我一定要去，不能再等待了。这两年，我看够了乡亲们的白眼，讥笑，忍受够了父母亲的轻视和不信任，实在不能再忍受了！你知道，我的理想从来就不是这样。我们要过和他们不一样的生活，就得去探险，冒险！” 桃知道李这一次去意已决，没有挽回的余地，便不再劝。只是紧紧抱住他，让李感受她的亲爱和不舍。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起床，陪李一起吃了早饭，然后送他启程。李的父母亲和两个弟弟帮李提拿着行李，送李到村口公路边。桃仍不忍分别，抱着李桃，一直送到县城。一路上两人互诉衷肠，互道保重，千叮咛万嘱咐，直到汽车站，看着李登上南去的汽车，方洒泪而回。 第十八章期调工种，得遇贵人 李来到深圳下了火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车站，来到大街上，只见四面八方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他有些发晕，一时辨不清方向，不知往哪里去。便挤出人群，在街道边站住脚步，以便定一定神，辨一辨方向，确定往哪里走。 抬头观看，只见这个昔日的小渔村一片红红火火，热气腾腾，已经成为一座正在崛起的现代化工业城市，到处是高楼大厦，张灯结彩，到处是铁臂挥舞，正在兴建的工程项目。大街上汽车如流，鸣笛穿梭，人头攒动，行色匆匆。他从行人杂乱无章的服色装束，南腔北调的说话口音，看得出他们多半是内地前来打工淘金的冒险家和拓荒者，让他深受鼓舞。他略略辨一辨方向，不容多想，立即加入这股打工人群的洪流之中。 一座现代化工业城市的迅速崛起，单靠本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大量的外来人力和财物加入。深圳划为经济特区一经宣布，立即震惊海内外，许多外资和港台商人、企业家纷纷进入特区办厂兴业，打出广告，大量招收员工，吸引了内地一批又一批人力和人才陆续迅速涌入。深圳的大街小巷、工业园区，以及电视里，报纸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招工广告，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前来求职的人更多，也不管阴天晴天，刮风下雨，每天从早到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听说一处招工，许多人都往那里拥。经过双向选择，一些人留下了，另一些人又涌向别处求职。尽管来深圳求职的人鱼龙混杂，贤愚不齐，但是深圳崛起需要的人材也是各式各样的，学理的，学文的，做工的，习武的，出力的，动脑的，流汗的，都大有用处。 李经过一番奔波选择，在一家港商的电子公司找到工作。工头见他是山里人，身高体健，分配当搬运工，就是把包装好的电子产品运送到仓库存放。无疑这是个出力气的活，虽然工资一千五百多元，不算低，李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他原来决定来电子公司，是想干技术工，学个技术，也轻快些，没想到竟然叫他干搬运工，光出力气却学不到技术，自己的文化知识一无用处。而且这里纪律制度极严格，搬运中损坏产品，损坏包装，要按价赔偿；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定额任务，或者包装箱摆放不合要求，也要受到罚款。更不允许迟到早退，连续迟到或早退三次，就要被解雇。处罚条款，人手一册，明文规定，没有商量余地。他上过学，时间观念还比较强，一般不会触犯这类错误，所以很少被罚款。一些农民，在农村干活散漫惯了，时间观念、纪律观念都不强，常常受到处罚；他们不服，和工头大吵大闹，结果处罚更重，甚至当时就被炒鱿鱼。他是憨厚人，任劳任怨，从不敢偷懒耍滑。一天干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四肢乏力，倒地便睡，懒得起来。他虽是山里人，却自幼读书，在家从未干过这么重的活，出过这么大力气。他多次想过另换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可是工资又高又轻快的工作，即使在深圳也不好找。想到自己的理想，想到自己对桃和家人的许诺，他只好咬咬牙，坚持干下去，以便等待时机。 李来到深圳仍然忘不了桃和孩子，时常想念他们，特别是夜静无人或者休息的时候。他知道山区什么季节该干什么活计，想象着桃和家人的忙碌，他不能回家帮助照顾他们，难免有愧疚之心，只有经常给桃和家人写信，按时给家里寄钱。他对桃说：“来到深圳我才理解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的意义。这里很忙，制度很严格，迟到一分钟都要扣工资。不像在家里，农闲时可以几天不干活。很抱歉，我不能帮助你们干活了，只有多寄些钱回家。两家的农活很多，如果干不了，就花钱雇人帮助干，千万别累坏了身体！”桃回信鼓励他：“看到你在深圳找到了工作，每月工资一千五百多元，这可是你在家全年的收入，比咱们县里国营工厂的工人高出几倍，我很高兴。事实证明，你比我想象的更能吃苦，有能力，有远见，我衷心地祝贺你！”想及李的劳累和对家人的思念，于是又劝他说：“赚钱是无止境的，如果你感觉累了，想家了，就请假回来。我和孩子都想你，盼望着你回家团圆。”李读了桃的信，感受到亲人的关爱，感动得流出眼泪来。于是他又给桃回信：“桃，我的爱人，感谢你这么理解体贴我！为了我的理想，为了兑现我对你和家人的承诺，我还要拼命干上几年。等着吧，我一定会有衣锦还乡、兑现承诺、阖家重新团聚的那一天！” 李工作的这家电子公司的老板姓张，是香港的一位富商，在香港有多家产业，所以很少到深圳来。深圳的电子公司主要交给他的女儿张小姐管理。张小姐单字一个倩字，虽然三十多岁了，依然如花似玉，气质高雅，风度翩翩。她曾在牛津大学学习企业管理，取得硕士学位，回港后一直帮助父亲管理企业。张倩的丈夫姓王，也是香港的一位富家子弟。王张两家是世交，清末民初一起来香港创业，交情深厚，关系一直很好。张倩和丈夫从小就认识，彼此印象也不错，经双方家长撮合，两人终于结婚。但是婚后感情却不太融洽。原来这王公子婚前就有了情人，是他的一个同学，聪明漂亮又贤惠，只是家境不佳，难于与王家匹配。王老板坚决不同意，并以取消接班相威胁，儿子只好屈从。婚后的王公子依然旧情不断，常常夜不归宿，把张倩留在家中不管不问。如果这张小姐能够理解丈夫、忍受屈辱，也便相安无事，可是她志高气盛，眼睛揉不进沙子，绝不忍让，便经常吵闹不休。几经波折，终于于一年前离婚。离婚后，王公子恰合其意，很快和情人结婚，父母虽不满意，也只得如此。张小姐却心生怨恨，情绪不佳，不愿继续留在香港，主动要求来大陆工作。张老板便把深圳的电子公司全权交给她经营管理。 这张小姐虽然是女流，毕竟留过学，学习的又是企业管理专业，加上在父亲身边工作多年，积累了一定的管理企业的经验。如今离了婚，感情上心灰意冷，一身只扑在工作上，心无旁骛。所以电子公司在她的管理下，上下制度井然有序，产品质量好，工作效率高，在深圳企业界声誉颇佳。张老板来了两次，看后连声夸赞女儿管理有序，经营有方。张小姐因此情绪也好了许多。她是受过西方教育的，追求的是爱情自由，不像父母亲只看重门当户对。她想，大陆地域广大，人才众多，如今深圳等沿海城市实行改革开放，才子云集而至，况且父母又不在身边，天假之便，如能趁此寻个如意郎君，终生称愿，也是好事。这么一想，不免心猿意马起来，常在豪男靓仔中留意。 这天，张总到包装车间巡视，只见新建的厂房里设备齐全，监工管理负责，工人劳动认真，秩序井然，她心里很高兴。 正行走间，她突然眼前一亮，不觉停住脚步。这时，她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十分魁伟英俊的小伙子正在搬运包装箱。仔细察看，这小伙子确实英俊、标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四肢修长，行动稳健，仪态自如，气质非凡。只是太过劳累，白皙的肌肤上渗出隐隐的汗珠，映着灯光，莹莹闪亮。身体不胖不瘦，健壮挺拔。脸和善文静。她想，这般苦力之中，也有如此英俊的小伙子，真真可怜了儿的这一副好模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心里又想，不知他是否识字，有文化？如果一字不识，只能出力气，就太可惜了！ 她不觉走过去，向李招招手，问道： “小伙子，哪里人氏？” “大梁山的。” 李随口答道。 随后又想，既然是老板来车间巡视，就要注意些礼貌，于是他丢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转过身。这时，他看见面前站着位衣饰华贵的少妇，中等偏高的身材，浑身珠光宝气，亭亭玉立；白皙的瓜子脸上秋波流动，莹莹生辉。呀！这不是总经理张倩吗？以前只是听说她高雅俊秀，常远远见她开车来上班，却不曾近距离看过，如今一见，确实气度不凡。他立即严肃警觉起来，生怕被总经理抓住把柄，炒了鱿鱼。 张倩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只听她又问道： “大梁山？山东的，还是河北的？” “河北的。山东的，那是水泊梁山。” “这么说，咱们是老乡了？” 老乡？李的大脑迅速转动寻思起来。大梁山里有这样富裕尊贵的老乡？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张总，不仅衣饰华贵，而且气质高雅，态度和蔼，平易近人，对他并没有嫌弃或厌恶的意思；于是他大着胆子回答： “您老家也是大梁山的？不像。大梁山，山高石头多，贫穷得很！好猎手倒出过不少，还从来没有听说出过大老板，大富豪。” “你小小年纪能知道多少？听我爷爷说，我老家是大名府的，不也是河北的吗？” “哪个大名府？就是《水浒传》上梁中书那个大名府吗？” “对呀，不也是河北的吗？” 小伙子连连摇头：“不是，不是。那个大名府，其实就是现在祖国的首都北京，是中央的直辖市，不属于河北省。” “现在不属于了，古时候总是属于过的，所以，咱们还算是老乡，不是吗？” 老板主动认作老乡是大好事，别人还求之不得呢；可是这小伙子有些不识时务，还是摇头不承认： “我可不敢认您这个大老板做老乡。我是打工的，成天弯腰曲背，垂头拉车，一身脏衣，一脸臭汗，认我做老乡，会影响你的声誉和形象的。” “嘻嘻。”张总笑了，“年龄不大，等级观念倒很严重。打工的怎么了？听爷爷说，我的祖辈也是来香港打工的，几代辛苦，后来赚了钱，才自己开公司。我在国外留学，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他今天有钱，就开公司，当老板；明天公司倒闭了，就去给别人打工。说到底，当老板也是打工，不过是给自己打工。将来你有了钱，也可以自己开公司，当老板。说不定，我将来还会给你打工呢。” 张倩一席话说得李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他想，这才是真正见过世面、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不以衣帽取人，不以一时论成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今天如此，难道一辈子如此？干鱼还有翻身的时候，何况于人？他对张倩的话心悦诚服，不敢再妄说什么，只想待她走后继续干他的工作。可是，他偷眼看看张总仍然没有走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好意思丢下她去做工。又想：好，你愿意耗着就耗着吧，你把谈话当成工作，我陪你说话也是工作，照样拿你的工资，完不成定额任务，我也有理由好说。 可是张总又不跟他说话了，她低着头思考了一会，突然喊过监工的说：“你把这小伙子的工作安排一下。他是我的同乡，我要和他说说话，了解一些家乡的情况。” 此话一出，监工的和做工的都惊呆了，一齐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李，好像李不是他们熟悉的工友，而是天外来客，他们从来不认识他似的。有的还窃窃私语，似乎说，这小子哪来的福气？老板跑来认同乡。今后有老板做靠山，可要时来运转了，再不必出力流汗当搬运工了。 张总似乎并不在意工人的目光和私议，她打发走监工，回头对李说：“好了，你的工作安排好了，你跟我来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还有话问我？问什么？李的脑子在急速转动着。难道要给我调动工作？那就太好了！求之不得。看来她真的把我当成老乡了。不是我要高攀你，是你追着认我的。认真想想，又何乐而不为？这个搬运工我早就干够了，累死人，又学不到技术。给我换个技术工干干，就太好了！于是他马上答应说： “张总，您先回办公室。我把这车货送到仓库，随后就到。” 张倩点点头，独自走了。 第十九章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把货箱送到仓库，堆放整齐，然后擦干净脸上的汗水，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回来向监工交代了一下，立即赶到总经理办公室。 “报告！”他按照在学校进老师办公室的习惯喊了一声。 “进来。”张总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不喊‘报告’，你只要敲敲门我就知道了。” 她打量着李魁伟的身材，端正的五官，白皙的肌肤，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吧。” 这是一间阔大又阔气的办公室，装潢十分精致。张总的办公桌又阔又长，光可鉴人，比他在家睡觉的床还要大；桌上，电灯、电话、电脑，办公用具一应俱全。她坐的椅子能升能降，还能四面转动。办公桌两面放着两排乳白色的皮面沙发，四壁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资料柜橱。 他好像一下子来到皇帝的金銮殿，眼前金壁辉煌，光芒四射，他觉得又新鲜又奇特，却不敢乱看，因为“皇帝”就在上面坐着，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他只好按照吩咐，规规矩矩地在左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张倩看出他的拘谨，笑着说：“你不要受拘束，我今天是以一个老乡的身份邀请你来聊天的，不是以总经理的身份。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有所顾虑。” 李拘泥地笑了笑，站起来说：“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您都是总经理，我都是打工的。我也不知道您要了解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还是请您提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保证知无不言，如实回答。” 张总含笑点点头。他又拘泥地搓了搓手，自我介绍说：“我呢，此前不久，还是个学生，除了老师、同学，很少接触社会；家庭又一直住在山沟里，种田、打猎还将就，外面的世界很少了解。我到过的最大的城市，就是我们家乡的梁山县城。我是第一次来到深圳，没见过大世面，社会知识贫乏。今天，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张总原谅。” “挺会说话的嘛！坐下坐下。我说过了，今天我是以老乡的身份请你来聊天的，既没有主题，也没有范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畅所欲言，无拘无束，说对说错都没关系。” 李听了稍微放松些。他重新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倩，面前不断传来缕缕清香。他被她的华贵香艳惊呆了。心想，还是香港女人会修饰自己，你看，这眉毛，眼睛，唇角，修饰得多么精美！看了一会，又觉得这样不好：老盯着人家的脸看是不是太失礼？毕竟张总还是个青年女子，这样看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还会认为我心存不良呢；于是他又把目光移过来，转向别的地方。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张总真的开始提问了。 “李。” “姓什么？” “李。” “你叫李礼？” “是。就一个李字，既是名，又是姓。” “这倒稀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稀奇，春秋之前的许多人名都这么叫，我们山里人也喜欢这么叫。” “是的，春秋之前的人名是有这种叫法。” 张倩对李的博识不觉有些吃惊。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他虽然神情有些紧张，然而却并不见慌张。于是她又问道： “看样子，你是读过书的，什么文化程度？” “高中毕业。” “为什么不上大学就辍学了？是因为家庭困难，供养不起？” “也不是。现在家乡土地山林都承包到户，一家人供养一个大学生还是供养起的。是我自己没有考取。” “这么说，是你的功课基础较差了？”她盯住李，像抓住了他辍学的把柄。 “也不是。我的功课成绩在班上一直都是前几名，只是后来……” 李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了：他既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功课成绩不好，因为那是读书人的耻辱；可是又不愿意说出实情来，因为学生干那种事情同样不光彩，而且是羞耻。他只好把说了一半的话打住，低头不语。 “后来怎么了？家庭出了问题，不能继续供你读书了？” 在张倩心目中，大陆学生辍学，都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供养不起的原因。 李有些汗颜。真要命！这个张总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什么原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考取大学，早上学去了，将来国家分配工作，还会来你这里打工？可是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的工作安排，前途命运，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好吧，你既然要问，我就说给你听听，即使这样，也比说功课差好些。反正你说过，我今天可以畅所欲言，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是这样的，高三下学期，我的妻子生病了，我要请假照顾她，又要干山上田里的活，耽误了学习，所以就没有……” “啊！高三你就结婚了？大陆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吗？” “我们没有结婚。其实，那时候还不能叫妻子，只能叫女朋友。”李不觉有些脸红。不过他仍然觉得庆幸，因为他瞒过了桃怀孕和温馨旅社的事情。 “你女朋友生的什么病？现在好了吗？” “胃病。早已好了。她病了一个多月，直到高考前夕才好，所以我们都没有考取大学。” “怎么？你的女朋友和你是同学？” “是的。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因为我们是同乡，一个村子的，而且同年而生，从会走路就在一起玩耍，无论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我们都是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照顾，感情很深。” “明白了，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应该算是吧。”李点点头。 “现在你们已经结婚了？” “不但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还有了孩子？这么年轻就当爸爸了？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就当爸爸了，不会太早了吧？” “在我们山里，这不算早。有的男孩不读书，十七八岁就结婚，不到二十岁就当爸爸了。” 张倩听了直摇头，觉得不可理解，说： “十七八岁就结婚，年龄又小，又没有文化，他靠什么养活妻子、孩子？” “靠种地、打猎、挖药材，还有父母亲的帮助，照顾。” 张倩听了连声说： “这样不好，这样不好。男孩应该先立业，然后再结婚，成家生子，这样就有能力照顾妻子孩子了，也不必拖累父母亲。你们搞颠倒了，自己还没有生活能力，就先结婚生子，不能赡养父母，还要靠父母帮助自己养活妻子孩子，那父母亲岂不是太辛苦了？他们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没有父母亲不愿意的。这就是山里人的生活习惯，千百年来都是这么样，代代相传。父母亲不但不觉得辛苦，还积极催促儿子早结婚，他们好早抱孙子。如果儿子找不到对象，不能早结婚早生子，父母亲就愁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千方百计托人情，拉关系，帮助儿子找对象，甚至不惜花钱买个山外的女子给儿子作媳妇，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在大梁山区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谁也不觉得不应该。”李说起家乡的婚俗习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张倩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花枝招展，竟至溢出眼泪来。她说： “你们这种婚姻有什么意思？完全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我不敢想象，人生几十年，像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怎么能维系下去？”她连连摇头摆手，满头飘逸的秀发也跟着一起抖动。 李从张倩的笑声、动作和话语中，听得出了她对山里人的蔑视和不解，心里像受了伤害，隐隐作痛。他说： “您别笑话。我们山里人，虽然文化低，闭塞落后，年纪轻轻就早早结婚生子，但是，我们对婚姻都是严肃认真的，绝非儿戏。既然结为夫妻，就要终生相守，白头偕老，无论男女，对婚姻都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除了自身认定应该担负起来，责无旁贷，另外，还来自父母亲，来自家庭，家族，亲戚，朋友。大家共同告诉你：执子之手，就应该与子偕老；半道上离婚，抛弃妻子，这是不道德的可耻行为，违反了家庭、家族、亲戚、朋友，乃至整个社会人群心目中的道德规范，也严重伤害了父母亲、家庭、家族的声誉。所以，不仅父母亲，兄弟姊妹，乃至整个家族，整个社会都会看不起你，说你不行正道，不遵祖训，不守族规。以后就是再想结婚，也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你，甚至没有人愿意再为你说媒。因为，他们都认为你是个不负责任，不守道德规范的人，因此，不可相信，不可依靠。” “原来，你们把婚姻的意义看得这么重大，是对父母亲，对家庭、家族、乃至整个社会的一种责任，承诺，一种必须遵守的道德规范，而不是只看成两个人自己的爱情结晶。这种思想虽然守旧，倒是很值得尊重和敬佩的。” “两个人自己的爱情结晶？这只是你们城里人的说法。我们山里人结婚，大部分都是媒人说合、经家长同意的，结婚之前，没见过几次面，只知道那山里有个女子，不久就会是我的妻子，那山里有个男子，不久就会是我的丈夫；至于感情，那是结婚后慢慢培养的；结婚之前互相还不了解，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嘻嘻，”张总又笑了，“你们的婚姻真有意思！这真像你们的一部老电影说的：我们是先恋爱后结婚；你们是先结婚，后恋爱。” “是的是的。”李随口应答着。 其实，这是大跃进年代的一部老电影《李双双》中男主角喜旺的一句台词。李住在大梁山里，并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他错把张倩说的“我们”看成城里人，就像张倩这样的人。他们的婚姻以爱情做基础，完全是两厢情愿、两情相悦，自己做主的。把张倩说的“你们”，看成是山里人，农村人，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不认识或初认识就结婚，目的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结伙过日子。虽然全无爱情基础，但绝大部分婚姻却是稳定的，牢固的，就像自己的父母亲。也有极个别女人因不育或出轨被遗弃，命运就惨了。这让他回想起本村和邻村许多山里人的婚姻状况，特别是女人的不幸。于是他说： “我们和你们经济文化情况不同，婚姻状况自然不好比。我们山里人封建守旧，不像你们城里人那么文明开放。你们都是先谈恋爱，然后再结婚，或者先同居后结婚，甚至只谈恋爱，只同居，不结婚。这在我们山里是不允许的。女孩子结婚之前，是不允许失身的，新婚之夜不见红，夫家就有理由把新娘子辞退回去，而女家只会感到羞耻，是没有理由不接受的。同样，一个男子占有了女子的童贞，就要一辈子对她负责任，如果不是她不能生育，不能为夫家传宗接代，或者红杏出墙，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做丈夫的就没理由离婚，抛弃她。如果一个女子离了婚，被丈夫抛弃，那一定是身体有缺点，或者做了伤风败俗的事，社会上就会看不起她，人们看见她就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把她看成不守妇道的坏女人，或者不正常、不健全、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这种女人在人们眼里品质恶劣，地位低下，属于被人抛弃、无人要的破烂货，再结婚，就更加困难。所以离了婚的女子，生活就会更加艰难，要么远嫁到外地，从此不再回娘家；要么就一辈子忍气吞声、在乡亲甚至娘家人的眼皮底下过日子，只能干活，不能说话；有的哥嫂容不下，逐出家门，就只好一个人生活，孤苦伶仃，终老一生……” “好了好了，下面不必再说了！” 不想李后面说及离婚女人的话让张倩想起自己的不幸婚姻,勾起许多痛苦回忆,让她觉得委屈、羞辱和难以忍受。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突然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打断他的话： “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李并不了解张倩的婚姻状况,还以为像她这样优越的家庭条件,个人条件,名声地位,必然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家庭。养尊处优之中，了解一下山里人没有爱情的婚姻，更加显示出她的爱情甜蜜，婚姻幸福；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正要乘兴继续说下去，忽见张总情绪大变，竟赶他回去，这使他感觉愕然和不解。情急之下他还以为是张总身体突然不适，所以要他结束谈话。于是他试探着问： “张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不要。我身体没有什么，只是想安静一下，不想听你说话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见张总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可怖，说话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但想起张倩要他无拘无束、畅所欲言的许诺，不免觉得委屈，连忙解释说： “张总，你生气了？都怪我不会说话，惹您生气。我只是向你介绍我们山里人的婚姻生活状况，并非批评你们城市人婚姻自由不好。我们山里人文化低，封建落后，愚昧无知，是无法和你们城里人的文明开放相比较的。我们不离婚，也未必就是好事。你们离婚率高，也许正是高度文明发达的表现。我们不了解情况，也无可厚非……” “什么高度文明发达的表现？什么无可厚非？不懂就不要乱说，枉加评论。你回去吧，难道没听见？”说罢把椅子转向另一面，避开李的目光。 这下更让李摸不着头脑，走，留，一时捉摸不定。他惴惴不安地说： “您还是生气了，都怪我不好。” “我和你生气？你也配？别自作多情了，回去吧。难道叫我说第三遍？” “好，我这就回去。” 张倩再次摆手催促，李只好答应回去。然而他又觉得委屈，不甘心：干什么？主动找我来聊天，话说得漂亮，要我畅所欲言，无拘无束。我还没敢自作主张乱说，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我到底哪里说错了，惹着你了？什么原因也不说，就撵我回去，耍我的？ 李刚要走，想起自己要调动工作的事，这是他思虑已久的诉求：眼下可是唯一的机会，失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张总，没有机会说了！于是他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鼓足勇气说： “张总，我想学习技术，以后回到家乡好有个用处。你看，我的工作，可不可以调整一下？” “调整什么？还回包装车间。” “啊！还回包装车间？人家初中毕业生都能干技术工，我一个高中生，为什么就不能？还认老乡呢！” 李感觉委屈不平，甚至有些愤怒。他觉得面前这个气质高贵的女人，竟然这么高傲、霸道和反复无常，让人不可理解。反正已经惹恼了她，干脆一吐为快。他伫立不动，似乎还有期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既然认我做老乡，就不会这么无情吧？ “你暂时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张倩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好，做事不当，听了李的诉求，她略平静了一下心情这样说了一句。这让李感到一些安慰，甚至还有一丝希望：“以后再说”，就是说以后还有机会，有希望。他的心情略略平复了一些，恢复了理智，于是说：“谢谢总经理。”甚至还向张总鞠了一个躬。 第二十章意外惊喜，职迁特助 李离开张总办公室，心情复杂、郁郁寡欢地回到包装车间，重新拉起拖车，默默无息地搬运那些沉重的电子货箱。他一边用力拉车一边想：难得和张总谈一次话，竟是这么个结果？这到底为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反复思考，探究，还是琢磨不透。工友们都用怀疑地目光看着他，背后咕咕唧唧。那意思好像说：张总这么高兴地认你作老乡，也没有给你提拔提拔，至少调换个好的工种，怎么又灰溜溜地回来了，仍然和我们一样干搬运工？到底是山里人，不论读多少书，有多少文化，还是脑筋太死板，不会看风使舵，见机行事，再好的机会他也抓不住，只好眼看着大好机会从身边溜走。可是当他走近他们的时候，大家又不说话了，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哈哈。他心里明白，他们还是怕他是张总的老乡，惹恼了，他会向张总告状。你们这些人，就是势利眼，又太多心，多疑，你们也不看看，张总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她会真心实意认我做老乡，真心实意帮助我吗？不过听说我是大梁山人，跟她八辈子的故乡好像有点关系，一时高兴，拿我穷开心而已；高兴劲过了，就不认我是老乡了，又把我像狗一样赶出来了。这话我怎么好对你们说呢？不丢人吗！ 他看着大家捉摸不定的眼神，心里难过极了，既不想说话，更不想作任何解释。他能说什么呢？被张总作为老乡高高兴兴地请去谈话，工友们还认为他攀上高枝从此高升了呢，想不到最后却被当成捡垃圾的赶了出来，仍旧回到包装车间干他的搬运工。他还有什么脸说话？又说什么呢？人家认你做老乡，就一定要给你调动个好工种，提拔你？哪里有这个规定？但是他心里又不服气，愤愤不平地想：这个张总，今天找我谈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为了听听我的故事？听听山里人的故事？你愿意听故事，我就说给你听，为什么又突然翻脸不认人？是我哪里说错了？还是你有神经病？我敢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只能说明你有神经病，喜怒无常！要么就是耍大小姐脾气，拿山里人不当人，穷开心。可是，看她的样子，并不开心，倒好像很痛苦烦恼的样子。这些香港人，文化高，见识广，擅长算计，高深莫测，真叫人猜不透！ 和李谈话后，张倩一连几天都没有再来包装车间巡视。李仍然干他的搬运工，只是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他把包装好的电子货箱一个个搬到拖车上，堆摞好，推进仓库里，再一个个搬下来，在指定的位置摆放整齐，然后再回到包装车间，重复既定的工作。程序虽然简单，但是每一个程序都要花费力气，还要十分小心，以免碰坏货箱，损坏电子产品被罚款。他有时甚至想：干脆辞职不在这里干算了，到其他公司再找份技术工干。凭着我的文化，我的力气，在深圳到哪里找不到工作？非在这里受一个女人耍弄、羞辱，被工友笑话。可是，这里的工资还不算低，一个月一千五百多块，他又有些舍不得。他又想：出来打工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多挣些钱回家，改善改善家庭生活条件吗？跟人家闹什么意气？哪里老板对工人好？不都是靠剥削工人血汗养肥了自己？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早就发现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就是榨取剩余价值。可是不让他榨取又怎么办？自己办不起工厂，国家的工厂又不要他，况且国家工人的工资更低。暂时先干着，看看还有无转机，张总不是说“以后再说”吗？她反复无常，说不定哪天她高兴了又会叫他去谈话，他还有机会。实在绝望了再跳槽不迟。——这就是李这些天反复思考得的结果。 可是到了第四天，张总又来包装车间巡视了。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仪容态度，依然是长发飘逸，亭亭玉立，春风满面，挥洒自如。入时的打扮，高雅的气质，诙谐的谈吐，浑身上下衣装华丽，珠光宝气，超凡脱俗。她一看见李就主动打招呼： “李，我的小老乡，你怎么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不是想家了？不愿意干就回去吧。家里有娇妻爱子，白发父母，翘首盼望，情真意切，他们日夜想望着你。你在这里孤身一人，寂寞难耐，想出毛病来也没人疼，没人爱，好不可怜！” 李今天本不想跟张倩说话，因为她态度反复无常，说话间或嘻或怒，让人捉摸不定，难以应付，上次的谈话实在让他领教够了。可是她毕竟是公司的总经理，独一无二，掌握着所有员工的升迁辞退和福利待遇，又满面春风地主动打招呼，找他说话，他不能不应付，这是礼貌，要么就只好立即滚蛋。于是他红着脸说： “张总，何必说这些话讽刺我？我又没有少干活，运货记录都在监工那里，您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就连那天跟你谈话落下的任务，我也都补上了。领你一千五百元的工资，我一定要对得起它。你别管我想不想家，家人如何想我。这里的工友哪个没有家，没有亲人？谁不想家呢？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一点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并且做得到的。” 张倩听得出李的话语中对她颇有怨言。原因她也想得出，一定是那天她最后对他的态度过于简单粗暴，让他伤心了。可是当时她的态度怎么可能好呢？他一股脑地说了那么多离婚女人的羞辱、艰辛、无奈和悲惨下场，让她不能不想及自己的遭遇和未来，心里难受极了。然而，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特别是一位自己颇喜欢的小青年，她既没办法对他说明原因，又不便在颜面上显露出来，为了维护一个公司总经理的尊严，就只好如此掩饰了。还有一点，就是这小伙子太不识趣，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提出给他调动工种。他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同乡了？以为自己是高中毕业生，就一定要干技术工。现在初高中毕业生满大街都是，有几个想出力吃苦当搬运工的？然而回去后她又想，这小伙子还算诚实，问什么回答什么，毫无避讳；论文化修养，还算不错，懂得的知识不少；又念及同乡；特别是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俊秀可人的面容，让她不禁想起还一直深爱着的前夫，难免意犹不舍，心旌摇动。几天沉默之后，她还是决定给他调动工作，而且委以重任。今天她就是来办这件事的。当然，这是她的秘密，她的心里话，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说。 听了李含而不露的怨言，她觉得好笑：既不愿做搬运工，却又要逞强。毕竟他还只有二十三岁，太年轻，心无城府；不过倒也直白可爱。于是她说： “懂得这个道理就好，知恩图报，人之美德。我还以为跟我谈话耽误了你的劳动时间，你会埋怨我呢。” “我一个搬运工，哪里敢。老板找我谈话，是我的荣幸，看得起我。别人想您找他谈话，还没有机会呢。”李这些话，既是说给张倩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同车间的工友听的，以回应他们背后对他的种种嘲笑和议论。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因为你并没有因为我那天的态度不好就怨恨我，拒绝我。这说明你还是有忍让、有修养的。这一点，一般青年人很难做到，所以我很欣赏你，也看重你。这样吧，我们那天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跟我来吧。” “啊！还要谈话？” 李没想到张总今天还要找他谈话，他立即想到她那天的喜怒无常和自己的难堪。他想，以她的这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脾气，弄不好，今天他又要灰溜溜地被赶回来，叫包装车间的工友们再次看他的笑话。吃一堑长一智，略作思考，他委婉地说： “张总，对不起，今天，我不能陪你谈话了，因为今天的工作任务太重，我怕谈话回来完不成任务，会拖累大家，都被罚款的。” 李借着工作任务重，怕拖累大家，婉言拒绝了张倩再次找他谈话的邀请。在他看来工作为重，这是最正当的理由，张总不能不考虑将谈话推迟或作罢。可是这只是他的想法，在张倩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理由。她说： “原来你是这么想。这好办，我叫监工把你今天的定额任务免了，以后你也不必补了。这样总该行了吧？” 她立即叫来监工布置下去，把李今天的搬运任务另作安排。李无奈，只好跟在张倩身后再次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李走进张倩的办公室，立即发现室内的布置有了明显的变化：张总办公的老板桌依然没动，但是，老板桌右边的沙发都移到了左边。在右边放沙发的地方，摆上了一套办公桌椅，虽然比她的老板桌椅小了许多，却显得很典雅。他有些吃惊，不解地问： “张总，你这里要添人办公？” “是的，我的总经理特助。” “总经理特助？人呢？怎么还没有来上班？” “我还没有任命。因为我还在考虑，他是否忠诚可靠，能否胜任。” “原来如此。总经理特助是个重要职位，不是一般人能够担任的，一定要忠诚可靠、又确有能力。办公桌椅已经摆设好了，张总大约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张倩摇摇头：“没有。我这是筑巢引凤，虚席以待。你想试试吗？” “我？”李十分吃惊，他立即想起张倩的反复无常，态度冷漠，连忙推辞：“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胜任这么重要的工作？文化水平又低，又缺乏社会经验，况且不善辞令，不会说话。再说，张总的特助，怎么也应该是个女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特助就应该是女的？不应该是男的？试想，如果我遇到了危险，是女的有用，还是男的更有用？” 张总逼视着他，态度却不是冷漠无情，而是温情脉脉。李只好说： “紧急情况下，当然，还是男的更有用，男的力气大。不过，他应该叫保镖，不该叫特助。” “这个，不需要你教，我自有命名的道理。因为我需要的不仅是个身高力大的保镖，关键时刻为我拼力拼命，保护我的安全；我更加需要一个知根知底、通情达理、尽心尽力的朋友，他还要胆大心细，多思善断，明察秋毫，一事当前，懂得用心用脑，能够体察我的心意，明白我的用意，及时帮助我逐去现实和内心的恶魔，使我获得一片光明的心境，一份愉悦的心情，让我有充沛的精力和能力，妥善处理解决公司和个人的一切让我烦恼不快的事情。” “这么多功能？那我就更加不能胜任了。” “没有试，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能胜任？这不等于还没有打仗就宣布投降了吗？一个有志气的青年人，应该是面对挑战，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就像你们的样板戏唱的：‘越是艰险越向前。’你要是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你还来深圳闯什么世界？告诉你：今日的深圳，就像解放前的上海滩，它是勇敢者和冒险家的乐园。想创业，想成名，就只有勇敢地闯一回，冒一次险。要是想安全赚钱，那就继续留在车间当搬运工好了，出力流汗，不犯错误，每月一千多元稳拿。要想再安全，那还是回到大梁山的家里去吧，那里山高林密，外人怕到，最是安全。我这里，需要的是一个坚强不屈者，勇敢无畏者，不需要没有志气的窝囊废！请你认真考虑。” 张总用蔑视，然而又是期待的目光看着李，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李突然惊悟：张总是在培养我，重用我，给我调动工作，一个连做梦也不敢想的、极富挑战性的工作！这是我的理想，许久许久的期待，今天，我的机会终于来了！也许今生今世，抹去羞辱，实现自幼的理想，就在此一举！他立即想起自幼和桃、杏一起上学时的远大理想，想起自己对桃对杏对家人和乡亲们的郑重承诺，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勇气倍增。高考的失败，父母的埋怨，乡亲的白眼，劳动的艰辛，自幼的雄心壮志，至今未泯灭的理想火焰，这一切一切，此时此刻都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包围着他，刺激着他，积极鼓励他抓住机遇，又警告他切不可再次失去。这一刻，他的心情、认识完全改变了，把张总的态度冷漠，反复无常，全都看作是对他的考验，历练。他不及多想，不敢再多犹豫，立即立正站好，郑重其事地对张倩说： “张总，我愿意试一试。不懂的地方，请你教导我，我保证虚心学习，刻苦努力，尽快适应新的工作，胜任新的工作，让您满意！” “想好了？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这里不是皇帝的御花园，游乐场，同样有许多辛苦、艰险、磨难和不如意的地方。我对特助的工作要求严格，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要有心理准备。以后不要后悔了，又埋怨我，怨恨我没有事前提示你。” 此时的李一心只想着实现理想。听了张总的警示，他甚至想起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古训，决心吃苦劳累，拼命一搏。他说： “我想好了。我出来打工，就是准备吃苦，经受磨难的，我不怕。” “那好。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总经理特助，月薪三千元，试用期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如果能够胜任工作，我还会给你加薪；如果不能胜任，你还回包装车间干搬运工。” “是。我会努力学习，刻苦锻炼，尽快胜任工作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请张总分配我新的工作任务。” “好。请你坐到总经理特助的座位上。” 李立即坐到那个虚席以待的座位上。崭新典雅的办公桌，舒适的座椅，让他感觉既舒服又惬意。但是，他马上想到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一个月内还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他就还要回到包装车间干搬运工，继续在工头的监视下出力流汗，按时完成搬运的定额任务，领一千五百元的工资。他已经厌倦了那份工作，早已期盼调换新的工作。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工资三千元，整整翻了一番，转正后还要涨。他既高兴，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毕竟自己没有读过大学。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一个月，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怕吃苦劳累，要虚心学习，不懂就问，尽快胜任工作。但是想到张倩的喜怒无常，他又感觉困惑和迷茫。他抬头看了看张倩，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赶快坐直身体，听张总分配他新的工作任务。他想看看，哪些工作自己现在就能够胜任，哪些暂时还不能胜任，需要学习和磨练。 张总说：“你的工作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日常工作，一部分是特殊工作。”接着她做具体说明：“日常工作有这样几件：我每天上班前，你必须提前整理办公室，办公桌，保证室内清洁卫生，办公用品井然有序。我上班后，各个部门有人来送报表，或者请示问题，你要站在办公室门前负责接送他们：来的时候说：‘您好！张总在等您。走的时候说慢走，或者说走好。’一个事完、离开，再安排一个进来，不许两个和多个同时进入，那样会影响我思考和处理问题。还有，你要学会开车，我出外办事，你开车，既做我的司机，又做我的保镖。我会安排时间叫你学习开车。” 开车的工作李很喜欢，他在泗水县城读书的时候，看见汽车都很新鲜，坐一回汽车都高兴好几天；想不到今天自己也要学习开汽车了，而且是张总的宝马高级轿车。他连忙说：“我一定好好学习开车，学会了，好好给您开车。” 张总又继续说：“还有一项工作比给我开车还需要，还重要，就是，我有肩周炎，很严重，紧张工作后会很痛，需要你每天帮我按摩按摩，同时陪我说说话，聊聊天，让我消除疼痛，心情舒畅，工作没有烦恼。” 这项工作让李很难为情，他想，这叫什么工作？我是个男人，在办公室里，给年轻的女老总按摩肩部，两只手在她身上磨来蹭去的，这像什么话？怎么好意思？再说，你心情是否舒畅，有无烦恼，那是你心里的事，思想问题，我陪你说说话、聊聊天就能解决了？那你不如去听侯宝林的相声了，侯大师的相声妙语连珠，生动形象，保证叫你心情愉快，哈哈一笑，没有了烦恼，还不用花这么多钱。但是他又想：也许张总是要考验我的忍耐力，看我能不能适应她的特殊工作。好吧，大丈夫能伸能屈，为了我的理想实现，就暂时忍耐着吧。你既然把这些作为工作任务布置给我，我也只好当作工作任务接受，完成，慢慢应付你。好歹我和桃、杏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女孩子的心思，脾气，欲望，想法，也了解一些，有一套应对的办法，不过是以柔克刚；就不知对这个香港女人能否适合，适用？试试看吧。 张倩接着说：“特殊工作，这一部分最重要，也是我决定请特助的主要原因。所以称特殊，就是说这一部分的工作内容、工作时间都不确定，随时都可能发生，也可能很长时间不发生。但是，如果发生，不论在不在正常工作时间内，你在不在办公室，只要接到我的通知，你都必需随叫随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听候我的指示，立即施行特助。如果误了时间，误了我的事情，或者助理不力，我都要重重地处罚你。相反，你如果助理及时，得力，有效，让我满意，我也会重重地奖赏你，奖金多少，由你的工作成绩和我的满意度决定，多到远远超过你的工资！” 李想：特殊工作这么重要！重奖重罚，奖金远远超过工资。这一点倒很有吸引力，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我一定好好干，做到随叫随到。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别的亲人、熟人。可是，我如果下班了，不在办公室，怎么能做到随叫随到？她难道派人来叫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啊！ 这时张总拿出一部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说：“这是一部移动电话，你要随身携带，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许关机，随时听候我的呼唤和指挥，你要保证做到随叫随到。希望你多受奖励，多获奖金，不要让我处罚你。”她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担心电话费，这是工作支出，多少全部由公司报销。” 李点点头。他走过去拿回手机，反复看着，摸索着，却不知如何使用，又怕耽误了张总的事情受到处罚，只得说：“张总，你还要教会我使用手机，我没用过这种电话，生怕耽误了你的大事。” “这容易，过来我教你。” 李走到张总面前，弯下腰，低着头，听她教授使用手机。张倩看着他，好看的脸庞，勃发出青春气息，她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说：“看着，就这么使用。”她耐心教他。 李的脸立即羞红了，感觉被张倩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像被烙铁灼伤。他这张脸，小时候，爸妈摸过，长大后，桃摸过，杏也摸过，其余还没有叫别的女人摸过。现在竟然被张总的香手摸了。虽然脸上留下一股幽幽微微的极好闻的香味，但是他还是感觉是一种羞辱。心想：你的手这么尊贵，平时谁想碰一下也不可能；今天为什么竟出手摸一个山娃子的脸？我刚刚拉拖车，出了一头一脸臭汗，也不怕弄脏了你那洁白高贵的玉手？心里这么想，又不便说出来，让她不好意思。又一想，这也不算什么，香港人开放得很，不讲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不过是老板为了拉近和属下关系的一种亲热表示，并没有什么深意；便丢开不再多想。 他把手机收起来，看着张倩说：“张总，特殊工作到底干些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些，我也好预先学习学习，做好必要的准备？” “这个，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总之，都是些随时发生的事情，谁也难以预料。等事情发生了，我会及时通知你怎么做。你要做的准备，是精神上的准备，随时听我的电话通知，准备行动。如果耽误了时间，特助不力，我会立即解雇你，另聘他人。记住了！” “记住了。” 李郑重地点点头。 “那好。你现在就把我分配你的工作任务、工资待遇、奖惩办法，都写下来，形成一个共同协议，一式两份，你我分别签字，立即生效。以后我们就照此执行，谁也不能反悔，不能有意见。” 李又是一惊：这个女人厉害，做事情步步为营，一步一个脚印。然而又想，劳资关系就应该这样，双方的承诺都写进合同，以后发生劳资纠纷，解决起来也好有依据。便根据张总刚才说的内容，整理成条文，一式两份写好；两人看了都无意见，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人一份，分别收存。 第二十一章西装领带，特助殊遇 张倩收好与李的协议书，拿起电话，叫来王秘书，交代说：“李是我新任命的总经理特助，你带他去买两套高级西服，和两套领带、皮鞋。他从山里来，不太懂得这些，你要认真帮他掌掌眼，把把关。服色、式样，要合乎他的肤色和身材；另外，领带、皮鞋，要注意和西服搭配协调。”王秘书上下打量着李，然后说：“您放心，根据他这个身材和肤色，我知道该怎么买合适，他穿戴起来一定英俊潇洒，十分帅气。” 李跟随王秘书一起去买西服，路上王秘书问他： “张总什么时候任命你当她的总经理特助的？” “就刚才。” 王秘书重新审视着他，说： “你的条件不错，好好干，将来会大有前途的。” “不。我从山区来，没见过世面，文化也不高，只有高中毕业，没有读过大学，英文也懂得不多，算不上条件好。”李如实介绍自己。 “我说的不是这些。这些我比你强。你的条件是天赋的，我永远不可能具备。你不必读大学，修英语，就凭你这副好坯子就管用，值大价钱！你还不知道吧？”王秘书指着李哈哈地笑，笑得李有些莫名其妙。 “王秘书，你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我承受不起。我是来打工的，靠劳动挣钱，又不想靠卖样子，吃软饭。”李正色说。 “你别傻气了！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却要靠劳动挣钱，谁相信！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在包装车间干搬运工，却要跟张总当总经理特助？口是心非吧？”看来王秘书对李的情况颇了解一些。 “你别冤枉我。我虽然不是大学生，也读了这么多年书，学习过物理化学代数几何，起码应该干个技术工，学习点技术；当搬运工，只出力气，学不到技术，我有些不甘心。” “说得好听。当总经理特助能学习到什么技术？” “那是你不想学习，如果想学习，可学的东西多着呢，起码可以看到总经理是怎么管理工厂、处理日常业务的，这可大有学问！” “哈哈，你想得美！总经理特助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就想学习管理工厂的经验，将来当驸马爷，帮助张总管理公司？你以为张总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让你接她的班？” “你胡说什么？难道打工的就不能学习管理工厂的经验？就要一辈子打工？” “不打工也可以，你就回到大梁山区继续劳动，每天种田打猎，吃粗粮，穿粗衣。” “我要选择留在深圳。深圳有这么多高新技术，值得学习。” “怎么学习？上大学，你不是学生。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工。否则，你靠什么在深圳立身，生活？” “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创业，自己当老板？” “自己创业，当老板？说得容易！你的资金呢？人才呢？技术呢？难道凭空就可以创业、当老板？那还没有人打工了呢。” “我有打工积攒的钱呀。” “就你那点钱？开个修理家电的铺子还差不多。” “开个修理家电的铺子，也比一辈子给人家打工高强。你没听人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因此我认为，不想当老板的打工人，也称不上有理想的人。” “好，你有志气！等你当上了老板，我就辞职给你打工好吧？” “难道你不想当老板？” “想过，也尝试过，但几次都失败了，把好不容易赚来的一点钱输得精光，只好又回来打工。现在，就更不敢想了。还是老老实实打工好，没有风险，只要把老板分配的工作做好，到时候就有一份工资拿，可以养家活口，培养儿子，什么心思也不用想，什么风险也不用承担。” “你还这么年轻，又是大学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你别劝我，目前我的生活很稳定，家庭也很幸福，张总也很信任我们夫妻，我不想再冒那个险。” “怎么，你丈夫也在这里打工？” “是呀。你们包装车间的头就是我丈夫，一个儿子送在幼儿园；晚上，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夫妻，亲子，其乐融融，有何不好？我何必去冒那个险？创业，你以为容易？” “怪不得你不想创业，原来你已经满足了。我不行，老婆孩子都在山里，家里还很困难，我要为他们创造一个美好的生活园地，一个发展自己的空间。” “年轻人，别狂妄自大了。你能干上总经理特助，已经不错了，好好干吧，别再做创业的美梦了，创业没那么容易！一无资金，二无技术，自己只是个高中生，你怎么创业？张总对你不错，很器重你，那是看中你的形象，叫我带你买高级西服，好好包装包装你，让你出彩。这是职工中从来没有过的特殊待遇，很难得，你要知道珍惜、珍重。别再胡思乱想了，那些都不现实。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买两套又时尚、又合体的高级西服，再配上合适的领带和皮鞋，叫张总和你都满意。” 李见王秘书很忠于职守，并不热心创业的事，便不再劝她。 王秘书带着李来到一家大商场，上下五层楼，装饰豪华，布局合理，各种货物应有尽有，琳琅满目。每层楼都有迎宾礼仪小姐统一着装，旗袍锦绣，巧舌如簧，热情招呼介绍，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滚动式电梯上下来往，川流不息。顾客云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们对商品挑来选去，品头论足。 王秘书带着他很快来到服装城。这里各种服装分类排列，各式各样，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相映生辉。 王秘书问李：“你对西服有什么要求？” 李看着一排排各种品牌的名贵西服，好像进入贵族世界，也说不出哪种品牌好，更适合自己。看了半天说：“我没有穿过西服，也说不出什么要求来。我只是希望不要太贵的，我买不起。另外，颜色要老道些，式样要庄重些，不要太时尚，叫人家说我进了特区就变修忘本了。” 王秘书听了忍不住地弯腰掩口啼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记着变修、忘本，这些老掉牙的陈词滥调，你看看报纸上、电视里，哪里还有这些词汇？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没有变修、忘本这一说了。你看，满大街的红男绿女，哪个还是‘文革’时的形象？难道说他们都是变修、忘本了？记住，在深圳不能这么说的。只能说穿西服、时装，这是时代的进步，文明发展的标志和需要。看来我不能听你的，还得听张总的。至于价格多少，你别管，张总说了，一律从办公费支出。” “怎么？我穿衣服，要公司从办公费支出？这不合理吧？” “别大惊小怪的。张总说了，你这衣服只算是工作服。” “工作服！那何必要高级西服？我们县里国营工厂工人的工作服，都是蓝色劳动布的夹克衫。” “那是你们县的工人，这里是特区深圳，你是张总的特助，根本无法相比。你知道张总的一件衣服多少钱吗？几十万，还是美金！” “真是暴殄天物！衣服不过是为了保暖遮体，要那么名贵干什么？” “你这种思想就远远落后了。衣服不仅是为了保暖遮体，还要能够体现穿着人的精神和品位。你看张总，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她那种高雅的气质风度却是别人所没有的，这除了修养和生活习惯的不同，着装也是主要的。” 李摇摇头：“气质风度，我认为主要还是文化修养的问题。服装的事，我也不懂，你就根据张总的要求看着买吧，我没有意见。” “你有意见也不行。当了张总的特助，一切都要按照张总的要求办事。” 王秘书说完独自去选择西服。不一会她拿出两套来，叫李试穿，李穿出来，她认真看了看，说：“符合张总要求，就是这两套了。”也不征取李的意见就去付了钱。李也不过问，他想，既然张总有要求，她也不会听我的意见，反正好坏贵贱都由张总花钱，从办公费支出。 西服买好，王秘书又带他去买了与西服相匹配的领带和皮鞋，同样，还是根据张总的意见，由王秘书自己选定，没有听他的意见。 快下班的时候，王秘书和李一起回来了。王秘书向张总汇报说，两套西服都买回来了，一套银灰色的，一套深蓝色的，连同领带、皮鞋，一共花了八千多元。张总点点头。她转向李抬头看，只见李穿着一套银灰色的高级西服，紫红色的领带，黑色皮鞋，又是新理的头发，显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张总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走过去把前后衣襟扯了扯，拍了拍李的肩头，说：“不错。记住，这就是你的工作服，两套轮换着穿。在宿舍你穿什么，我不管；在办公室工作，或者跟着我出去办事，都必须穿西服，系领带。这是礼节，也是规矩。”李点头答应。 第二十二章 首次上班，学打领带 李以前当搬运工，劳累一天，累得精疲力尽，四肢懒动，回到宿舍，和衣往床上一倒，两分钟不到，就呼呼入睡了，有时一夜也不翻一个身。 衣服揉皱了他也不注意，不讲究。可是这一夜，他总也睡不着，老想着张总给他买的两套高级西装，还有与西服匹配的两套领带、皮鞋，想着他穿上西服张总看他的那种异样眼神。 由他的西服、领带、皮鞋，他又想到张总身上那高贵的服装，名贵的首饰，式样独特、鲜艳亮丽的皮包，想到她那豪华的办公室，办公桌椅，想到他自己的那套算不上豪华但很舒适典雅的办公桌椅。 由此他得出结论：张总所以要给他买西服，要他在办公室一定要穿西服，就是要他必须与她，与办公室相匹配，就像穿西服就必须系领带、穿皮鞋一样。 他又想起搬运工和搬运车间，那些好议论人的工友，让他们好好议论吧，眼红吧，张总的老乡还是比你们高强。 他暗暗得意。但是他立即又想起张总分配他的两种工作，以及对他的严格要求和奖惩条例，还有要他签订的那份协议书。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刚才那样兴奋。他在心中仔细琢磨着：这份协议书说明什么？ 难道是卖身契？一经签订就不能改变？永远卖给这个女人了？他弄不清这份工作对于他是机遇还是陷阱，是荣耀还是屈辱，是正道还是邪门。 他一会从这方面想，感到振奋和高兴；一会从那一方面想，又感到担心和害怕。 辗转反侧，莫衷一是，直到曙色映窗才勉强打了个盹。天刚亮他就立即起床，匆匆吃过早饭，穿好西服，系好领带，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西装、领带，端庄高雅，容光焕发，英俊潇洒，与在家乡打猎耕田相比，甚至与当搬运工相比，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心里觉得又新奇又振奋。 他立即赶到办公室上班。先用吸尘器把地面、沙发、桌椅上的灰尘、纸屑清理干净，然后开始整理办公桌，把各种办公用品用具擦净归位，摆放整齐。 刚整理好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总就来了。她长发披肩，妆容自然得体，满面笑容，一身名贵的服饰，典雅而高贵。 她站住脚步仔细看了一圈，对着整齐清洁的办公室，点点头说：“不错，以后就这么干。”她又转过脸对李说：“站起来让我看看，仪表可符合要求。”李立即站起来，挺胸收腹，立正站好，像接受首长检阅的士兵。 张总竟笑起来，以手掩口，笑个不停。李以为是自己服装出现了问题，便上下检查着，可是并没有发现错误，他不解地把目光又回到张总修饰整洁的脸上。 张总终于止住笑，指着他的领带问：“你的领带，是谁教你这样打的？”李这才知道是领带出现了毛病。 他说：“昨天是王秘书帮我打的，今天是我自己打的。怎么了？打得不对？不是说和小学生戴红领巾一个打法吗？我从小是少先队员，会戴红领巾的。” “是谁说和小学生戴红领巾一个打法？” “昨天我见王秘书帮我打领结，就自己琢磨一定是这样的。”张总摇摇头：“不一样。你过来，我教你。”李只好走过去，拘谨地站在张总面前，看她如何打领结。 张总把他的领带解开，用手拍了拍李的脸说：“看好了，就这么打。明天再打错了，我可要处罚你了。”李不觉脸红。 心想：这个张总什么习惯？教人家做事之前，总要先拍拍人家的脸；难道拍拍身上就不行吗？ 拍人家的脸多不好意思。不一会张总打好领结，对李说：“你解开，自己打一遍给我看。边教边学，以后就不会打错了。”李点点头，把领带解开，想着张总刚才的打法，自己学着打了一遍。 这一次他打对了。张总高兴地说：“好！记住，今后就这么打。我的总经理特助，竟不会打领带，这要传出去，多没面子！”李摇头笑了，说：“俺是山里人，哪天穿过西装，干过这事？” “这里是深圳，是张氏电子公司，不是大梁山。俗话说，入乡随俗，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以前你干什么事，怎么穿着，我不管。如今来到深圳，来到张氏电子公司，就得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按我的要求行事，这是规定，规矩。要记住，记牢，不得有错。” “记住了。”李又点点头。 第二十三章 学会按摩，赢得奖金 不一会，张总忙碌起来，各个部门不断有人送报表进来请她审批，或者请示工作。这时候，李必须离开办公桌，站在办公室门外，负责接送前来送报表和请示工作的各部门负责人，不停地说：“您好，张总在等您；请慢走。”一个人事完离开，才许另一个人进入；不得两个人同时进入。张总办事很认真，每张报表，她都要反复询问清楚才肯签字；请示工作的，她必须把相关情况核准才肯答复。这样，大约经过两个多小时，各部门的事情才处理完毕。李送走来人才能回到办公室休息。 张总舒了口气，拿左手揉了揉右肩，仰面倚靠在座椅靠背上，对李说：“我的右肩患了肩周炎，写字时间长了就疼得很，请你帮我按摩按摩。” “你叫我给你按摩右肩？”李不觉脸红，站起来又有些犹豫不决。 “不是你，难道还有第三者！”张总脸色骤变，冷冷地说。 “可是，怎么个按摩法？我没有按摩过。” “这有什么难的？就是用你的两只手揉捏我的肩周，达到舒筋活络的作用，以减轻我的疼痛就行了。快过来，开始！” “揉捏——您的肩周？要我？” “怎么了？不想干？你可要想好了！想给我按摩肩周的人排成队！你不想干，别人还争着干。” 李猛然一惊：昨天刚刚签了协议，不服从，就要受处罚，甚至被解雇！他连忙走过来。可是当他看见张总仰面躺在转椅上，她那修饰精致的眉眼，微红的香腮，朱唇，以及那通体华服上散发出的高级香水的气味，又让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怎么也不敢下手去摸她，更别说揉捏。两只手举在空中，竟然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捏呀！”张总催促道。 “哎。” 李答应着，只好把两只手放到张总的右肩上，抚摸着她的丝绒柔滑的衣服，那么华丽，高贵，却总是不敢动手去捏她那华衣掩盖下的肩膀：这可是张总的玉臂，张董事长的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哪是我能摸的？捏的？弄不好，她说我心术不正，想占她便宜，那还得了？他心里急急地想着，额头上不觉渗出汗珠来。 “捏呀！你把手放在我的衣服上面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大仙，没有法力，不能穿透，我的肩周炎还不是照样疼？” “哎，我就捏。” 李只好动手在张总的右肩上轻轻地捏着。有时用力一些捏着她的肩头，有一种接触到皮肉的感觉，心里惊得怦怦地狂跳；放轻一些就只是捏着她的华丽的衣服，毛茸茸的，一点肉质感也没有，这对消除肩周疼痛一点作用也不起，他又怕张总责备他，连忙多用一些力气。 果然张总不高兴了，大声说：“你使劲呀！这么大个头，这么大力气，一车能拉几百斤重的货箱，叫你捏捏肩，怎么就像春风拂柳一样不着实际？要使劲捏，揉，触及筋骨皮肉，这样才能止疼。” “哎。”李答应着，可是两只手还是不敢使劲，一捏到她的肌骨，就像触了电，心里就颤抖，怦怦地狂跳，手指马上就放松了。 张总着急了，推开李的手，从转椅上站起来，随后又拉住他说：“看来像打领带，还得我教你。坐下来，看我怎么给你按摩。” 她不由分说把李按坐在转椅上。李不敢坐，急忙站起来说：“不，张总，您是总经理，我怎么敢劳动您给我按摩？” “咋？我给你按摩？想得美!你也配？我不是给你按摩，是教会你如何给我按摩。坐下！好好学着点！” 她重新把李按坐在转椅上，伸出两只戴着钻戒的洁白修长的纤手，使劲抓住李的双肩，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摩着。捏一会，又攥起拳头在他的肩上，背上使劲捶打几下；一边还问：“怎么样？舒服不舒服？” “舒服，舒服。好了，张总，我知道该怎么按摩了。”他连忙站起来说，“张总，请您坐下来，还是我来给您按摩，这是我的工作。” “你真的会了？” “真的会了。不就是用力大一些吗？我比您力气大，一车货能拉好几百斤呢。”他笑着说，“现在我开始用力给你按摩，不过我没有把握，力量大小，你掌握着，随时告诉我，我好再做调整。” “好吧。我看看你到底学没学会。” 张总重新坐回到转椅上，叫李给她按摩右肩。李经过刚才张总给他按摩的尝试和体验，知道不过是两只手多用力一些，力量用得均衡一些，动作有节奏一些。他受了批评，不敢再有羞涩和胆怯。他伸出两只大手，紧紧抓住张总的肩，透过她时髦透薄的外衣，他感觉捏住了她的瘦削的肩骨，甚至感觉到了她的柔滑的肌肤，于是他开始一张一弛有节奏地给张总按摩，一边捏一边问： “张总，感觉怎么样？力量大了还是小了？” “力量再大一些，均衡一些。” “好。这样怎么样？” “就这样吧，坚持住。这样按摩很舒服，也很止疼。” “没问题。出力气的活，我能行。” “谢谢你！还是男士力气大，能坚持住。女的按摩，捏不了几下，就累得气喘嘘嘘，干不了了，只好叫她休息。” 张总看着李，他那张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口阔鼻直，方圆饱满，皮肤白晰的脸就在她的头上，那么接近，那么清晰、明朗，李轻轻的喘息，淡淡的体香，她全感觉得到，甚至连他面部的毛孔也看得清清楚楚。随着李手上用力，他的脸，头发都在随之轻轻的有节奏地晃动着。她感觉很舒服，又很温馨、欣慰。她说： “李，你不要思想太封建，觉得给我按摩肩膀不好意思。其实，人无论男女，地位无论高低贵贱，都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都会有伤病，都需要治疗。我有时肩周炎疼得严重，就到医院做理疗，那里实施推拿按摩的也是男医生，这是他们的职业，他们经常做，所以做起来就很自然，一点没有男女有别的感觉。但是，我要工作，不能够每天都到医院做理疗，所以我要请特助。其实这也是工作的需要。我想你慢慢就会想通，习惯了。你也是结过婚的人，接触过女性的身体，用不着那么敏感。如果要你当医生，难道你就不给女病人看病了？” 李满脸羞红，笑着说：“毕竟我不是医生，接触过的女人也只有我的妻子。像您这么高贵的女性，千金玉体，就像天上的仙女，而且又是我的老板，上司，您那么高贵，平时多看一眼都觉得害羞，怎么敢接触你的身体呢？这不是罪过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刚才说了，人无论高低贵贱，都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躯，都会生病，都需要治疗。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千金贵体，她生病了，也要人把脉，需要开刀，也要脱光衣服请医生给她做手术；不能因为她是皇后娘娘，千金之体，医生就不敢摸她，不敢给她开刀，切除病灶，那不是叫她等死吗？”张总由阴转晴，满面阳光，口里咯咯地笑。 李也笑了，说：“您说得对。这是科学，用不着封建的。听了你刚才的开导，以后，我会慢慢习惯的。其实——我也是怕您介意，您既然不介意，我今后按摩就放心了。” “你看，我是那种有封建思想的人吗？我留过学，接受的是西方的先进文明教育。凡事要讲科学，讲实事求是，不要有那么多顾忌。” “对，科学就是实事求是，不讲究虚伪和迷信。” 李大约给张总按摩了十多分钟，渐渐觉得两臂沉重，手指酸软，动作不够协调了。张总也感觉到了，说：“你累了，休息休息吧。”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右肩，说，“经过你这番按摩，右肩觉得好多了。李，谢谢你！” 李红着脸说：“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应该做的。”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休息。 张总打开抽屉，拿出一沓人民币抛在办公桌上，对李说：“这是你今天的奖金，一千元。你虽然手法还不够熟练，到位，但是，你态度谦和，肯听话，又肯学习，我很满意，所以我要奖励你。希望你今后去掉顾虑，把心思用在手法技巧上，好好干，解除我的肩痛，我还会重奖你的。” 李连忙推辞，不肯接受，说：“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惹张总生气，怎么还敢接受奖励？” 张总见李不肯接受奖励，严肃地说：“你不要推辞，咱们是有协议的。你干得好，让我满意，我就要奖励你；你如果干得不好，让我生气，我还要处罚你，扣你的工资；难道你也不服从？”李听了只好收下。 第二十四章 虽着锦衣，尚难还乡 其实，异性接触，一开始都有新奇之感和戒备之心，男的不知道女的多么神秘，异样，女的不知道男的多么奇特，不同；接触得多了，彼此熟悉了，觉得也不过如此：都是有五官四觉七情六欲的肉体凡胎，只不过式样性情略有不同，男的粗犷些，女的细腻些，男的刚烈些，女的温柔些，两性之间互有优劣，才能优势互补，互相吸引。仅此而已，也便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就像李给张总做按摩，一开始见张总衣饰华贵，满身珠光宝气，馨香四溢，又是公司的总经理，千金贵体，高高在上，摸一摸她的衣服都吓得心惊胆战，更别说按摩她的肌肤了。这些日子，每天给她做按摩，长则几十分钟，短则十几分钟，一双手，十个手指，总在她肩上，臂上，甚至颈上，背上，捏来揉去的，肩有多宽，颈有多长，几块骨头几条筋，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也就没有了惊恐之感，戒备之心。有时天热，张倩穿得单薄，李的手几乎是在她的肌肤上按摩，张总肌肤的细腻滑润以及温热汗渍，全感觉得到，双方也没有什么惊恐戒备异样之感。他不过作为一种工作，以此赚取工资和奖金。张总呢，通过他的按摩舒筋活络，血脉流畅，减少肩周炎带来的疼痛，顺便和李聊聊天，说说笑话，驱除郁闷，心情也愉快些。不像以前，一个人孤零零的，除了工作，闲下来就胡思乱想，肩周炎也疼痛难忍，无法排解。 几个月下来，李对他的特助工作慢慢熟悉了，也适应了，按摩技术大有长进，不断获得张总的赞扬和奖励。只是他忘不了桃和儿子，父母亲和兄弟，白天紧张忙碌，没有时间多想，到了夜晚总是每每想起，饱受煎熬。 这天，张总忙完工作，又叫李给她按摩。她仰面躺在转椅上，眯缝着眼睛看着李给她按摩肩部，颈部，背部，李形体的高大健硕，和性情的细致入微、温柔体贴，让她感觉满意和欣慰。她一边享受按摩的舒服快慰，一边跟李聊天。她问李： “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不想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怎么能不想？我和妻子结婚还不到三年，孩子还不到两周岁，而且夫妻、父子感情亲密，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次，一分就快一年了，做梦都想念他们。”李如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请假回家看看？”她见李不说话，又说，“怕我扣你工资？不会的。我这人，似乎高高在上，其实，最能体量亲情人意。既然想念，就回去看看他们，我可以准你一个星期的假。” 李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慢慢道出原因来： “我不能回家。因为我出来打工，妻子一直不同意，抱着我哭了好几次。我说，我是男人，有自己的理想，不能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我要趁着年轻，出去打拼，创事业。不要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如果我在深圳不混出个人样来，就决不回家。如果混不出人样就跑回家来，说明我无能，没出息，那就一辈子老死在家里，再不出去了。我下定决心，还向妻子写了保证书，这样，她才同意我出来。” “原来你是这样出来打工的。可见你的妻子是很疼爱你的。那么，你就更应该回家看看她了。难道你不想她了？要在深圳再找一个？”张倩半开玩笑。 “不，我怎么能做那种事。我做梦都在想她和儿子，还有我的父母、兄弟。只是我不能回家，因为我还没有混出人样来，就这么回家，会遭人嘲笑。” “你总说混出个人样来，这是什么意思？”张倩不解地问。 “就是在外面干出成绩来，赚很多钱回家，给家里人买礼物，盖楼房，置办家具，得到家人和乡亲们的承认和赞扬；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衣锦还乡的意思吧。我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妻子和父母亲说的。” “照这么说，我认为，你现在已经可以回家了。你看：你现在当上了总经理特助，大小也是个官；月薪三千元，比一般工人高一倍，要比你们县里的工人高出好多倍；要说衣锦还乡，就你这两套西服，领带、皮鞋，也应该算得上了！” “光这些还不行。我对妻子的承诺是有具体内容的！” “什么具体内容？说来听听，看我可能帮助你。” “还是别说吧，说出来让你笑话。”李犹豫再三没好意思说出口。 “对我还有什么保留吗？这些日子，我们在一个办公室，你天天帮我按摩，耳濡目染，体肤接触，我们已经很熟悉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吗？” 李觉得不好再推诿，只好说：“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是些生活小事，说出来怕您笑话，也影响您休息。” “不会的。我愿意听，你快说。谈话也是一种休息方式。” “既然张总要听，我就说了，全当给您解闷。我答应妻子的虽然这些都些是家庭生活上的事情，可是在我们山里人看来却是人生大事。头一件就是让妻子住上楼房；第二件……” “你停停。你家现在住的什么房子？” “石头屋。” “石头屋不是更坚固吗？为什么一定要住楼房？你们山里土地又不紧张。” “张总，你家住在香港，每天看见的都是高楼大厦，你哪里知道山里的石头屋是个什么样？它是用山石堆砌的，山木为梁，山草苫顶，又低矮，又阴暗，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屋里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所以有钱人还是要盖瓦房、楼房居住，既敞亮又气派。” “原来是这样。在你们山里，普通人家的楼房要多少钱？” “也就是两三万块钱。主要是买砖瓦、钢筋和水泥的钱，木料，自家承包的山林里有，不用买。” “那第二件是什么？” “第二件，就是我要让妻子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张总笑了，说：“最漂亮的衣服，是个什么标准？像我这套衣服是在法国定做的，算不算最漂亮的衣服？” “我们怎么敢和您的衣服相比？我们说的最漂亮的衣服，也就是在县城大街上看到的一些时髦女子穿的新潮衣服，也就几百元一套的。” “这样的衣服，你现在的工资就能买得起。” “是的。上个月我寄回家一千元，就叫她买衣服的。” “看来你很爱你妻子。否则，一个山里女人，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她穿最漂亮的衣服？山里人少，种田打猎采药材，灰尘汗渍，也用不着啊？” “是这样的。我的妻子叫桃，她长得像桃花一样鲜艳美丽。她很爱美，渴望像城里女孩一样穿着新潮时装；可是，由于家庭贫困，她只好像普通山里女人一样，穿着粗衣布裙。我看了心里很难受，承诺一定要叫她穿上最时髦最漂亮的衣服。当然，并不是叫她种田打猎穿，而是上街进城时候穿的，这样看见往日的老师同学，才不会被人笑话。”李详细解释。 “你真是个情种！看来你的这个承诺已经兑现了。可以想象，桃那么漂亮，她穿上新潮时装，一定更加漂亮，她会像仙女一样婀娜多姿，光彩照人！” “那是当然。我敢说，我们全公司的女工都比不上她漂亮。——当然，并不包括您，总经理。”他话刚出口就感觉说错了，只好加了个补充说明。 “你这话就言不由衷了，我在全公司女工中还算不上最漂亮的。” “失礼失礼。张总，实在对不起！”李连忙道歉。 “没什么，实事求是嘛。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就不要说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也知道我不算最漂亮的。” 李从张总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不悦。 第二十五章痴情可笑，真诚感人 张总摆摆手叫李把未说完的话停下来，她翻过身来，趴在椅背上，举起手指了指后背说： “请你帮我捶捶脊背。躺得时间长了，脊椎骨有些麻木。” 李拿起一条毛巾铺在她的脊背上，先用手摸了摸脊椎骨的位置，然后攥起双拳，轻轻地沿着脊椎骨上下反复捶打着。一边轻声问： “这样轻重怎么样？” “轻重还行。范围可以扩大些，从脊椎骨到两肩，连在一起捶。” “好的。” 李捶背的手法很细密、娴熟，张总很满意，于是她又想起刚才和李的谈话，她说：“李，再说说你对桃的第三个承诺是什么？” “第三个，有些异想天开，她要求补办一次到北京旅游结婚的婚礼，我也答应了。” “哈哈！”张倩笑起来，说，“桃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难道你们结婚没有举行婚礼？” 李回忆起当年结婚时的情景，不好意思说：“婚礼是举行了，只是……只是举办得太简单、草率了，既没有花轿，也没有迎亲队伍，是我骑了辆自行车，带着两个弟弟把她迎娶回来的。桃一直不满意，新婚当天竟然流出了眼泪。于是我许下这个承诺安慰她。” “为什么这样草率？为什么不准备好就举行婚礼？” “唉！说来话长。”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先宕一宕。“当时，我们高中毕业都没有考取大学。你想，家庭竭尽全力培养我们十多年，操了那么多心，花了那么多钱，就盼望我们能考取大学，光宗耀祖，光耀门庭；结果，我们连个大专也没有考取，竟然灰溜溜地回来了，父母亲当然伤心失望。可是，我们同村的一位同班同学杏却考取了大学，她家连日放电影，办喜宴，广请亲戚朋友；和我们两家的失望失落正好形成鲜明对比。父母亲更加生气，觉得脸上无光。这是主要原因。其次，就是当时双方家庭经济情况不好，桃的父亲刚刚去世，丢下母亲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弟弟。基于这种情况，所以婚礼办得相当简单草率。结婚当天，只请了姑姑、姨姨、舅舅三家亲戚，其余亲朋一概不请，连我们最要好的同学也没有请一个。几家亲戚围在一起吃了顿酒饭，就算给我们举办婚礼了。” “唉!这算什么婚礼？你们自己也有错，既然双方都没有做好准备，又何必草率举行婚礼呢？” “我和桃都没有考取大学，都很伤心、失落。同病相怜，我们常常聚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互相安慰安慰。可是，山里人封建，就指着我们说三道四的。家长也因此阻止我们接触。所以，我们就决定尽快结婚。两家家长也就勉强同意了。” “你们没有考取大学，想在一起，就先同居就是了，婚礼等双方都准备好再举行。” “这不行。大梁山不是香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结婚，先同居，我们会被乡亲骂死的！” “婚礼勉强举行，就难免留下遗憾；现在经济情况好了，弥补是应该的。你对桃还有什么承诺？” “没有了。就这三项，就够我劳碌大半辈子了，还敢再有承诺吗？” “真是患难夫妻百事哀！这样吧，我看在你和桃情真意切，自幼青梅竹马，相爱至今，确是一对难得的好夫妻，却因为区区三件小事，你来到深圳打工，她独自一人留在大山里，长期分离，不能团聚。现在你是我的特助，对我这么忠心耿耿。你这三项承诺，我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也不忍心你们这么煎熬。我就好人做到底，先借十万元给你，法外开恩，准假半个月，你回家尽快把这三件事办了，回来给我安下心来好好工作，以后你们双方就都没有怨言了。” “不。其实，桃现在也没有怨言。她多次对我说，只要我对她好，穿粗衣住草房她也心甘情愿。只是我觉得对不起她，才耿耿于怀，决心出来打工。另外，我实在不想再欠人情了，特别是女人的人情。” 张倩听了一阵脸红，指着李问道： “你是说我？” “不不。您对我这样好，我怎么会说您？”李连忙解释，“我是说我的另外一个女同学，她叫杏，我也欠着她的人情债，而且至今未还，我心里也常常内疚，觉得对不起她。” “我还以为你说我呢。我借钱给你，你就欠了我的人情债，将来我就会逼迫你娶我。哈哈！放心吧小伙子，我只是看着你们这对青年人可怜，真心相爱却又不能在一起，诚心诚意想帮助你们，别的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如果相信我，明天就写个借条把钱拿去，立即回家把三件事情办了；你如果还不相信，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免得你怀疑我另有所图。” “张总，我完全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一点也不怀疑。但是，我确实不想借钱。桃也不会同意我借钱。我只想凭自己的能力完成对桃的承诺。” “你是怕桃知道我借钱给你，会怀疑，吃醋？”张倩看着李微微含笑。 李脸红了，攥拳头的手也渗出汗来。他说： “张总又开玩笑了。您这么高贵，就像天上的凤凰；我们不过是乌鸦，麻雀，怎么能和您相配？就是桃知道了，也决不会朝这方面想，有这种怀疑。我是确实不想借钱。” “那就算了。我是一片好心，你却不领情。你也累了，歇歇去吧。” 张倩坐起身来，扭了扭腰姿。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休息。 张总看着李，又提出另一个疑问：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又欠了杏的人情债？难道你也和她发生了关系？桃不吃醋吗？”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李一边活动着酸累的双手、双臂，一边慢慢把桃李杏三人的关系，以及对山神爷许下的誓愿，说给张倩听。张倩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们三个也真幼稚得可爱！桃李杏三个人，一男两女，怎么能成为一体？一家？这不是天真幼稚、异想天开吗？” 李回忆起小时候的情况，也嘿嘿地笑起来，说： “我们三个同年出生，又同一个村子居住，小时候，每天都在一起玩耍，一起放牛割草，一起上学读书，大家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要是谁欺负我们，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和他斗。我有力气，桃会吵架，杏会说理。所以，我们都觉得谁也离不开谁，缺一不可。放学回家经过山神庙，我们三个就一齐跪在山神爷面前赌咒发誓，要‘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当时我们都相信，心也是最诚的，还说要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可是到了高中，随着年龄增长，知识增加，身体发育，思想都发生了变化：她们两个都希望多和我在一起，我要是稍微偏向哪一个，另一个就会对我有意见，说我偏心。为了维护三位一体，我只好在中间保持平衡，做到不偏不倚，平等兼爱。” “难道你是木头人，能像电线杆一样笔直地站在她们中间，对两人的喜爱都是一样的？我不相信，你真的能做到不偏不倚，平等兼爱？” “你还别说，即使到了高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能做到不偏不倚，平等兼爱。比如放假回家拿东西，我帮桃拿一件，也同样帮杏拿一件。我走在中间，她们俩一边一个，谁也没有意见。说心里话，我对她们都有很深的感情，哪一个都舍不得丢开。” 张倩笑得拍手打掌。平时她几乎是笑不出声，笑不露齿，极其文雅文静，极少见她这样笑过。 “那后来呢？为什么丢开杏，而选择了桃？” 李脸红了，他想起了温馨旅社的事情，却不能说出口，只是傻傻地笑。 “怎么？是杏退出了？根据你的介绍，杏比较理智，她知道你不可能和两个都结婚。” “如果这样就好了，我就不会欠她的人情债了。问题是她不肯退出，决心和桃竞争到底。” “那你怎么办？又不能两个都要着。” “我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无法做出取舍。” “那你最后怎么和桃结了婚？没有和杏结婚？” “那是桃攻势猛烈，我招架不住，就答应了她。也因此得罪了杏，她从此不再理我，我多次向她赔礼道歉，检讨自己立场不坚定，请她原谅，她都不肯接受。” 张倩又大笑起来，指着李说： “你真是个情痴！这种事情你怎么向人家赔礼道歉？又检讨什么立场错误？难道你要说，我选择桃错了，应该选择你；要是国家允许，你们两个我就都娶了。桃知道了又能答应你？同样，当时要是杏攻势猛烈，你就和杏结婚了，就又会向桃赔礼道歉。你这人，看样子挺聪明的，怎么这样没有主见？” 李含笑不答。这种问题叫他怎么回答呢？ “那么，你欠杏的人情债，打算怎么偿还？你以为她真的会原谅你，和你和好如初？” “是这样的：我和桃结婚，这是事实，杏也承认了；她还嘱咐我要好好待桃，不要辜负桃的一片痴情。她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也不愿意再和我交往，只是希望我不要消沉，要重新振作起来，发奋图强，实现三人儿时的共同理想。看来，她还没有忘记旧情。所以，我一定要听她的话，发奋图强，立志干出一番事业来。也许我能做到这样，她就会原谅我。”李想着杏给他信中的话，这样表白自己。 “我说你是个情痴，一点不错。现在你已经和桃结婚，还有了孩子，你发奋图强，干出事业来，和杏还有什么关系？她原谅你怎样？不原谅你怎样？如今她是她，你是你，你们只是曾经的同学，朋友，别的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要把心思再放在杏身上了，她已经上大学了，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不错的生活和前程。你还是把心都放在桃的身上吧，她在家里，既要种田，又要带孩子，辛苦得很。你要好好工作，多赚钱，尽快完成对她的承诺。” “您说得也对。但是，我对杏也有过承诺，我向她保证，对她和桃要一视同仁，一样看待。我说过的话，怎么能反悔？我一定要兑现，不能欺骗她；因为我们也曾是最好的朋友，我也曾经爱过她。” “你怎么这样迂腐！现在只有桃是你的妻子，要相伴终生的人；杏只是你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将来她会有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家。你们已经不是三人一家、三位一体了，你怎么做到一视同仁、一样看待？” 李固执地说：“我还是忘不了我对她的承诺。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们虽然不能结婚成为夫妻，但是，我会在另外方面补偿她，关心他，爱护她，帮助她，珍惜这份自幼培养起来的真挚友谊。” “你真的要这么做？” “一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倩被感动了，她无奈地摇摇头： “唉！我真的分不清你是痴情，还是迂腐。但是，我真的被你感动了，被你深深地感动了！如今的世界，男女之爱，就像雾里看花，真假难辨，昨天还是恩爱夫妻，卿卿我我，今天竟成了陌路冤家，对面不相识。像你这样痴情不改初衷，海可枯，石可烂，真诚不变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让我十分感动，又十分敬佩！因此我要特别奖励你。” 张倩从抽屉里拿出一千元抛在办公桌上，说： “李，拿去，这是你今天的奖金。” 李不肯接受，说：“前几天才刚刚奖励过，怎么今天又奖？” “意义不同：那天是鼓励奖，鼓励你今后好好干工作。今天是痴情奖。我刚才跟你谈了这么多话，虽然不能完全同意你的观点，甚至认为你很迂腐，但是，我被你的痴情深深感动了，我不能不奖励你。桃和杏今生遇到你，是她们的福气。我能遇到你，也会是我的福气。所以，我一定要奖励你。拿去，不接受，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张总一脸认真，一脸真诚，一脸爱意，一脸期待，让李不能拒绝。 第二十六章 代酒侍游，工作难适 年底，电子公司的业务更加忙碌。一天，张倩对李说：“今晚有三个重要客户要我亲自接待。这三个家伙都是酒篓，我怕招架不了，要你陪我去，关键时候，出马救救驾。”李不想喝酒，唯怕喝醉了误事，后悔已晚；但是，保护张总是他的正常工作，职责所在，责无旁贷，他只好答应。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张倩一身华服锦绣，珠光宝气，风光无限，步态优雅地走进深圳酒店的宴会大厅。她的身旁是身材高大健壮、容貌端庄俊秀的特助李，一身名牌西服庄重整洁，领带鲜艳飘逸，英姿飒爽，目光炯炯有神，紧紧跟随保护。 不多一会，三位重要客户如约而至。张倩面带微笑，起立热情欢迎，请他们在上手位落座。三人看了看张倩，又看了看李，见他们衣装严整，形象俊逸，风度翩翩，并肩而立，配合融洽，笑着说：“张总，什么时候结婚，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好来喝喜酒。”张倩一脸娇羞，红着脸说：“三位误会了。他叫李，是我的特助。今天，唯怕三位不能尽兴，特请来护驾相助的。”三人看了看李，又互相看了看，说：“看来张总早有准备，我们只好背水一战了。”张倩说：“三位都是酒神，千杯不醉，李还年轻，哪里是你们的对手？还请手下留情。”三个说：“好说。既然是张总的特助，自然功夫不凡，我们理应特别关照；否则，我们走了，张总就成了他的特助了，那怎么行？” 几人说笑了一回，酒菜上齐，宴会开始。服务生先开了两瓶威士忌，给每人斟满酒杯。张倩首先举杯敬酒，向三位表示感谢，期望新的一年继续合作，互利双赢。三个说：“张总公司的电子产品质量好，又信守合同，我们没有理由不继续合作，跟着张总发财。”张倩说：“这样最好。做生意就要诚实守信，互利互惠，互相关照。新年伊始，愿我们继续合作愉快。”于是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张倩面色红润，向三位说：“我不胜酒力，下面只好请我的特助代我向三位老板敬酒。我在一旁奉陪，要酒要菜，为大家做好服务工作。”说完，朝李点头示意。 李会意，只好起立敬酒，说：“听张总说，三位老板不但会做生意，而且都是酒神，我十分仰慕，先敬三位老板三杯酒，以表敬慕之意。” 他刚要饮酒，一位老板放下酒杯说：“敬酒，我们一定要喝的，俗话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但是，没有你这么个敬法，你要一个一个地敬。我们三位之中，王老板最长，我次之，刘老板最年轻。你要依次来敬，我们保证无一个不接受；否则，就一个也不会接受。这是酒规，你自然明白的。”说完，拱了拱手。李无奈，看了看张倩；张倩向他点点头，意思说，也只好如此。李只好依次敬酒。一轮下来，他们每人喝三杯，李一人喝了九杯。 李刚要稍事休息，喝点开水，缓解一下酒性，不想又是刚才那位老板说：“常言道，来而无往非礼也。刚才，你先敬了我们三杯酒，我们都比你年长，不能失礼于你，所以，我们每人也要敬你三杯。”李无奈，只好又喝了一轮，又是九杯酒下肚。这时他只觉得脸发烫，头发晕，有些坚持不住。 张倩看了，叫服务员上来一盘西瓜，说：“每人吃片西瓜，冷静冷静，然后再喝酒。冬天夜长，有的是时间，急的什么？”三个一齐说：“这样最好。” 一盘西瓜吃完，王老板说：“这么喝酒，既伤人，也容易醉。咱们变个花样，划两拳，也热闹些，活跃活跃气氛。”说着把手伸到李的面前。李忙说：“对不起，王老板，我不会划拳。”王老板不依不饶，说：“那就来个简单的，杠子打老虎，这个三岁小孩都会，李特助总该会吧？”李推辞不掉，只得出手。可是他此时头脑晕沉，失于计算，出手就输，一连又喝了三杯酒。 张倩看不过，说：“李，你且休息休息，我来替你来几下。”于是她罗袖轻挽，莺声娇啭，也“杠子老虎”喊起来，结果赢两个，输一个。代拳不代酒，这是酒规，李只好再喝一杯。 刘老板不服气，说：“张总，做生意做不过你，我口服心服；划拳也输给你，我绝不服气！来，我陪你再来三个。”结果仍然是一赢二输，他喝两杯，李喝一杯。 没有争回面子，刘老板仍不服气，于是又跟张倩来了三个，这一回竟然全赢。他高兴了，大喊：“李特助，喝酒！” 大家一齐看着李。李没办法，只好把三杯酒全喝了。第一杯第二杯还勉强能喝，可是喝到第三杯时，他头一晕，手一下垂，酒杯滑落地下，酒全洒了。再看李也没磕着碰着，竟伏在餐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张倩推了几次，仍不见李醒来，知道他已深醉了，于是向三位拱拱手说：“生姜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李太年轻，有些失礼了。”三位连忙说：“对不起，都怪我们不了解情况，原以为张总带来的，一定是大酒量，没想到个头不小，酒量却有限。”张倩说：“三位下次再来，我一定请一位酒量大的，包叫三位喝好。” 李醉得不省人事，大家甚觉无趣，宴会只好草草结束。 李一觉醒来，天已近亮。他只觉得身体酸懒，头脑晕沉。他看看自己竟然睡在酒店的房间里，窗帘低垂，灯光犹亮。床头柜上放着浓茶和水果，却不见有人。张总呢？三位老版呢？他拍了拍头脑，极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宴会是怎么结束的，客人怎么走的，他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茶和水果，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个精光，又吃了几片水果，方觉得好受一些。他立即想到，张总叫我来陪三位重要客户喝酒，结果客人没有陪好，任务没有完成，自己倒先醉得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张总怎么看我？会不会处罚我？三位客户怎么看我？对张总的生意会不会有影响？他又想，说不定张总也住在这个酒店里，昨晚，夜那么深了，我又醉酒躺在这里，她一个人怎么好回去？于是他叫来服务员问： “昨晚，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是张总叫我们扶着你进来的。还给了我们小费。” “张总有没有跟过来？” “来了。这茶和水果还是张总叫我们送来的呢。” “三位老板有没有跟过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没看见。只有张总陪我们扶着你进来的。” “张总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不知道。我们放下东西就走了。” “她有没有住在隔壁房间？我有事向她解释。” “没有。隔壁房间，一边是上海客人，一边是广州客人。” “那请你帮我查一查，张总昨晚有没有住在别的房间？” “不用查，我敢确定，张总昨晚没有住在我们酒店，因为昨天我们酒店客满。你这个房间，还是一位客人临时退房才腾出来的。 服务员回答得这么肯定，看来张总昨晚确实没有住在酒店。 找不见张倩，不能说明情况，李心里有些打鼓，他唯怕张总会责怪他。于是他立即起身到卫生间洗了手脸，然后到服务台付账。服务台小姐告诉他，张总昨晚已经付了。 还不到上班时间，他见不到张总，无法道歉，说明情况，也不想吃饭，他只好回到自己的住处继续睡觉。 看看到了上班时间，他不敢迟到，只好挣扎着起来，到外面的小吃摊上喝了碗豆浆，然后赶去上班。 张倩看见李按时来上班，笑着说：“想不到你这么大个子，又这么年轻，竟然喝不过那三个半大老头子。”李说：“这喝酒是不和身高成正比的。他们三个都是酒场上的老手，酒精考验的，我哪里喝得过他们？下回您有重要客人，千万别叫我去陪酒了，我的酒量太差，帮不了您，还给您丢脸，惹麻烦。” 张倩说：“这可说不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代酒也是特助的一项重要任务，必不可少的。你这么大个子，身体这么健壮，多锻炼几次就行了，不会比他们差的。” 张倩拿出两千元放在办公桌上说：“这是你昨晚的奖金。虽然喝醉了，却是尽力了，所以，我还是要奖励你。” 李连忙推辞说：“这奖金我千万不能要，任务没有完成，反给您添麻烦。您不处罚我，已经是法外开恩，还怎么能受奖？” 张倩说：“你还年轻，酒场上没有经验。你看他们三个多有经验。酒场上，不但要会喝酒，还要会说话。常言道，酒少话多。多说话，酒就变成蒸汽挥发了。今后，像这样的场合还会有的，你还必须为我代酒。舍命救主，责无旁贷，这就是你的任务。不拿奖金什么意思？不想干了？” 李见张倩如此说，只得把钱拿了。心想，你的特助真难干，做事多少不说，还要会按摩，能代酒。 翻过年，到了三月份，正是南国草长莺飞、百花盛开的季节。这一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张倩叫李陪她在公园里散步，张倩在前边走，李在一旁跟随护卫。张倩体态轻盈，面容姣好，一身华服金饰，笑语连珠，姿态优美。她回头看了看李，问道: “想不想出国旅游？如今春和景明，正是旅游的黄金季节。” “去哪里？” “新、马、泰。噢，就是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三国山川秀丽，民风淳朴，历史遗迹丰富，又是热带、亚热带气候，风光旖旎，游人如织，各国游客应有尽有，游览一下，大长见识！” 李没有到过新马泰，不知三国的风景有多么美丽。他问张倩： “比我们大梁山如何？” “你就只知道大梁山，世界风景名胜之地多呢！大梁山有大梁山的美，新马泰有新马泰的妙，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泰国的人妖，男人比女人长得还秀颀漂亮，堪称世界一绝！” “人妖，那到底是人还是妖？”李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于是问道。 “当然是人，人的容貌，人的语言，人的才艺，人的感情。只是男人长成了女貌，而且惊人的美丽！” “他们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个，我还真的说不准：说是男人吧，长成了女相，也是女人打扮，粉面桃腮，明眸皓齿，秀女服装，而且不生胡须；说是女的吧，男人的器官一样不少，只是和正常男人不一样，也不能生育。”张倩故意这么说。 “那就是怪胎。不过中国的怪胎千奇百怪，丑陋不堪，却没有一个漂亮的，人妖为什么那么漂亮？”在李的想像里，人妖就是怪胎，他联想到在车站码头看到的怪胎人，一个个四肢不全，五官不正，头歪眼斜，缺胳膊少腿的。 “人妖不是怪胎。听说是从小身体注入了一种什么药剂，抑制和破坏男性激素生长，长大就成了人妖。”张倩根据所听到的消息解释说。 “把好好的孩子治成怪胎，泰国人岂不是太残忍了？”李不能理解泰国人为什么把正常的孩子变成人妖。 “也不能说是残忍。就像旧中国一些穷困人家，把自己的孩子给人，或者舍到庙里当和尚，送到马戏团学杂技，都是出于无奈。” “不是说泰国很富裕吗？说是亚洲五小龙，怎么现在还有把好好的孩子治成人妖的？” 张倩不能解释，于是说：“有没有兴趣到泰国去看人妖？顺便也考察一下生成人妖的原因。” “深圳这么多俊男美女不看，花钱跑到泰国去看人妖？我不想去。我是出来打工的，家里父母妻子盼望着我多寄些钱回去，出国旅游，那要花多少钱！” “你是陪我去，负责我的安全和生活，哪能要你掏钱？自然都是我的。” “我语言不通，到外国像傻子一样，只怕帮不了你的忙，还会给你添麻烦。” “我给你当翻译，泰语、马来语我都懂一点，至于新加坡，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华人，说的都是中国话，你都听得懂。” 李想，你出国旅游，又不是出外工作，叫个女的陪你不是更好吗？我一个男人不方便，住宿还得开两个房间，多浪费！于是他说：“我这人很土，在国内还将就，陪您出国怕不行，出了错丢您的人。我想，您还是叫王秘书陪你去吧，她是女的，照顾您的生活也方便些。” 张倩见李执意不肯去，心里明白他是心存顾虑，便说：“好吧，既然你不愿去，我也不勉强你。过些时候，我叫王秘书陪我去好了。” 李看得出张倩对他的拒绝很不满意，但是她并没有逼迫他，这让他觉得心中有愧，于是说：“张总，对不起，又惹您生气了。您如果一定要我去，我就去；要是出了错，您就批评我，指教我。” 张倩摇摇头说：“没必要。我这个人从来不强人所难，其实，新马泰我已去过多次，不过想叫你去看一看，玩一玩。你既然不愿意去，就算了。以后我想去，就叫王秘书陪我去好了。” “谢谢张总！”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看一个月过去了，并不见张倩动身去新马泰旅游，李不免疑惑起来：她是恨我不陪她去，赌气不去了？还是真如她说的想叫我去看一看，玩一玩？他总是想不明白。 一天李看见王秘书，问道：“张总说要你陪她去新马泰旅游，怎么还没有动身？”王秘书大惑不解，说：“这话是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李说，“张总亲口对我说的，怎么，她没有告诉你？”“没有。”王秘书摇摇头走了。于是他认定：张总一定是恨我不陪她去赌气不去了，她说叫王秘书陪她去只是个借口。 李继续想下去竟害怕起来：张倩这么威严，要脸面，我这次拒绝她，让她没了面子，她一定恨死我了。从此，他每天上班都要看一看张倩的脸色，工作兢兢业业又战战兢兢的，唯恐有错给她找到报复他、惩罚他的理由；因为她说过，她处罚起来更重，比给他的奖金要多得多。以前他所以只受奖励，没有受过惩罚，是因为他处处顺从她，每次都遂了她的心意。现在他拒绝了她的要求，使她不能称心如意，她能不找机会报复他吗？但是过了很长时间，并不见张总找理由处罚他，他才相信张倩的话是真心实意。 第二十七章家教受赞，孤芳招谗 杏是个说话做事认真负责的人，她自从答应在刘瑞家做家教，每个周日八点钟前准时来到刘家。 上课之前，她总是先和小明谈谈心，了解一下他一周来的思想情况和学习情况。 比如问问他这一周又学习了哪些知识，对哪些知识最感兴趣；做了哪些好事，老师和爸爸有没有表扬他，受到表扬今后该怎么做；又交了哪些朋友，为什么要和他（她）交朋友，从朋友身上学习到什么长处。 完全像朋友聊天。对于这些问题小明很喜欢回答。因为杏姐姐的问题和老师在课堂上提的问题不一样，答案不是唯一的，他可以根据自己的见闻，所思所想，甚至好恶，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回答。 而无论他怎么回答，杏总是表扬鼓励得多；即使是错误的，她也不直接批评，而是和他展开讨论，让小明在讨论中自己认识错误，纠正错误。 如果哪天去得早，她还和小明一起整理房间，打扫卫生，教育小明养成热爱劳动和清洁卫生的良好习惯。 八点到十点是学习时间。她分作两堂课来上，中间休息半个小时，她和小明一起唱歌、做游戏。 总之，她千方百计让小明学得认真，玩得开心。在她的教育下，小明进步很快。 首先是精神面貌变了，她对每天的生活充满信心，做到快快乐乐上学，开开心心回家。 其次思想认识变了，他开始懂得尊重人，对人有礼貌了。每天早晨起来，他主动问候 “爸爸早”，保姆 “阿姨早”；上学，跟他们说 “再见”。来到学校，主动问候老师同学好。吃饭的时候，他经常对保姆说：“阿姨辛苦了。”爸爸给他买了东西，他会说：“谢谢爸爸，长大我会孝敬你。”学习成绩也有了明显进步，最近一次数学考试竟得了满分，受到老师表扬，他高兴地把试卷拿回家给爸爸看。 刘瑞看见高兴极了：这可是儿子许久没有得到的好成绩！他立即拿出一百元钱奖励他。 小明却说：“我不要钱。考出成绩，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你以前总批评我，现在表扬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那这一百元应该奖励谁？” “应该奖励杏姐姐，都是她教得好，我才能考一百分。” “好，就奖励杏老师。”刘瑞便把一百元给杏。”杏坚决不要，说：“小明说得好，学生考出好成绩，是应该的；那么，我要说，老师教好学生也是应该的，这是我的责任。”刘瑞只好收起钱来，说：“好吧，你们都说得有道理，我不勉强你们。我会用另外的办法奖励你们，走，咱们一起到饭店吃饭，庆贺庆贺！”一个月的试教期很快就过去了，杏的教学不仅受到小明的欢迎，也得到刘瑞的认可和称赞，他十分高兴地对杏说：“杏小姐，你的教学尽职尽责，成绩显著，我很满意。小明更是喜欢，甚至有些依恋你，每周日你要是不来，他简直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过。所以我决定，正式聘请你担任小明的家庭教师；并且，从这个周起，你的工资增加到每小时四十元。”杏连忙说：“不可，不可。我只是个工学院的学生，不是专职教师，每小时三十元，已经很高了，不必再增加。”刘瑞说：“我只看教学效果，不管是否专职教师。就这么决定了。”从此，杏成了刘瑞家正式的、深受欢迎的家庭教师。 她每个周日上午按时来去，态度谦虚和蔼，工作尽心尽责，很快她与小明、刘瑞以及他们家的保姆张阿姨都相处得很和谐友好。 而且因为刘家和慧敏家是近邻，她也经常到慧敏家去玩，和慧敏的父母亲也渐渐熟悉起来，他们从现时生活到学校学习，再到将来的工作，无所不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杏经常和城市的白领、蓝领阶层谈心、打交道，这些人的衣着打扮，言语举动，生活习惯，通过耳濡目染，也在渐渐感染着她，改变着她，慢慢使她喜欢上他们的文明生活习惯，并开始模仿和追求。 如今杏有了做家教的工资，她也开始按照城市人的生活习惯改变自己的生活。 在慧敏的参谋和陪同下，她购买了新式时装，到美发厅烫了头发，还添置了简单的化妆品；每次出门，或到刘家上课，她都要认真化化妆。 漂亮的脸蛋，高挑的身材，入时的穿着打扮，再加上一直优异的学习成绩，很快使她在学生中间绽放光彩，斐声鹊起。 很多同学开始注视她，关注她，一些风流男生开始追求她，给她写情书，约她看电影、游玩、吃饭。 一开始，她并不在意这些事，因为这是时下大学生的课外生活时尚，大家都在玩：今天，他们两个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明天又换成他们两个，同样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可是最后，就像舞场的临时舞伴，跳舞结束，人也就分开了，极少有天长地久的。 她看不惯这种拿爱情当儿戏的做法，所以，她接到情书，开始还回个信，说自己忙于学习，家教，无心于此；后来见书信太多太烂，不过玩弄感情，游戏人生，并无诚意，就不屑回信，有时看个署名，有时看也不看，背后就把它撕了，烧了。 对于野外约会，她一概不答应。因为她认为那样太危险，孤男寡女，人地生疏，一时感情冲动，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许多女孩子就是在野外约会时失去了贞洁，就连桃和李也是在校外的温馨旅社发生了那种关系，以致断送了他们的前途。 她应该接受他们的教训，引以为戒，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可是，新时代不合社会潮流，也是人的一个致命缺点。 杏这么一久，便引起许多议论。有的男同学说她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不懂男女之情；还有的说她准备考研究生，继续深造，暂时不谈恋爱；甚至有的说她性功能不健全，怕和男性接触，有恐爱症。 种种议论，不一而足，时不时飘进杏的耳朵，影响她的情绪，干扰她的学习和生活，也引起她的深思和担心。 慧敏最近谈了个省城的富家子弟做男朋友，两个人经常在校内校外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周日还一起外出爬山划船，野炊露宿，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有几次她带着男朋友，热情邀请杏同去，还说要她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学习学习如何过新生活。 杏说：“我有我的学习内容，生活方式，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自己去玩吧。二人世界就是两个人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一起过才快乐，三个人便有妨碍，搞得都不快乐。我不想给你们当电灯泡。”慧敏一把拉住她不放，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的思想还这么封建，陈旧，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你知道吗？爱情是人类各种感情之中唯一一种最温馨、最甜蜜、最美好的感情。美好的东西稍纵即逝，不会经常有的。就像琼花，花朵奇特的美，花期又奇特的短。人的爱情也是有季节性的，就像开花，过了花期，再美的花也会凋谢的。现在，我们正当青春时期，像含苞待放的花蕾，是人生最美好、最宝贵的时期。你不抓住它，充分享受它，难道等到花落色衰、人老珠黄再去寻找爱情，享受爱情？那就太晚了，早已过了花期了！要知道，好花不常开，青春不再来，爱情失去了，人老徒伤悲！”对于慧敏的这些话，杏虽然不能完全赞同，但是她相信这绝对是慧敏的肺腑之言，是真正关心她，爱护她，并非诱骗她，因此她也不能毫无触动。 毕竟慧敏是她来到省城最要好的同学，而且一直全心全意地关心她的生活和前途。 盛情难却，实在推辞不掉，她跟着慧敏和她的男朋友看了两场电影，听了一场音乐会，回来谈谈感想，倒也觉得很有意义。 第二十八章校刊结缘，情识丁凯 其实，杏在爱情上也决非冷若冰霜，铁石心肠。正当青春年华，哪个女子不怀春？只是还没有遇到能让她动心动情的那个人。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她动心动情？她内心的标准就是像李那样的人：外表上高大英俊，性格上温柔善良，思想上勤奋上进。不过李已经被桃拖下水，现在成了桃的丈夫，不可能再和她相爱结婚。因此她很恨桃，一辈子也不想原谅她。但是，她又常常这样想：我在学业上已经证明打败了她。我现在是省工学院的大学生，她只是春风里山沟里的农民。我每天看到的是高楼大厦，莘莘学子，天下英才；听到的是教授们知识渊博的讲课，同学们理想远大、志气昂扬的发言，以及优美动人的歌舞；想到的是大学毕业后，怎样发挥才能，建设现代化祖国，服务人民，创建美好生活。她每天只好围着茅屋锅台转，听到的是山风树啸，兽吼鸟噪，看到的是危崖怪石，锅碗瓢盆，想到的农田、山林，以及家禽家畜、大人孩子、柴米油盐。我将来由国家正式分配工作，条件优越，前程无量；她只好留在山沟里，种田采药，苦苦挣扎，前景黯淡。唯一比我强的，是她用卑鄙手段得到了李，以李的忠诚善良，宽厚仁慈，他必将终生爱护她，陪伴她。那么，我杏的丈夫，凭条件、长相、能力，也一定不会比她的差。桃，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谁笑到最后谁才是最会笑。所以，虽然她不像慧敏那样公开寻找男朋友，暗地里却也在悄悄地观察，物色，伺机而动。到了大二，终于有一位男生走进了她的心里，引起了她的思考和关注，这个男生就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丁凯。 丁凯比杏早一届，他们的认识是从编辑校刊《工院生活》开始的。《工院生活》是省工学院的一份校刊，由学生会学习部负责编辑出刊。大学生们的课余爱好是广泛的，有的人喜欢唱歌跳舞，一到周日就泡在歌厅舞场上；有的人喜欢逛街购物，一有时间就逛商场超市，有钱就买衣物，无钱先饱个眼福；有的喜欢谈情说爱，留恋风月，经常成双成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难舍难分。总之，人生百态，各有所爱。也许是自幼山区生活和山区教育的影响所致，杏对于这些活动皆无太多兴趣，她学习之余总往图书馆跑，还喜欢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写点稿件投到《工院生活》。由于她勤于学习，才思敏捷，，写作态度认真，文笔又好，几乎每投必登。这引起了丁凯的关注，他认为杏的文章不仅文笔好，而且有思想，有主见，不同凡响，于是决定聘请杏当《工院生活》的编辑。因为是自己喜爱的事，杏欣然答应。从此两人有了更多接触。《工院生活》每周一期，周六审稿、定稿，周日编排出版，雷打不动。因为是课余活动，这些事情皆放在晚自习后集中于学习部办公室统一进行。 组稿结束，两人对面坐下休息谈话。开始不过谈稿件、主题、编排，接着就谈文学、哲学、历史，再后来就谈社会、人文、发展、变化、理想、将来，无所不至，各抒己见。虽然意见观点不尽完全一致，但是每个人的见解、表达却能让对方心悦诚服。按说，这都是工作范围内的事，而且占用休息时间，很辛苦的，并非谈情说爱那般轻松愉快；但是，无论丁凯或杏，每周都期待着，想望着这一时间快快到来，期盼着一起审稿、定稿、交谈，借此学习和发现对方的优点和长处。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华给对方看，各自还要默默地为见面和谈话作许多思想和知识的准备，好让见面和交谈变成一次充分展示自己才华、取悦对方的机会，一次互相了解和认识的机会。他们也确实通过这种共同的工作和交谈，了解了对方许多为一般同学所不了解的情况，认识了对方为一般同学所不知道的思想和做法，消除了因同学讹传造成的误解，互相更加熟悉和敬慕，思想更加贴近了。 一次组稿结束已经是深夜了，丁凯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对杏说：“我的许多思想、观点，也包括建议、想法都写在这里，请你拿去好好看一看，然后欢迎多提宝贵意见。”杏欣然接受，说：“我一定认真拜读，虚心学习，然后再向你请教。” 杏回到宿舍，见同学们都入睡了，她怕影响大家睡觉，不便开灯，就悄悄洗了洗手脸，然后摸到自己的床位，脱去衣服，钻进被窝。可是她总是睡不着，老惦记着丁凯交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他到底写了什么新鲜的思想观点？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一种强烈的求知欲迫使她迅速拿出手电筒，睡在被窝里翻看。 原来这是丁凯的一本日记。扉页上工笔书写着一首古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因为有个杏字，引得她微微一笑，摇摇头，暗暗说：“你这观点就不对，我杏一贯生活低调，不事张扬，更不会做红杏出墙的事。”然而她又想：这“红杏出墙”在他心里也许并非贬义，是说我的学习成绩、人品长相在一般同学中间比较突出，引人注意——这就是褒义了。其实作者也是褒义，描写满园春色，一片春意盎然。不知后来“红杏出墙”怎么就变成贬义的了，真是不可理解。打着手电筒她不及多想，又接着往下看。日记写得很多，很认真，或长或短，几乎每天都写，记载着半年多来，他和她从相识、相交、相知的许多事情和心得体会，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和倾慕之情，最后竟然提出要和她交朋友。同学不就是朋友吗？而且我们经常在一起编辑《工院生活》，谈话交心，我们老早就是朋友了。她心里明白，他说的这种朋友，自然是男女相爱的朋友，希望终生相伴的朋友。她不由得一阵脸热心跳：这个丁凯，还真多情！ 说到男女之交，她又想起李，虽然离开他很久了，而且心里依然怨恨他，但是还是无法抹去他在她心中的深刻印象。这种印象是自幼刻上的，久经考验的，已经印在她的脑海里，融化在她的血液里，无法消除。虽然最后证明他是偏爱桃的，但是，他毕竟同样给过她许多关爱和帮助。而且她相信，那些关爱和帮助都是真诚的，无私的，发自他内心的。即使现在，只要她说一声需要他的帮助，她相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尽力帮助她；因为他多次向她表示过，他会像以前一样关爱她，帮助她，为她两肋插刀，还几次给她寄钱。只是她现在不会再接受他的帮助了，因为他已经和桃结婚，成为桃的丈夫，不可能再接受她；接受他的帮助，只会让她想起从前，更加伤心，难过。但是，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不能一辈子当老姑婆，这是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一直教育她的。想起嫁人，她就想起了丁凯。虽然他比不上李高大健硕，温柔体贴，多情多义，但是他的博学多才，满口珠玑，温文尔雅，绅士风度，也有许多让她心动心仪的地方。人和人是难以相比的，这正如人们常说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有千秋，各有优缺点。十全十美的人，大约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李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他的愚忠，憨厚，过分地相信人和帮助人，分散了他的精力，最终导致了他的失败。这就是李致命的，而且难以克服的缺点。她经过一番认真思考、比较，最后得出结论：人无全人，各有所长。丁凯有不及李的地方，也有许多优于李的地方。于是她打算接受丁凯的请求，和他作知心朋友。 但是，想起男女之交，她脑海里又浮现出校园里不断出现的许多桃色新闻：某两男女同学相处不久，就公开出双入对，周日竟到旅社或野外幽会，不久又吵闹着分手了。某两男女同学因为经济条件优裕，竟然到校外租房同居，女的怀孕了，男的却把她抛弃了，说她贪图钱财，故意要缠住他；女的一气之下把男的告上法庭，因为他们没有正式结婚，法院不予受理，只好庭外调解，结果男的赔了女的两千元钱，女的到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宿舍里，避孕药剂，避孕用物随处可见，同学们早已屡见不鲜、见怪不怪。这让她觉得男女之交的可悲，可怕。但是也不可一言以蔽之，相处良好的也不乏其人。有的男女交友，温馨和谐，相敬如宾，生活上互相帮助，学习上互相促进，两人共同进步提高，相得益彰，就像以前她和李一样。这使她心里很矛盾，既想与丁凯以男女朋友交往，又害怕与他交往，不得善终。思之再三，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交往是必要的，谨慎是必须的。 几天后，她把日记还给丁凯，扉页夹了一张素笺，写着一首小诗：“杏芳不是凡尘物，莫把琼瑶比俗葩。万物生来皆有性，爱花先要识其佳。”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同意交友。我的原则是：发乎情，止乎礼，不逾矩。”丁凯看了明白她的意思，说：“正合吾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都是谦谦君子，明理之人，做事本来就应该发乎情，止乎礼。” 从此，省工学院多了一对情侣，课余时间，他们常常并肩在校园里，操场上散步，交流学习心得，评论社会时事，畅谈理想和友谊；或者一起坐在图书馆里看书、读报、查找资料。因为杏周日上午要到刘家做家教，所以他们往往周日下午一起外出看一场电影，回来谈一谈心得体会，然后写一篇观感文章，登在《工院生活》上。他们的爱情生活就是这么平淡无奇，波澜不惊。 但是，爱情并非是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事情，由于异性的相互吸引力，使它常常变为一种激烈的感情冲动，让热恋中的人难以忍耐和掌控。几个月下来，这种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爱情生活使丁凯实在有些忍耐不住：每天陪着杏在校园里、操场上散步谈心，看得见，却不能抱一抱，亲一亲；即使两人到校外看一场电影，听一场音乐，最多也只是牵一牵手，连贴一贴脸也不敢。强烈的爱情波澜猛烈地冲击着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不过他是学生会干部，好学生，还是很有涵养的，他只是委婉地，试探性地向杏提出了感情升级的问题。。 一天，他和杏在校园里散步，他笑着问她：“杏，如今，你从大一升到了大二，我从大二升到了大三，学业升级了，我们的爱情生活是否也要升一级？” 杏说：“怎么个升法？” 丁凯说：“我知道，升多了你必不同意，那就升一步：从室内到室外。” “这一步，早就升过了：咱们每天在校园里操场上散步、谈心，不是由室内升到室外了吗？” “那就再升一步：由校内到校外。” “这一步，也已经升过了：咱们看电影，听音乐，不是已经由校内到校外了吗？”杏故意怄他。 丁凯知道由于自己的语言逻辑不严密，被杏钻了空子，便说：“已经升级过的自然不算数了。我说的升级是把二者叠加起来：从室内、校内的狭小空间，到室外、校外的广阔天地，给爱情一个更大的活动范围，让它充分释放热量、能量，展示风采、精彩。你看，这样不是更好、更浪漫吗？爱情就应该是自由的，浪漫的，无拘无束的。带着枷锁的爱情，那不是真正的爱情。” 杏明白他的意思：忍耐不住感情的寂寞和冲动，也要学习其他同学，到野外寻找快乐。其实，她也有些忍受不住，不过她头脑仍然很清醒：孤男寡女到荒郊野外很容易出事的！她不想学桃，未婚先孕；也不希望丁凯学李，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她说：“游戏都是有规则的，咱们谈恋爱也是有规则的。这是咱们共同商定的，不是我强加给你的。你如果不愿意遵守，咱们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丁凯自然知道杏说的“咱们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是什么意思，他连忙说：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以前的游戏规则是我们两个共同制定的，今后的游戏规则，还必须由我们两个共同商讨制定。在新的游戏规则没有商定之前，自然还要继续执行旧的游戏规则了。” 杏说：“新的游戏规则也不是不可以制定，那必须在发现旧的游戏规则已经过时了，有错误，不适用了，才可以重新制定。只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旧的游戏规则有什么错误和不适用。你发现了吗？”她看着丁凯。 “没有没有。发乎情，止乎礼，没有错误。我只是觉得游戏规则也应该与时俱进。现在大家不都在提倡与时俱进吗？一个规则老是不改，就显得落后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了。” “是吗？照你这么说，国徽也要改了？国歌也要改了？国家首都也要改了？国家名称也要改了？与时俱进嘛！”杏严肃地说。 “你不要瞎说，牵涉政治问题，是要犯错误的！我只是说爱情要跟上时代的发展。你不愿意修改原有的游戏规则，咱们就继续执行就是了，我又没有说一定要改。你生什么气呀？” 杏笑了，说：“你那点心思，我还猜不出来？什么爱情要跟上时代的发展？我看是要跟上你的思想变化。想学习她们，就别来找我。我是不会同意你修改游戏规则的。” “永远都不会修改游戏规则？让我们谈一辈子恋爱，直到老死？” “如果你愿意，我奉陪。”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你就另找对象，自行其是。与我无关，我一概不干涉。” “难道我们的爱情就是一场游戏，游戏规则永远如此，一成不变？” 杏见丁凯真的生气了，说：“岂能一成不变？但变也要有个原则，不能谁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必须在双方都认为必要改变的时候，由咱们两个共同商量修改游戏规则，重新制定一个新的，咱们都能接受的游戏规则。我以为现在还没到必要修改的时候。这就是我最后的答复。” “那好吧，我就等着你那个必要修改的时候尽快到来。”丁凯无可奈何地说。 “你有你的自由，爱等爱不等。”杏故意气他。 两个人相互看着，都笑了。新的游戏规则没有制定，他们依旧执行原有的游戏规则，每天在校园里、操场上散散步，谈谈心，周末共同编辑《工院生活》，周日下午，外出看一场电影，听一场音乐会，回来写一篇观后感，继续经营着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爱情生活。可是他们内心并不平静，都强烈地思念着对方，思念着亲密无间的生活，只是拘于交友的原则和长远考虑，不能充分表露。他们都盼望着学业有成，洞房花烛之夜的到来。。 第二十九章人贤惹爱，花馨招蝶 杏的学习勤奋，成绩优秀，工作认真，生活态度严谨质扑，为人处世谦和低调，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对于她家庭的贫困，生活的节俭，也常常得到大家的同情和帮助。 一个星期天，杏给小明上完课，收拾东西正要返校，刘瑞喊住她：“杏老师，累了一上午，喝口水，休息休息再走不迟。”说着喊保姆送上茶来。杏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来得及。心想，一定是在家教上小明反映了什么问题，家长要和我交谈，便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刘叔，我在小明的教学上，管理上，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您尽管说，在以后的教学中，我会努力改进的。”因为她的同学慧敏喊他刘叔，她也跟着喊刘叔。 刘瑞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站起来对小明说：“明，学习了一个上午，也该休息休息了，下楼玩玩去吧。记住，不许和小朋友打架。”小明收拾好书包，走出房间，说：“爸，我知道。杏姐姐经常教育我，我现在是好学生了，要懂得尊重人，对人要有礼貌，要爱护和帮助小朋友，做一个助人为乐有爱心的人。我怎么会和他们打架呢？”刘瑞说：“杏老师说的对。你不仅要记住，还要说到做到，这才是杏老师的好学生，爸爸的好孩子。”小明说：“爸，你放心，我保证说到做到。我要是做不到，杏姐姐就会伤心，她就不教我了。”“你说得对，你要是说到做不到，杏老师就会伤心失望，她就不愿意教你了，再不来咱们家了；你愿意吗？”“不愿意。爸，我一定说到做到，留住杏姐姐，叫她永远教我。”“好吧，爸爸相信你。”小明点点头，听话地挥挥手，和爸爸、杏老师告辞，高高兴兴地下楼玩去了。 看着儿子的进步，刘瑞满心欢喜地转向杏说：“杏老师，看到了吗？小明在你的教育下，确实有了很大进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杏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看到小明有了进步，我也很高兴。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报考师范学院。”刘瑞说：“你的教学水平一点都不比专职教师差。小明这么欢喜你，进步这么快，这说明你的教学很得法，很有成绩；也说明你是个很有爱心和责任心的好老师。”杏听了也很高兴，说：“刘叔，你不要再夸奖我了，我会骄傲的。”“骄傲也是应该的，因为你的教学在小明身上，确实取得了可喜的成绩，这是无可否认的。”刘瑞依然满面笑容，他伸出手，示意杏喝茶；说：“你坐一会，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杏连忙推辞：“不需要，有工资就足够了。” 刘瑞依然站起来走进卧室，不一会，他拿出一套紫色薄尼套装裙来，对杏说：“我看你的衣服颜色都很淡，式样也很陈旧。青春女孩子，花样年华，正是穿红着绿的时候，不应该穿得这么素雅。”杏说：“我还是学生，着装还是应该淡一些好。其实我现在的衣服比起中学时候，已经很鲜艳、很时髦了。那时候，每天一身蓝底白条的校服，那才叫呆板陈旧呢。”“现在和那时候不同，大学毕业你就要走上工作岗位，然后恋爱结婚，过成年人的生活了，即将开始灿烂美丽的人生。你的衣服老是这么淡雅，就不像青年人了，看不出一点蓬勃朝气来。”杏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争辩。 刘瑞说：“这套衣服是我买给小明妈妈的，她也没有穿就出国了，放着也是浪费；我看你和她的身高、胖瘦都差不多，也一定适合你，你就拿去穿吧。” “这不行，”杏连忙推辞，“小明妈妈要回来的，还是留着给她穿吧。” 刘瑞沉默了，一时低头不语。好一会，他抬起头说： “杏老师，不瞒你说，其实，我和小明妈妈已经离婚了，她在美国又结了婚，不会再回来了。小明很想念他的妈妈，我是怕他知道实情会难过，失去生活的信心，所以才一直瞒着他，骗他说妈妈在美国完成学业后就会回来看他。真不知道还能瞒得多久？小明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样？”他摇摇头，一脸忧愁。 随后，刘瑞给她讲述了他和小明妈妈的故事。 小明的妈妈叫虹，他和她是大学的同学，恋爱了三年，毕业后一起分配来省城的这家公司，于是他们就结婚了。一年后，虹生了小明，因为当时工资低，雇不起保姆，她就请长假在家照顾小明。也就在这时公司提拔他做业务经理，要他负责一项重大科技项目的研发。正当年轻有为，他信心百倍，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灿烂。他每天和业务部的几个同志一直工作到深夜，有时实在太晚，就不回家了。虹渐渐对他不满，说他故意冷落她，他解释这是工作需要，她也听不进去，彼此经常吵架。小明八岁时，虹终于提出和他离婚，他不同意，她就自己办了出国手续，丢下小明，到美国留学。一年后她和现在的丈夫同居，寄来离婚协议书；他见他们的婚姻无可挽回了，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成全了他们。小明是虹一手带大的，虽然雇了保姆，他还是很想念妈妈，经常哭闹着找妈妈。他看了很伤心，也很可怜小明，只好欺骗他，说妈妈在国外学习，完成学业就会回来看他。小明记住了他的话，盼望妈妈回来。他经常一个人站在楼梯口等待着妈妈，等不到，他就会大哭，发脾气。他看了也很难过，就决定给小明请个家庭教师教他，陪伴他，借此来分散他对妈妈的想念。可是小明对家庭教师很挑剔，不满意的他就不听老师的话，不肯学习，自己跑到外面去玩；脾气也变得暴躁，怪异，经常和保姆争辩，和外面的小朋友吵架、打架，有一次还被小朋友打破了头，送到医院缝了三针。在杏之前，已经换了四位家庭教师。直到杏来做家庭教师，他才喜欢，肯听话，进步也很快。 杏听了既很同情小明，也很同情刘瑞，说：“既然这样，趁着年轻，你就再给小明找个妈妈，这样，小明就有人照顾了，你们家庭也圆满了。”刘瑞听了久久地看着杏，然后摇摇头说：“难啊！这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以小明的思想脾气，随便找个妈妈来，他是不会接受的；如果闹到家庭不和，小明对我也会有意见，我连父子亲情也会失去，那就更加不好了，所以我一直不敢再婚。”这话也有道理，后妈和丈夫前妻的子女是很难相处的，闹得家庭不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也不好再劝。 停了一会，刘瑞又说：“我看这套裙装倒适合你，你就拿去穿吧。” “不。你还是留着作个纪念吧。”杏再次推辞。 “留个什么纪念？只会留下痛苦，伤心。小明每次看见他妈妈的东西都会难过，以致痛哭流涕。” “那我就更不能穿了：我如果穿在身上，小明看见了，就会想起他的妈妈，他一定又会伤心难过。” “不，你穿，小明不但不会难过，还一定很高兴。他几次跟我说，杏老师就像他的妈妈一样，他很希望你能够做他的妈妈。小明肯定会接受你。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助我照顾小明，照顾这个家庭。” 杏终于明白了刘瑞的意思，连忙拒绝：“不，不，这是不可能的。请你不要这样想。小明能接受我这个老师，未必能接受一个新妈妈。他心里还想念着他的生母。” “绝对能够接受你，我敢保证。因为我试探过好几次。我说，如果让杏老师给你做妈妈，你欢迎吗？他说，当然欢迎，我心里老早就把她看成妈妈了。你看，这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 “不，不，这绝对不可能的。你如果坚持这么想，我只好立即辞职！”杏拿起东西就要走。 “请留步，听我把话说完。我是看在你和小明相处得这么和谐亲密，所以才这么想。同意不同意，决定权全在你。你如果不同意，我是绝不会勉强你的。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我不会再提起。你也不必对慧敏说。小明已经失去妈妈，我绝不会让他再失去一位好老师。对不起，杏老师，今天是我失礼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刘瑞站起来向杏深深一躬。 杏被感动了，只好重新坐下来。但是，她怕刘瑞以后还会提出这件事让她尴尬；还有，这件事如果让丁凯知道，他产生其他想法，那就更不好了，于是她想了想说：“我答应你，暂时留下来。但是，我是工学院的学生，总要毕业分配工作的，不可能长期做小明的家庭教师。所以，你还要继续寻找合适的人来接替我辅导小明。其实，像我这个长相，这个水平的人多得很，你只要留心，一定会找到的。我和慧敏也会帮助你再物色一位合适的家庭教师。” 刘瑞听了杏的话，知道要她留下来给小明做妈妈根本不可能，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请你暂时留下来辅导小明。我会继续寻找合适的人来接替你给小明做家庭教师。也请你和慧敏帮助我。” 杏点点头，迅速离开刘瑞家返校，生怕刘瑞再纠缠她。她一路上想着这件事，心里既紧张又害羞，打算赶快给小明找个合适的家庭教师，自己尽快从刘瑞家撤退回来。 第三十章准假探亲，借车赠衣 李给张倩当特助算算快两年了，每月的工资加上张倩不断给予的奖金，累计起来也有七八万元之多，兑现对桃的三项承诺已经足够。他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可以在家人和乡亲们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考取大学，也能实现理想，也能大有出息！”让自幼辛勤培养他读书上学、满怀希望的父母亲不再失望，也能扬眉吐气、信心十足地说一声：“我的儿，我没有看错，你到底有出息了！” 他看看身上穿的高级西服，色彩鲜艳的名牌领带，锃光闪亮的名贵皮鞋，还有按照张倩的意思理出的青春时尚的发型，使他简直成了时尚的香港仔。这在一年多前，就连他自己也看不惯自己的这身打扮：像什么样子？差不多成了洋鬼子，以后怎么回家见家人和春风里的乡亲们？可现在，他每天看着衣饰华贵、珠光宝气的张倩，看着她豪华的办公室出出进进的西装笔挺的各部门的高管，白领，倒觉得不这么打扮装束自己就成了异类，就不配做张总的特助，就会被人瞧不起。现在他完全理解当初张倩给他买西服领带，要他工作时必穿西服系领带的道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入乡随俗吧，如今我也算得上白领阶层了，自然应该这么装束打扮；否则每天陪在仙女般的张总身边，还要给她按摩，捶背，接触她华贵的衣服，香艳的身体，怎么相称相配？她又怎么能够接受？我这么打扮，是工作的需要，公司的规定，也是老板的要求。 但是，当他想到回家，想到家人和家乡，他马上就想起来深圳打工前的个人处境和思想初衷。 那是我人生最灰暗、失落、艰难的一段时间。高考落榜，被迫结婚，父母失望，乡亲白眼，生活拮据，自己苦苦挣扎，满心委屈又有口难辩。我决定出来打工赚钱，不仅是为了改善我个人的生活条件，更主要的是为了改变整个家庭的生活条件，改变乡亲们对我的错误看法，展示我的能力，实现我的理想。 如今我当上了张总的特助，工资高了，奖金多了，吃的穿的住的都好了。可是我的妻子、孩子、父母、兄弟，我的世代相依为命、共生共存的乡亲们，仍然在山沟里过着贫困的生活。他们住着低矮的石头屋，天不黑屋里就先黑了。他们吃的是粗粮，穿的是粗布衣，虽然不会再感到饥寒，但是与深圳人的生活相比还相差甚远。桃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爱美，却依然和普通山里女人一样穿着粗布衫裙；他的儿子李桃小时候常常因为连普通奶粉也吃不足饿得哭闹不止。他的父母亲为了培养他读书，花了那么多钱，吃了那么多辛苦，随着年纪增大，他们越来越衰老了，而他至今还没有略尽孝道。他的两个弟弟多么想多有一些钱，好买一件时髦的夹克衫和一双皮鞋；他们本来也可以出来打工赚钱，可是为了帮助他照顾家庭，只好留在家里辛勤地劳动。还有，他和桃夫妻感情那么好，在家的时候，只要不是实在累得不想动，每天晚上几乎都要搂在一起睡觉，甚至还不止一次。如今分开几乎两年了，再没有看见她那桃花般的容颜，触摸到她那凝脂般滑润的肌体，多少次只有在梦中相见，相拥，醒来却是春梦一场。还有他的同村而居的乡亲们，他们是那么憨厚、纯朴、善良，谁有了困难都会慷慨解囊，尽力帮助。他们曾经多么看重他，夸赞他，可是他没有考取大学，让他们失望了，看轻了。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想念他们，多么想证明自己给他们看：你们没有看错，是金子总会发光，李一定会有出息的。 两年来，李靠着坚强不屈、坚韧不拔的精神和毅力，拼搏奋斗，忍辱负重，吃苦耐劳，如今终于算混出个人样来了！他有钱了，在公司也算有了一定地位，终于可以毫无愧色地面对家人，面对乡亲，兑现对他们的承诺了！他为什么还不回家？连张总都有些为他着急了；因为他的理想还不仅如此，还要远大得多，美好的多！如今，他不过是个幸运的打工仔，为了保住工作，赢得高新，违心地讨好老板，做许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今后，他要自己创业，赚更多的钱，投资家乡的旅游事业，让春风里、大梁山尽快脱贫致富。 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吧，先兑现了对家人的承诺，再回来继续干嘛，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也要分阶段进行。于是他决定回家，看望妻子、儿子，看望父母、兄弟，看望春风里的乡亲们，先给他们做个汇报，让他们不致对他失望。也看看家乡有了什么变化，大梁山的旅游搞得怎么样了，自己可不可以还乡效力了。我是大梁山的儿子，理应报效家乡，怎么可能永远效力于一个香港女人？ 两年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兄弟，还有全村的乡亲们，他想念他们啊！尽管他白天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暗夜里不知流过多少泪，枕头上的斑斑泪痕就是鉴证。可是那时候他不能回家，因为他还无法兑现对他们的承诺，羞于看见他们。现在不同了，他可以毫无愧疚地兑现对他们的承诺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家了。父母兄弟再不会说他读书无用，乡亲们再不会对他白眼相视，他们还会对他刮目相看：看啊！李衣锦还乡了！终于混出个人样来了！ 他为什么还迟迟不回去？难道说他留恋眼下的生活，爱上张倩了？张倩的雍容华贵，她的高雅气质，她的卓越才能，她的经济富裕，她的体贴多情，是有许多让他动心、动情的地方，可是她并不是他倾心热爱的那种女人；她也并非真心爱他，不过见他青春健壮逗他玩玩。尽管她有意无意地向他表露过，他还是无法接受她。他一直深爱着的女人是桃，是杏。他对她们的爱，质朴纯洁，毫无参杂，那种爱是自幼培养的，积累的，是经过岁月风雨考验的，证明是可以同欢乐共患难的。他已经牢记在脑海里，融化在血液里，再也无法忘记，难于割舍。这两年，虽然他与她们没有在一起，可是他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她们。于是他决定回家：衣锦还乡，兑现承诺，回报亲人！ 李向张总请假，说离家两年了，思念殊甚，最近想回家一趟，看望父母、妻儿，也兑现他对妻子、家人的承诺，然后才能安心地回来工作；否则，他日思夜想，再也无法安心工作。这是张倩早已预料中的事情，她没有想到李竟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是她以前就允许的事情，此时不得不允。她想起李以前说过的话，看着李问：“你觉得现在你混出个人样来了？” “就算吧。在我们山里人的眼里。”李不好意思地说。 “钱呢？够了吗？不够，我可以再借一些给你。” “不要。已经够了，根据我们山里人的标准。” “还需要我帮助什么？尽管说。” “张总，真的不需要了；只需要您准我半个月的假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李点点头。 张倩想了想说：“桃那么爱美，想穿最漂亮的衣服；不知道她的标准是什么？我就送她一套我的衣服，让她穿穿看，是不是觉得最漂亮。” “不，张总，我会根据她的要求、标准，给她买的。你的衣服那么贵重，那么难买，还是您自己留着穿吧，不要送她。” “这是什么话？正因为贵重我才要送桃，要她知道我很喜欢她，尊重她。我的衣服是送桃的，不是送你的，请你不要干涉。就这么决定了。” “我替桃谢谢张总！”李知道不可拒绝，只好道谢。 “只要桃不怀疑我的诚意，我就心满意足了。”张倩媚眼看着李，开玩笑说。 “怎么会呢？她穿上这么贵重、这么漂亮的衣服，只会诚心诚意感谢张总的恩德。” “我不需要你感谢，只想听桃说一个谢字。” “她一定会的。” “但愿如此。” “那我就告辞了。” “不，你等等。” 张倩仍不肯放他走，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李说：“出来两年了，如今回家，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乡亲们一定会跑来看你。你去买些山里没有的东西带回去，分散给他们。可是，你这身打扮，西装笔挺的，背着那么多大包小包，实在不像样子。这样吧，你把我的车开回去，一来路上节省时间，二来回家也风光风光，叫乡亲们看看，你跟着我，确实混出个人样来了！” “不行不行。这半个月我不能给你开车，怎么也不能再占用你的车。你经常出门，怎么能没有车呢？”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在深圳用车不难，需用叫辆计程车就行了。倒是你这趟回去很需要，因为你和桃还要到北京补办旅游婚礼，一来一去，有车就方便得多，能节省不少时间。我告诉你：我只能准你半个月的假，这已经是法外开恩，我从来没有准过一个员工这么长的假期；如果逾期不归，我可要重重处罚你。怎么样？你可要想好了！” “好吧，我听从您的安排，保证如期回来上班。” “这是第一次，希望你说到做到，叫我相信你；否则，就没有第二次了！”张倩警告李。 “保证说到做到，一定不辜负张总的厚爱。” “我相信你。”张倩点点头，又微微一笑，风情无限。 第三十一章衣锦还乡，喜见亲人 李把两年来的积蓄从银行提出来，都带上，把从商场买回来的送给家人的礼物一样样包装好，一切准备就绪，去向张总辞行。 张倩把汽车钥匙交给李说：“你回家兑现对桃的承诺，我支持你；但是，你别忘了，也要兑现对我的承诺。”李连忙说：“我忘不了，保证按时回来上班。”“那好，去吧，祝你一路顺风，回家和桃玩得愉快。”“谢谢张总！” 李开出张总的宝马轿车，加足汽油，连夜上路。一年多来，他跟着张倩当特助，不仅学会了开车，还成了她的司机，每次出门，都由他驾车，技术早已熟练了。经过一夜一天奔驰，傍晚，他终于回到了盼望已久的家乡——大梁山春风里。 李把汽车在自家门前停下来，他按了按喇叭，大声喊： “爸，妈，我回来了！桃，我回来了！” 桃刚要做晚饭，听见门外汽车响，又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开了门，看见一辆豪华轿车停在门前，她以为是王书记带着外商来春风里考察旅游项目的，便说：“王书记，今天来的是哪里的老板？”李随口答道：“深圳来的老板。”桃听得声音熟悉，猛抬头突然看见李西装革履、领带飘飘地站在面前，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说：“啊！是你回来了？这身打扮，还真像老板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一天也不写个信来。”李说：“刚刚到。写什么信？汽车不比信跑得快？一夜一天我就从深圳来到家了。”桃更加吃惊，说：“你都学会开汽车了？真不简单！” 李桃听见妈妈和人说话，也跑出来看，竟不认识，见来人西装领带，和春风里的人都不一样，十分陌生，也不敢过去，又不愿离开，只站在一旁呆呆地看。李看见了，走过去抱起来说：“李桃，我是爸爸！”孩子认生，挣扎着要下来。桃接过来说：“李桃，他是爸爸，小时候天天抱你，你怎么忘了？”李从汽车里拿出面包水果塞在李桃手里，从桃的怀里再接过来抱着，李桃看见有这么多好吃的，这才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着要下来了。 桃连忙去喊公婆和小叔，于是一家人都知道李回来了，忙着出来看他。大家见李西装革履，精神焕发，远非昔日的穷学生可比，都十分高兴，连忙招呼进家，又忙着把汽车里的东西拿回家来。 这时，有的乡邻也看见李回来了，急忙赶过来看望。一位小青年大声向来人介绍： “李从深圳回来了，是开着小轿车回来的！西装、领带、皮鞋，说不出多好看的头发，简直就像电影里的人！” 这消息就像一股和煦的春风，不胫而走，很快就在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春风里传遍了，于是全村的大人孩子就像“文革”前看戏、看电影一样，一齐往李家涌来。屋里挤满了，就站在院子里，渐渐院子里也挤满了，就围在院子周围看，围着李开来的宝马轿车看；总之，能看到李的新装，李的新发型，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都感到无尚光荣。 李和桃满面春风地拿出李从深圳带回来的香烟、糖果分散给大人和孩子：大人每人一支烟，李掏出打火机给点着火；孩子每人两块糖。大人们一边吸烟，一边向李询问在深圳打工的情况，听李慢慢介绍。孩子们吃完了两块糖依然围着不散，桃就抓起糖块撒在草地上让他们哄抢。李听说全村已经有三十多个男女孩子上了小学和中学，他就把在深圳买的电子手表分送给他们，每人一块。孩子们得了电子表十分高兴，说：“这下上学就不会迟到了。”桃还把李从深圳买回来的红纱巾分送给年轻的姐妹们，感谢她们平时对她的帮助照顾。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直至天黑方散。 第三十二章建楼酬恩，请客志喜 吃晚饭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听李介绍在深圳打工的种种情况。桃的母亲听说李回来了，也带着桃的弟弟赶过来。李的母亲连忙给亲家母加了个座位，也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 晚饭已过，李的父亲拿起烟袋开始吸烟，李连忙拿出香烟给他。老李说：“不用，你还是留着招待客人吧。”李说：“还有呢。”硬把一包香烟塞给了父亲。老李点着一支香烟吸了一口问李：“你这次回来，单是回家看看，还是有什么打算？”李说：“我这次是专门回来还债的。”“还债？”老李觉得吃惊,“你少人家钱？不少吗？”李知道父亲误会了，解释说：“我不是少人家的钱。我是说，这些年，我不仅欠了父母的情，也欠了妻子儿子的情，俩兄弟的情；就像少债一样。这两年，我在深圳打工挣了些钱，想着一家人的恩情，就决定回来报答大家。”老李终于听明白了：儿子是回来报恩的。他高兴地说：“算你小子有良心！我和你妈没有白疼你，花钱花钞培养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这两年，全家人也没有白白受你连累。” 他看着李又问：“你打算怎么个报答？每人给做件衣服，再给点零花钱？” 李摇摇头：“爸，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报答深恩大德，每人做件衣服、给点零花钱，这样怎么行？我也出去两年了，多少也不止挣这几个钱。” “如果钱多，就给我和你妈留下个棺材本钱，再给李桃留下读书的钱，其余的，留给桃用吧，家里就不为难你了。” “有。你和妈的棺材本钱，李桃读书的钱，都有。不过现在不给你们，因为您二老身体还健壮，李桃还不到读书年龄，我先给你们存在银行里，多少也长点利息。我这次回来，是想给家里盖一座楼房，让全家都住进去。一来，我答应过桃的，保证叫她住上楼房；二来，两个弟弟也这么大了，眼看就要找对象结婚了，住上楼房，也算一个有利条件。” “这倒是实在话。”老李想起两个小儿子的婚姻大事说，“前些时清风岭有个女孩看上你二弟弟松了，一听说咱们家还住石头屋，就有些不满意。我说，你别怕，他哥哥在深圳打工，楼房不敢包你的，瓦房保证有你住的。她还有些不相信呢。” 李对松说：“二弟，你大胆地告诉她：明年就有楼房住。现在不同意，以后别后悔。” 桃看着李说话的样子，笑着说：“你真是财大气粗，楼房呢？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吹牛，空中楼阁可不能住。” 李说：“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不正在和爸商量盖楼房吗？如今不是从前了，拿着钱买不到东西；现在物资丰富，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你放心，楼房一定盖得起来！” 老李相信儿子的话，说：“这话我相信。如今这个社会，东西多得卖不出去，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楼房都盖得起来。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钱。如果钱不够，暂时盖三间瓦房也行。在咱们这里，瓦房还不算落后，那女孩也一定会同意的。” “不。我答应桃这辈子叫她住上楼房的，就一定要办到。” 桃满脸羞红，说：“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盖楼房可是需要很多钱!你现在就拿得出？” 李说：“男子汉一言九鼎，话既然说出口，就一定要兑现，否则，以后谁还会相信我？这楼房我盖定了！” 老李很佩服大儿子诚实守信的精神，对两个小儿子说：“记住你大哥的话，你们也是男子汉，话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不要说话不算数，自己打嘴巴。” 李说：“我打算盖两层楼，上下各五间，一共十间。爸，你替我盘算盘算，大约要多少钱？” 老李掐指算了算，说：“这可要不少钱，最少也得四五万块！你盖这么多楼房干什么？上下六间就足够了，你兄弟三个，每人两间还不够住的？” “那你和妈住哪？” “你们都住楼房了，剩下这么多石头屋，还不够我和你妈住的？” “这不行。你和妈辛苦了一辈子，即使我们不住，也一定要你们先住进楼房，绝不让你二老再住石头屋受罪。你和妈和我们一样也住两间。剩下两间，一间做会客室，一间做书房。钱，你不要愁，我有。！” “你有？五万块！” 李点点头。 “你小子贪污的，还是抢银行了？” “看你老说的，我一个打工的，又不是当官的，到哪里去贪污？抢银行，那可是犯法的事，吓死我也不敢。我这钱可是两年来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血汗钱！” “你在深圳干什么，两年能挣这么多钱？” “一开始，在电子公司当搬运工，拉货车，一个月也就是一千多元；后来当上了总经理特助，工资就长到三千；再后来我学会了开车，张总又给我加了一千，就是四千；另外我工作干得好，还不断有奖金，有时一次大奖就比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这两年，我除了给家里寄点生活费，其余的都存在银行里了，就想着有朝一日回来报答全家人的恩情。今天，终于算实现了！”李说着，回想起两年来打工的种种艰苦辛酸，不觉眼泪汪然。 老李夫妇看见李流泪，知道这两年他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费了不少难为，劝他说：“你挣这些钱也不容易，就少盖些楼房，留着些慢慢地花。丰年也该想着欠年，在外头别一时挣不着钱，短着了。” 李擦干眼泪对父母亲说：“不会的。吃饭钱我留着呢。这钱是专门留作建楼房的，我早有计划。只是这楼房我不能亲自盖了，要麻烦二老多费心了，因为公司只给我半个月的假，迟去是要受处罚的。明天我就把五万元交给你们，请二老带着两个弟弟，共同商量着盖吧。休息两天，我打算带桃到北京旅游一次，算是再补给她一个婚礼。您也知道，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实在太简单，连我们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现在有了钱，就想找补回来。——这也是我对桃的承诺。” 桃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补办什么婚礼？别叫人家笑话了！” 李说：“尽管你这么想，我还是坚持要补办；否则，我一辈子都会觉得对不起你，亏欠你的。” 老李听了，想起李结婚时的草率不周，对比今天儿子对自己的孝敬，对全家人的贡献，不免有些愧疚之意。他说：“补办是应该的。我也支持。你们结婚的时候，正当我心情不好，不想操办，经济也紧张些，事情办得实在不像样子。这样吧，趁着明天你们都在家，我到街上多买些酒菜，多做上几桌，把春风里的乡亲，一家叫上一个，再把咱们家的亲戚朋友都叫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吃上一顿，也算我先给你们补办一次婚礼。” 桃有些不好意思，说：“爸，你要请客我没意见，千万别说为我们补办婚礼，乡亲们会笑话的。” 老李说：“我就是要当成喜事办。难道只许他杏家有喜事，我老李家就没有喜事？我看咱们村老少几辈子，除了李，还没有一个开着小轿车回家的。李一个的月工资四千多元，她杏就是大学毕业，也拿不了这么多钱。我家怎么不是喜事？不应该好好庆贺庆贺？明天一定办！” 李对父亲说：“心里高兴归高兴，话可不能这么说，杏家听了会不高兴的，人家也会说咱没有涵养。请客，我也同意。我已经两年不在家了，这次回来住不上几天又要走，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趁着这个机会和亲友们见见面，说说心里话，彼此也熟悉熟悉，热闹热闹，增进感情。” 第三十三章 礼馈亲人，话谈开发 李听说父亲要请客，拿出一千元交给父亲，说：“爸，这是明天请客的钱。你到街上多买些酒菜，丰丰盛盛地办上几桌，明天一定叫大家吃得开心满意。外村的几家亲戚，明天我和桃开车去请，也叫他们坐上轿车，风光风光。” 老李说：“这样最好。买菜的钱不要你花，我有的，再说也用不了这么多。这钱你就留着盖楼房用吧。”说着把钱还给李。 “用不了你就留着零用吧。以前，儿子不能挣钱，干什么都要向您和妈伸手要；如今儿子能挣钱了，也该好好孝敬孝敬您二老了。”李把一千元又送给父亲。 桃的母亲说：“他大伯，你就拿着吧。如今儿子能挣钱了，孝敬您也是应该的。” 她又转向李：“你每月能拿到四千多块，这可比王书记的工资高多了！听说他每月才几百块钱。” 桃说：“几百块？一百四十五元。我问过他的。” 李说：“这不能比。咱们这里是内地，低收入，低消费。深圳是特区，高收入，高消费；一碗面条就卖十几元，一碗青菜汤也要七八元。” 桃的母亲觉得吃惊，说：“这么说，我和桃还不如到深圳去卖面条、青菜汤了？” 李说：“这不行。你们自己没有房子，租一间房一个月的租金就要几千块，经营不好，连房租费都赚不回来。” 桃母直摇头，说：“租金这么贵？几千块！三间瓦房也盖起来了。看来，我只好留在家种地了。” 李说：“有桃和我两个弟弟帮着，只要把地种好，把林子管好，在家生活也不成问题。” 桃母说：“这两年你不在家，多亏了你爸和你两个弟弟了，田里、林子里的活都没有耽误，生活也过得去。” 李说：“亲帮亲，邻帮邻，亲戚互相帮助，这是应该的。” 说起请客的事，桃说：“既然明天请客、办酒席，我把王书记也请来。你走后，王书记很惋惜，说开放旅游，他失去个好帮手。他给我说了好多次，等你回来，他要找你好好谈谈。” 李说：“好啊！我也很想见见他，问问他开发旅游的事。你听说，王书记找我谈什么事？是不是跟开发旅游有关？” 桃说：“我估计一定是谈开发旅游的事。他很想叫你留下来，帮助他搞开发旅游。” 李说：“当初，我也是想留在家乡搞开发旅游，可是，老是没有人来投资开发，一天两天，光是空谈，不见行动；没办法，我才出去打工的。现在可有人来投资了？” 桃摇摇头：“还是没有。这两年，也有几个老板来考察过，都是嫌咱们这里太偏僻，投资环境不好，不肯投资。其实，现在的投资环境比以前好多了：县里的高速公路也修起来了，到咱们村的柏油路也修通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条件。” “明摆着：他们来投资是怕担风险，要看准能赚钱才肯投资。现在王书记有什么打算？” “王书记说，县里的意见是‘筑巢引凤’。要我们自己先干起来，搞出个样子，让投资商看了觉得有利可图，他们就会来投资了。上个月，王书记把春风里、清风岭、黑虎山三个村子的村干部召集在一起开会，要我们三个村子联合起来搞旅游开发，一起发动村民投资入股，一千元一股，自愿认购。可是三个村子的干部回去一宣传，群众反应很冷谈，除了几个村干部，极少有认购的。过几天，王书记要把三个村子的村民都集中在咱们村开会，再做一次集中动员。我想，王书记明天来，一定会找你谈这件事。” 老李说：“王书记明天来谈，咱也不能入股：就凭咱们三个村，六七十户人家，就算每户认购两股，也就是十三四万元，能干个啥？白白把钱占在那里，最后赚不了钱，怕还要赔钱！” 桃说：“单靠投资入股的钱哪能够？王书记说，国家还贷款五十万呢。我们现在只是筑巢引凤，先搞出个样子来，让投资商看了，觉得有利可图，下面让他们来投资开发。” 老李说：“这是我们这样想的，你知道人家投资商怎么想？他们会不会来投资？” 桃说：“我们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也可能投资商看见我们办旅游的积极性高涨，受了感动，会主动来投资呢。” 老李说：“我不跟你们争，等王书记来开过会你就知道了：就怕是还是没有人愿意入股。你想，谁会拿血汗钱往水里撂？” 李说：“我们争有什么意思？等明天王书记来了看他怎么个说法，再看看开会后群众的反应就知道了。” 桃的弟弟想睡觉，桃的母亲要回家了。李拿出一千元钱和一块布料送给她，说：“这些钱您老拿去零用，布拿去做件衣服穿。我本来想买成衣的，又怕不合身，所以就买了布，你就自己看着做吧。”桃母说：“这样最好，自己做的衣服合身。”收了钱和布。李又拿了些糖果、饼干给桃的弟弟。母子俩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李和桃一直送到大门外。 李和桃回到屋里，李拿出两块布料给自己的父母亲，叫他们做衣服穿。李母摸着布料说：“深圳的布也比咱们这里的好，你看多细密、厚实！”李笑了，说：“这布是上海生产的，只要有钱，咱们县里也能买得到。” 他又拿出两双皮鞋和一千元钱对两个弟弟说：“我知道，你们老早就想穿皮鞋了，所以我从深圳给你们买回来了，你们穿上试试？”兄弟俩穿上高兴地说：“正合脚。”他又把一千元钱交给他们，说：“哥哥已经先你们穿上西装了，不过这是公司给我买的工作服，自己没花钱。你们也买一套西装穿穿，感觉就是和自家做的衣服不一样，以后谈对象也风光气派。”兄弟俩很高兴，接了钱，商量着什么时候进县城买西装。 李桃吃饱了饼干水果，听大人说话甚觉无味，玩了一天也累了，挤过去倚在妈妈怀里；桃抱起来拍了拍，不一会就睡着了。桃起身去把孩子放在自己房里。老李看了说：“天不早了，累了一天，你们都去睡吧。”这样大家才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第三十四章 人着金装，心思致富 李把汽车开进家院里，看着父亲锁了外门。他到厨房洗了手脸，又用热水烫了脚，然后走进自己房间。他看见桃一身新装正坐在床沿上等他。原来桃趁着回来放李桃睡觉的机会到厨房洗了脸，搽了润肤膏，梳好头，又换上最近在县城买的一套新装；因为她知道李很爱她身着新装的模样，在温馨旅社就因为她穿了一身新装引动了他。夫妻两年没有在一起了，她要给他个惊喜，尽情享受阔别后的新欢。李不禁惊喜：刚才还是布裙荆钗的桃，瞬间竟然变成了新装楚楚、秀发整齐、妩媚动人的新娘，他忍不住上前拥住她，桃紧紧依偎在李的怀抱里，两人都有说不出的激动。 李看着桃的新装说：“就要睡觉了，怎么又换上新衣服？”桃说：“看见你西装笔挺的，我邋里邋遢的，怎么配得上？”李听了放下桃说：“你等一等，我要送你一套比这更漂亮、更贵重的衣服。”李过去拉开箱包，拿出张倩送桃的那套时装给她。桃接过来拆开包装，看见这套衣服不仅布料好，式样新，而且衣服上还有许多晶莹好看的饰物，十分喜爱，问李：“这套衣服你在哪里买的？我在县城商店怎么没有看见过这种式样的衣服？”李说：“你先别问，快穿上让我看看可好看。”桃脱掉身上的新装，穿上张倩送的时装。衣服宽窄有致，正好合体，把桃的身体突显得凹凸有韵，婀娜多姿；晶莹的饰物在电灯光下熠熠生辉，更增添了几分富贵豪华。李首先鼓掌，称赞说：“真漂亮！你穿这套衣服，才能真正显示出你的美妙风姿。明天请客，你就穿这一套，叫乡亲们也看看，开开眼界。” 桃也觉得穿上这套衣服自己像变了一个人，换了一种身份，别有一番高雅的风情韵味。她猜想这套衣服一定不寻常，于是又问：“这套衣服你到底在哪里买的？要值多少钱？” “你猜？” 桃摇摇头：“没见过，猜不出来。” “告诉你：这套衣服是在香港买的，要值好几千块呢！” “什么？这套衣服是在香港买的？要值好几千块？你到香港去了？” “我没到香港去。是我们公司的张总从香港买来送给你的。” “你们公司的张总，就是你说的那个高贵的香港女人张倩？她从香港买来送给我的，为什么？她又不认识我。” “可是她认识我，我是她的特助，整天为她服务，她又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很希望有一套漂亮的时装。” 李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桃听了指着李说： “我明白了：一定是张倩看上你了，又怕我对她有意见，就故意买了这套衣服来堵我的嘴，叫我不好说话。休想！” 桃把衣服脱下来甩给李，说：“你拿去还给她。这套衣服再好，值再多的钱，我也不稀罕——我不能拿自己的丈夫换她一套好衣服穿，叫她把我看扁了，看贱了。” 李把衣服折叠好，问桃：“这套衣服你真的不要了？” “不要，真的不要，再好也不要！” “那好，改天，我送给杏穿。我不相信，这么好的衣服就没人肯要。” 桃一把夺过衣服说：“这衣服是张总送给我的，你没有权力送给别人。” “反正你不要了，你管我送给谁！” “只许你还给张倩，不许你送给别人。” “我要说这衣服是我买来送给你的，你要不要？” “你舍得花几千元买一套衣服送给我？我不相信。” 李拿出一个首饰盒交到桃的手上，说：“打开来看看，这可真是我买来送给你的。” 桃打开来看，竟是一个金戒指和一副金项链，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她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送给我的？” 李点点头：“喜欢吗？” 桃扑进李的怀里，紧紧抱住他，激动地说： “李，你对我太好了！” “不怀疑我了？” “我同你开玩笑。” 李搂住桃吻了一下，说： “你也不了解实际情况就胡乱怀疑。你知道张总是谁吗？她的丈夫和父亲，都是香港著名的大企业家，亿万富翁！深圳的这家电子公司，只是张氏集团的一个小小的子公司。张总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她会看上我——一个山里娃，打工仔？”为了不使桃怀疑，李隐瞒了张倩已经离婚一节。又说：“我在你眼里是最英俊，最完美，最有能力，现在也是最富有的；可是在张总眼里，我不过就是大陆的一个穷打工的，和内地到深圳去的成千上万打工仔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你以为张总也会像你一样把我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异想天开！那怎么可能？七仙女爱上董永，织女爱上牛郎，只有神话故事里才有，现实生活中你见过几个？她奖励我，买衣服给你，那不过是要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地为她服务。这是有钱的老板们惯用的笼络人心的手段。这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小傻瓜！”他拍了拍桃的嫩如凝脂、灿若桃花的脸蛋，随即又吻了一下。 桃笑了，说：“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相信，你去调查呀。” “我才没有那些闲工夫管你们这些屁事。” 桃看着李嘻嘻地笑，随手拿起张倩送的衣服仔细看着，说：“香港产的衣服，质地、式样，就是不一样。” 李见桃不生气了，又拿出一双款式新颖的高跟皮鞋，说：“好的衣服没有好的皮鞋相配也不好看。这双皮鞋是我根据张总送你的这套衣服给你选配的。你快把衣服穿上，把这双皮鞋穿上，我再帮你把金项链、金戒指戴上。常言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装扮好让我仔细看看，今天晚上，我的桃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桃看着李欣赏的目光，知道他是真心疼爱自己，感情依旧，初衷未改，不觉莞尔一笑，说：“都孩子妈妈了，还新娘呢。” “孩子妈妈与新娘并不矛盾。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丽的，永远是我的新娘子。我只要有钱，就要好好打扮你，让你充分显示出你的美丽来。” “我不过是一朵山桃花，虽然红艳，却极普通的，算不上名贵。” “山桃山杏虽然普通，但是春来竞芳，红红火火，尽显风流本色，既不娇柔作态，也不深藏不露，不失为大家风范；而且花落结实，硕果累累，堪称美味，为世人共享。名贵的花自有它的佳处，但也有它的弊端，或性格怪异，或洁身自好，不入凡俗，虽然赢得诗人骚客赞扬，或咏成诗，或作成画卷，极力称赏，但花期短暂，旋开即陨，不结果实，虚度年华，天下百姓却难以赞同。我也不甚喜欢。” “因为你是李，桃李同类，同性，皆是春有花，秋有果，春花可赏，秋果可食，实实在在。不是金枝玉叶，徒有其表。” 桃嘻嘻地笑。她不再怀疑李与张倩有染，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她相信李是最爱自己的，他的辛苦，他的委屈，都是为着她的。她应该感谢他，听他的话，让他高兴。女为悦己者容，丈夫这么爱她，从千里之外的深圳给她买衣服首饰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喜欢，她怎能不把自己的美丽献给他呢？于是她听话地穿好衣服，皮鞋，又站到李的面前，叫李帮她戴上金戒指和金项链。她对着镜子上下打量着自己，华服金饰，流光溢彩，一时喜不自胜，问李：“怎么样？你老婆可漂亮？” “简直漂亮极了！我敢说，我的桃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谁也没有你美！爸说，明天请客，算是给我们补办婚礼，我们就这么打扮：我一身西装笔挺，你一身衣饰锦绣，金光闪闪。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你看怎么样？” “我听你的。你高兴、满意就好。”桃满心欢喜。 “那好，你是我最漂亮的新娘！今晚，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李抱起桃求爱。桃连忙挣脱说： “让我把新衣服脱了。这么好的衣服，揉皱了怪可惜的！” “我来帮你。” 两人再也忍受不住，迅速脱去衣服，拥抱在一起，翻云覆雨，极尽欢愉。 不一会李坐起来休息，他感叹道： “回想过去。咱们是多么恩爱，白天黑夜，形影不离，半天不见都想得慌。可是为了前程，事业，不得不分开，外出打工，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见一面都难。夫妻整整两年没有在一起了，能不想吗？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没混出个人样来，不能兑现对你的承诺，我也没脸回来。现在终于兑现了对你的三项承诺，也算找回了我没有考取大学丢失的脸面。这次回去再干上两年，挣得的钱，我想回来投资家乡的旅游业，让家乡尽快致富，这样，我就不需要外出打工、为别人当牛做马了；我们就能同心同德，为自己做事，为家乡做事，夫妻和谐，天天在一起了。” “这样最好。我也是这么想。深圳再好，那里也不是咱们的家乡。大梁山再穷，那也是咱们的家乡。只有把大梁山的旅游业开发建设起来，乡亲们尽快富裕起来，那才是咱们真正要干的事业。”桃也说出她的意见。 “大梁山山清水秀，风光无与伦比，开发起来，一定能够吸引许多游客。说到底，现在就是钱的问题：外商有钱，看不到商机，不肯投资；老百姓一点血汗钱，要顾及全家全年的生活，轻易也不会拿出来入股。大梁山的自然风景再好，没有钱开发整治，吃没吃的，住没住的，上山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也不会有人来观光旅游。山里人光靠种田、打猎、采药材，只能维持温饱生活，不能致富。而且，坡田，越种越薄，猎物，越打越少，药材，越挖越少。只有开发旅游业，咱们山区才有出路。”李说出他的忧虑。 “就看王书记的这次三村群众动员大会了，如果成功，开发旅游还有希望，如果不成功，希望就很渺茫了。谢天谢地，山神爷保佑，但愿到开会那一天，来个有钱的老板，多多购买咱们的旅游开发股票，带动大家投资入股，事情就好办了。”桃说出她的热切希望和心里话。 这一夜，两个人谈爱情，谈事业，谈家乡的前景和个人的前途，你一句，我一句，总是难以入睡，直到下半夜才拥抱着朦胧睡去。 第三十五章赶早买菜，联袂请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李就起来了，他叫醒两个小儿子，套上驴车急着上街买菜。松揉着眼睛说：“去这么早？吃了早饭再去也不迟。”老李说：“你以为是咱自家吃饭？我算过了，最少也得四五桌，菜不及早买回来，叫人家厨师怎么做？早饭到街上吃吧，我请你们吃豆浆油条。”枫说：“爸，你可要管我们吃饱，单我一个就要十根油条，三碗豆浆。”老李说：“保管你们吃饱！昨天你大哥给我一千块呢，还不够你们吃豆浆油条的？”“我说爸这么大方，原来是拿大哥的钱做人情。”松和枫都笑了。老李说：“你大哥是我儿子，是我从小培养他读书的，他的钱就是我的钱。”松反驳他：“你不是说大哥读书白花钱，没有用吗？这时候怎么又有用了？”“我那是气话。其实读书这东西就是这样，没用到时它就是没用，用到的时候它就有大用处。”老李辩解道。 父子三人说话之间，洗好手脸，然后坐上驴车，急急忙忙赶到街上买菜去了。 桃和李拥抱在一起正睡得香梦沉酣，桃朦胧之中突然听见李桃在床的那一头哭喊着叫她，立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红日映窗，天已大亮，再看看李依然搂着她打着呼噜。她理解他这两天开车太累，昨天夜里两人又说话到半夜，实在太疲劳了。因此也不叫醒他，轻轻掰开李紧抱着她的手，来到李桃这头哄他，给他穿衣起床。 李桃看见妈妈，委屈地说：“妈，你到哪里去了，也不来带我睡觉。”桃微微一笑，说：“我到那头看看你爸爸可醒了。”李桃一眼看见李睡在床的那一头，还把两只大脚伸到他这头来，便用手去推他的脚，哭闹着说：“我不许他在咱们床上睡，他是开汽车的。”桃说：“那你叫他睡哪里？”李桃说“他睡汽车里呀！” 母子俩这一番对话把李吵醒了，他一翻身坐起来，指着李桃说：“小东西，不叫我在床上睡觉，把昨天吃我的面包、饼干、糖果都给我吐出来！”李桃害怕了，躲在妈妈怀里。桃说：“那怎么办？你还能把面包饼干糖果都吐出来还他？”李桃摇摇头。桃说：“那怎么办？干脆我们叫他在床上睡，再叫他拿面包饼干给你吃，这样好吗？”李桃看着李点点头。桃笑着对李说：“快拿面包饼干来，李桃准许你在床上睡了。”李跳下床，拿来面包饼干放在李桃手里，抱起他说：“吃我的东西，就要给我做儿子。”李桃挣扎着不肯要他。 一家三口正说闹着，就听大门外老李和两个小儿子赶着驴车买菜回来了，喊着叫家里人出去拿菜。桃往李身上拍了一下，说：“还不快起来，爸和他叔买菜都回来了！” 李连忙穿好衣服，和桃一起把驴车上的菜往家里搬。还真丰盛！荤菜素菜整整买了四箩筐。连做菜的大师傅也请来了。于是一家人开始理菜、淘菜。 老李拿出香烟给了大师傅一支，自己也燃着一支，对李说：“你和桃不要跟着忙了，快吃了饭去请客吧。先把庄邻安一下，说明一家一个；另外，七十岁以上的老寿星全部请来，有多少请多少。外村的亲戚、朋友，你就开车去请吧。注意点，别开得太猛，咱们山里的路不像深圳的路平整宽阔。”李便丢下手里的活计，带着桃和李桃一起到厨房吃早饭。 不一会饭罢，李和桃便穿戴起来，给李桃也穿了一身新衣服；李带上香烟、糖果，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到全村各家各户去请客。全家人见桃今天穿了新衣服，新皮鞋，还戴着金项链、金戒指，都觉得眼前一亮，一齐把眼睛盯着她看。松拉了拉枫说：“三弟，你看，她这一身不止一千块吧？我还说大哥给我们的最多呢。”枫说：“知足吧。咱怎么能跟大嫂比？她能陪大哥睡觉，还能给大哥生儿子，你能吗？”松笑了，朝枫身上拍了一下说：“你能，生一个给我看看？”“那不就完了，还想跟大嫂比。” 全村的乡邻见李和桃一身新装，又带着香烟糖果来请他们赴宴，都十分感谢，说：“中午一定去。也好听你说说在深圳打工发财的事，如果那里的钱好赚，叫你兄弟也跟你去打工。” 请完庄中的乡亲，李和桃又专门到山上去请老山爷。他是春风里年纪最大、班辈最长的老人，今年八十岁了，虽然须发洁白，却眼不花，耳不聋，精神矍铄，行走硬朗。他一个人常年住在山上，靠养鸡养羊和打猎采药为生。但是全村无论哪家的事他都知道，都记在心里。 老山爷看见李和桃穿着华丽整齐，满面笑容地来请他到他们家里喝酒，开玩笑说：“怎么？你们又要结婚了？”李说：“老山爷，你老糊涂了？我们儿子李桃都四岁了，怎么还结婚？”老山爷说：“我才不糊涂呢，你们不是结婚，怎么穿着新娘子、新郎官的衣服？”桃说：“老山爷，你到县城大街上看看，那些人哪天不是穿红着绿？难道他们天天都结婚？”老山爷捋着山羊胡子说：“世道真是变富裕了！过去新娘子、新郎官也没有你们今天穿得好看。你看桃还戴着金项链、金戒指，解放前只有地主、资本家的太太、小姐才戴得起。娃娃们，你们遇上这个年代，真是有福气啊！”李说：“老山爷，我们是托改革开放的褔啊。我没有考上大学，家里劳动力又多，我就到深圳特区打工，这两年赚了些钱，不仅给桃买了这些衣服首饰，还要给家里盖两层小洋楼呢！你看着，不久就要动工了！”老山爷听了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李，你到底出息了！我早就说过，春风里这些孩子中，只有桃李杏三个，是秉承咱们大梁山的山川日月精华所生，将来一定大有出息！真真就叫我说准了！”他吸了一口烟回忆说：“前两年，听说你们三个只有杏一个考上大学到省城上大学去了；我就想：不对呀，根据我的眼力看，他们三个都应该考上大学的。原来上天另有安排，叫你们三个从三个方面出名。我听说桃在帮助王书记搞旅游开发，迟早也会有出息的！我活了八十岁了，什么事没有经验过？相信我这双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桃说：“老山爷，谢谢你的吉言！我如果成名了，大梁山的旅游开发成功了，一定也来请你喝喜酒。”老山爷十分自信地说：“看来，我这杯喜酒又喝定了！桃，好好干！咱大梁山是块风水宝地，要是开发起来，一定会富甲天下！”桃说：“中午，王书记也要来，你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一定，一定！”老山爷连忙答应。 李和桃安毕全村的乡邻，又开车去请姑姑姨姨舅舅表叔等各位亲戚，和父亲的好朋友，他们要好的同学。大家见李开着轿车来的，十分高兴，二话不说，立即就坐车跟着来了。到了家里，李拿出两桌扑克牌叫他们慢慢玩着，又开车到乡里去请王书记。 第三十六章群众投资，筑巢引凤 前面说过，这王书记原来就是春风里村的党支部书记，改革开放以来，他第一个带领春风里的村民打通了通往县城的公路，使春风里的村民迅速致富，出现了宋老万一些首先富裕起来的村民，从此出了名；乡领导见他思想解放，敢想敢干，又有能力，便提拔他做了副乡长，专门负责招商引资和大梁山旅游开发工作。不过春风里的村民依然习惯叫他王书记；一来叫习惯了，二来也显得亲切亲近。 这天，王书记正在和乡领导一二手赵书记和宋乡长研究后天在春风里村召开春风里、清风岭、黑虎山三个村的村民联席大会，动员村民投资入股，开发大梁山旅游业的事，他们研究来研究去还是没有十分把握，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山民最讲现实，看不见真正的实惠，他们是不愿意把种田打猎换来的不多的辛苦钱投资入股的，正像他们打猎时常说的一句话：“不见兔子不放鹰。” 正当三个人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汽车喇叭响，抬头看，乡府大院里开进一辆宝马豪华轿车，他们认为一定是县委书记或者县长为开发大梁山旅游业的事亲自检查来了，连忙出来迎接；可是从轿车里却出来一对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十分新潮时尚的年轻人，使他们顿时呆住了。赵书记和宋乡长不认识李和桃，站住脚静观不语。王书记却是老熟人，立即走过去和他们握手，还把他们介绍给赵书记和宋乡长。两位领导连忙上前握手，表示欢迎。王书记把李和桃领进自己的办公室，回头对赵书记和宋乡长小声说：“投资入股有希望了，起模范带头作用的人来了！” 王书记倒了两杯开水给李和桃，说：“看你们今天衣冠楚楚的，有什么喜事？”李和桃说明了来意。王书记说：“好啊！你们结婚时我不知道，没有喝上你们的喜酒，今天是一定要去的。” 他们很快说起大梁山开发旅游业的事。王书记说：“县委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县里专门成立了‘大梁山旅游开发管理委员会’，牛县长亲自挂帅。在暂时还没有外商投资的情况下，我们自己先干起来，每个乡镇动员群众投资入股，集中开发一两个景点。原则上是谁开发谁受益。我们乡决定在春风里南山坡上建设旅游宾馆，另外再开发‘松岗听风’、‘云崖飞瀑’两处景点。这里是梁山风景旅游区的总大门，建成后由我们统一卖门票。其他乡镇只能卖他们自己开发的风景区的门票。我们乡原来只打算由风景区内的春风里、清风岭、黑虎山三个村群众投资开发，现在决定全乡十五个村以及乡直各机关单位全部参与投资开发，原则同样是谁投资谁受益，多投资多受益，不投资不受益。一千元为一股；另外，每四股安排一人到风景区工作，年终按股分红。” 李听了高兴地说：“这样更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全乡都参加，人多力量大。全乡人民都参加投资开发，不仅集资多，而且影响大，造成一个家家参与、人人关心旅游开发的大好局面，这样工作就好做了。” 桃说：“每四股安排一人到风景区工作，这个规定更有吸引力。一些家庭本来只打算买一股两股的，有了这个规定，他们就是借钱也要买到四股，以便给他们的子女买一份工作。一些小青年，高初中毕业，在家没事干，就上山打猎，也不管是不是国家保护动物，开枪就打，结果猎杀了许多珍稀动物。” 王书记说：“旅游业一搞起来，就开始封山了，不许打猎。上边也有文件规定。” 桃说：“一不许打猎，那些小青年就更加积极地想来风景区工作了，投资入股工作就更好动员了。” 王书记说：“我和赵书记、宋乡长也都这么想。但是，全乡的群众是不是都这么想呢？我们还没有底，因此我们还不敢过早地下结论，过早地乐观。” 王书记把话停下来，他的目光反复地打量着李和桃，好一会他说：“后天，乡里决定在你们村召开春风里、清风岭、黑虎山三个村的村民联席大会，到时，除了我们乡里的领导全部去，各村委会、居委会、乡直各机关单位的负责人也都去，而且，牛县长和县旅游局的谢局长也要去，参加动员村民投资入股开发大梁山旅游业的现场会。这是全乡开发旅游的第一个动员大会，十分重要，十分关键，甚至可以说，大梁山开发旅游开局是否顺利，就在此一举！我想，也是赵书记和宋乡长的意见，请你们在这次动员大会上，起一次模范带头作用，不知道你们可否同意？” 桃说：“我们当然同意。几年前我们就盼望这一天了。如果大梁山的旅游业早两年开发成功，李也不会遥遥数千里跑到深圳去打工了。你说，叫我们怎么个带头？” 王书记说：“后天的动员大会之后，紧接着就是三个村的村民现场投资入股。股票我们都已经印好了，到时候交了钱，立即就发股票。我听说你们不是打算盖楼房吗？我代表乡领导同你们协商协商，能不能晚两年再盖，暂时把这五万元钱投资入股，而且要第一个把钱拿出来，还要当场讲讲话，说说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这样，对三个村，以及全乡的投资入股开发旅游业，都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和推动。五万元，可以买五十股。我可以建议乡领导任命你们两人中的一位担任我们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还可以叫李的两个弟弟都参加风景区的工作。你们认真想想，如果同意，对我们乡的旅游开发和你们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这一下把李和桃建楼的计划全打破了。两人互相看着，不知该如何表态：同意投资，全家就没有楼房住了，依旧住在石头屋里，但是可以获得一名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职位，松和枫也有工作了，这可是他们向往已久的；如果不同意，全家人有楼房居住，但是就失去了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工作，也从此失去了王书记和其他领导人的信任，这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最后还是李作了表态。 李说：“我们两人都是支持投资入股的。你也知道，两年前我们就积极参与了这一工作，写出了大梁山风景区推介材料；现在，我们的心仍然是火热的，希望家乡的旅游事业尽快搞起来，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但是，昨天，我们全家已经计划好要该楼房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们全家还住在石头屋里，我的两个弟弟都在谈对象，女方要求要有楼房。就怕我父亲和两个弟弟会不同意。” 王书记说：“这没有什么。只要你们夫妻俩同意入股，你父亲和你弟弟的工作，我们共同来做。” 于是三个人一同上了汽车，向着春风里驶去。 第三十七章 大宴乡亲，乘机动员 李和桃拥着王书记一起走进李家的院子，只见春风里的乡亲们和李家的亲戚朋友已经到齐，院子里摆着五张八仙桌，挨挨挤挤坐满了客人，大家说说笑笑，十分热闹。王书记首先跟大家打招呼：“乡亲们，大家好！我今天和你们一样，也来喝李的喜酒，因为他为我们春风里争光了！”大家看着李一齐鼓掌。院子里更加热闹。 老李看看所有客人都已到齐，便通知厨师开席。不一会，大盆大盆的荤素菜肴便摆满五张桌子。松和枫搬上来两箱白酒和四箱啤酒，每张桌子先拿上来四瓶白酒和八瓶啤酒，说明喝完自己再拿。青年人一马当先，拿过酒瓶，立即用牙咬、手撞打开酒瓶盖，给每个客人斟满酒杯。于是大家开始大口喝酒，大筷吃菜。 酒过三巡，老李首先满面春风地站起来讲话：“大家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听我说两句话：今天到场的都是我老李的亲朋好友，王书记是我们春风里的老领导。有人不免要问：你儿子结婚不请我们喝喜酒，今天无缘无故为什么请我们喝酒？我这个人喜就是喜，忧就是忧，从来不会掩着盖着。李结婚那时候，我心里不高兴。为什么？因为他没考上大学。我和他妈辛辛苦苦培养他读了十多年书，就指望他考取大学，光宗耀祖；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今天为什么请大家喝酒？因为我心里高兴。李在深圳打工，如今当上深圳电子公司的总经理特助，还学会了开汽车，每月工资四千多元，两年，除了平时寄回家的钱不算，净给我赚回来五六万块！还要给我盖十间两层的小洋楼。你们说，我这儿子是不是出息了？我该不该高兴？该不该请大家喝酒？来，我先敬大家三杯！”老李一仰脖把一杯酒喝个精光，又斟上两杯，也全部喝光。主不动客不饮。主人带头把三杯酒喝光了，客人们自然也都喝光了。 大家听完了老李的话，喝光了酒，都喊着要李说说在深圳打工的事，希望自己或者子女也能像李一样到深圳打工赚大钱。于是李站起来说：“说句老实话，我到深圳打工，完全是出于无奈：我考大学落榜，父母亲十分伤心，连我和桃结婚，都不愿意为我操办婚礼。庄中也有不好看法，认为我这个人一副好胎子却没有用处。于是我决定到深圳打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初到深圳，我在电子公司当搬运工，拉货箱，每月工资也只有一千多元，深圳的物价又高，除了吃住花费，剩不下几个钱。后来，我的工作受到老板赏识，提拔做了总经理特助，工资涨到四千多，才有了积蓄。能混到今天这个份上，也是靠艰苦打拼干出来的。总结两年打工的经验，我认为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只要不怕吃苦，努力奋斗，就一定会有光明的前途。今天回到家乡，看到亲友们都在谈论开发大梁山旅游的事，我很高兴，将来一定大有前途！我也敬大家三杯酒。” 接着老山爷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他捋了捋山羊胡子说：“春风里数我年纪最大，班辈最长，看人最有经验。桃李杏这三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八九岁时到学校念书，爬山时，李一手拉着一个，过河时，李就把桃和杏一个个背过去。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整整六年，天天都这样。我就觉得李这孩子不一样，心地善良，有忍耐力，将来必有大出息。可是考大学他却没有考上。有人说我老了，看人不准了。我不服老，不相信。怎么样？今天李到底出息了。说明我这双眼看人还是准的。杏考上了大学，不用说是有出息的。桃虽然也没有考取大学，到现在也没有干出什么大事，但是我敢说，她将来也是会大有出息的。不相信？你们就等着看！”老山爷说完，自己喝了半杯酒就坐下了，说：“李家有的是酒，你们愿喝多少就喝多少，我既不能陪你们，也不限制你们。”大家都笑了，各自端起酒杯喝酒。 王书记最后站起来说：“春风里也是我的家乡，我在这里干了三年村支部书记，和大伙一起打通了通往县城的公路，使大伙田里收的，山上打的，林子里采的东西都能运到县城去卖，换了钱，再把县城的化肥、农药和日用品买回家来，不再受货郎们的欺骗盘剥，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大伙也觉得生活不错了。但是请大伙把自己吃的、穿的、住的和李比比看，有没有差距？有多大差距？李马上要盖楼房了，一把手盖十间，上下两层，你们家盖得起吗？李这些钱从哪里赚回来的？深圳！但是，几年前，深圳还是南海边的一个小渔村，生活不会比我们好多少。它靠什么迅速富裕发展起来的？首先是靠党的改革开放的富民政策，其次是深圳靠近香港，有得天独厚的好条件。现在，党把改革开放的富民政策同样也交给了我们，我们这里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就是风景秀丽的百里大梁山！但是，我们为什么还没有像深圳那样迅速富裕起来？关键是我们的思想还不够解放，步子还迈得太小，我们的大梁山旅游风景区还没有开发建设起来，外商还不肯进来投资。如果我们的旅游风景区开发成功，国内外的游客源源不断地前来观光旅游，我们的财源就会像黄河水一样滚滚而来。那时候，我们的村民每家每人都能穿西服，住洋楼，吃鱼肉，一点不会比深圳差。你们叫李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心里明白，王书记这就是叫他起带头作用；于是他说：“其实，我哪里想抛开父母妻儿，跑到数千里之外的深圳去打工？每天夜里想着父母亲，想着老婆孩子，不能回家，心里煎熬啊！不知流过多少眼泪。但是没有办法，我们的旅游风景区还没有开发出来，我虽然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没有用武之地。别看我现在干到总经理特助，工资四千多元，只要我们乡的旅游风景区开发成功，我保证立即就会回来参加风景区的工作。”李信誓旦旦。 王书记和李的这番话确实打动了五个餐桌上的乡亲们，大家也开始议论起风景区的开发问题；特别是一些年轻人，积极性更高，有的甚至向王书记询问“旅游风景区什么时候能开发成功”。王书记回答说：“只要大家真正想干，并且拿出实际行动来，一两年之内，就一定能够开发成功。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会像李这样穿西装打领带，出门开汽车。”王书记怕谈话多了影响大家喝酒的情绪，老李不高兴，他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来，为祝贺大梁山旅游风景区早日开发建设成功，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三杯酒。”大伙见书记敬酒，都很高兴，一连干了三杯。 接下来大家酒兴更高，便自找对象，吆三喝五地划起拳来。 王书记心中有事，悄悄把李、桃以及李的父亲、弟弟叫到屋里，商量暂缓建楼房，带头投资入股的事。老李有些不理解，说：“刚才我在酒桌上已经说过了，要建两层十间楼房的，现在不建了，大家不说我吹牛吗？”王书记说：“这不会，你把钱拿到大会上投资入股，大伙看得真真切切的，怎么会说你吹牛？只会说你识大体，顾大局，真心支持开发风景区。这样，我们在全乡、全县电视上、广播里一宣传，你家的名誉就会更高，你还怕你的两个小儿子找不到对象，娶不上媳妇？绝对不会。而且他们在风景区有了固定的工作，工资，条件就会更好。许多女孩子想找有工作的对象还找不到呢。” 老李看着李和桃说：“钱是你们的，你们要投资入股，我也没有意见。”桃说：“爸，我是这么想的：钱盖成楼房虽然好看，却是死的，既不能增值，也不能帮助两个弟弟找到工作；如果投资入股，每年按股份分红，我们的钱就增值了，而且还能给两个弟弟和我在风景区找到工作，就是李不愿在深圳干了，回来也有工作做。这样不比盖楼房更好吗？”桃怕松和枫有意见，又问他们：“你们看呢？”兄弟俩互相看了看说：“我们也认为有工作更好。靠大哥盖的楼房做条件娶上媳妇也不光荣。” 王书记见李全家人都同意了，很高兴，对李说：“你和桃好好准备准备，后天大会上做带头投资入股发言，起带头作用。” 他站起身来，握住老李的手说：“老哥哥，感谢你有这么些识大体、顾大局、有出息的儿子、媳妇！将来他们都有了工作，你和老伴生活就更好了。我还要回乡里向领导回报情况，就不跟大伙打招呼了。”说完告辞。李要开车送他，他摆摆手说：“你去招待客人吧，我借辆自行车回去就行了。”说完独自从后门出去回乡里回报工作去了。 李和父亲回到酒桌上，继续陪大伙喝酒，谈话；桌子上的酒喝完了，就到箱子里再拿。直喝到红日西沉，大家才起身离开李家，一路说笑着，歪歪扭扭地往自家去。 第三十八章领头入股，带动投资 时隔一天就到了春风里、清风岭和黑虎山三村村民投资入股开发建设大梁山旅游风景区的动员大会。一早，王书记就带领一帮人来到春风里南山坡上的松树林里布置会场。会场对面的红绸横标用斗大的黑体字写着：“梁山县青峰乡建设旅游风景区投资入股启动大会”。两边的大会楹联是：“五万多青峰人同心同德入股投资建设旅游胜地；三百里大梁山飞瀑流泉苍松翠柏笑迎天下宾朋。” 开会用的桌子、椅子都是从春风里各家各户借来的，春风里村支书赵栋带着李、桃、松、枫等青年人用板车拉到会场，摆放整齐。王书记看了说：“整齐倒整齐了，就是颜色太杂乱，不统一。你们再去借几条床单和桌布来，把它们全幔上，这样就一致了。”于是他们又分头去借。 不一会赵书记和宋乡长带着乡直机关单位的领导和其他村委会、居委会的负责人就来了，他们看了会场布置表示满意。接着春风里、清风岭和黑虎山三个村的村民在村支书带领下也翻山越岭陆续来了，他们按照划定的位置席地坐下，看着会场布置和乡领导干部议论纷纷，一片喧哗声。再接着，牛县长带着旅游开发局的局长和县电视台的记者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赵书记和宋乡长、王书记连忙迎接，让座。王书记见该来的都来了，向牛县长、赵书记和宋乡长汇报了一下，便整顿会场秩序，宣布开会。 青峰乡的赵书记首先作开发旅游风景区投资入股动员报告。他说：“大梁山是块风水宝地，它像五岳一样雄伟，像桂林山水一样灵秀，但是由于没有开发成旅游胜地，千百年来却默默无闻，很少有人前来观光旅游。大梁山的人民守着宝山，却忍受着贫穷。今天，党中央给了我们改革开放的富民政策，我们再不能墨守陈规，让宝地闲置，我们要立即行动起来，建设妆点大梁山，把它变成风景秀丽的旅游胜地，让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有个旅游胜地大梁山，让中外游客前来大梁山风景区观光旅游，为大梁山投资，为大梁山增光添彩。我们是大梁山的主人，我们不能坐等别人来投资，我们要先干起来，抢占先机。原则是：谁投资谁受益，多投资，多受益，不投资不受益。你投资一千元，买一股，年终就可以分得一股的红利；你投资四千元，买四股，不仅可以分得四股红利，还可以安排一个子女进入风景区工作；如果你投资更多，就会有更多的优惠条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希望大家把握机遇，积极投资入股！”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书记的话立即在三村村民心中漾起波澜，大家都在考虑是买一股，还是买四股，钱怎么筹集。 接着是牛县长讲话，他说：“梁山县有四十多万人口，近十万人家，大家都希望过好日子；可是有的人家越过越富裕，越幸福，而有的人家却越过越贫穷。这是为什么？因为有的人成家，会过日子，会计划；有的人败家，不朝远处看，不会过日子。千百年来，我们大梁山区的人只知道上山打猎，砍树，采药材，卖钱过日子，致使山上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少，山林、土地遭受破坏。照此下去，再过一百年、二百年，山上的野兽、树木、药材没有了，我们的后人怎么生活？我们要为子孙后代造福，绝不能为他们造孽。所以，从今天起，这种生活方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彻底改革，改变！我们要养山，护山，妆点山，把大梁山变成旅游风景区，变成花果山，让全中国、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大梁山，自动掏钱建设大梁山，慰劳大梁山的人民。根据全国各地山区建设的成功经验，开发成旅游风景区的收入远远超过打猎伐树采药材的千百倍，而且可以养山、护山、妆点山，把大梁山变得更加美丽，更加有名气，人们的生活也会更加富裕美好。现在国务院颁布了文件，大梁山区实行封山育林，严禁打猎、耕种和砍伐树木，违反者要受到法律严惩。不许种田打猎了，今后你们如何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开发建设旅游风景区，吸引国内外大量游客前来观光旅游。你们今后要做的工作，就是开发建设风景区，为各地来的游客服务，当导游，开饭店，旅社，收取服务费。你们千万别小看了这条路，这可是一条发财致富的金光大道，越走越宽，越富裕。全国许多山区就是靠着这条金光大道迅速走向了繁荣富裕的。刚才赵书记有一句话说得最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我们县的旅游开发事业刚刚起步，急需资金、人才，所以，一千元就可以买一股，四千元就可以买一份工作。两年后，我们的旅游风景区建设好，大量游客涌进来，大量资金流进来。我告诉你们：到那时候，你拿五千元也买不到一股，一万元也买不到一份工作。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再说一遍：机会难得，千年不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希望你们认真想想，仔细盘算盘算，把握住机遇，以免今后子女抱怨，后悔不及！ 牛县长的话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村民们心中炸开了：国家实行封山育林，不准打猎，不准耕种，不准砍伐，违者严惩。今后如何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投资入股，开发山区，让子女进入风景区工作。现在，大家不再考虑购买一股两股，而是考虑给一个孩子买工作，还是给两个孩子买工作的问题，是全家人今后如何生活的问题，是千方百计如何筹钱的问题。 牛县长讲话一结束，会场上立即爆发出一片嗡嗡声，大家争相议论投资入股的事。这时王书记走上去拿起麦克风吹了两下，然后大声宣布：“青峰乡—开发建设旅游风景区—投资入股—现在开始！”会场上立即安静下来，大家睁大眼睛看着是谁第一个投资入股，他买多少股。 “我们买五十股！” 随着一声大喊，只见李西装笔挺，领带飘洒，桃华服锦绣，金饰生辉，夫妻俩满面春风，共同抬着一个箱包大步走上讲台，然后打开箱包，拿出一沓一沓崭新的百元钞人民币摆放在讲台上。银行的工作人员开始用验钞机点钞，迅速滚动，然后大声说：“五万元！”宋乡长亲自把青峰乡旅游开发公司的五十张股票发给李。李和桃拿起股票高高举起，向全场人员展示。 这时会场上又议论起来。有的说：“这夫妻俩也真大胆，旅游公司也不知道能不能办起来，就把这么多钱全部投进去，要是赔了怎么办？”有的说：“人家夫妻俩都是高中毕业生，李又在深圳打过工，见过世面，必是看准了旅游公司将来能赚钱才肯大胆投进来。”又一个说：“咱哪里比得上人家钱多，这边投资入股五万块，那边两层小楼照样盖；昨天在他家喝酒，老李说了，十间楼房马上就要动工了。咱这点钱，是又要盖房子又要娶媳妇，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这个又说：“你不投资入股又咋办？以后地不给种了，猎不给打了，娶来媳妇喝西北风？” 王书记见会场上嘈声太大，他拍了拍麦克风，大声说：“下面请投资入股带头人，春风里的致富能手李和桃，发表投资入股感言！”这样会场上才安静下来。大家心里都在说：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我们怎么知道？还是听听他们自己是怎么说的吧。 李和桃夫妻俩互相推让了一回，最后还是李走到麦克风前面。李说：“我们夫妻俩盼望这一天，已经盼望了两年了。两年前，我和桃高中毕业都没有考取大学，听说乡里要招商引资，开发建设大梁山旅游风景区，就主动找到王书记，说明我们想参加风景区开放建设的心愿。王书记要我们写一份大梁山风景区的推介材料向前来考察的外商老板推介。我们高兴极了，回到家连夜做调查，连夜撰写，两人分工合作，整整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才完稿。可是当我们高高兴兴地拿着推介材料送给王书记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外商老板嫌我们县投资环境不好，条件不具备，不来考察了。我们失望极了。在随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新的消息。我只好离开家乡前往深圳打工。这两年虽然也赚了些钱，但是也受尽辛苦磨难。深圳远离家乡，到那里打工，要长期忍受远离父母、抛妻别子的痛苦，日夜思念家乡，思念亲人。这些钱本来是打算给家里盖楼房的，因为我兄弟三人至今还住在石头屋里。我的爱人桃劝我说，盖楼房虽然好看，住着舒适，但是每年都要折旧，要减值；投资入股，每年都可以分红利，还可以解决她和两个弟弟的就业问题，这就增大值了！再说，建设自己的家乡，为子孙万代造福，就是不增值，我们也愿意投资入股！”李话音刚落，会场上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鼓掌声。李和桃手牵着手，满面红光地走下讲台。 “我买八股！”春风里的万元户宋老万走上台。 “我买四股！”清风岭的老猎手张老山接着走上台。 “我买五股！”黑虎山的赵木匠又跟着走上台。 …… 村看村，户看户，村民看干部。眼看着三个村的六七十户人家都购买了股票，而且几乎没有少于四股的，因为他们都有子女，靠读大学分配工作实在太难，还是花四千块钱给孩子买一份工作保险。李不是也没有考取大学吗？人家每月的工资拿到四千多块，比大学生分配工作的工资不知要高多少倍。 投资入股快结束的时候，老山爷赶着一群羊来了，他老远就对着王书记喊：“王书记，我也要买四股！” 王书记连忙迎上去，说：“老山爷，你这么大年纪了，买两股够养老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买四股？”老山爷说：“不是说买四股就能安排一个人到风景区工作吗？我也要到风景区工作。”旁边的人都笑了，说：“老山爷，你这么大年纪了，到风景区能干什么？风景区又不是养老院。”老山爷生气了，说：“干什么？我会唱山歌，还能当导游。这百里大梁山，一山一水，你们谁有我知道得清楚？”这倒是实话。老山爷从五十多岁就在山里打猎、采药，放羊，唱山歌，走遍了百里大梁山，山里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摸底，清楚。 王书记说：“老山爷，你来投资入股，赶着羊群来干什么？是不是怕弄丢了？叫哪个孩子替你照看一会不就行了？”老山爷摇摇头：“不是。我手里现金只有三千多块钱，不够四千，我想，把这几只羊配上不就够了？”原来是这样。王书记解释说：“收款的都是银行的人，他们不收羊。这样吧：你这四股我先给你记上，等你卖了羊再来买也是一样。”“这样也行。”老山爷答应了，转身赶着羊群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晚上，李和桃回到家里。两个人累了一天，晚饭后洗了洗就回房休息了。他们脱掉外衣，只穿着内衣，坐在床沿上看着儿子李桃睡觉。多可爱的孩子：大大的眼睛，红红的脸蛋，又憨厚，又漂亮，综合了父母亲的所有的优点。他们想起今天的投资入股大会，心潮澎湃。心想，等儿子长大成人了，大梁山就会更加富裕美丽，人民的生活也会更加幸福。 李想起王书记昨天的话，对桃说：“今天三个村的投资入股现场会非常成功，县乡两级领导都非常满意，他们临走时还频频和我握手呢。有我们三个村开了个好头，想来其他村也不会有多少问题。看来你这个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 “领导说说而已，哪就当真了？我想不过给安排个工作岗位，怎么会把副总经理这么重要的职位给我这个平头百姓干？” “我倒相信王书记的话。你想：公司刚刚成立，正是树立形象、取信于民的时候，他们怎么可以失信呢？而且，他们的要求我们都不折不扣地全办到了：我们不仅把盖楼房的五万元钱全部拿来投资入股，还按照王书记的安排，上台讲话，现身说法，给三个村的村民投资入股带了个好头，起到了王书记说的模范带头作用。县乡领导都很满意。他们既然有话在先，就一定会兑现承诺，不会亏待我们的。” 桃既希望这是真的，如果能得到这个职位，自己就可以在旅游开发上大展宏图；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自己只是个回乡知青，平头百姓，一无后台，二无政绩。这时她突然想起开会期间电视台的记者不停地拍照、录像，又想起王书记说的要在媒体上宣传他们的话，忙对李说：“赶快打开电视看看，说不定县电视台正在播放我们乡投资入股现场会的新闻呢！” 李急忙打开电视机，看见县电视台正在播放他在现场会上作的投资入股感言讲话录像，高兴地说：“你说的一点不错，县电视台确实正在播放我们今天的投资入股现场会。画面好清晰！这一播放影响可就大了！我们都成了名人了！可见县委对这件事是多么重视。你放心，当领导的说话是算数的，你这个副总经理是当定了！” 桃听了李的分析略略放心，对李也更加相信。她看着电视里李讲话时的英俊潇洒形象，说：“在这个画面上，我只是陪衬。看来我这个副总经理未必当定，人家也未必能认得我。你的画面占了一大半，可是露足了脸，出尽了风头，出了大名了！你看：连牛县长、赵书记、宋乡长，还有那个旅游局长，都围着你看，认真听你发表投资感言呢！我真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也说上一段，露露脸。” 李看着电视中的自己，也笑了，说：“讲话前我还害怕呢，没想一说开头就不害怕了，竟然拉拉杂杂讲了那么多，电视台还都给录了下来，放了出来，真是够露脸的！你现在后悔了不？当时叫你讲你偏不讲。” 桃看着李说：“我不后悔。你还是回来吧，这个副总经理让你来当，你比我有能力，有魄力。” “反正只有一个位子，你当我当还不是一样？还是你当比较合适，你离不开家，又热爱旅游事业，正好适合你。我现在还不能回来，张总对我这么重用，给我这么高工资，奖金，我请假回家，还叫我把她的轿车开回来。老板这么信任，我要是回来，不让她伤心，说我忘恩负义吗？另外，我从张总那里，也可以学习到管理公司的经验，这对我们以后创业大有用处。现在旅游公司刚开张，也不需要多少人，你跟着王书记干就行了。等以后旅游公司发展了，业务扩大了，我再回来帮你。” “只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和孩子都会想你的。”桃无限依恋地说。 李把桃揽在怀里，摸着她的秀发说：“我也会想你们的。不过今后我会常回来看你们。这两年没有回来，我是要赌一口气，兑现对你的三项承诺。现在已经兑现了，我就不要赌气了，有机会就回来看你们。” “那好吧。只要你心里一直想着我，再苦再累，我也无怨无悔。”桃无奈地说。 李在桃的红唇上吻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脸蛋说：“小傻瓜，我不想你想谁？” “想张总啊，她那么高贵有钱，人也时尚，还不够吸引你吗？”桃开玩笑。 “你啊，可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风马牛不相及？孔雀再漂亮，黄牛也看不上它。”李驳斥她。 “黄牛看不上孔雀，未必孔雀就看不上黄牛啊。”桃依旧看着李开玩笑。 “别尽开这些无聊的玩笑，孔雀爱黄牛干什么？它自己有翅膀，会飞，又不要黄牛拉车。说正经的：这次，趁着张总的车在，明天我带你到北京旅游去吧？再拍几张婚纱照，兑现我对你的第三项承诺。”李另开一个话题。 “好啊！也许现在恰好是个机会，今后我有工作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跑了。只是不要说什么补办婚礼，叫人家听见了不好意思。” “不说也行，只要你心里明白，我是为你补办婚礼，兑现对你的承诺；我这个人说话是算数的，没有欺骗你。” “知道了，你是真心爱我，从来说话都是算数的。” “那我们半夜就出发，黎明赶到北京，正好看升国旗仪式。” “一切听你安排。” “我现在就去对父母亲说。”李披上衣服出了房门。 第三十九章夜半启程，黎明至京 老李夫妇听李说要带桃到北京旅游，兑现他给桃补办婚礼的承诺，一起说：“好啊，这事补办了，我们心里就没有亏欠了，要不，一想起你们结婚的草率，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又问：“买了五万元股票，到北京旅游还有钱吗？要不，我这里还有一千多块，你们拿去用。”李说：“我身上还有些钱，建楼房不够了，到北京旅游还是够的。”父母亲交代说，“北京人多，道路拥挤，开车要小心；到了北京，李桃要带好，不要放手，千万别弄丢了。”李一一答应。 半夜鸡叫，李和桃就起床了，赶快洗了脸，收拾好应带的东西拿进汽车里，回来叫醒李桃，穿好衣服。李桃揉着眼睛说：“天还不亮，上哪去呀？”桃说：“坐你爸爸的汽车，上北京。”“上北京干什么呀？”“看升国旗。”“不买面包、糖果吗？”“买啊，买多多！赶快走。”桃给儿子洗了脸，把一包饼干塞到他手里，说：“拿好，到汽车里再吃。” 一家三口上了汽车，李把车开出春风里，随即上了公路。 这条公路是由春风里直通县城的。山乡实行改革开放后，是王书记亲自带领春风里的人民花了一年又一个冬天的时间，绕过一个山头，填平两条山沟修成的；原来是石子路，如今已经铺成了沥青路。李和桃、杏在县城读高中时，经常从这条公路同来同去，他总是替她们背着背包，桃和杏走在他的两边，像他的保镖，又像似共同押解一个犯人。有这么一对如花似玉的姊妹花陪伴，形影不离，不论像什么，他心里总是很高兴，很满足，乐此不疲。直到杏知道了他和桃在温馨旅社的事，一恼之下，和他们分道扬镳，从此三个人再没有并肩共同走这条公路。可是不久他们就毕业了，杏如愿以偿考取了大学，到省城读书去了，他和桃落榜回乡务农，种田、打猎、才药材，三人都很少再走这条公路上县城了。今夜，他开着张总的宝马轿车带着满身锦绣的桃走在这条公路上，回想起往事，回想起远在省城读书的杏，仍然思潮翻滚，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仍有难以说出的滋味。 他回头看了看抱着孩子坐在后座上的桃说：“回想上高中时，我们和杏经常从这条公路上来去，或乘坐汽车，或徒步行走，总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候多么美好！” “怎么？又想杏了？” “不是。这会重新走在这条熟悉的公路上，我只是又回想起读高中时候的许多往事。” “想就是想，别找借口。我算是看透了，我这辈子虽然得到了你的人，却永远不能得到你全部的心。不然这样吧，我和你离婚，你再和杏结婚，圆了你三位一家、一体的美梦。” “说什么呢！你同意，人家杏还不同意呢。” “她不同意，只要你同意不就行了？你现在也混出个人样来了，西装领带的，又是总经理特助，月工资四千多元；多好的条件！多拿出点钱，多买些好东西，认真巴结巴结她，她会不同意？巴不得的！” “你也把杏太看扁了。咱们同学这么多年，你见杏是那种见钱就眼开的人吗？对人家有意见，也不可这么贬低人家的人格。” “她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高尚、超凡脱俗？我就这么低级趣味？我看，即使她见钱不眼开，可是一见了你就立即两眼放电，眉目含情，摄你魂魄。高三那年你过生日，她给你的贺卡上是怎么写的？” “这么多年，我哪里还记得。” “我倒替你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写的是：‘李杏同芬芳，共沐春风里。’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希望和你同沐爱河吗？” “你胡猜乱疑什么！同学生日贺卡上，不过写两句祝福的话，会有什么深意？” “不会这么简单吧？她有什么深意，你心里自然明白。我也看得出来：你看了贺卡，当时就满面春色，双目含情，恨不得当时就把她抱在怀里。” “又胡扯。当时又不是就我们两个，那么多同学看着，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那样？” “还要那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眉目传情就足够了！《红楼梦》上说，贾宝玉每天在大观园女儿国里混，他又对女孩情有独钟，说女儿都是水做的，男人都是泥做的，他见了女儿就清醒，见了男人就糊涂。但是，书中所记，和他发生肉体关系的，除了袭人之外，却没有别人。书上说，他这叫‘意淫’。大概你也深谙此道。” “胡编滥造。看来，你是中了《红楼梦》的毒了。难怪清朝要把《红楼梦》列为禁书。在家没事，整天就琢磨这些烂事，也不嫌无聊。” “我整天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才没工夫琢磨这些烂事呢。倒是你心里时刻想着她，整天琢磨那些烂事，自作多情。我敢说，如果现在把《红楼梦》列为禁书，你第一个反对；因为你就是《红楼梦》中的主人公——贾宝玉。” “我是贾宝玉？那你是谁？就是薛宝钗了。谁是林妹妹呢？” “杏啊！” “又胡扯，我有那么花吗？” “有没有，你心里明白。贾宝玉娶了薛宝钗，心里依然忘不了林妹妹，背着薛宝钗仍然到潇湘馆去哭灵。思念之深啊！” “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杏正在省城读大学，前程远大。按你的话说，我深深地爱着她，自然祝福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哭？” “哭你和杏之间失去的爱情。你这么用心、用情之深，却千金难买美人笑，不值得伤心吗？” 桃“咯咯”地笑个不停。不想这一笑把李桃吵醒了，孩子又哭又闹，才打断了他们的玩笑。 天快亮的时候汽车进了北京城，为了赶上看升国旗，他们没有休息，直接把汽车开到了广场旁边的停车场。下了汽车，李和桃立即带着李桃去看升国旗。广场上等待看升国旗的人很多，黑压压地在旗杆座南面占了大大的一片。他们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下来，李和桃共同举起李桃，面向城楼，等待升国旗的那一刻到来。 东方欲晓，红日将升，这一刻终于来了。国旗护卫队的战士手持国旗，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雄健的步伐走过来，一步步走向国旗座杆。随之嘹亮的震动人心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奏响，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国歌声中冉冉升起。所有广场上的人庄严肃立，目送国旗慢慢升至旗杆顶端。这一刻，太阳也冉冉升起，五星红旗和旭日同时升起来。 人群渐散。李和桃看着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意犹未尽。李放下李桃，指着国旗对孩子说：“记住：这就是我们的国旗，它代表我们的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是红色的，表示它是无数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李桃说：“国旗上还有很多五角星呀。”“是的。五角星代表全国人民。最大的那一颗代表中国共产党，它领导全国人民走向幸福。”“噢。”李桃答应了一声。不知他是否理解了，也不知他是如何理解的。 天大亮了，红日东升，霞光满天，普照北京城，普照九州大地。城楼红墙黄瓦，高大壮丽，它座北向南，在霞光中显现出庄严威武的雄姿。门前是金水河，河上横跨着五座汉白玉石桥，就是金水桥。金水桥两旁有一对汉白玉华表，雕刻着蟠龙花纹，在蓝天白云映衬下，显得格外庄重挺拔。和城楼遥遥相对的是毛主席纪念堂。东面是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中国历史博物馆。西面是巍峨壮丽的人民大会堂。中央矗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该广场位于北京的中心，是世界上最宽广、最壮观的城市广场。广场上身着盛装和鲜艳的民族服装的各族游人来往不断，车流穿梭，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李和桃分别牵着李桃的左右手，在广场上散步，观看壮观巍峨的城楼，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回顾发生在这里的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心情激动，感慨万千。北京，中国历史上元、明、清三代的皇城，新中国的首都和心脏，一个在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意义非凡的伟大都市！于是他们请来广场上的流动摄影师，分别以天门城楼和人民英雄纪念碑为背景，摄下了许多珍贵的照片。 照完相，他们都觉得肚子饿了，从半夜起身到现在八九个小时还没有吃东西，一家三口便到附近的小饭店吃早餐。服务员端上来小笼包和米稀饭，和家乡梁山的早餐没有多大区别。可是吃完饭一结账桃惊呆了：价钱竟高出家乡三四倍。桃说：“你们是否算错了？”服务员便一项一项地算给她听，一点不错。李说：“深圳的饭菜比这更贵。你该知道深圳的工资为什么那么高了吧？” 第四十章 补办婚礼，浪漫旅游 吃过早餐，他们排队去参观毛主席纪念堂。人们排成四路纵队还排了一里多长。纪念堂门前，有穿黄军装的解放军站岗、维持秩序，所以尽管人多，纪律却很好，参观的速度也很快。十点多钟他们就进入纪念堂内，看见毛主席仰面躺在巨大的水晶棺内，一身整齐的中山装，仪容平静。周围是苍松翠柏簇拥。他无疑是位伟人，一代伟大领袖和导师。他在中国共产党最危急的关头接过领导权，领导中国共产党和红军走出险境，并且一步步发展壮大，最终战胜了执政的国民党反动派，建立了新中国，使一百多年来屡遭帝国主义侵略和蹂躏的中国人民获得了独立和尊严。这位伟大领袖似乎一生都念念不忘革命和斗争。新中国成立后，他提出了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在他的晚年，依然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伟大胆魄和雄伟气势，发动和领导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历经十年之久，让中国人民又一次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只是这场革命尚未结束和成功，他就手握指挥棒倒在了指挥台上，让人们无法了解和理解他发动这场革命的真正目的和要达到的真正目标到底是什么。 走出毛主席纪念堂，李和桃的心情都感觉很沉重，步履艰难。太劳累了，从半夜到现在十多个小时马不停蹄。于是他们决定找一间小旅社住下来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他们匆匆吃了午饭，就去购票参观故宫。这里是封建社会皇帝主政、议政、接受百官朝拜以及退居后宫休息娱乐的地方。一层层宫殿红墙黄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高大壮观，尽显皇家的豪华和威严。封建社会的中国是个中央集权的国家，皇帝总揽大权，九州之大，令出一人，金口玉言。这些豪华威严的宫殿就是权力的象征。在这一层层宫殿里，上至皇帝、皇室、大臣，下至皇后、嫔妃、太监，围绕着皇位、皇权，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不知施展了多少阴谋诡计，演出了多少悲欢故事。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出去看北京的夜景。宽阔整洁的长安街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流如梭。一家家大小商店，金字招牌，霓虹闪耀；商店里，货物齐全，摆放整齐，琳琅满目；售货员统一着装，笑脸相迎，热情服务，带着北京方言的普通话京味十足，非常动听。李和桃互相商量着给李桃和双方父母、兄弟选购了一些小礼物。 走出商店，李对桃说：“趁着晚上有时间，我们去拍婚纱照吧？要不明天又得耽误半天时间。”桃说：“也好。多耽搁半天时间，就要多花好多钱。”可是她又说：“我们拍婚纱照，李桃要不要一起拍？”李说：“也行，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嘛。”桃想了想说：“李桃和我们一起拍婚纱照还是不妥当，叫人家一看就知道是补拍的。”李说：“拍婚纱照很费时间的，他要是不愿意、哭闹起来弄得我们也拍不好了。”桃说：“这好办，你去给他买件小玩具，再买些好吃的，他有吃有玩的，就一定不会哭闹了。” 李觉得有道理，就去给李桃买了辆电动小汽车，又买了一包糖果，便带着他和桃一起走进照相馆。桃先教会李桃玩电动小汽车，又剥了一块糖放进他的嘴里，哄他说：“乖儿子，好好玩小汽车，想吃糖果就自己拿。我和爸爸照相，我们照完再给你照，好吗？”李桃很喜欢爸爸买的这辆电动小汽车，见有吃有玩的，点点头，高高兴兴地自己去玩了。 照相馆的小姐听说他们是补拍婚纱照的，认真给李和桃化了妆，又帮着桃试穿婚纱，然后才拍照。李身着深色西装，紫红色的领带，拥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桃，两人面带笑容，含情脉脉，仪态自然，亲密。摄像师从不同角度给他们拍了八张照片，尽显风采。 李和桃的婚纱照拍完，又叫摄像师给李桃拍了一张手拿电动小汽车的单人照，最后一家三口拍了全家福。 走出照相馆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依旧灯火辉煌，人行车流不断；饭店里坐满客人，推杯换盏，美酒飘香，欢声笑语；歌厅舞厅，红男绿女，情意绵绵，乐声婉转。桃看了觉得不能理解，说：“这些人白天工作了一天，夜晚折腾到半夜，难道他们就不嫌累？”李说：“这就是夜生活。城市人白天都有工作，没有时间出来消遣；晚上不工作了，就有时间出来逛街、购物，或者聚友喝酒，唱歌、跳舞。这也是一种有益的交流和休息。”桃说：“深圳也这么样？”李点点头：“毫不逊色。”他又说：“只怕梁山旅游风景区开发建设成功，也会有这种夜生活的。”桃摇摇头：“只怕我不能适应。”李说：“到时候你就适应了。这个世界就是适者生存，不适应，就无法生活下去。比如你们旅游风景区的宾馆，不仅要有客房供客人住宿，还要有饭店、酒楼、歌厅、舞厅，甚至桑拿、按摩，供客人消遣。你没有这些设施，客人就不来你这里。没有客人，你这个宾馆还开得下去吗？逼着你要想方设法招揽客人，你的生意才会红火，才能赚钱；赔本的生意谁也不愿意做。”桃说：“看来搞旅游业学问也大得很，不是光风景好就能吸引客人，各种服务设施都得配套跟得上。”李说：“为客人服务好，让客人身心愉快，这才是搞好旅游业的宗旨。你不要尽想着为游客省钱，要想尽办法引导他们消费。出来旅游就是找乐、花钱的，他们一般不怕花钱，就怕揣着钱无处花费。听说一些国外游客来中国旅游后批评说：‘白天看庙，夜晚睡觉。’这就是说中国的旅游风景区缺少娱乐设施，没有夜生活，他们就不高兴了。如果长此下去，不加改变，人家还会来吗？”桃认真想了想说：“还真是这道理。你为他省了钱，倒惹他不高兴；你赚了他的钱，他却要感谢你。”李点点头：“你也悟出这其中的道理了？世界上万事万物，都充满着哲理。这正像一副对联说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做旅游业，更要深谙此道。” 走过一个杂货店，李进去买了一对红蜡烛来。桃说：“旅店有的是电灯，你买它干什么？怕停电？”李说：“你这人太不懂得浪漫情趣，咱们婚纱照都拍了，今天晚上该拜堂成亲了！”桃指着李呵呵地笑个不停，说：“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拜堂成亲，亏你想的出来！大概这又是在深圳学的？”李说：“在深圳学的怎么了？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沿海地区都在学习。咱们梁山地区要搞旅游风景区，也要学习。那天的投资入股现场会，赵书记不是也赞扬了深圳？敢于承认落后，向先进地区学习，这就是改革开放。咱们以前看惯的那些，很多都是贫穷、落后、愚昧的，不都是好东西。”桃说：“难道拜堂成亲这些封建礼俗也是要学习的？”李说：“你不要乱扣帽子。拜堂成亲是中国的民俗文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提倡的是尊敬自然，孝敬父母，夫妻相敬如宾，这有什么错？其实这是一种中国式的婚礼文明。就像西方人在教堂举行婚礼一样，你一看有神父，就认为是迷信，其实是告诫夫妻双方要忠于爱情，关心和尊重对方，勇于承担责任。这都是无可批评指责的。咱们结婚时太草率，少了这个程序，现在补上，是完全应该的。这跟儿子多么大没有什么关系。”“既然跟你来，就听你折腾吧。”桃笑着回答。 不一会回到旅社，进了房间。李让李桃去玩电动小汽车，说：“你听话，好好玩，明天我再给你买电动手枪。”李桃反问：“电动手枪有电动小汽车好玩吗？”“比电动小汽车更好玩，还能向敌人开火呢！”孩子高兴了，答应了自去玩了。 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对红蜡烛并排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桃一起跪在桌前拜堂。桃忙去掩了门，说：“你尽管闹，也不关门，叫人家看见多不好意思！”李说：“人生如戏，他看他的，咱演咱的。”复拉着桃拜堂。口中念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桃满脸堆笑，只好跟着他一起跪拜磕头。礼毕，李抱起桃放在床上，说：“今晚，是我们在首都北京的新婚之夜，一定要尽欢。” 李桃玩了一会电动小汽车想睡觉了，见爸爸妈妈在床上抱在一起，喊道：“妈，我也要睡觉。”桃连忙推开李，起身给儿子洗了手脸，哄他睡觉。 孩子很快入睡了。夫妻俩继续进行他们的“新婚”程序。这一夜，两人尽管都很疲劳，但是想到久已期盼的首都婚礼终于实现，依然十分高兴，打起精神，极尽欢愉。 第二天，一家三口驱车去八达岭登长城。夫妻俩牵着小李桃，踏着青灰色的巨大城砖铺就的阶梯一步步登上长城。遥望西天，万里长城像一条巨龙在山岭高坡上、蓝天白云下，穿云破雾蜿蜒飞腾。两面的护墙一米多高，正好齐胸；一个个垛口整齐划一。据导游介绍，古时候，护墙是守长城的战士用来防身的，垛口是向外瞭望和射箭的，可守可攻。每隔一段有一个城楼，该是将士们休息的地方。城墙阴暗处生长着绿苔，诉说着千年沧桑。 中国人修筑长城应该上溯到商周时期。为了防御北方游牧人的入侵，他们在北疆的高岭山坡上修筑起一道道长城，像藩篱一样阻挡住游牧人南侵。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发动几十万民工继续修筑长城，把原北方各国的长城连接起来，形成了一条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万里长城。因为长城工程巨大，征调民工太多，刑律又太苛刻，激起民愤，因此引发了陈胜吴广农民起义，最终断送了秦朝的统治。无疑长城对防御外族侵略起了巨大作用，它是举世闻名的世界伟大奇迹之一，卫星拍摄的地球照片上赫然可见。当然，在武器装备现代化的今天它已失去御敌的作用，但是作为中国历史的见证，作为中华民族聪明智慧、团结御敌的精神体现，它依然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长城，你永远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正当李挽着桃带着李桃在长城上漫步，回顾中华民族的沧桑历史，李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竟是张倩的电话号码，连忙接听。 “喂，张总，您好！” “你好。你现在在哪里？” “我和桃带着儿子，正在八达岭长城上。” “好啊！到北京补办婚礼去了！夫妻，父子，母子，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玩得开心吗？” “我们玩得很开心。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机会是你自己创造的，不要感谢我。你把手机给桃，我跟她说两句话。” 桃接过手机：“喂，张总，您好！我是桃。” “你是桃啊？你好！在北京玩得快乐吗？” “很快乐。谢谢你，张总。” “我送你的衣服还喜欢吗？” “很喜欢。我现在正穿在身上呢。” “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不喜欢，甚至会拒绝呢。” “张总开玩笑了，这么好的衣服，我怎么会拒绝呢？再说，您是李的老板，那么器重他，栽培他，我真要好好感谢您！” “李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不仅人长得漂亮，帅气，而且很勤奋、能干，帮助我做了很多事情。他很爱你，一直不忘对你的承诺；今天终于依靠他自己的努力实现了。我向他表示祝贺，更要向你表示祝贺！你可要好好珍惜噢！” “谢谢！我和李是自幼的同伴，同学，一起长大成人，感情很深。我也很爱他。我会好好珍惜这份感情的。” “好了，不打搅你们了。祝你们北京旅游愉快！你把电话给李，我还有一句话跟他说。” 李接过手机：“张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恭喜你对桃的承诺已经兑现了！你终于了却了一份心愿，今后可以安心工作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你对我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啊！” “张总，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保证按时回去上班。” “那就好，我等着你。你知道吗？最近，我的肩周炎又犯了，需要你来帮助我——” 李听了不觉心里发慌，他怕张倩继续说下去，急忙说：“我知道了，保证按时回去上班。” 桃见李回答慌促，问：“张总有什么大事，这么催你？” “是这样的，张总说，办公室有很多事情要我回去帮助她处理。”李用话掩饰。 “唉，既然这样，假期结束你就回去吧。你是她的特助，她又这么相信你，倚重你，日常事情自然离不开你。她能准你半个月假，借车给你开回来，又送我衣服，已经算很不错了。咱们要知恩图报，不能对不起人家。” “是的。我已经对她说了，按时回去上班。只是实在不忍离开你，离开父母亲，离开儿子，离开家乡和咱们这个温馨的家庭。”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等我们的旅游风景区开发建设成功，你就回来，那时候，我们就能长久地在一起了。” “我也是这么想。” 下午，他们又去参观了颐和园。这里的建筑小巧玲珑，温馨舒适宜人，环境清静幽雅，更有青山碧水，绿树回廊，清波涟漪，画船荡漾。这是光绪皇帝亲政后建造的，让慈禧太后颐养天年的地方。可是这位皇婆权欲太重，哪里静养得下来，最终借戊戌变法违反祖制，把光绪帝囚居瀛台，她依然垂帘听政，亲握大权，直至去世。不想却给后人留下一处风光秀美的旅游胜地。 第三天，他们又去游览了天坛、北海公园和明十三陵。三处风景各有特点，不能一一尽述了。 为了节省下一晚住宿费，这天夜里，他们就驱车返回家乡。一路上夫妻俩回忆三天来的行程，参观过的各处景点，感慨无限，体会颇丰。桃说：“李，咱们乘兴写几首小诗吧，记下这次意义重大的首都之行，首都婚礼，将来回忆起来也有依据。”李说：“好啊！咱们分工合作，我写长城、故宫、颐和园三处，其余的你来写。写好后，咱们再共议修改。”于是两个人默默地做起诗来。不一会，李写了三首，桃写了四首，分别念出来，两人共议评定 八达岭长城 万里藩篱锁北疆，雄关险隘说豪强。英魂铸就长城固，烈士千秋守国防。 故宫 金碧辉煌帝苑宫，盘龙飞凤自豪雄。江山万里千秋梦，雨打风吹总作空。 颐和园 宫室玲珑幽且静，青山碧水抱青松。谁言不是养颐地，无奈皇婆心尚雄。 看升国旗 红旗旭日共时升，万众扬眉看五星。一首激情悲壮曲，催人奋进撼心灵。 天门城楼 庄严肃穆看重楼，碧瓦红墙耀九州。古往今来多少事，如椽大笔写春秋。 毛主席纪念堂 默默无言似静听，苍松翠柏伴魁星。国家多少惊天事，主席英明可有灵？ 人民英雄纪念碑 百年烽火遍神州，多少英雄碧血流。换得云开出红日，高碑一座矗千秋。 两人互相阅读评论了一番，争论了一回，最终统一认识，又作了若干修改。旅中没有纸笔，说好回家后录出珍存。 第四十一章桃任副总，李兼招商 这天半夜时分，李一路颠簸，带着桃和儿子李桃才回到家里。父母兄弟起来开门迎入，想问问情况，无奈李实在太累，说：“一路平安，一切都好，详细情况，天亮再说吧。”父母亲得儿孙儿媳知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李一家三口略洗了洗便上床休息。一夜好睡。第二天日上三杆三口方起。匆匆吃了早饭，他们才高高兴兴地讲说起在北京旅游的各种情况来，还把在北京购买的小礼物分别送给李的父母、弟弟和桃的母亲和弟弟，并把在北京拍摄的婚纱照和在各处景点的照片拿给他们看；全家人听了看了无不欢欣鼓舞。村中的乡亲们得知情况，也纷纷来看。大家都说李和桃是春风里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正当大家围着李和桃听他们介绍在北京旅游的情况，王书记骑着摩托车高高兴兴地来了，李和桃连忙迎接让座。王书记说：“你们在北京旅游的这几天，乡领导在全乡其余的十二个村和居委会，相继召开了开发建设旅游风景区投资入股大会，由于你们的带头作用，春风里等三个村的投资入股现场会开得成功，县电视台及时做了转播，所以这一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已经在全乡大获全胜。全乡居民投资入股五十多万元。县里批准银行贷款一百万元。乡里研究决定，开发建设大梁山旅游风景区的计划立即启动。乡领导叫我临时担任旅游开发建设公司的总经理，并任命你为副总经理，即日开始工作。”王书记说着把任命书交给桃。 桃满脸红云，回头看了看李，李笑着向她点点头，她双手郑重地接过任命书，问王书记：“我现在到哪里上班？”王书记说：“今天就算了。你们玩了几天也累了，就休息休息吧。明天上午八点到乡里报到上班。地点就在我的办公室。你的办公桌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再过几天，公司就将在春风里南山坡上搭建临时办公室，正式挂牌工作。到时候我们都要搬来办公，及时处理开发建设中的具体事务。乡领导研究决定，首先建设旅游宾馆。设计图纸已经拿回来了。”桃说：“这么快？”“你还嫌快？以我这心，旅游宾馆早就应该盖起来了！”王书记笑着说。桃和李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想像前景一片美好。大梁山旅游风景区建设终于开始了！ 第二天早吃早饭，李亲自开车送桃到乡里上班。赵书记、宋乡长和王书记亲自迎接他们。赵书记握着李的手说：“感谢你对家乡旅游开发事业的大力支持！”李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能为家乡的旅游事业做一点贡献，这是我的光荣。” 宋乡长握着桃的手说：“小桃，担子不轻啊！希望你和王乡长好好配合，有事共同研究，把我们乡的旅游开发工作尽快搞起来，搞好，上水平，迎来第一批客人。”桃激动地说：“谢谢领导！我会竭尽全力投入这项工作，不懂的地方多多向王书记请示汇报，努力把家乡的旅游开发工作搞好。” “我们完全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王乡长几次向我和赵书记推荐你和你的丈夫李，说你们积极能干，有责任心，又热爱旅游事业。现在李在深圳打工，听说干得也不错，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回来参见家乡的旅游开发工作。” “他一直都想回来参加家乡的旅游开发工作，只是我们乡的旅游事业迟迟没有起步；再者，深圳那边的工作也离不开他，前天他们公司的老板还打电话叫他回去上班。” 宋乡长想了想，向李招招手。李连忙走过来。宋乡长握住李的手说：“听桃说，你在深圳打工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也是大梁山人，还认你做老乡？”李回忆说：“确有其事。我们老板姓张，有一次她问我是哪里人，我说大梁山的，她又问是河北的还是山东的，我说是河北的，她就说我们是老乡。她听她父亲说，她祖上是河北大名府的，清朝末年到香港做生意，后来就在香港定居了；可是老人还是想念故乡，经常说起。事后我仔细分析，她老家并不是咱们大梁山；我读过《水浒传》，大名府不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首都北京吗？并不属于河北省。” 宋乡长听了埋怨说：“你这人也太认真，他说是就是。他是老板，你在他公司打工，他肯认你做老乡不好吗？你跟他分辩这么清楚干什么？也许古代大名府就属于河北省，你们不就是老乡了？” 一句话提醒了李，他认真想想，宋乡长的话也有道理：大名府是北宋时候的，北宋的都城在汴梁，就是现在河南省的开封市，不在北京；这么算起来，大名府就应该是河北省的。于是他说：“您说的对，北京是元明清三朝代的都城，北宋时候不是都城，应该属于河北省。这么算，我和张总真的是老乡了。” 宋乡长说：“对呀，你们真的是老乡，没错。你别犯傻，有了这层关系就亲近多了，有话就好说了。”李说：“张总对我很器重，就是没有这层关系，有话也好说。不知宋乡长有什么话要我给张总说？” 宋乡长说：“听说你们老板打电话催你回去？”李说：“是的。我的工作是电子公司的总经理特助，办公室有许多具体工作要我回去做。前天张总就打电话来催了。” 宋乡长说：“你能在深圳站住脚跟，得到老板信任，事业有所发展，这很难得，说明你是很有能力的。今后可以赚更多的钱回来投资家乡的旅游事业，这样于私于公、都有好处。就像这次你带头投资入股，桃当上了乡旅游公司的副总，你一家都有了工作，对我们乡的旅游开发帮助也很大。既然你有这个条件，这个能力，我想另外再给你个任务：就是你在那边要尽其所能，想方设法引进外资，来投资咱们家乡的旅游开发建设。旅游业是个多投资、长投资的事业，需要大量的资金。咱们的家乡还很贫困落后，资金尤其紧张，光靠群众集资和银行贷款来开发建设旅游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旅游区开发成功的关键，还在于引进外资。不知道你可有办法？” 李有些为难，说：“我曾经和我们老板谈过家乡的旅游开发，希望她能来投资；可是她是搞电子产品的，对旅游业不感兴趣。这件事，怕是不好谈。” 宋乡长说：“别着急，慢慢做工作。铁杵磨成针，工到自然成。这件事，我想这么办：等我们风景区第一阶段工程开发建设起来，有了吃、住、玩的地方，就有了客人，有了些收入。你们老板不是认你做老乡吗？那么，大梁山就是他的故乡。到时候，我们就以他家乡的名义，邀请你们老板来观光旅游，他看了大梁山的自然风光和风景区，一定会喜欢的，说不准就会来投资的。这就叫筑巢引凤，招商引资。” 李听了茅塞顿开，说：“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回去再跟张总好好谈谈，争取她来观光旅游，吸引她投资。到时候，乡里一定要好好招待，叫她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你放心，招待工作，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认真做好的。如果你真的能说服你们老板来大梁山观光旅游，这事情就成功一大半了；我还要向县领导汇报，提高档次，由县首长出面接待。这事，你一定要开动脑筋设法办成功。你走后，我们一边搞建设，一边等待你的好消息。” “我一定尽力促成此事。也希望乡旅游公司给我留个位子。大梁山是我的家乡，我一定会回来的。” “放心，只要咱们的旅游公司开发建设成功，工作有你做的，位置也有你的。行政部门是不许办企业的。现在我们只是牵个头，等旅游公司真正办起来，投入运营，王乡长就会撤回来。位子不就有了吗？” 李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他在要官似的，于是他说：“我也不是期待王乡长那个位子，我只是想回来家乡工作，为家乡人民开发旅游、脱贫致富做贡献。” “我理解你的心情。努力干吧，位子是跟能力和贡献相联系的。”宋乡长握着李的手说。 第四十二章 如期归职，土产酬恩 看看半月假期将尽，李要返回深圳张氏电子公司上班，继续给张倩当特助，做协议书规定的那些他喜欢和不喜欢的工作。家乡的旅游开发如火如荼，前景一片大好。家乡领导对他这么倚重，乡亲们对他这么友好，高看，父母、兄弟、妻儿对他这么关爱，不舍；家乡，家人，亲情，友情，爱情，真挚而热烈。这让李不免生起恋恋不舍之情。 假期愈接近结束，这种感情愈加强烈。李不断想，父母亲对自己这么疼爱，看重，不断向亲友们夸耀他，津津以道，乐此不疲，欣喜赞许之情溢于言表。两个弟弟对自己敬重有加，言听计从，视为楷模，让他常有长兄如父之感。桃对他情有独钟，痴心不改当初。自从他回到家里，夫妻俩白天同行同止，夜晚同床共枕，温柔缠绵，极其欢愉，尽享鱼水之乐。儿子乖巧可爱，一天一过已经熟悉，娇声笑语，朝夕绕膝不去。乡亲们对他彻底改变了往日的看法，不再说他读书无用，竟视他为家乡才俊，致富能手，大有学习仰仗之意，每次看见，必笑脸相迎，赞颂之词不绝于耳。一旦离开家乡，家庭，这一切都将失去，重又回到张倩的身边，每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其摆布，再无亲情乡情可言。 然而，他也不能埋怨张倩，因为给她当总经理特助是他自愿的，甚至是孜孜以求的，已经签订了协议书；否则，他就只好再当搬运工，每天出力流汗，拿微薄的工资，还要受工头的吆喝管制，更加没有自由。再者，如果仍然当搬运工，他怎么可能积聚这么多钱回乡带头投资？西服领带这么风光？如今不仅让家乡、家庭的人刮目相看，也让昔日的工友眼红羡慕。如果还干搬运工，别说半个月不上班，就是一天不上班，早就被炒鱿鱼了；别说张总，就是工头也不会再打电话叫他回去上班。因为能当搬运工的人每天都在大门外等待。 他这么一想，倒觉得应该感谢张倩，是她给了他这次衣锦还乡、兑现承诺的机会和带头投资的荣耀，今后还要依靠她实现家乡人民开发大梁山风景区的重托和自己的美好理想。虽然她对他的要求是严格的，布置的任务只许按照她的要求完成，不许问为什么，更不许讨价还价，但是这也是当初自己同意的，并且写入合同条款的，不执行是没有道理的，除非自己不想干这份工作了。不干总经理特助又干什么？继续当搬运工？不行，当初就不愿干，如今就更加不愿干那种工作了。回乡种地？自己之前种过，事实证明种地是十分辛苦的，而且只能解决温饱，很难致富，更无法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参与家乡的旅游开发，而且王书记也希望他回到张总身边，设法帮助家乡开发旅游招商引资；但是，五万元买了一个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已经给桃干了，他回去，不会再给他一个副总经理的位子；而且，家乡的旅游开发刚刚起步，又缺少资金，不过是为了筑巢引凤，吸引外资，这个副总经理也并不好干，如果开发失败，这个位子就虚有其名了。他不免又为桃的前途捏一把汗。 想到吸引外资，他又想起宋乡长的嘱托。这是家乡人民的重托，是家乡人民开发建设大梁山旅游风景区的需要，是家乡人民脱贫致富的希望。要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他必须如期回去上班，不能自食其言，失去张总的信任。否则，一切希望都会化为泡影，自己又会回到以前的地位。如果那样，家乡人民会怎么看我？宋乡长怎么看我？父母兄弟怎么看我？桃会怎么看我？千斤重担都压在我的肩上，在此关键时刻，我怎么能打退堂鼓呢？为了家乡人民，也为了家人和自己，我必须在总经理特助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忍辱负重，顽强不屈，干出成绩来，取得张倩的信任，绝不能半途而废。 想到张倩，李觉得她虽然对他要求严格，却是严中有宽，格中含情的；而不是铁面无私，冷酷无情。尽管合同条款规定对他的工作有奖有惩，然而她对他却只有奖，没有惩，处罚只是常挂在她的口头上，不时警告他要记住合同条款，不得越轨。这次衣锦还乡，兑现他对桃的承诺，多亏她宽容体谅，法外施恩，成人之美，不仅准了他半个月的假，还送了桃一套价值不菲的时装，竟然借车让他开回来，开到北京旅游，补办婚礼，尤其让他感动。这在一般外商老板是很难做到的。这么看，张倩应该是他的恩人，贵人，是她在有意栽培他，照顾他，不仅让他享受到一般打工仔享受不到的经济待遇，还让他跟着她学习到企业管理的知识和经验，这是他将来创业所必需的。山里人是最诚实忠厚、知恩图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觉得就是不考虑个人得失，家乡得失，单从知恩图报，诚实守信，自己也应该按时回去上班，今后更加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工作，报答张倩的知遇之恩。 想到返回深圳电子公司上班，报答张倩，吸引张氏集团投资大梁山旅游开发，他立即想到应该从家乡带些礼物回去送给张倩。他想，这事桃和家人都会同意的，因为他的家人最是通情达理，知恩图报。张倩对他那么照顾，重用，又送桃那么贵重的衣服，已是有恩在先；自己回去带些礼物送她，不过是报恩于后。就是作为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 可是，送些什么礼物给张倩呢？这可让他犯起愁来。因为张倩不是一般人，她是深圳电子公司的总经理，香港张氏集团张董的千金小姐，腰缠万贯，又在英国留过学，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吃过，用过？即使到县城买最贵最好的东西送她，怕她也会不屑一顾，即便当时给他脸面，接受下来，过后也不免扔掉，或者转送他人；而且还会让她觉得他不会买东西，甚至不理解她，看不起她。考虑再三，他觉得还是带些大梁山的土特产品送她。物以稀以奇为贵，说不定她竟会喜欢这些东西；就像《红楼梦》中的刘姥姥送些倭瓜、野菜给贾母，不过让她尝个鲜而已。思考一定，他决定及时告诉家人准备。 这天晚饭，李见一家人都在，便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个问题来，并且介绍了张倩的家世情况，生活习性，以及对他的许多照顾和帮助，还说回去后要进一步说服张倩来投资大梁山的旅游开发建设，以激发家人的报恩之情。全家人听了都觉得他这么做应该，必须。 父亲首先说出自己的看法。他说：“咱们山里人最懂得知恩图报。苍天赐福，咱们就给老天爷磕头；山神赐福，咱们就给山神爷烧香；共产党赐福，咱们就感谢共产党，永远听党话，跟党走。如今张总这么提拔你，重用你，照顾你，咱们就要诚心诚意地感谢张总。既然她不稀罕市面上的东西，咱们就送她些大梁山的土特产，叫她看个新鲜，尝个新鲜。”他狠狠拍了一下饭桌，像似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说：“我有一张黑花斑纹的老虎皮，还有两张纯白毛色的狐狸皮，都是大梁山里难得的珍稀皮子，收山货的几次出高价买，我都没舍得卖。张总这么栽培我的儿子，让他出人头地，给老李家光宗耀祖；我豁出去了，把这三张皮子都送给张总。”李听了很感动，说：“爸，我以后会好好孝敬你。”他说张总得了这三张珍贵皮子，可以请人加工后做成皮衣或围巾，她一定很喜欢。老李说：“我愿意拿出这三张好皮子送张总，不是求你孝敬，只要看着你们有出息，能为家乡、家人增光，我和你妈就高兴了。” 桃见公公自愿把他珍藏的好皮子作为礼物送给张总，也十分感动。她说：“您老这都是为我们送的。按说，我更应该送些礼物给张总，她和我一面不识，只听李讲述我们的爱情故事，她就喜欢上我，送了这么贵重的衣服给我，我和李在北京旅游时，她还亲自打电话给我，向我问好，表示祝贺。她是公司的总经理，她的所作所为让我深受感动——不在乎礼物贵贱，只在她有这份心意，张总虽然身居高位，富贵如此，还能这么看得起我。”她说，秋天她在山上捡了许多榛子和山核桃，她要把最好的每样检出几斤来，用砂砾爆炒好，再用塑料袋装封好，送给张总作零食吃。 李的母亲说，她有一支大灵芝，是她在青云崖上采药时采到的，十分难得，一直没有舍得吃；这次也送给张总，让张总好好看待她的儿子。 全家都有礼物了。松和枫互相看了看，商量说：“咱们以前也得过一些好东西，可惜后来都买钱花了，现在两手空空，什么也拿不出来。干脆，明天咱们一起到南山的松树林里捉只小松鼠来，再用最好的藤条精心编个笼子装着，一并送给张总；也许哪天咱们到深圳打工，她也叫咱们给她当特助，开汽车，赚大钱。”说得全家人都笑了。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全家人的礼物都包装好拿了出来。松和枫果然捉了只小松鼠，装在新编的藤条笼子里，送到大哥手上，还叮嘱说：“你一定告诉张总，这松鼠和笼子是我们小弟俩送她的。”“一定，一定。”李笑着答应。 李把礼物一件件放进汽车，依依不舍地告别家人，然后发动汽车离开春风里。全家人一直送到公路边。乡亲们有知情的，也一起跟随送行。大家把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李深受感动，连连点头答应，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经过一天一夜奔波，天快亮时，李进了深圳市区。夜寂人静，他不便打扰张倩，只好先把汽车擦洗干净，停放在自己的宿舍外面。到床上打了个盹天就亮了，他连忙起身，匆匆洗漱了，把汽车送还张倩。来到她住宿的宾馆向服务员打听，说她尚未起床；他不敢惊动，只好在楼下耐心等待。终于看到张总出来了，他连忙走过去把汽车钥匙送还她，并且说自己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只是怕影响她休息，才没有及时把车送来。 张倩见李不食其言，按时回来上班，开玩笑说：“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处罚你一次的，不想又让你逃脱了。看来你小子的心还没有被桃完全迷住，还没有忘记我说的话，和你自己说过的话。”李笑着说：“哪能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古理，也是为人之道。您对我这么照顾，我再不知恩图报，就太对不起您了。”“算你有良心。好吧，吃过饭，按时来上班。”张倩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必须要尊重身份，不便和属下开玩笑，便一笑走开。 李见张倩要上楼，连忙说：“张总请留步。我从家乡带来些土特产要送给您，都是些市面上难得看到、买到的东西，希望您能喜欢，笑纳。”张倩听了很高兴，说：“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先拿出来让我看看：喜欢，我也不跟你客气，就留下来；不喜欢，你也别见怪，还请你带回家去，别浪费了东西。” 李便把从家乡带回来的礼物一样一样拿给张倩看，还不断介绍它的来源和用处。张倩看了东西，不停地惊叫，嬉笑，说：“果然都是稀罕东西！看来你这一年多跟我当特助没有白当，我的兴趣爱好都让你摸着了。” 她首先拿起两张白狐狸皮，一边看着毛色，一边说：“我有一条狐狸皮的围巾，是灰褐色的，毛色没有这个纯净。好，这个，我留下了，再做一条白狐狸皮的围巾。” 李拿起那张带有黑色斑纹的老虎皮说：“这张老虎皮也不错，是我父亲冬天在雪地里打得的，皮毛厚实得很，熟出来做件皮衣一定暖和。”张倩说：“裘皮衣服我有几件了，再说，这一张皮子也不够。这样吧，就留下做个皮褥子吧。”李说：“虎皮做褥子也极好，听说能治疗关节炎呢！” 张倩欣喜道：“真的吗？如果真地能治疗关节炎，我这肩周炎也就能好了。”她看了看两边小声说：“以后就不劳你按摩了。” “但愿如此。”李同样小声说。 “怎么？厌烦给我按摩了？” “不是。是祝愿你睡上虎皮褥子，肩部早日康复，彻底消除疼痛；这不比我按摩更好？” “那是。我误会了。不过按摩除了减少疼痛，也有消除疲劳的作用；所以，以后还会有麻烦你的时候。你厌烦吗？” “怎么会？执行任务，随叫随到，这是合同规定的，我怎么敢违反。” 李说着把桃炒熟的榛子和山核桃送到张倩面前说：“这两样都是桃亲手检出来，并且亲手用精砂炒制的，又酥又香。您吃一粒尝尝？这都是野生的，比市面上卖的香得多，营养也丰富得多。”张倩果然拈了几粒榛子放在嘴里，又剥了一个山核桃吃了，确实又酥又香，高兴地说：“桃的这两样礼物，我尤其喜欢，我留下当零食吃了。” 张倩拿起那支大灵芝赞赏说：“这么大的灵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借花献佛，我留下送给我的父母亲泡茶喝了。改日，我会送些别的礼物给你父母亲的。”李说：“不用了，大梁山里出产灵芝，今后家里还会再采到的。”张倩说：“那不一样。她能采到归她采到，你父母亲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我一定要送些礼物回敬他们，否则，就显得我缺礼了。” 李提起松鼠笼子说：“这只小松鼠，是我的两个弟弟前天一大早从南山松树林里捕来的，还专门选择最好的藤条编了这个笼子，说明要送给张总玩的。”张倩接过松鼠笼子，认真看了看，又逗着松鼠玩了一会，说：“这只小松鼠确实很可爱。你看，长长的尾巴，像只大毛掸子；一对大大的眼睛，像两颗晶亮的黑珍珠。我确实很喜欢。只是它每天要喂食，又会拉屎、尿尿在笼子里，要不断清理；我哪有这功夫伺候它？你还是提回去吧。”李见张倩竟把两个弟弟的礼物退了回来，觉得有负他们的重托。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提回去替你喂养，你要是想看看，逗着玩玩，我就提回来给你玩。”这样张倩高兴了，她说：“这样当然好。我不是不喜欢这松鼠，这笼子，只是怕麻烦，嫌脏。不过这样一来又给你增加了一项工作，太麻烦你了，我于心不忍。”“没什么，只要您喜欢就好。”“我自然喜欢；只是，我不会发你养松鼠的工资。”张倩看着李。“给奖金就好了。”李开玩笑。“奖金？别想。要是因为养松鼠耽误了工作，我还要处罚你。”“只要你喜欢，受处罚我也愿意。”“好小子，算你会说话。好吧，我会考虑发给你奖金的。”“不用，不用，我开玩笑。” 李帮助张倩把各种礼物送回室内，张倩拿出一叠钞票给他，说：“你的礼物我都收下了，这点钱你拿回去，替我买点礼物回赠他们。”李坚辞不受，说：“这些东西都是家乡的土特产，不值什么，不过是我们全家人的一点心意而已；你能喜欢，我们已经十分满意了。”说完提起松鼠笼子回自己宿舍了。 第四十三章再叙乡情，力争投资 早饭后，李按照要求穿好西服，系好领带，把头发梳理整齐，提前到公司上班。他来到办公室立即忙碌起来，清理地面，整理办公桌，一阵好忙；忙完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书本看书学习，等待张总来上班，分配他新的工作。 不一会张倩走进办公室，依旧是华服锦绣，珠光宝气，风度翩翩。她看了看整理一新的办公室，笑着向李点了点头，然后坐到总经理座位上开始处理公务。各部门人员来往不断。李站在办公室门前负责迎送。半月不见，各部门人员见了不免询问，李只说“回家探亲”。 一个小时后，张总公事处理完毕，她向李招招手，又指了指水瓶；李会意，连忙走过去给她倒了杯开水，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休息。张倩一边慢慢喝水，一边上下打量着李。李不免紧张起来，看看自己身上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对着张倩傻傻地笑了笑，依旧低头看书。张倩终于说话了： “李，你是怎么搞的？回家半个月，不仅没有吃胖，反而变得又黑又瘦；难道桃没给你吃饱饭？” 李知道新的工作来了，他立即丢下手中的书本，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张倩微笑着说： “张总真会开玩笑，她怎么会不给我吃饱饭？每一顿恨不得让我吃两个饱她才高兴。只是这半个月，从深圳到梁山，再从梁山到北京，上万里路，来回奔波，风吹日晒，日夜忙碌，饭吃得再饱再好也不会长肉，怎么能不又黑又瘦？” 张倩听了李的解释微微一笑，说：“日夜忙碌？难道桃夜里也叫你干活？真是不近情理！虽说这两年你没有在家里干活，可是你在外面打工，钱也没有少赚？” “张总，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半个月里，无论回家，还是到北京旅游，为了节约时间，来回我都是夜里开车，未免辛苦些。另外，我这两年没有回家，家人和乡亲们见了都很亲热，来访不断，每天晚上，我还要陪着他们说话到半夜，睡觉的时间未免少了些。”李详细解释。 “后半夜可以睡觉嘛，不足，早晨也可以睡个懒觉啊，何至于这么煎熬？怎么？桃又缠着你不放？年轻人嘛，干柴烈火，这也是难免的。”张倩故意开玩笑。 李不便回答，只好隐隐作笑，低头不语。 张倩见李笑而不答，知道他心里正甜蜜。回想自己青春尚在，竟然长期守寡，虽然家产万贯，锦衣玉食，每天夜里却孤身一人，独守空房，心里未免难过。她原想借李和桃这次相会，开个玩笑，解解闷，不想竟引起自己的痛苦来，便不好再说下去。她举起左手捶了捶右肩，说：“傻笑什么？难道不是？你们那点小秘密，还瞒得了人？快过来给我按摩按摩。你回家这半个月，我这个右肩总是疼，疼得厉害了，晚上脱衣服都困难。” “好的。”李在脸盆里洗了手，看看张倩已经把头仰靠在椅背上。他走过去为她按摩右肩，一边十分内疚地说：“对不起，张总，我这半个月回家，不能为您按摩，让您受苦了。” “没什么。忍一忍也就过来了。还是你回家重要，你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老婆孩子父母亲长期不得相见，双方都要忍受痛苦煎熬，也实在不容易。你家里人都好吧？” “谢谢张总关怀！他们都很好。全家人见我开着轿车衣锦还乡，一起感谢您的恩德，叫我代他们问您好呢。特别是桃，穿上您送她的衣服，十分称心如意，再三向您表示感谢，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你的知遇之恩。” “这样最好，不枉我准了你半个月的假。好了，你经过两年艰苦努力，终于达成了对妻子、孩子、父母亲的心愿，他们满意了，你也没有愧疚之心了。今后该一心一意好好工作了。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很钦佩你的为人。只要跟着我忠诚肯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张总。我能实现心愿，兑现承诺，这都是您关怀、支持、帮助的结果。今后我会好好工作的。不过，我的三项承诺这次并未全部实现，全家人仍然住在石头屋里。” 张倩觉得惊奇，追问道：“为什么？是物价上涨了，带回的钱不够？” “不是。是家乡情况有变。” 于是李把家乡大梁山区人民集资入股搞旅游开发、乡领导动员他带头投资入股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张倩安慰他说：“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干，我保证你一年后又能拿回家五万元建楼房。” 李想起宋乡长交代的任务，趁机说：“现在我的任务不光是自家建楼房的问题，还有支持桃的工作问题，支持家乡的旅游开发事业的问题。如果全乡的旅游开发搞不起来，桃的工作就没有了，投资的五万元也将化为泡影。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书记乡长再三叮嘱我，要我在深圳广泛宣传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争取外商合资搞开发。乡长还说，大梁山山清水秀，自然风光幽美，开发起来，一定能吸引全国的游客前往观光旅游，他保证投资方一定能够赚大钱。您要不相信，可以先去参观考察，然后再……”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想争取我投资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事业。”张倩打断李的话说，“只是搞旅游开发要大量投资，而且近期很难有回报。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必须通过董事会，董事长才能作出决定。所以，你不必再说，我也不敢答应你。”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是请你认真考虑考虑这件事，以后回香港，给张董事长吹吹风，争取他老人家的同情和投资。” 张倩笑了，说：“你小子心眼不少，算盘竟然打到我父亲那里去了。好了，这件事我先记在心里，合适的时候，我会向我父亲汇报的。谁叫我认了你这个老乡呢？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们公司从来没有搞过旅游开发，父亲和董事会未必会同意投资。” “现在投资旅游业，可是赚大钱了！如今中国实行改革开放，各国友人大批涌入，到处寻找风景名胜地参观游览。西安开发了个秦始皇兵马俑，四川开发了个九寨沟，游人多得人山人海，应接不暇，从早到晚排成长队等待参观。大梁山山清水秀，景点众多，雄奇壮观。有个大峡谷叫紫气东来，山高谷深，飞瀑流泉，终日云雾缭绕。听老人家说，就是当年老子骑牛经过的地方。”张倩被引动了，也觉得神奇，她问：“真的？老子当年骑牛真的经过大梁山？”李说：“真的假的，我小小年纪怎么知道？反正大梁山的老人都这么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想大约真有其事，要不怎么会叫紫气东来？”“是话有因，也许真有其事。”张倩将信将疑。李说：“您想，这么美丽神奇的地方，如果开发起来，我敢说，一定不会比那两处差。请张总见了张董多多美言，成全。你既然认我为老乡，那么，大梁山是我的家乡，也是您的家乡。请您看在同乡之谊，同乡之事业，积极促成此事。” “我知道了。”张倩终于点点头。 第四十四章 书信生疑，晚餐设计 再说杏和丁凯谈恋爱已近两年时间，两人仍然恪守着最初的约定：发乎情，止乎礼，不逾矩。现在杏升至大三，丁凯已经进入大四，眼见就要毕业了。他见杏对他的态度仍然像以前一样，不冷不热，仅限于共同编辑《工院生活》，然后散散步，谈谈心，最多也就是一起出去看场电影，听场音乐会，毫无进展。他曾经向杏提出他们的爱情生活应该与时俱进，提升一级。比如也像其他热恋中的同学一样，星期日一起出外野游，野餐，野宿；重大节日时，也能到旅社开个房间，满足一下饥渴难耐的性欲要求。可是杏吸取桃和李温馨旅社的教训，害怕未婚先孕，影响声誉，影响学习，以致影响人生前途，说什么也不同意升级。丁凯无奈，只好继续忍耐着，因为他们的恋爱有约在先，他是同意的，逾矩就是犯规，杏就可能斥责他言而无信，进而离他而去。杏的美貌，多才，努力上进令他敬佩，爱慕，他深爱着她，不愿因小失大，因此而失去她。理性上他是这么认定的。可是当欲火上升的时候，他仍然觉得难以忍受：男人嘛，谁没有点刚烈火爆性情？渐渐，丁凯对杏产生了怀疑：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青春勃发，干柴烈火，她就真的忍受得住？该不是生理上有问题？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从杏的面部看，她面色红润，娇艳如花；从身体看，她身姿矫健，亭亭玉立；从精神看，她精力充沛，学而不厌，不仅学习成绩优秀，还到校外兼做家教，增加经济收入，购买时装和化妆品，不断改变自己的形象；他甚至还从管理女生生活的阿姨那里了解到杏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健康、很正常的。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女子会有什么生理问题呢？那么就是对他的态度有问题：她并非真心爱他，只是还没有找到真正令她心动的白马王子，暂时拿他来解解闷，聊以打发寂寞难耐的青春生活。他这么一想，不觉肝火上升，似乎受了莫大侮辱：我丁凯也是堂堂的学生会学习部长，老师推崇，同学拥护，虽然不能貌比潘安，但才情敢比司马相如。再怎么说，你也是小学妹，竟敢看不起我！然而肝火下去，他又觉得自己可笑：谁说杏看不起我？每次编辑校刊，散步谈话，杏不都是很尊重我的意见吗？是自己没有信心了吧？再仔细把自己的长相、学识和杏相比较，又觉得自愧不如。最后他还是决定安分守己，耐心等待。 如果事无意外，就这么发展下去，也许最终他会发现杏对他并无二心，是真心爱他的；只是她是个山里的女孩子，思想上有些因陈守旧，又慑于桃和李的爱情教训，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对爱情生活小心谨慎而已。可是事情并没有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发展下去，而是遇到的暗礁，形成了激流，发生了逆转，突变，让丁凯和杏都料想不到。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一个星期天，丁凯来女生宿舍找杏借书看，正遇上杏出门要到刘瑞家给小明做家教，匆忙间她把书箱上的钥匙交给丁凯说：“我的书都在箱子里，我没有时间给你拿，你自己去找好了。”丁凯接过钥匙打开书箱，看见满箱子的书，十分钦佩杏爱学习，读书多，知识丰厚。星期天无事，他便一本本地认真翻阅起来。可是当他翻开一本书时，发现书里面竟然夹着一封信，从信封上那遒劲粗犷的字迹判断，写信人应该是一个男生。他觉得惊奇：什么男生在给她写信？写的什么内容？如果杏在旁边，肯定不会让他看的，这是隐私权。可是杏不在，而且把钥匙交给了他。于是丁凯怀着惊奇、怀疑的心情取出信来仔细阅读起来。 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杏，你好吗？我怀着愧悔不安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诚心诚意地向你忏悔，检讨我的错误，争取你的原谅。由于我的行为不检点，造成了无可弥补的错误，严重地伤害了你的感情。事情发生后，我后悔不已，曾经十次、百次地骂过自己，打过自己的脸；然而事已至此，无可改变，我只能怀着羞愧不安的心情，真心诚意地向您说一句：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希望你看在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上，看在十多年同窗同学、相亲相爱、兄妹情深的情分上，原谅我这一次。请你相信我的人格，相信我所有的承诺，相信我的真情实意。我将会用我的后半生来补偿你……”最后的署名是：“今生今世时刻想着你，爱着你的李。”不用说，这是温馨旅社的事情发生后，李写给杏的一封道歉信，杏至今还保存着。 丁凯看完信，手和心一齐颤抖起来，进而又怒火中烧。这一刻，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杏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加快爱情进度、提升爱情生活？原来她早已失去了贞洁，一旦和他在一起，立即就会真相大白，再也无法隐瞒下去，掩饰下去。或者是她心里还想着那个曾经强暴过她的男生李，打算原谅他，和他重归于好；因为他是她青梅竹马的旧情人，如今的态度又是那么真挚，诚恳。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又渐渐熄灭了，而生出一个可怕的，又亟待解决的问题：知道了杏的真相，他下一步该怎么办？无声无息地离开她，另觅新欢？因为自己毕竟爱过她，就给她留点脸面，不要再伤害她。可是自己再找什么样的女友呢？工学院的这些女同学，似乎都谈过恋爱，能知道谁仍然坚守着贞操，是纯洁的？论相貌，学识，人品，谁又能超过杏？而且从信上看，杏的失身绝非自愿，而是那个男生强迫的。如此一想，他又觉得杏是无辜的，可怜的，值得同情的；她所以对自己这样，未必不是真心爱他，而是出于矛盾和无奈：她爱他，不愿离开他，又害怕他知道真相。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她，就等于把一个品学兼优、如花似玉的女友，拱手让给那个强暴过她的男生。这对杏无疑又是一次伤害。对自己是重大失策，也是莫大的损失：如今大四了，大学生活时日不多，哪容易就找到这么优秀的女友？如今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大家心照不宣，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缺点了。 思想斗争到最后，丁凯决定原谅杏，继续和她交往，力争在毕业前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来，这样，他离开学校出去工作就安心了，放心了。于是他迅速找了一本他需要的书，然后锁上书箱，放回原处；却把李的那封祈求杏原谅的信放进自己衣兜里。他想，这将是制服杏的有力武器，看她还敢在他面前装清纯，讲传统了。 可是自从这次事情之后，丁凯脑海里常常会想起李的那封信的内容，想象着杏被侮辱的种种情况，虽然他已经决定原谅她了，但是心里仍然觉得是一种耻辱，一块抹不去的伤疤。进而他又觉得杏和李的事情并没有结束：李在杏的生活中并没有从此销声匿迹，而是心存妄想，还在低声下气地祈求杏的原谅，以重修旧好。杏呢？也没有就此死心。证据就是她并没有把李乞求原谅的信毁掉，却是夹在书里，珍藏在她的书箱里，似乎正在观望，等待李的进一步表现，试图原谅他。这么一想，他又担心害怕起来：即使自己遵守约定，隐忍行事，杏最终也未必就属于他；因为她现在脚踩两只船，可能倒向他，也可能重新回到李的怀抱；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童伴，又是多年的老同学，曾经有过很深厚的感情。那么，自己想得到她，为今之计，就是必须尽快把她拥进自己的怀抱，让她知道他是真心爱她，他已经原谅她了，她已经属于他的了，他们将终身相伴，共度一生；同时也让她放心，不再担心他知道真相后会不要她。可是杏那么清高厌俗，又那么传统自爱，守身如玉，怎么才能让她自愿投入他的怀抱，献身给他呢？他在心里认真设计着。 星期六下午，丁凯约杏一起看电影，杏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周日她要给小明做家教，没有时间。两人看完电影，出了电影院，已是红日西沉，傍晚时分了。丁凯站住脚步说：“干脆吃了晚饭再回学校。我知道后街上有一家小饭店，烧的好菜肴，我带你去品尝品尝。”杏说：“不年不节的，请我吃什么饭啊？学校现成的饭菜，又便宜又实在，你家的经济情况也不是很好，何必多花钱在外面吃饭呢？”丁凯说：“我很快就要毕业离校了，今后就是有钱了，想请你吃饭也不容易了。又不是经常在外面吃饭，偶尔一次还是请得起的。这学期，我积攒了些钱，趁着这个时候和你一起消费了吧。走吧，今天是周六，晚上不上自习，咱们好好谈谈心，我正有很多话要跟你交谈呢。” 丁凯说的有理，杏也不好十分拒绝，便跟着丁凯向后街走去。 两人进了一家叫“晓美”的饭店。饭店不大，餐厅加旅社，小巧玲珑，而且装潢得温馨宜人。服务员也十分热情，看见他们进来，立即上前迎接，见只有两人，且是青春男女，便引着他们进了一个小号单间。这里桌椅小巧精致，小圆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显得清新典雅。两人落座后，服务员首先斟上两杯热茶，然后呈上菜单请客人点菜。丁凯让杏点；杏推给他说：“你点吧。我吃饭不讲究，随便点两个吃吃就行了。” 丁凯点了六个菜，一瓶红酒，另外还要了一对红蜡烛。 杏看着丁凯一反平常节俭的生活习惯，竟然阔绰起来，笑着说：“看来，今晚你真的要大花了？”丁凯说：“千金难买美人笑。只要你高兴，花这几个钱，值得！” “想好了，别过后又后悔。” “说这话，说明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只要物有所值，花再多的钱我都不会后悔。” “那好，今晚我就放开吃了。只是我想不通，现成的电灯，你又要蜡烛干什么？” “你这人真不懂得浪漫，这叫烛光晚餐。情人约会，岂可少了浪漫？” “老同学，朝朝相见，你搞这么隆重干什么？”杏撇撇嘴，不以为然。 “隆重自有隆重的道理。无需问，待会你就知道了。”丁凯神秘地说。 不一会，服务员上齐酒菜，点燃了一对红蜡烛，又打开酒瓶，斟上两杯红艳艳的琼浆玉液，然后关了电灯，掩上门，悄然离去。餐间的气氛顿时改变了，红红融融的烛光把餐间变得朦朦胧胧，却照亮了一桌的酒菜和两个青春亮丽的脸庞。 丁凯满脸笑容，看着杏说： “怎么样？像不像置身于云雾缥缈的仙境一般？” “确实有点像。连我看你也像雾里看花了。”杏同样满脸笑容。 “是吗？此时此刻，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来概括你的感受，你会用哪个词？” “温馨。你呢？”杏脱口而出。 “喜庆。”丁凯同样脱口而出。 “为什么用这个词？”杏看着丁凯问。 “理由有三：其一，两年来，我们共同编辑的《工院生活》，版面不断扩大，内容更加丰富，质量不断提高，得到全院师生的喜爱和赞扬。其二，两年来，我们的友谊和爱情在共同工作中不断增进和巩固，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其三，我即将大学毕业，告别学习生活，走向社会，服务人民，展示自己的才能，这将是我人生的一个新的起点。此时此刻，难道不值得喜庆吗？” “理由充分，值得庆贺。”杏不觉轻轻鼓掌。 “那好，”丁凯举起酒杯，“来，亲爱的，这第一杯酒，为着我们两年来工作卓有成绩，合作愉快，干杯！” 丁凯一饮而尽。杏只喝了半杯。 “不行，这第一杯酒是一定要喝干的：开门见喜，开门大吉啊！” “话好说，酒难喝。限于酒量，我实在不能干。” “酒量再小，也不止一杯。” “下面不喝了吗？如果仅此一杯，我就喝下去？” “你是把酒量放在后面。那好，这一杯就且让过。” 丁凯给杏斟满酒，自己也斟满。他举起第二杯酒说： “亲爱的，这第二杯酒，是为了我们两年来与日俱增的真诚友谊干杯！”他一饮而尽，看着杏，“既然是真诚友谊，就不存在半点虚假。这一杯你是一定要干的。” 杏同样喝了半杯就把酒杯放下来。 “不行，不行。我相信我们的友谊都是真诚的，不存在半点虚假和水分。” 丁凯把酒杯重新端给杏。杏接过酒杯又放下来说： “你别混淆概念，友谊和喝酒是两码事，不可同日而语。” “真拿你没办法。” 丁凯摇摇头，重又把杏的酒杯添满；自己又斟满一杯。他放下酒瓶，突然站起身来，双目含情，直直地看着杏，郑重地说： “杏，这第三杯酒最重要，抛开学校，学业，抛开万物，完全是为了我们的真挚爱情。两年来，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田里的庄稼几度收获；我即将毕业，你明年也要毕业。我想，我们的爱情也该到了收获的季节。愿这杯酒成为我们的订婚酒，定情酒。如果你同意，就让我们共同干杯！” 丁凯走到杏的身边，双手捧起酒杯递给她。杏不觉满脸绯红，不过她还是站起来接下了这杯酒。丁凯举起酒杯，在杏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两人共同饮干杯中的酒。丁凯放下酒杯，抱住杏，在她额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说： “杏，谢谢你接受我的求婚！请坐！” 丁凯在杏的身边坐下来，斟上两杯美酒，一只手臂拥住杏说： “亲爱的，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一切都是美好的，天上星月同辉，人间霓虹闪烁，正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来，让我们共同享受这温馨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不断给杏夹菜，陪她喝酒。 第四十五章 求证不果，弄巧成拙 这一刻，杏像呆住了，懵懂了，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一切都按照丁凯的安排在进行，她只是被动地跟着他吃着夹来的菜，喝着送上的酒，被丁凯的爱情、温情包围着，享受着爱情的温馨和甜蜜。可是，她的思想却并不轻松，思绪万千，浮想联翩：这就算订婚了？我的终身就交给这个人了？他会像李一样关怀照顾我吗？可是李已经成为桃的丈夫，不管我是否原谅他，他都不可能再和我一起生活。可是李还一直惦记着我，关怀着我，争取我的原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是幼稚的想法，不可能成为现实。难道他还在做三位一体、一家的梦？她每次收到他的信都会这么想，但是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看夜已深，六个菜一瓶红酒已经吃喝将尽，桌面上杯盘狼藉。丁凯还在拉着杏陪他喝酒。杏推开他的酒杯说： “别喝了，我已经酒足饭饱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过了十点钟，学校锁了大门，咱们可就进不去了！” “不，今晚，咱们不回学校了：我已经在旅社开了房间，趁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让我们共同享受青春浪漫，鱼水之欢。” 丁凯丢下酒杯，上前抱住杏亲吻求欢。杏竭力挣脱他的怀抱，站起来说： “你喝醉了？我们的约定难道你都忘了？发乎情，止乎礼，不逾矩。你不觉得你今晚的行为已经逾矩了？” “不，亲爱的，你说的那些，都是恋爱时期的约定，现在我们已经订婚了，就不再受那些条约的约束了。” 说着又来拉杏。杏突然觉得这个“晓美旅社”就是“温馨旅社”，丁凯拉她就是要和她上演李和桃在温馨旅社的那一幕。她顿时觉醒了，害怕了，连忙躲开，严肃地说： “你不要胡来！这只能是你的认识，或者说是你一厢情愿。我并不这么认识，更不愿意这么做。咱们的约定，我会一直坚持到结婚。这期间，你别想拉我上床；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订了婚就是夫妻，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今晚我只求与你共度良宵，好事成真，好梦得圆；事情过后，任打任罚，悉听尊便，我也无怨无悔了。” 说着又来抱住杏，动手动脚的。杏觉得再不能忍受丁凯的轻狂，她使足力气猛地推开他，退到门前说： “丁凯，你再胡来，我就丢下你，自己回学校去了！” 丁凯见自己的一片苦心，一腔火热的爱情，并没有得到杏的理解和接受，换来的却是如此无情，甚至是绝情。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说出自己的委屈来： “杏，你既然答应了我的求婚，就表示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同床共枕，不过是早晚的事，又何必一定要等待结婚的那一天？我就要毕业了，即将离开你，离开学校，你难道不要给我留下一点想头，一点信物？” 杏受了感动，她说： “丁凯，你不要这么想，这么说；我这么做，是有我的苦衷和原则的。对于你要求的信物，我已经想好了，等你毕业离校的时候，我会把我这两年的日记都送给你作纪念，那里面详细记录着我对你的爱情，对你的承诺。难道这还不足以做信物吗？” “不，我不需要你的日记作信物。虽然我也是写文章的，但是我并不相信文字，因为文字可以随心所欲的编造。如今的电视剧，爱情歌曲，我想，比你的日记好看、好听得多，我看得听得多了，知道那都是编出来的，是假的，骗人的。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爱情，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爱人，一颗表里如一、纯洁如水晶的高尚灵魂。其余的都是假的，骗人的，我都不需要，不接受。” 丁凯的话说到这份上，杏完全看出了他的思想和品格，欲望和要求；她没有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学生会学习部长，《工院生活》的总编，竟然是这么一个思想龌龊不堪的人。真是“自古痴情逢薄幸，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气得浑身颤栗，愤怒地说：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说过了，不到结婚的那一天，你就别想占有我的身体，更别奢望我与你同床共枕，共享鱼水之欢。至于我的灵魂，虽然不敢自比水晶，但是我敢说，比你纯洁得多！” 杏说完拉开门就要走。 丁凯一把抓住她，推进来，关上门说：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和我上床？难道你对我的爱情都是假的？欺骗我的？还是有什么隐私，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我发现？你的身体，你的灵魂，是不是如你说的那么纯洁、高尚？实在叫我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就拉倒。我杏的所作所为，思想灵魂，光明磊落，可共天日。这些年，工学院这么多师生有目共睹，谁能说出半个不字？我只相信自己的品行和为人，并不乞求每一个人都理解和相信我。同样，也包括你。”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纯洁，高尚，一尘不染，太阳里还有黑子呢，何况于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请你说明白！” “我哪里说得明白？我和你既非同乡，又非小学中学的同学，不过是半途相遇，彼此介绍，真也，假也，虚也，实也，我又没有调查过，谁分辨得清楚？不过有一个人却能说得清楚，辨得明白。” “谁？” “他！” 丁凯狠狠地把李的信摔在杏的面前。 “你，你偷看我的信？真卑鄙！” 杏看见李的信，一切都明白了，一时怒不可遏。 “怎么是偷看？是你亲自把钥匙交给我开箱查看的。这会后悔了？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对我的爱情了，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原来你心里另外还有个人。我的行为自然算不上光明正大，但是与你相比，也算不上卑鄙：起码我对你的爱情都是真实的，没有欺骗你；不像你，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脚踩两只船。你才是真正的卑鄙！” “不了解情况，先别胡乱骂人。其实，我和李的情况告诉你也无妨：我和李是同乡，又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 杏把桃李杏三人的关系和感情纠葛，最终结果，大略介绍了一遍。然而丁凯哪里肯相信，竟然反唇相讥： “你不愧是个好编辑，故事编得委婉曲折，新奇感人，大约港台的电视剧中才会有的，不过应该加上：‘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切莫信以为真。’三个青年人，一男两女，赌咒发誓要成为一家、一体，这怎么可能？很明显，这个李是个情场高手，爱情骗子，他把你和桃都玩弄了，最后怕法律不容，受到制裁，就抛弃你，和桃结婚。” “你胡说！李绝对不是这种人。他乐于助人，真诚守信，从不欺骗人。是桃设计了他，没办法，他才决定抛下我，和桃结婚。所以，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屡屡向我赔礼道歉，争取我原谅他。” “你已经原谅他了？” “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人家？和谁结婚，是他的选择，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对啊！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李竟然会不明白？一定要低声下气地向你赔礼道歉，争取你的原谅？你不原谅他，似乎他就不能和桃好好过日子？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你只顾编故事，却没有联系实际想一想，这样的故事完全不合常理，不合乎生活逻辑。文学作品高于现实，也要源于现实，这样才能不失真，让人们相信。你难道连这些最起码的文学常识也忘记了？” “那么，按照你的推理，事情应该怎样才合乎常理？合乎生活逻辑？” “很明显，李不止一次地玩弄了你，曾经许诺和你结婚，可是他最终选择了和桃结婚，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是桃设计了他；不管怎么样，总之他和桃结婚了，抛弃了你。你必然气他，恼他，恨他，进而会闹他，甚至告他，让他丢人现眼，遭受舆论抨击，法律制裁，和桃不能好好过日子；他害怕了，所以要放下身价，低声下气，百般求告，继续设法哄你，骗你，以争取你的原谅，不再要告他，闹他，威胁他，这样，他和桃才能安心过日子。而你受了他的哄骗，怒气消散之后，又念于旧情，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起来，以致脚踩两只船，对我的爱情也不能专一，不能真心实意，不敢大步向前。” “你这全都是胡编乱造，胡乱猜疑，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卑鄙，龌龊。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对我，从小到大，以至现在，只有无私的关怀和帮助，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更没有玩弄过我。这就是事实，千真万确。信不信由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不要再为自己掩盖了，更不要为李掩盖。事实胜于雄辩。我敢肯定，你的处女膜早已经被李破坏了；所以你一直拖延我，千方百计拒绝我，不敢同我上床，其目的，就是害怕暴露事实真相。你如果真的是清白的，纯洁无暇，敢上床让我检查一下身体吗？” “啪！”杏受了侮辱，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她狠狠地打了丁凯一个耳光，骂道：“卑鄙无耻的下流东西，滚开！” 她拼命推开丁凯，跑去开门。丁凯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看见杏去开门，大声喝道： “杏，我警告你：今晚，你敢走出去这个门，我们就一刀两断！你可别后悔！” “但愿如此！跟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在一起，白白玷辱了我的清白，我的名声。” 杏不顾一切地放开房门，跑出晓美饭店，跑上大街。丁凯随后追了出来，喊道：“杏，你不要跑，快回来，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你，既往不咎!” “晚了，我已经不能原谅你了。” 杏一路跑回了工学院宿舍，上了床，放下帐子，躲进被窝里，蒙上头，无声地哭了。她哭自己命运不好，万事不顺；哭丁凯对她的无端怀疑、侮辱和不理解；哭自己瞎了眼，不识人，没有及早发现丁凯的卑鄙。这一夜她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人情薄劣，世风日下，再亲再近的人也不可相信。她又想起了李，觉得如今像李那样忠诚可靠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了。可是她已经失去他了，再难寻找回来。想着自己的无助，她又无声地哭起来，眼泪断断续续，沾湿了枕巾。直到下半夜才勉强打了个盹，又做起噩梦来，百般委屈，悲悲切切，一宿不得安宁。 第四十六章 旧情难断，分手有约 第二天早饭后，杏洗了脸，略微化了化妆，掩盖一下昨夜哭肿的眼帘，然后拿起课本去刘瑞家给小明做家教。她刚下楼就被丁凯拦住了，他主动检讨说：“杏，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酒，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伤害了你的感情，我向你赔礼道歉，请你原谅。希望我们仍然能够像以前一样继续做好朋友，我保证继续遵守我们原来共同的约定：发乎情，止乎礼，不逾矩。” 杏没有理他，避开他，继续往前走。丁凯得不到杏的原谅，就跟在她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跟到学校大门外面。杏没有办法只好站住脚步说： “丁凯，请你不要逼我。对于你提出的问题，我会认真考虑的，待考虑成熟，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具有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我觉得你也应该认真思考一下。你昨晚说的话，你的行动，我以为并非因为喝多了酒，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有预谋的，故意设计的。这说明你对我的怀疑和意见已非止一日。刚过了一夜，今天马上改变态度，这也并非你的真正意愿。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认真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决定；过早地肯定或者否定，以后还会后悔的，那就不好了。” 丁凯见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再纠缠，又怕杏是推辞之词，不可相信，想了想说： “这样也好。请问，你要多久给我答复？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现在我不好说，因为我还没有考虑清楚。总之，待我考虑清楚之后，会给你一个明确答复的。” “一个星期怎么样？” “不敢说。” “两个星期呢？” “现在我同样不敢说。” “那不行，无限期地拖延我会受不了的。我看，就以两个星期为限，到时候你考虑好，考虑不好，都请给我一个答复。你离毕业还有一年多时间，可是我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候你万一不同意，也给我一个重新恋爱的机会吧？” “好吧，你既然这么说，就以你约定的时间，两个星期。我绝不会耽误你重新恋爱的。” 两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丁凯如期来到杏的宿舍楼下等待她的答复。不一会杏下了楼，她把一封信交到丁凯手上，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身上了楼。 丁凯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立即展开杏的信来看，只见写着： “丁凯，两周来，我无时不在考虑你提出的问题，回忆我们两年来的许多美好往事和发生在晓美饭店的激烈争执；我总觉得在你的性格中，具有南方人的细腻和多疑，而我的性格中，又多了北方人的刚直不阿，我们的性格很难合得来。比如，我和李的事情，你用那种手段得知后，不来听我解释，却暗自疑窦环生，密谋设计，不惜伤害我的感情，作出种种侮我人格的猜疑，终于晓美饭店爆发；我虽多方解释，你还是难以置信，非要亲自检验我的身体不可。这是对我的侮辱和极度不信任；虽然我是清白无瑕的，但是我绝不会接受这种侮辱性的检查。我不肯接受，你肯定难以释疑；我让你等到结婚的那一天来证明我的清白，你又不肯等待。无奈，我们只好分手吧。——非是我不顾念旧情，实在是你逼我太甚，伤我太深！” “对不起，丁凯，让你久等了。今后好之为之吧！我不能再多劝你了，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我。天涯何处无芳草？祝愿你尽快找到意中人！” 丁凯看完杏的信，彻底失望了。他又愤怒又觉得委屈，面色苍白，手指颤抖着把杏的信撕得粉碎抛在身后，口中说道：“去你的吧！说我多疑，难道我怀疑错了？李的那封信就是证明。说到底你还是怕暴露真相；可是，我已经说原谅你了，难道你没有听见？说我逼你太甚、伤你太深；岂有此理！难道我还有李伤你深吗？你能原谅李，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山里女人真是太粗野，难以理解！” 可是丁凯并没有在失恋中沉沦下去，而是积极地用再恋爱来治疗失恋的伤痛，不久他就和本班的一个叫胡蝶的女同学好上了，每天出双入对，还公开在校外租房同居。同学中颇有议论。不过他们已临近毕业，学校对这类事情睁一眼闭一眼，没人过问，他们便认为是默许了。 可是杏自从做出离开丁凯的决定却伤感沉默了很长时间。她每天除了上课，回到宿舍就蒙头大睡，新买的衣服也懒得再穿，连上街购物、到刘瑞家做家教也是素面朝天，不作任何化妆修饰。 作为杏的好朋友，慧敏一直关注着杏的感情问题，当她得知杏和丁凯分手的事情后，劝她说：“分手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也怨不得别人。分就分了，又何必这么伤心？你如果觉得寂寞，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了。” 杏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再谈恋爱，我只想静下心来一个人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谈恋爱总是不顺利、不成功？是我对爱情不忠诚？还是相处做法上有问题？” 慧敏说：“你也太较真！每天满学校的同学都在谈恋爱，可是到毕业时又有几个能够成功的？大家都是一边在享受爱情的欢乐，一边在‘试婚’：如果两个人都觉得合适，就在一起；有一方觉得不合适，就分开；然后各自再找对象，再组合，再试。两个人性情不投，勉强组合在一起，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分开倒是解脱，应该觉得轻松愉快。你倒好，两人觉得不合适分开了，倒比勉强在一起时还痛苦。” 杏说：“我和丁凯恋爱了两年，彼此也算了解了，想不到最后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人心难测，不可理解！难道他以前对我的那些感情都是假的？装出来的？似乎也不可能，又不是做特务工作，谁也不可能装这么长时间。” 慧敏说：“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常言说得好，人心昼夜转，天变一时间。别说你们谈恋爱两年，就是结婚两年，也难免有离婚的。” 杏摇头叹息，一副既痛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慧敏说：“看来你心里还爱着丁凯。既然这么爱他，他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拒绝他？不原谅他？你这不是自找痛苦吗？” “我实在无法忍受他对我的怀疑和侮辱。我是清白无辜的，无端受辱，谁受得了？” “你也不能一味责怪丁凯，李的那封信也确实值得怀疑。你别说丁凯，就是其他男人，只要他是真心实意爱你的，都会怀疑你已经失身。你既然是清白的，又深爱着丁凯，为什么不能证明给他看呢？” “你怎么也这么说？你们这是都不了解李，他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他对于我，从小到大，只有关爱和帮助，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侮辱过我。我已经再三向他解释了，可他就是不相信。丁凯这么做，是对我极大的侮辱和不信任。所以我宁可暂时忍受误会，也不愿意接受这种侮辱。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关于我的清白，我是要证明给他看的，但不是现在，而是结婚的时候。可是他却不相信，不愿意等待。现在竟然急急忙忙和胡蝶搞在一起了。你说，他是真心检讨，真心悔过吗？” 慧敏听了竟哈哈地大笑起来，说：“原来你是在吃醋，在担心胡蝶抢了丁凯。你放心，我敢保证，丁凯和她鬼混不到毕业就要分手。” “何以见得？” “我告诉你个秘密。” 慧敏伏到杏的耳朵上小声介绍说：你别看胡蝶每天金发华服，那么阔绰，高贵，其实她是个交际花，爱情骗子。以前，她也曾和我的男朋友张新同居过。第一周她向张新要金戒指，张新花了两千多元给她买了一枚钻戒；可是第二周她又要金项链。张新觉得不对头，问她：你到底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钱？她说：我既然决定爱你，就要爱你的一切，你的人和钱我都爱。张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从此两人就分手了。这以后，胡蝶又先后和两三个同学谈过恋爱，而且全部到校外租房同居，可是都好不到一学期就分手了。因此她说：“以丁凯的家庭条件，能供养胡蝶两周就算他有本事了。目前，他刚刚离开你，觉得精神空虚，才会找上她；等他手中的那点钱花干，他就是跪下磕头，胡蝶也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不信，你拭目以待！” 果然两周后，胡蝶和丁凯分手了。丁凯感觉上当受骗了，十分懊恼。于是他又想起杏的好处来。他写了一封信给杏，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再次请求杏原谅他。他说：“也许真的是失去了才懂得珍贵，珍惜。以前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你太守礼教，不懂得爱情，不能让我随心所欲。离开你，我和胡蝶交往了两周，第一周，我的钱随便她花，她让我随心所欲了；可是第二周，我的钱不能让她随便花了，她也就不让我随心所欲了。随着我的钱花干，我们的爱情也就走到了尽头。试问：这叫什么爱情？跟上妓院有什么区别？杏，现在我真的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清白，更不应该逼你接受检查。我真诚地向你道歉，并愿意继续遵守我们共同约定的爱情规则。请求你的原谅！” 杏没有立即答复他，因为她还不知道丁凯是否真心悔过；可是当丁凯毕业离校的时候，她却主动为他送行，一直把他送到汽车站。临别的时候她交给丁凯一封信，信中详细叙述了她和他恋爱的经过和分手的原因，表达了对往日的怀念和对他的希望。最后她明确表示：“丁凯，如果你愿意等待，我会给你希望的。” 丁凯看了信热泪盈眶，两人拥抱后挥手告别。 第四十七章人生无常，聚散有定 随着丁凯的毕业离校，杏也升入大四，到了大学毕业的年头。可是她一直还在刘瑞家当家教，而且小明对她更加依恋。她多次督促刘瑞另外给小明请家教；一来合适的家教难请，小明又挑剔，二来他也不愿意杏离开他家，所以一直没有请到新的家庭教师。无奈，她和慧敏帮助他请了一个大二的女同学来接替她，刘瑞也同意了，可是小明死活不让她教，甚至离家出走，吓得刘瑞只好把这女同学辞退了，恳求杏继续给小明做家教。杏只好勉为其难，因为两年多的相处，她和他父子已经有感情了，也不忍就这么抛开他们。 看看一学期过去了，刘瑞仍然没有请到合适的家教。年后开学，杏的功课更加忙碌，她要写作毕业论文和准备答辩了。因此她对刘瑞说：“请你尽快请定家教，我最多只能再教小明两个周，到时候，我是一定要辞职了。”刘瑞理解杏的心情，终于答应了她，说：“到时不论怎样，也不能耽误了你的学业大事。”这时他才真正紧张起来，到处托人请家教。 可是，下一个周日，当杏来到刘家时，小明十分高兴地告诉她他妈妈从美国要回来了。他两眼发亮，脸蛋红红的，有说有笑，浑身充满着幸福。她一边向小明表示祝贺，又一边为他知道妈妈的真相后经受不住痛苦打击而担忧。因为刘瑞曾经告诉她，小明的妈妈已经在美国嫁人了，他害怕小明经受不了失去母亲的痛苦而对他隐瞒了真相。她想，小明的妈妈回来，也不过来看看孩子，还是要回美国的。小明知道真相后，该会多么痛苦？她实在不敢想象。 中午，刘瑞回来了，杏向他询问了小明妈妈回国来的真实情况。刘瑞告诉她，这是真的。小明妈妈和她美国的丈夫共同生活了两年，因为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的差异，经常磕磕绊绊，生活很不幸福，终于在一年前离婚。她厌倦了美国的生活，希望回国定居和工作。半年前，她向他们公司的老总提出了回国工作的申请，老总答应了她的要求。不久前，她又向他提出复婚的请求，他念于旧情，又顾及小明的希望，就答应了她。下周四她就要回来了，他和小明会一起到飞机场迎接她。下周日他欢迎杏和慧敏一起到他家来聚一聚，到时，他会把她的工资一起结算给她，答应她辞职的要求。杏听了很高兴，说：“刘叔，祝贺你合家团圆！经过这么漫长的等待，小明终于盼回来妈妈，今后他就有妈妈疼爱和照顾了；你们夫妻也终于破镜重圆，和好如初。这是一个最圆满的结果，实在值得庆贺！下周日，我和慧敏一定都来，向你们全家表示祝贺，也庆贺我的家教工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周日，杏和慧敏一起来到刘瑞家，只见小明妈妈围着大围裙和保姆正忙着做菜，刘瑞和小明也里里外外忙碌着。一家人看见她们来了，一起出来迎接。小明妈妈拉着杏和慧敏的手说：“感谢你们这些年帮助刘瑞照顾小明和这个家！”慧敏说：“亲帮亲，邻帮邻，关老爷还帮蒲州人。我们是邻居，理应帮忙。”杏说：“这是一个家庭教师应该尽的责任。” 不一会各种菜肴烹饪齐备，满满摆了一餐桌。刘瑞夫妇热情招呼大家入席，啤酒、饮料任其选择。席间，小明妈妈讲述了在美国的见闻，刘瑞介绍了公司的现状和远景规划，小明演唱了《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曲，感动得爸爸妈妈热泪盈眶。大家共同举杯，庆贺刘家合家团圆。 杏辞去了家教的工作，静下心来，全心全意地投入毕业论文的写作和答辩，不久就以全优的成绩顺利通过了。这时她才想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丁凯的来信了，十分想念和挂心，连夜写了一封长信，把她辞去了刘家的家教工作、以全优的成绩通过毕业论文答辩，以及毕业后希望和他一起工作和生活的设想，洋洋洒洒，叙事抒情，竟然写成数千字的文章。她想象着，丁凯看到她这封信一定高兴极了，因为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时刻，一年的默默等待实在是太为难他了。同样，这一年她也备受煎熬和相思之苦。但是，这一切终于都过去了。用一句老话说，就是苦尽甘来，或者叫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他们都坚持到底了，因此甜蜜和胜利是属于他们共同的。接下来就是他们归于一处，喜结良缘，共同工作和生活了。她要向他展示自己的纯洁和美好，让他尽释前嫌、尽享欢乐。 信寄出后，她就急切地盼望着丁凯回信，甚至希望丁凯能请假来看望她，接她一起回去。 丁凯的回信终于在杏焦急地盼望中来到了。她喜不自禁，急忙拆开来看；可是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大失所望。丁凯写到： “杏，来信收到。知道你以全优的成绩通过毕业论文和答辩，这是我早已想像到的，因为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优秀。至于你的希望和设想，我只能如实告诉你：对不起，我不能成全你了；因为一个月前，我已经和梅正式结婚。她是厂长的女儿，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背景好，人也长得很美。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你一定会责问我：为什么不等待你？其实我也很想等待你，但又不知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思之再三，我还是觉得现实一点好，因为这个社会最讲现实。人是不能超越现实而存在的。杏，作为老同学，旧情人，我真诚地奉劝你一句：现实一点吧，不要再作长远的规划，因为这个社会变数太多……” 信还没有看完，杏就把它狠狠地摔到地上，骂道：“骗子！口是心非的大骗子！这个社会上，你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你自己；难道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多疑嬗变，言而无信？”可是她又怕别人看见信知道她被丁凯抛弃的秘密，连忙有把信拾起来，塞进衣兜里。 她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愤怒和悲痛，流着眼泪，疯一样地跑出学校，跑到大街上，一个人独自伤怀，漫无目的地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扰扰的市嚣声，更加让她烦躁不安。她觉得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喝点酒，麻醉一下极端痛苦的神经和几近崩溃的情绪。于是，她走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两个炒菜和一瓶啤酒，生平第一次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随着啤酒一杯杯喝下肚，她觉得昏昏欲睡，不那么痛苦了，便伏在餐桌上睡着了。 快吃晚饭了，慧敏来找杏一起吃饭，可是教室里宿舍里到处找不见，她只好一个人去吃。吃过晚饭，天快黑了，仍不见杏的人影，慧敏觉得奇怪：杏是个遵守纪律、安分守己的学生，家庭经济情况又不好，平时很少外出；如今丁凯毕业离校了，即使外出，也多半会邀上她。今天怎么单开了呢？她立即意识到这不正常，会不会是出事了？她便在同学中打听起来。有一个男同学告诉她：下午他看见杏满面泪痕地往校外去，似乎很伤心的样子。慧敏害怕了，估计杏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立即上街去找。 慧敏几经周折，终于在这家小酒馆里找到了昏醉未醒的杏。只见她满面泪痕正伏在一张小餐桌上沉睡，秀发散乱。餐桌上放着吃残的两盘菜和两只空的啤酒瓶。她连忙上前叫她：“喂，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酒？” “喝酒好，一醉解千愁。”杏抬头看了看慧敏，又继续伏在餐桌上睡觉。 “你有什么愁？论文、答辩，全优通过；毕业后，很快就能和丁凯喜结良缘，一起工作和生活了，从此再不分开。好事连连，喜还喜不过来，哪来的愁？” “不，喜结良缘的不是我，是丁凯和梅，他们已经结婚了！” “你说什么？丁凯和梅已经结婚了？梅是谁？丁凯为什么和她结婚？”慧敏觉得奇怪，伸手把杏拉起来坐着，“你别只管睡觉，快把事情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是他信上说的。” 杏掏出丁凯的信抛在餐桌上。慧敏捡起来看了，立即气得大声叫道： “这个丁凯，真是无信无义！说好要等你毕业的，怎么又和他厂长的女儿结婚了？见利忘义，背信弃义。像他这种人，不值得为他难过，倒是早分早好，免得以后被他抛弃。” 慧敏见杏满脸泪痕，秀发蓬乱，衣装不整，一副醉态，急忙拉她到洗手间洗了手脸，又掏出自己的小梳子帮她梳理好头发，扯整衣服，说：“你只知道丁凯背弃了你，你伤心难过；你可知道我和张新的事吗？我们也分手了！” 杏听了吃惊道：“你们又是为什么分手？” “一言难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那边茶馆里，我慢慢说给你听。”拉着杏向对面的茶馆走去。 两人来到茶馆，找了一个清静的座位坐下，慧敏要了两杯茉莉花茶，一盘茶点，对杏说：“你先喝杯热茶解解酒，我再说给你听。” 杏喝了杯热茶，头脑清醒了许多。她说：“你和张新一直感情很好，张新又诚实守信，为什么也要分手？” 慧敏叹息道：“我们分手，倒不是因为他背叛了我，而是因为他最近要出国了。” “出国？到什么国家去？留学还是工作？” “美国。他姑妈在美国，有一份产业，却没有子女，所以想叫他过去；说是留学，最终是要他继承他姑妈的产业。” “那么，你们就一起过去好了，张新就是继承他姑妈的产业，也需要个好帮手。” “可是他姑妈并不这么想。他姑妈有个养女，十分精明能干，他姑妈既不想叫养女继承她的产业，又不想把养女嫁出去，那意思将来嫁给张新。” “张新同意了？” “他不同意。可是他的父母亲都同意，说这样张新的几个弟弟妹妹以后都可以到美国去。” “张新屈服了？” “他没有屈服；可是他来和我商量。我能说什么呢？我只好说，为了你的前途，为了你弟弟妹妹的前途，我们分手吧。这样你就能放心地前往美国去了。” “张新答应了？” “没有。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想到美国去。我也只好成全他了。” “那你今后怎么办？” “我怎么办？你还怕我嫁不出去？不过我还要看一看，在张新没有和他姑妈的养女结婚之前，我是不会先结婚的。” “这样看，你们还有希望。” “我以为希望很渺茫。你想，张新到了美国，一切要依靠他姑妈，婚姻还由得了他吗？” “你就这么等着，万一张新坚持不住，和他姑妈的养女结了婚，你不是白等了吗？这样，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我不会觉得委屈。第一，我考验了张新，看他对我的爱是否真心实意。第二，我把自己的希望坚持到了最后，如果成功了，我就赢了；如果不成功，我也不会后悔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我谁都没有告诉，唯独告诉了你，我会骗你吗？况且你以后会看到的。” 杏信服地点点头称赞道： “慧敏，你真有大将气度！这一点，我却做不到。” “不，你已经做到了：在晓美旅社，你宁可忍受误会，也不让丁凯检查你的身体；可是当他向你道歉时，你又原谅了他，然而你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要他等到结婚再证明你的清白。你终于坚持到毕业才表示愿意和他结婚，来证明你的清白；可是他已经坚持不住，和别人结了婚。这只能说明他对你的爱情，对你的检讨、道歉、保证，全都是假的，骗人的。而你对他的爱情，对他的承诺，都是真实可信的。我认为，在你们的这场爱情战中，真正赢的是你，而不是丁凯。所以，你不应该感觉委屈，痛苦，而应该感觉庆幸。试想：你把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见利忘义、言而无信的人，你能得到幸福吗？你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抛弃你吗？” “大家真的会这么看我？看丁凯？” “如果他是一个正直守信、目光远大的人，他就应该这么看，这么认识。反之，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人，根本不识人，不识物，不识事。”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好多了。漫漫人生，聚散有定。可是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看不透。今天，我终于算看清了丁凯的虚伪嘴脸和丑恶灵魂；今后我不会再上他的当，受他欺骗了。慧敏，谢谢你！” “无须言谢，咱们是同病相怜。其实，你和丁凯并不适合：你是个讲原则，讲道德，守信用的人；而他只讲现实，只看眼前利益，无原则，无信用。他只合和胡蝶在一起，因为胡蝶也是个最讲现实的人。他们同居了两周，应该说是各得其所，谁都没有损失。你就不同，你和他在一起，你迟早要上当受骗的。现在还算好，你虽然受骗了，却没有大的损失，应该庆幸了。” 慧敏喝完杯中的茉莉花茶，又劝杏吃了些茶点，说：“想通了，看开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咱们走吧，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旭日东升，朝霞满天，又是新的一天。马上要毕业分配工作了，咱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天地，新的人生。” 于是两个好朋友离开茶馆，手牵着手，一起走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向着他们亲爱的母校省工学院走去。 七月份，杏和慧敏终于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完成了全部学业，和他们同届的同学一起毕业分配工作了，慧敏分配在省城的一家机械工厂，杏则分配到她的家乡梁山市拖拉机制造厂。 就要离开母校了，杏回忆四年的大学生活，浮想联翩，感慨万千。她忘不了一直关心帮助她的好同学好朋友慧敏和她的父母亲，忘不了请她做家教的刘瑞和他的儿子、她的学生小明；当然，她也忘不了丁凯和他们共同编辑过的《工院生活》。离开母校的前一天，她去看望了慧敏和她的父母亲，也去看望了刘瑞和小明，两家人热情接待了她。第二天，慧敏带着小明，帮她拿着东西，一直把她送到汽车站，双方约好经常通信、通话，有了重要事情，第一时间让对方知道。直到汽车开动，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八月份，杏来到梁山市拖拉机制造厂报到上班。这是一家六十年代开办的国营老厂，原来生产东方红拖拉机，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土地承包到户，大型拖拉机需要量锐减，他们开始大量生产小四轮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工厂效益还算不错。她被分配到生产技术科当工程师，每月工资四百多元。虽然工资不高，但这是皇粮俸禄，铁饭碗，靠得住，她还是觉得很高兴，很满意。 梁山市距离春风里只有二百多公里，不到半日车程，所以，一有机会，她就回家看望父母亲，看望乡亲们。她从父母口中得知，三年前，李离开家乡到深圳打工，如今已经当上总经理特助，月工资四千多元；一年前，他开着小轿车衣锦还乡，当场拿出五万元现金，带头投资乡里的旅游风景区开发，一时轰动了春风里和青峰乡。桃由于热衷于家乡的旅游开发事业，加上李带头投资的模范作用，乡领导已经任命她担任青峰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每天和王书记一起，为本乡的旅游开发工作奔忙着。桃、李、杏，春风里三个最聪明美丽的山乡骄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为祖国，为家乡奉献着青春和智慧。 四年过去了，学生时代的情仇恩怨已经淡化。杏回到家乡主动去拜访了桃，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学习和工作情况。桃热情接待了她，并且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了乡旅游开发公司的工作，还带她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旅游宾馆和旅游景点。 桃问杏：“如今大学毕业了，也有了合适的工作，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杏满面羞红，说：“对象还没有，跟谁结婚？” 桃这才知道杏至今未谈恋爱。想起当年温馨旅社的事，她仍然觉得有愧于杏，竟然害得她至今未婚。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她只好劝他说： “我知道你是个学习狂，不过你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今后的事情就是工作和生活了。也该尽快找个合适的对象把自己嫁了。女孩子再能干，也要结婚嫁人的。” 杏想起丁凯的事叹息道： “我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还没有遇到真心爱我的人。” “你是大学生，条件这么好，会有人真心爱你的。” “条件好和真心相爱是两回事：条件好，爱你的人会多一些，这我不否认；但是真心爱你的未必就多。条件不好，爱你的人肯定会少，但是愈容易发现真心爱你的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贫贱之交，愈显得真诚可贵。” 这时两个人同时都想起了李对她们的真心相爱，只是都不便说出口。 第四十八章 张总考察，梁山欢迎 深圳和香港近在咫尺，但是张倩却极少回家，这倒不是因为她和父母兄弟的感情不好，而是害怕看见她的前夫和现在妻子的亲密形象。她的前夫王康是香港著名企业家，又喜欢参加社会公益慈善活动，所以经常会在电视里报纸上露面。他的身旁跟随的以前自然是她，如今他们离了婚，也就换成了王康现在的妻子赵洁，王康的原秘书。张倩看了，回忆起离婚前的往事，难免伤感，所以，她即使工作需要和父母呼唤迫不得已回家，也极少看香港的电视和报纸，唯怕勾起旧日的伤痛来。 最近张倩终于作出决定要回家一次，因为李从家乡回来送给她的大梁山的那些土特产，看看快放置一年了，除了炒熟的榛子、山核桃她平时当作零食吃了，其余的还好好地放在柜子里。她也常常想要送一些礼物给父母亲，以表达孝心，只是不愿回那个伤心之地。另外，李还经常向她提起他家乡的领导热情邀请她到大梁山考察，观光旅游，希望张氏集团投资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事业，最近李又提了几次，似乎有些着急了；这事她做不了主，务必请示她的父亲张董事长裁决。这两件事虽然并不那么当紧，却也经常在她的脑海里萦绕，使她终于作出回家的决定。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倩对李说：“你明天来上班，把那只小松鼠带来我看看。”李很高兴，说：“张总，你不知道，现在这只小松鼠已经被我训练成熟了，可好玩了！一点不怕人了，你把手往笼子上一放，它以为喂它食呢，就会跑过来吻你的手；高兴的时候，还会两只后腿直立，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向你作揖。”张倩听说也喜欢起来，说：“是吗？你上次提过来给我看时还不会作揖呢。你明天提来，我好好逗它玩玩。最好再换个松鼠笼子，那个藤编的已经陈旧了，颜色不够鲜亮。” 第二天李果然把松鼠提来了，还专门到竹编市场买了一个圆型竹框金属丝的笼子；笼子分作两层，上层供松鼠活动，下层盛它的粪便。张倩忙围过来看。经过李这么长时间的精心喂养，调理，松鼠好看多了，毛色柔顺发亮，油光水滑；看见人很友善，不再惊恐暴跳了；两只眼睛总是睁得圆圆的，显得很精神。李递给张倩两颗栗子，说：“你先喂喂它，联络联络感情，它就和你就熟悉了。”张倩拿了栗子伸进笼子里，松鼠果然来吃；趁着松鼠吃食，她把手伸进笼子在它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它竟一动不动。松鼠吃了栗子，在李的引导下，它又表演了作揖、摇尾巴的动作，逗得张倩不停地笑。 张倩玩了一会松鼠，洗了手，回到座位上，对李说：“下午，我要回香港一趟，看看父母亲，顺便把你送我的东西送一些给他们，也让他们喜欢喜欢。”李听说张总要回香港，立即想起宋乡长、王书记要他为大梁山的旅游开发招商引资的事，打算再次提醒提醒她；可是他刚要说话，张倩就拦住了他，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要我们公司投资大梁山旅游开发的事吗？我没忘记。说实话，这次回去，主要还就为着这事。” 李一听高兴了，心想：真应了宋乡长的那句话，铁杵磨成针，工到自然成。张总终于肯重视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了，她亲自去谈这事，看来投资有望。他立即站起来说：“张总，谢谢你！”说着向张倩鞠了一躬。张倩笑了，说：“就这么谢我？”李连忙说：“今后，我会更加努力工作；下次回家，再多带些土特产送你。”张倩摇摇头：“土特产就不要再带了。你只要好好工作，做到令行禁止，我就满意了。”“是，我一定做到！”李答应道。 下午，张倩果然带上李送她的部分土特产回了香港。父母亲很少看见女儿回来，难免相思之苦；猛然看见，十分欢喜。张倩把带来的土特产送给父母亲：她把老虎皮送给父亲，说：“这是一张冬天的老虎皮，皮毛厚实细密，熟出来做成褥子铺，据说可以治疗关节炎。”她又把两张白狐狸皮送给母亲，说：“这两张白狐狸皮，毛色纯正结白，一根杂毛也没有。你请人熟出来做两条围脖，咱娘儿俩一人一条。”又拿出那棵大灵芝说：“这棵大灵芝最难得，就送给二老滋补身体，延年益寿。” 父母亲看了很是惊讶，说：“这些都是上好的山货，你在哪里买到的这些东西？”张倩说：“您猜？”母亲看着几件东西，猜想道：“香港市面上没见有卖的。深圳属内地，大约有卖的？”父亲否认，说：“不可能。这些都是原货，没有加工过，深圳市场也不会有卖的。我猜想，一定是从小道进来的。”张倩称赞说：“还是爸见多识广，一猜就准！”她解释说：“我的特助李是河北大梁山人。我听你们说，咱们老家原是北平，解放前属河北省，我就认了他作老乡。去年，李有事要回家，为了节省时间，我就把我的汽车借他开回去，回来他就带了些大梁山的土特产送我。除了这些，还有一袋榛子，一袋山核桃，都是精挑细拣后炒熟了的，又酥又香，被我当作零食吃了。还送我一只小松鼠，又会作揖又会摇尾巴，可爱极了，我留下自己玩了。” 父亲拿起皮子和灵芝认真看着，高兴地说：“这些可都是道道地地的好山货，市面上绝对买不着这么真实的。他是大梁山人，你认老乡也不离谱。论祖籍，咱们老家也不是北平，还真是梁山市；从我的祖父到北平经商，才迁居北平的。” “照你这么说，我这个老乡还真的没有认错？” “没有认错。咱们都是炎黄子孙，虽然迁居香港经商，老根还是在内地，至今北京还有咱们几家近亲呢。再说，你在深圳做事，他又是你的特助，认了老乡，他给你办事就会尽心尽力，不会欺骗你。” “他给我办事倒是尽心尽力的，从来没有欺骗过我，就是老给我找麻烦。” “他敢给你找麻烦？”父亲觉得惊奇，追问道：“找什么麻烦？他喜欢多事、惹事？” “其实，也算不上多事、惹事。事情是这样的：近几年，大梁山在搞旅游开发，缺少资金；他们地方的领导听李说认了我这么个有钱的老乡，就叫李带信给我，邀请我前去大梁山参观旅游，看好了就投资入股。我哪里做得这个主？所以就回来请示您的示下。” 父亲听了无奈地笑了笑说：“看来这小伙子挺有心计的，送了这么点山货，就想要我们投资入股，给他办事？” “不，不，你别误会，这是两回事：送山货是李感谢我借车给他；希望我们投资入股，是他们地方领导的意见。” “说到底还是一回事，你敢说，李不想叫我们投资入股？” “这是当然，他也是为着他们家乡着想。” “所以，不是李给你找麻烦，而是你给我找麻烦了：你如果不认这个老乡，他们的事，我们可以不管；如今你既然认了这个老乡，而且他家乡的领导也知道了，我们就不能不管了；否则，家乡人就要骂我们为富不仁了；这可是咱们居外生意人的大忌！” “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董事长认真想了想说：“这么办：他们不是邀请你到大梁山参观旅游吗？答应他们，你亲自前去考察考察。如果他们的风景区建设不成规模，不上档次，咱们就捐献一些钱给他们，算我们对家乡表示一点心意；如果已经形成规模，前景看好，咱们就投资入股，将来咱们在内地的旅游业也插一只足。” 张倩听了自然高兴，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说不定这是个在内地发展的机遇。沿海的外资企业太多，很多人都在向内地发展。你说吧，捐献大约多少？投资入股，大约多少？你给我个框框，到时好办事。” 张董仔细斟酌了一回说：“捐献，在五十万到一百万之间，不过表达一下我们的心意。投资入股就要多一些，第一次也不可太多，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这只是个大概框框。我相信你的眼光，具体数目，你酌情而定。” 张倩在家里陪伴父母亲度过了一天，第三天就回到深圳电子公司上班了。 李见张总回来了，急于想知道张董事长是否同意投资大梁山旅游开发的事，几次想询问，又见张倩正忙于批阅文件，找人谈话，不便开口。终于见她忙碌完了，刚要开口，只听张总说：“你也让我休息休息。给我倒杯水来。”李连忙倒了杯水，双手送到她的面前，又看着她喝了，才说： “张总，我现在可以请示问题了吧？” “什么事啊？” “就是您请示张董事长投资开发大梁山旅游的事啊。” “哎呀！这事，我竟给忘了！” 李呆了一会，又觉得不可能，于是笑着说： “张总又开玩笑，前天您说，为这事专门回香港请示张董的，怎么会忘记？” “你不相信？这一次真的是忘记了。”张倩一本正经。 “那您就给张董打个电话，再请示一下。” “怎么？你急不可待了？” “不是我急不可待，是青峰乡的王书记、宋乡长，他们还等着我回话呢，经常打电话催问；昨天，他们又叫桃打电话来询问进展情况。我说，张总已经回香港向董事长请示去了，张总回来就有消息了。桃听了高兴极了，立即向王书记他们汇报了。王书记又亲自打来电话，要我一有消息，立即告诉他们。” “真是这样的？” “我怎敢欺骗张总。” “那好吧，请你告诉他们：下周，我亲自到大梁山旅游风景区考察；至于是否投资入股，待考察后再作决定。——这就是董事长的意见。” “真的？” “我几时欺骗过你？” “刚才你还欺骗我呢。” “刚才，那是开玩笑，逗你玩的；现在才是真的。下周一，你和王秘书陪我从深圳直飞梁山市，然后乘车到大梁山风景区。你去通知王秘书，叫她订三张周一的机票。” “是。谢谢张总！” 李向张倩深深一躬，立即去通知王秘书预订机票；然后打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桃和王书记，叫他们早作准备。 周一上午，李和张倩、王秘书刚登机就接到梁山县牛县长打来的电话：“喂，小李，请转告张总：我们的专车已经在梁山市机场前迎接。你把电话给张总，我跟她说句话。”李立即把手机给张倩：“张总，我们县的牛县长，要跟您说句话。”张倩刚接过来，电话里就传来牛县长十分热情的话语：“张总吗？我是牛星，我代表梁山县四十万家乡父老，热情欢迎您来大梁山旅游风景区参观考察！祝您旅途愉快！”“谢谢您！谢谢家乡父老！” 张总一行在梁山市下了飞机，刚出机场，就看见一个小伙子手里举着个红牌子，上书：“迎接深圳电子公司张总经理！”李兴奋地指着牌子对张倩说：“张总，请看，牛县长迎接我们的人在那！”又连忙向举牌的司机招手：“喂！小老乡，张总在这里！”小伙子看见了，立即丢下牌子，挤过来迎接，帮助拿东西。 三人坐上汽车，不到半天就来到梁山县城。汽车直接开进县委招待所，牛县长带着旅游局女局长谢红以及青峰乡的宋乡长、王书记已经在那里等候迎接了。双方见面介绍后，牛县长考虑到张总旅途劳累需要休息，略作交谈，商定了考察日程，便指令服务小姐送张倩一行到招待所最好的客房休息。 傍晚，牛县长在招待所宴会厅设下酒席，为张倩及随从接风洗尘。宴会前，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牛县长首先介绍了梁山县全民建设大梁山旅游风景区的远景规划，和已经取得的可喜成绩，热情欢迎张总前来大梁山旅游风景区参观考察，参与投资开发。随后，张倩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她对梁山县领导的热情邀请和盛情接待表示感谢，并表示愿意为大梁山旅游开发尽一份绵薄之力。 欢迎仪式结束，宴会立即开始。宾主互相祝酒，气氛热情而融洽。 宴会罢，牛县长安排谢红陪张总去洗温泉浴。张倩对李说：“今晚由王秘书陪着我就行了，你抓紧时间回家看看，代我问他们好。明天上午，直接到青峰乡旅游开发公司等我就行了，我明天的考察就从那里开始。”李向王秘书交待了一些事情，便和宋乡长、王书记一起回去——为了迎接张总明天的考察，宋乡长和王书记要连夜赶回青峰乡做准备工作，于是李就搭乘他们的汽车一起回去。一路上，他们询问了张总的爱好和生活习惯，李作了详细介绍。汽车来到乡府所在地，宋乡长和王书记下了车，又交代了李一些事情，然后叫司机把李一直送到春风里。 李回到家里已经九点多钟了，他送走司机，推开自家的房门，见一家人还围在一起谈话，觉得奇怪，说：“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有歇着？”父亲说：“估计你要回来，一家人都等着听听消息。”桃急忙问：“张总和王秘书呢？王书记打电话来，不说今晚住我们乡的旅游宾馆吗？” 李解释说：“宋乡长和王书记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中午牛县长招待，给张总接风洗尘，这是可以想到的。下午他们就把张总接到咱们乡的风景区来，晚饭由乡领导招待，饭后，请张总看旅游公司的小剧团演出文艺节目，晚上住在旅游宾馆。可是，张总旅途劳累，到了县招待所要求先休息一下，所以，牛县长的招待就延至傍晚。饭后天已经黑了，牛县长只好安排旅游局的女局长陪张总和王秘书去洗温泉浴。她们明天上午来我们乡旅游风景区考察。张总就叫我先回家来看看，明天上午直接到旅游公司等她们。” 桃听了着急起来，问：“宋乡长和王书记呢？还在县里等着接张总吗？” “不，牛县长安排他们和我同车回来了，他们到乡里下了车，还要连夜动员一部分人，明天上午扮成游客到风景区来旅游。张总和王秘书明天上午由旅游局的谢局长陪伴前来考察。” “那张总什么时候看我们剧团的文艺演出？我们还请了县剧团的几名演员，是要花钱的！” “这个我就说不清了，看明天怎么安排吧，也许是下午，也许是晚上。” 桃想了想说：“明天上午张总来到时，我想安排个欢迎仪式，叫我们剧团的舞龙队、舞狮队表演表演。” “我看行。宋乡长和王书记明一早就过来，怎么迎接，你再和他们一起研究。” 桃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松和枫笑着问李：“大哥，旅游公司安排我兄弟俩给张总抬竹轿子，张总重不重？” “不重，连衣服加起来还不到一百斤，你们一个人也背得动。” 松笑了，指着枫说：“你猜错了吧？还说老板都是大胖子，说不定有二百斤呢！我就说，香港女人都瘦；你没看香港的电视剧吗，女演员一个个都像青竹杆？” “也不都是的，那个肥肥就胖，你能说她没有二百斤？” 老李见没有什么大事要研究了，就说：“事情都在明一天，天不早了，都抓紧时间歇着去吧。”大家这才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桃和李急忙上了床，一阵翻云覆雨之后，桃睡在李的怀里，抚摸着他健壮的身体，说：“你听张总说，她这次来考察，到底投不投资？打算投资多少？” 李把桃揽在怀抱里说：“张总只说她父亲叫她来考察，至于投不投资，投资多少，要等考察后才能决定——大约还要请示她父亲张董事长才能决定下来。” “唉！不瞒你说，我们公司快要撑不住了。风景区要建设，完善，每天都要花钱，但收入却微乎其微。游客少，基本都是本县和邻县的，既不住宿，也不吃饭，收的门票钱还不够发职工工资。我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松和枫也是干一天活发一天工资，不干活就没有工资。原来的贷款还不上，银行拒绝再贷款给我们。我们急待张总这笔钱来救急啊！” “你们没有钱还这么花钱？自己公司有个小剧团，演一些节目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花钱请县剧团的演员？” “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装门面。宋乡长说，‘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吸引张总投资，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你背后也帮助我们做做张总的工作。” “这个不用你交代，回来的时候，王书记和宋乡长已经对我说了。其实，张总这次能来大梁山考察，也是我多次做工作的结果；否则，几千里路，张总也不会来咱们这里考察。以我想，张总既然来了，又认大梁山是家乡，咱们风景区的条件也基本完善，她应该会投资的。” 桃听了，高兴地抱住李亲了一下说：“有你这句话，我这颗心就安定多了。抱紧我，咱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共同打好这一仗！” 第四十九章 灵山胜景，引动投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桃就起来了，梳洗打扮后，叫醒李一起吃了早饭，见李桃还没醒，就交给婆婆，拉着李匆匆赶往建在南山坡的旅游公司。进入大厅，她立即把职工召集起来，分配工作，强调重点，然后各司其职，着手做事。 不一会，宋乡长和王书记也到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分头开展工作。宋乡长带领一部分职工，在进入风景区的大门上方，挂上“热烈欢迎深圳张总经理参观考察”的大红横标，大门两边的楹联是：“绿水青山迎贵客；锦禽瑞兽呈吉祥。”又在旅游宾馆大厅廊檐下挂上八个大红宫灯。与此同时，桃带领的舞龙队、舞狮队队员化妆好，穿好表演服装，开始排练。王书记把各景点的服务人员召集起来开会，反复强调服务质量和组织纪律。服务人员穿好工作服上班后，他和宋乡长又亲自上岗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不一会，各村委会、居委会安排来的游客陆续进入风景区，有村长或居委会主任给他们买了门票，大家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十分开心。 八点半钟，张总和王秘书由县旅游局谢局长陪同乘车来到春风里的青峰乡旅游公司。她们刚下汽车，桃带领的鼓号队就立即奏起迎宾曲，宋乡长、王书记和李走向前迎接；接着，旅游公司的舞龙队、舞狮队在锣鼓声中舞动起来，来往盘旋，翻飞腾跃。张总、王秘书、谢局长在宋乡长、王书记和李的陪同下，一起驻足观望。舞龙队和舞狮队舞到张总面前，分别打出“热烈欢迎”、“张总经理”两条标语。围观的游客一片鼓掌声。 宋乡长、王书记、谢局长带领张总一行进入旅游公司大门，沿着青石铺成的道路行不到五十米，来到南山石阶下，早有一排穿戴着天蓝色衣帽的小伙子立在竹轿旁。王书记请张总、王秘书、李乘坐最前面三顶轿子，他和谢局长、宋乡长乘坐后面三乘轿子，一起沿着蜿蜒的山路上了“松岗听风”。 一片居高临下的山岗上成三角形建着三个凉亭，每个亭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大石桌，周围是圆鼓状的石凳。有两个亭子已经有游客了，王书记只好引着张总在第三个亭子的石凳上坐下。王书记向服务员要了六杯龙井茶，对张总说：“我们这茶，是用‘飞瀑流泉’的山泉水冲泡的，清香馥郁，别有风味。”张倩品了品，果然香味不俗，大加称赏。于是大家一边品茗，一边观看山崖下面的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只见松林随着山势变化高低错落，或明或暗，林雾山岚蒸腾缭绕；只听清风飒飒，松涛声声，似有海潮奔涌，虎啸猿啼。 张倩看了说：“这里山高气爽，居高临下，万壑青松尽收眼底，风声鹤鸣，不绝于耳。如果李白杜甫来到这里，一定又有佳作。可惜我不会作诗，不能表情达意，真个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啊！” 王书记说：“这地方原来叫松树岗，后来我叫李和桃写一份风景区推介材料，他们觉得这名字不雅，就把这里改名‘松岗听风’；我也觉得不错，就这样决定下来。”他看着李说：“听说你和桃也很喜欢这里，经常来这里玩。有没有诗作，念一首请张总批评批评？”李说：“诗也写过几首，都是游玩时即兴凑合的，当时也没有记下来，过后也就忘了。只记得桃曾经写过这样一首咏松树的七绝：‘惯看风雪越千年，托体山冈意志坚。岁月无情任吹打，依然浩气对苍天。’大约就是这样的，也记不太准了。”张倩夸奖说：“想不到桃还是位才女，会作古体诗！”李说：“也算不上会作，略知道些格律，就胡诌罢了。”王书记说：“张总，你不知道，这春风里虽然是个小山村，却出了三个才子才女，他们就是桃、李、杏。桃和李你认识了，还有个杏正在大学读书。”张倩说：“我也听李说过，只是桃和杏还没有见过面。”她想起李说的五万元投资给桃买了个乡旅游公司副总，问王书记：“桃呢？她怎么没有来？”王书记解释说：“目前旅游公司，就是我和桃负责的，我来了，公司留下她主持工作。”张倩听了说：“对了，我忘记了，桃是旅游公司的副总经理，职责在身。那就回来再见她吧。来一趟不容易，一定要见见这位才女。” 张总一行喝了茶，坐上竹轿，接着上了“飞瀑流泉”。这“飞瀑流泉”原名叫滴水崖，是几股间断的小瀑布从高崖上飞落在山涧里，形成一条小小的鸣泉叮咚作响，蜿蜒流下。流泉旁边有一块光滑滑的天然大石板，曾是李和桃游玩时歇息坐卧的地方；如今旅游公司围着石板建了个亭子，又在石板周围镶上一圈木质边框，使石板可坐可卧。石板上刻了八个大字：“身卧福地，耳听鸣泉。”服务员走过来，用羽毛掸子拂净石板上的微尘，放上一个叫“竹夫人”的枕头。旅游局长谢红对张倩说：“张总，请在上面躺一躺，听一听。”张倩便把手提包交给王秘书，在石板上躺下。谢红问：“有什么感觉？”张倩说：“凉凉的，很舒服。”又问：“听到了什么？”张倩仔细听了听说：“远处，瀑布飞泄；近处，泉水叮咚。”服务员合掌说：“山神爷赐福！”谢红笑着说：“张总，你听到了吗？山神爷赐福！今后你就更有福气了，必然宏图大展，事业发达！”张倩也笑了，站起来说：“借你吉言，托山神爷洪福。”宋乡长笑着招呼大家：“大家都在青石板上坐下来，听一听飞瀑流泉，沾一沾山神爷的福气！”于是六个人在石板上坐下。王书记向服务员买了六袋杏脯，分给每人一袋，说：“这是大梁山产的杏脯，吃一片可以生津解渴。”大家打开塑料袋包装吃了一片，果然又酸又甜，津液顿生。谢红笑着说：“看来你这个旅游公司的总经理真的很称职！”王书记说：“还需要你们旅游局大力支持。”谢红说：“你们有张总支持，又有这么好的旅游资源，将来要发大财了！连我们旅游局也要沾你们的光。 大家一边品尝杏脯，一边说笑；抬头，眼观飞瀑，侧耳，倾听鸣泉，只觉得清风习习，十分惬意。 离开“飞瀑流泉”，宋乡长王书记又带着张总一行上了“紫气东来”。这里是大梁山的最高峰。山势太陡，竹轿抬不上去，大家只得下了竹轿，沿着山石台阶，攀着两边的铁栏杆，一步一趋，拾级而上。李见张总吃力，走过来搀扶着她。谢红和王秘书手拉着手，一起往上攀登。经过二十多分钟，终于登上峰顶。向上望，蓝天就在头顶，太阳也像更接近了；往远处望，云海茫茫，一个个山头就像大海中的小岛在雾弥烟漫中若隐若现。张总看了说：“这里为什么叫‘紫气东来’？依我看，应该叫‘苍天云海’。”王书记指着对面山崖上老子骑牛的雕塑解释说：“这源于一个神话传说：这座山峰叫青云峰，所以我们乡叫青峰乡。春秋时期，老子修炼成仙，意欲西游。一天，他从青云峰经过，人们但见青峰上空紫雾缭绕。不多一会，云开日出，老子骑着青牛腾云驾雾匆匆西去，青牛足下翻腾着紫雾祥云。从此大梁山变得山清水秀，林茂兽祥。”其实这故事张倩已经听李说过，今天听王书记又说，便信以为真，她感叹说：“原来‘紫气东来’的成语就来自大梁山的青云峰，真是是话有因！”李在一旁说：“对呀。您到其他地方旅游听说过吗？”张倩摇摇头：“没有听说过。”王书记会意，说：“我们这里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燕赵旧地，名胜古迹多得很，只是资金不足，还没有全部开发出来；一旦开发出来，我敢说，张家界、九寨沟也比不上。”张总说：“你们应该多做广告，让国内外的游客都了解大梁山，他们就会来旅游了。一路上，我看了你们的游客，大多是本地人，他们消费水平低，你们赚不了多少钱。”宋乡长说：“张总真是慧眼识物，金玉良言，一句话就说到我们旅游开发业的关键问题上。我们不仅要做广告，还需要建设盘山公路，架设空中索道。你看，上山多艰难！靠竹轿抬，只能到半山腰，到不了山顶，而且费工费时。我们的旅游业目前刚刚起步，设备还不够齐全，游客只限于本地和附近县市，收入不多，所以这些事情还有待今后逐步解决。但是，我们相信，凭着我们优越的旅游资源和全乡人民开发旅游的决心和信心，我们一定能够做到，做好。还希望张总看在同乡之谊，伸出援助之手帮我们一把，使我们的旅游业尽快完善起来，红火起来。”张倩说：“这次，我父亲叫我来大梁山考察，就是想为家乡尽一份绵薄之力。你们的要求，我回去会向父亲汇报的。”王书记说：“谢谢张总！并请转达家乡人民对张董事长的问候和谢意，欢迎他老人家在适当的时候来大梁山观光旅游，亲眼看看家乡的神山圣水和巨大变化。” 谢红对张倩说：“青峰乡开发的旅游景点，暂时就是这三处。下山的时候，我们再去看看虎山乡开发的两处景点，一处是猴岭，一处是虎山，都是野生动物世界。”张倩听了很高兴，于是一行人往猴岭走去。 猴岭的猴子确实很多，猕猴、马猴、长臂猿、金丝猴都有。这里多树林，山坡上生长着山桃、山杏、山核桃等野果。猴子生活在树林里，又常常到山坡上采食野果。开发成风景区以后，旅游公司为了吸引猴子走出树林，常常在山坡上撒一些谷物给猴子吃，有游客的时候，还会撒一些花生和水果。渐渐猴子养成了习惯，只要一看见游客来，就会纷纷跑出树林来觅食。另外，他们还训练了一些猴子演猴戏给游客看。 来到猴岭，王书记买了门票，又买了一袋花生和一袋山核桃给张总逗引猴子。进入猴岭风景区，张倩拈了几颗花生抛在地上，立即有几只猴子过来抢食，它们把花生放进嘴里咬破，然后像人一样用两只前爪剥去花生壳，只吃花生米。张倩又抛出两个山核桃，猴子捡起来放进嘴里却咬不破，就把核桃放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砸，砸破后，一粒一粒地捡食核桃仁。引得大家都笑了。李笑着说：“大约它们再进化一步就变成人了。” 来到虎山，这里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弯弯曲曲有几条小路通入山林里。王书记花三百元从旅游公司租了一辆越野车，于是六个人上了车。越野车在山林中缓慢行驶，沿途看见野兔、梅花鹿、狐狸，还看见一只狼和一只黑熊，却始终没有看见老虎。司机解释说，现在老虎数量很少，大多躲进深山里，一般很少出来，所以看见的机会很少。大家都觉得很失望。 下午一点多钟，他们回到青峰乡旅游公司，桃预先接到王书记的电话通知，已经带领部分职工在大门外迎候了。李指着桃向张总介绍说：“她就是桃，其实上午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只是当时她正忙碌，我没有来得及介绍。”张倩拉着桃的手夸奖说：“漂亮！真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桃满脸绯红，说：“我再漂亮，也只是一朵山桃花。张总才是大家闺秀，就像天上的仙女！” 桃陪着张总一行来到旅游宾馆大厅。这里已经摆好笔墨纸张。宋乡长走到张总面前说：“请张总经理为我们乡旅游公司题词留念！”张倩推辞说：“我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宋乡长再三邀请，她只得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略想了想写下八个大字：“青山绿水，人间仙境。”大家看了热烈鼓掌。 王书记说：“请张总、王秘书到客房略作休息，宴会马上开始。”桃领着她们住进宾馆最好的客房。王秘书陪张总到卫生间洗了手脸，又化了化妆，换了一套衣服。桃斟上茶来。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张总问桃： “李昨晚什么时候到家的？” “九点多钟了。” “怎么那么晚才到家？” “他随着宋乡长、王书记的汽车先到乡府办公室，略坐了坐，汽车出乡府天已经黑了，再回到春风里就这么晚了。不过我们还没睡，都等着他呢。” “你们知道他要回家？” “他打电话回来的，说张总叫他先回家看看。谢谢张总这么关心照顾他！” “应该的。他平时工作忙，难得回家；如今来到家门口，怎能不让他回家来看看父母妻儿？” “谢谢张总！” 桃又问道：“张总来到我们这里还习惯吧？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好。昨晚洗过温泉浴，谢局长又陪着看了看县城的夜景，吃了点当地的特色小吃，八点多钟就休息了。可能是太累了，倒是一夜好睡。旅游公司的工作忙吗？” “很忙，不过已经习惯了。” “公司刚刚开办，用人也少；以后就会好些。” “以后规模大了，游客多了，大约会更忙。” “规模大，游客多，只要管理好，不一定就忙。你要学会管理。” “是的，管理是一门学问，我要从头学习。” “李也在学习企业管理。他以后也打算回来和你一起管理旅游公司吗？” “我尊重他自己的选择，回来地方，还是继续留在深圳，我都没有意见。” “夫妻长期不在一起，你就不担心他会变心？” “不担心。我们是自幼青梅竹马结下的友谊，感情很深，他不会背叛我。再说，他要是想变心，就是留在身边也没有用。” “你倒是很豁达，将来一定能成大事。”张倩夸赞桃。 两人正谈得投机，王书记派服务员来请吃饭，桃便拥着张总，又招呼王秘书一起到宴会厅吃饭。宋乡长、王书记、谢局长热情招呼入座。宴会上，宾主互相敬酒，十分欢乐融洽。 宴会后，桃送张总、王秘书、谢局长到客房休息。大约四点钟，张总起来，要王秘书通知李，叫他带她去看望他的父母亲和儿子李桃。李和桃便带着张总和王秘书回到春风里家中。李的父母看见张总热情欢迎，拿出炒好的花生、榛子、山核桃招待客人。张总对两位老人送她的毛皮和灵芝十分称赞，表示感谢，并拿出一些小礼物回赠他们。两位老人接受了，连声道谢。 张倩又拿出一包糖果送给李桃，小孩怕生，不敢要；桃接过来拿给他，教他说“谢谢阿姨”，他才敢说。张倩把李桃拉在身边，问：“想爸爸吗？”李桃小声说：“想。”“你跟我去深圳吧，你爸爸就在我那里上班。”小孩看看妈妈却不敢回答。桃说：“你看我干什么？想去就去。”“我不想去！”李桃哭了。桃连忙抱起来，说：“咱不去，就跟妈妈在家。咱们这里多好，有大梁山。”张倩笑了，对李说：“你还是回来吧，连儿子都不要你了。” 李和桃带张总和王秘书参观了他们家的石头屋和木头屋。张倩说：“这房子虽然低矮，倒很结实。李不说要盖楼房吗？”桃说：“砖瓦已经买了，过了年就盖。” 张倩和王秘书回到旅游宾馆吃过晚饭，宋乡长和王书记便来邀请她们到旅游公司的小剧场看演出。主持节目的竟是桃，她穿了一套粉红色的晚礼服，化了妆，灿如桃花，飘飘若仙。旅游公司的演员和县剧团的演员共同演出了歌舞、说唱和河北梆子戏，动听的声音，优美的舞姿，妙趣横生的插科打诨，赢得观众阵阵掌声；张总和王秘书也很喜欢。 演出结束，桃和谢局长一起把张总和王秘书送回客房休息。张倩告别她们，掩上门，洗了澡，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她点燃了一支烟，认真回想两天来的感受，她从大梁山的优美风景和梁山人的热情和执着中看到了无限商机，于是她便决定打电话给父亲。她说：“大梁山的旅游资源不但优越，而且富饶，很有特色，目前全县四十万人民在县委县府领导下正在全民办旅游，信心足，干劲大，前景看好，因此我决定在这里投资发展。”张董回答说：“我相信你的眼力。既然看好，就决定投资，按照最大数额，一千万。这也许是我有生之年能为家乡人民做的一件善事。”于是她立即叫来王秘书商讨起草签约协议。张氏集团决定投资一千万元人民币。她建议青峰乡在一年内修筑盘山公路，架设空中索道，并在省级电视台和报纸上做广告，广泛宣传大梁山旅游风景区。 第二天，张倩叫李通知宋乡长和王书记，说她经过考察，对青峰乡的旅游业前景看好，并请示董事长同意，决定在这里投资发展，并叫王秘书把草拟的投资协议书交给李。李接过协议书一看，投资金额竟然高达一千万元人民币，十分惊喜，立即送交宋乡长和王书记。宋乡长和王书记看了协议书也十分高兴，不仅完全同意张总提出的条件，还聘请张倩担任青峰乡旅游公司的名誉董事长。张倩欣然接受。上午，双方在青峰乡礼堂签订了《投资议定书》。牛县长得知消息，亲自打来电话表示祝贺。 诸事完毕，张总和宋乡长、王书记、谢局长、桃一一告别，带着王秘书和李返回深圳。宋乡长派车送至梁山市然后搭乘飞机。 青峰乡旅游公司得到香港张氏集团的投资，立即着手勘察地形，修筑盘山公路，架设空中索道，并在电视台和报纸上大做广告，不久就声名远扬。一年后，游客倍增，不仅吸引了国内游客，国外游客也不断前来观光旅游，经济效益大增。——此是后话。 第五十章 借酒浇愁，吐露真情 张倩对大梁山的考察十分满意，大梁山的灵山圣水，珍禽瑞兽等自然风光让她惊喜，盛赞，特别是家乡人民对她的热情款待和高规格礼遇，给她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真正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家乡和亲情的感觉。回来后，她及时向她的父亲张董事长作了详细汇报。张董事长听了也十分满意和感动，称赞张倩代他为家乡人民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终于完成了他解放前被迫离开北平来到香港后对家乡人民的一份心愿，说他百年后见到家乡先人和张家祖宗也能毫无愧色了。她没有想到父亲对这件事会这么慎重，又这么动情。起初，她还担心父亲会责怪她多管闲事、给他惹麻烦呢。回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她自然想起李，没有他的提出和穿针引线，就不会促成这件事。这以后，张倩对李更加照顾和信任，两人的关系也显得更加亲近了——亲不亲，故乡人嘛。 李感谢张倩帮助他圆满完成了宋乡长、王书记等地方领导托付的重任，招商引资，使家乡的旅游开发事业及时获得资金支援，将有更大更快发展，前景更加美好，因此他对张倩也更加忠诚，干起事来更加尽心尽力。 一个星期天，李吃过早饭，喂好松鼠，打算洗洗衣服，然后好好休息休息，这段时间，他深圳、家乡来回奔忙，费心劳力，实在太劳累了。这时手机响了，他赶忙接听。 “喂，张总，您在哪？” 手机里传来张倩的声音： “我在东方酒店，三楼，玫瑰厅。你赶快过来，我等着你。” 她一个名词一个名词地顿开说，把她所在的位置交待得十分清楚；很明显这是怕他找不到她，或者不能尽快找到她。至于她在干什么，叫他去干什么，却一点不肯透露。 李也不便再问，因为他们是有协议的：他必须随叫随到，耽误了时间，或者耽误了张总的事情，他就要受到处罚。协议签订以来，他已经受到好多次奖励了，还没有受到过处罚。这说明张总不但是个讲信用的老板，而且善解人意，很有同情心。老板信守协议，打工的怎么可以不信守协议呢？因此他对她更加忠诚，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随叫随到；凡是她分配的工作，不论他心里是否愿意，都尽心尽力地完成，叫她满意。于是他立即说：“好，张总，我马上就到。” 电话里张倩没有再说话，这说明她对他的回答是满意的。 李丢下手中的活计，立即出门，坐上计程车，直奔东方酒店。他上了三楼，很快就找到玫瑰厅。 这是一间装饰精美的小型餐厅，四壁装嵌着世界名画，顶灯华贵，灯光融融，呈玫瑰色。座椅典雅而精致，圆圆的餐桌，铺着崭新的台布，四周绣着花纹。上面摆着六样时新菜肴，颜色很好看，李却叫不出名字，看来张总是按照她的爱好点的。另外还有一瓶白酒，写着外文，李不认识是哪国的文字，哪国的酒。一对透明的高脚酒杯并排放在一起，等待着注满琼浆玉液。 张倩看见李来了，微笑着点点头，指着对面的座椅说： “坐吧。今天是周六，明天不用上班了。你忙碌了一个星期，上个周，又陪我到大梁山考察，使我得见故乡山水，受到故乡人民的热烈欢迎和接待，收获颇丰。今天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为了感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帮助和陪伴，使我顺利完成了我父亲交给我的大梁山旅游区的考察和投资任务，也感谢你和家人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我特地点了几样小菜，备了一杯水酒，和你一起庆祝庆祝，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老板主动置酒招待打工的，李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感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张总，您太客气了！您能说服张董同意到大梁山风景区考察，投资，对于我和家人，对于家乡人民的致富和发展，都是功德无量的善举，我为您服务，送您点家乡的土特产，都是应该的，何须如此客气，叫我受之有愧，实在不好意思。” “你也不要感觉不好意思，我也不单为了谢你，主要是我从梁山回来心情好，不甘寂寞；再者，我在深圳又无多少知心朋友，自从认了你这个老乡，觉得很谈得来，就想借此机会，同你聊聊天，闲话闲话，以消此长夜。” 这话什么意思？前面说感谢我的帮助和陪伴，后面又说不单为了谢我，想借此机会闲话闲话，以消此长夜。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实目的？李琢磨张倩的意思，认为前面的话是借口，后面的话才是她的本意。她这么高贵、高傲，超凡脱俗，冰清玉洁，在深圳，在公司，确实没有多少知心朋友可以与之谈心。他想了想，劝她说： “其实，香港近在咫尺，周末，您没必要在此苦守苦熬，你也可以回家团圆，和亲人朋友畅谈畅谈，过一个愉快的周日；周一回来上班精神就会更好。” 不想张倩听了他的话，立即回绝了： “你不要说了。香港不是我不便回去，是我不想回去。那里虽然是我的家乡，有家人和许多好同学，好朋友，但也是我的伤心之地，回到那里，触景生情，难免会伤心落泪。孤身在外，举目无亲，虽然寂寞难耐，但也有许多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这里很少有人认识我，了解我，也就不会有人议论我，讽刺嘲笑我，我也就不致难堪，不会伤心流泪。因此周末，我还是选择留在深圳，和我的新朋友喝酒聊天，聊以打发时光。” 此时，张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泛起隐隐的忧伤。李有些不解：你一个青年女子，经营着这么大的公司，住着五星级宾馆，开着宝马轿车，富贵如此，也会伤心落泪，那我们这些山里人就不用过日子了。他说： “张总，像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家财万贯，每天锦衣玉食，自由自在，吃穿用度，一应无忧，竟也有伤心落泪的时候？” “一点不比你们少。岂不知穷人有穷人的伤心事，富人也有富人的伤心事，伤心落泪是不分贫富的。皇帝富有天下，一言九鼎，也难免有伤心落泪的事情。你听后主李煜的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多凄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奈，尽管有那么多高官权贵，机关干部，军队警察，可是谁也管不了伤心落泪的事。不说它了。世上的事咱管不了，但可以躲得了，关起门来，这个无奈的世界就被隔在外面，这里就是一个桃花源，太平世界。斟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醉解千愁！”她指了指两只空着的酒杯。 李拿起酒瓶斟上两杯酒，醇香的酒液，晶莹的酒杯，在柔柔的玫瑰色灯光下熠熠生辉。他首先双手端起一杯送给张倩，然后自己举起酒杯说： “张总，我敬你！感谢你不弃贫贱，请我来喝酒。” 张倩看着李立即纠正说： “不要这么说，朋友无贵贱，只在知心。今晚是私人聚会，你还是叫我张姐好了。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她说完在李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李只得把酒也喝了。他很感谢张总能把他当做朋友，同乡，甚至兄弟，这是一个打工仔难得的殊荣。但是他又想：张总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老板与大几岁有什么关系？难道年轻就不能当老板？不待他找出答案，只听张倩又吩咐说：“再斟上。”他连忙斟酒。 张倩一连喝下三杯酒，只见她两腮红润，双目含情，比平日又可爱几分。她看着李，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又叫斟酒。李见她酒喝得太猛，怕她醉了，说： “张总，你不说和我闲话聊天，借以消此长夜吗？有什么话你尽管慢慢说，我保证奉陪到底，凡是我知道的事情都会如实告诉你。你干么不说话，只管按着酒喝？这样容易醉的，有伤身体！” “好吧，就依你。不过，要先把酒斟上。李太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斟上酒笑了，说： “张总，这里是东方酒店，只有灯光，并没有月亮。” 张倩也笑了，说： “谁说这里没有月亮？我，不就是月亮吗？”她指着自己自我解嘲。 “对，张总，您就是月亮，美丽的月宫嫦娥！”李附和道。 张倩听了，叹息道： “对，这比喻很好，很恰当，我就是月宫嫦娥，美丽的月宫嫦娥，寂寞无奈的月宫嫦娥啊！‘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也会后悔，可是她已经上了月宫，后悔也没有办法。” 李见张倩并不像往日问他一些山里的事情，却突然引用古诗词感叹起来，说自己是“寂寞无奈的月宫嫦娥”，已经上了月宫，后悔也没有办法。他知道他刚才的话又触及她的伤心事，不便接着再说下去，只好拿别的话，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岔开： “张总，你错了。这里是豪华大酒店，客人如云，来往不断，灯红酒绿，音乐幽雅，只有欢乐，何来寂寞？” 张倩立即反驳说： “你这话更加错误！亏你还是高中毕业生。难道月宫里就没有美酒、音乐？嫦娥不是依旧寂寞吗？寂寞在心，不在环境。想知道我为什么宁可在这里借酒浇愁，却不愿意回香港和家人团聚吗？” 她双目直直地看着李。李不解地摇摇头。 “因为那里伤透了我的心！你知道吗？就在三年前，我离开了今生今世我唯一挚爱的男人，成全他和一个同居多年、并且有了两个孩子的女秘书结了婚，代替了我的位置。他是个商业巨子，长得高大英俊，风度翩翩。” 她停住说了一半的话，仔细端详着李： “他的眉目神情，身体长相，还真的有些和你相似。” 李听了不觉一惊：这怎么可能？天南地北，竟会这么巧？不知她是何用意，因此也不便说什么。又听张倩说： “他经常在社会上、电视里露面，因此常常会惹人关注和议论。这么一来，我就难免招人关注和议论了。你不知道，香港是个自由世界，言论自由。那些小报记者无中生有，经常写他和我的花边新闻，把他说的不堪，也把我说的不堪。这让我难以忍受。我不想再呆在香港，不想再看见他，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甚至不愿意知道和他相关的任何消息，因为他的一切存在对于我都是痛苦和讽刺。于是我就下决心离开香港，来到了深圳。但是，我还是忘不了他，经常回忆起昔日那些让我终生难忘的事情，以致夜不能寐。直到遇见了你，我的心似乎才觉得安慰一些，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我要聘你做我的特助。有你在身边，帮我按摩，跟我聊天，我的心情好多了。” 李又是一惊：我能使你心情得以安慰？还能给你活下去的希望？我对于你这么重要吗？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救世主？我不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要远离家乡亲人，来到深圳给你打工，仰仗你发的工资生活，我怎么救得了你？他不敢多想，也不及多想，因为张倩的目光总是不离他的脸和身体，真的把他看作她的前夫王康了。 张倩含情脉脉地地注视着李，似乎要在他的脸上，身上，找寻到她前夫的一些印象和痕迹来。 李不觉脸红，身上渗出汗来。他想：怪不得你对我这么好，稍微做点事就奖励我，表扬我，原来你把我当成了你前夫的替身。如今你们离婚了，王康离开了你，你就想找一个替身演员来陪伴你，安慰你。真是异想天开！你问过我同意吗？我有妻子，孩子，妻子很漂亮，很爱我，孩子也很可爱；即使你把万贯家产做陪嫁，我也不会接受你。 可是怎么脱身呢？她这么看重我，对我这么好，为我做了这么多好事，善事。我已经对不起桃，对不起杏，难道又要对不起她？世界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债，有恩不报非君子，就是忘恩负义、为人所不齿的小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此不再接受她的恩惠。一次恩惠就是一笔人情债，太多了，是会压死人的！ 张倩见李脸红，生汗，笑着说： “你在想什么？别担心，我知道你有一位漂亮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儿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会破坏你家庭的，因为我也是深受第三者伤害的，我最能体会做妻子的痛苦和无奈。我只把你当作好朋友和小弟弟，让你陪我谈谈心，聊聊天，化解我的痛苦和寂寞。以前，你给我讲过你与桃和杏的爱情故事，情真意切，让我很感动。我们既然是朋友，是姐弟，今晚，我也敞开心扉，向你说说我的爱情故事。你愿意听吗？” 李连忙点头：“十分愿意。张总的爱情故事一定更加精彩感人！” 张倩叹了口气，双目溢出泪来，说：“只可惜，李，我的爱情故事不是喜剧，而是悲剧，让我痛苦终生的爱情悲剧！” 李有些不解，怔怔地看着张倩，不敢再说话。于是张倩向他讲述了她和前夫王康的悲欢爱情。 张家和王家是世交，都是因为战争，从北平迁居香港的生意人。两人的父辈念于故乡之谊，生意场上经常互相支持帮助，交情很深。王康长张倩一岁，他们自幼跟随大人互相来往，在一起时皆以兄妹相称，追逐玩耍，十分亲密。到了中学，年龄渐长，慢慢就懂得了情事，因为不在一所学校就读，不免常有书信来往，以至互相约会、郊游。到高中时，王康长得高大挺拔，英俊潇洒，学习成绩也很突出，成为众多富家千金的追逐目标。张倩也出落得像出水芙蓉一样清秀艳丽，受到许多富家公子的啧啧称赞和仰慕。两人自幼相爱，情真意笃，皆不为校内外流言蜚语所动，他们排除干扰，依旧热恋着对方。到大学时，双方大人看出子女的心愿，十分称意，经过协商，公开给他们举办了订婚仪式。王张两大财团的公子小姐订婚，在香港一时传为佳话，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新闻，报道张王两家联姻。从此两人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大学毕业后，王康开始帮助父亲打理生意，不久父亲退休，王康担任了王氏集团的总经理。张倩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出国留学。王康亲自把她送上飞机，两人依依不舍，说好张倩留学归来，立即结婚。可是，就在王康担任总经理的第二年，一个叫赵洁的女秘书闯入了他的心里。这位赵小姐和王康是大学的同学，身材高挑，容貌艳丽，气质高雅，体态风骚，多情多义，是大学校园里有名的美女，许多富家公子为之动心，奉承巴结，趋之若鹜。可是赵小姐恃才而骄，在众多追求者之中挑肥拣瘦，莫衷一是，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一个中意的。大学毕业后的赵小姐因为家境不是太好，应聘到王氏集团当了一名秘书，每天上班下班，也十分辛苦。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要追求的白马王子就是王康。王康对赵洁也颇有好感，只是他已经和张倩订婚，而且两家又是旧交世谊，不敢过于接近赵洁。这些情况赵洁早已看在眼里，自然心知肚明，便主动出击。她不断以同学身份邀请王康吃饭、喝茶、谈心，以致野游、野餐，每每诱以色情。王康明知其意，却难拒诱惑，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和赵洁上了床。不久赵洁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告诉了王康。王康知道父母亲绝不会同意他和张倩解除婚约，和赵洁结婚，然而又放不下赵洁。思考再三，他给了赵洁两条出路：其一，给她一笔钱，让她拿掉孩子，离开公司，另谋出路。其二，给她在郊外买一处房子，永远做他的地下夫人。赵洁不忍离开王康，然而又觉得难以和张倩抗衡，最终选择了第二条。她流着眼泪对王康说：“你是我选择至今的真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名分。”于是王康在香港郊区给赵洁买了一处住宅，半年后她生下一个儿子。王康十分喜欢，无事就到那里去，夫妻，父子，俨然一家人。张倩留学回来，如约和王康举行了婚礼。可是，婚后不久她就发现，她自幼挚爱着的王康，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经常借故夜不归宿，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她闲居无聊，多次要求到公司上班，王康却以种种理由拒绝她。这不禁引起了她的怀疑；几经调查，她发现了郊区的赵洁，此时，赵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怒不可遏，责备王康背叛她。王康承认自己对不起她，但事至如今，他又不忍让两个孩子失去母爱。他痛哭流涕，任凭张倩裁决。她想，既然他的心不能留在我这里，强留他还有什么意义？她体会到王康的心思和难处，一番思考，决定离开他。 张倩说完她和王康的故事，已是泪流满面。她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喊道： “斟酒！” 第五十一章怜香惜玉，代人醉酒 李见张倩心情痛苦，正要借酒浇愁，知道此时劝她也无用，甚至会受到斥责，只好又给她斟上酒。不料张倩又是一饮而尽，继续喊着“斟酒”。他知道再不能让她喝了，若是喝醉了，她不知会干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他就更加麻烦了。但是，不让她喝肯定不行。于是他把自己杯中的酒喝尽，同时斟上两杯酒，主动端起酒杯说： “张总，我来陪你喝。” “这就对了。你是我的特助，我要聊天，你就陪我聊天，我要喝酒，你就陪我喝酒。只要我心情高兴，我就会奖励你很多钱，让你把桃打扮得像鲜花一样美丽，把家里的楼房尽快盖起来。你先补两杯，我再同你喝。” 为了让张倩休息，李满斟两杯酒，一饮而尽。 “好，够朋友！再斟上。” 李又斟满两杯酒。 张倩说：“下面你来陪我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说话算数，不算数就算小狗！” 她端起酒杯在李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正要喝，李见她有些醉意，连忙拉住她说： “张总，这杯酒你不要喝了，喝下去你会醉的！” “醉了我也要喝下去，我是总经理，不能失信于员工。” “张总，这杯酒我一定陪你喝；只是请你暂停一下，我有一句话劝你，你如果愿意听，我就说，如果不愿意听，我就不说。” 见李这么说，张倩只得把酒杯放下来，看着李： “说吧。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那我就说了，你不可生气？” “我有这么小气吗？说吧。” “你和王老板虽然是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但是，他对爱情不专一，不忠诚，最终还是背叛了你；而你最终忍痛割爱，却成全了他和赵小姐，也算对得起他了，因此无须再为他难过。” 张倩摇摇头：“你错了。我不是为他难过，而是为我自己难过：我自幼至今这么全心全意地爱着他，自始至终为他着想，为他付出，从来不求回报；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难道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还不如他和赵洁几年的感情？一想起这些事，我就心里难过，怎么也想不通，咽不下这口气！” “感情的事，就像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的多年恋爱，最终分手，有的一见钟情，结为佳偶。爱情的结局，是不可以时间的长短划分的。王老板是情场中人，多见多爱，性情多变，出轨在先，错误在他，他也承认了。总之，你无愧于他，无愧于心，就足够了，不要老想这些事；否则，你会永远痛苦的。” “你说的对。我也曾经这么想过，这么劝过自己：忘掉他吧，他已经背叛了你，移情别恋，如今他是赵洁的丈夫，有妻子，有孩子，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可是，我就是忘不掉，放不下。‘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此话一点不错。大约这诗人也有和我类似的经历。” 李笑了，说：“这是晏殊的词《玉楼春》。记得上阕四句是：‘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这词确实是写弃妇的，但绝对不是词人自己的经历，因为晏殊是个男的。” 张倩说：“我敢肯定，晏殊一定是个多情种子，要不，他怎么能知道‘无情不似多情苦’？”稍停，她又问李：“你说，王康现在还会想我吗？他从小也是个多情种子。” 李揣摩张倩的意思，一定希望王康现在仍然还想着她，于是说：“王老板现在一定还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您，只是你们已经离婚，他现在和赵小姐结婚，不好向您表示。” 张倩听了，先说：“可能，因为他也是个多情种子。”随后又说：“不对。他如果现在还在想着我，那就应该是‘一寸还成千万缕’，那种相思无穷无尽，是非常痛苦的。可是，我每次在电视里看见他，带着赵洁，都是很高兴的样子，并无苦恼悔恨之意。” 可能，不可能，都叫她一个说了，李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劝张倩说：“张总，把王老板忘了吧，他想与不想，你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想起来只会更加难过。忘不掉，放不下，你就会永远背着这个感情包袱，越背越重，永远痛苦，而且无人可以帮助你，代替你。解脱的唯一的办法，还得靠你自己，放下包袱，放下这份感情债，你才会一身轻松，心情愉快。” 张倩摇摇头： “我没有办法不想他，抬头、低头，日里、夜里，他的影子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如果我自己有办法解脱，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治愈离婚的伤痛最好是再婚。你可以重新恋爱啊！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家庭背景又好，香港一定会有许多青年才俊追求你；当你重新获得了爱情，过上幸福的生活，你就会忘掉过去的一切不幸和痛苦，你才可能真正解脱出来。” “不，我不可能再恋爱结婚了，我自幼至今，二十多年，把所有的爱情都给了他，换来的却是背叛和不尽的痛苦。我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不可相信的。” 她连连摆手，顺手把一杯酒又喝下去，再叫李斟酒。 李只好又给她斟了一杯，劝她说： “你这话太绝对了，世上的男人未必人人都是负心汉。你不要以偏概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香港是个人才荟萃的地方，好的男人多得很，你可以尝试着重新恋爱，当新的爱情到来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忘记旧时的伤痛。” “你不要劝我，我不会再回香港，也不会再找到那么让我倾心动情的男人。我想过了，我的下半生只有在外面流浪，和朋友聊天，借酒浇愁。” 她说着又把一杯酒饮下肚，一失手，酒杯落地，摔碎了。她哈哈大笑，说：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人生。一个人的心碎了，就像这只碎了的酒杯，即使用最好的胶水粘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没有伤痕。这就像我的心。你们每天看着我华服金饰，珠光宝气的，你们何曾看见我心上的伤痕？再斟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见张倩已经醉了，劝她也听不进去，只好说： “张总，我理解你内心的痛苦和孤独。但是香港还有你的家，有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亲人。张董事长又这么疼你，爱你，重视你，把深圳电子公司全权托付给你。看在这些，你也要振奋精神，全力以赴，努力工作。投入工作之中，心无旁骛，你就会忘记痛苦。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什么？回去？你不说陪我喝酒、奉陪到底吗？说话不算数的东西。斟酒！” “可是就一只酒杯了？还是明天再喝吧。明天我不休息，继续陪你喝酒，让你喝个够。怎么样？” “不行！我用酒杯，你用酒瓶，把酒喝干再回去。” 李看了看酒瓶，还有半瓶酒。心想：看来酒不喝干她是不肯回去的；如果再让她喝不知会醉成什么样子。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滋生。他说： “张总，一定要把酒喝干才回去吗？” “当然。你也知道，我说话向来是算数的。” “那好吧，您是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李拿起酒瓶“咕噜噜”一口气喝个精光，丢下酒瓶对张倩说： “张总，现在该回去了吧？” 他刚要走，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张倩惊呆了，连忙上前拉他，喊他：“李，你醒醒，现在可以回去了！” 李四肢瘫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任凭张倩喊他拉他，竟然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她害怕了，打开房门，大声喊服务员。 服务员来了，把李扶到座椅上，见他依然昏睡不醒，对张倩说： “他喝醉酒了，看来一时不会醒的。是送他回去呢？还是在我们酒店开个房间，让他住下，等酒醒了再回去？” “等他酒醒了再回去，那要到什么时候？我也醉了，无法等他。你去叫辆车来，我还是送他回家吧。” 计程车很快叫来了，服务员帮着司机把李扶上车，可是他哪里坐得住？张倩只好把他揽在怀里，生怕他跌倒，呕吐。到了宾馆楼下，张倩多付了些钱，请司机把李背到她的房间，放在她的床上。 第五十二章 醉妇思春，醒李生疑 司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张倩和昏睡不醒的李。张倩也觉得头晕，想睡觉，可是床被李占着，她无法睡。 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到外间倒了杯开水一个人慢慢喝了，觉得稍稍清醒些。回到房间看见李还在昏睡，她拿来热毛巾给他擦干净手脸，又沏了杯浓茶，希望给他解解酒，可是任她怎么呼叫、拍打，也喊不醒他。她失望了，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看着李。他睡得很安静，很香甜，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张倩看着李酣睡不醒，独自坐了一会，感觉浑身闷热，烦躁不安，便到卫生间冲了把澡，洗去满身的酒味和李沾染的汗臭，然后擦干身体，穿了件丝绸绣花的睡衣，又洒了些香水，感觉舒服多了。 她又回到床前，见李依然沉睡未醒，伴着隐隐约约的鼾声。她俯下身体，拿手拍了拍他那张五官端正，肤色白皙，方正圆润的脸，李依然没有反应。她知道他醉很了。喝酒哪能那么喝？一口气把半瓶酒喝个精光，再大的酒量也会醉的。她的床被李占着，她不便睡觉，只好在他身边坐下来，眼看着李，审视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 她越看越觉得李就像她的前夫王康。从他当搬运工时她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像王康，经过她这么多年的培养调教，如今更像王康了，不仅形象，而且神情也很像王康。于是她又回忆起小时候和王康在一起的许多甜蜜事情来。王康从小就是个多情种子，十多岁和她在一起玩，就知道吻她，她的额上，腮上，唇上没少沾他的唾液。许久没有这种甜蜜的感觉了！她是多么渴望重新尝试一次。 她想到此，忍不住在李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李没有动；她又大着胆子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一下，他仍然没有动。这说明他深醉了，酒精的麻醉已经让他失去了知觉和神志。可是她还有知觉，有神志，酒精的刺激和男性的诱惑重新激发起她的青春性欲，使她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再难控制。 就在这一刻李有知觉了，竟然张开两臂抱住了她。她惊醒了，害怕起来：难道他是装醉，故意要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再听，李却打起鼾来，口中叽里咕噜喊的却是桃的名字：“桃，桃，亲爱的，我好想你啊！好想回家啊！”原来他把她当成桃了。她竟然当了桃的替身！她感觉委屈，跌份。她原想，他能为我着想，肯为我牺牲，大约是爱我在心口难开；现在看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是自己自我多情，想入非非。 想到此，她突然清醒了，像受了奇耻大辱。她责备自己：我怎么能干这种低级下流的事？千金之贵，竟成了一个山里妹的替身。我即使离了婚，依旧是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掌上明珠，深圳张氏电子公司的总经理，富贵尊荣，怎么能这样下作，跌份？平日的尊贵、尊严、荣耀哪里去了？她害怕了，胆怯了，使劲推开李的臂膀，挣脱出来。 她燃着一支烟急抽了几口，又慢慢地想：我对你这么好，为你花了那么多钱财、心力，做了那么多大小善事，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你的心？你还是想桃，想回家？她又想起她和王康分手的原因：王康睡在她的身边，却始终不忘赵洁，梦里也喊着赵洁的名字。她愤愤地想，这些臭男人，无论贵贱，都是一个德性，忘恩负义。得到他一具肮脏的身体有什么用？没的糟蹋了我洁净的玉体，侮辱了我的灵魂。她终于停止了心猿意马，站起身来，另外拿了条被子，独自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可是却睡不着，可悲，可耻，可怜，占据了她的心情，让她无法入睡。 李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只觉得头脑疼痛，身体酸软无力。可是当他睁开眼睛一看，立即惊呆了：我睡在哪里？这牙床，这锦被，这香枕，这华居，怎么像张总的卧室？难道我昨天晚上就睡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枕的这个枕头？盖的这床被子？这还得了！他立即想到他的顶头上司，那个华服锦绣、珠光宝气，既尊贵又严厉的香港张氏财团的千金小姐张倩，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房间里却不见张倩的身影，急忙起身，心存侥幸，想趁她不在一走了之。 李坐起身来，见自己只穿着内里衣裤，上衣和外裤都放在床头柜上。他想不起这些衣服是自己脱的，还是张倩帮助他脱的，但他认定是自己脱的，因为张倩那么尊贵，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帮助他脱衣服呢？就连睡在她的床上，他都不敢想象。 李一边穿衣服，一边迅速回忆着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在东方酒店典雅精致的玫瑰色小餐厅里，他谨小慎微地陪着张总喝酒，由于心情不好，张总喝了许多酒，已经有些醉意，再喝必将醉酒。为了不使她喝醉，伤害了她那高贵又柔弱的身体，他拼着命把剩下的半瓶酒全喝了下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下面的事情他就记不清楚了。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喊他，拉他，把他扶到一个地方。他睡得很香甜，还做了梦，梦中他好像和桃在一起，又好像是张倩，他分辨不清楚。他既害怕又不解，做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张倩？她那么高贵尊严，平时多看她一眼都胆战心惊，怎么会想到和她在一起做那种事情？可是平日在一起时看她似有此意，每每对他以话挑逗。顿时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可能使他大吃一惊：难道张倩趁着我醉酒强行干了那种事？但是，他马上又否定了：不可能。她是老板，千金之体，万贯之尊，平日冰清玉洁，不同凡俗，她怎么可能看中我——一个山里娃，打工仔？就像凤凰永远不可能看得上公鸡。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同时头脑的疼痛，醉酒造成的失忆，也让他想不清楚，明白。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快逃离开这张床，这个房间，这家宾馆，尽快回到自己的像狗窝一样的小宿舍；那里对于他，现在才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可是，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张倩浑身华服锦绣，珠光宝气，馨香袭人，亭亭玉立地站在客厅里，满脸娇媚、秋波含情地看着他。他猛然吃了一惊，感觉像突然遇到了勾魂摄魄的狐狸精，连忙站住脚步，不由得从内心到身体都战栗起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昨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还是酒店的服务员叫了计程车把我们送回来的。当时，你醉得像个死猪，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也醉得不行，想把你送回去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你留在我这里，占我的了床，害得我睡了一夜的沙发，颈部到现在还疼。”她扭着脖子，又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的被子。 我占据了张总的床，竟然害得她睡了一夜沙发？这时，李的头脑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下，他觉得夜里并不是他一个人睡在床上，感觉好像是两个人，那个人好像就是张倩：因为当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很温馨，又很熟悉；他还曾怀疑：这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他现在明白了，那就是张倩身上的香味，因为这个香味他经常在办公室里闻到，熟悉得很。难道张倩昨夜里也睡在这张床上？很可能。他看了看沙发上，只有一床被子，连枕头也没有。他几乎可以肯定，张倩夜里一定也睡在这张床上：她生活那么奢侈，贯于享受，怎么可能一整夜睡在沙发上？想到这里，他不觉脱口而出： “张总，你昨晚上就睡在这里？没有睡床上？我怎么觉得……好像……”他胆怯了，终于没敢把他的怀疑说出来。 张倩的脸色顿时红了，进而生气道： “你小子想得美！能叫你在我的床上睡一夜，是看在你平时对我忠心耿耿，昨晚又是为了照顾我才喝醉酒的，我已经是宽宏大量，菩萨心肠，十二分地照顾你了！你小子不知满足，不知感恩，还想我陪你睡觉？你以为你是谁，也想上我的身体？你不就是个长得好看一点的打工仔吗？大街上每天都找得到。今后你给我记住了：再敢想入非非，信口开合，看我怎么处置你！” 看见张倩变得厉言厉色，李立即害怕起来，好像自己犯了大错误，什么也不敢再说，再想了。此时，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张倩，等待她的发落。 “还楞站着干什么了？快去洗脸，吃饭，餐桌上有面包、牛奶，吃饱喝足，赶快给我滚！” “赶快给我滚！”这是骂人、撵人的话，但是此时李并不觉得难听，难堪，却好像得到了解禁令，连忙说： “张总，我一点也不饿，什么也不想吃，我回去了。” 李被张倩一顿连说带羞辱，心里又愧又怕又臊，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哪还好意思留下来吃早饭？连忙告辞，迅速离开张倩的房间，下了楼，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住处。 第五十三章拿钱堵嘴，维护尊严 李打开宿舍门，一屁股坐在床上。他越想越觉得委屈：我是看她那么高贵，又那么痛苦，为了关心照顾她，害怕她喝醉酒，伤害了身体，影响了她的工作和情绪，也是为了报答她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和提拔，对他家乡旅游业的支持和帮助，才拼着命把那半瓶酒喝下去的。他原来想他这么做一定会得到张总的夸赞和奖励，不想不但没有得到她的奖励，还遭受一顿批评和羞辱，真是委屈极了！他愤愤地想：看来打工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打工仔，老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老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老板有理，受屈、倒霉的都是打工仔。他心灰意懒，万念俱灰，既不想吃饭，也不想做事。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由于醉酒，他身体酸软，四肢无力，于是就上床睡觉。 可是满心的委屈和疑问使他心潮难平，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来，然而，除了记得自己曾经把半瓶酒全喝下去，后面的事全记不清了：他是怎么离开酒店的？怎么到张总的床上的？真的如张倩说的是服务员叫计程车送他回来的吗？还有，张倩真的一夜都在沙发上睡的吗？她为什么不让他睡沙发，而把那么高贵舒适的床让他睡，竟然自己睡沙发？她平时冰清玉洁，高高在上，超凡脱俗，从不让别人用她的东西，为什么昨晚竟肯让他睡她的床？这可是一个离了婚却腰缠万贯十分尊贵的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小姐的牙床？他觉得这不合乎情理，更不合乎张倩的素常为人。他又想起早晨走出房间，张倩对他的批评和警告，虽然是严厉的，但是也不乏关怀和爱护之意。那么，批评和警告，就只能理解为是为了封住他的嘴，不让他乱说，以保护她的清誉。她如果一夜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乱说？他又觉得这么想不对：如果她害怕他乱说，昨天晚上，她为什么不叫计程车再把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钥匙就在他的裤带上挂着，稍微一动就叮咚作响，她不会不发现；也可能她并不知道他住处，她那么高贵，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宿舍？那就像上次那样，干脆把他丢在酒店的旅社里睡一夜。她为什么把他带回她住的宾馆，还把他放在她的床上睡觉？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显让他怀疑吗？以张倩的精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的。难道她真的是为了感谢我，把我当做老乡，弟弟，才不计嫌疑，让我睡她的绣床？哪有这么好的老板？他又觉得不可能。 只凭睡在她的床上，就怀疑和她做了那种事，万一弄错了，不是侮辱一个好人吗？张倩怎么会接受？又会怎么处分他？开除？把他像狗一样赶出电子公司？或者叫他仍然去做搬运工？出力流汗，每月只能拿一千多元的工资。说心里话，他目前还不想离开这个肯帮助他和家乡的老板，离开这个难得的职位和这份丰厚的待遇，因为家里的楼房还没有盖起来，大梁山的旅游开发还需要张氏集团的资金支援。真是难以想象又难以决断。李思来想去，莫衷一是。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退，头还有些隐隐作痛，于是他啥也不再想，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周一，李早早来到办公室，想到他的责任，立即动手打扫卫生，擦拭摆放用品用具，把室内整理得窗明几净，东西有条有理。他想了想，又泡了一杯香茶放在张倩的办公桌上。诸事完备，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一边打量着办公室里熟悉的器具布置，一边回想着这些年发生在办公室里的各种事情，心里无限感慨，又依依不舍。 不一会张倩来上班，她依然是华服锦绣，珠光宝气，气质高雅，面带微笑。她看了看清洁明净、整理一新的办公室，又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热茶，向李点点头，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李心里一阵狂跳，想起昨天早晨的种种怀疑和猜想，不觉脸红，也没有说话。他害怕张倩问他醉酒的事，默默地走出办公室，站立门前，准备迎送各部门前来办事的人。 王秘书走进来，向张总请示本周要做的几件事情，张倩说了自己的意见，王秘书记下便出去工作。接着各部门的负责人陆续来汇报工作。请张总审批报表。张倩忙碌起来。一切如旧。 大约经过一个多小时，张倩处理完公务，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又直起腰，拿左手捶了捶右肩，然后把头仰靠在座椅背上休息。李心里明白，这表示她的肩周炎疼痛，要他按摩。如果以前，她就直接吩咐他了，可是今天却没有。 李觉得张总似乎对他有意见了，她对他那么好，把她的玉床让给他睡，她自己睡沙发，自己反而怀疑她用心不良，实在不应该。为了弥补亏欠，于是立即走过去，说：“张总，肩周炎又疼了？让我给您按摩按摩。”张倩点点头，睁开眼看了看李，说：“只是又要麻烦你了。”“这是我的职责，应该的。” 李开始给张倩按摩右肩周。他虽然没有学习过按摩，但是三年多的实践经验已使他成为一名手法熟练的按摩师，对于张倩的需要，用力大小，轻重缓急，他都能掌握得十分得当。他给张倩右肩按摩了十来分钟，又给她的左肩按摩了几分钟；然后说：“张总，请您翻个身，我给您的脊背也按摩按摩。”张倩看了看李，见他态度诚恳，便很听话地翻过身来，上身伏在椅背上，双手垫在颌下，让李给她按摩脊背。 李又按摩了几分钟。张倩说：“好了。你累了，去休息休息吧。”李便停止按摩。他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又给张倩茶杯里加了些开水。 张倩坐直身体，从包里拿出五千元放在办公桌上说：“周六晚上，你为了不让我喝醉，自己把半瓶酒都喝下肚，醉得不省人事，让你受罪了。忠心可见！这次我要重奖你，五千元，快拿去。” 五千元！这么多？超过了月工资，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奖！李连忙推辞说：“张总，这奖金我实在不能要。照顾您的身体，为您代酒，是我的工作，分内的事，应该做的。可惜我能力太差，竟然烂醉如泥，您没有抛下我不管，还把我带回您的住处，弄脏了您的绣床，您没有责罚我，已经是法外开恩，岂能再拿奖金？” 张倩对李连连摆摆手说：“这话对外可千万千万不能说！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你烂醉如泥，我也醉得不行，没有办法送你回你的住处，只好留在我这里。现在想起来，这事确实不妥。我一个离了婚的青年女子，夜晚留一个男职工在房里睡觉，算什么？人家会怎么猜疑？这事万一传说出去，我的名誉就彻底完了！” 她指着李威胁说：“我警告你：这事如果传说出去，就是你的责任！看我怎么惩罚你！” 李惊出一身冷汗，下保证似得说：“张总，您放心，我知道这事关系重大，不仅关系到您的名誉，也关系到我的名誉。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会说。再亲再近的人也不说。我向你保证！” 张倩笑了，说：“你的名誉当个屁？在深圳有几个人认识你？传说出去，你还有名了呢。”她随后又严肃起来，说：“关键是我的名誉。张氏电子公司在深圳，在全国都赫赫有名。我处在这个位置上，一直保持着高雅尊贵的形象，这事要传说出去，我还怎么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香港不想去，深圳呆不下去，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说：“您说得对，您的名誉重要，不仅关系到您个人的名誉，也关系到整个电子公司，整个张氏集团的名誉。可是，我的名誉也不是无关紧要的，这事万一传说出去，传到大梁山，传到桃的耳朵里，我的名誉就毁了，桃会和我离婚的！” 张倩见李说的认真，开玩笑说：“你怕什么？桃离了，还有杏，那时候，才真正是桃李杏春风一家呢。” 李急了，说：“张总，这玩笑可开不得！我既然选择和桃结婚，就要相爱相守一辈子，怎么能半途离婚呢？杏自会有她相爱的人，我只能关心帮助她一辈子，绝不能和她结婚的，因为这样就玷污了杏。” 张倩叹息道：“桃和杏这辈子遇到你，真是好福气！结婚的，有人相爱相守一辈子，没结婚的，有人关心帮助一辈子。哪像我，半途离异，相爱不到头，相守也不到头，就没有人关心帮助了。你放心吧，深圳离大梁山几千里路，我不说，你不说，桃是不会知道的。” 李说：“谢谢张总！我一定会严守秘密，即使在深圳，在我们电子公司，也绝不会有人知道，确保张总的尊贵名誉和形象。” 张倩说：“这样最好。本来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你喝醉酒了，在我床上睡了一夜。但是如果传扬出去，别人就认为不是这么回事了，他们认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可能不发生那种事，这就坏事了！正所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记住我们今天的话：你不说，我不说，事情到此为止。” 李立即表示：“您放心，我一定做到守口如瓶，让这件事永远烂在心里。” 张倩点点头：“我相信你。”又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钱：“快把钱拿去，好好收着，等攒够五万元，就寄回家，盖楼房。你要记住，你家至今还住在石头屋里，你对桃的承诺，还有一项没有兑现。” 李想，以前张总奖励，都是一千、两千的，这一次竟然奖励五千元，超过了我的月工资。很明显，她是想拿钱堵住我的嘴巴。我如果坚决不受，她反而怀疑我会泄露秘密，受了，她反而放心，相信我会保守秘密。于是他收了钱，说：“谢谢张总！我会记住您的话，把钱存起来，等凑齐五万元，我就寄回家，盖楼房，兑现我对桃和家人的承诺。”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但是李的思想深处仍有怀疑：那天晚上，张倩到底做没做那种事？如果没做，她何必要拿钱堵我的嘴？原因真的如她所说的吗？张倩通过这件事，对李有了更进一步认识：李对桃爱的太深，太执着，那种事是绝不能做的，要留住他，必须另想办法。 李听了张倩的话，努力攒钱，除了生活开支，他把工资和奖金都存了起来，年底，果然攒够五万元，他寄给父亲，要他帮助建设楼房。李老汉收到钱十分高兴，趁着冬闲，他带领两个小儿子松和枫积极备料，第二天春天，果然在春风里建起上下两层、共十间的小洋楼来，在大梁山区传为佳话。大家都夸赞李有学问，有能力，有作为，人在深圳，不忘家乡、家人，将来一定会为大梁山的旅游开发、脱贫致富做出更大贡献。 第五十四章张董返乡，剪彩捐款 六月初，李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楼房已经建成，按照他的设计，上下两层，共十间，现在正在进行内部粉刷，请装潢公司设计装潢，问他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李说他没有意见，如何装潢，请父亲听取母亲、桃和松、枫兄弟的意见，然后和装潢公司的师傅共同商量决定。如果钱不够，他再寄一些回去。父亲说，钱够用的了，不需要再寄。李又问大梁山旅游开发的事，父亲说，旅游公司拿到张老板的一千万元投资，正在铺设到几个景点去的盘山公路和登山阶梯，在公路和阶梯两边建设护栏，听说以后还要架设空中索道。现在游客比以前多了许多，不仅有本地的，也有外省外市的，最近还有一位美国人看了广告，也来到大梁山区旅游，桃免费给他做导游，听说这位美国游客看了“紫气东来”，直叫“哈罗”。 李及时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张总。张倩听了很高兴，对李说：“这一回你可以彻底放心了：家里的楼房建起来了，完成了你对桃的全部承诺，家乡的旅游开发红红火火，游客大增，收入也必然大增，桃和你两个弟弟就不愁发工资了。没有了后顾之忧，今后你要好好给我干事，当好我的特助，照料好我的生活和工作，不要再有胡思乱想。我会适当考虑你的需求，继续说服父亲投资大梁山的旅游开发，让大梁山风景区设施更全，风景更美，游客更多，人民尽快脱贫致富。不会亏待你的。”李想到王书记和宋乡长的嘱托，开发建设大梁山风景区还需要张氏集团的资金支援，连忙答应：“我一定好好工作，做到随叫随到，让张总满意。” 国庆节前夕，张倩接到梁山县牛县长的邀请函，说梁山县要成立旅游总公司，邀请张董事长参加成立大会并剪彩。她有些不解，询问李：“梁山县各乡镇的旅游公司，不是由县旅游局统一管理吗？还收百分之三的管理费，上次我去的时候，谢局长亲自对我说的，怎么又要成立县旅游总公司？” 李解释说：桃前几天打电话来，说中央规定，国家行政部门不得办企业。县旅游局是行政部门，必须和各乡镇旅游公司脱钩。这样一来，全县的旅游业就失去了统一规划、联络和领导，于是决定成立县旅游总公司。由于青峰乡旅游公司得到张氏集团的大力支持，办得最好，成为全县旅游业的龙头，县委决定把总公司设在青峰乡旅游公司，共同选举王书记和桃担任总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为此，王书记已经辞去青峰乡副乡长职务，专事搞全县的旅游开发。 “好事啊！这样一来桃又升官了，权力就更大了，整个梁山县的旅游业就都归她管了。”张倩听了立即向李表示祝贺，祝贺桃升任梁山县旅游总公司副总经理。李说：“她不过是副手，旅游总公司的业务主要靠王书记领导。” 有如此盛事，张氏集团是一定要参加的，也正好借此机会在国内进一步宣传张氏集团及其产品。张倩本来可以像上次一样，代表她父亲张董事长参加开幕式和剪彩，但是因为和李的事，她此时心有余悸，兴致不高，更羞于见桃，因此不想去；可又放不下如此大好机会。反复考虑，她决定让她父亲张董事长亲自去。于是打电话给张董，说当前深圳电子公司业务正忙，她不得脱身，此事又很重要，不应放弃，建议他亲自去。不想老爷子听了恰合其意，激动地说：“故乡父母召唤，岂有不去之理？这次，我终于有机会亲自回到故乡看一看了，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张倩这才放下心来。可她又担心父亲年迈，梁山道路崎岖不平，怕有闪失；想到李平素最心细，照顾人热情周到，况且又是梁山本地人，人地皆熟，便决定叫李陪护父亲一同前往。 李得知张董亲自参加梁山县旅游总公司成立大会并剪彩，张总要他陪同前往，更加兴。这样，他既可以趁机结识张董事长，谈一谈大梁山旅游开发的事，又可以回到家乡、家庭，看望日夜思念的妻子、孩子、父母和兄弟，亲眼见证梁山县旅游总公司成立。这是桃梦寐以求的事业，也是他的家庭和家乡人民脱贫致富的希望所在。另外，他还有五万元股票投在旅游公司，希望年底有更多分红。机会难得，何乐不为？ 张倩把李叫到面前，仔细交待了护送父亲去梁山县参加旅游总公司成立大会和剪彩的各项事宜。李说：“您放心，由我陪同前往，保证叫张董来去平安，诸事满意。”张倩说：“你一向办事细心周到，这一点，我是放心的。只怕父亲年纪大了，到了梁山水土不服，怕生意外。”李说：“这一点也不怕，我叫旅游公司派个随护医生，走坐不离张董左右。”张倩说：“能做到吗？”李说：“保证做到。你别说叫旅游公司派，就是叫县委县府派，他们也保证同意。您想，他们把张董请去，是当成财神爷一般看待，财神爷要是出了事，他们的旅游公司还要不要办了？”张倩笑了，说：“这一点，我相信。上次我去，他们都招待得无微不至，这次，何况是张氏集团的董事长亲自去，更应该招待有加。” 张倩把有关父亲前往梁山参加剪彩的事情交待完毕，然后拿出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交给李说：“这次，桃升任梁山县旅游总公司副总经理，大喜事，可惜我不能亲自前往表示祝贺，很遗憾。为了弥补万一，请你把这串项链送给她，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一定请她笑纳。”李推辞说：“上次，您已经送了她很贵重的衣服，我们无以为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张倩说：“你送的山货已经大大超过了，我还没有表示感谢呢；再说，好的衣服也必须有好的首饰才相配。”李说：“我已经给她买了。这次，无论怎么不能再接受您的礼物了。”张倩见李坚辞不要，又怕他说出不雅的话来，只得算了，说：“你就是太见外，朋友之间，何屑于此？” 一切考虑周到，张倩亲自回家把父亲接来深圳。张董看了看深圳电子公司的业务，表示满意。当晚在东方酒店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由李一路陪护，从深圳机场直飞梁山市，然后由梁山县府的专车接至县招待所下榻。 当晚，由县府领导设宴盛情款待，牛县长亲自把盏，热烈欢迎张董还乡考察，支持家乡的经济建设和旅游开发事业。第二天，赶赴县旅游总公司剪彩，牛县长派专车接送。李说了张董的要求，牛县长当即指示县医院派一名主任医生一路随护，赴青峰乡参加县旅游总公司成立大会。来到青峰岭旅游总公司，会场布置就绪，王书记、桃和全体人员热情迎接，乐队奏响迎宾曲，剧团演员跳起迎宾舞蹈，打出欢迎标语，高呼欢迎口号。 成立大会开始，牛县长和张董一同为大会剪彩。会上，张董当场捐款一百万元，用于支持景区建设，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赞了大梁山的壮丽山河，展望了旅游公司的美好前景。他老泪纵横，畅谈了自己回到家乡的亲身感受，感谢家乡领导和人民对他的热情欢迎和盛情款待。牛县长代表梁山县四十万人民热烈欢迎张董回乡探亲，并向张董颁发荣誉市民证书和支援家乡建设优秀企业家证书。张董接受两项证书，高高举起，连声道谢。他激动地说：“想不到张家离开故土，历经沧桑，今天，我又回到故乡，重又成为梁山县的市民了。我要和故乡的父老乡亲一起，把故乡建设得更加富有、美丽！” 中午，张董由旅游总公司正副总经理王书记和桃设宴招待，并代表旅游总公司赠送了大梁山的土特产；晚上在旅游公司宾馆下榻，李同房陪护。第二天，王书记安排三班竹轿轮流抬着张董上山观光游览。张董兴致勃勃地参观了紫气东来、松岗听风、猴山、虎岭等各个风景区，对大梁山的灵山秀水和野生动植物十分赞赏，留下深刻印象，更激发了他的投资热情。当晚回到县招待所，牛县长和谢局长又有一番招待。从去到回，自始至终都有李和保健医生陪着，百般照护，无微不至。张董心存感谢，心神愉悦，身体并无不适。不必细述。 三天后，张董回到深圳，兴高采烈地向张倩讲述了他回到家乡受到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招待，以及参加大会和剪彩的各种盛况，拿出了梁山县牛县长向他颁发的荣誉市民证书和支援家乡建设优秀企业家证书，还有县府、县旅游总公司和李的家人送给他的大梁山的各种土特产。他十分激动，说想不到改革开放后的大梁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家乡人民要求脱贫致富的热情这么高涨。他相信，今后，祖国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和进步，他投资大梁山旅游开发这步棋走对了，将来一定会有不菲的收入。 张董拿出两千元给李，感谢他三天来对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以及家人送他的礼物，李不肯接受，张董说：“你再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这个白发老乡。记住，我下次再去梁山，还要你陪伴。”这样，李才接受下来，说：“我和家乡人民热切盼望您老再次到大梁山观光旅游！”张董说：“乡情难忘，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争取多去几次。” 第五十五章 送衣开车，屈尊伴游 度过酷暑溽热，又是秋高气爽季节。星期日一早，张倩就打电话給李，说趁着天气晴好，她想到海边散散步，要他陪她一起去。李不敢怠慢，立即答应。 李迅速吃了早饭，然后穿好西服，系好领带，又对着镜子梳理好发型，然后出门。 他急急忙忙赶到张倩居住的宾馆，上了三楼，找到她的居室。他刚要上前敲门，门就打开了。张倩满面春风地走上来说：“我怕你找不着我的房间，一直在‘猫儿眼’里看着，见你来了，原想出去喊你的，却见你一直走来了。”李说：“来过几次了，我已经记住了。” 这是一间豪华套间，名贵的床铺、沙发、写字台、梳妆台以及卫生间、洗漱间，一应俱全。张倩今天一改往日的富贵穿着，珠光宝气，穿了一身休闲装，妆容也化得很淡，看上去更加显得青春自然。她看见李一身笔挺的西装，崭新鲜艳的领带，摇摇头说：“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天你陪我到海边散步，用不着穿西装。你看，我穿了一身休闲服，你却西装笔挺，落差太大，不相配。” 李说：“我现在就回去，换了便装再过来。”张倩说：“算了，一来一去，又要耽误时间。还是顺便买一套给你吧。”李说：“不用买，我真的有，也是不久前才买的，还新着呢！”“还是买吧，多一套也不为多。”张倩说。 张倩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抛在沙发上，说： “这是你这月的奖金，两千元。最近你干得不错，很听话，我很满意，所以要奖励你。” 李连忙推辞，说：“张总，为您做事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义不容辞。您给我的奖励已经够多了，上回一次就奖给我五千元，超过了我的工资。我又没有什么大的贡献，不过是日常工作。比起您对我的帮助和照顾实在微不足道。您先是帮我完成了多年未曾完成的心愿，兑现了对妻子和父母亲的承诺；后又广施爱心，慷慨解囊，投资大梁山的旅游事业，惠及家乡人民。实在是德比天高，恩比海深！知恩图报，是为人之本。从今以后，我只有兢兢业业地工作，以图报答。实在不能再拿您的奖金了，否则，我心里会不安的。”李趁机说出自己思考已久的心愿。 “怎么？你想毁约？咱们是有协议的：你干得好，我满意，就会奖励你；反之，我就要处罚你。你不要以为我给你的奖金太多，我处罚起来，可比奖金更多！这个你也要想到。” 李见张倩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只好把钱接受下来： “那好吧，这些奖金就暂时放在我这里，等着受处罚时再拿出来还您。” “这就对了。我这个人管理公司奖惩分明，谁对我好，对公司忠诚，工作勤奋，能为公司创造财富，我就会重奖他；谁敢损害公司的利益，损坏我的名誉，工作不认真，投机取巧，表里不一，我就要重罚他。这就是我的工作原则。不单对你，对公司所有职工都一样。” 她看了看在一旁呆立着的李，又说： “你不说将来要自己创业吗？记住，这就是一条成功的管理经验。” “是，张总，我记住了。” “这里不是公司，不要老是张总张总地喊，叫我张姐好了。” “不敢。无论何时何地，您都是我的老板，不能乱了称谓。” “老板，也不需要别人时时处处都这么称呼。如果这样，就显得我这个人不近人情，太无亲和力了。记住：今后不在公司，不是公众场合，就叫我张姐——这是我的决定。” “是，张姐。” “这就对了。走吧。” “我去开车。” “今天，你是我的客人，不用你开车，我来开，你只管坐车。” “不敢，不敢。哪能叫您开车，我坐车。您是老板，我是您的特助，开车是我的工作。” “叫你坐你就坐，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以为我是疼你爱你？想得美！今天我心情高兴，想自己开车兜兜风。” “您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安心坐车了；只是以后别责怪我失职，失礼。” “安心坐你的车吧。我是那种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张姐做事言必行，行必果，一言九鼎，这一点，我绝对相信。” “相信就好。” 两人说说讲讲下了楼，张倩开出车来，叫李上了车。车出了宾馆，来到大街上，张倩选了一家高级商店，停下车，进了商店，亲自给李选了一套休闲装。她拿来与自己身上的休闲服比了比，说：“你拿去穿穿看，合适就留着，不合适再调换。”李接了衣服走进试衣间试穿，不一会走出来。张倩看了说：“不错，挺合适的，就是它了。”说着就去付钱。李争着付钱，说：“我买衣服怎么能让您付钱？我有钱，刚领的奖金。”张倩推开他：“你的奖金，还是留着我处罚你的时候再拿出来吧。”迅速付了钱，说：“走吧，别磨蹭了，误了我的事，我可要处罚你，怕你那点奖金还不够呢。”李说：“叫你处罚一次倒好，老这么样无功受奖，反叫我不好受，总觉得欠你的越来越多，压得难受。”张倩笑了，说：“你这人也真怪，人家都争着受奖励，你却想着受处罚。想受处罚还不容易？回来罚你给我洗车。”李说：“洗车也好，总之，能帮你多做点事，我这心里就好受些。我最怕毫无奉献、白白地拿您的奖金。”“想多为我做事？这容易。我这人就是事多，以后怕还有叫你不想做的时候。” 两人重新上了车，张倩开车，叫李坐在旁边，一路上即景生情，你言我语，说说笑笑，气氛也渐渐和谐融洽起来。 不多一会来到海边。张倩把汽车停在岸上，锁了车门，拉着李来到海边散步。 李是第一次看见大海，觉得既壮观又神奇，他久久地站在大海边观望不动。张倩见他如痴如醉的样子，抓住机会给他拍了张照片给他看，说：“想看看你的光辉形象吗？”李弯下腰就近看了，自己也笑了，说：“我这么傻？”张倩说：“这不叫傻，叫痴迷。你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吧？”李点点头：“是的。大梁山是山区，离海很远；以前，我只在地理课本上学习过，知道全世界有四大洋，中国有四大海。写作文时也喜欢用‘海纳百川’、‘胸阔如海’等词语，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海洋的风采。今天来到海边，看见大海波澜壮阔，无边无垠，确实壮观得很！” 张倩说：“我和你不同，香港三面环海，可以说我是看着海、陪伴着海长大的，大海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和许多美好记忆，让我终生难忘。”于是，她和李一边在海边散步，一边回忆叙说她的大海情结。 第五十六章 海水涤尘，旧梦萦心 张倩回忆说：“我和王康从小就经常到海边来玩，一起拣贝壳，捉海蟹、抓跳鱼，一起手牵手在海边散步、唱歌，谈理想，谈爱情，甚至一起到海水里游泳、划船、冲浪，无所不为。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纯情，最浪漫、美好的一段时光，印象深刻，刻骨铭心，记忆犹新，一生一世也抹不去，忘不掉，永远留在记忆里。” 张倩久久地望着大海，似乎还在回忆、想像她和王康共同度过的那段天真无邪的浪漫生活。可是那段生活已经远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现在陪伴王康在海边散步的却是赵洁，他以前的秘书；而陪伴在她身边的却是李，她的特助，一个貌似王康的形象，神态，却是从内地大梁山来的打工仔。风景依旧，人事皆非；同是两人，情况各异。她这么做，不过欺骗自己，想找回一些昔日的美好。但她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而无奈，她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许久，张倩回过头来问李：“你和桃，还有杏，从小都玩些什么？” 李知道张倩又想听他们的故事，借以与她和王康的故事相比较，便说：“我们和你们完全不同，我们家乡是山区。小孩玩的自然离不开山。比如攀崖探壑，看日出日落、云聚云散，看鸣泉瀑布，群鸟飞鸣翔集，看野生小动物，像猴子、松鼠、野鸡。小时候经常看这些景象，觉得很美丽，很好玩。有时候还能捉一只小鸟、小松鼠带来家里养着。再就是翻山穿林，捡蘑菇、木耳，采集野果、榛子，带回家吃。到了七八岁，就不单是玩了，还要帮助家庭割草、放猪、放羊，但还是离不开山。我们爱山，敬山，又畏惧山，因为不注意就会出危险。我们最崇拜山神爷，以为是他给了我们丰富的山货，又能帮助我们回避灾难。” “你们那时候谈不谈恋爱？” “不谈。三个人怎么谈恋爱？那时也不懂得这些事，就是每天从早到晚想在一起玩，不愿分开；还知道要团结一心，互相帮助，这样才能战胜困难，不受别村的小孩欺负。特别是桃和杏，好像离开我就不敢外出，不能干活。你呢？你们那么小就知道谈恋爱了？” “也不是认真谈恋爱，其实那时也不懂得什么是谈恋爱，就知道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好了，长大了要结婚，就像父母亲那样睡在一张床上，还会生小娃娃。” 张倩回忆儿时和王康的往事开心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珠摇翠动，很快乐，又很天真的样子。 “到底是香港，开放城市，连小孩也懂事得早。”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懂事早，就成熟得早。王康十五六岁和我约会，一见面就紧紧拉住我的手不放，看见没人，就抱我，吻我，还在我身上乱揉、乱摸。” “看来，这家伙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一时气愤，竟然骂起王康来；可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因为张倩还爱着他，他不由得偷偷看了看张倩。 张倩听了李骂王康的话有些脸红，说：“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其实，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不论走在大街上，还是车站码头，看见讨饭的，或者残疾人，他总要主动掏些钱给他们；他当总经理后，经常动员他父亲捐钱捐物做善事，在香港是出了名的慈善家。” “他既然这么善良，为什么对自己自幼相爱的人却这么无情？”李反问。 “不，他没有对我无情，没有提出离婚。是我主动要离婚的。” “这就怪了，你既然还爱着他，为什么主动提出离婚？” “这都怪我太任性，强势，眼里容不得沙子。” 不想事到如今张倩依然护着王康，不承认王康对她无情，却说都怪自己；真是自欺欺人，让人难以理解和信服。这只能说明，她是个既强势、任性，又柔情、内敛的女人。 张倩见自己的话前后矛盾，难以自圆其说让李相信，便说：“不说他了，说起来别人不能理解，也只会让我伤心。” 李揣摩她的心思：对王康既爱又恨，在一起不快乐，离开了，还想着他，忘不了他。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他见张倩伤心，只得从旁解劝： “张姐，我听人说，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付出，而不是占有。大约你主动离开王老板，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个极平庸的人，也会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只是旧情难忘，不忍让他为难，让他的孩子失去母爱。” “您心地善良，又留过洋，学识渊博，到底比我们看得远，想得开。该放下的还需放下，这样才能走出忧愁，心情愉快。” 张倩摇摇头，却没有说话。这是她的隐忧，最让她伤感的事情，她不愿说得太明，李也不便问，不敢问。 两人肩并肩地在海滩上漫步，海滩上留下两串整齐的脚印。一排排白色的海浪轻轻地冲击着海滩，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这海浪也像冲击着他们的心，使他们的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成群的银灰色的海鸥海燕迎着太阳，在蔚蓝色的海面上翩翩飞翔，发出尖利的鸣叫。近海，几只小船在撒网捕鱼；深海里，万吨巨轮鸣着汽笛驶向远方。 许久，张倩看着李，回想着李说过的他与桃和杏的爱情故事，觉得似乎和她与王康、赵洁的情况相似，觉得杏离开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似乎与她离开王康类似，也有遗憾和怨恨。于是她说： “你年龄不大，倒很会说话，也很会体察人的心情，难怪你能够同时赢得桃和杏的爱情。可是，你虽然创造了一个‘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的神话，但是你却无法真正实行，最终还是劳燕分飞，一家变成两家，一体变成二体。桃和你结婚，自然无话可说；可是杏不会怨你、恨你，骂你是大骗子吗？” “我想她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给予她和桃同样多的关爱和帮助，却并没有向她索取任何报酬。” “可是，你并没有选择和她结婚，而是抛弃她，和桃结了婚，最终打破了一家、一体的格局？” “您理解错了。我们所说的一家、一体，是讲三个人要团结友爱，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就像一家一体，齐心协力，共同提高进步，实现远大理想，而并非要三个人一起结婚——这在新中国是无法实现的。同样，在香港也无法实现。爱情是自私的，任何两个女的都不会心甘情愿共侍一夫，就像您和赵小姐。”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桃和杏未必也这么理解。你和桃结婚后，杏以为你伤害了她，从此不再理你，不再接受你的帮助，这是事实。你怎么解释？” “我想这只是暂时现象，表面现象，杏以后会慢慢想开的，理解我的苦衷。我也会用事实来证明，我虽然没有选择和她结婚，但是，我对她的关心、爱护和帮助，一点都不会比桃少。” 张倩不相信，也不能理解，她连连摇头：“你这话，我一点也不相信。我问你：你对桃有三项承诺，并且不惜出外打工挣钱来兑现你对她的承诺。你对杏有什么承诺？打算怎么兑现？” “我对杏也有三项承诺：第一，我听从她的规劝，大学落榜不失志，不消沉，不气馁，继续奋发上进，拼搏进取，最终和她殊途同归，实现我们儿时共同的理想。我离开家乡，离开妻子孩子，坚定不移地前来深圳打工，就是为了实现我们儿时的梦想，杏对我的期望。第二，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了，我同样会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尽管她气我，不理我，我还是不断给她写信，寄钱，了解她的情况，她的需要，寻求对她的帮助。第三，我诚心诚意地希望她能尽快找到一个她爱和爱她的人，相伴终生。我会诚心诚意说服她，帮助她，衷心地祝福她，让她也会获得一个真心实意关爱她的丈夫，一个圆满幸福的家庭。难道这不同样是对她的一片挚爱吗？” 真是有比较才有鉴别，张倩听了李对杏的三项承诺，想起王康离婚后对她的无情，赞叹道： “你虽然年轻，但是胸怀却像大海一样宽阔，令人佩服！如果王康的胸怀也能像你一样宽阔，依然像从前一样关爱着我，即使离婚，我也就无怨无悔了。可惜，他没有你这样的胸怀和认识。自从离婚，他没有看望过我，甚至连一个电话，一封信也没有来过。倒是我还常常想着他的许多好处，难以忘怀。人啊，无论贫富贵贱，真心、真情是最可贵、最难得的！” 李得到张倩赞扬，想起对杏的亏欠，有些不好意思，说：“您先不要这样夸我。我虽然这么想了，说了，做了，但是世事沧桑，变化无常，也未必就一定就能实现。” “就凭你有这份爱心，这种决心，工作这么刻苦努力，就是不能完全做到，也应该受到赞扬。你放心，以后，我会支持帮助你实现对杏的三项承诺，就像对桃那样。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 “谢谢！不过，我还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奋斗来实现我对她们的承诺。就像小时候那样，她们想吃果子，我就爬上高高的果树摘下两串果子，每人一串，然后看着她们甜甜蜜蜜地吃下去，我心里也像吃了果子一样甜蜜。” “只要付出，不求回报，你这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不会干扰你们的感情生活的。我只是很欣赏你，钦佩你，诚心诚意想帮助你实现你的心愿；你接不接受，我也不会怨你的。总之，你肯把你的爱情故事，你的心意打算，敞开心扉、推心置腹地说给我听，让我很感动；我能为你们纯洁、美好爱情尽一点微薄之力，成人之美，也就满足了。” 张倩说得诚恳动情，李很感动，只得表示感谢。 张倩来到大海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王康，想起过去的甜密，然而想起今日的王康又太让她伤心，无奈。她心思苦闷、烦乱，无法排解，只好求助于李： “李，我想下海濯一濯足，让澄澈蔚蓝的海水洗去我心中的俗尘和烦恼，你愿意陪我吗？” 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了总经理的气势，纯粹以平等、友好和商量的口吻和他商量；这让李很感动，他连忙答应，并且顺着张倩的心意说： “当然。大千世界，滚滚红尘，人生活在尘世之中，总要沾染俗尘杂念，圣人也难免。到大海中洗一洗，去掉凡尘俗念，你就会一身轻松，心情也会愉悦起来。好，我陪您一起接受大海的洗礼。” “你说，大海真的有这么神效吗？” “我想一定有的。大海里有龙王爷，就像我们山里有山神爷，是有神灵的，这蔚蓝的海水就是神水，它最圣洁，一定会洗去你的烦恼。” 于是两个人迅速脱掉鞋袜，卷起裤管，一起走进海水里。那清凉的海水，柔软的沙滩，和畅的海风，顿时让他们清心寡欲，忘记凡俗，心旷神怡。张倩高兴地对着蓝天大海高喊： “大海，龙王爷，我怀着最虔诚的心意，来到您的身边，拜做您的女儿；请您发发慈悲吧，不要吝惜您的圣水，把我的所有忧愁和烦恼彻底荡涤干净，然后赐我愉悦，赐我理想，赐我力量！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恩德，永远感谢你！” 李见张倩这么虔诚，完全抛开了总经理的庄重和尊严，抛开满心的烦恼，快活得就像个十六七岁天真活泼的少女，像中学时代的桃和杏，于是他壮起胆子，乘兴对着她大喊： “喂！张姐，你听着：你是大海的女儿，心胸要像大海一样宽阔，只要抛开凡尘俗念，你就会重新获得欢乐，获得爱情，获得理想，获得力量！记住我的话，你的心愿就一定能够实现！” 张倩见李放下平日的谦卑，竟然兴致勃勃地在一边回应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咯咯”地笑个不止，像一串银铃；她抄起海水泼到李的身上，说：“你是龙王爷，知道我的心情，又知道我的心愿、理想？” 李想起刚才的话，怕张倩生气，只得说： “你是龙王爷的女儿，我怎么敢当龙王爷？我只能是龙王爷手下的传令兵，不过我传达的却是龙王爷的指令，所以，你还是要听从执行的。” “油嘴滑舌！” 她又抄起海水泼向李，不想用力太猛，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李赶忙上前抱住她，张倩就势抱住李，才没有跌倒。 李顿时一阵紧张，他放开张倩，掸着身上的海水说： “张姐，你虽贵为千金，身为公司的总经理，也不能太欺负人；你看龙王爷都生气了，要惩罚你。” “怎么？我对你还不够好？无论你本人的，家庭的，家乡的，朋友的，我满足了你一切心愿，又允许你叫我‘张姐’，就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和姐弟关系了，平等的！难道你还不满足？” “这么说，你是龙女，我就是龙子了？” “怎么办呢？叫你入赘你又不肯，只好叫父王收你做义子了。” 张倩又看着李咯咯地笑起来。李不觉羞红了脸，他想起桃对他的痴情，说： “张姐，我不是不愿意入赘，只是不愿意做陈世美。” “你呀，还不如陈世美：陈世美还敢追求婚姻自由，皇帝的女儿都敢骗娶；你却没有这个胆量。还想创业呢，要创业就得胆子大一些，抛开陈规陋习，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你敢吗？” 张倩伸出纤手在李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指了指前方说：“朝前看，那里有海市蜃楼，景象无限美好！”李朝着前方看去，只见大海茫茫，一望无际，并不见海市蜃楼。他摸着自己的脸说：“创业，也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能以身试法，包老爷的虎头铡可不是吃素的，你不怕，我却怕。” 张倩嘻嘻地笑着说：“你呀，还是嫩了些，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 第五十七章 沙滩野餐，寄言心事 两人上了岸，穿上鞋袜。李看了看太阳已经升至头顶，说： “张姐，中午了，回去吧？下次我再陪你来玩。” “不。面对着蓝天大海，阳光沙滩，如此良辰美景，要玩就玩个痛快，尽兴。反正是星期天，下午不用上班。再说，桃和杏都不在深圳，想也是白想，何必急急回去呢？回去抱着枕头睡觉，还不如陪着张姐看海。” 张倩大笑，干脆坐在沙滩上休息。她从包里拿出照相机对李说： “我坐在这里，面对大海，你来帮我拍张照，也好作个纪念。” 李看见张倩拿照相机，连连摆手： “对不起，张姐，我不会照相。” “我这是傻瓜照相机，连傻瓜都会照，何况你这么聪明？来，我教你，保证一点就明，一教就会。” 李只好走到张倩面前，蹲下来，听她指教如何照相；果然简单，一教就会。于是李拿起照相机，张倩摆好姿势，留下了一张难得的美女沙滩观海照。 张倩接过照相机看了看画面，说： “拍得还不错。你也坐下来，我也帮你拍一张，否则，又说我欺负你了。” “我还是站着照吧。我哪敢和您比：您是老板，已经学业、事业有成，功成名就，家财万贯，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看海休息，照张相留作纪念；可我呢？学业无成，事业尚未起步，还没有资格坐下来休息。” “既然这么说，你就站着，我给你来张‘望洋兴叹’。” 张倩给李拍完单人照，看了看游人对李说： “请别人给我们拍张姐弟合影照吧？” “不行不行，天上地下，霄壤之别，岂可合影？”李连忙拒绝。 张倩理解李的戒备之心，就没有坚持，她收了相机，笑了笑说： “你这人刻苦努力，忠诚温厚，有情有意，这一点，我很欣赏；只是还缺少点霸气。创业之人除了刻苦努力，励志进取，霸气也是必不可少的。当年陈胜吴广，不过佣耕之徒，迁徙之卒，但是他却敢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巡游天下来到会稽，项羽看见说，‘彼可取而代也。’王霸之气，溢之于词，后来他们果然灭了暴秦。” 李说：“我不过山野之夫，草木之人，出外打工，也不过给父母妻儿赚口饭吃，岂敢有如此王霸之气，非分之想？你也太高看我了。” 张倩知道李一直想自己创业，只是还没有条件和机会，此时虽然如此说，内心未必如此想。她看着李说：“此时此刻，有些刘备的韬晦之术，也不失为上上策。好了，快坐下来陪我聊聊天。急的什么？” 李只好在张倩身边坐下来，看看天空，日已过午，便说： “张姐，刘玄德行韬晦之术还有酒喝，我何必行韬晦之术呢？连茶都没有喝的。” 张倩明白李的意思是说天中了，肚子饿了，要吃饭了；便说： “你莫急，酒会有的，菜也会有的。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他曹孟德有酒，只有他知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也知道。常言道，‘米面夫妻，酒肉朋友。’交朋友，何惜酒肉？” “怎么？你又要带我去东方酒店？” “想得美！再去东方酒店，你醉得像死猪，我还麻烦死了呢，最终挨累不落好，反遭人怀疑心术不正，事后想想，肠子都悔青了！” “对不起。你大人大量，哪能跟醉酒之人计较？既然不上东方酒店，咱们还是回去吧，下午，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这话极没水平，难道现在不是休息？面对大海，沙滩，艳阳，和风，我们漫步、谈心，自由自在，这就是最好的休息。难道非得睡在床上才是休息？再说，一个人睡觉有什么意思？独自抱着个枕头，无情无趣，既孤独又寂寞。还是在海边好，起码还有个御弟陪着。” 她看着李，又咯咯地笑起来。李的脸又羞红了。他想：你说的确实不错，一个人睡觉，不抱着枕头，还能抱谁？他想起在家里搂着桃睡觉的温柔和甜蜜。看来张倩也想起了她和王康在一起睡觉的甜蜜。如今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夜晚都只有抱着枕头睡觉了，你和我也是同病相怜。不同的是，我盼望回家，盼望和桃团聚；你却害怕回家，害怕看见王康和赵洁亲热。现在，也不过拉着我，当王康的替身。 张倩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 “你在想什么？想桃？那是颗仙桃，远在王母娘娘那边呢；你不是孙悟空，不会腾云驾雾，现在想吃也吃不到。” 李想，仙桃吃不到，你这颗酸桃我却不想吃。他红着脸说： “张姐，仙桃远在天边，吃不到，咱们总该就近化点斋饭吃吧？唐僧到西天取经也不能饿着肚子。” “想吃斋饭了？不想去东方大酒店了？那好，斋饭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张倩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汽车钥匙交给李，道：“拿去，就在我的车后备舱里，有啤酒、罐头、面包，足够你吃的。那里还有一方台布，一并拿来，姐弟俩来个海滩野餐。” “真的？” “张姐骗过你吗？” 李拿了钥匙向汽车跑去，不一会便高高兴兴提来一包食物。他在沙滩上铺开洁白的台布，把啤酒、罐头、饮料、面包一样样拿出来摆好。罐头有牛肉的，鸡肉的，杏仁花生的，正好作下酒菜。他和张倩对面坐了，开了啤酒，就着罐头，边吃边聊，阳光，沙滩，和风，十分惬意。 李举起啤酒对张倩说： “张姐，平时看你冰清玉洁，高高在上，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想不到你也这么会打点食物？你看，吃的、喝的，样样俱全，想得太周到了！” 张倩呷了一口啤酒，含笑说： “你才知道？我也是下过厨房的。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做菜，什么菜配什么佐料，怎么切法，多大火候，全掌握。以前，和王康外出旅游，食物都是我准备的。” “那他准备些什么？” “准备一张嘴！一边吃，还一边评论：这个菜好吃，下次多带些；那个菜不怎么好吃，下次少带点，或者干脆不带，再另带别的菜。” “这家伙真无耻，吃人家的菜，还评论人家不好。” “不说他。他就是这种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说说你和桃，还有杏，你们在外面玩，可在外面野餐？” “当然。多半是在秋天。也不必从家里带。那时候，山芋熟了，毛豆也起鼓了。我们就扒一些山芋，摘一些毛豆角，跑到树林里，捡一堆干树枝，生着火，把山芋、毛豆角放在火里面烧熟。三个人围着火堆，一边吃，一边说话，很快活，也很有意思。往往把山芋、毛豆角吃完了，每个人手上，嘴上，脸上，都沾染上黑灰，大家互相看着，笑个不停，然后一起到小溪边洗手洗脸。” “你们真的很有意思！一同吃，一同玩，一同劳动。那时候，你们真的是三位一体，三位一家。” “是的。那时候，我们都感觉就像一家人，一个整体，谁也离不开谁，就连晚上做作业，也总在一处，今天你家，明天我家，轮流坐庄，从不分开。如今，这种生活已经远远离开我们而去了，再也不会回到我们中间来了。所以我又常常想：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一定要结婚呢？如果我们还没有长大，我们还会是三位一体，三位一家。” 张倩听了，触动自己的感情，想起她和王康的童年往事，说：“同感。我也希望至今还没有长大，还能享受那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已经不可能了！真是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她叹了口气，不觉黯然伤怀。李连忙把话打住，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顾说我们三个小时候的事，就忘了你们的事了。该罚！该罚！” 张倩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说： “这不怪你，是我感情太脆弱。也不用罚了，我们共同喝一杯吧。” 两人共同喝干杯中的啤酒，又吃了点面包，喝了些饮料，午餐就结束了。 李收拾好东西，依然放进汽车的后备舱里，然后回到海边，陪着张倩在沙滩上散步。两人并肩而行，海风吹动他们的长发和短发，阳光照射着他们青春亮丽的脸庞。大海涌起层层波浪，不断拍打着沙滩；海鸥在阳光下舞动着银色的翅膀翩翩飞翔，鸣叫；轮船起航远行，发出高亢洪亮的汽笛声。 张倩回头看了看李，问道： “李，你说，大海也会有痛苦吗？为什么海水还是那么蔚蓝，有激情、活力？” 李琢磨着她话的意思，许久说： “我想，大海也会有痛苦的，而且会比人类的痛苦更深，更多，更重。你想，海纳百川，陆地上大大小小那么多河流，最终都要流入大海，它们不仅带来了河水，还把大量的泥沙、污垢，甚至有毒有害的液体也带入大海，而大海却无拒巨细，好坏，全部接受。难道它喜欢接受这些无益有害的东西吗？它不会喜欢的。谁也不会喜欢的。但是，大自然给了它，人类给了它，它就只好接受，包容。你想，这么多有毒有害的东西藏进它肚子里，它难道不会有痛苦吗？但是，大海胸怀博大，它在忍受痛苦的同时，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日夜不停地运送船只，用海水养活着海底世界千千万万的生物，按时涨潮落潮，把最漂亮的容颜显示给世界和人类。大海就像是一位宽厚博爱的母亲，永远令人敬佩！” “好！真是一篇大海的颂歌！有说理，有依据，又有抒情，令人信服。想不到你这山里娃也能说出大海的道理来，难得！可贵！” “其实，大山也和大海一样，胸怀同样是博大的，她以自己贫瘠的泥土，养活了那么多山林植物、动物，这些山林植物动物又养育了人类，所以，大山同样是人类可尊敬的伟大的母亲！” “有道理。如果人也能有大山大海这般博大的胸怀，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 “言之有理。其实，不是大山大海没有痛苦，是他们胸怀博大，目光远大，深知痛苦的危害，懂得化解痛苦。你想，大山大海都经历了几千万年，狂风暴雨，地震海啸，火山喷发，经历的痛苦无可计数，如果它们都记在心里，刻画在脸上，那早就老态龙钟了。然而，我们看到的大山大海仍然这么年轻，雄健，豪放，激情满怀，这说明他们已经把过去的痛苦都化解了。张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像天空的一片乌云，过去了，就是艳阳蓝天，光辉灿烂，让人心情舒畅，充满希望；过不去，就依然是乌云蔽日，黯淡无光，那么你就会伤心，痛苦，容颜也会衰老，憔悴，就不再年轻漂亮了。我就不再喊你张姐而是张阿姨了。你愿意吗？” 张倩听了哈哈地大笑起来。她说： “你这比喻很形象，也极恰当。人想不开，就像乌云蔽日，人就会变老；想开了，就像拨云见日，阳光灿烂，人也变得年轻漂亮了。好吧，我听你的话，把过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尽量忘掉，朝前看，多想想朋友的话，多想想自己的责任。现在，我除了是深圳电子公司的总经理，还是梁山县青峰乡旅游公司的名誉董事长，身兼两职，责任重大啊！多想想这些，也许就会觉得有希望，有理想，有前途，精神和心情就会振奋起来，愉悦起来，让我永葆青春活力！”她昂首看着大海，青春勃发，满面笑容。 “张姐，你这么一笑，更加年轻漂亮了！快把照相机拿来，我再给你拍张照片。” 李快门一摁，张倩的一张大海青春照定格了：她长发飘逸，青春靓丽，遥望大海，满怀希望，气度非凡。 第五十八章施恩图报，求做管婴 太阳偏西了，游人渐渐离去，海滩变得安静下来。夕阳照在大海上，一片金光灿烂，像跳动的燃烧的火焰。 张倩依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问李：“李，你看张姐漂亮吗？”李看着张倩说：“漂亮。您这身材，脸面，眉眼，发型，服饰，无不标明您正青春靓丽，是个大美女！” “不，你这是恭维我，我不及桃漂亮。以前，我只是听你说，没有见过，上次到大梁山考察，亲眼所见，桃确实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鲜艳美丽，芬芳四溢。桃才是真正青春靓丽的大美女！” “您和桃，各有各的美：您的美是高贵，典雅，桃的美是艳丽，纯朴，各有所长，不可同日而语。” “你真会说话，哪个都不得罪。可是，张姐没有桃幸运，桃有一个真心实意疼她、爱她、关心她、体贴她的好丈夫，为了兑现对她的承诺，日夜在心，耿耿于怀，不避艰险，不畏千里之遥，外出打工，用血汗钱兑现对她的承诺，精诚所至，感人肺腑！我和王康也像你和桃，自幼青梅竹马，互相都有许多承诺，我至今遵守这些承诺，视为珍宝，志愿，不敢违反；可是他早把这些承诺当作浮云，流沙，抛到爪哇国里去了。张姐在财产上虽然比你们富有，但是爱情上却是贫穷的，一无所有，一贫如洗啊！” “既然他已经违背誓言，抛弃承诺，和别人结婚了，您还苦苦遵守这些承诺，有什么意义？企图感动他，让他回心转意？可能吗？” “我也知道不可能，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家庭很和谐，父母也认可了；我只是不想违背承诺，因为那时的爱情，包括王康，都是真诚的，纯洁的，我不想自己玷污自己。” “您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孤孤单单，不是自讨苦吃吗？您还年轻，以您的条件，再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而是我心里仍忘不掉王康，总拿他做标准；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两个王康呢？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现在又后悔，当初不应该提出离婚。她赵洁虽然有两个孩子，但她也是王康的地下夫人，不能公开露面。现在倒好，我离开了，她浮出水面，走进厅堂，成了王康名正言顺的夫人，什么公开场合、露脸的地方，她都陪在王康身边，公然以正牌夫人自居，洋洋得意，风光无限。” “悔之晚矣！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况且当初是他先背叛了你。离就离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考虑它了，只会让你伤心难过。古人云，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应该考虑的，是您今后怎么办，怎样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快快乐乐，没有忧虑和烦恼地度过此生。” “你这话很有道理。最近两年，我一直在考虑今后怎么办。人不能永远年轻，总有衰老的时候，等我老了怎么办？依靠谁？” “有结果了？” “有了，我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这就对了，趁自己还年轻漂亮，尽快找个合适的结婚，生个自己的孩子，培养成才，老来就有依靠了，万贯家私也有人继承了。” “你想错了，这辈子，除了王康，我不会再结婚了。” “那，你怎么有自己的孩子？领养一个？培养成才也是一样。” “领养，我考虑过，但后来又否定了，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总觉得不亲，靠不住。” “对了，还是结婚，自己生，有血缘关系，靠得住，指望得上。” “不，我是想生个试管婴儿。这样，既不要再婚，又和孩子有血缘关系，既不违背心愿，又老来有靠；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试管婴儿，不是在试管里培育的吗？怎么还要人生？” 张倩笑了，说：“你真老土，连试管婴儿都不知道。试管婴儿，是在试管里培育的，这不错；但是，必须由医生在医院里用专门的仪器和技术，分别取出男女双方的生殖体，放在试管里受精成功，然后移植到女的子宫里，孕育长大，临产生出，就像正常生育一样。男女双方并不要体肤接触，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好像听说过，城市的大医院里有保存男性生殖体的仓库，这些生殖体，大约就是给人做试管婴儿用的。”李说。 张倩摇摇头：“那种男性生殖体，靠不住，我绝不会使用的。你想，那些生殖体，也不知道什么人的，这些人是黑的白的，俊的丑的，智商如何，情商如何，万一选用不对，结果生了个不满意的孩子，那还不如没有孩子。” “那怎么办？医院里保存的生殖体，有所有人的档案吗？如果有，您背后托人打听打听，认真查一查，专找那些英俊的，智商、情商都高的人的生殖体来用，这样，就靠得住了。” “这事我打听过，医院保存的男性生殖体，都没有所有人的档案，而且医院也严禁医生泄露所有人的任何情况。他们只保证生殖体是健康的，合格的。从医院的角度想，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合理的。你想，那些英俊的、智商情商高的人的生殖体大家都争着用，其余人的不就没有人用了？” 李觉得不可理解，说：“你又想要自己的孩子，又不想结婚，做试管婴儿，你又不用医院保存的生殖体，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张倩沉默了，满面羞红。她低着头，默默地在海滩上走着。许久，她回过头问李： “李，张姐对你好吗？” “好。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板，最能急人所难，济人所困，助人为乐；对我的恩情，天高地厚，永世难忘。” “是吗？我可不记得对你有这么大的恩德，能让你永世难忘。” “我可没有忘记，而且这话一点不夸张。本来我只是您公司的一名普通搬运工，每天负重拉车，一次不迟到、早退，每月工资才一千多元。后来您发现了我，认我做老乡，还提拔我做您的特助，工资猛涨到三千元，试用合格又涨到四千元，还不断给予奖励。更大的恩德是，您帮助我实现了对桃、对家人的承诺，改变了父母兄弟对我的看法；又帮助我完成了家乡领导和人民的重托，您说服张董投资一千万，参与大梁山的旅游开发，加快了家乡人民脱贫致富的步伐。家乡的领导和乡亲，也从此对我刮目相看，奉为青年人的学习楷模。大恩大德，感天动地，没齿难忘！” 张倩摇摇头：“话说得重了，我虽然做了这些事，但也没有这么好，用不着这么感恩戴德。”稍停，她又说：“李，你想过吗，全公司上下一千多号职工，张姐为什么单独对你这么好？” 李想了想说：“我想有这么两种原因：一是张姐心地善良，怜贫惜苦，助人为乐；二是，张姐认我做老乡，认大梁山是故乡，有意高看老乡，资助家乡尽快脱贫致富。” 张倩说：“这两点，也在谱；还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其实，张姐做这些事，也是有私心的。” “你有私心？不可能。张姐做事一向都是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李不相信。 “不。你也许被我的语言和表面现象迷惑了，没有想到；也许虽然想到了，碍于我的脸面，不好意思说。今天我告诉你，我所以对你这么好，对你的家庭、家乡这么好，肯做那些善事，义举，是有我的个人目的的。” “有个人目的？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当牛做马，忠心耿耿，服务终生。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张倩扑通一声跪在李的面前，流着眼泪说：“我不敢奢望要你当牛做马，服务终生；我只有一个要求：借用你的生殖体，为我做试管婴儿。” 李听了，头轰地一声炸开了，像一群苍蝇、蜜蜂，嗡嗡乱飞，乱叫。他万万没有想到张倩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想，你今天又发奖金，又买衣服，又拍照、野餐，讲你和王康的故事，那么亲切和善，平易近人，拖延到现在不肯回去，原来是要达到这么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不敢想这么高傲、高贵的张总，为了一己之私，竟会低下高贵的头，下跪求人。然而看着张倩，自己一直尊敬的老板，恩人，泪流满面地跪在自己面前又于心不忍。他连忙上前拉她起来，说：“你快起来，您是老板，对我有恩，我情受不起！”张倩推开李的手说：“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李拉她不起，又不愿答应，没办法，只好转过身去，说：“你做试管婴儿是你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我的生殖体？” “因为你长得太像我的前夫王康了。你在包装车间拉货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感觉眼前一亮，十分惊讶又十分欣喜：世界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一定是上天眷顾我，让一个王康离我而去，却让另一个王康来到我跟前。当时，我就打算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每天陪伴我。----因为门第悬殊，和你公开结婚，父母亲是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再婚。所以，我就聘你做了我的特助。叫你给我按摩----这以前是王秘书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你，吸引你，留住你。后来听你讲了桃李杏的故事，知道你和桃感情很深，我又不忍破坏你的家庭。还记得东方酒店的事吗？我趁你酒醉，把你带回我的房间，就是想借用你的生殖体。但是，不经你同意，那样做是不道德的事，有违我的人格；所以，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最后就想到做试管婴儿。因为这样不需要体肤接触，既不会破坏你的婚姻家庭，也不违背我的心愿，又能达成我要个好孩子的目的。此事我思虑已久，总是难以启齿。今天，终于用这种方式提出来，就是看在你品质善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请你看在我对你多次帮助的情分上，可怜我，答应我的要求。” 张倩道出她的真实想法来。这让李十分惊讶又有些同情。他相信张倩的话是真实的，没有欺骗他，因此对醉酒后在张倩床上的怀疑彻底释怀了。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她的要求：什么东西都能借，这东西怎么可以借给他人呢？这要让外人知道，以后怎么在世上做人？若是让桃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于是他说： “你想要个像王康的孩子，跟王康结婚后就该要，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要？” “刚结婚，我们都年轻，想多玩几年，不想急于要孩子；后来婚姻有变，想要孩子，又迟了，后悔已晚。请你可怜我的不幸，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答应我这唯一一次要求。从此，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会加倍报答你的。” “今后，我不会再接受你的恩惠，因为你的恩惠背后都是另有目的的，我无法报答。只求您从此放了我，让我回家，和桃一起参加大梁山的旅游开发，和家乡人民一起致富，不再想攀高枝，谋福利，投机取巧。” “我答应你。大梁山也是我的故乡，今后我会劝说父亲，继续支持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事业，让故乡人民尽快富裕起来。我向你保证，除了这一要求，我对你的所有帮助，都是真诚的，别无目的的。” 李转过身来，拉起张倩说： “我相信你的话。知恩图报，是父母亲自幼的教导我的，也是我的做人准则。既然我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和家乡人民，已经接受了你的多次帮助，别无选择，这次，我答应你。但是，成功与否，仅此一次，绝没有第二次。” 这一刻，张倩流出了感激的眼泪，她拉住李的手激动地说：“李，谢谢你！仅此一次，绝无二次，我说话绝对算数。如果这次不成功，说明我就该孤苦一生，也就从此死心，不再强求了。” 李想了想又说：“这是你我两个的约定，不许第三个知道。希望你严守秘密，不要说出去，破坏我的名声和家庭。”张倩说：“请你绝对放心。这不仅关乎你的声誉和家庭，也同样关乎我的声誉和家庭，更关乎张氏集团和深圳电子公司的声誉和前途。我们都要严守秘密，杜绝消息泄露。”李点点头，表示相信。张倩说：“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又一个周日，张倩和李约好，秘密到医院做了试管婴儿手术。张倩的卵子和李的精血在试管内受精成功，不久移植到张倩的子宫里，继续孕育生长。 第五十九章 张赴英生产，李代理公司 张倩做完试管婴儿手术，从手提包里拿出十万元支票给李，说：“什么话也别说，这点钱，只当给你补养身体。” 李坚决推辞说：“请你尊重我的人格，别再拿钱侮辱我，好吗？”说完愤然离开。张倩见李坚辞不受，只得收回支票，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回到住处，越想越觉得羞辱，觉得对不起桃。他认为现在是应该离开张倩、回乡效力的时候了。张倩是他的贵人，曾经给予他和他的家乡人民很多帮助，不可否认，但最终证明她也是有私心的；现在，通过这种方式，答应她的要求，且并没有接受她的报酬，他也算报答她了。今后没有必要留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继续为她服务。他应该立即回到家乡，和桃一起参加大梁山的旅游开发工作，和家乡人民一起奋斗，一起脱贫致富，这是他的初衷，是他和桃的共同理想。当初离开家乡、赴深打工，是因为大梁山的旅游开发还没有启动。现在情况不同了，家乡的旅游开发已经开始，形势大好，他必须尽快回去效力，并终生为之奋斗。不能再贪恋张倩的高工资和高奖金了，否则，还会有更加不堪的事情让他做，让他无法逃避，后果难料。 想到回乡工作，他就想起宋乡长和王书记对他说过的欢迎他参加风景区建设的话。现在政企脱钩，县里成立了旅游总公司，王书记辞去副乡长任总经理，负责全县的旅游开发事务。于是他决定先打电话给王书记，问问大梁山风景区开发建设的进展情况，然后再提出返乡工作的要求。 “喂，王书记，我是李。我想问一问，大梁山旅游风景区，最近开发建设进展情况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 “是李啊，你好！告诉你，自从你引进香港张老板投资一千万元，大梁山风景区的开发建设，红红火火，日新月异。现在正在铺设进入几个风景区的盘山公路和登山阶梯，焊接护栏；这工程结束后，接着就要在几座风景区的山头架设空中索道。最近游客也多了，收入也有所增加，前景一片大好！这一切都与你积极努力、招商引资分不开的，我们旅游公司和家乡人民，会永远记住你对风景区开发建设的巨大贡献，永远感谢你的！” “真是太好了！王书记，您看，我最近可不可以回到家乡，参加大梁山风景区的开发建设工作？” “这个——，李，你已经参加旅游风景区的开发建设工作了，你引进张老板投资一千万，就是最好证明。我和旅游局的谢局长研究，准备奖给你一万元，作为对你招商引资成绩的肯定和鼓励。我和谢局长以及牛县长考虑，你还是继续留在张总身边工作为好，因为旅游风景区的开发建设，还需要大量资金，我们还需要张董的继续支援，这工作还必须继续由你来做，无可替代。否则，以我们本地的财力，是很难完成这么巨大的工程的。怎么样？有困难吗？” “没，没有。” 李挂断了王书记的电话。他有些为难了，因为他已经对张倩说明做完试管婴儿手术决定辞职，张倩也答应了。现在怎么好说回头话呢？他如果说了，张倩一定会留下他，可是那样不是显得他太卑鄙无能了吗？思考再三，他觉得回头话，不好说，回头事，不能做。否则会被张倩看不起，她以后无论叫你干什么，你都得接受。比如试管婴儿，如果这次不成功，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就太可悲了！可是旅游总公司的一把手王书记不希望他现在回去，要他继续留在张倩身边做招商引资的工作。这种情况下，他即使回去了，旅游公司也未必有好的工作给他做，而且也失去了对他的信任和良好看法，以后也不会有好结果。下一步怎么办？那就只好离开深圳张氏电子公司，到其他单位或城市打工，不过少拿点工资，多出点力气。反正张倩已经表示今后她会继续支持大梁山的旅游开发的，以张倩的性格，一言九鼎，她是不会反悔的。 第二天是周一，两人照常上班。张倩依旧妆容浅淡，金饰华服，珠光宝气，容光焕发。她款款走进公司，许多职工恭敬地向她打招呼，鞠躬问好，她或者点点头，或者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保持着素常尊贵高雅的仪态。李依旧西服领带，穿着整齐，早早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他先清理地面，然后把张倩的办公用品用具整理好，摆放整齐。整理好办公室，他侍立门前，准备迎接各部门高管来找张倩批阅报表和文件。 张倩走进办公室，注意看了看李和办公室的地面、陈设，一切照旧，一切都是那么整洁有序，她放心了。 张倩开始批阅文件，约见各部门负责人谈话，布置工作。大约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她工作结束，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她对李招了招手说：“我累了，请你帮我按摩按摩。”李答应了，照常走过来给她做按摩。他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当你的特助，也是最后一次为你按摩了。我要离开你，不再贪恋你的高薪和奖金，因为你的高薪和奖金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十多分钟后，张倩摆了摆手，说：“可以了，你去休息吧。” 李停住手站直身体。他看着张倩坐起身来，便从西服内袋里拿出已经写好的辞职报告，说：“张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您批准。” 张倩接过李的辞职报告看了看，又退还给他，说：“报告书，你先拿着。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想反悔，是因为事情成功与否还尚未确定，报告现在不好批。” 李觉得气愤和不可理解，争辩说：“张总，您不是答应我，只此一次，没有第二次吗？事情成功与否，与我没有关系了。” 张倩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些微羞红。她说：“对呀，这话我是说过，到现在我仍然承认。事情成功与否是与你没有关系了。可是，它与我有关系，而且关系十分重大，它关系到我的后半生该如何生活，该作何打算。所以，你的辞职报告我现在不能批，要等到事情明确以后才能批复。你不要着急，安心等待。我说话算数，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李对张倩的话琢磨不透：这些都是你的事，与我有关系吗？但是她既然说了，他也不好立即推翻。他只好问：“张总，还要等多久？请您给我一个准确时间，我也好作我的打算。” 张倩说：“很快。医生说，大约要一个月时间。” 李想，反正只有一个月时间，我还可以多拿一个月工资；另外，也可以再和桃及王书记联系一下，看他们还有什么事情要他做，趁这个把月时间把事情做了，以后不在张倩身边就不方便做了；再看看情况有无变化。于是说：“好吧，我就再等一个月。到时候，您可一定要批准啊！”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批。我张总说话一言九鼎，什么时候欺骗过你？” 李相信了，说：“我相信张总。我去工作了。” 傍晚，李下班回到住处，立即打电话给桃，说了自己想回乡参加旅游开发区建设的想法，并且说了王书记的意见。桃问他：“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回来？招商引资，王书记还希望你继续做张总、张董的工作，他怎么同意放你回来？”随后又问：“你在张总那边，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不能说出实情，只好说：“没有。我只是想你、想家了，想回去参加旅游区的开发建设。”桃说：“我也想你，希望你回来，在工作上助我一臂之力。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旅游区的开发建设正处在关键时期，需要大量资金，总公司就指望张氏集团的支持了，唯怕失去这个大金主，开发建设无法正常进行。王书记已经说了他的意见，不希望你回来。你如果这时候回来，领导就对你失去信心，回来也不会有好的工作；另外，对我也会有不好的影响。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你不要再打电话给王书记了，我会根据风景区的建设情况，向领导提出申请，一有结果，我会及时告诉你。”李说：“既然这样，我就在这里再坚持干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你及早告诉我，我好早作准备。”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张倩满面笑容地对李说：“你的辞职报告呢，我现在可以批复了。” “成功了？”李觉得惊讶。心想，现在的医学技术真是发达，男女不在一起，竟然能怀上孩子。 “是的，成功了。我昨天到医院做检查，医生亲自告诉我的，激动得我一夜没有睡好觉。医生说，做管婴的成功率很低，只有百分之二三十。看来，我很幸运。李，谢谢你！” 李脸红了，他不知此时说什么话好，说祝贺，说谢谢，由他说，似乎都不合适。他笑了笑，点点头，然后拿出辞职报告，放到张倩面前的办公桌上。 张倩拿过李的辞职报告，看也没看就批复了，说：“批好了，你拿去看吧。” 李拿过辞职报告一看，只见张倩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我决定到英国结婚，需要一年时间。其间，请你代我管理电子公司，年薪三十万。遇到疑难问题，可请示我父亲帮助解决，因为我的决定和假期，都是他批准的。” 李惊呆了，他看着张倩，问道： “你，要到英国结婚？” “对呀，不结婚，怎么生孩子？” “那，你和谁结婚？” “我想和英国王子结婚，可是听说他已经结婚了，王妃是大美女戴安娜。其实，我也看不习惯外国人，大鼻子蓝眼睛的，怪怕人的。我想还是找个华侨子弟，到底是炎黄子孙，生个孩子也是纯种，不会是混血儿。”张倩说完咯咯大笑，竟笑出眼泪来。 李说：“你走了，公司怎么办？” “我不是写明了吗？我赴英国结婚，你代我管理电子公司，年薪三十万，遇到疑难问题，请示我父亲。我已经与我父亲说好了，他同意聘任你做电子公司的代理总经理，遇到什么困难，他会帮助你解决的。” “可是，我是辞职报告，我要辞职，我要回家。” “我知道你写的是辞职报告。上次我不是对你说了吗？批准你的报告，要看事情是否成功而定，因为这关系到我后半生的生活取向。如果不成功，我立即批准你辞职回家，绝无二话。可是事情偏偏成功了！你说叫我怎么办？公司的员工都知道我离婚了，没有结婚。未婚先孕，每天挺着个大肚子来上班，大家怎么议论？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我的尊严、高贵，到哪里去了？今后，我还怎么管理电子公司？怎么面对员工？你也要为我想想，不能光考虑你自己。你能说，这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又被她算计了！这女人真是技高一筹，每次都逃不出她的手心。李无言了。认真想想，张倩说的也是实情，是她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困难所在：不结婚，她怎么能生孩子？生下这孩子是谁的？他是张倩的特助，张倩天天和他在一起，公司的人自然会想到他，还不知说成什么情形呢！一番思考后他说：“那好，我就代您干一年。可是，我没有开过公司，不知道怎么当总经理，万一干不好，叫您亏了，就不好了。” 张倩说：“你没有开过公司、当过总经理，你不是天天看着我开公司、当总经理吗？几年时间，看、你也该看会了。萧规曹随，你就按照我制定的规章制度执行，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奖人不惜重金，罚人不看情面。保证你能管理好公司，只赚不赔。再说，即使赔了，都算我的，你年薪三十万，一分钱不少。你怕什么？另外，还有我父亲做指导，他做生意可是老有经验，值得你好好学习” 李想想也有道理，便说：“我答应你，跟着张董好好学习一年，就算实习吧。等有了经验，以后也好自己创业。” 张倩见李终于答应，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创业，只看着别人干还不行，还必须自己亲手干，实践出真知嘛。你有了这一年的实践经验，再有三十万做启动资金，创业就有基础了。” 张总要赴英国结婚了，未婚夫是英国华侨富商，一年后才能回来。其间，由李特助代理她的职务，管理电子公司。香港的张董已经批准了。消息一经王秘书传出，很快全公司员工无人不知，大家既感觉惊讶，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张总再怎么高贵、高雅，富有，毕竟是离了婚的年青女人，总要结婚嫁人，寻个依归。不久就看到张倩在做赴英结婚的准备事宜，各部门的日常报表、文件开始由李特助审批，大家这才相信消息是真实的，李特助要升任李代总了。 宣布任职决定那天，张董亲自来到深圳电子公司，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当场宣布任命李为电子公司副总经理，在张倩出国结婚期间，代理总经理职务。他握住李的手说：“我的小老乡，大梁山的灵山秀水，赋予你高大健美的身体，也赋予你聪明和智慧。经过这几年的磨炼，你更加稳重成熟了，相信你一定能代倩儿管理好电子公司。初次当此重任不容易。别忘了，咫尺之间的香港还有我在关心和关注着你，随时准备帮助你。有疑难的地方，尽管打电话问我，我会教你的。”李十分激动，当场向张董表示：“一定虚心学习，努力工作，尽心尽责管理好电子公司的业务，不负重托！” 会后，公司上下议论纷纷，说张董如此抬举、重用李特助，大约要收李做义子，代替女儿的地位。张倩到英国结婚，以后就不可能回来任职了，因为女的结婚后就是婆家的人了，丈夫既然是英国的华侨富商，自然资产过亿，她以后就是专职阔太太，只管相夫教子，乐享其成了。深圳电子公司，可能要交给李长期管理了。王秘书甚至和李开玩笑说：“李代总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快就赢得张董重用，可喜可贺！今后，你也不必创业了，守住这份产业，就足够享受终生了！” 李听了这些议论，也不便解释，他摇摇头，引用毛泽东主席的一句诗说：“风物长宜放眼量。” 李代理电子公司总经理职务，一开始，他小心谨慎，认真学习公司各项规章制度，以身作则，并仔细检查落实情况；他发现上下人员都执行很好，只是个别条款过于苛刻，影响了员工的创造性，于是，他请示张董作了适度调整，赢得员工热情拥护，工作积极性更高。随后，他走出办公室找各部门干部谈心，听取意见，解决问题，联络感情。大家见李做事认真，以身作则，平易近人，又听说他是张董的义子，将来必定是电子公司真正的负责人，对他更加尊重几分，工作积极性更高。 第六十章 丁凯来深求职，李代惜情录用 由于李的努力工作，半年后，深圳张氏电子公司的业务又有了新的拓展，需要补充部分职工。李请示张董，张董很满意，指示他自行招聘。李把这一工作交给王秘书负责，贴出广告，广招贤才。 这天，王秘书的办公室走进一个瘦高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人，他说叫丁凯，河北工学院毕业，曾在本地一家国营工厂做过营销部经理。李正好进来，听了介绍，认真看了年轻人，觉得似曾相识，便上前问道： “你叫丁凯？我们省工学院毕业？” “我们省？您家也是河北省的？”丁凯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帅气、风度翩翩的公司高管，心里思考着他是谁，为什么会这么问。 王秘书听了他们的对话，解释说：“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李代总，老家也是河北省的。” 李随之点点头，自我介绍说：“我是河北省梁山市大梁山区的。” “你也是大梁山区的？”丁凯十分惊讶。 “你去过大梁山区？” “没有。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就是大梁山区的。” 李闻听此言立即想起杏，因为迄今为止大梁山区还只有杏一个大学生，且是河北工学院的。他立即脱口而出： “杏！你说的同学一定是杏？” “对呀，您也认识杏？” “岂止认识？老乡！同一个村的。” 李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丁凯就是杏在工学院曾经的男朋友。他通过别的同学，了解过杏在工学院的生活，知道她进入大学后重新恋爱。他曾经为之感到庆幸，以为杏重新恋爱了，有了新的男朋友关爱她，从此他就可以减少对杏的负疚感。不想杏竟遇到个白眼狼，此人分配工作后竟移情别恋，爱上他厂长的女儿，抛下杏，另外结婚了。可是杏仍然对他念念不忘，分配工作多年，仍然孤身一人，并未恋爱结婚。他很想了解丁凯的这段感情生活，以判断此人的品德，决定是否录用他。于是他对王秘书说：“这位先生，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李把丁凯带进总经理办公室，让座后详细询问，此人果然是杏的前男友。 李很想知道他抛弃杏的真正原因和如今的情况，于是继续追问：“不是说你参加工作后，跟你们厂长的女儿结了婚，生活很幸福吗，怎么也出来打工？” 丁凯见问及旧事，感叹道：“实在一言难尽！” 他介绍说，初结婚一段时间，生活还比较幸福，岳父提拔他做了营销部主任，还给他们购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楼房。后来父亲病逝了，母亲一人在农村孤苦伶仃，他就把母亲接来一起生活。可是妻子容不下，说房子是她父母亲买给她的，只能给他住，不能给他母亲住。他说父母就他一个儿子，现在父亲去世了，母亲不跟他生活跟谁？妻子说，那是他的事，她不管，总之不和他母亲一起生活。他认为妻子不过口头说说，就强把母亲从农村老家接了来。没想到妻子说到做到，竟把他母亲赶出家门，还把他母亲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他见跟妻子说不通，就去找岳父母，希望他们出面说服女儿接受他母亲，不想他们却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他们不便插手，拒绝帮助，明显向着自己的女儿。没办法，他只好把母亲又送回老家，回来和妻子大吵了一场。妻子说：“你要么和我生活，要么和你母亲生活，二者不可兼得。”他说：“你不接受我母亲，我也不会接受你。”于是他离开妻子，租房另居。这样过了半年，都不肯让步，终于离婚。又过了半年，他决定辞职，另谋生路，便来到深圳。 李问丁凯：“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我父母亲老早就想要个孙子，所以总盼着我早结婚，因为我是独生子；她却一直不肯生，说女人生孩子容易衰老。也许她早有预谋。” “这个倒未必，因为离婚的事是后来发生的。” “您不知道，因为我家是农村的，贫困些，她和她的家人一直看不起我，更看不起我的父母亲。” “那当初她为什么肯与你结婚？” “因为我是大学生，在我们厂也难得找到几个。” “你前妻也是大学生？” “不是。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 “虚荣心作怪！自己学历低，偏要找个高学历的丈夫，不是要跟着求知识，学文化，而是给自己装门面；这都是这种人家的女孩的通病。大约一开始她就不是真心爱你，而是为了她自己好看，提高自己的身价，不致被别人看不起，说她没文化。”于是他劝丁凯：“这种人，离就离了吧，没什么遗憾的，她既然有这种思想，问题迟早都会发生。” 李不知为什么竟对丁凯的前妻的虚荣心发了一番议论，却并不责备丁凯的趋炎附势、喜新忘旧、见异思迁。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她一个人在农村怎么生活？”李想到丁凯说的他父亲去世了，母亲一个人在农村生活，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不禁问道。 “不好。我母亲回家后大病了一场，病愈后总是咳嗽，春秋天还好些，一到冬天咳喘得厉害，常要吃药打针。所以，我要抓紧找工作，好有工资寄给母亲看病。” “好个孝子！好吧，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只要你吃苦肯干，我会帮助你的。” “谢谢李总！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丁凯听说李总是杏的同乡，趁机问了杏大学毕业后的情况。李告诉他，杏毕业后分配在梁山市拖拉机厂当工程师，虽然工资不多，工作还算称心。丁凯感叹说:“都怪我有眼不识金香玉，虚荣心作怪，遇见一个狐狸精迷住了眼睛，不辨善恶，结果娶了个坏女人，伤害丢失了一个好女人，今生今世后悔莫及！” 听丁凯这么说，似有后悔和悔改之意。年轻人谁没有犯过错误呢？自己也曾经犯过。于是李告诉他：“听说杏还没有结婚，说不定你们还有希望重归旧好。”并叫他主动和杏取得联系。丁凯叹息说：“当年是我拒绝了她，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没脸再叙旧情。” 看来这人还知道点羞耻。李还不知道杏的真实想法，最近有没有谈恋爱，也不便深劝，只好先把他留下来。他和王秘书商量后，决定录用丁凯，分配在营销部上班。 丁凯感谢李能放下总经理的架子，敞开胸怀，和他谈心叙旧，并且录用了他，分配一项不错的工作，因此对李十分敬重。进一步了解，他知道李总不仅是杏的同乡，还是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他的夫人叫桃，是他的家乡梁山县旅游总公司的副总经理，因此他认定这个李总就是给杏写道歉信的李。他见李作风正派，品德高尚，在公司口碑颇好，才相信当初杏的话是真实可信的，是自己多疑冤枉了杏。 李也一直关注着丁凯的表现，见他对工作认真负责，踏实肯干，不怕麻烦辛苦，为人谦和礼貌，颇受好评。他每月领了工资，首先寄给母亲，然后再安排自己的生活。个人生活节俭有度，从不吸烟、酗酒。还经常打电话给母亲，询问身体情况，嘱咐母亲要注意冷暖，有病早看。还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天写日记，记下当天的生活经历和思想感受。 李经过一段时间观察考验，觉得丁凯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他过去好高骛远，见异思迁，但挫折已经使他接受教训，言谈话语中颇有悔改之意。如今的他，处事细心稳重，待人斯文有礼，是个谦谦君子。而且学识渊博，工作和能力都很不错。还是个大孝子，一心牵挂着身在农村的母亲。人能如此，也属难得。他觉得如果杏愿意，他们可以重叙旧情，重结旧好，也不失是一件好事。他甚至还打算把丁凯推荐给张倩，待他离开后，接替他的工作。 也许是李的热情感动了丁凯，也许是丁凯心里还想着杏对他的好，一天下班后，丁凯主动找到李，一番踌躇，他表示他心里还爱着杏，希望向她赔礼道歉，获得她的原谅，重归于好。李说：“这是好事，我支持你。”并把杏的通讯地址写给丁凯。丁凯说，他以前对杏伤害太深，太重，害怕直接和她联系，会遭到拒绝，甚至羞辱；希望李从中做些工作，然后，他再和杏直接联系。李当即答应他，一定帮他做工作 第六十一章 张倩携子归来，李助辞职创业 李代张倩管理深圳张氏电子公司，按照张倩制定的规章制度，边学边干，边干边学，发现疑难问题，及时向香港的张董汇报请示，妥善解决，公司运转正常，业务稳中有升，到了年底，利润比去年还略有增加，受到张董好评。一年时间，在紧张与忙碌中很快就过去了。 再说张倩来到英国，这是她昔日留学的地方，回忆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旧地重游，感慨万千。在宾馆住下之后，先到医院做妇检，医生告知胎儿发育正常，她放心了。随后访问了昔日留学的母校和相熟的教授，看望了在英的同学，游玩了一些名胜之地，购买了所需之物。生活虽然孤独，却也平静自如。胎儿渐渐长大，她行动不便，便留在宾馆待产，雇了一位华侨妇女照顾生活。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保姆送她到医院，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看看一年假期已尽，她辞掉保姆，独自携子返回。 她先到香港，看望父母亲。张董夫妇见女儿母子平安，顺利归来，外孙发育良好，形容可爱，十分欢喜，就在香港给外孙请了育儿经验丰富的保姆。张倩听父亲介绍了李一年的工作业绩，十分满意。她稍事休息，便决定返回深圳电子公司上班。 这天，李接到张倩返深上班的通知，要他和王秘书一起到通关处迎接她。他放下电话，立即通知王秘书，然后一起开车前往迎接。 来到通关处不多一会，便看见张倩顺利过关，手里拖着个包箱走过来。她依旧华服金铈，珠光宝气，风度翩翩，只是稍微瘦了些，更显得婀娜多姿。李和王秘书连忙上前迎接。熟人相见，分外亲切。李握着张倩的手，一时百感交集，又难以言表。 王秘书上前和张倩握手问好，说：“张总，新婚愉快！”张倩笑着点点头。 李和王秘书很快发现张总身后跟着一位卷发旗袍、四十多岁的香港阿姨，怀里抱着个三四个月的婴儿，旁边的推车上堆满婴儿的衣物和玩具。李心中明白，这就是张倩的那个试管婴儿，他直直地看着，觉得他有些像儿时的李桃，却不便言语。王秘书不知真情，觉得惊奇，她看着婴儿问张倩：“张总，这是谁的宝宝？这么可爱！” 张倩看看李，又看看王秘书，满面堆笑说：“你猜！” 王秘书哪里想到张总结婚不久，新婚燕尔，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她看着那位卷发旗袍的中年妇女，猜测说：“是亲戚家的，跟您来深圳玩的？” 张倩微微一笑，从保姆怀里抱过婴儿说：“这是我的宝宝，想不到吧？” “你的！刚结婚，就有了孩子？”王秘书有些不敢相信。 “看你这话说的，刚结婚就不能有孩子？我都多大年龄了，还像小女孩，结婚不想要孩子，玩几年再要；我可等不起啊。”她在婴儿的小脸上亲了亲，说：“是不是，宝宝？” “对，对，张总是该要个孩子了，早生孩子早成才，好继承您的万贯家业。”王秘书有些尴尬，只好这么说。 为了表示亲近，她从张倩怀里接过婴儿，抱在怀里，看着说：“你看宝宝长得多漂亮，银盆大脸，大鼻子、大眼睛，他爸爸一定是个美男子！” 张倩看了看李说：“他爸爸是个美男子，他妈妈也不丑啊！” 王秘书连忙说：“当然当然，张总是我们公司有名的美女老板，高贵典雅，无与伦比。这孩子一定是综合了爸爸、妈妈的所有优点，你看，他多漂亮！就像个银娃娃，长大后一定也是个美男子！” 王秘书问：“孩子这么漂亮，叫个什么名字？”张倩说：“单字一个健字，健康的健，随我姓，大号叫张健，小名健健。”王秘书又问：“他爸爸没有给他起名？”张倩说：“起了，叫什么大卫，皮特。我不同意，我们是中国人，炎黄子孙，怎么能叫外国人的名字？”王秘书说：“对，还是中国名字好听，又文明又典雅。” 王秘书看看张倩和香港保姆，又望望周围，问：“他爸爸怎么没有送你们回来？”张倩说：“他生意忙，把我们送到香港，看看我父母亲，就回去了。”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汽车跟前，李打开后备箱，王秘书忙着把张倩的行李和部分婴儿的东西放进去。张倩对王秘书说：“李开车，你坐副驾座，我和李姐坐在后面，好照顾孩子。” 汽车发动了，朝着张倩住的宾馆驶去，不多一会在宾馆前的停车场停下来。李和王秘书帮着拿东西，保姆抱着孩子，跟着张倩进入宾馆。 李和王秘书放下东西，各自告辞回公司上班。张倩说：“谢谢。”又对李说：“李代总，请留一步，有关公司的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李只好留下来，说：“张总，有什么事？您请吩咐。” 张倩把孩子从保姆怀里接过来交给李说：“公司的事，稍候再说。你先帮我抱一抱健健，我和李姐要收拾东西，整理床铺。” 李接过健健，抱在怀里，越看越像儿时的李桃：眼睛，鼻子，还有耳朵后面的一颗黑痣，和李桃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磕出来的。他相信这孩子就是他的骨血，不觉低下头，在健健的额上亲了一下。 好大一会，张倩收拾好东西走回来，她见李低着头，两眼直直地看着健健，笑着说：“你看，这孩子像谁？”李脸羞红了，摇摇头，没有回答。 张倩明白李的心情，没有继续追问。她接过健健交给李姐，对李说：“这个月，我还不能到公司上班，因为有了孩子，雇了保姆，家里需要添置一些器具和用品，安排好家庭生活，因此，公司那边，还需要你代我多照管一个月。工作上没有新的要求，一切按照你的安排执行。待遇问题，我会酌情考虑的，绝不会亏待你。”李见张倩说的有理，只好点头答应。一年都代理了，何在多一个月？ 临别，他走到李姐跟前，向小健健招手告别。正好张倩也走过来。他问张倩：“您这么有学问，怎么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张倩脸红了，说：“健健，不好听吗？祈求孩子一生健康嘛。” 祈求健康，这让李记起张倩的前夫叫王康，这名字正好把健和康组合在一起。心想，她心里还是想着王康，只把我当作替身，替他生孩子而已。如此一想不觉有些难过，鼻子酸酸的，把方才的兴致都打消了。于是，他立即向张倩告辞回去。 一个月后，张倩到公司上班，她穿着从欧洲买来的洋装，认真打扮了一番，更显得精神焕发，风度翩翩，且有些洋味。李组织员工们列队欢迎总经理从英国新婚归来。张倩满面笑容地看着热情欢迎她的员工和巍峨整洁的公司办公大楼，拉着李的手说：“没有想到你把公司打理得这么好。谢谢！”李说：“是公司的管理制度好，我不过按章办事。” 张倩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见室内窗明几净，一切布置还是原来的格局，只是办公桌上多了一束鲜花。她拿起来闻了闻，笑着说：“好温馨啊！” 李泡了一杯热茶放在张倩面前，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他翻开笔记本说：“张总，您回来了，我想把一年的工作情况向您汇报一下。”张倩看了看腕上的金表说：“今天没有时间了，我要召开部门经理会议，以后再说吧。大概情况，我已经听父亲说了，你干得不错，公司业务有了新的发展，效益大增。你的工资和奖金，我已经通知财务部，如数照发。”李见没时间汇报工作，只好把一年来的财务报表和工作总结交给张倩，说：“这些都是齐备的，请您抽空看看，有疑问的地方，请提出来，我再作说明。”他见张总急于开会，辞职的事就没好提出来。 第二天，李见张倩终于闲下来，似乎要找他谈话，便抓住时间说：“张总，您听我把工作汇报完，我这一年的代理就算结束了，您给个鉴定，我也就卸下负担，放心了。”张倩说：“不用汇报了，一年的财务报表和工作总结我都看过了，干得不错，很有成绩！这就是我的鉴定。你可以放心了。以后接着这么干，公司还会有新的发展。” “不，张总，一年的代理工作结束了，没出大错，实属万幸。以后，我想，我该干自己的事情去了。您是答应过我的。”李拿出辞呈放在张倩面前。 张倩把辞呈还给李说：“情况和一年前不同了，你现在是公司的副总经理，这可是我父亲批准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责任重大，足够发挥你的才能了。不像以前，只为我个人服务。你如果还不满意，以为我在这个位子上会影响你的发挥，我可以退居幕后，在家哄孩子，你继续代理总经理职务，大展宏图。” “不，张总，您理解错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深圳电子公司是张氏集团的产业，您是张董的女儿，这个位子本来就是您的，您的学识和能力当之无愧，我才疏学浅，难当重任。过去的一年，我十分感谢您和张董这么信任我，重用我，给了我一个学习和实践的机会和平台。今后，我还是想自己出去闯一闯，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在心里想：你和你父亲有恩于我，有恩于我的家乡，无论怎样，我都要尊重你们的人格，维护你们的声誉，我已经做到宽宏大量、仁至义尽了。你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还要我怎样？我不能因为重用和利益，就一辈子当你前夫的替身，使我失去人格和尊严。长此这样，我怎么对得起远在家乡艰苦创业、却长年独守空房的爱妻桃？怎么对得起那么看重我、期待我的家人和乡亲？今后让我还怎么在社会上抬头做人？ 张倩见李不为地位、利益所动，辞职态度坚决，出乎她的想象，心中若有所悟。很明显，李已经看破她的用意，从他的种种表示都看得出来。但是，他仍然尊重她，维护她的尊严和名誉，以自己创业为借口掩盖下心中的悲伤，选择离开她。他心里是痛苦的，煎熬的，眼看着自己的骨血却不能相认，其情何以忍受？她应该理解他的苦衷，尊重他的选择。于是她说： “你已经考虑好了，依然决定自己出去创业？” “是的，张总。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一直跟着您，处处受到您的帮助和照顾，我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独自创业的能力；所以，我想自己出去试试看，试过了，不论结果怎样，我将来都不会后悔了。” 张倩彻底失望了，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于是说：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也就不再继续挽留你了。目前大陆实行改革开放，百业待兴，机会多多，也许你这么做是对的。昨天回去，我也想了很久，能够理解你。但是，既然我们认了老乡，认了姐弟，我又听你劝说，在你的家乡大梁山投资旅游业，成为梁山旅游公司的大股东，以后我们还会有见面和合作的机会。你如果还相信我，我倒给你想了个过渡的办法；你如果已经对我失去信心，我也就不必说了。”张倩深情地看着李，似乎在考验他对她的信任度。 “谢谢张总！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是很尊重和钦佩您的学识和眼光的，这一点，从来没有动摇过。所以，我很愿意听听您的办法，特别是现在我将去自己创业。” “既然你还相信我，愿意听，我就说说我对你创业的意见，想个办法再帮你一把。创业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白手起家。你听说了吧，王秘书夫妇出去创业，奋斗了三年，结果把辛苦积累起来的几十万元陪个精光，最后还是回来跟我打工。这是教训，不得不铭记。就你目前这点资金，开个杂货铺、修理铺还差不多，但那是谋生，不叫创业。真正创业是需要足够资金和人才技术的，你有吗？你都没有。所以我劝你首先从积聚资金开始。因为有了资金，你就可以购买技术，招聘人才，这样才可以开始创业。对于积聚资金，我倒有个好办法，你愿意听听吗？” “很愿意。”李听得出张倩这番话情真意切，句句说到实处，是真正想帮助他创业。 “那就好。我这里有的是电子产品，你去租个店面，认真装潢一下，先做张氏电子产品的代理商，以此积聚资金。我给其他销售商都是出厂价，给你只算成本价。别的销售商提货须先交百分之五十到八十的货款，售后结算；你可以一分钱不付，先提货，销售后再付款。这样，你如果经营得好，一两年就可以赢得创业的启动资金。这办法，你以为如何？愿不愿意试试？” “如此优惠，我当然愿意。只是这样又要您额外照顾了。” “你别考虑我，我说过，我们是老乡，是姐弟；老乡照顾老乡，姐姐照顾弟弟，责无旁贷，理所应当。所以，你只要考虑你自己，只要你愿意，就行，我一定大力支持。” 张倩从抽屉拿出两份打印好的协议书对李说：“你认真看看，如果同意，就签个字，这事就算决定下来。” 李看了协议书，正如张倩所说，条件对他十分优惠。只有一条让他不满意：商店的名称必须用“深圳张氏电子公司展销店”；这就是说商店和他还是属于张氏电子公司的，他仍然没有脱离张氏公司。 张倩见他有些迟疑，解释说：“所以用这么个店名，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给你的条件太优惠，我无法对别的经销商说，也无法向我父亲张董事长汇报，只有用本公司展销店的名义，表明开办此店，意在展示张氏集团的电子产品，等于做广告，这样他们才不会有意见。其二，张氏集团是大财团，资金雄厚，信誉度高，用此名义号召力大，容易赢得顾客信任，你的生意会更好做。”李见张倩说得合情合理，也理解她的苦衷，道声“谢谢”，便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李拿着一份新的协议书离开了张倩。他跟她当了三年多总经理特助，又当了一年零一个月的代总经理，得到她许多帮助和照顾，也忍受了许多屈辱和无奈；如今离开她，他既感到莫大的轻松，又感觉莫名的失落。像一片秋叶，既有挣脱束缚的欢愉，又有失去依靠的愁苦。 他默默无言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人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这些年在张氏电子公司发生的事情。从搬运工、总经理特助到代总经理，地位一步步升高，工资一级级增长；如今，一下子又回到原点，什么都不是，分文也不拿，成了无业游民。但是，这些年他完成了许多心愿：补给桃一个体面的婚礼，帮助家庭盖起了楼房，吸引张董投资一千万元，捐款一百万元，帮助大梁山开发旅游事业，使家乡迅速脱贫，从而给桃和两个弟弟谋得了工作。再就是通过这些年的工作磨练和积累，他的心胸更加开阔了，知识更丰富了，能力更强大了，还有了三四十万元的存款，可以作为创业的启动资金。现在的心愿和初来时完全不同：那时想的只是找个好老板，找份好工作，多拿工资，然后衣锦还乡，挣回失去的面子；如今想的是如何创业，发挥才能，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为国家做贡献，为家庭子孙留下一份产业。对他来说，这个变化是巨大的，简直是翻天覆地！这个变化是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给予的，是自己艰苦奋斗开创的，其中也不乏张倩和张氏集团的帮助。尽管她的某些思想和做法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给他带来过伤害，但最终还是在她的支助下促成了这样的结果。他怨恨过她，也感谢过她。世上人谁无私心？谁不利己？只要不是只求利己，不求为人，都是可以原谅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原谅了她。今天看见张倩的儿子，他更觉得他和张倩之间这辈子永远都有割不断的关系。离开她是对的，自己创业是必须的，听取她的指导是必要的；毕竟她比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正确可靠的指导和帮助，会使他的创业成功更快，成功率更高，这就像中国的改革开放借助外来资金和经验技术一样。形势喜人，形势逼人，他必须尽快创业成功，迅速致富，他不能让她们母女永远把他当作一个打工者，永远看不起他。 一番思考，李最后得出结论：这个世界既不是她张倩的，也不是他李的，是全世界人民所共有的，既包括富人、强人，也包括一般人和穷苦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大家互相斗争、谋算，又互相依赖、包容，谁也离不开谁。好了，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就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创业致富是中国人的梦想，也是他自己许久以来的梦想，迟早是要走这一步的。也许发生这件事正是个契机和推动力，促使他尽快打开创业之门，尽早迈开创业的步伐。 想到这里，李再也睡不住，心里充满创业的冲动。于是他下了床，倒了杯水喝下肚，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锁上门，走上大街——他要去选租店面，开始他创业的第一步：经销张氏集团的电子产品，为创业积聚足够的资金。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外商和大量内地打工者的涌入，深圳的地价大增，房价猛涨，就连租房的价格也涨高得惊人，而且越是繁华地段租金越高。几天来，他几乎跑遍了深圳的主要街道，访问了几十家房主和经销商，他一边心痛房租太高，一边又暗暗欣喜，因为店面的租金越高，说明这里的销售情况越好，商人都争着来这里租房开店。几经选择、比较，讨价还价，最终他租定了电子一条街的一处一百多平米的店面，并且立即开始装潢，贴出广告，招聘营销人员。一番忙碌完成，花掉了他近年积蓄的大半，所幸房租可以分期付款，他才可以顺利开业。这时他才相信张倩反复强调的资金积累对于创业的重要性。 开业这天，张倩满面春风，盛装出席，并且亲自为展销店剪彩。她登台讲话说，张氏电子公司所以开设这爿展销店，并非以营利为目的，旨在展示张氏公司电子产品的门类品种，广泛用途，技术质量，服务质量和经济实力，吸引更多顾客和商家前来参观，访问，检验和批发选购电子产品，洽谈营销业务。我庄严承诺，展销店将以一流的电子产品，一流的服务质量，全市同类产品最低的价格大量批发销售，服务社会，广交朋友；如果谁发现本市同样产品，质量有优于本店的，价格有低于本店的，我们认定后，将以双倍价格赔偿，以表诚意。她的讲话获得广大顾客和市民的热烈鼓掌和热情满意的赞誉。她俨然是本店的老板，李只是她的雇员而已。李心里感觉屈辱：我花钱租店开店，她倒来做老板。但是认真想想，张倩，一个公司的总经理，何稀罕做这么个小商店的老板？其实，她是在为他拉生意，做广告，招揽顾客。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应该感谢她。 果然张倩的剪彩和讲话大起作用，开业当天，展销店就卖出电子产品几百件，营销额数万元；而且观看展销店开业典礼的人和买到展销店商品的顾客又无偿地为展销店做起宣传广告，把张倩的话广而告之，使更多的人从而知道了张氏电子产品展销店，知道了这里的电子产品全市质量最好，价格最低，所以，第二天、第三天这里的顾客更多，销售量更大，因而李也赢利更多。 李从络绎不绝的顾客身上看到了无限商机，使他迅速把展销店的销售理念定在薄利多销上。他做出决定，每件商品的价格比其他电子商店便宜一成，并且公之于众。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全市和附近地区，人们要批发购买电子用品，二话不说，直奔张氏展销店。这么一来，展销店的生意更火了，每天门庭若市，而电子一条街的其他商店却变得顾客稀少，几乎门可罗雀。 自古同行是冤家，展销店的薄利多销不久就引起了电子一条街其他商家的公愤，大家商量后共同造谣说，展销店的电子产品都是验收不合格的次品，虽然购买时没有发现问题，但是使用不久就会出现毛病，使用寿命只有合格产品的百分之六十。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社会上传播开来。人们开始怀疑展销店的商品质量，如果不是贪图便宜的人，便不再到展销店购买电子用品；因而直展销店的顾客锐减，销售量锐减，效益锐减。 谣言很快也传到李的耳朵里，他觉得委屈，气愤，直想骂人。然而骂谁？谁肯听？谁相信？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张倩商量对策。 张倩说：“很明显，这是电子一条街的其他商家见你的店实行薄利多销，夺了他们的生意，就联合起来故意造谣中伤你，损坏展销店的名誉，试图夺回他们失去的顾客。这本来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却不能保持沉默，任其所为，因为他们这样做严重损害了张氏电子产品的名誉，损害了张氏电子公司的名誉，在社会上造成极坏的影响，连我父亲和我的名誉也受到伤害。所以我决定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请市工商局、市质量检验局公布我们电子产品的质检合格证书，公开辟谣。另外，我们公开做出承诺，欢迎广大顾客监督检查我们的商品质量，如果发现我们展销店销售的电子用品不合格，有质量问题，见一赔十。” 记者招待会及时召开，国家质检人员当场检验证明张氏电子公司的产品质检全部合格，张倩代表张氏电子公司公开做出商品质保承诺，谣言迅速平息，展销店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信誉，销售量大增，而且较前又有了更大增长，效益卓著。 半年后，直销店的赢利就使李收回了投资成本，而且在商场赢得了广泛的信任和赞誉。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用这些钱又开了一家同样的展销店，期望获得更大的利润，尽快筹到创业的启动资金。 张倩得知李已经收回投资成本，并且开设了第二家电子产品展销店，心想，这小子雄心勃勃，看来决心积聚资金，自己创业了；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有些酸涩难忍。周日她给李打电话：“李，祝贺你，不到半年就收回了投资成本，现在又开设了第二家展销店，高不高兴？” “太高兴了！事前还真的没有想到。张总，谢谢你的无私援助和大力支持！” “说什么谢字？我们是老乡，是姐弟，帮助你，支持你，是我自愿的，应该做的。将来你创业成功，做了大老板，别忘了我，把我抛到脑后头，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这是哪里话？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对我帮助这么大，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好，不说了，我相信你。今天中午我摆酒为你庆贺，你肯赏脸来吗？” “不，张总，事情哪能倒着来？应该我摆酒感谢您。您说，在哪里，我立即去安排。” “真的？那我就说了：东方酒店，玫瑰餐厅。” 又是东方酒店，玫瑰餐厅，这曾是他醉酒出事的地方，李有些不悦。 “怎么？不高兴？那就算了。你自己安排吧。” “不，张总，就是东方酒店，玫瑰餐厅。我这就打电话安排。十一点，我准时开车去接您。” “真的？谢谢！我等你。” 第六十二章 浮光徒好看，苦痛难隐忍 十一点，李开车到宾馆去接张倩。他刚要敲门，门就开了，张倩满脸堆笑迎上来，招呼李在沙发上坐下，又忙着去泡茶。她一身锦绣，遍体馨香，而且化了妆，显得青春靓丽，容光焕发。李不肯落座，说：“对不起，张总，如今时间珍贵，我不能坐。酒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就在楼下等着。”张倩也不坚持，她拿起手提包，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向儿子摇摇手说：“健健乖，妈妈跟舅舅去赴宴，你在家等着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李竟成了张健的舅舅，俨然把他当弟弟看了。 两人下了楼，坐上汽车，不一会就来到东方酒店，进了玫瑰餐厅，里面的陈设布置依然是那么高贵典雅，舒适宜人。两人对面而坐。服务员斟上茶，递上菜单。李接过请张倩点菜。张倩说：“你点吧，考考你对我的了解程度。”李便根据张倩请他吃饭常点的菜肴点了八道菜，一瓶红酒。张倩看了笑了，说：“行，还算了解我的口味。” 服务员走了。李说：“张总的肩周炎现在还疼吗？” 张倩拿手拍了拍肩膀，叹了口气道：“依然如故！” “你不是叫王秘书给你做特助吗，可以叫她给你按摩。” “我没有任命她做特助，只是暂时叫她代理你的工作。她不行，到底是女孩子，力气小，按不了两下子就气喘吁吁的。哪像你，力气大，耐力久，手法也娴熟。” 李明白张倩的意思，还想叫他给她做按摩，但是他已经辞职了，不再是她的特助，不愿意再接触她那高贵的身体，于是建议说：“实在不行，您就再找个男生做特助。” “我也这么想，可是哪有像你这么合适的？不三不四的，没的让人恶心，我也不肯让他接触我的肌肤。” 李心想，合适的，你又想入非非，要人家做你前夫的替身，这怎么行？你这德性不改，除了品行不端的人，大约也没有人愿意给你做特助。这时，他突然想起丁凯来，觉得他倒适合张倩的要求：攀高求进的性格，借此机会正好巴结张倩，以求提拔重用；丰富的学识，文雅的谈吐，正好陪张倩聊天解闷；贫困拮据的家庭，正需要特助的高薪和奖金以解燃眉之急。更加合适的是，两人皆离婚独居，寂寞难耐，互有所求所需。如此一想，他决定把丁凯推荐给张倩： “张总，我倒有个合适人选推荐给您。” “谁？他能适合我？我用人是很挑剔的，特别是给我做特助的。在你之前，王秘书给我推荐了几个，大专生、本科生都有，还有一个硕士，我一个都没看中。直到遇到了你，我才中意。”张倩依然坚持她选择特助的严苛标准。 “我想，这个人你或许能满意，就是你们营销部的丁凯，是我一年前请示张董招聘的。此人大学本科学历，学识渊博，才智过人，经验丰富，工作踏实肯干，卓有成绩，还是个大孝子！” “你说的这人，我倒见过几次，瘦条条的，戴个眼镜，走路慢腾腾的，不苟言笑，很是斯文稳重。看样子还不错，用他搞个营销，宣传，还行，不会出错；给我做特助，怕是不行。” “您没试用，怎么知道不行？据说，他在大学里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能言善辩，又写的一手好文章，很受女生亲睐的！” “你没读过大学，怎么知道他大学的事？再说，会写文章的人，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故作斯文，我也不喜欢。” “会写文章的人也有好处，思想细腻，感情丰富。您知道吗？他曾经是我的同乡同学杏的前男友。” “真的吗？杏看上的人也许真的不错。那，他们最终为什么没有结婚？我估计，大约还是丁凯的问题。这人，我还是不能用。” 李见张倩推辞不肯用丁凯，只好以实情相告，讲述了其中的原因。不想张倩听了连连摆手，更增加了对丁凯的坏印象。她说：“竟然这么无情无义，这人绝对不行！我选特助，不是只看学历、相貌、文采，更重要的是看人品。我用你，就是看中你的忠厚善良，诚实守信。像他这种追名逐利、见异思迁的人，再有才能，只能外用，我也不会用他做我的贴身特助。” 李想，你肯用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不肯说明，就是我长的有些像你的前夫王康，可以做王康的替身；丁凯不像，没办法做王康的替身。张倩把话说到这份上，李不便再说什么。他暗暗感叹丁凯命运不佳，一朝失误，百事不顺，遗患无穷。 张倩见李默然无语，觉出他有些不悦，说：“我不用丁凯做特助，并非说他怎么坏，也许他真的不错，只是不适合我。如果杏还怀念旧情，我倒愿意做一回月老；毕竟丁凯现在是我公司的员工，婚姻问题不解决，他孤身一人，思想也不会稳定。” 李想想杏的情况，觉得张倩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也曾这么想过，答应丁凯从中帮忙的。便说：“张总真是大善人，乐于助人，与人为善，成人之美，无论朋友还是公司职员，工作、生活各方面都想得周到。” 张倩受到李的赞扬，面露喜色，说：“当老板也像当家长一样，你爱惜员工，处处为他们着想，他们才肯踏踏实实给你干活，甘愿为你出力卖命。” “好！这就是张氏集团的经营之道，管理妙法，值得学习！”李夸赞说。 服务员将酒菜上齐，李首先端起酒杯向张倩敬酒：“张总，我敬您，感谢您对我的大力帮助！” “我刚才已经说过，咱们是老乡，姐弟，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无须言谢。这杯酒，我们共同干了。” 张倩喝酒依旧很豪爽，她和李一连干了三杯酒仍然吵着要再干三杯。李知道她的酒量并不差，另外也了解她的脾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一不二，只得奉陪。 一连六杯酒下肚，张倩的脸上泛起红云，已经有些酒意。若在从前，李一定会劝她不要再喝，或者干脆给她代酒。吃一堑长一智，今天他不敢这么做了，只好慢慢陪着她闲聊，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她今天不想聊天，只想喝酒，说：“这些话我都听你说过八回了，不听，喝酒！”李怕她醉酒，向服务员要了杯开水说：“张总，喝点开水解解酒。”张倩不悦，说：“你以为我醉了，再喝六杯也没事。”李无奈，只好慢慢陪她喝酒，轻斟慢酌，尽量拖延时间。几次三番，还是把一瓶酒喝个精光。 张倩有些醉了，此刻，她竟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不断说起她和王康的往事，诉说她对他的忠贞和爱慕，埋怨王康对她的绝情。一边说一边叹息“世风日下，人情薄劣”，怨恨王康“见异思迁，不念旧情”。 李劝他说：“你现在有了健健，这么可爱，下班回家，逗着玩玩，也是很开心的事。把以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统统忘了吧。彻底忘了他，你才会愉快；老想着他，你就永远没有愉快，只有悲伤。” “你以为我有了健健，就能把以前的事情统统忘了？就能愉快了？不可能!即使我想忘，别人也会不断提醒我，叫我忘不了。” 她喝了一口酒举例说：“比如我回深圳那天，王秘书看见我，问我新婚愉快；我怎么回答？可是不回答又不行，我只好点头微笑，咽泪装欢。起码在她看来我的新婚是愉快的，幸福的。”她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她还问我，孩子爸爸怎么没送你回来？我只好编瞎话，说他生意忙，把我送到香港，看了我父母亲就回去了。其实，这都是子虚乌有，自欺欺人！” 她再端起酒杯喝酒时，发现杯中已经没酒了，说：“怎么？请我喝酒，却心疼酒？”李连忙斟酒，说“对不起”。 张倩喝了一口酒，竟流出眼泪来，说：“这事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跟谁结婚？谁是我的丈夫？谁是孩子的爸爸？我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在流泪，流血！” 李递过纸巾让她擦泪，说：“您既然这么痛苦，当初又何必编这么个谎言？” “为了我的脸面，我不能一辈子被人家称作弃妇，说我的爱情不成功，一辈子只能依靠娘家，没有自己的家庭。”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你的爱情呢？你的家庭呢？” “在英国，华侨富商，还不够荣耀吗？” 李摇摇头，“你觉得荣耀吗？” “荣耀。起码在别人眼里我是荣耀的，再婚家庭富有，尊贵，不比他王家差。这谎话，我不仅在深圳说，在香港我也是这么说的。大约王家也有耳闻。” “外人肯定会相信，香港张氏集团张董的千金，怎么可能永远做弃妇？怎么可能不嫁个巨富之家？可是，连你父母亲也相信？不怀疑？” “不怀疑。我有健健为证。你看这孩子，长相，神态，衣着，打扮，哪一点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 “你要做管婴，就为了这个？” “当然也不全为了这个。但是，就为了这个，也是值得的。” “既然你觉得值得，又何必这样痛苦呢？” “你傻呀？别人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枉跟我当了这么多年特助。我这么做，这么说，就是为了找回我曾经失去的脸面，荣誉，我找回来了，所以我说值得；但是，荣誉下面，都是假象，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找回来——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我依然痛苦，甚至比以前更加痛苦。我的爱情，我的幸福，我的荣耀，你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才可能真正找回你们？” 张倩说着竟哭泣起来，声嘶力竭，极其悲痛。李连忙安慰她，又斟满酒，和他共饮了一杯。李说：“要找回你真正的爱情和幸福，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恋爱，找一个真正爱你和你爱的人，结婚。离婚的伤痛，只有用重新恋爱、结婚才可以治愈，别无办法。” “我和谁结婚？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王康吗？” “在你心目中，王康就这么好？十全十美？他最终不是还是把你抛弃了吗？” “那不怪他，都怪赵洁那个婊子勾引他。” “赵洁勾引王康？你别忘了，王康是公司总经理，大权在握。赵洁只是他的秘书，一个职工而已。他如果真心爱你，不理赵洁，或者把她解雇不就完了？何至于有后来的事？”李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的理解与你相反，我以为是王康勾引赵洁。据你介绍，那赵洁曾是校花，长得漂亮，风骚。一定是王康趁你出国留学不在香港，忍不住寂寞所为，以至于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最后只有牺牲你。” “不，这只是你的一孔之见。其实，王康是舍不得他那两个儿子，怕他们失去母爱。我真后悔去英国留学！如果不去留学，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再给他生个儿子，她赵洁就插不进足了。” “你也别这么想。偷嘴的猫总能找到鲜鱼。他王康就是个富家子弟，花花公子，爱情不会专一的。即使你不去留学，大学毕业就和他结婚，也未必看得住他。你想，王氏集团那么著名，公司里那么多美女，即使没有赵洁，也会有张洁，李洁。你想要他一辈子钟情与你，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你应该恨他。” “不，我不会恨他。回想我这一辈子，只有他真正给过我欢乐和爱情。海边嘻戏，校园里牵手，公园里拥抱、接吻，都给我留下幸福美好的印象，终生难忘。” 李见张倩太痴情，痴心，甚至是迂腐，生气说：“那你就再找个王康结婚吧。香港的王康已经是赵洁的丈夫，还有了两个儿子，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 然而张倩并不以为这是气话，她说：“对呀，我一直想再找一个像王康的人结婚，长相，家庭，事业，都不能比香港的王康差，否则我就觉得没脸见人。” “你找到了？” “我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你，身材，脸面，举动，太像王康了！可是我不能和你结婚，香港张氏集团张董的千金，怎么能嫁给一个大梁山来的打工仔？” 李终于释怀了，笑着说：“张总，虽然你贵为千金，腰缠万贯，我只是一个来自大梁山的打工仔，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因为山鸡、凤凰虽然都是鸟，却不同类。我已经有桃，她是我自幼至今的最爱。桃红李艳，春芳竞妍，春有鲜花，秋有硕果，最真实。” “我知道，你和桃的感情很深，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婚姻家庭的。” “那您今后打算怎么办？还是继续寻找王康？” “不找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 “一个在眼前，一个在英国。” “我是李，一个来自大梁山的打工仔，不是王康。” “你不是长得像王康吗？” “可是我家里很穷，与您的家庭悬殊太大，根本配不上您。” “富裕的，和我的家室匹配的，我也找到了。” “在哪里？” “在英国，华侨富商，资产亿万。” “你那是乌托邦，海市蜃楼，是幻想。” “乌托邦，海市蜃楼，也很美，很吸引人，很多人不是相信了吗？我从英国回到香港的时候，很多女孩见我穿一身英国贵族名牌，都很羡慕我，说她们以后也要到英国找一个华侨富商；怎么样？我不是很荣耀吗？” 李无奈地摇头，他举起酒杯，说：“来，张总，为您美丽的乌托邦干杯！” 张倩喝干酒，不觉又溢出眼泪泪，吟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又吟诵道： “灯花耿耿漏迟迟，人别后，夜凉时。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怎知？” 李见张倩内心痛苦，只好另开话题，说大梁山的风景区建设，说家乡人民对张董和她的感谢，不再谈论这些让她伤心的事。 如今尽管全公司的人都相信张总到欧洲结婚去了，还生了个漂亮的儿子，丈夫是英国华裔富商，生意很忙，没有时间送她回来；但是她自己内心却明白其中的真伪。彩云虽美，却不能作衣服，画饼再大，也不能充饥。自己说的谎，还需自己圆；自己酿的苦酒，还需自己喝。现在，只有李理解她的苦衷。张倩肯对他说这些，确是把他看作知情和知心朋友了。 李见张倩有些醉意，怕她出事，于是他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将宴席草草收场，然后送她回家。他想，也许她看见儿子健健心里才会好受些，因为那是她的精神寄托。 李慢慢扶着张倩下了楼，上了汽车，一路上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倾诉。他想不到腰缠万贯的千金小姐，一言九鼎的公司老板，也有如此多的困惑和无奈，痛苦和心酸。此时此刻，他对她充满同情和怜悯，都化作安慰、照顾，一路细心护送她回家。回来的路上，他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必须尽心尽力，打拼事业，才能对得起张倩的栽培和那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婴儿健健。 两年后，李的张氏电子产品展销店已发展到十家，资金积累近千万元。他知道是自己创业的时候了，便购买技术，招聘人才，创办了李氏电脑公司，脱离张氏集团，自己真正做起老板来。 第六十三章 李杏重聚，前嫌尽捐 再说杏在梁山市拖拉机制造厂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工作了三年，却毫无发展。开始两年，厂里乘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农民急需小型拖拉机的机会，大量生产小四轮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红火了一阵子，但是，好景不长，随着小型拖拉机的饱和，他们的产品开始滞销积压，渐渐资金周转不过来，只好减少产量，工人工资屡屡拖欠，不能按时发放。这时，社会上刮起一阵风，说企业只有做大、做强，才能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于是他们向外谋求发展。不久和洛阳第一拖拉机制造厂合并，成为洛阳拖拉机制造厂的一个分厂；洛阳拖拉机厂派出一个中层干部来梁山分厂当第一厂长，并且带来一些订单。不过他们厂仍是单独核算。这样又维持了一年。到了第四年，洛阳也没有订单来了，他们派来的厂长也回去了，把工厂又交还了原来的厂长，联合已名存实亡。他们一无定单，二无资金，只能生产一些拖拉机零件，开展拖拉机修理业务。工厂再也养活不了那么多工人，只好大量裁员下岗。杏，一名工程师，本科大学生，也成了下岗对象。 杏每月工资四百多元，近年由于工厂效益不好，每月只能领到二百多元，勉强维持个人生活。要是来了亲戚朋友略略招待一下，或者买件新衣服，给家里寄点钱，就入不敷出，只好借账，但接下来就要省吃俭用好几个月。她的同学有到经济特区工作的，月工资两三千元；李，一个高中毕业生，一无所长，月工资竟然四千多！衣锦还乡，将五万元带头投资大梁山旅游开发，赢得乡亲一片赞誉。相比之下，她觉得委屈，寒心，心里极不平衡：在学校，我的学习成绩、工作能力、思想表现，哪一样也不比他们差，现在工资却最少。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不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吗？难道我比他们付出的劳动少？她怎么也不承认。思想开始动摇，对国企的工作失去信心。如今竟然被裁员下岗了。按说她也没有多少留恋，现在工厂只能搞修理业务，小打小闹，要她一个大学生工程师其实也没有用途。她只是觉得委屈和不理解：我这么努力地工作，尽职尽责，任劳任怨，最后竟然被炒鱿鱼。但是，她并不承认自己没有能力，不承认失败。她想：他们都能找到好的工作，拿高工资，难道我这个省工学院的高材生就不能？于是她决定也到特区打工，另谋出路。想到到特区打工，杏又想到了李：他一直要我原谅他，多方寻求帮助我，多次给我寄钱；如果他知道我要到特区找工作，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我们也好再次握手言欢，旧情复燃，重归于好。但是再三考虑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不能让李看到她的失败，落魄，她的无能为力。最后她决定打电话给她在特区工作的一名大学同学，叫他帮助找工作。没有想到这位同学是杏以前的追求者未被接受的，他心存嫉妒，竟然由爱生恨；如今见杏工作不得意，竟收起矜持，放下架子，主动找他帮助找工作，便有些幸灾乐祸。他想起杏在大学的骄傲，对自己的藐视，半开玩笑说：“你怎么也想到特区工作？不是开玩笑吧？这里可没有铁饭碗，人情冷得很，一点不好就被炒鱿鱼！哪有在内地工作舒服。我到特区工作，是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业务能力太差，不能适应地方工作。你不同，你是工学院的高材生，学习成绩好，业务能力强，没必要到特区受这个委屈。我劝你还是留在内地工作吧。”杏见他不念同学之谊，不忘旧愤，说话尖刻，便说：“你不愿帮忙就算了，没必要说这些风凉话。请你记住，在学校，我不比你差，到特区，我也不会比你差！你看着吧！”愤然丢下电话。她想，特区都是外企，不讲人际关系，全凭能力，找工作何必找他，自取其辱？于是她决定独自前往深圳，凭着自己的能力在特区闯出一片新天地来。 杏不像其他下岗女同志，还等待重回拖拉机制造厂，她一直是个有独立意志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坚决地走下去。她到厂里领了微薄的失业金，回家看望了父母亲，只身来到深圳，既不托关系也不找熟人，全凭自己的知识本领找工作。她每天看报纸，查广告，奔走于中外各个工厂，公司，她相信深圳这地方总有人慧眼识珠，会赏识她的学识，接纳她的。 这天，杏看到李氏电脑公司的招聘广告，立即前来应聘。应聘者很多，却只有一个职位，她凭着在大学学习的科学知识和几年来的工作实践经验，抖擞精神，沉着应战，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击败所有对手，被录取了。她舒了口气，以为工作生活从此有了新的转机和开始，她就可以安下心来大干一场，大展宏图了。她相信，凭她的学识和能力，她不会比她的那个同学差，也不会比李差，今后她的工资待遇一定不会比他们低。强烈的好胜心理，使她仍然忘不了那个同学对她的羞辱，以及李的成功给她造成的心理压力。 第二天，她穿好服装，对着镜子认真化了妆，着意打扮了一番。因为她听说深圳的公司很讲究员工的仪表形象，从昨天的考试就可以略见一斑；不像在内地，穿什么衣服都能上班。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依然青春靓丽，面若山花，目似流泉，身材娇好，服饰时尚，满意地笑了笑。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拿起手提包，高高兴兴到公司上班，期望一个新的开始。 杏下了出租车，抬头看着李氏电脑公司新建的办公大楼，十分壮观气派，想着自己今后就将天天在这里上班，心里一阵激动。她从手包里拿出小镜子又照了照，略略整了整发型，然后迅速向公司走去。 刚迈进大厅，不想前来迎接她的竟是李。李身材魁伟，西装领带，风度翩翩，主动上来招呼：“杏小姐，欢迎你加盟李氏电脑公司！” 她十分惊讶，但很快想起李几年前就来深圳打工，便站住脚步说：“原来，你也在这家公司？好啊，以前，咱们是同学，现在，咱们是同事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她误会了，介绍说：“他是李总，我们的老板！” 杏听了犹如一声惊雷，立即惊呆了。她看着李，回想起以前自己常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他的一次次批评和责备，而眼前的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已是李氏电脑公司老板，而自己却是个下岗后的求职者，不觉满面羞惭，觉得无地自容，于是也不答话，转身便走。 李急忙追上她，诚恳地说：“杏，请你留下！以前都是我不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伤害了你的感情；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悔恨自责。今天能在这里相见，让我有了再次向你赔礼道歉的机会，我真诚地请求您的原谅！” 杏站住说：“你没有错，爱谁，恨谁，娶谁，抛弃谁，都是你的权力和抉择。这与我不干，你没必要再三向我赔礼道歉，我早已听腻了，不想再听。”说罢愤然离开。 机会难得，李紧追不舍，说：“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有许多误会。今天咱们暂且不谈这个，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的。你不是来求职吗？我可以提供最好的条件，充分发挥你的才干。为了工作，一定请你留下来！” 杏摇摇头：“不需要。你是老板，我是求职者，咱们都有选择的权利。谢谢你录用了我。但是，我不愿意在你这里任职。”说完又走，出了大厅，向着人行道走去。 李见杏已经离开公司，离开员工的视线，忙赶上拦住她说：“请留步！我知道，刚才绝不是你的心里话。其实，你是很愿意在这里工作的，因为你不是个绝情的人，一直都在关心我，鼓励我。这些年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能感受到，体会到。人只有爱之深才会责之切。你虽然当面责备我，污蔑我，又在信上奉劝我，激励我，警告我，言辞激烈，不留情面；但是我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的那份真挚的感情。所以，我虽然一时错了，但是我没有永远错下去；我虽然一时跌倒了，但是我没有永远趴下。我从失败中接受教训，从你的责骂中警醒，在艰苦和贫困中挣扎着站起来，用我的体力，我的智慧，我的精神，我的毅力，奋斗不息。今天我终于成功了！这是我艰苦奋斗的结果，桃大力支持的结果，也是你多次批评激励的结果。我能理解你。也请你，理解我，不要判我死刑！” 杏听了李的大篇陈述，回想起过去李对自己的种种关怀呵护和一次次无微不至的帮助，照顾，回想起这些年自己对他的思念和追悔，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痛苦地摇着头、捂着耳朵说：“以前的事请不要再提了！逝者已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无可挽回！”说完含着眼泪挣脱李，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走去。 李追上，一把拉住，急忙说：“不！我们可以从头开始。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都是会变化的，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错误可以改正，误会可以化解，冬天过去就是春天！这里是深圳，李氏电脑公司，一个崭新的地方，一项崭新的事业，正等待我们忘记过去，面向未来，携手并进，共同开创美好未来！我诚恳地请求你留下来帮我，让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杏痛苦地摇摇头，叹息道：“不可能了，永远也不可能了！你已经有了桃，她会尽心尽力协助你创业，打拼；你不再需要我。” “不，你想错了。电脑公司的事，桃帮不了我：她没受过高等教育，不懂电脑；再者，两个家庭，一个孩子，都需要她照顾，也实在离不开。另外，她热爱家乡的旅游事业，现在已经是梁山县旅游总公司的副总经理，家乡需要她，领导器重她，她已经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岗位，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没有时间再来帮助我。你是理工科大学生，有知识，懂技术，有能力，只有你能帮助我！” “你别这么说。来深圳求职的大学生多得很，有知识、懂技术、有能力的多的是，凭着李氏电脑公司的实力和信誉，你什么样的人才都招得到的。” 杏又欲挣脱。李拉住不放，大声说：“你可知道，人才易得，忠心难求。人才可以招得到，忠心也是可以招得到的吗？“ 尽管李说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但是杏去意已决，她流着眼泪依然摇头：“请你不要再纠缠我，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因为我们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你有你的公司，自然招得到人才；凭我的知识和能力，在深圳也能找到工作。咱们还像这些年一样，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各自心中留一份美好回忆，这样不是更好吗？你何必死死缠住我，非要勉强拉在一起、让我们都痛苦呢？” 李不管杏怎么说，怎么企图挣脱，只是紧紧拉住不放。这些年他常常想，桃、李、杏同乡同学，十多年相互依靠，休戚与共，形影不离；一旦分开，天南地北，山高水远，再难聚首，忧思绵绵，岂有绝期？他和桃是夫妻，虽然不在一起，每年还有几次见面机会；和杏，虽是同乡，由于工作性质和岗位不同，你来我往，阴差阳错，总难相见，已是形同陌路。为此，他不止一次伤心落泪，夜不能寐。今日天赐良机，终得在深圳相见，他岂能错过？李坚决地说：“不！这辈子不能争取你参加李氏电脑公司，我办公司还有什么意义？杏，难道你忘记了？以前你可是对我说过的，我没有好消息不要打扰你。这话我一直牢记在心，耿耿不忘。这些年我忍辱负重，拼死拼活地干活，赚钱，学技术，学管理，就是为了干出成绩来，给你一个回答，一个惊喜。现在，我终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这难道不是好消息？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我是决不会让你走的！请不要再推辞。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答应留下？” 其实，杏也一直记着自己说过的话，期待着李重新振作起来，发挥才干，干出一番事业。李果然把她的话牢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下决心离开桃，离开家乡，前来深圳打工，这些年吃苦耐劳，艰苦奋斗，苦心经营，不负所望，开办了自己的公司，终有所成。而且他对她的感情真诚执着，依然如故，历久不衰，感人泪下。她不能再推辞，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再推辞。于是她擦干眼泪，想了想说： “好吧，你一定留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我便留下；不答应，请别怪我不肯帮你，立即放我走人。” “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请开尊口！”李转忧为喜，连忙答应。 可是杏却流出眼泪来，淅淅沥沥，不能自已。许久，她慢慢地说： “小时候，我最喜欢你的名字，视为珍宝，崇为神圣，每天念在口里，想在心里，听在耳里，写在纸上，保存在日记里，唯恐丢了，忘了，被人抢去了。可是，自从你和桃发生了温馨旅社的事情之后，我最恨你这名字：什么李？就是离，分离，离别！这个李字，我再也眼见不得，耳听不得，心想不得，口念不得。进而见之生恨，闻之生厌，思之伤心，念之痛心！所以，要我留下帮你，你必须把这名字改了。从此，目不见之，耳不闻之，则心才能不思，不想，不恨，我才会忘记那场羞辱，我们的交往、友情，才会重新开始。” 这叫什么条件？简直是故意刁难。虽然他说过一百个条件也能答应，但此时他也为难了。他看着杏，一时不知所措。 “一定要改吗？” “一定要改！改成季。又是一季东风起，万紫千红再逢春。唯此，我心里的冰冻才能化解，消除。”杏坚决地说。 李无奈，只得哀求道：“杏，你要惩罚我，可以，我是该受到惩罚。请你不要为难我：我这名字用了三十年，在家乡，在深圳，也算小有名气，而且我的公司也是用它注册的，怎么能改？请你再提别的条件，职务、工资、住房，什么都行，我一定全部答应你，决不推诿！” 杏流着眼泪摇摇头：“我只有这么一个条件，职务、工资、住房，其余全不在意！你如果觉得为难，执意不改，我也可以理解。其实现在，我们确实不适宜在一起了：你和桃已经结婚生子，我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单身女人是非多。以后桃知道了我在你这里，她会怎么想呢？你不担心不久就会有一场风暴吗？当初，你选择了和桃在一起，我所以坚决离开你，就是怕人家说我是第三者。现在就更加害怕了，因为一个单身女人最怕瓜田李下，被人怀疑。” “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桃李杏春风一家，我们是三个一起玩着长大的好伙伴，好同学，同龄同岁，不分长幼，不分先后，在我们三人之间，完全是平等的，谁都不是第三者，谁都无权排斥谁。我一直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我想，桃也会这么想，对于我这么做，她也一定会理解的，因为她也觉得温馨旅社的事是错误的，既害了我们自己，也对不起你。” “不，这只是你的一人之言，并不代表桃的看法，所以我还是担心将来会有一场风暴把我卷进去，让我里外不好做人。我看，你还是放我走吧，你没有必要为了改正过去犯下的错误冒这么大风险！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所以坚持这么做，并非要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你要我为难，我不得不这么做。希望你理解。” 李无言了。他知道，杏对以前他和桃在温馨旅社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不能原谅；如今又害怕桃不理解，借机寻衅闹事，使她和他不好工作，不好相处。他认为这些都不是理由，他都可以不顾。为了留住杏，重修旧好，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道歉，悔过，争取原谅，徘徊再三，只得答应： “好，你既然一定坚持，千难万难，我也只好答应你，也算是对我的惩罚吧。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对你，对桃，始终是一视同仁、一样对待的，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诚心诚意的，并没有欺骗你。以前的那个李伤害了你，没有尽心尽责关心照顾你，改了也罢。今后，我要给你一个全你新的李，只会关心帮助你，不会再伤害你，一定让你满意！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看着杏，像在乞求。杏点点头：“说吧。“ “既然我下决心改了名字，从今以后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了。李以前所做的错事，对你的伤害，以及在你心中留下的坏印象，就让它像一场噩梦，一阵烟雾，随风飘去，飘得无影无踪，在我们之间不存一点痕迹，一丝印象。让我们以全新的面貌，全新的姿态，全新的感情，重新开始，在这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政治改革开放，形势一片大好的南国新城深圳，让李杏同芬芳，同沐春风里！”李满怀深情说出自己的心愿。 杏抬头看着李，聚精会神听他说话。“让李杏同芬芳，同沐春风里。”她记得这话是她高三时候写给李生日贺卡上的句子，不想李至今仍然牢记在心，知道这是她的愿望，希冀。当初，她是多么渴望李能答应她让“李杏同芬芳，共沐春风里”；可是自从桃设计了温馨旅社事件，她知情后，犹如一把利剑，斩断情丝，令李杏分驰，从那时起，这个美好希望就化为了泡影，熄灭了，消失了。一想到这件事就让她难过非常，悲痛欲绝。没想到事隔多年后，李终于答应她要达成她当初的心愿。她被感动了，不觉泪流满面，郑重地点了点头。李也流出眼泪。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四目相视，情意无限。 第二天，李更名季，公司改名季氏电脑公司，分别到公安局和工商局办了更名手续。杏也正式到季氏电脑公司上班，李任命她为总经理助理，协助他处理公司业务，在工资、住房诸方面给予她特别优惠待遇。 杏从这一系列事情看到李对她的诚意和爱心，深受感动，决定抛弃前嫌，安下心来，全心全意帮助李处理好公司业务，不辜负他的信任和重托。 杏从了解基本情况入手，不久就掌握了电脑公司的实际状况，发现了一些要改进、改善的地方，在她的建议和帮助下，电脑公司重新修订了管理制度和经营理念，奖勤罚懒，重奖创新者和有重大贡献者，扩大进货和销售渠道。不到一年，公司就有了重大突破，营业额大增，于是又招聘一批员工，开办两个分公司。从此季氏电脑公司声威大振，在深圳也算小有名气。不过人们难忘旧情，依然叫他李老板，称公司依然是李氏电脑公司。 第六十四章 张倩怀私生妒，桃李真情相见 张倩见李真的开始创业，开办了李氏电脑公司，彻底离开了张氏电子公司，她立即想到这表明今后她就无法控制他了，再想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已经不可能。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失策，不应该支持李开办张氏电子产品展销店，让他一年多的时间就赚足了创业的启动资金，开始自己创业。然而她又想，当时如果不支持他开办电子产品展销店，李早就远走高飞回大梁山和桃团聚去了，如今连见他一面也困难了，哪里还能常常让他陪伴喝酒散步、忆旧谈心？而且以她对李的了解，她认为李是个知恩图报很重感情的人，即使他脱离张氏电子公司自己创业，也不会忘记她这个一手扶植他创业成功的大恩人，特别是还有梁山旅游开发公司联系着他们的共同利益，他怎么会置她于不顾呢？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都不足以拴住李，联系他们的还必须是感情，因为李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这天，张倩处理完公务觉得肩周酸痛难忍，她握起拳头捶了捶肩膀，然后依靠在椅背上叫王秘书给她按摩，不一会，王秘书就累得娇喘吁吁，但是她仍然感觉难以解痛。于是她又想起李给她按摩的舒服惬意，便叫王秘书停下来，自己给李打电话。可是，如今李已经脱离她的公司，成了李氏电脑公司的总经理了，她自然不好说叫他来给她做按摩；想了想，便借口邀请李星期天陪她一起到海边游玩。到时除了见见面，接触接触，她还想趁机和他深层次地谈谈心，了解一下李现在对她的态度，对健健的态度。电话通了，没想接电话的不是李，竟是个女的，她说李总不在公司，出差去了。张倩问，你是谁？对方回答，我是总经理助理。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张倩心里一惊，连忙说不需要，当即挂断电话。 她一阵慌张。心想：李才当几天老板，就用上总经理助理了，还是个女的！以她对他的了解，李和桃夫妻感情深厚，平时不近女色，连她对他的挑逗都敬而远之，极力回避。他为什么要用个女助理呢？这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样人材？什么个来历？李用她做总经理助理，是用她的经验？学识？还是用她的美色？公关能力？她思来想去，莫衷一是。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女子不简单，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李不会用她做他的总经理助理。一番思考之后，她决定叫王秘书前去打探此女子的情况。 王秘书很快就打听明白，回来对张倩说，李用的总经理助理叫杏，是个年轻的女大学生，人长得很漂亮，工作也很有能力，做事很干练，公司的员工都很佩服她，背地里称她女老板。汇报完一般情况，她又走近张倩，小声说，她通过熟人还打听到，这个女的和李关系非同一般，她不但是李的同学，还是同乡。当初来应聘时，女的见到李，并不很想在他的公司任职，是李百般恳求，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甚至不惜改掉他本人和公司的名字，硬把她留下的，并任命她做他的总经理助理，工资、住房都给予极大优惠。 张倩听说李的总经理助理叫杏，又听了王秘书的具体介绍，立即想起李以前对她说过的李的两个红颜知己，一个叫桃，一个叫杏，两人都很漂亮；三人之中只有杏考取大学。还说他们三人的关系十分亲密，曾经对山神爷发誓，要“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因此她认定，李的这个总经理助理就是春风一家、三位一体中的杏。她和李都是大梁山春风里人，小学和中学的同班同学，还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恋人，关系自然密切。李还说过，他对杏和他的妻子桃自幼至今都不分彼此，一视同仁，一般看待；他还深为不能和杏结婚，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对于她，这些年多方寻求补偿她而不可得，为此经常伤怀，引为憾事。 她又进一步想：现在杏突然到李的公司任职，是单独为了工作，还是为李的真情感动，旧情复燃，前来寻找和好机会？李任命杏做他的总经理助理，只是为了补偿对她的愧欠吗？还有没有别的意思？李说的对桃和杏一视同仁、同样看待，包括不包括爱情、婚姻？张倩觉得这些都是大问题，这些问题她不了解清楚，就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李相处，还能否像以前一样相处下去。因此她觉得还有必要进一步了解李和杏的关系，关注他们的感情发展。 过了几天，张倩又打电话给李，理由依然是邀请李星期天和她一起到海边游玩。这次是李接的电话，他立即想到这是张倩在考验他，看他脱离张氏电子公司后是否还念着她的旧情，感谢她的帮助，还能否听进她的话，便立即答应。 看来张倩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电话里她连声称谢，说：“我以为你当了老板就不理我了呢；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多虑了。”李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能有今天，全靠您的培养和扶持，莫大之恩，岂敢忘记？”“谢谢！慧眼识人，看来当初我并没有看错人，帮错人。”张倩再次称谢。 星期天，李如约而至，他带着杏一起来到张倩住的宾馆，他感谢张倩的盛情邀请，并给两人作了介绍。张倩猛然看见李带着杏一起来到，先是一惊，似有不悦之色，随后转喜，满面笑容，热情欢迎。张倩上下打量着杏，见她容貌端庄秀丽，亭亭玉立，宛若出水芙蓉，不染不妖，和桃的美丽又有不同。上前拉着她的手说：“早听李介绍说，你是春风里的大美人，女状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杏回头看了李一眼，对张倩说：“张总，你别听他缪夸奖，他爱人桃才是春风里的美人儿。” “是的。桃，我到大梁山考察时也有幸见过，她确实很漂亮，还是梁山县旅游总公司的副总经理。你们的美丽不分彼此，应该是一对姊妹花！”张倩极力夸赞桃和杏。 杏听李介绍过张倩，知道她是香港张氏集团张董的千金，留过学，参加过张氏公司的经营管理，现在是张氏集团深圳电子公司的总经理，一向以高雅高贵、精明要强自居，因此说：“我们不过是两个山里妹，哪里比得上张总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博学多才，又广见博识？我在家乡也早闻张总的大名，您青年时就留学英国，回国后从事企业管理，精明强干，卓有成就；如今独自管理深圳张氏电子公司，又顾念家乡，慷慨解囊，投资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事业，使我们的家乡迅速建设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吸引国内外大量游客前来观光旅游，从而提升了大梁山的知名度，人民增加了收入，改善了生活。家乡人民齐声称赞您，感谢您呢！” 张倩听到杏如此夸赞，十分高兴，一时春风满面，神采飞扬，连声说：“能为家乡人民作些贡献，是我们这些身在他乡的天涯游子十分愿意做，也是十分应该做的事情。我和父亲都真心感谢家乡人民给了我们这个报效家乡的机会。” 张倩见杏说话大方，口齿伶俐，这一点又非桃可比。再看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也没有多少话可说。她略客气了几句，便带上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出发。 三人迅速下了楼。李开车，首先坐在驾驶座上。张倩和杏从内心都想坐李旁边的副驾座上，以便和李亲近和说话方便；如今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世界，一男两女，彼此猜忌，中间有了隔阂，都不好意思坐那位置，互相推让了一番，只好一起坐在汽车后座上。三人两处却是三种不同的心思，都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任凭汽车鸣笛颠簸，谁也没有说话。 汽车开出喧闹的市区后加快了速度，不多一会就来到海滨。李把车停在岸上，打开车门，张倩和杏分别从两边下了车，三人伫立海岸，眺望大海。只见海天一色，波澜壮阔，无边无垠，一层层波浪翻滚着，追赶着，撞击着海岸，发出剧烈的声响。他们都觉得这海涛好像从自己的心海里滚过，撞击着自己的心扉。不远处海轮鸣笛起航，海鸥海燕在海面上飞翔呼叫，大海一片繁忙。 看了一会海，张倩拉着杏说：“这里太乱，咱们到海滩上散步，那里的沙子又松软又细滑，赤脚走在上面舒服极了。”杏看着张倩浑身珠光宝气，华服锦绣，似乎纤尘不染，有些不解地说：“像张总这样的千金小姐也惯于赤脚走路？”张倩解释说：“不是赤脚走路，是赤脚在沙滩上行走。你是山里人，没有这种体会。香港三面环海，我从小就经常和小朋友来海边玩耍，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拣贝壳，沙滩细细的，软软的，凉凉的，其实那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她回头看了看李故意说：“上次我和李来海边散步，还一起赤足到海水里戏耍呢。”李只好点点头回应她。于是三个人都脱了鞋袜，一起到海边散步。 海滩平平整整、细细软软的，赤脚走在上面确实很舒服。但是他们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心情却并不一样。 张倩很想知道杏来深圳的真正原因和真实目的，是杏主动来的？还是李动员她来的？李用她，是工作的需要，还是感情的需要？于是她问杏：“听李说，你高中毕业就考取了大学，大陆的大学生都是由国家分配工作，你怎么也来深圳打工？是分配的工作不满意？还是李特意请你来帮助他？” “都不是。”杏摇摇头，然后讲述了来深圳工作的原因和应聘到李的电脑公司的经过。 “噢，原来如此。”张倩似乎相信了，释怀了。然而她又说：“其实，根据你的学历和工作能力，如果不是考虑家庭、丈夫、孩子丢不开，亲情难于割舍，你早就该来深圳工作了；这里的工资待遇和工作条件都比内地好得多，高得多，发展机会也多。” 杏听了不觉满脸羞红，说：“张总，你想错了，我没有这些考虑，我还没有结婚。” “怎么！你至今还没有结婚？还是孤身一人？”张倩十分吃惊，因此疑虑更重：她至今未婚，李虽然结了婚，在深圳也是孤身一人，这两人又是旧情人，如今重新聚到一起，会不会旧情复燃，擦出点火花来？ “这样也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杏自我解嘲。 张倩沉默了一会问：“今后有什么打算？做单身贵族？还是另有所待？”张倩看着杏，弄不清她是在等待李还是等待丁凯。 “都不是。我不是独身主义者，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爱我和值得我爱的人。” “你谈过恋爱？” “是的，我在大学谈过恋爱，他是长我一届的一位学长。我们好了三年，可是他分配工作后，就和他厂长的女儿结婚了，事前竟然没有告知我。”她又想起了丁凯。 “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人？实在太无情！”张倩也很气愤，极力责备丁凯对杏的无情。可是她又想起自己的前夫王康，他对她同样这么无情，在她出国留学期间，竟然和他的秘书赵洁混在了一起，还生了孩子。她甚至觉得李对她也是无情的，她对他那么好，帮助那么大，可是李还是千方百计摆脱她，离开她。她同样觉得气愤和愤怒。于是她劝杏：“你也不必难过。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现在我也想通了，看开了。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千万别想天长地久，托付终身，其实，谁也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李。 李自然明白张倩的意思，怨恨他对她无情无义，一阵面红耳赤。他觉得这是张倩对自己的羞辱和怨恨。心想，看来张倩对我脱离张氏电子公司，离开她，还是很有怨气的。可是你也太不象话，给我一点好处，就想一辈子控制我，要我长期做你前夫的替身，这是无视我的尊严，污辱我的人格。心里虽然这么想，当面也不便辩解，只好跟在后面低头不语。 杏不解地看了看张倩，又看了看李，不知道他们中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此时她该说什么，也只好低头不语。 张倩见自己说完话竟然没有一个应声的，再看看李满面羞红；知道自己的话羞辱了他，便说：“李，你红什么脸？我是说杏的那位无情无义的学长，又没有说你。” “张总，你不要解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做过许多不该做的事，犯过许多错误。只是有一点，我这人很念旧，知恩图报，知错能改，从不喜新厌旧。对于您，对于桃，对于杏，你们都曾经帮助过我，所以，对于你们的恩情，我会永远牢记在心的。” “我知道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忘旧情，知恩图报，所以，我刚才骂的并不包括你，请你不要介意。”张倩见李不悦，只好自己打圆场，又拿出照相机给李和杏拍照。 李觉得不妥，连忙笑着接过照相机说：“张总，还是我来给你和杏拍张照吧，你们初次相见，也好留下个纪念。”张倩将计就计，拉着杏，摆好姿势，叫李拍照。李抓紧机会给她们拍了合照，又拍了几张单人照。 话不投机，三人除了看海、散步、拍照，再找不到别的话题可聊。看看日近中午，张倩说：“回去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李说：“感谢您的盛情邀请，还是我请您吧。”张倩说：“不，今天我有幸一睹杏小姐的芳容，又谈得这么投机，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一定要为杏小姐接风，还是我来请吧。”既然张倩这么说，李也不便坚持。 三人回到市区，进了一家饭店，张倩根据自己的口味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红酒。因为说明是为杏接风，所以她首先举杯向杏敬酒，说：“欢迎你来深圳特区工作！凭你的学识和能力，将来一定会有大的发展，前途无量。我已经认了李作老乡。你自然也是老乡。今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杏表示感谢。随后，三人互相敬酒，祝酒，不过各尽礼仪。 饭后，李开车首先把张倩送回宾馆，然后和杏一起回电脑公司上班。 张倩站在宾馆的楼上，看着李和杏说笑着一起远去的身影，回想李向她讲述的他们学生时代的亲密关系，以及李和桃结婚后，杏的决绝分道，李一直认为他有愧于杏，多次向她赔礼道歉，希望弥补她、重修旧好；如今终于有了进展，彼此关系得以改善，杏到李的公司任职就是证明。她觉得杏到李的公司来，并非单独为了找一份工作，更重要的是接近李，旧情复燃，重修旧好。如果杏在李的身边立住脚，那么她这么多年在李身上，桃身上，在大梁山旅游区所花费的钱财、心血，都将尽付东流，白白浪费！根据今天的情况看，今后她就是想约李一起单独散散步、谈谈心也不可能了，更别说亲近了。自从李答应她做试管婴儿，特别是健健出生后，她一直把李看作健健的爸爸，有一种无形的亲近关系。杏的到来，无疑使她在这件事上又失败了。以前，她败给了王康，今天她又败给了李。她的感情生活就是这么不顺心！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还有些羞愧。一个高学历、高智商、腰缠万贯的香港张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一个深圳电子公司的老板，竟然败在一个内地打工仔手里。她甚至认为李接纳杏在他公司任职，就是为了疏远她。她悔恨之余，又觉得不甘心。 可是，她进一步想，又觉得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彻底失败，还有挽回的余地；因为她只要想办法把杏赶走，一切又会恢复已往的境况，她仍然可能掌控李的感情。可是她无权赶走杏，因为李已经不是她的职工，李的电脑公司也不是她的电子公司。但是，有一个人有办法赶走杏，那就是桃。因为李是桃的丈夫，他们夫妻的感情又那么好。而且她对桃也是有恩在先的。她很庆幸自己早先对桃所做的工作。 想到这一招，于是她立即拨通了桃的电话： “喂，桃吗？我是张倩。” “啊！张总，您好！最近忙吗？能接到您的电话我很荣幸。您什么时候来旅游公司看看？我们大家都盼望您来大梁山观光旅游。”张氏集团是梁山县旅游总公司的最大股东，经济支柱，桃和王书记、谢局长、牛县长一直把张倩和她父亲视作财神爷，特别看重和尊敬。 “暂时还不能去。李走后，我确实比以前多忙碌些；不过还好，电子公司的业务在不断扩展，前景看好。最近梁山旅游总公司的情况怎么样？”张倩也关心着梁山旅游公司，因为那里也有她的利益所在。 “情况好得很！总公司成立后，全县各乡的旅游分公司，经过统一规划整合，面貌一新，无论自然风光、旅游设施和服务质量，在整个大梁山区都是最好的。因此来我们风景区旅游的客人也最多，不但有国内各省市的游客，还有许多国外游客，所以，我们公司的效益也最好的。张总，欢迎您忙中抽闲，来大梁山风景区观光旅游，指导工作，您可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啊！我报告您个好消息：年底，您的分红，可以达到六位数！” “好啊！感谢你们卓有成效的工作！有时间，我一定前去；那里也是我的家乡、我的事业嘛。希望你有时间也到深圳来看看。李已经开办起李氏电脑公司，这可不同于梁山旅游公司，旅游公司是全县的公众事业，李的电脑公司，可是你们自家的财产和事业啊！你怎么一点不关心呀？” “张总，我怎么能不关心呢？李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全家的顶梁柱，我们最亲最近的人，我做梦都想着他，想着和他在一起；李氏电脑公司是我家的产业，我们全家的摇钱树，我每天都挂在心上，生怕他经营不好，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赔了。只是旅游总公司的工作太忙，我实在脱不开身。最近，王书记提升为梁山县的副县长，已经离开了旅游总公司。旅游局任命我担任旅游公司的总经理，负责全面工作，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前去看看。张总，李是您一手培养扶持起来的，他初次开办公司，没有经验，还要请您多多指导帮助他。我和我们全家都会永远感谢您！”桃依然希望张倩能关心帮助李，因为张氏集团财力雄厚，威力巨大，名声显赫，李有张倩做后台，公司就好办得多。 “我首先恭喜你担任全县旅游公司总经理！相信梁山县旅游事业在你的领导下，一定会宏图大展！对于李的电脑公司，你也不要太担心，因为李已经请杏来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杏很有能力，对李很忠诚，工作尽心尽力，听说搞得还不错。” “什么？李请杏到电脑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难道李没有告诉你？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很，李知道还怪我多嘴呢。” 桃再想问个明白，张倩已经挂断了电话，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满腹狐疑。桃想：自从杏得知我和李在温馨旅社的事情，她一直恨李，恨我，拆散三人一体，分道扬镳。如今她为什么会一改常态，原谅李，并接受李的聘任？如果是单独为了找工作，深圳那么多中外公司，以杏的学历和能力，她不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的。再说，李的电脑公司在深圳企业界不过芝麻粒一样大小；杏那么高傲，她为什么会屈尊到李的公司任职？她到底什么目的？难道她和李旧情复燃、重归于好了？想到此，她觉得恐慌，恐惧，真想立即飞到深圳问个明白。但是想起旅游总公司的工作，她刚刚接手，实在丢不开来。又一想，张倩只是说杏在李的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别的并没有说什么问题。她决定先打个电话给李，问问情况再说。 “李，杏到了深圳，在你那里担任总经理助理吗？” 李听了大吃一惊：桃这么快就知道杏在我这里任职了，而且知道得那么清楚。会是谁告诉她的？他立即想到张倩。于是如实告诉桃： “是的。杏所在的梁山市拖拉机厂濒临倒闭，她下岗了，前来深圳打工，正好遇上我们公司招工，我就录用了她。” “李，你不觉得现在把杏留在你的身边，很不合适吗？你想没想过我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看？” 李预感到一场风暴如杏所想象的将要发生了。他认真想了想，冷静地回答：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你发现杏哪里不合适？是她的学历不称职？能力不称职？一贯的思想作风不称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是说她做总经理助理不称职。以杏的学历、能力、思想作风，能到我们的公司任职，我们求之不得。只是，只是鉴于你和她以前的关系，别人会有不同议论的，这对你影响也不好！” “桃，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我只在乎你的意见。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好。你最了解我和杏，也最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能告诉我，这些年，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和杏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没关系，你尽管凭良心说。” “没有，没有。李，你别误会。”桃无言了。 “桃，做人要凭良心。从小到大，你能说杏没有帮助过你？没有帮助过我？你父亲去世后，你母亲要你辍学回家帮助她干活，我和杏多次劝你，留你，多次帮助你家干农活，甚至上山砍柴、挖药材。这些难道你都忘了？现在，你担任了咱们县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我在深圳创办了电脑公司，咱们已经结了婚，有了儿子，有了一个多么幸福美好的家庭！可是，桃，你想过没有？杏除了有一张大学文凭，她还有什么？一无所有！如今更惨，连工作也丢了。婚姻也不顺，她和丁凯恋爱三年多，最后丁凯却背叛她，和他厂长的女儿结了婚。她毕业后分配到梁山市拖拉机厂，辛辛苦苦工作了三四年，最后竟然被宣布下岗，丢了饭碗。你睁大眼睛看看，开动脑筋想想，杏已经到了什么境地？实在是山穷水尽了！难道我帮她一把就不应该？就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我记得，我们当初一起跪在山神爷面前发誓，要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现在我们有钱有事业了，幸福了，难道我们就应该独享，就不能分一点给杏？” 李一席话说得有情有义，桃顿时哑口无言。这不免让她回忆起往事来。这些年，李对她帮助多么大，兑现了对她的所有承诺，还帮助她赢得了在旅游公司的职位，她才能发挥才能，步步高升，做到今天的位置。这只能说明李是遵守承诺、真心爱她的。杏的处境确实够可怜的，一个本科大学生沦落到下岗，无职无业，飘零打工。回忆过去，只有自己对不起杏，杏并无对不起自己的地方。现在自己不能帮助杏，但无论怎样也不应该阻止李帮助杏。她这么一想，倒觉得李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应该的；倒有些怪张倩多事。于是她心里平静下来了，问李： “李，你说，张倩把这件事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吃杏的醋？” “你说呢？”李想，果然是她多嘴。“你别管她们谁吃谁的醋，你不吃醋就行了。我聘用杏，一是念及同乡同学之谊，在她落魄的时候帮她一把，二是我的公司初创，也需要如此真诚又有能力的人才帮助我。除此之外，绝无他意。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纯洁的，专一的，决无二心，今生今世，只愿与你携手共度，白头偕老。你要相信我的真诚，莫听谣言，莫生疑心，妒心。于外，管好旅游公司，于内，管好家庭。现在你责任重大，一定要注意身体。” “别说了，你我都很忙，精力都在工作上，没有闲心管这些事。身正不怕影子斜，真金不怕烈火炼。保重！我相信你。再见！” 这时，分公司有人来请示工作，桃随即挂断了电话。 桃处理完公务，静下来，又琢磨起张倩和李的话来。她觉得李的话有情有义，可亲可信，符合他的一贯为人处事的准则；张倩的话倒是别有用心。由此她认定张倩这么做是在吃杏的醋。张倩为什么吃杏的醋？就只能说明她对李的好，以及对我的好都用意不纯。她进一步想，也许杏去了，就可以阻止张倩对李的不良用心。另外，张倩吃杏的醋对我也并无坏处，她可以代我阻止李和杏的越轨。这就是制约和平衡的关系，她在旅游公司的管理上也常用这样的办法。桃如此一想，对这件事便丢下不去管了。 第六十五章 李张撮合无果，丁凯日记传情 李杏重新相遇，共同工作，频繁接触，真诚友谊，使杏渐渐忘记昔日的伤痛，旧情渐渐萌发。她明白李的心意，他依然深爱着她，依旧在做着桃李杏一体、一家的梦，他要把这些年给于桃的爱和帮助，同样多的给于她，只是李和桃已经结婚，怕伤害她而不敢说出来。她便主动约李到海边散步，公园聚会，他们像儿时一样牵手并肩而行，或在草坪间席地而坐，促膝谈心，回忆昔日的友爱、理想和感情，分别后的思念和悔恨，畅谈重逢的惊喜和幸福，电脑公司的现状和发展。怨恨和遗憾冰消瓦解，长期被压抑的爱情释放出来，像山洪暴发，熊熊烈火，使他们常有难以抑制之忧。桃的警告，张倩的吃醋，使李警醒，急于想办法阻拦和减弱心中的爱火，让感情保持在合理合法的范畴。 毕竟两人都过了而立之年，开始步入人生的成熟季节，艰苦的生活，曲折的经历，往日的经验教训，使得他们在处理爱情和友情问题上更加谨慎和理智。 李常常想，这样下去，即使可以得到杏的爱情，但却违背了自己留下杏的初衷。当初他拼死留下她，是要和她共同创业，再续友情，尽释前嫌，并非要得到她，让杏成为他的第二个妻子，这是理与法都不容许的。当年和桃在温馨旅社的教训让他终生难忘，自己一时冲动，得到了桃，却失去了杏，使得彼此分离痛苦了这么多年，多少悔恨道歉都难以弥补。如果今天和杏也发生了当年和桃在温馨旅社同样的事，岂不又要失去桃，让他和桃也要分离痛苦许多年，甚至遗憾终生！也会让桃和杏刚刚弥合的友谊再度割裂。这让他又想起当时杏不愿意留在李氏电脑公司的担忧，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也违背了杏的初衷？杏又会如何看待他对她的挽留？岂不认为他拼命留下她就是为了得到她，占有她？ 但是，杏的人生路今后该如何走？自从温馨旅社的事发生后，她与他们分道扬镳，一枝独秀，虽然她如愿以偿考取了大学，分配了工作，但是由于社会转型，她走过的道路并不顺畅，大学失恋，工作下岗，在她心里都留下痛苦的伤痕。如今她来到深圳，在他的帮助下，在他的电脑公司工作，顺水顺风，得以发挥所长。这只是她的事业。爱情呢？依然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虽然他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无怨无悔地帮助她，照顾她，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杏的真命天子在哪里？会是谁呢？李把春风里、青峰乡、张倩的电子公司和他的电脑公司中所有优秀男子想了个遍，最后他想到了丁凯。杏和丁凯在大学恋爱了三年，时间不算短，感情不谓不深。他觉得他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虽然丁凯工作后见异思迁、移情别恋，最终抛弃了她，和他厂长的女儿结婚，但也不能就此说明他在大学里对杏的爱情都是假的，装出来的，从他现在的忏悔也可以证明。不知如今杏对丁凯还有没有感情？可否原谅他的过错，重归于好，旧情复燃？他觉得应该从中帮他们牵牵线，搭个桥，像家人常说的中间无人事不成。 此时，他又想起了张倩。她也说过愿意帮忙的，而且丁凯是她公司的员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岂不更好？杏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他对她就没有遗憾了，他的心愿也算完成了。家乡人民对他们的心愿也算达成了。桃、李、杏同出春风里，如今各得其所，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各展才华，尽吐芬芳，共同扮美祖国的春天！ 李一番思考，筹划，决定付诸实施。他首先和张倩取得联系，争取她的帮助。 “张总，我看杏和丁凯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我想给他们牵线搭桥，促使他们重归于好，您看如何？” “好事啊！成人之美，胜造七级佛图，我支持！” 张倩早就想拆开李和杏，苦于无奈，她打电话给桃，可是桃太相信她的丈夫，无动于衷；这次也许是个机会，所以她表示支持。 “丁凯是您的职工，还请您做做工作。” “没问题。成人之美的事，你找我算找对了，我最乐于做这样的事。” 张倩及时叫来丁凯谈话，说了李的意见，又问他的态度。丁凯求之不得，当即答应，并对李和张倩牵线搭桥，成人之美表示由衷的感谢，同时认识李品德高尚，自己以前对他的怀疑是错误的，因此更感觉对不起杏。 周末，李对杏说：“今晚，我在东方酒店请张总吃饭，你也参加。”杏知道张倩曾是李的老板和创业引路人，至今对李有很大帮助和影响，便欣然答应。 李想到张倩的雍容华贵，对杏说：“张总这个人是很注重仪表的。以前，我跟她做特助，每日西装领带必不可少。她自己每日上班或出入重要场合，也是金饰华服，妆容得体。你是我的助理，今天见她，可要认真打扮打扮哟！”杏说：“我很土吗？上不得台面？”李说：“比以前，已经洋气多了，但是比张总，还稍逊一筹。”杏看了看李，一身西服笔挺，领带鲜艳，新理的发型，丝纹不乱，笑着说：“好，我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比不上张总，也要配得上你呀！”说完莞尔一笑，风情无限。李说：“这就对了，入乡随俗嘛，这里是改革开放的深圳，不是大梁山、春风里。” 傍晚，华灯初上。东方酒店玫瑰厅，装饰典雅，陈设精致，灯光柔和，温馨和谐。李携杏盛装出席，先行来到酒店，迎接客人。 不一会，张倩珠光宝气、花枝招展、一路香风也来到了。她看了看李，一身银灰色西服，系着大红领带，英俊潇洒；又看了看杏，着淡绿色晚礼服，粉面桃腮，娥眉杏眼，红唇皓齿，长发披肩，宛若仙女下凡。夸赞道：“好一对金童玉女！”杏向前，挽住张倩说：“张总是大贵人，久仰大名，难得一见，今天得逢良机，敢不盛装拜见吗？”张倩说：“今天，我不是贵人，贵人另有其人。”杏以为她说的是李，便说：“你们都是老板，是贵人，只有我是打工仔。”李和张倩相视一笑说：“如今是新社会，劳资平等，大家都是贵人。” 三人步入玫瑰厅坐定，李根据张倩的口味点齐八道菜肴，一瓶红酒，服务员打开瓶盖，斟上四只酒杯。杏不解，向左右看了看，问道：“还有客人？”李看了看张倩，张倩会意，低头看了看手表说：“我有位同事受邀，马上就到。” 不一会，丁凯西装整齐，由一名服务员领着进来。李起立让座。杏一见，面色骤变，指着李说：“他，是你邀请来的？”李说：“他是张总的营销部主任，听说是你大学的同学，彼此很熟悉，所以就一起邀请来了。”杏说：“我不认识他，根本没有这么个同学。你邀请他来，好，我走！”说着离开座位。张倩拉住杏说：“丁凯是我的属下，是我邀请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请给我个面子。”杏见张总出面说清，方不好再坚持离开。 丁凯十分尴尬，说：“杏，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有眼不识金香玉。我一千遍骂过自己，也知道悔恨已晚。我今天来，不是争求你的原谅，只想当面说一声‘对不起’；另外，还想请你看看我的这本日记，它记录了我离开你后的经历和感受。”说完把日记放在餐桌上，对杏深深一躬，又向李和张倩分别鞠躬，然后转身离开玫瑰厅。李和张倩挽留不住，只好任他离去。 丁凯走了，杏一时哭成了泪人，李和张倩只好好言劝慰。 李说：“所以没有事先告诉你，就是怕你一时不能接受，坚决拒绝，使你们失去最后的接触沟通机会。我和张总所以这么做，是考虑你们的感情还是有基础的，在大学整整相爱三年，容易吗？虽然他工作后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但是事实教育了他，现在他已经知错、知悔了，并且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我觉得你应该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张倩说：“是啊！古人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丁凯已经知错了，并且正在积极改过。你知道吗？他为了和过去那段错误婚姻划清界限，主动辞了职，来到深圳。如今，你也来了深圳。我常想，中国地广人多，天南地北的两个青年人相会在河北工院，恋爱了三年，又天南地北分开，各自奔波了许多年，如今又奇迹般相会在深圳；你说，这难道不是缘分？真真应了那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李笑了，说：“张总这话极对。人常说，无巧不成书。你们两人的故事聚聚散散，分分合合，曲折离奇，如果哪位天才作家写成小说，岂不又是一部《红楼梦》？”想了想，又觉不妥，“应该叫《深圳梦》更好。”张倩说：“不对，应该叫《深圳圆梦》。” 杏终于被两位老板的妙语连珠逗笑了，说：“那只是你们当老板的编织的梦，我可没有这样的梦。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关心！但是，我和他绝不可能重归于好。这个人让我伤透心了！你们不知道，在大学时候他就曾经移情别恋，对方是个交际花，后来他钱花光了，被人家甩了，就又来找我，赔礼道歉，痛哭流涕，指天发誓，无所不为其极。那一次我原谅了他，认为他从此可以接受教训，痛改前非。没想到毕业后他又犯同样的错误。如今他恬不知耻，又来认错道歉。你们说，这种人我还能相信他吗？还能原谅他吗？孟子云，人不可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你们不必再说，我不会再接受他的，因为我不想再次上当受骗。” 李见杏把话说绝了，也不便再劝，说：“苍天有眼，善恶有报。咱们暂不谈他，且吃饭吧。”于是给每人斟满酒杯，举杯邀饮。 张倩三杯酒下肚想起王康来，说:“我看丁凯还不算太坏，虽然他屡屡犯错，但犯后能知错认错，主动道歉赔礼。我的那个，犯了错却从不认错，更别说赔礼道歉了，一条道走到黑，走到底。他如果能认个错，当面说一声‘对不起’，我也能原谅他；可是人家贵人金口，从来就没说过半个错字。”说到心酸处她忍不住黯然泪下。 杏见了，连忙递过纸巾说：“如今他认不认错、道不道歉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先生对您好，已经足够了。”因为她听李说，张倩现在的丈夫是英国华侨富商，对她很好，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叫健健。 张倩明知这是李欺骗杏的话，也不便说破，她擦干眼泪，模棱两可地说：“现在的先生对我再好，也非初恋，还是难免怀念旧情。每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有自己知道。” 杏觉得不可理解，回头看着李，李对她暗暗摇头，意思叫她不要再追问此事，杏只得闭口不语。 三个人吃饭，两个人心情不好，尽管李殷勤相劝，杏和张倩面对着美酒佳肴，仍然觉得难以下咽。宴会只好草草结束。 李拿上丁凯的日记，把张倩和杏分别送回住处。 来到张倩住的宾馆，李停下车，和杏一起扶着张倩上了楼，叫开房门，保姆带着小张健迎了出来。张倩一把抱起儿子，低下头亲吻着，感慨万端，不觉又潸然落泪。保姆问：“小姐怎么了？”李说：“多喝了两杯酒。你扶她休息吧。”保姆接过张健任她去玩，扶张倩上床休息。李和杏就此告辞离开。 李送杏到了住地，杏打开房门，让李在沙发上坐下，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在茶几上，在李的旁边坐下，生嗔道：“你今天请的什么客？合起来拿我穷开心是不？”李喝了一口开水沉默良久说：“哪敢呢！我只是为你的将来着想。你看，我和桃的小孩都上学了，你老是孤身一人怎么是了？我和张总商量，觉得你和丁凯还是有基础、有可能的……” 杏不待李把话说完，立即打断说：“今后，莫再提此事。我自己都不愁，你们愁的什么？我觉得我比你们都活得轻松愉快，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呢？既要忧家，忧孩子，又要忧公司。张总呢？千金小姐，家庭企业，腰缠万贯，就因为婚姻受挫、丈夫不随心，你看她刚才哭的，比我还痛！” 她突然想起餐桌上李对她摇头示意，问道：“你刚才对我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张总的这个丈夫也对她不好吗？”李不敢说出实情来，掩饰说：“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看样子不会太好；否则，当着我们的面，她也不至于那样伤心。” 杏听了叹息道：“张总这么尊贵，想不到命运这么不好，离一个不好，再结一个还不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莫测啊！这让我都不敢结婚了。”李劝她说：“老人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的真心，只有相处久了才会知道。你和丁凯相处了三年，时间不算短，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你怎么又提起他？平心而论，他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对爱情缺少恒心，容易见异思迁。” “见异思迁，人之通病，痼疾。遇到新的情况，新的环境，人原有的思想就会随之改变；这是常有的事，并非丁凯独有。人无完人，不可求全责备。张总刚才还夸丁凯呢，说他犯错后能知错认错。她的前夫王康犯错后，能对她说声‘对不起’她就能原谅他；只可惜王康至今不肯认错，让张总屡屡伤心落泪。这一点，丁凯比王康强多了，犯错知错，知错知悔能改。我看，你也应该原谅丁凯，再给他一次机会。” 杏闻听此言，立即冷下脸来说：“我说过莫提此事，你怎么又提起他来？你不要当说客，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李见劝说不进，把丁凯的日记本放在茶几上说：“张总刚才说，每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这话很有道理。丁凯毕业后的事你未必知道得很清楚，他的日记一定都有记载。没事的时候你认真看看，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真正原因，也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杏低头不语，不看也不理会。李起身要走，杏抱住他说：“我的命为什么这样苦？爱谁谁离开我，我还有什么心情再恋爱？” 李劝她说：“莫灰心。人心都是肉做的，将心比心，你以爱心待人，别人也会以爱心回报你。这是至理，相信它没错。你一定会获得真爱的。” 望着李渐渐远去的背影，杏又哭了。哭了一会，她想起李的劝说，心想，难道我对丁凯也有误会的地方？于是她拿起丁凯的日记来看。 翻开日记，只见扉页的中心画了一颗鲜红的心脏，淋淋沥沥滴着血泪。中间用黑体字写了一个大大的“悔”字，下面是一行略小的正楷字：“悔字在心，每时每刻。”杏看了，心中为之一震，心想，看来这次他是真心悔过了。又一想，这家伙错得快，后悔也快，惯用手法。他不过又玩文字游戏，将“悔”拆开，一边是“心”，一边是“每”。这是拆字法，也是他的惯用手法，在学校和他一起编辑《工院生活》时就领教过。 她接着看正文。第一篇是《等待》。写他毕业分配工作后，等待她去看望他，等待她毕业两人尽快结婚。第二篇《逼婚》。写他的父母亲见她总不去看他儿子，怕他们的爱情有变，又急于抱孙子，几次逼他假期骗她回来结婚，他深知她原则性强，始终未肯。这一点是她料想未及的，让她很感动。第三篇《陷阱》。写厂长的女儿玲看上他，经常约他出入歌厅酒店，他禁不住诱惑，终于落入她的陷阱，答应玲的求婚。第四篇《诱惑》。写玲劝说父亲把在车间当技术员的他提拔为销售部主任，又评为年度劳模，获得一笔奖金。第五篇《闪婚》。写玲急于结婚，他家贫困，一时买不起房子，玲的父亲花钱给他们买了三室一厅的楼房，四个月后两人结婚。第六篇《横行无忌》。写玲依仗父亲是厂长，有权、有钱、有势。经常说他能提拔任销售部主任，是依靠她父亲；结婚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是依靠父亲；将来要想有发展，还要依靠她父亲。以此羞辱他家境贫困，个人无能。第七篇《拒不生育》。写他父母亲想抱孙子，经常催他，逼他，玲却拒不生育，说女人生育容易衰老。为此，父母经常生气，他和玲也经常吵架。不久，父亲气病去世。…… 杏一篇篇看下去，忍不住泪眼婆娑，对丁凯既气愤又心生怜悯，不禁回忆起他们在大学的许多往事来。 第六十六章 旧情借机复燃，丁杏深圳成婚 杏看完丁凯的日记心里沉甸甸的，感叹世情险恶，人生无常，对丁凯的遭遇不无同情之意。慢慢思考，她又觉得丁凯落到如此境地，自己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丁凯毕业工作后，如果自己不是把学业看得那么重，把对小明的家教看得那么认真，假期抽出时间去看看他，沟通沟通思想，加深加深感情，也许他就不会对他们的爱情失去信心，以致受玲的诱惑，落入陷阱。然而丁凯并没有怪罪她，只检讨自己追名逐利，见异思迁，有眼不识金香玉，遇见一个坏女人，伤害了一个好女人，深感对不起她，至今悔恨不已。她又翻回日记开头，看着扉页上的那个滴血的“悔”字，读着下面的文字：“悔字在心，每时每刻。”她似乎觉得这颗滴血的心脏，就是丁凯此时此刻的心，这些文字，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这一次，也许他是真的知悔了，而且悔极了，悔透了，一致整个心都在流血。透过文字，她似乎看到了丁凯那颗滴血的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图。”如此一想，她又觉得那天在酒桌上，当着张总和李的面，对丁凯太过分，话说得太绝情：除开爱情，即使普通同学多年不见，如今见面，也不该让他那么尴尬，下不了台，自己实在有些不近人情。然而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去了，事情已经做过了，再后悔也收不回来了。于是她又想，反正同在一个城市，什么时候遇见他，当面说一声“对不起”，即使不能挽回昔日的爱情，起码也不失同窗之谊。 光阴荏苒，看看又是半年有余。一天，李从外面回来拿回一个精装的笔记本，放到杏面前的办公桌上说：“看来，这次丁凯是真心悔过了，上次受了拒绝却不灰心，这不，悔过日记又送来了。这要让张总知道，更要慨叹王康不及丁凯能知错认错了！” 杏看了一眼说：“知错认错有什么用？春天去了能追得回来吗？鲜花谢了能再开吗？”李说：“怎么不能？你不听有首歌唱的吗：花谢花又开，春去春又来。”杏叹了口气说：“可惜人不是自然界，没有轮回。”李说：“既然知道人生苦短，不能轮回，何不抓紧时间，莫再蹉跎，奋起直追，莫让春光付水流！”杏听了默然不语。李说：“丁凯已经知错认错了，两本日记，少说也有几十万字！朝晖夕月，呕心沥血，不是真心实意认错悔过，希望得到你的原谅，重修旧好，何至于此？你看了，总要给人家个回音吧？事不可做得太绝，让人家太伤心。”杏虽未答话，心里却有同感，有些悔意。 晚上，杏回到住处，来不及漱洗，急忙翻开丁凯的日记来看。只见扉页上用蓝笔画了一轮明月，中间一个大大的“思”字；她明白，这是“明月寄相思”的意思。这让她想起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特别是那两句千古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她翻开正文看。第一篇的题目是《天不老，情难绝》。她知道这是宋朝词人张先《千秋岁》中的句子，下面两句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写他对她的思念无穷无尽，绵绵不绝，一直会到终老。第二篇的题目是《相思一夜情多少》。写他夜晚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她时而共同编辑《工院生活》，时而牵手在校园里散步谈心，时而一同走出校园看电影，听音乐，漫漫三年之恋，如今回首，反思，品味，情意无限。第三篇的题目是《明月不谙离恨苦》。写一年四季无论严寒酷暑，当明月升起的时候，他总会站在寂静无人的地方，望着一轮明月苦苦思念她，感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第四篇的题目是《一寸还成千万绪》，写他思念她的酸甜苦辣，千情万绪，无穷无尽。……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旧情复燃，泪雨滂沱,痛哭起来。哭着哭着,不知什么时候竟依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梦中她看见丁凯向她走来，痛哭流涕向她道歉：“我有眼不识金香玉，受人蒙蔽，落入陷阱，既害苦了自己，又伤害了你的感情，如今后悔不及啊！”她说：“你知过悔过，痛改前非，我已经原谅你了。”于是两个人重归于好，手拉着手，向着开满鲜花的原野走去。醒来竟是一场春梦。 她揉了揉泪眼，回忆了一回梦中的情景，又继续看丁凯的日记，直到东天欲晓，终于看完。她为丁凯的遭遇而惋惜，为他的不幸而同情，为他的痛悔而感动，还有日记中描绘的情景，那些优美动人的文字，让她犹如身临其境，身同感受。她觉得她看懂他了，理解他了，尽管他几次见异思迁，但是，他心里一直有她，从来没有忘记她，在他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想到的、寻找的、欲倾诉的还是她。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两本日记，几十万字，字字是泪，句句是悔，她为什么不能理解他、相信他、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呢？自己心里难道一丝同情、怜悯都没有吗？一定要判他死刑吗？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说，她还爱着他，只是由于女孩子的矜持，没有表露、表达出来。 匆匆吃过早饭，她到公司上班，顺便到办公楼下的邮箱里拿报纸。猛然间她眼前一亮，竟发现一封她的好朋友、大学同学慧敏从美国洛杉矶寄来的信。慧敏到美国去了？留学？还是结婚？她很快就否定了留学，因为慧敏的上封信说她父母托人把她调到科研单位，工作很顺心，还邀请她去玩，并未说及出国留学的事。那一定是结婚，和张新？他姑妈那样反对，可能吗？她急忙拆开信来看，果然是和张新结婚。她说，由于张新的坚持，他姑妈终于放弃了原来的计划，同意张新和她结婚，就在上星期，她和张新在教堂举行了婚礼。这一刻，杏的眼圈湿润了，她为她的好朋友、好同学慧敏和张新高兴，是他们对爱情的执着坚守，才最终有了一个幸福圆满的结果。 由慧敏和张新，她又想到自己和丁凯。两人经过这么多年，合合分分，现在又一起来到深圳打工。尽管丁凯走过弯路，伤害过她，但他认错知悔了，口里心里，字里行间，一个悔字以蔽之。重要的是她心里还留恋他，爱着他。她觉得不应该让丁凯继续悔恨下去，流浪下去，她要挽救他，温暖他那颗备受伤害的流血的心，让他鼓起勇气，发挥才华，献身事业。因为丁凯是有才的，他曾是工院学生会的学习部长，《工院生活》的主编，聪明智慧，出口成章，才华横溢；当初，她就是被他的才华吸引。。 上午，她帮李处理完公司事务回到办公室，再三考虑，她郑重地对李说： “请你告诉丁凯，周日上午，我约他在海边散步谈心。” “你终于肯原谅他了？”李惊喜地问。 “哎，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能如此诚心诚意，呕心沥血，把自己这些年的想法和经历写成日记，洋洋几十万言，字字血泪，真情告白，可见确有悔改之意。我也不能太过分，叫人家说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杏点点头，满脸红霞。 李似乎觉得杏说的这个“人家”是指他，便说：“感情在自心，不在人说。人无完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犯过错，知道悔错的痛苦，改错的艰难。丁凯能知错、悔错、改错如此，已经很难得了。应该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中国人讲究‘恕’道，能恕人也是一种高尚品德。可见你已经悟道了。祝贺你！” 周日上午，深圳海滨。杏和丁凯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 丁凯久久地看着杏追问道：“你，真的原谅我了？”杏点点头。 “谢谢你不忘旧情，慈悲为怀，终于肯原谅我！”他有些激动，眼圈湿润，连忙把眼镜摘下来擦拭。 “你应该谢谢你自己，是你的日记，你的真诚悔过感动了我，融化了我心中的块垒，最终使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 “不，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是你的忠诚和善良给了我悔改的决心和信心。” “你虽然容易见异思迁，但是，我确定你不是坏人，所以，我才决定给予你悔改的机会。” “我再也不会见异思迁了，两次教训，足够我记取一辈子。我向你保证，今后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一个。你如果不相信我今天的保证，还可以继续考验我，一年、两年，都可以。这回，我保证经得起考验。人可一错再错，不可第三次犯错。” “我相信你，不再考验你了。以前，我们因为互不信任，互相考验，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如今，我们都过了而立之年，再也耽误不起了！” “你是说，我们可以重归于好了？” 杏点点头。 “我们可以结婚吗？” 杏又点点头。 丁凯高兴极了，有些忘乎所以，他抱住杏深深地吻起来，并不顾及海滩上的游人。 杏要和丁凯结婚的消息迅速传遍李和张倩的公司，两人得知十分高兴。张倩对李说：“看来我们的牵线搭桥是做对了，这对牛郎织女煎熬了这么多年，终于鹊桥相会了。”李说：“这些年，我一直为杏的婚姻大事犯愁，也试着给她介绍了几个，她总是不满意，原来她心里还想着丁凯。这回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张倩凑到李的耳边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把杏留在身边，做桃李杏春风一家、一体的美梦呢。”李脸红了，说：“张总，您这是什么话？我有那么卑鄙吗？我是把杏当作同乡的妹妹。”张倩撇撇嘴：“桃不也是你同乡的妹妹吗？怎么成了你的夫人？杏难道就不能？桃李杏春风一家嘛！”李辩解说：“桃李杏春风一家,是说我们三人都出生在春风里，又是同岁同学，就像一家人。哪是您那么理解的？只凭想象，望文生义，无中生有。” 不想这“无中生有”四个字竟戳到张倩的痛处，她粉腮顿红，分辩说：“不‘无中生有’怎么办？有等于无，那么无自然可以当作有了。所以，我要生出一个有来。既可掩人耳目，又可自我安慰，有何不好？正如《红楼梦》上的癞头僧所说:‘无作有时有还无。’你认真想想，难道没有一点道理？” 李明白张倩的心意，知道她这么做，内心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的，很是同情她，便说：“人生百态，生生死死，分分合合，有有无无，是是非非，不过都是一种状态，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这‘无中生有’，确实有些道理，符合辩证法。” 李找到杏，问道：“你们的婚礼打算在哪里举办？回家还是在公司？如果在公司，我来为你们操办。”杏说：“我和丁凯商量了，打算到北京旅游结婚，就不举行婚礼了。先到他家看看他妈妈，领了证，然后到北京旅游，回来时再到我家看看。” 李想，杏的父母亲都是爱热闹的，杏考取大学时，他们家又是请客又是放电影，如今女儿结婚，岂能不大操大办？因此问道：“你爸妈知道也同意？”杏说：“他们一开始不同意，说闺女出嫁是大事，怎么能无声无息的？我再三解释，他们也就同意了。” 李又想到杏和丁凯都是租住的私家房，面积小，家具又陈旧，不宜用作结婚，便说：“我在市郊有一处房子，买了几年了，因为离公司远，上班不方便，平时很少去住，只有桃或家里人来时住过几回。装潢和家具都是好的，不如借给你们做新房。” 杏说：“我们原来的租房都退了，新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楼房做新房，家具也买了几件，足够用了，就不麻烦你了。再说桃和你家人来也是要住的。还有一点，就是——丁凯最忌讳住别人的房子，因为以前他上过当。” 李知道杏说的上当，是指丁凯上次结婚住的是玲家买的房子，后来玲拒绝给丁凯母亲居住，终于导致离婚。李叹息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既然他忌讳，我也不好再劝，否则，还认为我另有所图呢。”杏有些不好意思，说：“哪能呢。” 李拿出一张存折说：“这里有四万元，算我给你的结婚贺礼，请收下。”杏坚决不收，说：“我和丁凯商量了，我们结婚，一不举行婚礼，二不办宴席，所以，谁的贺礼也不收。”李大不悦，说：“杏，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难道因为你结婚了就断绝了？以后就没有任何来往了？太叫我伤心了吧？这钱，你如果不收，今后，咱们大约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杏听了，一时潸然泪下，她想起自幼至今李对她的诸多好处来，包括今天她和丁凯重归于好，也多亏李精心策划，从中撮合。她一句话说不出，无声地接过存折来。 李笑了，说：“这就对了，世界上还有比桃李杏更亲密的朋友吗？我和桃共同祝贺你们新婚愉快！旅途愉快！” 半个月后，杏和丁凯回到深圳，按时上班，分别向同班同事散发喜糖。 李和张倩都觉得有些亏欠他们，于是商量由他们共同出资，在东方酒店给他们补办一场婚礼，双方公司的管理阶层及友好知情者悉数参加。杏和丁凯感谢不尽，更加尽心尽力努力工作。 半年后，杏怀孕了，为了照顾杏，丁凯把母亲从家里接来共同生活。翻过年，杏顺利产下一个男孩，两人商量，取名丁杏。丁凯母亲高兴极了，又想起去世的老伴，抱着小丁杏说：“孙子，你来得太迟了，可惜你爷爷没有看到你，他要是看到你，该有多高兴啊！”说着竟掉下泪来。 丁凯安慰母亲说：“妈，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得好坏人，误了爸抱孙子。多亏杏原谅我，老天爷可怜我，才会把孙子送来给您抱，您该高兴啊才对。” 老人拉着杏的手说：“是的，如今我抱上孙子了，我太高兴了！我们全家都应该感谢你，是你既救了丁凯，也救了丁家，我们一家才会有今天。” 杏说：“妈，别难过了，以前的事谁对谁错，都过去了，就别去想它了。以后，我和丁凯都要上班，这孩子就拜托您老多照顾了。” 老人说：“你们都有工作，尽管去上班。放心，这孩子交给我，我一定帮你们养活得白白胖胖、结结实实的。” 李和张倩见杏和丁凯喜得贵子，都很高兴，分别送了许多婴儿的衣物玩具，亲自登门看望杏和小丁杏，表示热情祝贺。杏和丁凯感谢老板，设宴答谢。 从此，丁凯一家四口、三世同堂，和睦相处，共同生活在一起。生活好了，心情舒畅了，丁妈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两年后，小丁杏能到处跑了，平时，丁妈带着他家里家外玩耍，周日，一家四口一起到公园散步、谈心，其乐无穷。 第六十七章 仁李忍痛割爱，丁杏海南创业 改革年代新事多。就在这时，从海南岛传来好消息，国家决定，把海南岛和南海诸岛从广东省剥离，单独划省，把海南省设为新的经济特区，大量引进外资，兴业办厂，广泛招聘人才。全国各地闻风而动，各类打工淘金者蜂拥而至。 丁凯听到这个消息，再不能安心工作，许久安静的心又疯狂躁动起来。他对杏说：“海南特区刚刚设立，百业待兴，需要大量人才，机会多多。深圳、珠海开放时，我们都耽在地方国营工厂，留恋铁饭碗，失去了机会，让李等这样的高初中毕业生抢占先机，率先创业成功，迅速致富。我们这样的大学生，学历比他们高，能力比他们强，就因为迟到一步，失去机会，却来给他们打工，出力流汗，任其驱使，拿有限的工资。你说我们冤枉不冤枉？如今海南特区又是个机会，消息一出，万人潮涌，必然又要有一批人创业成功，发财致富。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我们一定要抓住啊！我们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这对于我们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定不能错过；错过了，就会遗憾终生！”丁凯几乎有些热血沸腾、急不可待了。 杏却有些犹豫不决。她想，好不容易来到深圳和李重聚，化解误会，和好如初；在李的帮助下，有了合适的工作，不菲的收入，和丁凯重归于好，结婚生子，合家安乐；如今又要和李分开，把到手的一切全部抛弃，远赴海南，另谋职业，再起炉灶，容易吗？万一创业不成功，岂不也会遗憾终生？因此她有些不忍离去。于是对丁凯说：“我们都经历过波折和痛苦，如今刚刚安定下来，有了工作，有了家庭，阖家团圆，安居乐业，生活虽不算富裕，一家老幼也有吃有穿的，何必又去折腾？再说，海南岛远在天涯海角，人地生疏，我们一无资金，二无基础，去创业，能行吗？还有，我们刚到海南，一无职业，二无住处，妈和丁杏怎么办？这些都是现实问题，你想过吗？” “我想过了。老家有现成的房子，丁杏如今也大了，不用吃奶了，就跟妈到农村暂时住些日子，咱这里的房租钱就足够他们的生活费了；等我们在海南安定下来，再把他们接过去。正所谓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把一个好好的家庭打破，叫一个老人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到农村去受苦，你不觉得很残忍吗？你就忍心吗？” “我妈在农村过习惯了，老家有那么多亲戚朋友都会照顾他们的，再说，丁杏到农村锻炼锻炼也不是坏事。” “你呀，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去的曲折痛苦难道你都忘记了？” 也许见异思迁、求新逐胜是丁凯性格中终生难以克服的毛病，属于骨子里的东西，与生俱来的。虽然他在失败时痛哭流泪，追悔莫及，但是时过境迁，一遇到新的事物，新的机会，他的痛苦，他的追悔，又会烟消云散，全部忘记，于是见异思迁、求新逐胜、逐奇的思想又会膨胀起来，自己无法抑制。他听了杏的话，大不以为然，分辩说：“你以为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今生今世最好的吗？我倒不这样认为。你不要忘记，我们居住的房子还是租来的，而且以咱俩现在的收入，在深圳，再过十年也难以买得起自己的房子。” 杏也辩解说：“租房住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不当房奴，不为住房所缚：想在市区住，就租市区的房子，想在郊区住，就租郊区的房子，多好，多自由！” “你这是自我安慰，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你看看李，市区有楼房，郊区有别墅。平时上班方便，住在市区；家人、老婆来了，就住郊区的别墅，又气派又宽绰。那才叫生活舒适，才称得上自由自在！算来他来深圳也不过十几年时间。十几年的收入，就我们目前的状况，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 “你能跟李相比？一来，人家抓住了机遇；二来，人家遇到了贵人；第三，人家跟张总学会了企业经营管理的经验。有了这些积累，他才会创业成功。你有吗？” “这些也不稀奇，都是闯出来的，只要敢想敢干的人都有可能具有。试想，如果当初李留恋家乡，留恋桃的温暖怀抱，继续留在春风里打猎种田，他会有这些积累吗？李刚出来时，还不如我们今天呢，他就是靠着敢想敢干才创业成功。特区不是内地，不讲人情关系，只讲有能力，吃苦能干。这些我们都不缺少，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海南特区是老天补给我们这些后来者的一个机会，我们千万不能再错过了！至于贵人了，管理经验了，海南一下子涌进那么多外商，比张总有钱的多的是，难道就没一个是我们的贵人？”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到海南去创业，做了什么准备？我觉得你是去冒险！这事，我还要和李好好商讨商讨，认真听听他的意见，才好做决定，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这事你去找他商讨？你还没去，我就知道答案了，他保证说不好，不能，绝不会让你去的。”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你们什么关系？也不知当初他是怎么把你留下的，他肯放你去？我看，你也不必找他商讨了，你不愿意去，就留下来带着妈和丁杏一起过；我自己到海南去碰碰机会，等我创业成功了，买了住房，你们再一起过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你老毛病又犯了！” 丁凯见杏揭出他的老毛病来，也不答话，也不认输。看样子，他是决心到海南一闯了。杏自然了解他的脾气，心里惴惴不安。 杏找到李，说了丁凯的想法。李听完沉默了。 杏又要离他而去，跟丁凯到海南去创业。是我哪里做错了？对不起他们？没有。他一直都在为他们着想，尽心尽力帮助他们。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离他而去？他简直不可理解，不能接受。李陷入沉思。 因为温馨旅社的事，他和杏彼此分开后，双方都经历了许多艰难曲折，尝尽相思之苦；现在总算雨过天晴，苦尽甘来，两人终于在深圳重逢；虽然不能像小时候重做桃李杏一家、一体的梦，但是，他们在一间办公室工作，朝朝见面，互相关心、爱护、帮助，两情相悦，已经足够了，还要如何？丁凯是杏大学的旧情人，她一直对他不能忘怀，我不是千方百计说合你们重归旧好了吗？现在你们结婚生子，阖家团圆，生活比我和桃还要幸福。我们长期两地分居，长年忍受相思之苦；你们却能夜夜共枕眠，做欢喜鸳鸯。只是钱少一些。如果你们有需要，再多我也可以给你们，我们之间还分彼此吗？ 但是，想到杏陈述的丁凯要求赴海南创业的理由，李却无言了。他觉得丁凯的理由是充分的，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相比之下，他的理由却显得苍白无力，不那么光明正大，不成其理由，甚至无法说出口。丁凯携杏去海南创业，开辟他们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是当今有志青年的理想和追求。除开私心，他完全应该支持他们，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就像当年他要来深圳打工，桃和家人不能阻止他一样。另外，丁凯生性多疑，留下杏和他长期在一起，关系又是那么亲密，作为丈夫，丁凯能不吃醋、能无怀疑吗？杏陪同丁凯到海南创业，远离怀疑，对他，对她，都有好处。如果丁凯单独走了，他留下杏继续在身边工作，只能说明他和杏关系不正常；久而久之，他们的婚姻能无变化吗？如果有变化，他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 经过一番痛苦思考，他对杏说：“国家开放海南特区，对你们确实是个创业的好机会，丁凯说的不错。这样的见异思迁、求新逐胜，不能算错，你应该支持他，陪他一起到海南去创业。” “啊！你也支持他到海南创业？而且叫我陪他一起去？”杏大惊不解。 “是的。海南特区刚刚设立，开放，机会自然比深圳多，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他。你们是夫妻，夫唱妇随，你理应陪他前去。尽管我们是同乡同学，我的工作十分需要你，但是与你们创业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没有理由留下你。去吧，以你的能力和学识，帮助丁凯把握机会，努力打拼，开辟一片属于你们自己的天地。我支持你们。”李真诚地说。 杏无言了，默默地看着李，揣摩他的心思，觉得李仍然意犹不忍，意犹不尽。她想起李留她在李氏电脑公司工作时说过的话，陈述的理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时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李又说话了：“你们是大学生，文化比我高，可是打工创业我比你们先走一步，有几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们注意。” “请讲。杏一定谨记。”杏说。 李一边思考一边说，归纳起来共讲了三件事： 第一，尽管海南特区刚刚开放，急需人才，机会多多，但是创业不比一般打工，风险很大，要多做市场调查，论证，做好成功和失败两种思想准备。他拿出一百万元给杏，说：“我知道你们经费不足，这些钱也许能给你们一些小的帮助。”杏坚决不肯接受。李说：“就算我借给你们的启动资金，等你们创业成功再还我。”这样，杏才收下。 第二，他问孩子怎么安排的？杏告诉他，丁凯给他妈妈一万元，叫她回家修房子，把丁杏带回农村抚养，以后每月再寄生活费。李说：“孩子就不必带回去了，农村到底条件差些，老人和小孩都受罪。我市郊有一处房子，平时也没人住，丁妈就带着丁杏去住吧，也好给我看房子。生活费你们不要担心，我会按时派人送给他们，保证祖孙俩衣食无忧。”杏还在犹豫，李说：“你在考虑丁凯的意见吧？就说这是我的意见，与你无关。日久见人心,凭他怎么怀疑。”杏这才答应。 第三，保持电话联系，好事坏事都要告诉他，他和张总商量后，会有中肯意见提供他们参考。 这一刻，杏深受感动，也无言了，只有连连点头。 杏回到家里，告诉丁凯，李支持他到海南创业，也同意她和他一起去。丁凯听完惊呆了，说：“李总今天怎么了？是我得罪他了？还是你得罪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也认为海南特区刚刚设立、开放，百业待兴，急需人才，发展机会比深圳多，我们此时去创业，赶上了好时机。” “英雄所见略同！怎么样？我这一次见异思迁没有错吧？” “你别高兴得太早，想法对，不一定就能成功，创业过程充满风险，成功、失败，皆有可能。”杏说了李提醒他的几个要注意的问题。 丁凯听完说：“提醒得及时，真是金玉良言！不是真心朋友，不是真正关心我们创业，不会说这样的话。” “还有呢……” 杏把李给予一百万元帮助他们创业，以及让婆婆带丁杏到他城郊别墅居住，生活费由他按时派人送去的事全说了。丁凯感动了,发誓说:“这一次去海南，若不创业成功，无脸回见李总！” 李和丁凯的话让杏深受感动，也唤醒了她不甘落后、不甘现状、奋起创业的激情。她想：桃李杏同出春风里，三人之中，只有她是大学生，李和桃都只有高中文凭。如今，桃是梁山县旅游公司总经理，李是深圳李氏电脑公司总裁，创始人，三人之中，只有她是打工仔，多丢人！再者，长期跟李在一起，难免旧情复燃，引起桃和丁凯怀疑。算了，借此机会离开也好。杏反复思考，虽然念于旧情，有些不忍离不开李，但多方考虑，还是决定跟丁凯到海南创业，发挥才能，一展身手。 杏和丁凯主意既定，分别向老板递交了辞呈。 张倩接到丁凯的辞呈，有些吃惊。心想，经李推荐，我对你够好的了！不仅提拔你做了营销部经理，还帮你劝转杏原谅你，重归旧好，如今结婚生子，家庭和睦，还嫌不足？大约你那见异思迁的老毛病又犯了。又一想，不就是个本科生吗？大街上一划拉一大把，你走了，我不过再招一个补充，初来的，还少一些工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去都属正常。再往远处想，她又暗暗乐起来：你走了，杏必然也跟你走，李身边少了个大美人，我还有机会多亲近亲近，说说心里话。倒是件好事。 丁凯和杏把母亲和儿子丁杏送到李的城郊别墅，把生活安顿好，然后告别两位老板，雄心勃勃，一路乘车来到三亚。正当海南特区大开发，大引进，外资大量涌入，到处建工厂、办公司，急需大量各类人才，招工广告满天飞。他们商量每人先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然后一边打工一边创业。利用平日积蓄和李支助的资金，先搞电器维修，接着搞电器营销，两年后，积累了足够的资金，便开始真正创业。他们经过市场调查，反复论证，争取李和张总的意见，决定还是学习李开一家电脑公司，因为杏在李的电脑公司已经掌握了他的经营之道和比较成功的经验。两人经过研究，由杏担任总经理，丁凯任副总经理兼营销部主任。公司取名“兴凯电脑公司”，暗含两人的名字。确定开业时间，他们就及时把这一消息告诉李。李听了十分高兴。两年中，他一直都在关心着他们的创业，没有少给他们提建设性意见和建议。 开业这天，李早早飞至三亚，亲自为杏和丁凯的电脑公司剪彩祝贺。当晚，他就打电话给桃和松，把这一喜讯告诉他们，并且兴致勃勃地说：“还是春风里的老人们有远见，说得对，如今桃、李、杏都办起了公司，当上总经理。梁山，深圳，三亚，虽然他们在不同的地方，经营着或同或异的事业，却一样在祖国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发光发热，尽显光彩！” 第六十八章张董病危留遗愿，乡官万里看游子 这天上午，张倩批阅完各部门送来的报表和文件，正在叫王秘书给她按摩肩周，两人一边谈着李氏电脑公司的新闻，一边谈着丁凯和杏辞职前往海南创业的事。突然，张倩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王秘书拿起电话说：“这里是香港张氏集团深圳电子公司，请问，您是哪位？有何贵干？”对方很着急，说：“我是你们张总的弟弟张松，请问，张倩在不在办公室？我有紧急事情找她。”王秘书立即把电话递给张倩，说：“张总，是香港您弟弟的电话，说有紧急事情找你。” 张倩立即坐起身来，接过电话： “喂，小弟，有什么紧急事情？” “姐，你赶快回来吧，爸爸突发脑梗塞，住进医院，病情十分危急，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爸爸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怎么突然会这样？是不是你们气的？” “你别问了，迟了就见不到爸爸了！” “好，你别着急，我立即就回去。” 张倩放下电话，对王秘书说：“我父亲病危，我要立即回香港。这几天，我不能来上班，公司的工作，你按照计划安排一下。” 张倩交代好公司的业务，立即驱车赶回宾馆，叫保姆李姐赶快收拾东西，带着健健跟她一起回香港。想了想，她又打电话给李，说明父亲病危、弟弟打电话叫她回香港的情况。 李听说张董病危，叫张倩急速回香港，知道情况一定很紧急，他立即对张倩说：“张总，您稍等片刻，我安排一下，也跟您一起去看张董。他老人家对我有恩，对家乡梁山人民有恩，我一定要去看看他老人家。”张倩说：“你一定要去，就请快来，我在宾馆等你。” 李对公司的事务稍作安排，便驾车赶往张倩住的宾馆，然后和张倩、李姐一起带着小健健过关到香港去看望张董。 张倩一行来到香港，不敢耽误，直奔张董住的医院。他们走进病房，看见张董病势沉重，输着氧气，已经不能说话。 张倩走到父亲病床前，扑倒身体，抱着父亲说：“爸，我来看你了！”不觉流出眼泪来。张董点点头，却不能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李姐抱着的小健健。张倩会意，连忙站起身，从李姐怀里接过健健，送到父亲面前说：“爸，您好好看看，他就是您的外孙，健健。”又对健健说：“叫外公。”健健小声叫了声“外公”；张倩说，“再叫，大声叫！”孩子有些害怕，却哭了。 李拉起张倩说：“张总，健健还小，别吓着他。您坐椅子上休息休息。”把小健健抱过来交给李姐，又把张倩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李走到张董病床前，弯下腰，说：“张董，您老还认识我吗？我是李，河北大梁山来的，您老还认我是老乡呢！” 张董直直地看着李，好像在辨认。张倩走过来说：“爸，您忘了，他是咱们故乡大梁山来的，叫李。以前，他给我做特助，我出国期间，经您同意，他还代理深圳电子公司的总经理；那年，我到大梁山风景区考察，带回来的老虎皮，狐狸皮，还有大灵芝，都是他送的。” 张董似乎想起来了，头连连点了几下，眼角溢出眼泪来。张倩连忙拿纸巾给他擦拭。 李想起在他代理深圳电子公司总经理期间，张董对他的指教，以及张董对大梁山旅游风景区的投资和捐款，说：“张董，感谢您对我的栽培，感谢您对故乡旅游事业的大力支持，我和家乡人民，会永远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张董听了，眼角又溢出眼泪来。 李又说：“我，和家人，以及四十万梁山人民，盼望您老人家尽快康复，再次到大梁山观光旅游！”张董被感动了，点点头，流泪不止。 李见张董似有话想说，于是大声问：“您老人家，对家乡领导和人民，有什么希望和要求，我是家乡和您之间的联络人，我一定转告，一定能够满足您的愿望和要求。” 这一回张董有所行动，他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笔和纸。张倩的弟弟张松会意，说：“他要写字。”于是把笔拿给父亲，把纸放在纸板上拿到父亲面前，扶着他的手说：“爸，您有什么愿望，就写出来吧，我们一定满足您的愿望。” 病房的人听张松这么说，都一齐看着张董手中的笔；只见他的手指颤抖着，艰难地写下四个字：“回归故里。” 这一下，全病房的人都惊呆了，不解何意。 张松对张倩说：“姐，爸病成这样，难道他还想回大梁山观光旅游？” 张倩摇摇头：“我估计这时爸不是想去大梁山旅游，他的意思是，希望百年之后，把他的骨灰安葬在大梁山上。” 张松听了张倩的分析，有些不以为然，说：“这怎么行？爸的墓地已经在香港买好了，花了一百多万。再说，我们都在香港，怎么好把他一个人送到大梁山去？” 张倩说：“你不知道，爸对故乡感情深厚，他老早就说过，百年之后，一定把他的骨灰安葬故乡的土地上。不信，你可以问问爸。” 张松将信将疑，他俯下身问父亲：“爸，姐说的对吗？如果对，您就点点头；不对，您就摇摇头。” 张松说过，大家都看着张董；只见他慢慢地点了两下头，表示他同意张倩的意见。 张倩对张松说:“这回你该相信了吧？早做准备吧。墓地买就买了，放着也不会折钱。” 张松为难了，说：“这事怕有些难。咱们虽说祖上是梁山市的，但那里早就没了故宅故亲，谁会帮咱？” 李听了，立即走到张董面前，大声说：“张董，您放心，您这么热爱家乡，这么关心家乡人民的脱贫致富，支持家乡的旅游事业，家乡人民一定会答应您的要求，满足您的愿望！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牛县长，汇报您的要求。” 李说着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牛县长。张倩把李拉到病房外面，说：“你怎么当着我爸的面打电话？万一牛县长不同意怎么办？不叫他伤心吗？”李说：“这绝对不可能。一个游子，对家乡这么热爱、怀念、眷顾，对家乡做出这么大贡献，家乡领导和人民没有理由不接纳他，满足他的愿望。” 李拨通了牛县长的电话，汇报了张董病危的消息和殷切希望。牛县长立即表示：“请你告诉张董，家乡领导和人民，一定满足他老人家的愿望和要求。我立即召开县府办公会议，对张董的要求做出决议；并以梁山县人民的名义组织探视团，赶赴香港，看望张董。” 李和张倩听了十分高兴和感动，立即回到病房，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张董。张董听了连连点头，泪流盈眶。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心地闭上眼睛休息。 梁山县府办公室根据牛县长建议，召开会议，做出决议，在大梁山风景区选择一块风水宝地，准予张家为张董建墓；并决定以牛县长为团长组织探视团，尽快赶赴香港，看望为家乡人民脱贫致富、开发旅游事业做出重大贡献的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张凯。 探视团很快组成，由牛县长带队任团长，王书记任副团长，成员有旅游局局长谢红，梁山县旅游总公司总经理桃，以及各乡镇旅游公司经理共十人。由梁山市机场直飞香港。 李得到牛县长通知，说梁山县赴香港看望张董的探视团一行十人已经起飞，两个小时后到达香港机场。李立即把这一消息告诉张倩。张倩和弟弟张松研究，决定留下张倩看护父亲，由张松代表张氏集团和李一起到机场迎接探视团。 牛县长带领探视团一行十人来到张董病床前，看见张董病势垂危，正在输氧。牛县长上前拉住张董的手说：“张董，我们探视团一行十人，代表梁山县四十万家乡人民，来看望您了，祝您老人家早日康复！”他又拿出梁山县府《关于同意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张凯回乡建墓的决议》文件放在张董手上，郑重地说：“梁山县府办公室经过慎重研究做出决议，同意您老人家‘回归故里’的要求，已经在大梁山风景区，选择风水宝地，准予张家为您建造墓冢。” 张董似乎听懂了，他握着文件的手不停地颤抖，眼眶里涌出眼泪来。 探视团和李要回去了，张倩张松赶来送行。张倩对李说：“还得麻烦你回梁山一趟。既然县府做出决议，同意我父亲回故乡安葬，请你回到家乡，先请示牛县长、王书记，再和桃及春风里的老人共同研究，尽快为我父亲选择墓地。我看父亲没有多少日子了。”李答应了，于是和桃一起回到家乡，开始为张董选择墓地。 第六十九章姐弟梁山造墓，张公归魂故里 又过了一天，张董开始昏迷，不省人事，医生抢救无效，终于于此夜凌晨四时许，带着‘回归故里’的美好愿望，驾鹤西归，永远离开人世。张倩张松等张氏家人不胜悲痛。 三天后，张氏集团为张董在香港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沉痛悼念这位张氏集团的继承者和开拓者，著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追悼会后，张董的遗体送去火化，将骨灰暂时放置殡仪馆保存。 一周后，张倩张松一起赶赴梁山县为父亲看地造墓。牛县长、王书记、谢局长以及桃和李共同接待了他们，并对张董的去世表示哀悼。说到张董的墓地，牛县长介绍说：“张董的墓地，由李和桃邀请春风里的老人共同勘察，并请风水先生鉴定，看好两处，一处在大梁山西山脚下，一处在大梁山东山山坡，两处都有山有水，风景十分秀丽。明天，你们姐弟由李和桃带领，亲自到现场勘察确定后，便可破土建墓。” 第二天，张倩张松跟随桃和李来到大梁山，分别看了两处墓地，最后选定东山坡一处。张松说：“这里地势高爽，风景秀丽，父亲站在这里，既可以看到整个大梁山，也可以看到香港，新旧结合，南北兼顾，最为适宜。” 张倩问李：“造墓匠人打算用哪里的？一定要技术好的。” 李说：“这方面，桃比我更了解，因为这些年旅游公司不断兴建工程，用过许多施工队，您让她选择技术最好、信誉最好的工程队，给您推荐一个。” 桃说：“梁山地区有一个有名的朱建杰古建筑工程队，我们风景区的仿古建筑、碑刻、凉亭，都是他们承包建筑的，不但技术精湛，而且信誉好，从不偷工减料。明天我约他们来，你们当面谈谈，把你们的设想、要求说清楚，谈好后签个承包合同，就可以动工了。” 张倩张松都表示同意。于是桃即时打电话给朱建杰。 第二天，桃和李陪同张倩张松，和朱建杰一起到东山墓地实地勘察，双方谈好条件、要求，规定工价五十万，工期三个月，签订了工程承包合同。 建墓合同签订后，李和桃邀请张倩张松到家中做客，用大梁山的山珍野味和山葡萄酒招待他们。姐弟俩边吃边议，十分满意。 饭后，李邀请张倩姐弟参观大梁山风景区，张倩说：“我来过几次了，就不去了。你带张松去吧，他是第一次来。我留下跟桃说说话。”于是李和张松一起进山去了。 桃带着张倩参观了她家的楼房和新建的春风里村新居。几年之间，春风里面貌大大改观，已经消灭了石头屋和木头屋，全建起了楼房，通了电灯，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走进了每家每户，晚上一片通明。 李家的楼房建在半山坡上，上下两层，共十间，背靠青山，面朝涧水，风景秀丽；室内，新式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张倩看了说：“你这新居确实不错，房间宽敞明亮，设备齐全；室外，环境优美，空气新鲜。生活在这里，起码多活十年。” 她回想起李向她介绍的情况，问桃：“如今你家楼房也建起来了，李的三项承诺全部兑现了，今后，还有什么新的要求？” 桃想起结婚时，李对她的三项承诺，不觉脸红，笑着说：“那都是贫困时的美好幻想，不想李却当真了，要不，他也不至于到深圳打工，一去就是十多年不能回来。”桃叹了口气，“今后再没有那些浪漫幻想了，只希望他能尽快回来家乡，和我一起打拼大梁山的旅游事业。现在家乡不似从前了，不再靠种田、打猎、采药材吃饭，也需要科学，需要人才。他回来也大有用场。” 桃指着几个景区说：“你看，通向各个景区的盘山公路都修好了，汽车一直可以开到半山腰。各路上山的阶梯也都修好了，两边都建设了护栏；游客一边登山看景，一边摄影，可开心了！两处大山涧上的索道也架设起来了，乘坐索道下山，从山涧上空飞过去，真正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可惜，他如今回来家也只能当游客了。” 张倩说：“你这愿望怕一时不能实现。李现在不同以前了：以前跟我当特助，想回家，请假回来就是了；现在他自己开办了电脑公司，上下几百口员工都看着他，他回来怎么办？那可是几百万的产业啊！他舍得、还是你舍得？” 桃叹息道：“实在没办法！我去、去不得，他来、来不了。昨天我还跟他谈论这个问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儿子大学毕业，去接他爸的班，他才能回来。” 张倩听了吃惊道：“李桃都上大学了？学的什么专业？” 桃说：“今年刚考取。专业恰对口，河北理工大学，电子电脑专业。” 她突然想起，听李说的，张倩又结婚了，丈夫是英国的华侨富商，还有了一个儿子。于是她问：“张总的儿子几岁了？可上幼儿园了？” 张倩说：“虚四岁，刚上幼儿园。”随后感叹道：“论年龄，我比你大，可是，你的儿子上大学了，我的儿子才上幼儿园，你说，我羞不羞？” 桃说：“我们山里人提倡早婚早育，我和李结婚早，所以孩子大；你们香港人提倡晚婚晚育，孩子自然就小。您虽然年龄比我大，但看上去青春时尚，高雅尊贵，比我还年轻。” 张倩说：“你也不老，仍然像一朵盛开的桃花，鲜艳美丽，芬芳四溢。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很早就恋爱了，只是后来婚姻遭受挫折，等走出挫折阴影，再次恋爱结婚，年龄就大了，所以孩子才这么小。” 桃听李说过张倩和王康的爱情故事，还说张倩至今还爱着王康，可是王康早已再婚，已经有两个儿子，早把张倩忘了，所以张倩心里很痛苦；便安慰张倩说：“少女恋爱不成熟，难免遭受挫折。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现在重新恋爱结婚生子，虽然晚了些，却也是值得庆幸的事。” 张倩心里想，你知道什么？听了李的话就信以为真，我何尝重新恋爱结婚？心里虽然这么想，口中又不便说，只得敷衍道：“也算是吧。” 两人正说着，李和张松回来了。张倩问张松：“大梁山的风光如何？”张松说：“山清水秀，重峦叠嶂，云雾缭绕，珍禽飞鸣，瑞兽游走，确实很美！在香港确实没有想到。”张倩说：“我第一次来考察时也没有想到大梁山会如此神奇美丽，考察后才相信李的话，于是征得父亲同意，决定投资一千万建设大梁山风景区，现在每年都有几十万的分红。” 李见张松有些意犹未尽，说：“几处景点还没有好好看。要不，你姐弟俩多待一天，明天，我和桃陪你们再认真欣赏欣赏，听导游讲讲各个景点的掌故？”张倩说：“下次吧。下次送父亲骨灰安葬还要来的。”又对张松说：“我们走吧，别误了去梁山市的汽车。到了梁山市，还得赶去机场买机票，梁山市到香港的班机一天只有一班，耽误了，明天就回不了香港了。”桃说：“误不了。我叫司机开车送你们到汽车站。” 不一会，司机开着汽车来了，张倩姐弟上了汽车。临别，她又叮嘱桃说：“我父亲造墓的工程，还请你多关照，别让他们偷工减料。”桃说：“您放心，这个工程队，经常做我们旅游公司的工程，很守信用的，他们不会偷工减料的。” 张倩姐弟走了。第二天，李对桃说：“我也该回公司上班了。如今杏跟丁凯到海南创业走了，公司没有可靠的人，我有些不放心。” 桃开玩笑说：“你这么有魅力，怎么不把杏留住？”李说：“又胡说。杏跟她丈夫到海南创业，是正事，大事，我有什么理由留下人家？”桃说：“爱，就是最大的理由。” 李说：“你这话也不错，我支持杏跟丁凯到海南创业，就是真正关爱她。你想：我在深圳创办了李氏电脑公司，你在家乡担任了梁山县旅游公司总经理，我们都算创业成功了。我们三个之中，杏学历最高，让她永远为我打工，做我的助理，我于心何忍？杏又能服气吗？别人又如何看我？现在杏和丁凯在海南创建了兴凯电脑公司，发展很好，也算创业成功。如今才真正是，桃李杏春芳竞妍，共同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 桃说：“你有爱心，杏和丁凯会永远感谢你。可是杏走了，没有个可靠的人帮你，你的公司怎么办？你也不能一年到头守着公司，一次不回家。” 李说：“你放心，我不会一年一次不回家的，这么漂亮的老婆，总放在家里，我还不放心呢。我回去，打算重新招聘几名得力能干的员工帮助我。现在的大学生，国家不包分配，一毕业，就到深圳珠海来找工作。像杏这样学历的，好招得很。只是很难有像杏这样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了。” 桃说：“人都是有感情的，只要你真情实意对待他们，他们也会尽心尽力为你工作。就像杏，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忠心？还不是念着你小时候对她好的那段感情？” 李说：“这话说得对，真心换真心。就像张倩，虽然她有时候对我很严厉，但是她是真心帮助我，帮助家乡人民兴办旅游事业，我还是很感谢她，愿意为她做事。” 桃说：“看得出，你对张倩依然忠心如故。就像这次，张董从病危、去世，到回乡造墓，前前后后，你耽误了多少工作？帮了她多大忙？” 李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我有今天，大梁山的旅游事业有今天，杏和丁凯有今天，都与张总的大力帮助分不开的。为她做这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而且，大梁山的旅游事业，今后还要依靠张氏集团。把张董的墓建在大梁山上，一来满足了张董生前的心愿，二来，张倩张松每年来扫墓，就再也离不开大梁山了。” 三个月后，张董的墓冢建造完工，验收合格。张倩张松和李一起护送张董的骨灰到大梁山东山墓地安葬。王书记和桃以梁山县和梁山县旅游总公司的名义为张董的骨灰举行了安葬仪式。梁山县府，梁山县旅游局，梁山县旅游总公司，青峰乡，李的深圳李氏电脑公司，以及各乡镇旅游公司，分别送来花圈。大家并立墓前，向张董的大墓鞠躬、默哀。 但见张董的陵墓建立在大梁山东山山坡上，背靠青山，面对涧流，周围苍松翠柏簇拥；墓前经幡飘扬。花圈围护，香烟缭绕。墓碑高高矗立，上书“大梁山游子、香港张氏集团董事长张凯之墓”。 张董安葬诸事已毕，张松张倩在旅游总公司宴会大厅设宴招待王书记、谢局长、宋乡长、桃、李及旅游总公司，各乡镇旅游分公司所有吊唁人员，表示由衷的感谢。并致词表示：“大梁山是我们的故乡，现在父亲的骨灰安葬在故乡的土地上，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我们的心愿。今后，我们将和故乡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和衷共济，永不分离。” 第二天，李和桃陪着张倩姐弟一起观赏大梁山风景，他们或步行，或坐竹轿，或乘索道，边看、边谈、边摄影，把大梁山各个景点看了个遍，留下许多精美的照片。 第七十章 李车祸致残，杏真情相助 安葬完张董，李回到深圳李氏电脑公司，立即登出广告，招收公司管理人员，要求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三天之间，报名者达近百人。他好中选优，录取了三名，一名复旦大学的男生，留做总经理助理，另外两名一女一男，分别充实到技术科和销售科。由于管理层得到加强，公司业务又有了新的发展。 张倩为了感谢李在父亲回乡安葬中的功劳，几次要请李吃饭。前两次，李以招聘人员、工作忙为由推辞了；第三次又来邀请，李不便再推辞，说：“张总邀请，我不能不去。但是，我不愿再听您说过去的旧话题，比如王康的事，赴英国结婚的事等。”张倩说：“我答应你，保证不说。那些事，我也不愿意再说，说起来只会让人伤心。” 李说：“还有一条，咱们今天不喝酒，只喝饮料。”张倩说：“这一条，我不能答应。无酒不成席，我张总请客，岂有不喝酒之理？”李说：“我今天皮肤过敏，如果您一定要喝酒，那就只能等我皮肤过敏好了才能应邀。”张倩只得答应，说：“这一条也依你，我们今天只喝饮料。” 张倩果然说话算数，宴席上只喝饮料，没有喝酒，也没有说王康的事和赴英国结婚的事。她和李只说她父亲回归故里的心愿由来已久，生前曾几次对她说过，又说到这次回梁山为她父亲选墓地、造墓和安葬的事，感谢梁山县地方领导和李、桃对她的大力帮助，热情接待；还说了大梁山的旅游业，她预计，随着内地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扩大，游客会越来越多，效益会越来越好。最后，她说健健上幼儿园了，希望李给他买个书包。李欣然答应。第二天，他果然到超市给健健买了一个新书包，亲自来到张倩的宾馆，送给健健。 一天，丁凯打电话给李，说他和杏开办的兴凯电脑公司，在海南发展很好，效益大增，要把当初李借给他们的一百万元还给他。李说，那一百万是我送给你们的创业基金，也是感谢杏这些年对我的帮助。送人一匹马，到老不回家，送人东西没有再要回的道理，坚辞不要。丁凯没办法，只好说：“那就算我们继续借用吧。” 常言说，晴天霹雳，平地起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神仙难料。这天，李开车送一位重要客户去机场，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三天，桃、李桃、他的父母亲、两个弟弟，桃的母亲和弟弟，还有张倩都围着他，一个个泪眼婆娑。不一会，他发现右腿裹满纱布，膝盖以下却不见了。于是他大声呼叫：“我的腿！我的腿！”亲人们一齐过来按住他，流着眼泪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由于李的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大脑受伤，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又昏昏迷迷地睡着了。大家不免又是一阵叹息，潸然泪下。 一个月后，李出院了。右腿没了，配了副拐杖，短距离勉强能走。他的神智依然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有时跟人说着话就睡着了。他知道自己无法管理公司了，悲痛之余，拉着桃的手说：“我不行了，你把旅游公司的工作辞了，来帮我打理电脑公司吧，它是我半生的心血，实在不忍这么毁了！”桃为难了，说：“旅游公司初见成效，各项设施基本齐备，游客如云，效益大增。去年刚刚实现扭亏转赢，今年形势更好，收入翻番。预计三年之内便可收回投资。我年初才与县旅游局签了三年承包合同，还不到一年时间，怎么好辞职呢？再说，我对电脑业一窍不通，也无法管理。就让松过来跟你学习管理吧，他办事沉稳，也有进取心。”桃说得有理，李也不忍心挖家乡人民脱贫致富的墙角，没办法，他只好把大弟弟松留在身边帮忙，任命他为副总经理，召开干部会议，当场宣布。 可是松只有小学文化，在旅游公司是抬竹轿子的，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的经营管理，对电脑业更是一窍不通，有时李叫他传达一些事情竟然说错，或招员工嘲笑，或给公司造成损失。几个技术骨干见管理层失去顶梁柱，对公司发展失去信心，先后跳槽走了。一年下来，公司竟然亏损上百万！李十分惊讶，痛心，知道这样下去，不到三年，公司就会倒闭，他半生的心血尽将付之流水。他痛恨自己时运不佳，身体不争气，几次打自己的嘴巴。万般无奈，他想起了杏，试着拨通电话，向她求救： “喂，杏，我是李。一年前，我出了严重的车祸，失掉一条腿，身体残废了。更严重的是，头脑受到撞击，留下后遗症，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的公司长年亏损，快倒闭了。你快来救救我吧！” “你怎么才告诉我？好，你等着，我立即就飞过去。” 杏把这一噩耗立即告诉了丁凯，丁凯也十分吃惊。两人略作商量，知道李氏公司经营状况不佳，资金周转不灵，带上一百万元，即刻乘飞机赶往深圳。 他们来到李氏电脑公司，看到李，几乎认不出他了：面容憔悴，头发蓬乱，西服领带皱皱巴巴，依靠在总经理的座椅上，眼睛似睁似闭。一条腿没了，旁边放着一只拐杖。 杏不忍再看，她不顾丁凯就在身边，立刻扑倒在李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哭着责问他：“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及早告诉我？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李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杏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动得泪流满面。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杏的长发说：“你来了，我的公司有救了！你愿意帮助我吗？你的公司能离得开吗？” “我愿意，愿意！我的公司有丁凯撑着，离得开。从今后，我再不会离开李氏电脑公司，再不会离开你。” “你真的愿意帮助我？” “真的，真的，我向你发誓，一辈子服务李氏电脑公司。” “好，我任命你为季氏电脑公司总经理，立即宣布。” “不，是李氏电脑公司。” “季氏电脑公司。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一辈子不改变。” 丁凯惊讶了，他连忙向杏摆手：“你留在这里，我们的公司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你难道手脚也残了？头脑也受伤了？” 丁凯感谢李对他的帮助，也知道杏和李感情深厚，知道阻挡不住，便不再言语。 第二天，李叫松通知召开各部门负责人会议，宣布对杏的任命，并指示松在公司附近购买一套三居室住房给杏，把她的婆婆和儿子丁杏从城郊别墅接来一起居住。 杏就任李氏电脑公司总经理，立即开始检查各部门工作，整肃纪律，拓展业务。不到半年，公司就转亏为盈，恢复往日的兴隆，离开公司的旧人员也陆续重回公司。 第七十一章 李成植物，亲友尽悲 李看到电脑公司在杏的经营管理下起死回生，一片兴旺发达，前景看好，终于转忧为喜，可以放心了。然而，他的身体却在一天天恶化，每天昏迷的时间多于清醒时间。杏令松每天陪李到医院看病，吃药打针，皆不见效。李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是应该立遗嘱的时候了。然而想及桃和杏，儿子李桃和张倩的儿子健健，依然意犹不舍。这些天，他断断续续回忆起幼时桃李杏春风一家、一体的誓言，回忆起长大后每个人的曲折历程和创业道路，回忆起彼此之间许许多多恩怨和友谊，他觉得他们仍然像一家人，一个整体，桃和杏仍然像学生时代一样爱着他，他也像儿时一样爱着她们，在心里从来不分亲疏远近。他的财产是三个人共同奋斗创造的，也应该由三个人共有和共享。一番思想后，他叫松请来深圳律师事务所郑大律师立下遗嘱。 这样又过了半年多。一天早晨，杏起床后，迅速梳洗完毕，吃了早饭，正要去上班，想起李，有些放心不下，就赶去看望他。 她走进李的房间，高声问道：“李，你吃饭了吗？”问了几声不见回答，她想，难道李还在睡觉？他太累了，身体如此衰弱，还关心着公司的事，家庭和家乡的事。走到李的床前一看，觉得情况有些异常，只见李直直地躺在床上，双目微闭，沉睡未醒。她又问：“李，你怎么了？生气了？对公司业务、管理，还有什么意见？你快说，我要去上班了。”仍不见回答，而且酣睡依旧，毫无反应。她连忙上前推他：“李，你说话呀！不要吓我。”推了几次发现李毫无感觉，她害怕了；用手试试他的鼻孔，仍有呼吸，摸摸手，仍有体温，认定李一定昏迷了。连忙打电话给松，叫他去请李的护理医生。 护理医生来了，一番检查说：“李总的情况很不好，深度昏迷，赶快送医院！” 松叫来救护车，李被迅速送到医院。经几位专家会诊后确诊：李由于严重车祸，外脑受到重伤，一直没有治愈，又没有很好休息，终于导致长期意识障碍，就是人们常说的植物人。 犹如晴天霹雳，这样的结论，杏和松既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杏对专家说：“这不可能，他昨天还跟我说话呢。请你们再认真会诊一下，别诊断错了。” 一位专家说：“不必再会诊了，我们已经反复检查过、讨论过了。病人的症状很明显，对环境毫无反应，完全丧失对自身和周围的认知能力。这就是植物人的典型症状。” 杏又问：“这种病怎么治疗？能康复吗？”专家说：“治疗这种病，目前世界上还没有有效的办法，主要靠日常卫生护理。比如室内要保持空气清新，患者要经常晒晒太阳。经常将患者推到户外转转，看看，陪同他说说话。外界的刺激，对于患者的促醒是非常必要的。不过，这种病康复的几率极低，微乎其微。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杏听明白了，她再也没办法把李留在自己身边了。李成了植物人，需要有专人全天候精心护理，希望李还能醒过来，出现奇迹，还能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为了李氏电脑公司，她只有把这一繁重任务交给桃和李的父母亲了。于是她拨通了桃的电话，向她报告了李被专家诊断为植物人的严重病变。 桃听了比车祸更加震惊，立即哭着跑回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李的父母亲和小弟弟枫，告诉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大家忍不住痛哭流涕，稍作安排，跟着桃赶赴深圳看望李。 李的父母亲和桃的母亲看见昏睡不醒的李，一起拉着他的手含着眼泪说：“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快醒过来，跟爹妈一起回家，家里楼房已经盖起来了，我们的生活都好了，你再不用出来打工了。”杏怕三位老人哭坏身体，连忙把他们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桃扑倒李的身上哭着说：“李啊，实在对不起！看到你累成了这个样子，我后悔呀！你一生对我那么好，帮助我那么多，那么大，我却连你最后一次要求也没有答应，没有做到。”她拍着胸脯追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辞掉旅游公司的职务来帮助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是放心不下旅游公司的工作，因为那是家乡人民脱贫致富的依靠；也没有想到你的病会发展这么快，还想着三年后再来帮你。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恨死我了。我后悔啊！李，亲爱的，我对不起你啊！我今天真诚地向你悔过认罪。”说着以头触地，血流满面。杏连忙拉住她，两人抱头痛哭。 杏哭着劝她：“桃，你想错了，李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你，他一直都想念着你，牵挂着你。他知道你是在为家乡人民脱贫致富、开发大梁山旅游事业尽心尽力，他理解你。” 桃紧紧握住杏的手，无限感激地说：“杏，我的好同学，好姐妹，是你一直在帮助我照顾李。在李致残后的这两年中，我要接他回家，他放心不下电脑公司，那是他半生事业，又怕影响我的工作，一直坚持在深圳。是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生活，协助他的事业，李氏电脑公司才会有今天的成就，李才能坚持到今天。我不如你啊，一辈子感谢不尽你的大恩大德！” “桃，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李对于我们从来不分彼此，他始终关怀我的学业、事业和婚姻家庭，给予我同样多的爱护和帮助，我今天的家庭和成就，都是他给予的。我对他的帮助和照顾，实在微不足道，难报万一。我多么想再照顾他几年，看着他的身体好起来，能独立管理公司；可是现在，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杏本来劝桃的，自己竟忍不住哭诉起来，于是两姐妹紧紧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松、枫和桃的弟弟也在一旁流泪不止。 张倩心里同样难过，因为身份不同，只好强忍悲痛。她看见李闭目僵卧，只能呼吸，不省人事，桃和杏痛苦流涕，互相诉说愧疚，走过来劝说道：“李是好人，一生与人为善，知恩图报。他跟我做了多年特助，我最了解、钦佩他的为人。我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拉起杏说：“你不要总是陪着他们哭。这里的情况桃不熟悉，事情还需要你来安排，料理。几位老人和桃、枫、桃的弟弟，他们都还没有吃饭，李也要喂饭；还有李回家，车是怎么安排的？路上要不要医生陪护？” 杏擦干眼泪说：“看见他们哭，我也难过，竟忘了他们还没有吃饭。大家都别哭了，饭菜早已准备好了，现在大家一起到餐厅吃饭。李的饭，由我来喂。其他事情，饭后再研究决定。” 于是大家擦干眼泪，一起到餐厅用餐。 桃无心吃饭，一直守在李的床前，她问杏：“李每天都吃什么？怎么喂？” 杏说：“这事我专门请教过医生。因为李自己不知咀嚼，所以只能喂流质，如牛奶，豆浆，粥，鸡蛋羹，肉汁等。医院给了两个喂食的针管子，把流质装进针管里，慢慢打进他的嘴里就行了。” “他知道咽吗？” “知道。他只是意识缺失。今天中午，我给他准备了两样流质，一样是糯米粥，一样是肉汁。咱们一起喂他。你看了就明白了。” 不一会杏从厨房里把两种流质拿来，分别装进两个针管里，用手试了试温度，说:“不冷不热，可以喂了。” 杏把一个针管交给桃，说：“你喂肉汁，我喂米粥，轮流着来，这样口味会好些。” 杏把装米粥的针管放进李的嘴里，推进一小口米粥，他果然咽了。桃又推进一小口肉汁，他同样也咽了。于是两人轮流喂食，不多一会，就把两管子流质全喂给李吃了。 桃说：“还要喂吗？”杏说：“不用喂了。他睡着不动，消化慢，要少吃多餐。一天一夜六餐：白天，两三个小时一餐；夜晚，四五个小时一餐。” 不一会张倩进来看李，她拿出纸巾给李擦了擦嘴，又轻轻地拍了拍李的脸，说：“多英俊的一张脸，可惜没有知觉，没有表情。”说着想起往事，不觉有些黯然。 杏问张倩：“张总吃饭了吗？要不，和他们一起吃点吧。”张倩摇摇头，意思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杏说：“桃也没吃，待会，我们三个一起吃吧。” 张倩叹了一口气，问杏：“李回家的车是怎么安排的？” 杏说：“考虑李上下车、上下飞机都不方便，我和医院的医生研究，只好雇用医院的救护车和一名医生，长途护送回家，桃和三位老人、两位弟弟同车回去，一路也好照顾李和三位老人。”她看了看桃和张倩问：“你们看，这样可行？” 张倩不好表态，看着桃。桃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 杏对桃说：“你再和他们说一下，如果都同意，我就通知医院做好准备，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动身。” 桃点点头。杏说：“你也去吃点饭吧。你要有思想准备，听医生说，李这种情况，恐怕要很长时间。这期间还需要你照顾，你的身体可千万不能垮了！”于是拉着桃和张倩一起去餐厅吃饭。 三人来到餐厅，都无心吃饭，杏强劝着，每人喝了一小碗西红柿蛋汤。 谈起李回家后的护理问题，杏说：“这事我问过医生，主要有这么三条：第一，室内要开窗通风，保证空气清新。第二，经常带病人到户外转转，看看，晒晒太阳，接受外界刺激，这对促醒病人很必要。最后一条，就是要常和病人说说话，谈谈他经历过的事情，促使病人恢复记忆。” 桃听了最后一条，想起她和李的许多往事，不觉又流出眼泪来。杏和张倩也想起她们和李的许多往事，也陪着流眼泪。 第七十二章 真情感动，“死人”醒来 第二天早晨，医院的救护车及时来到李的楼下。大家吃过早饭，桃和杏又喂李喝了两管流质，然后拿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他擦干净嘴脸。杏把一只保温瓶交给桃说：“这里面是榨好的流质，留到路上喂他。”桃接过来，道了声“谢谢”，禁不住又溢出眼泪来。杏拿纸巾帮她擦泪，安慰说：“好人定有好报。好好照顾他，相信李一定会苏醒过来。”桃含着热泪，深深地点头。姐妹紧紧拥抱在一起。 正在此时，张倩带着儿子健健急急赶来了。她把健健带到李的床前，说：“喊舅舅，叫他快醒来。”孩子很听话，看着李喊：“舅舅，你快醒来。”一连叫了几遍不见李回答，他有些害怕，赶紧依偎在母亲怀里。 这时，李氏电脑公司的几位高管听说李总要回家也赶来送行，他们看了李的情况，想及李平时对他们的教导和照顾，无不动容伤心。 护理医生催促说：“大家节哀。病人沉重，路途遥远，车又不敢开快，还是抓紧赶路吧。”他从救护车上拿来担架，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李从床上轻轻地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担架上，送上救护车。 救护车要开了。桃和杏、张倩紧紧拥抱，洒泪告别。桃又向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然后和三位老人、枫、她的弟弟一起登车，陪着李向着万里之外的大梁山春风里驶去。那里是李的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叶落归根，是李应该回家的时候了。想到此，她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看着救护车渐渐远去，杏和张倩都哭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无尽无休。她们不知道李这一去还能不能再回来，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说话。 李氏电脑公司的几位高管走过来劝杏说：“杏总，您要节哀，保重身体。李总回家了，公司全靠您掌舵，带领大家继续开拓发展。” 杏擦干眼泪说：“李总虽然回家了，但是他的事业还在，他为公司制定的发展方向、规章制度还在，我们一定要铭记在心，认真执行，把工作做好，让他的事业发扬光大，永不止步。” 她又劝张倩说：“张总，您的公司大，业务更多，更需要您；我们还是回公司上班吧，在工作中忘记忧伤，等待桃传来李苏醒的消息。” 于是两人擦干眼泪，各自回公司上班。她们一有空就和桃通电话，了解李的身体状况。但是，得到的回答依旧是“还是老样子”，让她们一次次失望，落泪。 再说李一路颠簸回到春风里。乡亲们看见无不感叹流泪，都说李是为了大梁山的旅游开发，招商引资，操心劳力，累坏了身体。山里人最实在，他们听说李只能喝流质，就把自家的鹿奶、羊奶送来给李喝，还把山鸡肉、野兔肉切碎，加上灵芝、鹿茸，炖成汤汁，送来给李喝。桃和李的父母亲感激不尽，连声道谢。他们却说：“是我们应该感谢李，不是他招来香港张氏集团的张董投资捐款，开发大梁山的旅游业，我们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老山爷听说李的情况，专门从山里回来村里看李，他见李昏睡不醒，对李的父母说：“他是太累了，要沉睡一段好好休息休息。你想，他为家乡做了那么多好事、善事，能不累吗？等他休息好了就会醒过来的。好人终有好报，山神爷也会保佑他的。” 李成了植物人的消息，很快从春风里、青峰乡传到县城，传到梁山县各乡镇，大家无不叹息，赞美李为梁山县人民开发旅游，脱贫致富做出的巨大贡献，纷纷前来看望他，捐款、捐物，给予资助。李家每天探视者络绎不绝。 王书记、牛县长和旅游局谢局长得知这一消息十分震惊，感叹，他们谁也忘不了李引进香港张氏集团对大梁山旅游业做出的卓越贡献，于是三位领导一起来到春风里看望李。 看见僵卧在病床上，形容枯瘦，面色苍白，只能呼吸却毫无知觉的李，回忆他往日的英俊潇洒，活力四射，敢作敢为，简直判若两人。牛县长忍不住拉住李的手说： “李，我们来看你了。你是大梁山人民的好儿子，脱贫致富的好帮手！虽然你远赴深圳打工，创业，可是你一刻也没有忘记家乡，没有忘记家乡人民的重托，费尽心思，招商引资，终于迎来香港张氏集团的投资和捐款，为大梁山区的旅游事业、为家乡人民脱贫致富做出了重大贡献。家乡人民永远感谢你，感谢你的巨大贡献。你是家乡人民的榜样和骄傲！四十万梁山人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学习你的精神和榜样！” 王书记看见李成了植物人，更是悲痛难忍，他肃立李的面前，流着眼泪说：“李，我的好同志，好兄弟！从你和桃高中毕业、第一次找我谈大梁山的旅游开发，我第一次叫你们写大梁山风景区的推介资料，我就认定你是个搞旅游业的人才，大梁山的旅游开发离不开你。由于开发的滞后，你离开家乡，到深圳打工，可是你一刻也没有忘记家乡的旅游开发，人民的脱贫致富。回乡探亲，你把家庭建楼房的五万元带头投资入股，带动了全乡人民的投资入股，使青峰乡的旅游开发获得第一笔启动资金。接着，你用自家的兽皮药材送给张总，赢得张董对大梁山旅游开发的重视，投资一千万元，拉开了全县旅游大开发的序幕。大梁山的旅游业能有今天的成就，全县人民能过上今天的好生活，都与你的辛勤努力、招商引资，密不可分啊！” 王书记擦了擦眼睛，又说：“我的好兄弟，我还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有个心愿，想回到家乡，和桃一起投入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事业；可是考虑到你在张总那里，有利于做张氏集团的招商引资工作，我一直没有同意你回来。今天看见你成了这个样子，我内心有愧啊！兄弟，我要再次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和牛县长研究，决定任命你为梁山县旅游总公司名誉董事长。虽然这个任命来得晚了些，但是，它代表了地方领导和人民对你为全县旅游事业所做贡献的肯定，这份光荣永远属于你！李，我的好同志，好兄弟！”王书记说到最后，想起全县旅游业的发展过程和李的杰出贡献，竟然泣不成声。 旅游局长谢红对李深深一鞠躬，说：“旅游局和旅游总公司虽然分工不同，其实是一家，做同一个工作，就是开发和宣传大梁山旅游。你一直在和我们一起做工作，做贡献，一点一滴，事无巨细，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全县人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谢谢你，李，愿你早日醒来，再看看大梁山今日的美丽风光，兴旺的旅游事业，和人民的幸福生活。” 三位领导的话，虽然是说给李听的，但是现在他已失去知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真实听到的却是桃，李叔，李婶，和李的小弟弟枫，他们边听边流眼泪，既为李高兴，荣耀，又伤心，痛心，也跟着流眼泪。 牛县长把一万元慰问金送到李的父亲手里，说：“老李，你生了个好儿子，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他！好好照顾李，希望他早日醒来，大梁山的旅游业离不开他。” 李的父亲说：“我和他妈日夜守护着他，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说他的往事和希望，一定会把他唤醒的。李早就想参加大梁山的旅游开发，等他醒过来，再不让他外出打工了，就让他和桃一起搞旅游。他有文化，当个导游也行。” 牛县长说：“你放心，等李醒来，我们一定会安排一份好工作给他做的。” 李的父母听桃说，医生叫经常把李推到户外转转、看看，晒晒太阳，陪他说说过去的事情，就会唤醒他的记忆，苏醒过来。老两口一看天气好，风和日丽，就把李抱到手推车上，一个扶着儿子，一个推车，到户外看风景，晒太阳，还不停地给李讲小时候的故事。 李的母亲说：“李，你还能记得吗？你七八岁的时候，桃和杏要吃桑树上桑果子，你就爬到桑树上给她们摘；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挂破了。你怕我打你，不敢回家，桃就回家拿来针线给你缝；缝得不像样子，结果还是被我发现了，打了你一顿，又把桃缝的线拆了，重新给你缝好。儿啊，你还记得吗？”见李不动，也不回答，她又哭了。 父亲说：“李，我的好儿子！我说的这件事你总该记得，那年，你都上初中了。冬天，大雪封山，我踏着雪到东山打猎，在林子里发现一行老虎的脚印。我很吃惊，因为大梁山多年没发现老虎了。我躲在一棵大树上，整整等了半天，老虎终于出现了，深黄色的皮毛，背上有黑色的斑纹。我沉着气，让它走近，猛扣扳机，一枪击中。我跳下树一看，好大一只老虎！足有二百多斤。我拽着尾巴，踏着雪，一路把它拖回家，引得全村人都来看。我把老虎皮剥下来，钉在南山墙上，把老虎肉分给全村人吃。大家都夸我勇敢。李，你知道吗？你送给张总，后来张总又转送给张董的那张虎皮，就是这只老虎的，没想到竟赢得张董喜爱，为招商引资起了大作用！” 父亲说起这件事仍然很骄傲，但是看看李却毫无反应，他又难过起来，抚摸着李的头叹息：“我的儿，爹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你也睁开眼看看爹，说一句话呀。” 桃下班回来就来陪李，给他用热水擦身，按摩四肢，给他说小时候桃李杏的故事。说上小学李如何背着她和杏过河，如何拉着她们爬山，她和杏如何争吵不休，在学校里，李如何为保护她们跟别的同学打架，受到老师批评；说上中学的时候，他们如何并排跪在山神爷面前共同发誓，要桃李杏春风一家，桃李杏三位一体，他们有怎样远大的理想，如何奋发学习，如何为买衣服跟看不起他们的女营业员吵架，斗气，她和杏如何为赢得李争风吃醋，说温馨旅社事情后的悔恨，说各自创业的艰辛和成就，说她对李的亏欠和忠诚，每说一回她都泪流满面，一次又一次伏在李的身上亲吻，吻他的额，腮，唇，颈。还有一次，她叫她的弟弟和枫一起用竹轿子把李抬上风景区，她一路给他做导游，讲紫气东来、松岗听风的故事，讲盘山公路、高空索道，讲大梁山风景区的美好前景，还到她和李曾经坐卧的那块“爱石”上坐了好长时间。 尽管桃千方百计企图唤醒李，使他恢复神志，出现奇迹，可是李仍然昏睡不醒，毫无知觉，又不免让她伤心。李最大的变化，就是由于父母亲给他喂食好，喂食次数多，身上长了点肉，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半年后，杏回乡探亲来看李。走近床前，见李依然僵卧不醒，上前拉他的手，依然毫无知觉，她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把十万元现金和托张倩从香港购买的新西兰牛奶粉，美国肉松，一起交给桃，叫她好好给李治病、养病；并向桃汇报了李氏电脑公司的业务和财务情况，说由于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李氏电脑公司形势一片大好。如果李治病需要钱，就打电话给她，她会及时汇来。 她又询问了李的身体状况。桃说：“你都看到了，他还是那个样。你交待的那些办法我都用上了，却总是看不到效果，李仍然昏睡不醒，毫无知觉。只是由于爸妈心疼儿子，喂食又多又好，脸色比刚来时好看一些。但是也因此带来很多麻烦，吃的多，大小便就多，他自己又不知道，只好像婴儿一样日夜用尿不湿，一天一夜要换好多遍。”她叹息道：“公公婆婆和她的母亲，常常看着李哭泣叹息，三位老人都消瘦了许多；他却一点感觉没有。这种日子，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如何是了？” 杏鼓励她：“还是要坚持这样做。医生说，别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也许坚持就能创造奇迹。” 桃说：“不论最后有没有奇迹出现，我和爸妈都会一如既往，坚持下去的。天命难测，我只求尽到心意，问心无愧。” 桃问杏：“你全身心地占在李的电脑公司，丁凯会不会有意见？” 杏叹息道：“要说一点意见没有，那也是假话；他每次打电话都问我，什么时候回三亚，说他一个人，又忙内务又忙外务，实在忙不过来。但是，他有意见也说不出口，因为李对我、对他都太好，帮助太大、太多了，平日无以回报，也许这是个机会。我们的兴凯电脑公司所以能在海南创办成功，除了我们自己的努力，李的经济支持起了关键作用，当初，如果没有李借给的一百万做启动资金，根本就开办不起来。” 桃说：“让你们夫妻长期分居，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是，我现在也实在没有办法：李成了植物人，失去知觉，白天黑夜离不开人照顾；旅游公司那边，我与县旅游局签订了承包合同，也脱不了身。只有等李桃大学毕业，才可能接替你。实在辛苦你了！我和李这辈子都感谢不尽你无私帮助。” 杏说：“咱们姐妹情同一家人，不说这些外气话。李对我帮助这么大，他亲手把李氏电脑公司交给我，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圆满的交代：要么，他醒过来，我把公司再交还他；要么等李桃大学毕业，我把公司交给他儿子。你放心，我一定要对得起李的重托和信任。” 一年时间就这么在亲人的煎熬和期待中过去了。到了第二年春天，阳气上升，日暖花开。一天，桃给李做按摩，发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又惊又喜，把李的手拿起来放在她的手上，李竟抓住她的手，随之眼睛也睁开了。他看着房间，问桃：“我不是在深圳吗？什么时候回来家的？”桃一把抱住李，喜极而泣，流着眼泪说：“你都回来一年多了。你失去了知觉，变成了植物人，杏要管理电脑公司，没办法照顾你的生活，就告诉我和爸妈，把你带回家来。我和爸妈天天看着你，给你喂饭，擦身，按摩，陪你说话，散步，晒太阳，看风景。”桃说着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啊，全家人吃不好，睡不好，为你操碎了心；你还是长睡不醒。今天，你终于醒过来了！苍天有眼啊！山神爷终于显灵了!好人终有好报啊！”她突然想起来，李醒来是大喜事，应该告诉全家人都知道。她立即擦干眼泪，跑出门大喊：“爸，妈，李醒了！李醒了！” 七十三章 奇迹出现，远近来贺 李终于醒来了！桃立即把这一喜讯告诉全家人，于是李的爸妈和弟弟，接着她的妈妈和弟弟，都跑过来看李。大家见李倚靠在床背上，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高兴得又是流眼泪又想笑。李的父亲对枫说：“把你大哥扶起来，看看他能不能站住。”枫来扶大哥，希望他能站起来，可是李的腿依然没有知觉，任凭枫拉，搬，提，怎么也站不起来。桃害怕了，立即把李送往县医院检查。 医生检查后说：“李的神智已经完全恢复了，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可是这条腿由于长期卧床不起，缺乏锻炼，已经瘫痪了。”桃问：“如果我们帮助他做康复训练，每天给他按摩，还能恢复吗？”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康复训练和每天按摩还是必不可少的，否则这条腿就很难保住了。”神志清醒了，下肢却瘫痪了。真是喜忧参半，一半欢喜一半愁。如今拐杖也失去作用，桃只好到医械公司给李买了一辆轮椅，能坐能行，以椅代步。 李苏醒的喜讯还是很快传遍了春风里、青峰乡，很多乡亲上门来看他，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回深圳继续开电脑公司、还是留在家乡帮助桃经营旅游公司？”李说：“现在还无法确定，看看身体恢复情况再决定吧。” 牛县长、王书记和谢局长也很快知道了李苏醒的消息，牛县长对王书记说：“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去看李，你代表我和谢局长一起去看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对他苏醒表示祝贺；再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愿意留下来搞旅游，我们应该答应他。梁山的旅游业要继续发展，也需要引进人才。”王书记问：“您看，给他个什么职位呢？”牛县长说：“你去看看情况回来再决定。反正旅游总公司的负责人是他老婆，他们夫妻有什么计较的？” 王书记和谢局长乘车来到春风里李家大门前，推开虚掩的大门，看见李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进进退退，练习行走，高兴地说：“李，你好啊，你终于苏醒了，太好了！真是奇迹！” 李听见说话，转眼看见王书记和谢局长，连声问好，道谢，十分高兴。王书记推着轮椅把李送进室内，问：“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牛县长工作忙，抽不出时间过来，要我和谢局长代表他来看望你，祝你早日康复！”李说：“谢谢领导关怀！身体恢复还算好，神志完全清醒了，只是这条腿瘫痪了，只怕下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王书记说：“头脑清醒第一重要，腿还在其次。现代社会，只要脑子好使，出门有汽车、火车、飞机，哪里不能去？今后有什么打算？想回家乡和桃一起搞旅游吗？” 李说：“当然想回家乡搞旅游，这是我一生的愿望，不仅现在想，老早就想。只是我下肢瘫痪了，走不了路，能干什么呢？再说，深圳那边还有我的电脑公司，这几年我车祸，生病，没办法理事，全靠杏帮助我经营管理；可是杏和她丈夫在海南三亚也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她为了帮我，长期和丈夫两地分居，家庭和事业都无法照顾，我也于心不忍。” 谢局长说：“你还不知道，一年前，我和牛县长、王副县长来看你，当时你还昏迷不醒，王副县长哭着说，他对不起你，你几次要求回家乡参加大梁山的旅游开发，他考虑你留在张倩那里，有利于做张董的招商引资工作，都没有同意你回来，觉得很愧疚。当时他和牛县长研究，任命你为梁山县旅游总公司名誉董事长，而且是当场宣布的。” 王书记说：“名誉董事长，那只是个虚职；如果你现在同意留下来，我们会考虑给你个实实在在的职位。” 李说：“这些事情，我醒来后都听桃和父母亲说了，让我很感动。谢谢领导！大梁山是我的家乡，旅游业是全县人民脱贫致富的支柱，搞旅游是我的终生愿望。对于领导的意见，我会慎重考虑的，一旦有了结果，我会尽快报告领导。” 桃下班回家，李立即把王书记谢局长代表牛县长来看望他的事告诉了她，还说了牛县长同意他留下搞旅游的事，要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职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桃听了说：“这对你确实是个好消息。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生活需要照顾，已经无法独立工作了，更别说掌管那么大的李氏电脑公司。你和我在一起搞旅游，你出个嘴，我跑个腿，互相配合，还能将就工作。只是李氏电脑公司毕竟是你的产业，你发生车祸，杏代你管理，你变成植物人，杏代你管理，这都有情可原；现在你苏醒了，身体就这么样了，也难恢复了，你也不能一辈子都叫杏代替你管理公司？人家有自己的电脑公司，有自己的丈夫、孩子、家庭，你也不能叫人家两口子永远分居两地，家不像个家的样子；那样，别人怎么看你？丁凯会怎么想？” 李说：“杏确实为我牺牲太多，太久，贡献太大，我一直觉得愧对于她，长想补偿她又怕她不肯接受。我的身体如此不堪，能说不能干，再难承担公司重任；然而李氏电脑公司是我半生的心血，弃之何忍？你知道，我一直有个愿望，想投身家乡的旅游事业，造福桑梓；现在领导给了我这个机会，又能与你一起工作，真是太好了！我实在不想失去。这是个两难问题。于公于私，于友于己，如何兼顾，做到公私有别，于友无愧，于己无憾，实在太难！你让我好好想想。” 桃说：“我也替你想过了，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我把旅游公司的职务辞了，跟你一起去深圳打点电脑公司；一个，再求求杏，请她再代理一两年，等李桃大学毕业，去接替杏。只是这样太苦了杏了，实在难以开口。” 李说：“你旅游公司的职务绝不能辞。搞旅游，你干了这么多年，有经验了，这几年成绩显著，公司收入大增，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提高，县领导和群众都信任你，而且你已经和县旅游局签订了承包合同，怎么能因私废公，毁约呢？我也想了两个办法：要么，我求杏再代理两年；要么，我就去再坚持两年。可是，我又怕失去牛县长和王书记的信任，说我还是只考虑自己的事业。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到底怎么办，牛县长和王书记还等着我回话呢。” 李独自苦思冥想，总没有两全之策。他突然想起他变成植物人前立下的遗嘱，他已经把李氏电脑公司一分为三，桃李杏得其一，三人都是股东，李氏电脑公司也同样是杏的产业。现在是应该公之于众，宣布遗嘱的时候了。 不久，杏和张倩也得知了李苏醒的消息，打电话给桃求证。桃叙述了李醒来的情形，并且高兴地说：“让李亲自给你们说吧。”把手机交给李。李激动地说：“杏，张总，谢谢你们一直惦记着我。老天爷可怜我，又让我活过来了。”她们听到李的声音依然如故，高兴极了，第二天就从深圳赶来春风里看望李。当她们看见李坐在沙发上精神面貌又恢复了常态，杏激动得跑过去把李紧紧抱在怀里，让李的头贴在她的胸脯上。连张倩那么尊贵，也忍不住上来抱住李，把脸贴在李的头上。当她们听说李的下肢瘫痪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又不免伤心叹息，唏嘘不已。 李看见两位亲密挚友远道赶来看望他，十分很感激，他一边安排弟弟枫上街买酒买菜，要好好招待她们，一边安慰她们说：“别为我难过，我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不幸中的万幸。从今以后，多活一天就赚一天，多活一年就赚一年。今天还能和两位老朋友，好朋友见面说话，真是太高兴了，人生大幸！中午一定陪二位好好喝两杯，说说这几年憋在心里的话。”杏和张倩听了连声称好，欣然接受，说：“终于看见你又能自己吃饭了，不再要人用注射器喂你喝流质了。” 枫骑上摩托车不到一个小时功夫就把酒菜全买回来，酒，有白酒、啤酒、饮料；菜，有荤有素，山珍野味，应有尽有。李叔李婶忙着宰杀鸡鸭，整理菜蔬，入厨烹饪。 桃要下厨炒菜，公公婆婆说：“你陪她们说话吧，别让李太劳累了。”桃会意，回到客厅，继续陪杏和张总说话。 张倩说：“李昏睡了一年多还能苏醒过来，神志如旧，真是奇迹！这都是你的功劳。” 桃说：“我还在其次，因为有旅游公司的工作，不能全身心照顾他。主要是他爸妈的功劳。一天一夜六七顿做饭，喂饭，三四次洗脸、擦身，还要给他穿衣脱衣，洗涤污物；晴好天气，推他到院子里晒太阳，看风景，陪着他说话，忆旧，五百多天，天天如是，不分日夜，实在苦了两位老人！我只有下了班才有时间陪他，伺候他，用的功夫不到爸妈的十分之一。” 张倩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听了，不觉流出眼泪来，说：“我长这么大，没有孝敬父母亲，如今还要父母亲没日没夜辛苦照顾我，真是太不应该！” 张倩说：“古人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亲的恩情，子女终生难报。你父母都健在，还有报答的机会。我父母都不在了，唯有多烧点纸钱了。” 桃说：“您放心，每年清明节，大梁山的村民都会到张董墓前祭扫，不忘他生前对故乡的恩德。” 张倩连声称谢。 杏问李：“当时，桃和李叔李婶陪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可能听得见？” 李摇摇头：“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年多时间，对于我，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植物人，其实就是活死人，除了喘气，一无所感，一无所知。” 李十分愧疚地说：“这一年多，我卧病在家，电脑公司全靠你一个支撑，实在辛苦你了！” 杏说：“应该的。知心朋友全在知心，关键时候鼎力相助；否则，要知心朋友何用？之前，你多次帮助我，还不是一样？” 她回忆李发病的情况，不觉有些黯然。说：“我发现你不省人事，还是在深圳你的住所里。那天，我早晨起来总觉得心神不定。吃过早饭要去上班，没有看见你出来有些不放心，就到你的卧室找你，却发现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走近喊你、推你，仍不见动，试试鼻孔，还有呼吸，我连忙叫来救护车，和松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经专家会诊，确诊你成了植物人。我害怕极了，询问这种病的治疗、康复情况，专家说，都没有好办法，康复几率极低。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办法照顾你了，就打电话给桃，报告了你的病情，要她把你接回家。看来，我当时的决定还是对的。否则，让你继续留在公司，真是不堪设想！”杏流出眼泪来，又连忙拭去。 第七十四章 遗嘱道情，重任再托 大家正在说话，门外走进两个人来。桃看了并不认识。杏和张倩注意一看，竟是松和深圳律师事务所的郑大律师，连忙欢迎。但是，大家都很惊奇：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又为什么会一起到春风里来？ 松见大家疑惑不解，主动解释说：“昨天，大哥打电话给我，叫我请郑大律师一起到春风里来宣读遗嘱。我说，春风里那么远，那么偏僻，人家是大律师，怎么肯来？大哥说，他已经和郑大律师协商好了，他愿意来，叫我预定飞机票。后来我去律师所请郑大律师，果然如大哥所说，郑大律师答应前来。” 桃仍然不解，问松：“你大哥是什么时候立遗嘱的？我怎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立遗嘱？” 松说：“车祸后。他头部受到撞击，神志常有昏迷症状，又失去一条腿，干什么都不方便；叫我干，我文化低，也干不好，常惹他生气。后来杏姐来了，情况才好转。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失眠，烦躁不安，昏迷时间增多，吃饭也少。我陪他去看了几次医生，吃药、打针，都不见好。后来他就叫我请郑大律师到他的住所立了遗嘱。”桃问：“你可知道遗嘱的内容？”松摇摇头：“不知道。后来我就去办事了。是大哥和郑大律师一起商定的。” 郑大律师见之前的事松解释不清楚，便接着说：“两年前，季老板立下遗嘱，把他名下的财产分为四份，桃、李、杏各占百分之三十，还有百分之十，给张总的儿子张健健买书本学习。后来听说季老板成了植物人。昨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介绍了他这两年的悲惨遭遇，说他终于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了，只是身体虚弱，下肢瘫痪了，不能回深圳公司理事；还说今天几位相关当事人都聚在他的家乡，叫我务必赶来宣布遗嘱。又说机票松经理已经预定了，会陪我一起来。其情感人又可怜，我只好赶来了。大家果然都在。” 几人听了都十分吃惊，又满腹疑惑，不知李为什么要立遗嘱，又为什么叫律师今天赶来宣布遗嘱，觉得不可理解，一齐瞪大眼睛看着郑大律师。 桃首先发问：“郑大律师，你是否弄错了？我的丈夫叫李，并不叫季，他的公司应该是李氏电脑公司。” 郑大律师解释说：“夫人，您有所不知，李老板早已经更名季，也把李氏电脑公司更名季氏电脑公司，还到工商局办理了更名手续。”他转向张倩，“这事，张总应该知道。” 张倩点点头说：“是的，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也觉得奇怪，至今也没有想通。这其中的原因，杏总应该知道的？” 杏回忆当时的情景如在昨日。为了摆脱李的纠缠，也为了报复桃，她一时性急，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或许她当时真的想从桃的手里夺回失去的爱情，就像桃当年在温馨旅社夺去李一样。她以为李绝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李竟意外答应了她的这个无理要求。或许他是想留住她帮助他打理公司，或许是想重圆桃李杏春风一家一体的梦。于是李改成了季，李氏电脑公司改成季氏电脑公司。她不能食言，只得留下来。随后两人重归于好。但是谁也没有做出越轨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成熟了，既怕伤害桃，也更加珍惜三人的纯洁友谊。李还积极撮合她和丁凯的婚姻，终于成就。这些都是隐私，如何说得出口？但张倩已经提出来，她不得不回答。 杏怕引起桃的怀疑，不便说出实情来，只好胡乱编造说：“记得当时，我曾和李戏言，你好多事，李和季俩字只有一划之差，不如将李改为季。后来不知为什么，李就真的这样改了。也许李是认为公司不以实名命名为好吧。其实，虽然人和公司都更了名，但职工还是叫他李总，称公司还是李氏电脑公司，也只是商业档案上改了而已。” 这种解释太牵强附会，桃不能置信。她回头问李：“有这种事？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李不便作解释，又不能否认，只好点头不语。 张倩见桃一再追问，说：“到底为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但更名确是事实。当时我也曾经想过，好好的改什么名字？后来想，是否是李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原来是个打工仔，做过搬运工，又跟我当过特助，传说起来不好听；碍于颜面，所以要更改名称。” 桃听了，又问李：“张总说的对吗？”李又点点头。 张倩这样解释桃似乎能够接受了，李也承认了，于是她不再追究更名的原因，因为现在这个已经无关紧要。她想，公司不管是李氏还是季氏，都是李家的产业；他不论叫李还是叫季，都是她的丈夫，她儿子李桃的父亲。反正季另外没有老婆、孩子，无关继承的事。现在她最关心的是李的财产如何继承，为什么她和杏同样多？难道杏真的和李发生了那种关系，逼迫李立此遗嘱？如果杏真的如此，也太卑鄙了！于是她改变问题继续询问： “郑大律师，我十分不解：我是李的妻子，李桃是他的儿子，我们继承他的遗产理所应当，天经地义。杏不过是李氏电脑公司聘请的高级职员，每月付予高额工资，她为什么有权继承李的遗产？而且和我们母子同样多？” 杏顿时脸红，不过她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她起立说：“我是外人，自然不应该继承李的产业，我也无意接受李的财产。李立此遗嘱，我也不明其意。请郑大律师说明其中的缘由。” 张倩也觉得意外。于是三人一齐看着郑大律师。 郑大律师说：“这个，无须我说，季老板自有道理，待我宣读遗嘱后，你们就明白了。” 郑大律师见四方当事人到齐，便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个密件，当面开封，取出遗嘱，经李验证后当即开始宣读： “我和桃、杏同年生于大梁山春风里村，自幼如同兄妹，和衷共济，相依为命，视为一家、一体，虽屡遭岁月风雨吹打，有喜有悲，有聚有分，却始终初衷不改，情谊难易。她们都是我此生之最亲，最爱，犹如左右手，左右目，不分伯仲。有幸，她们也同样爱着我，不分彼此，情深意重，始终如初。 “杏虽非李家人，但有恩于我，未尝有逊。在我高考落榜、回乡务农时，她鼓励我不丧志；在我车祸身残、事业日下时，她宁可抛弃自己的家庭来照顾我，宁可抛弃自己的公司来救助我的公司。我能活至今日，拜她所赐；我的公司能有今日之成就，更拜她所赐！友情如此，岂分亲疏？ “桃的精神尤为可贵。她不畏贫苦艰难，不慕荣华富贵，始终坚守在家乡那方贫瘠的热土地上不曾离开。丈夫身残，公司亏损，她想的却是家乡的旅游事业，是四十万梁山人民脱贫致富，毅然返回家乡，尽忠尽职尽责，终有所成。她无愧大梁山的好女儿，家乡人民的骄傲，如此大公无私，我自愧不如。 “李何德何能，得此一双红颜知己？常愿同生共死，不愿离分。然天有不测，神不我佑，车祸令我身残，疾病催我早逝，虽万分不舍，天命如此，亦无可奈何矣！此情此景，思之再三，唯怕身后引起误会、纷争，伤及友爱，故立此遗嘱，委托郑大律师，待吾去后宣布执行。 “我一生艰苦奋斗，又获张倩总经理大力支助，终于在深圳创办了电脑公司，先后以李氏、季氏名之。这是唯一属于我名下的财产。我去后，此财产一分为四，桃、李、杏各得百分之三十。桃李杏春风一家，岂有亲疏厚薄？愿你们理解我的心意，照此执行，和睦相处。另外百分之十，留于张总儿子健健买书学习，以感谢张总对我的栽培、帮助和知遇之恩。 “我另有现金三百万元，一百万留于父母养老，另二百万，留于松、枫二弟成家立业。 “我健时每想还乡，和桃共同兴办家乡的旅游业，帮助乡亲脱贫致富，种种原因，终未如愿，已成遗憾。愿逝后归葬故土，让灵魂安息。切切此嘱！ 2003年5月23日。” 遗嘱最后附诗一首，道出了李对桃和杏的一片真情和希望： 百里梁山气势宏，春来草木尽争荣。芳桃菲杏孰尤艳？唯有东风自己明。 遗嘱宣读完毕，郑大律师说：“你们四方认真思考协商一下，如果要把财产分开，就请有关部门把电脑公司的财产评估一下，在我见证之下，按照所持有股份分开；如果要合伙经营，就推举董事长、总经理，继续管理公司，开展业务。” 大家听郑大律师如此说，方如大梦初醒，一时唏嘘不已。桃和杏更是泪流满面，感慨万千。 杏首先说话：“我不能要李的财产。我帮助他，代他管理公司，是感谢他自幼至今，不舍不弃，对我的真诚关爱和无私帮助，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我和丁凯在海南三亚创建了自己的电脑公司，财产足够我们全家受用一生，无需资助。” 桃握住杏的手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疑问。你陪伴李度过车祸至失智的艰难历程，挽救了濒临倒闭的李氏电脑公司，做了李要我做未能如愿的事情；不仅李感谢你，我也应该感谢你。李如此分配他的财产，合情合理，我绝无意见。” 杏挣脱桃的手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报恩，只求对得起李，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最后我要了李的财产，那我成什么人了？别人怎么看我？丁凯怎么看我？” 桃见杏拒不接受李的遗嘱，说：“别人怎么看你无关紧要，我只在乎李怎么看你。他留下遗嘱说，‘我能活至今日，拜她所赐；我的公司能有今日之成就，更拜她所赐！友情如此，岂分亲疏？’你得此财产当之无愧，希望莫再推辞。” 张倩见两人争论不休，含着眼泪说：“李留百分之十的产业给我儿子买书学习，其实，我的儿子岂少买书本的钱？我岂在乎李氏区区百分之十的股份？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李意存忠厚，知恩图报。你们只管推来让去，可想过李的感受？李的遗嘱附诗说：‘芳桃菲杏孰尤艳？唯有东风自己明。’你们都是李的知己，难道还不明白李的用意吗？还要继续争论下去吗？你们今日之争，李早有预见，所以附诗以告知。李的苦衷，你们应该理解，就不要再争了，遵照遗嘱执行。公司不可一日无主，既然李总尚在，自然是董事长。关键是总经理一职。李的身体如此，醒过来已属万幸，你们难道忍心让他担当此任？”她反复看着桃和杏两个人，要她们立即作出回答。 杏的脸红了，说：“我若拒绝这份财产，有违李的心意，深怕他怨恨我，我会心中不安；我接受这份财产，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否则，也对不起李对我如此看重和信任。看来，我只好继续留任了。李的身体如此，需要桃来照顾生活，难于回深圳工作。我只希望，你们夫妻莫忘深了圳李氏电脑公司，经常监督指导我的工作。” 杏终于肯接受李氏电脑公司的这份财产，这份责任，桃和李皆转忧为喜。 李说：“说什么监督指导你的工作？电脑公司是我们大家共有的，如果公司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讨，就来电话说一声，我们共同研究解决。只是还要继续劳累你，使你们夫妻不能团圆，长期两地分居，我们实在于心不忍。但是总经理一职，非同小可，虽然我有两个弟弟，桃有一个弟弟，但他们文化太低，又缺乏经营管理经验，实在无法担任如此要职。桃虽有此能力，但旅游公司那边实在离不开她。旅游业，是梁山县的支柱产业，关乎家乡人民的脱贫致富。责任重大，我也不愿她因私废公。我身体如此，已经不堪大用。牛县长、王书记给了我一个旅游公司名誉董事长职称，我留在家里，也能助桃一臂之力。没有办法，只有等待李桃大学毕业，接替你，你才能阖家团圆，和丁凯一起打理你们的电脑公司。实在愧对于你，还请你理解，原谅。” 杏点点头说：“什么都别说了，你的心意，我能理解。知心朋友就在知心。现在你们正处在最困难的时候：你身体伤残，桃重任在肩，李桃正在读大学。正需要帮助。再艰难，我也要坚持再干两年，等候李桃大学毕业，来接我的班，” 张倩明白李的心意，她说：“李这番话我相信。这么多年，他虽然身在深圳，心里却始终关注着大梁山的旅游事业，关注着家乡人民脱贫致富，关心着桃的工作，唯怕有失。你们知道张氏集团为什么会投资大梁山旅游业吗？全靠李从中说服动员，连我父亲都被他说服了，才会冒险投资。” 说到李关心帮助家乡的旅游业，勾起桃许多回忆，她流着眼泪说：“这一点，我最了解。李车祸身残后，曾建议我辞去梁山县旅游公司总经理，来深圳帮助他打理电脑公司，我说了旅游公司的实际情况，答应三年合同期满后再来帮助他，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没想到三年之期未满，他艰苦劳累触发大脑旧伤，竟变成了植物人，给我留下终生遗憾！我以为他一定恨我，不想他在遗嘱中竟称赞我‘大公无私’，实在当之有愧，听之心酸啊！我何尝不关心他的身体？何尝不想帮助他打理电脑公司？可是我分身乏术啊！”桃说竟溢出眼泪，不胜悲伤。 杏为桃擦干眼泪说:“你不必难过。李对我说过这事，他理解你，也支持你的工作。可见李在公与私的关系上是分得出轻重缓急的，他一直把家乡的利益，人民的利益看得高于自己、自家。听说，当初，王书记动员他把盖楼房的五万元投资入股，支援家乡搞旅游开发，他立即就同意了；连李叔李婶都不太愿意。” 桃说：“像这类事多了。就在几年前他还打电话给王书记，要求回来帮助家乡搞旅游业，王书记考虑他在深圳有利于争取张氏集团的支持，就没有同意；他二话没说继续坚持留在深圳，直到变成植物人也没有回到家乡参加旅游公司的工作。这回好了，那天王书记和谢局长来看他，说牛县长主动提出，要李留下来参加大梁山的旅游业，还说要给他个实实在在的职位。” 杏听了不能接受，对李说：“你苏醒过来，不到深圳电脑公司就职，原来是想留在家乡当旅游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我也不干了，我也回三亚，干我们自己的电脑公司去。丈夫，孩子，阖家团圆，不比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深圳好？” 李无奈地摇摇头。 桃说：“你别冤枉他了。你看他这个身体，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自理，到深圳去，不但帮不了你，还会影响你的工作，给你带来麻烦。留在家里，一家人都能照顾他，他也能给旅游公司出出点子，想个办法，做点贡献。” 杏笑了，说：“我理解。我是故意逗他，气他。他这个人太热爱家乡的旅游事业了，连自己的公司，自己的生命都不要了。我看，你也别想当旅游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了，老老实实留在家里，保养好身体，我们每年回来，还能来看看你；否则……”她连忙把话停住,眼里竟溢出眼泪来。 李说：“别难过，我会尊重你们的意见的。我昏睡了一年多才醒过来，我更加知道生命珍贵，友谊珍贵。我还要多活几年，看看大梁山的旅游业如何兴旺，看看家乡人民的生活如何幸福，看看我们三家的公司如何发达。今天是个欢聚的日子。厨房的饭菜马上就好了。正好，桃李杏都在，张总也在，郑大律师也在，我要陪你们多喝几杯。” 正说着，松枫兄弟来喊吃饭，于是大家一起步入餐厅。 第七十五章报桑梓不惜残躯，感深情甘舍小家 饭后，郑大律师要回深圳，松想着电脑公司的事务，便陪他一起回去。 第二天，张倩和杏也回公司上班。 送走客人，李和桃都舒了一口气。随后，他们便研究起李参加旅游公司工作的问题。 工作，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把梁山县的旅游事业搞好，更上一层楼，人民的生活更加富足，幸福。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有很多困难和不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杏和张总的建议，你还是应该慎重考虑。” 李说：“我已经考虑好了。他们无论从正面、反面对我的劝说，都是金玉良言，是真正为了我好，我都理解。但是，我期望参加家乡的旅游工作，已经盼望多年，现在领导终于答应了，我太高兴了！虽然我的身体残废了，瘫痪了，难以承担重任，但是，我还有一腔热血，满腹热望，我要做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尽一份责任。” 李说，李氏电脑公司的业务解决了，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尽快参加家乡的旅游工作。于是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牛县长的电话： “牛县长，我是李。感谢您派王副县长和谢局长来看望我。” “李啊，你好吗？身体怎么样？完全清醒了？可以参加旅游公司的工作了？” “身体正在恢复之中。我想已经可以参加旅游公司的工作了。” “你深圳电脑公司的工作怎么安排的？” “深圳电脑公司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好了，请我的同乡同学杏担任总经理，我的弟弟松，担任副总经理,我只担任董事长。” “杏,就是大梁山的第一位女状元？” “是的，杏是河北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学识和工作能力都大大超过我。” “那好。我和王副县长研究，鉴于你的身体状况，决定任命你为梁山县旅游总公司副总经理，协助桃共同搞好全县的旅游工作，使我们县的旅游业有更大更快的发展。月工资两千元。” “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和重用。可是，我的下肢已经瘫痪了，无法行走，上班、出差都有困难。我想，我还是担任旅游公司的顾问吧，我不要工资，只求为家乡的旅游事业尽一份责任，圆我一个多年的梦想。请您放心，无论担任副总经理还是顾问，我都会尽心尽力，协助桃把旅游总公司的工作做好，使大梁山的旅游事业发展得更好，人民生活提高更快。” “那----好吧，你既然这么说，就任命你担任县旅游总公司的顾问。工资仍然是两千元。” “我说过，我不要工资。我有深圳李氏电脑公司，不缺钱。” “干工作，就要有报酬。就这样，不要再争论了。” 不久，牛县长通知县旅游局下文，任命李为梁山县旅游总公司顾问。 李接到任命高兴极了，多年的报效家乡、参加大梁山旅游工作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他立即打电话给远在深圳的杏和张倩，向她们报告这一喜讯。 杏接到李的电话向他表示祝贺，并劝告他：“实现愿望是好事，喜事，但是珍惜生命、保护好身体更重要，是一辈子的大事，要事。大梁山的旅游业是百年大计，你的奉献也要做百年打算，不要很快就让资源枯竭了，让后续发展乏力，甚至枯竭。”李说：“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晴好天，上班，下雨天，就留在家里动脑筋，做计划，有好的建议，就打电话给桃。”杏说：“冬天，上山的道路结冰，滑得很，你也不能上班，老实呆在家里。你的职务是旅游公司顾问，尽到一个顾问的责任就够了，别拼命。” 张倩接到李的电话，除了向他表示祝贺，想到李下肢瘫痪，春风里到旅游总公司的道路崎岖，上班困难，还对他说：“我要请张氏集团最好的技师，给你设计一款适合在山地行驶的小型代步车，这样你上班就方便了。”李很感动，说：“我最需要这样的代步车，需要多少钱，我付。”张倩说：“你能想着健健，把李氏电脑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他买书本学习，让我很感动，这代步车的钱，我替你付了。” 李被两位挚友的真诚友谊深深感动，含着热泪表示感谢。 两个月后，张倩请张氏集团设计师设计制造的山地代步车寄来了，李坐上又舒服又轻快，上班再不用桃帮他推轮椅，他还可以带着桃一起上班。夫妻共同工作，一起为发展大梁山的旅游业、为家乡人民脱贫致富做贡献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只要是晴好天气，他就和桃一起上班，雨雪天气他留在家里，也不忘思考旅游公司的事，积极为梁山县的旅游事业出谋划策，贡献力量。 李根据他管理电脑公司的经验，又参考张氏集团的管理经验,为旅游公司各部门职工制定了切合实际的规章制度，奖勤罚懒，鼓励创新，提高了职工工作的积极性。接着他又对各个景点导游的解说词进行了修改，润色，加进许多神话传说故事；请电视台的播音员对当地的导游进行普通话培训，规定导游都要参加普通话等级考试，不合格者不得上岗。又在各个景区设立标语牌和警示牌，宣传大梁山的风景名胜，警示不文明、不安全的旅游行为，减少事故发生。经过一番教育和整顿，提高了旅游公司的服务质量和知名度，受到各地旅客好评，游客有了明显增多。 杏回到深圳李氏电脑公司，立即到商业局把“季氏电脑公司”重新更名“李氏电脑公司”，把责任人由季改为李，并把公司的招牌及公司一切资料上的“季氏”都改为“李氏”。更改完毕，她暗自笑了笑，回想当时的情景，体会李对她的真挚友爱，痴心痴情，仍然觉得很甜蜜。 她又回想起刚刚过去的郑大律师到春风里宣布遗嘱的一幕，回想起遗嘱的内容，回想李2003年立遗嘱时的身体状况、心情和目的，那天李叫郑大律师宣布遗嘱的心情和目的，心里沉甸甸的，更加感觉李的情意深厚，自己终生难报，肩上的责任重大，只有努力工作，把李氏电脑公司管理好，继续发展壮大，做出成绩，才能报答李的深情厚谊。 一番思考，她决定打电话给丁凯，说她最近要回海南一趟，把儿子丁杏和婆婆送到三亚，和他一起生活；又把李的遗嘱内容及深圳这边的情况和丁凯说个清楚明白，让他理解并支持她继续留任李氏电脑公司总经理的决定；再和丁凯一起把家庭和公司的事情认真研究，作个长远规划。 丁凯对杏的决定很难接受，但是念于李的深情厚谊，他又了解杏的感情和性格，知道反对也无济于事，只得勉强同意。但是他再三强调，这是最后一次延期，两年后必须回来三亚，和他一起打理兴凯电脑公司，一起生活，不要再夫妻分居，两年后，不许再节外生枝。杏也答应了。于是杏把儿子和婆婆送到三亚，和丁凯共同度过了两天，处理完家庭和公司的事情，便回来深圳上班。 杏回到公司立即打电话给李，汇报了她对公司进一步发展的新的规划。她说已经把儿子和婆婆送到三亚，和丁凯一起生活；建议把松和枫都留在李氏电脑担任副总经理。以后两年，她除了正常工作，还要好好培养他们，以便李桃接班后，让两位叔叔当好李桃的助手。李完全同意杏的意见，并叮嘱她带好他的两个弟弟，抽出时间辅导他们学习文化知识、科学技术和公司管理，让他们既入此门，便通此道，会做此事，才能做好她的助手，她肩上的担子才能减轻一些。杏明白李的意思，答应他说：“你请放心，我会把你的弟弟看成我自己的弟弟，努力把他们培养成我的好帮手，两年后，做李桃的得力助手。” 第七十六章桃李杏捐资办学，春，风里盛赞骄子 没事的时候，李就坐着代步车在村子里转悠，和乡亲们谈话聊天。他发现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春风里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过去的石头屋、木头屋没有了，全村盖起了楼房、瓦房。其次是村里的道路整齐了，通畅了，全村统一铺成了水泥路，再看不见泥泞弯曲的羊肠小道。再就是乡亲们的视野开阔了，谈话中经常谈到县城、省城、北京、上海和南方开放城市深圳、珠海的事，不再只谈种田、打猎和采药材、采蘑菇的话题。还有就是各家各户的交通工具、运输工具现代化了，自行车、摩托车、机动三轮车、四轮车，家家都有，上哪里去不再单靠两条腿量路，搬运东西不再依靠肩挑驴驮。只有一件事没有变化，那就是春风里的孩子上学还是翻山涉水到别的地方去。 李回到家里和桃谈起这件事，很为这些孩子担心，痛心；因为他回想起小时候和桃、杏一起爬山涉水到外地读书的艰难，认为现在的孩子不应该再遭受他们那种磨难。桃说，她跟青峰乡的宋乡长谈过这件事，请求乡里在春风里建一所小学校；可是，宋乡长说春风里村子太小，只有一百多个孩子，建一所小学校，资源太浪费，始终不肯建。 李问：“现在村里到底有多少学龄儿童？”桃说：“我统计过，男孩女孩，一共一百四十六个。”李说：“那也不算少了，分成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也有二十多人，可以开班了。再说还有周围村庄的学龄儿童。”桃想了想说：“我估计还是教育经费不足的问题。现在学校不准建木头房、石头房，全部要瓦房、楼房，建一所小学校要大几十万。” 李想了想说：“我想捐款在村子里建一所小学校，让孩子们不再爬山涉水到外地读书；另外，春风里到东岗、南岭都有公路，这两个村的孩子也可以来咱们村读书，生源就更多了。你看怎么样？” 桃说：“好事啊！乡亲们早就盼望村里办一所小学了。可是钱从哪里来？” 李说：“我这里还有四十来万，看看公司账上还能拿出多少，咱们凑成一百万，把学校建成楼房，这样，学生活动的场地就大了。” 桃说：“你快打电话给杏，问问公司账上能拿出多少。这些年，我也攒了二十来万，都拿出来建学校。” 于是李打电话给杏： “杏，您好！最近忙吗？辛苦了！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好得很！随着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电脑大普及，电脑的销售量大增，因此公司的效益有很大提高。你最近身体好吗？要注意多休息，行路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摔跤。你有事吗？” “我很好，吃饭、睡觉、工作都很正常，精神也很好。张总请他们的技师给我订制了一辆山地代步车，天气晴好，我就坐上代步车到旅游公司上班，很舒适，也很轻便。另外，有件大事和你商量。我看我们村的孩子还像我们小时候一样，爬山涉水到外村读书，很辛苦，也很不安全。我想在村子上建一所小学校，全部楼房，大约需要一百万。我和桃凑了六十万。你看公司账上还能拿出多少？” “不要动公司的钱了，这四十万，我拿。春风里不单是你们的家乡，也是我的家乡，我们家的孩子也是要到学校读书的。” “有困难吗？要是困难，少捐些也行。” “没困难。最近我和丁凯通电话，我们兴凯电子公司的效益也很好。” “如果没困难，就这么定了。我和桃立即和村委会联系，叫他们划定建校基地，和乡教委联系，叫他们负责派教师。等明年学校建成，请你来一起参加春风里小学的开学典礼。” “好，我一定参加。你可要及早通知我，我好早做安排。” “学校建好，我一定及早通知你。” 春风里村委会、青峰乡党委、梁山县教育局，得知桃李杏捐款一百万建校办学的消息十分欢迎和支持。宋乡长指示春风里村委会立即勘察地形，划定建校基地，教育局保证师资配给，并负责校舍图纸设计。桃李杏资金到位，立即破土动工。 一年后，春风里小学校顺利建成。学校建在东山脚下一块开阔平展的缓坡地上。上面是崇山峻岭，苍松翠柏，山坡上是大片的果树和茶园，小溪潺潺从中流过；盘山公路从学校后面通过。 校舍是一座两单元的三层小洋楼。中间是宽大的楼梯，两旁各九间，三口教室。一楼是一至六年级的学生教室；二楼，一边是图书室、阅览室、音乐室；另一边是教师办公室、教导处和资料室；三楼是学生会堂、阶梯教室、乒乓球室和舞蹈练功房。 校园内，青砖铺地，路面平整，花园曲折，鲜花灿烂；国旗座上，一面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学校大门前，是操场、篮球场、羽毛球场，周围是跑道。大门两旁，左边挂着“梁山县青峰乡春风里小学”的校牌，右边挂着“春风里桃李杏希望小学”的校牌。这右边的校牌是春风里村民送的，他们说：“桃李杏是春风里人民的骄傲，也是下一代少年儿童学习的榜样，小学校是三人捐款兴建的，寄托着他们的希望，就应该叫桃李杏希望小学。” 小学九月一日开学，八月三十日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桃李杏联袂盛装出席。梁山县教育局周局长、青峰乡宋乡长和春风里村及附近的东岗、南岭两村民五百多人参加了开学典礼。三个村庄的二百五十名学龄儿童，穿着节日盛装，佩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排列着整齐的方队，一起举手向国旗敬礼。 大会开始，大家首先热烈欢迎捐款建校的桃李杏给学生讲话。桃和杏一起推着李的轮椅走上讲台，他们分别讲了小时候一起爬山涉水到外地读书的艰辛和长大后艰苦创业的历程，希望春风里小学的学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报效祖国和家乡人民。周局长、宋乡长和春风里的村主任也分别讲了话，感谢桃李杏对家乡的奉献和热爱，号召全体少年儿童学习他们的榜样，做改革开放、建设新梁山的接班人。 又是一年过去了。李桃以优异成绩大学毕业，桃和李一起把他送到深圳李氏电脑公司接替杏担任总经理，丁凯也带着丁杏来接杏回三亚；张倩带着健健祝贺杏圆满完成李的重托，祝贺李桃接任李氏电脑公司新一任总经理。几位老朋友历经艰辛曲折又在深圳这个新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相聚了，大家互相握手拥抱，说不尽的悲欢情怀，不由得热泪盈眶，感慨万千。 李看了看三家两代八口人，对张倩说：“张总，今天我们三家人都来了，难得如此整齐。一起到海边合个影吧，留作纪念。”张倩说：“好啊，我正有此意。记住，叫张姐，不许叫张总。”“是，张姐，我记住了。” 于是，三辆轿车一起向海边驶去，留下了三家人南海大合照：桃、李、杏、张倩、丁凯，还有新生代李桃、丁杏和张健。 这真是： 桃李春风景色新，天南地北一家亲。互帮互助真情意，同祖同源华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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