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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妻难缠》


第一章 掀了盖头

我出生的前几天我爹死了,生下我以后我娘也疯了,听我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会感慨我家的不幸,但我们村的人却觉得这是我家的报应。

事情,要从十几年前的那场饥荒说起。

那一年,我们这儿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到处在闹饥荒,连山上的树皮和野草都被吃光了,听说还饿死了人。

而那个时候,我娘刚好怀了我,怕她营养跟不上,生不下我,我爹便跟人去汶水河上讨生活,给家里添补点吃的。

汶水河是黄河的支流,由东往西贯穿我们整个乡镇,水流量很大,附近村里不少人都靠它养活。

靠着一条破旧的小船,刚开始我爹每天还能拎回来几条小鱼。奇怪的是,后来汶水河也不养人了,水里别说鱼,就算一只小虾米都难见。

但,某一天半夜,我爹竟然背回来一具湿漉漉的女尸。

据说那具女尸是他从汶水河里捞上来的,也不知道鬼迷了什么心窍,竟然动了歪心思。

当天夜里,我家就飘出了浓浓的肉香,全村都能闻到,所有人循着味道聚到了我家门口。

野草都吃不上的饥荒年间,山上没有活物,河里也不见鱼虾,这肉香的来历自然耐人寻味。

很快,奶奶从老宅子赶过去,一脚踹开了我家的大门,随后手上拎着棍子威胁门口的村民,放话谁要敢进去,就一棍子闷了他。

村里人都知道,陈家的老婆子不好惹,年轻时候就是个悍妇,压得自家男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打架也敢下死手,所以没人敢招惹她。

众人心中好奇,但摄于奶奶的剽悍,不敢闯进去触霉头。

没有人知道奶奶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只听到她和我爹娘大吵了一架,骂他们是在造孽,还用棍子狠狠地打了我爹一顿。

实际上,那晚有人看到我爹背了一具尸体回来,而之后尸体就再没出现过,所以肉香的来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从那之后,我家吃人肉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或许是真的有报应。

在我出生前几天,我爹淹死在了汶水河里。捞尸人打捞了整整三天,也没找到尸体,只捞上来我爹穿的一件衣服。

捞尸人把情况告诉我奶奶,询问她的意思,奶奶抹了把眼睛,摇头说了一句:不捞了!

就这样,我爹的尸体没捞上来,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在我们那儿,这叫不得好死!

后来,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我们娘俩儿差点一块死掉。幸好奶奶懂得接生,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把我保了下来,但我娘却变成了一个疯子。

而且,我出生的那晚,奶奶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问她怎么伤的,她一直摇头不语,也找不到那根断下来的手指。

找村医包扎的时候,村医发现她的手指像是被人咬下来的,牙齿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不少人猜测,奶奶的手指是被我娘吃了。

关于我家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有停下,我从小就常因为这些事被区别对待。

不过,奶奶待我极好,总是护着我。我跟着她长大,并没有觉得自己缺少关爱。她还给我取名“平安”,希望我这一生平平安安。

至于她对我的疯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平时态度很冷漠,却愿意给她口吃的,还让她住在偏房,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娘,也会为她出头。

有时别人劝奶奶,让她把我娘送走,她都会这样说。

“毕竟是平安他娘,娃儿不能没了娘。”

在我的印象中,我娘整天疯疯癫癫的,除了哭就是笑,不认识人,也不会说话,嘴里只会念叨一句。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

那个时候,我单纯的以为她是真的想吃肉,就把碗里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肉偷偷留给她。可她却嚼一口就直接吐掉,满脸的嫌弃,好像吃了多么难吃的东西。

因为这件事,我还大哭了一场,好一段日子没理她,最后还是奶奶拿两块大白兔奶糖哄我,才让我忘了心里的委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天天长大。

十八岁那年,我要去镇上念高中,那时候学校里没有宿舍,奶奶就给我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让我代步用。

不过她也有一个条件。

我上下学必须要从公路走,不能抄近路走汶水河上的大桥,问她为什么,她就说汶水河那条路没修,有很多坑洼,容易把自行车给折腾坏了。

奶奶一个人带着我,日子并不太好过,她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这一辆自行车不知道是她省了多久才省出来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知道自己家庭的特殊,知道奶奶不容易,所以虽然觉得她提的条件有些奇怪,可也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下来。

那天,放学后我打扫完卫生,蹬着自行车走到汶水河路和公路的岔道口,看到同村的小胖子孙小国风风火火地向我冲过来。

口中还大声喊着:“陈平安,陈平安,你疯娘刚才跳河了,在汶水大桥上,快去看看吧。”

疯娘,一直是同学嘲笑我的笑柄,我当时也不喜欢她,可突然听到她跳河的消息,心里还是猛地一沉。

也顾不上曾经答应过奶奶的条件,蹬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去年河里发大水,淹了不少庄稼地,而乡下人迷信,认为这是触怒了河神,所以今年镇上便筹钱请了施工队,在汶水河边修建河神庙,还特意花大价钱从外地买回来一尊河神像,不少人都去看热闹。

可能是我娘跑去凑热闹,才不小心落水了。

好在现在不是汛期,水流也不急,及时救上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我赶过去的时候,河桥上站着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去救我娘。

“娘!娘!”

我跑过去,看热闹的人都给我让出路来。

刚好我们村的工匠李大爷在,他一把拉住我:“平安,你娘跳下去了,这么大的水,恐怕没处寻了,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奶一声吧。”

我哭着反问:“你们怎么不救我娘?”

李大爷张口无言,摇了摇头。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嘴快的娘们,张口就喊:“这是报应,你娘做过孽,死在河里是罪有应得。”

又有人附和:“没错,说不定这是河神显灵呢。不能救!否则河神会发怒,咱们庙里的神像也没法安置!”

“放你娘的狗屁!”我瞪着眼,气的爆粗口。

周围没人再说话,可他们的态度却十分明显,无论怎样都不会下水救我娘。

“你们不救,我自己救!”

说完,我就将身上的书包扔到地上,转身跳进了河中。

我在汶水河边长大,自然是会水的,但水性算不上好,如此毛毛躁躁地跳进水里去救我娘,自己也有危险,但我并不后悔。

水里很凉,视线也不好,几乎看不清东西。

我没有打捞的经验,更不懂如何在水下救人,只是在下潜之时用两只手胡乱摸索,实在憋不住了,就游上去换口气。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天也已经黑了,水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我的手在水下摸到一只胳膊。

“找到了!”

我心中大喜,强憋着嘴里那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拽着那只胳膊向上游。

当时完全靠意念支撑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那样在一片黑暗中拽着一个人游了上去。露出水面后,因为缺氧看东西都已经模糊了。

很快,岸上的人将我们拉了上去,我直接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大喘气。

“平安,你捞上来的这是谁呀?咋不是你娘呢?”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句。

“啥?!”我猛地坐起来,看向旁边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天色很暗,可这么近的距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的确不是我娘。

一身红色的绸缎衣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图案,周边镶着金丝滚带,头上还裹着一个红色的盖头,俨然是一幅新娘子的打扮。而且从她的服饰来看,并不是现在流行的穿着,像是古代的长衫衣。

最奇怪的是,我将她从水里拖上来,盖头竟然没被河水冲走。

“不是我娘,那这是谁?我娘呢?”说话的同时,我直接将她的盖头扯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盖头下面竟有一张精致美丽的俏脸,脸颊上画着几道红妆,和唱戏的一般,看模样也就十八九岁,面色红润,神态平静,闭着眼睛的样子仿佛正在睡熟。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伸着脖子看过来,之后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女子,还说镇上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忽然,人群里有人喊了句:“刘老先生来了,大家让一让,请他老人家瞧瞧。”

刘老先生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他是汶水河上最有名的捞尸人,本事很大,别人不敢捞的尸体,他都能捞上来,虽然已经金盘洗手,但名望依旧很高。

两个人搀着刘老先生过来,他低头瞧了一眼,身体猛的一抖,直翻白眼,差点吓昏过去。

“这…这是我师傅当年都没捞上来的祭尸,你…你这娃子是咋捞上来的?”

第二章 祭尸

汶水河里经常捞上来尸体,我从小长在河边,见过不少,也并不畏惧尸体,虽然不知道祭尸是什么,但心里也没当回事。

我满心想的都是我娘,她掉水里这么长时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她和我爹一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呢,刘老先生伸手拉住了我。

“娃子,你告诉我,这祭尸你到底是咋个捞上来的?”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甩开他的手,“我在水里摸到她的手,以为是我娘,就硬拽了上来。”

刘老先生愣了一下,锁着眉头,很是怀疑地问:“硬拽上来?这么简单?”

这次,我连话都没回,只点了点头。

看到我往河边走去,他又追上来拦住我,“你要干什么去?”

“找我娘。”

刘老先生当即冷下脸来,认真地说道:“你现在这样子下水,就是一个死。”

他似乎知道我娘落水的事,也没有多问,看了一眼旁边搀着他的人,道:“强子,你带几个人,下水找人。”

“好嘞。”

强子答应一句,吹了声口哨,人群里立刻走出来四五个人,他们全都脱掉上衣,跳进了河里。

原本我没奢望有人能帮我,刘老先生此举,让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刘老先生…谢谢。”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我的感谢并未放在心上,还开口夸奖了我一番:“我刚才听说有人落水,特意过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想到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孩子,为了救娘竟不顾自己的性命。”

这话,说的我有些脸红,不知该如何应答。长这么大,我对我娘一直是不喜欢,何谈孝顺。

接着,刘老先生又问:“娃子,你叫啥名字?哪个村的?爹娘是谁?今天多大了?”

我不敢怠慢了,深吸口气回道:“我叫陈平安,南峪村的,今天刚十八岁。”

“南峪村?姓陈?”刘老先生嘴里念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看我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平安,平安。”

抬眼望去,我看到奶奶拄着拐杖,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我顾不上刘老先生了,立刻跑向奶奶,眼里的泪也“唰”的流下来了。刚才只有我自己,心里的情绪一直控制着,奶奶来了就彻底压制不住了。

“奶奶,我娘掉水里了,我没找到她…”

奶奶抱着我,心疼的不得了,安慰道:“没事,你娘命大,死不了的。你看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冻的发抖呢,快点先回去换件衣服。”

“呜呜…我没事,没事。”

我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奶奶就一直安慰我,也没问我娘的死活。

可能是觉得我们可怜,也可能是不敢招惹奶奶,没有人再阴阳怪气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

没一会儿,刘老先生打断了我和奶奶,他走过来,讪讪地说了一句:“大嫂子,没想到这娃子竟是你孙子呀。”

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认识奶奶,这倒是让我挺好奇,从没听奶奶说过认识这位刘老先生。

奶奶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话,直接问了句:“我儿媳妇呢?”

刘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河,道:“我徒弟带人下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稍等一下吧。”

“嗯。”奶奶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后,她看着我,轻声说道:“平安,你听奶奶的话,先回家换件衣服,奶奶在这儿看着,找到你娘之后第一时间把她带到你面前。”

“我不走。”

刚说完,刘老先生就顺着我的话,说了一句:“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奶奶拉下脸来,将手上的拐杖一横,冲他喊道:“你怎么个意思?什么叫走不了?”

我心中感激刘老先生,也不想让奶奶得罪人家,可心里也好奇他为什么这样说,就没有阻止。

刘老先生叹了一声,转过身去,指着远处地上的尸体,沉声道:“大嫂子,不是我不让你孙子走,是他刚才从河里捞上来一具祭尸。”

停顿片刻,又一字一句地道:“他还给祭尸掀了盖头!”

奶奶听到这话,身体僵硬了起来,拿着拐杖的双手一个劲儿的颤抖。

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奶奶如此害怕,心里就纳闷儿,祭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这个样。

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唤了一声:“奶奶…”

她反应很大,手上拐杖扔掉,猛地抓住我的手,瞪着我问道:“你捞上来一具祭尸?”

“嗯,我捞上来一具尸体,刘老先生说是祭尸,我…”

奶奶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不等我说完又继续问。

“你把她的盖头掀了?”

这次,我不敢答话了,就点了点头。

“尸体对你是怒还是喜?”奶奶问完,自己又解释一句:“掀开盖头的尸体脸上是愤怒还是喜悦?”

刚才我没把那具尸体当回事,也没仔细看,不好回答是喜还是怒。

“喜!我刚才瞧过了,那尸体十分祥和,成了喜尸。”刘老先生替我回答了。

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可奶奶的一系列反应,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慈爱地对我说道:“不关你的事,有奶奶在呢,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旁边的刘老先生又插话了,道:“大嫂子,祭尸这事可大可小,你只要让你孙子跟了我,我就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话吸引了我和奶奶的注意,等我们看向他之后,他才又继续说。

“我虽然老了,可拼了这条老命,也能再教他几年,再者他的天赋很强,相信不出五年,他的名头绝对会响彻整条汶水河。”

听到这里,我才算是明白,刘老先生是要我跟他去做捞尸人。

说起汶水河上的捞尸人,人人都会竖大拇指,他们确实有本事、也很不容易。可让我整天下水捞尸体,和死人打交道,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我率先拒绝:“不,我不会跟你的。”

刘先生并未生气,笑着对我说:“娃子,你可别小看捞尸人,我们这里面门道多着呢。而且干这个比你在外面打工赚钱多,如今落水丧命的人少了,可跳水自杀的人多了,真要干出名头来,一月赚的钱比你打工一年赚的还多。”

“那也不干!”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奶奶说的。

她捡起地上的拐杖,冷着脸警告刘老先生:“老家伙,别打我孙子的注意,他不会和你们这些水鬼为伍的。”

说完,又不容拒绝地对我说:“平安,跟我回家。”

我脑袋里有些空白,下意识的点头应道:“嗯啊。”

刘老先生被我们祖孙两个拒绝,有些不悦,脸上没有了笑容,指着远处我捞上来的尸体,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把祭尸带回去吧,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想通了就来找我。”

经过刚才的事情,我对刘老先生也没了一开始时候的尊敬,颇为不满地回道:“凭什么要我们把尸体带回去,祭尸祭尸,说的吓人,真不知道你瞎糊弄谁,现在是科学年代了,别搞那些封建迷信骗人…”

奶奶打断了我:“好了,平安,别说了。你去背上那具尸体,咱们回家。”

“啥?真背呀?!为什么啊?”我不能理解奶奶的想法。

她直视着我,点头道:“听话,先别多问了,奶奶还能害你不成,去吧。”

就这样,我在奶奶不容拒绝的目光注视下,将捞上来的尸体背了起来。或许因为尸体泡了水,看上去娇小的人儿却比较重,幸好我长的比较高大,力气也大,背着也没什么问题。

我背上尸体,望了一眼汶水河,又走到刘老先生面前,道:“刘老先生,虽然我不愿跟你做捞尸人,但我娘的事还是劳烦你了,日后我必定会上门重谢。”

这样做是怕他会记仇,不帮着找我娘了。

刘老先生看透我的心思,脸色稍缓,轻咳一声:“咳咳,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找到你娘就让人通知你。”

我冲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在奶奶身后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又听到后面传来了刘老先生的喊声。

“大嫂子,你家这娃子我是真的看好,你可别毁了他!咱这河段里的这具祭尸很不简单,我师傅曾经接触过,还吃了大亏,也叮嘱我不要碰它。无论是封棺入葬还是礼成阴亲,都行不通,反而会害了娃子的性命…”

第三章 祭河神

我跟着奶奶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问:“奶奶,祭尸到底是什么?听刘老先生的意思,怎么我还会有生命危险?”

“回家说!”她沉重地回了一句。

之后,无论我问什么,她都不开口了。

背着尸体回到家,累的我出了一身汗,原本就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奶奶让我将尸体放到了门口,又对我说:“进屋去换件衣服,喝点热水,不然这样子容易感冒。”

事情没搞清楚,我哪里顾得上去换衣服。

“不用!我现在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捞出来这具尸体到底犯了什么错?”这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奶奶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你犯的不是错,而是忌讳。”

“忌讳?啥忌讳?”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祭尸,就是因祭祀而死去的尸体。”奶奶说到这里,将目光看向远处,满怀回忆的继续说道:“以前,咱们这里每年都会举行祭祀,乞求河神的保佑,祭品除了有牛羊猪鸡,还必须有一个年满十五岁的姑娘。这姑娘在祭祀之时满身红妆,被活生生的投入河中,祭献给河神。”

听到这里,我心里竟莫名有些伤感。

所谓的祭献,说白了不就是草菅人命嘛。

停顿了几秒钟,奶奶再次开口,道:“通常,那些祭祀姑娘的尸体会消失不见,这是被河神接纳了,成了黄河娘娘。可也有极少数姑娘的尸体会一直沉在水底,不腐不烂,这便是不被河神所接纳,也不配叫黄河娘娘,称之为祭尸。”

我静静地听完,已然明白了祭尸到底是什么,可我还是不懂犯了什么忌讳?

“捞出祭尸就犯了忌讳吗?”我挑着眉头问。

奶奶看着我,眼中闪烁着难色,道:“祭尸虽不被河神接纳,可她红妆祭献,那就是嫁给了河神,是它的女人,寻常人哪里能碰的?”

“另外,你捞上来的这具祭尸可不一般,她在水底这么些年,头上的红盖头竟都没掀开,你如今给她掀了,就意味着是你娶了她,不仅会让她缠上你,更加会触怒河神。”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奶奶认真的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地说道:“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吓唬我,哪有这么邪乎?这祭尸或许就是尸变了,但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我不信!”

奶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愁容更甚。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我心里更没底。

过了一会儿,我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联想着奶奶刚刚的话,心里发慌,脚下冒凉气,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奶奶,你说句话呀,可别吓唬我啊。”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以前也没听你说过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听谁胡说的吧?”

小时候奶奶没少给我讲故事,却从未说起过这方面的事。

奶奶又是一声长叹:“唉,我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年我家就遭了这档子祸事。”

“你家遭了祸事?”

我瞪眼看向奶奶,充满了疑惑。

奶奶则说道:“你爷爷死的早,你没见过他,但你应该听人说过,我这一辈子一直压着他,他在我面前都不敢抬头,其实不是因为他怕我,而是因为他陈家欠我们家一条命。”

奶奶欺负了爷爷一辈子,这话我倒是常听人说。整个镇上谁不知道陈家老婆子的泼辣和厉害,从结婚开始就经常打骂自己家的男人。

只是,我没想到爷爷的“软弱”,竟是有原因的。

“那是咱这儿最后一场祭祀,我也才刚出生不久,当时祭献给河神的人选定了老陈家的女儿,也就是你爷爷的小姑。可她在祭祀前一晚却偷偷逃掉了,而陈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家,强行拉了我姑姑去顶替。后来他家可能也是觉得愧疚,在我爹娘病逝后主动将我接回了家,养育我长大,并让我成了你爷爷的童养媳。”

关于爷爷的事情,我从未听奶奶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

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这样走到一起的,还真是一场孽缘。

这时候,奶奶拉住我的手,叮嘱道:“平安,奶奶说的都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专门找人问过这方面的事,知晓其中的一些内情,所以你这次捞出来了祭尸,确实有些麻烦。”

“那…那该怎么办?”我也没了主意,心里坚持的科学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奶奶道:“我先带你去孙瞎子那儿瞧瞧。”

孙瞎子,是我们村的神汉子,能掐会算,还能请神驱鬼,整天神神叨叨的。不过也有传言说他是早些年没本事吃不上饭,所以自残搞成了半瞎子,靠坑蒙拐骗养活自己。

不过村里人有什么事,还是都会去找他。

我们来到孙瞎子家门口,奶奶也不叫门,直接推开进去。

“孙瞎子!孙瞎子!”

大家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刚进门,就听到孙瞎子骂道:“你个老婆子,太没礼貌了,进我家就不知道敲敲门啥的,要是我家丢了钱,一定去找你要。”

奶奶是为我的事情而来,没闲工夫和他胡扯。

“瞎子,我来找你有正事。平安刚才从汶水河里捞上来一具祭尸,还给她掀了盖头,现在你说该怎么办呀?”

孙瞎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就喊了一句:“啥玩意儿?平安下水捞尸了?还捞上来了祭尸?这东西就算是老刘头也不轻易去碰吧。平安真有这么大本事?”

说完,斜着眼睛看向我。

还打趣我一句:“平安呀,你这娃子有潜力呀,跟老刘头去学学,以后肯定比他要强。”

老刘头指的自然是刘老先生,不过孙瞎子百无禁忌,也不尊敬任何人,就称呼他老刘头。

我尬笑一下,没有说话,奶奶则开口骂道:“我不会让我孙子去水上的,你赶紧给我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孙瞎子也不开玩笑了,正色说道:“办法肯定有呀,这样的事在汶水河边又不是没发生过,找个棺材封葬了不就行了嘛。”

奶奶摇头:“姓刘的说了,这祭尸不一般,葬不得。”

“那…”孙瞎子拉长了声音,又斜着眼瞥向我,“那实在不行,就让平安娶了呗,这玩意儿还能辟邪,唯一的缺点,就是平安日后没法留后了,这玩意儿又不能生娃儿。”

“放屁!”

奶奶将手上的拐杖举了起来,径直往孙瞎子脑袋上砸去。

我赶紧拉住,孙瞎子也急忙躲开了,要不然这一次真能给他开瓢儿。

“孙瞎子,我告诉你,我孙子不娶那玩意儿的,今天你也别和我开玩笑,若是你能帮我,老婆子我感谢你一辈子,帮不了的话就直说,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孙瞎子差点被奶奶打中,竟然没生气,反而是从地上爬起来,沉声说道:“呵呵,当年我欠了你家人情,种下了因果,今天你既然都这样说了,也罢,我给你指条路,至于能不能行,我也说不准。”

听到这话,奶奶才放下拐杖。

“说!”

孙瞎子道:“你儿子当年不也背回来了一具尸体嘛,你就带着他…”

“别说了!”

奶奶打断他的话,冲孙瞎子使个眼色,道:“咱们出去说。”

孙瞎子瞥了我一眼,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

奶奶则对我说道:“平安,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推门出去了。

这明显是有意避着我,而且刚才孙瞎子说到了我爹,我爹当年也背回来了尸体?这让我想到了关于我家吃人肉的传言。

但我也搞不懂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他们两个人出去了,在院子里面不知道说什么,我也听不到,只能在孙瞎子屋子坐下等着。

过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外面,问:“谁呀?”

“我…我…”外面传来颤颤惊惊的声音。

“孙小国?!”

听声音是小胖子孙小国,他和我一般大,今天就是他通知我我娘落水的事。

我过去打开门,看到孙小国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站在门口直发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国,你来找孙瞎子…”

说话的时候,我看了院里一眼,发现奶奶和孙瞎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不不,我不找孙瞎子,我找你…”话还没说完,又猛地摇头,指着大门外道:“不不不,不是我找你,是…你捞上来的那尸体找你…”

第四章 找上门的尸体

捞上来的尸体要找我?

我猛地一惊,后背一阵发凉,颤声骂道:“你胡扯八道什么?一个死人还会说话?!”说话的同时,抬头向门口望去。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倒是没看到什么。

不过,孙小国这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装也装不出来。

他一屁股瘫倒在门口的台阶上,身体抖个不停,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我…我真的没…没胡说,她让我把你叫出去,不然…就会要我的命。”

这一下,我的心也揪起来,双腿发颤,更加害怕了。咽了口唾沫,定定神才问:“它一个死人,真张嘴和你说话了?”

“嗯…嗯…嗯。”孙小国连话都说不了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

看他吓昏了头的样子,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没再问他。

可我心里明白,绝对不能出去。

这祭尸如此邪乎儿,都能开口说话了,想要我的小命儿,那还不简单?

关键是,孙瞎子和奶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有他们在,我心里更没底。

我打定了主意不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飘忽的声音。

“陈平安…平安…平安郎…”

声音说不出的阴寒,听着就发毛。

我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外面的祭尸姐姐…祭尸大仙,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求你别缠着我了,只要你别缠着我,我一定烧香供奉感谢你。”

但这话并没有起到作用,声音依旧,而且越发急促,那腔调就像是一个深闺小媳妇儿在怨哭。

持续了好一会儿,声音也没有消失,而祭尸也没进来。

我索性把孙小国拖进屋里,关上房门,顺手摸起孙瞎子屋里的小板凳,想着如果祭尸进来了,不管它是什么,都先给它来一下。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祭尸的声音消失了,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喊声。

“陈平安!”

“陈平安在这里吗?”

听声音是个男人,但比较陌生,应该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我回了一句:“唉,我在这里呢?谁呀?”

也没敢出去,就顺手把门拉开一条缝,趴着往外看。

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嘴上还说着:“陈平安,我是刘老先生的徒弟,刚才不是还下水找你娘嘞。”

知道了是谁,我心中的戒备也放下大半,把门打开走出去。

那人继续说着:“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你家,幸好刚在路上碰到个人,我才知晓你在这里。”

我迫切想知道我娘的消息,并没细想他的话,也忽略了祭尸这茬。

“这位大哥,找到我娘了吗?她怎么样了?”

他来到我面前,回道:“没找见你娘,我们哥几个把咱这片水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你娘。大晚上也没法下水了,师傅让我来告诉你,明天再继续下水找你娘。”

顿了一下,有补充一句:“对了,师傅还让我提醒你,你娘都落水这么久,就算是水性再好,也会有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其实,我心里本就担心,只是还抱有侥幸,想着能被救上来。

如今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情绪难以控制,眼泪便夺目而出。

以前,我很嫌弃我娘,觉得有这么一个疯娘很丢人,可现在知道她很可能死了,心里竟然莫名的疼痛。

“行,话我带到了,就先回去了。”

作为一个捞尸人,生离死别见的太多,那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像是在和谁说话,而我隐约听那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奶奶。

被我娘的事冲昏了脑子,我什么都没多想,哭着跑了过去。

“奶奶,我娘…我娘…可能没了…”

跑出去的时候,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刚才进来的捞尸人大哥。

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因常年在水里,活动量很大,身强体壮的,被我这么轻轻一碰,竟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他倒下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张极其诡异的脸。

红妆彩绘的脸颊,看不清真切的面容,嘴角明显上扬,再配上高兴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手上捧着红盖头,脚下掂着莲花步。

祭尸!

我顿时清醒了,脚底升上来一股凉气,脑袋里面也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拔腿想跑,可双腿像被灌了铅,竟不听使唤。

这时候,祭尸动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动了!

它和正常人一样,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脚下挪步,身体慢慢向我靠过来,那状态宛如害羞的小媳妇儿。

我清楚的感觉到,祭尸的身体没有半点僵硬,腰都能扭出一个弧度。

这还是尸体吗?

它的脸贴在我心口上,顿时一股寒意侵入身体,我立马惊醒过来,用力将她推开,同时自己往后退,想和它拉开距离。

祭尸却冲我一笑,将手上的盖头朝我一抛,身体顺势压过来,将我扑到在地上。

那之后,我眼前就完全成了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无论怎么拉扯,都无法将盖头拿下来,。

祭尸在我身上蠕动,就像是一条大虫子。

而且,它控制着我,将我的衣服撕扯开,在我身上咬了好几口,也不知是因为被咬还是恐惧,我整个身体都凉透了,一个劲儿的发抖。

莫名的,一股困意袭来,让我意识开始模糊,无法控制的想睡觉。

“平安郎…”

耳边回荡着这种轻旎的声音,慢慢陷入了黑暗。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家里温暖的被窝里了。

奶奶就在我旁边,见我睁开眼睛,便松了口气,开口轻声唤道:“平安。”

我点点头,也记起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摸了一下,身上衣服没了,但并没有伤口,应该是没被祭尸咬破,那时候可能是错觉。

“奶奶,祭尸不是抓住我了吗,我记得她还咬我,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它。”

奶奶摇摇头,指了指我旁边。

我随即侧头,可看到枕头旁的东西之时,倦意全无,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啊啊啊!”

“这…这…”

在我脑袋旁边的,竟是一颗骷髅头。

骷髅头下面压着一个红盖头。

奶奶坐到床沿上,抱着我安慰道:“别怕,没啥,就是一个骷髅头。”

“这是我和孙瞎子去乱葬岗给你找回来的,这东西邪性大,能暂时压住祭尸,给咱们一点缓和的时间。”

乱葬岗,指的是村后一座山谷。听说那儿从古代就是乱葬岗,没人收尸的就扔到里面,后来战争时期,也有不少死人被丢在那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死人了。

那儿以前没少出邪事,只是这些年才少了,不过还是很少有人敢去。

过了一会儿,我才冷静下来。

随后,我开口问道:“那个祭尸呢?”

“在门口放着!”

奶奶刚说完,孙瞎子就推门进来,见我已经醒了,便斜眼瞅着我,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搞我的心里直发慌。

“平安,昨天我可是看到你都被脱得光屁股了,和孙大爷我说说,享受了没?”

“啥?”我一愣。

孙瞎子解释:“祭尸呀,据说那玩意儿可都比深宫老嬷嬷还渴,男人得到了,绝对得劲儿呢!”

我还没说话,奶奶就将手上的拐杖举起来了。

孙瞎子这时候倒不瞎了,赶紧打个哈哈,改口道:“呵呵,你肯定没那啥,毕竟祭尸得劲儿也是吸人阳气和寿命的,看你精神这么好,绝对没有的事。”

“哼!”奶奶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而孙瞎子继续对我说:“平安,昨天夜里死了两个人,孙小国那小胖子和来送信的老刘头的徒弟。”

“死了?”我惊呼道。

我忽的记起来,孙小国曾说,我不出去祭尸就要他的命,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还有那位捞尸人大哥,也是好人。都因为我死了,我心里莫名的有中罪恶感。

孙瞎子又道:“祭尸害死了两个人,已经不单单和你有关系了,所以要尽快解决掉。”

“怎么解决?”我顺口问道。

孙瞎子是个明白人,也不像奶奶对我藏着捂着,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接着就告诉我:“通常,捞出来的祭尸,都会找一副红棺,用九根沾了黑狗血的铁钉封葬。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直接娶回去做媳妇儿,不过这样也会被缠上,若是方法不对,往往会被祭尸吸干寿命和阳气而死。”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讲野史。

“嘿嘿,听说有些老光棍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会特意去寻祭尸呢。”

我沉思片刻,问:“不能烧了吗?”

火化已经开始在农村施行,很少有不火化入葬的人了。

“可不敢烧,就算被祭尸缠上,也不能烧了,烧了可是会遭到河神的报复。”他说到这里,颇为忌惮。

“河神?”我沉吟一句,“真的有河神吗?是神仙?”

孙瞎子摇头,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他摇头是没有河神的意思,还是不知道有没有。

奶奶似乎不想我听这些,将孙瞎子赶了出去,又给我一身干净衣服。

“起床穿上,收拾打扮一下,晚上咱们一块去乱葬岗。不管祭尸还是河神,都不别怕,咱去寻别的法子。”

奶奶说完就离开了,我也没机会问,只能按照她的吩咐,收拾打扮了一番,整个人也精神帅气不少。

天黑后,奶奶让我捧着骷髅头和红盖头,跟着他们去了乱葬岗。

路上,奶奶嘱咐道:“平安,咱这回是求人去的,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怕,也不要用管我怎么样,千万别冒犯了人家,一定要客气有礼。”

我点头,好奇地问:“咱求谁去?”

奶奶没说话,孙瞎子却笑着回了句。

“哈哈,求谁?给你求媳妇儿去!”

第五章 乱葬岗里讨媳妇儿

话说了一半,我正追问的时候,奶奶喝止了一声。

“行了,时间不早了,先别废话,去了再说。”

孙瞎子正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我紧跟在他们后面,满怀疑惑的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静的可怕,半点动静都没有,感觉不到有风,却让我身上生寒,心里莫名的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好在月光照明,能够看清地上的路,不至于分不清方向。

最后,我们在乱葬岗深处,一棵枯树前停下。

“奶奶…”

不等我说什么,奶奶回头瞪了我一眼,意思是叫我闭嘴。

随即,她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刀,二话不说,用力在自己手上抹了一下。

刀带着一块肉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

我冲上去,看着那鲜血淋淋的手,整个心揪了起来,眼泪瞬间下来。

奶奶冲我挤出笑容,道:“平安,记住来之前和你说的话,别管我怎么样,你先到后面去,听话。”

孙瞎子也帮忙拉住我。

这时候,奶奶轻声说道:“那年我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怎么走的怎么回来,那根指头我给了你,如今我把伤口切开,算是为以前的失礼向你赔礼道歉。”

手指?

奶奶断掉的手指?

村里传言是我娘咬断了奶奶的手指,如今看来,事实恐怕不是如此。

“我孙子如今又遭了难,从汶水河里捞上来一具祭尸,已经有两个无辜之人因此而死,我不想让他去当水鬼,只能来这里求你。”

奶奶说了好几句话,却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平安,将骷髅放下。”奶奶回头,看我一眼。

我也没多问,走过去将骷髅头放在奶奶脚下。

奶奶将流血的手放在上面,让鲜血落在骷髅头上,口中说道:“我老婆子一个,也没几天好活,你要命的话拿我的去,还请你救救我孙子,毕竟咱们也算是有缘分。”

忽然,平静的乱葬岗起了一阵风,风中夹着一个声音。

“我要救你孙子,只能和他成亲,这样一来,他可能死的更快,就算命硬能挨过去,日后也会有很多麻烦,他可能就彻底不能做一个普通人。”

我看看四周,寻找声音的源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奶奶听到有了回应,惊喜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清楚。无论怎么样,平安跟着你,我放心!”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我还有两个条件,若是你答应了,我也就应了你这件事。”

“你说。”

“第一,还是老规矩,一命换一命;第二,我虽保你孙子,但也只能是震慑住祭尸,你们必须要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处理祭尸。”

奶奶想都没想,直接应下:“好,我答应了!”

“那这事便成了。”

飘忽的声音消失,而乱葬岗的风也停了下来。

孙瞎子看着奶奶,沉声说道:“老婆子,希望你今天的决定没错啊。”

奶奶没理会他,把我拉过去,“平安,快,跪下磕头,谢谢人家救了你。”

她自己也跪在地上,磕头感谢。

我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按着磕了三个头。

随即,孙瞎子又对我说:“平安,把手上的红盖头放在地上吧。”

“嗯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将红盖头放在地上,周围没有任何风,那盖头竟然自己往后飞起来了。

像是在害怕什么。

见它要飞走,我一把抓住,可只要放了手,还是会飞起来。

“孙瞎子,接下来有劳你了。”奶奶拄着拐杖站起来。

孙瞎子没说话,只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根毛笔,笔毫乱糟糟的,笔根弯曲不直,就好像自己找材料绑成的。

他冲我咧咧嘴,似笑非笑,感慨道:“可惜了这好东西。”

手上却没停下,大手按住红盖头,另一只手抓着毛笔,猛地用力,将红盖头插进了地下。

这一下,红盖头也不飞了,恢复了正常。

我好奇地问:“这是啥?”

“改天你就知道了,这东西不该我和你说。”孙瞎子回道。

奶奶又冲前面深深鞠躬,没再说话,随后便招呼我们离开。

刚走了几步,又传来刚才的那个声音。

“你们可去镇上寻一个姓齐的酒鬼,他知晓能够压制祭尸的办法,只需将实情告知他,他自然会帮你们。”

“七日后,让陈…平安带上东西,来此处与我结礼。”

奶奶静静地听说,又一番感谢后,这才离开。

出了乱葬岗,我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跟着,才开口问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孙瞎子罕见的没嬉闹,训斥了我一句:“你就知道问,也不关心一下你奶奶,她手上还流血呢?”

“我没事。”

奶奶自己拿出一块布巾,缠在了手上。

手上割下来一块肉,留了那么长时间的血,加上她年纪大了,明显有些支撑不住。

我便和孙瞎子架着她一起走。

这回,倒也不用我问,一边走着,奶奶就告诉我:“平安,刚才那地方,埋着一个特殊的人,她和咱家有一份缘,今天晚上去就是去把她说给你做媳妇儿的。”

人?

还埋着?

能是活人吗?

这一个祭尸还没搞明白呢,又来一个?

我停下来,有些生气地喊道:“我才多大,你就给我找媳妇儿。另外,你是我亲奶奶,就算给我找媳妇儿,也该找正常的。埋着的?又是一个死人吧?”

“平安。”

奶奶紧皱眉头。

“我给你找的,确实不是正常人,可她绝对不是祭尸那种邪玩意儿,奶奶还能害你吗?”

我还想发火,可看到奶奶虚弱的样子,又不忍再说什么。

“可…可…您知道她是什么吗?”

奶奶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但我相信她能护住你。”

这时候,孙瞎子在旁边插话,问道:“其实我也好奇,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做,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嘛。”

奶奶摇了摇头,似乎是心里自由打算,但也没有解释。

回到家之后,门口的祭尸还是我们离开时候的老样子,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变。

孙瞎子用脚踢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祭尸呢?”

“都是命,谁又愿意呢?”

奶奶叹了一声,又对着孙瞎子感谢道:“今天让你失了一件好东西,算是老婆子我欠你的,我家也没值钱的东西还你,你也没个亲人,就等你百年之后,让平安给你戴孝吧。”

孙瞎子摇头笑道:“我可不用,你陈家的人给我戴孝,真成笑话了。那东西虽宝贝,却也足以抵得上当年的人情了,咱们这次就两不相欠了。”

他也不给奶奶再说话的机会。

“行,你回去歇着吧,至于她说的镇上姓齐的酒鬼,我明天去打听一下,有消息就回来和你说。”

说完,转身离开。

等孙瞎子离开,我扶着奶奶进屋,拿药给她包扎伤口。

“奶奶,以前没听你说过,孙瞎子还欠咱家人情啊。”

奶奶道:“呵呵,他这人命不好,早些年就没了亲人,又遭了难,想不开便跳了河,是你爷爷救了他。”

“说来也奇怪,他在被你爷爷救上来后,没几天就莫名其妙地瞎了眼,还开始成了神汉子。”

原来是涉及到爷爷,怪不得没听奶奶提起过。

“那支笔是什么东西?好像很宝贝呀。”我又问。

“那可是真的宝贝,用百中无一的百龄槐树树心和通了灵性的狼的狼毫制成的笔,也只有用这种能通阴阳的笔,才能写下你俩的成亲礼书。”

我不是很懂其中的价值,不过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随即,又顺势问道:“奶奶,现在没有外人在,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乱葬岗里找媳妇儿呢?”

奶奶叹了两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我吐露了一点。

“给你找的媳妇儿,可不是乱葬岗里的,她也是从河里出来的,本事还大得很,我亲眼见过,咱这汶水河都装不下她…”

第六章 水眼

夜里,奶奶睡着了,我却没有半点睡意。

一个人躺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原本好好的生活,竟然就这样被打乱了。

我娘不知道是死是活,半点消息没有;如今又多了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媳妇儿,真不知道日后会有怎么样的生活。

这一夜我内心之中翻腾不安,外面却静的很,那祭尸也没再作怪,看来是真的被震慑住了。

第二天,我原想去找刘老先生问问,是否有我娘的消息了。

可奶奶却拦着不让去,还说要我离他们那些黄河上的水鬼远点,不要和他们打交道。

为了防止我偷跑出去,她一上午都盯着我,而我也只好放弃,唯有在家里等着刘老先生的消息。

中午,孙瞎子便来了信儿,说找到镇上姓齐的酒鬼了。

听到这个消息,奶奶当即问道:“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是做什么的?”

我也好奇的看着孙瞎子。

他吧唧吧唧嘴,有些疑惑地回道:“我托朋友打听的,这家伙挺神秘,不是镇上的人,却经常来这儿,说是做生意,可没人知道他做什么生意,而且还是一个酒鬼,整天掐着酒瓶子。”

“能让那位提到,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咱收拾一下,去镇上找他。”

很快,我们简单收拾一下,便去了镇上。

从我们村到镇上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奶奶腿脚不方便,还带了一个瞎子,自然不能走着去。

孙瞎子便去找了村里卖豆腐的李老二,让他骑着摩托三轮将我们送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就直奔一家不出名的小饭馆去了。

按照孙瞎子的朋友所说,那个姓齐的酒鬼就在这里面喝酒。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饭馆了没人吃饭,只有一桌还坐着人。

那人穿着军绿色的破烂大衣,看上去还脏兮兮的,头发好像鸟窝一样凌乱,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

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手上拎着一个酒瓶,虽然桌上只有一盘花生米,却喝的十分悠闲,还不时发出唱调。

这样一个邋遢的人,和叫花子差不多,我不由得怀疑找错人了。

孙瞎子却来了兴趣儿,嘴里念叨一句:“咦,我竟不知道镇上有这么个潇洒的人物,定要结交一番。”

说完,就走过去坐在了那人的面前。

“老哥,如今这社会,可少见你这么放浪形骸而不拘小节的人物呀?”

齐酒鬼抬头望了孙瞎子一眼,带着疑虑地问了句:“瞎子?”

“半瞎!”

“呵呵,那挺好,愿意看的就看到,不愿意看的就看不到,你也是一个洒脱人儿。”

孙瞎子大笑:“哈哈,正是如此,看来咱们还是志同道合了。”

“哈哈。”齐酒鬼也笑一声,将手上的酒瓶往前一递,“兄弟,来整一口。”

“好…”

孙瞎子伸出来的手,却被奶奶给打了回去。

“瞎子,我们来办正事的,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我心里面也十分无语,今天为了我的事而来,而齐酒鬼还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就能让他们俩相见恨晚了呢。

奶奶也没绕弯子,直接对齐酒鬼说道:“这位大哥应该是姓齐,我们这次来,是有事要求你的。”

“哦,探清了我的门儿了。”齐酒鬼一笑,“那就说吧,什么事?”

奶奶拉过我去,道:“我孙子在汶水河里捞出来一具祭尸,给它掀了盖头,如今我已经暂时镇住了祭尸,现在必须要将其处理掉,特来请老哥你帮忙的。”

听到这话,齐酒鬼愣了一下,疑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自是有人,不过不能告诉你。”奶奶回道。

齐酒鬼又笑了一声:“呵呵,即使如此,那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谁让你们来,你们就回去找谁吧。”

这时候,孙瞎子把话接过去。

“老哥,你先别急着拒绝了,这娃子可是自己下水捞上来的祭尸,那可是没掀盖头的祭尸,如今就连汶水河上的老刘头都求着要他,你帮了这个忙,说不定还是一份机缘呢。”

“哦?”齐酒鬼沉吟一声,盯着我打量一番。

随后,他又灌了一口酒,思忖了片刻,问我一句:“娃儿,我的确能帮你解决了那具祭尸,可你也要付出代价,你愿意吗?”

我反问:“什么代价?”

“帮我做三件事。”说完又补充道:“这三件事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我今天刚救了你,明天你就又会因我而死。”

“我…”

没等我说话,奶奶替我应道。

“没问题,我们答应了,就这么定了。”

我赶紧拉了她一下:“奶奶…”

奶奶没说话,只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齐老哥,你说的我替我孙子答应了,只要你帮着解决了祭尸,日后有事尽管开口便是,他一定全力帮你。”

齐酒鬼没说话,将手上半瓶酒灌下去,抓了一把花生米,从凳子上站起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

“多谢。”奶奶躬身道。

我完全不能理解奶奶的做法,想都不想应下来这些事,就不怕害了我嘛。

齐酒鬼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对奶奶说道:“祭尸已经被震慑住,暂时无碍,就让你孙子跟我走一遭,两天后我们回来,就能将其解决了。”

“好。”奶奶又直接应下。

“哈哈,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往外走。

奶奶也叮嘱道:“平安,跟着齐师傅去吧,好好听话,别耍性子,一定不要辜负了奶奶的苦心。”

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也没了主动决定权,只能是跟着齐酒鬼离开。

我们走了后,孙瞎子忍不住了,问道:“老婆子,你就这么相信这个酒鬼?不怕出事?”

“既是她指的人,定错不了。”

“那你就不怕真像他所说的,今日救了平安,明日又要他命?我看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定是有所企图的。”

“既是她说护着平安,定不会有事。”

“……”

孙瞎子无语。

我跟着齐酒鬼离开,这家伙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可腿脚利索的很,走路一点不马虎,我都累了,他还大步往前迈。

“齐师傅,咱们到底去哪里?”

他笑着回道:“呵呵,带你小子去开开眼界。”

“啥?”我追上前,“开啥眼界?”

“待会儿再和你说,你先和我说说你吧,哪个村的?父母是谁?”

齐酒鬼和我聊着,带着我七拐八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是一直走到了天黑。

天黑之后,路上也几乎没什么人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了。

“咱们到底去哪里?”

他回道:“你听听,马上到了。”

我一怔,回过神来后,明白他所说的是回荡在耳边的水声。

便开口喊道:“要去汶水河边?”

“是嘞。”

我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去汶水河何必这么麻烦,咱们刚才从那边那条路就能过去。”

“不一样,等到了你就知晓了。”

这酒鬼喝的醉醺醺的,可是脑袋应该很清楚,卖关子的本事也不小,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也不说究竟去哪里。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终于从一条小路来到汶水河边。

汶水河很长,我所到过的地方也只是寻常地方,而齐酒鬼带我来的这里,似有些不同,水流虽不是很大,但发出的声音却很响,水也比较浑浊。

他对我说:“嘿嘿,娃子,这地方没来过吧?我告诉你,这地方可是汶水河的一处水眼,就算是你们这里的捞尸人刘老头也不敢从这里下水的。”

“水眼?那是啥?”我问。

“水眼,就是…和你说了也不懂,就是一种很不寻常的地方。”

齐酒鬼说话的同时,走到旁边去,从草丛里拖出来一个破烂小木船。

“走。”他招呼我上船。

我却犯了嘀咕,没敢过去,谨慎地问了句:“你…不会也是捞尸人吧?”

奶奶可是说过,不让我和捞尸人打交道。

齐酒鬼摇头:“我岂会是那些水鬼,他们哪能和我相提并论,我们之间,可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见他也不像是说谎,我便将信将疑地上了船。

船上,他给我一根船桨,让我帮着划船。

可船桨下水后,像是有千斤重,我完全划不动,是真的纹丝不动。

齐酒鬼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在装,还在暗示我演技太差。而我不由得红着脸解释一句:“我真的划不动。”

他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你这娃子,倒是古怪,竟在这水眼之地划不到浆,莫不是连这河都容不了你…”

最后,破船在河中央停下,齐酒鬼直接跳了下去。

“齐师傅!”我想拦,却反应不及。

但!

他跳下水后,竟然没有进入水中,就那么站在河里。

水只到他大腿位置!

这可是汶水河,随便一处地方,那能有十几米深呀。

我当时真的傻眼了。

齐酒鬼冲我一笑:“嘿嘿,知道这水眼的特殊之处了吧,下来吧,没事。”

我冷静下来后,也跟着下水,真是如此,脚下踩实了之后,水只到大腿位置。

“这是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齐酒鬼神秘的笑笑:“秘密。”

而后,他告诫我一句:“你好好跟着我,这水眼是有范围的,出了范围,可就不是这么浅了。”

说完,他走到月光最亮的一处地方,弯下腰去。

这次我学聪明了,在后面跟着他的动作,当我的脸贴近水面的时候,浑浊的水忽然变得十分清澈,可以清晰的看到水下像是有一个拳头大的漩涡,可不过这个漩涡没有往下渗水,而是冒出一个个泡泡,像是在吐水。

“娃子,你可知有句老话,叫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

我下意识的应了声。

他又是咧嘴一笑:“这玩意儿我养在这里三年了,有人出五十万我都没卖,今天先给你开开眼。”

只见他将手伸进了那个诡异的漩涡里面,又猛地往上一提,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被拎了上来。

第七章 百鬼请身

看着齐酒鬼手上拎的东西,我张大嘴巴,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

蛤蟆这种丑陋恶心的生物,满身的毒疙瘩,身体还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寻常人看到就起鸡皮疙瘩。

我从小长在汶水河边,这玩意儿自是没少见。

但!

齐酒鬼手上的蛤蟆,却生的不一样。

更加渗人恶心。

身体表面上是粘稠的液体,毒疙瘩里往外冒绿水,似是因为被抓出来生气了,这个身体鼓了起来,好像一个皮球。

最奇特的是,它只有三条腿。

前面两条腿,和正常蛤蟆无异。后面却只有一条腿,从屁股位置长出来,比前腿要长一半还多。齐酒鬼正拎着它后面那条腿。

“怎么样?服了没?”

齐酒鬼的话让我清醒过来。

我看着齐酒鬼,惊问道:“齐师傅,这世上真有三条腿的蛤蟆?我在汶水河长大,怎么从没见过,甚至都没听人说起过呀。”

他回道:“这种玩意儿,若是能被寻常人知道,那还了得。”

“哦,难道这玩意儿还是宝贝?”

“自然是宝贝,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人出五十万,我都没有卖给他,这次算是便宜了你小子。”

说完之后,他从破烂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皮袋子。

皮袋子做工很不好,只是用线缝了起来,能够装物罢了,但这袋子上面的花纹很奇怪,隐隐还有鳞片,看着像是某种蛇皮制成的。

将三条腿的蛤蟆装进袋子里,用线系紧,重新揣进口袋。

“行了,咱们走吧。”

齐酒鬼爬回船上,又把我拉上去。

这时候,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心里想过整件事情,开始怀疑齐酒鬼的目的。

以前没听说镇上有这么号人物,可我们找上他,他就答应帮我们了,还拿出了这么一个宝贝。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人的身份不简单,目的恐怕也不单纯。

他定是有所图谋。

我想到这儿,便看着他问道:“齐师傅,您能答应帮我,我很感激。但我有两个疑问,请您为我解答,否则…我不敢让你帮我。”

“你说。”

“您的身份恐怕不简单,但是您的隐私,我不多问。可您并不认识我们,为何就轻易答应帮助我们?还有,您帮助我,要我帮您做三件事,这三件事究竟为何?”

齐酒鬼划船的力道小了,抬头看着我。

“我答应帮助你们,的确有我的私心,说白了就是看中你的特殊,想让你帮我做件事,但现在这事还不能告诉你。”

我皱眉,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那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齐酒鬼道:“一年之内。”

我又如实说道:“我不敢信你。”

“你不敢信我?我又何尝不是豪赌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用。对我还说,这宝贝很可能会打了水漂,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在这里婆婆妈妈了,还不如你奶奶那老婆子爽快。”

这话说的我有些脸红,觉得别人是图谋自己什么,可实际上人家承担的风险更大。

我平静一下,又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再最后问一个问题,你看中我什么?你刚才说了,自己不是捞尸人,而我只不过捞出来一具祭尸,又能被你看中什么?”

齐酒鬼看我的眼中忽的射出两道精光,就好像一头饿狼看到了肉,道:“你身上…有一股香味儿。”

灼热的目光让我心里发慌,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没去城里见过大世面,可也听说过有些人会有特殊的癖好。

我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呵呵,那个…齐师傅,我从小就不喜欢洗澡,身上很臭的,你肯定会嫌弃。”

“哈哈。”

齐酒鬼大笑一声,不再多言,我也没敢再问,生怕这邋遢大爷会有别的想法。

我们上岸之后,也没有停下休息。

按照齐酒鬼所说,这三条腿的蛤蟆虽然是宝贝,可仅凭现在还无法解决祭尸,必须要再准备一番。

我们连夜又回到镇上,水都没喝一口,就去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是谁我不清楚,齐酒鬼也不知道,但他们家死了人,尸体还在灵堂放着。

农村的习俗,晚上要留人守灵,免得尸体招了什么东西,会发生异变。

齐酒鬼瞅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守灵的人,他眼珠子转了转,便对我说:“娃子,我过去将那个守灵的人引开,你把这蛤蟆放在尸体上,然后过五分钟左右,撬开尸体的嘴,再把它抓出来。”

说着,便将口袋里的蛇皮袋子塞给我。

“我…”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跑过去。

“呜呜呜,我的大哥呀,你怎么就走了呀,兄弟我都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

我躲在暗中,目瞪口呆地看着齐酒鬼表演,他哭着过去,那守灵的人去拉他,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守灵的人就跟着他离开了。

周围没有人了,只剩下一具尸体,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蛇皮袋子,咬咬牙走了过去。

来到尸体前,我先行了一礼:“死者为大,我不是有意冒犯您,都是那个酒鬼让我这么干的,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就去找他。”

而后,我才将蛇皮袋子打开,把三条腿的蛤蟆放到了尸体上。

这蛤蟆出来,先是叫了一声,随后猛地一跳,到了尸体嘴边,之后径直钻了进去。

按照齐酒鬼所说,需要过五分钟,再将蛤蟆取出来。

那时候,我有种做贼的感觉,生怕被人发现,眼睛一直盯着四周,再加上旁边又具尸体,更让我心中害怕。

数着秒,等待着五分钟过去。

终于,五分钟到了,我长舒一口气,赶紧过去,强忍着不适,伸手抓起尸体的下巴,准备强行拉开他的嘴。

“冒犯了,冒犯了。”

忽的,耳边却传来一个阴寒的声音。

“小伙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家里大人没教你礼貌吗?”

霎间,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手上的动作停下,机械般转了转脑袋,看到在我旁边,站着一个身影。

而这身影的模样,竟和我眼前的尸体一样。

“鬼…鬼…鬼…”

我不怕尸体,可这东西恐怕不是尸体。

神鬼之说是没有依据的,我也从没见过鬼,但这一刻,我心里莫名有个声音告诉我,眼前这东西恐怕就是鬼。

在我惊骇之际,它无声的向我走过来,身上缭绕出黑气,眼睛也慢慢地变成了血红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扭曲。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我…”我一个劲儿的后退。

那身影似乎完全听不见我说话,继续向我走过来,这时候我却发现了,他“走”的时候根本没迈腿,像是飘过来的。

我当时没别的想法,就想着逃!

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跑,可没跑两步,又不得不停下。

在我面前,又出现了这样的身影,不是刚才的那个,而是另外一个。

又是一个“鬼”。

我看向四周,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看到好多这样的身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被这些东西围住了。

那时候真的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娃子!”

忽然,齐酒鬼的声音传来。

他向我这边跑过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嘴里还喊道:“你怎么搞得?哪里弄来了这么些玩意儿?”

“我不知道,快救我!”

我看到了希望,可齐酒鬼的做法却让我彻底绝望。

他跑到尸体旁边,用手撬开嘴巴,将那个蛤蟆拽出来,扔进蛇皮袋子,转身就往外跑,根本不管我。

“我不想惹麻烦,你自求多福吧,我在外面等你,若是你还能活着,算我欠你的。”

我当时都想直接骂娘了。

可没有时间去骂,因为那些鬼影开始向我扑过来,看不清楚有多少,只感受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压迫力。

整个身体冰冷,颇有一种等死的感觉了。

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滚!”

声音一出,我身上莫名的暖和起来。

再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些黑影正纷纷向四周逃去,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愣了片刻,确定周围再没有鬼了,也想起了在哪里听过刚才的声音。

乱葬岗。

这正是奶奶在乱葬岗给我找的媳妇儿的声音。

我隐隐明白了奶奶的做法,怪不得给我找这么个媳妇儿,没想到它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句话就赶走了那些鬼。

随后,我看着四周,试探性的说道:“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

我这个诡异的媳妇儿,就这样救了我一命,也没露面现身。

冷静下来之后,我也不再烦恼此事,又想到了齐酒鬼,当即骂着跑了出去。

“齐酒鬼,你他娘的就是个骗子,给我滚出来…”

出去后,齐酒鬼应该是听到了我的骂声,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面便惊讶的问。

“你没死?”

“你他妈的才死呢。”我破口大骂。

齐酒鬼被我这么一骂,也冷静下来,开口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不敢救,你这娃子,可知道刚才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第八章 蛤蟆娶亲

齐酒鬼问我刚才那是什么?

我也没多想,心有余悸地回了句:“不是鬼吗?”

他点头又摇头,道:“那可不简单是鬼,我们管那玩意儿叫‘河鬼兵’。”

“河鬼兵?”

我皱起眉头,死死盯着齐酒鬼,十分怀疑他的话,心里感觉这家伙就是在找借口。

可看他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听说过水鬼,可没听说过什么河鬼兵,你不会觉得我年纪小就容易骗吧。”

齐酒鬼道:“这河鬼兵不同于水鬼,据说只要是黄河边的鬼,都属于其中,而且只有河神能控制,往往是犯了大忌讳的人才会引来这玩意儿。还有句话叫,人不死、鬼不绝,说的是只要被它们盯上的人还没死,就会源源不断的涌来,不断不绝。”

注意到我怀疑的目光,他又说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镇上的刘老头,他是捞尸人,也知道这河鬼兵。”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我追问:“对了,你这娃子,到底捞出来的是啥祭尸,竟然能引来河鬼兵。我在黄河边这么多年,做了不少忌讳之事,也都没招来过这玩意儿呀。还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河鬼兵呢?”

我虽然不懂其中的轻重,但也不傻,还是没说关于乱葬岗媳妇儿的事。

打了个哈哈,敷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鬼刚要扑到我身上,就转身走了。”

“奇怪…”

齐酒鬼也纳闷,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怕他再追问,便转移话题,道:“齐师傅,河鬼兵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先不说了,说不定解决了祭尸就没事了。”

他看了我一眼,还是有所怀疑,但没再问,而是说道:“行吧,这一次我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算我欠你小娃子的,日后碰到事了,必定还你。”

“好。”我应了声,也没往心里去。

之后,我们便离开了,没再继续呆在那户人家。

我跟着齐酒鬼,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我身上自是没带钱,而齐酒鬼也是拮据,只开了一间房。

两个人挤在一起,加上他这酒鬼满身酒气,还散发着恶臭,实在让人难以入睡。

睡不着觉,实在闲的难受,我就把齐酒鬼也喊醒了,和他闲聊。

倒也不是我坏,而是一个人实在憋闷。

“齐师傅,你这么厉害,为什么没听过你的名头?”

“齐师傅,听说你城里还有更大的产业,是做什么生意的?”

“......”

我的问题很大,可齐酒鬼没回答我几个。

消磨了大半夜的时光,没从齐酒鬼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下半夜,一阵倦意上袭,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倒在床上睡着。

第二天,快到中午才醒过来。

而齐酒鬼已经不在旅馆了,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让我在旅馆等他,桌上还放了几个大蒸包。

我的确饿了,吃了两个包子,也没再旅馆里待着,就下了楼。

询问了旅馆前台的人,他告诉我,齐酒鬼一早就走了。

我不知道齐酒鬼去哪里了,但想来他应该不会不辞而别,或许是去做什么事情了,但不想让我知道罢了。

在镇上转了一圈,也没个认识的人,我只好又回到了旅馆。

本来以为齐酒鬼下午就能回来的,可他却是在半夜回来的,当时我都快睡着了,这家伙猛地推开门,满身的酒气,嘴里还唱着小调。

我从床上爬起来,打量他一番,开口问:“齐师傅,你去哪里了?”

他道:“出去喝了一杯,顺道把那蛤蟆喂饱了,明日就能为你解决那祭尸了。”

“喂饱了蛤蟆?”

“你小毛孩子,和你说也不懂。”他一头倒在床上,完全不给我留地方,整个人就这么睡着了。

我一阵无语,心里也很厌烦,这哪里有什么高人的样子。

这一夜,我却是趴在桌子上睡的。

齐酒鬼也是怪人,大醉儿睡,醒的却很早,天一亮就把我喊起来,带着我去外面吃了豆腐脑。

吃饱喝足后,又花钱雇了辆三轮车,驮着我们回南岭村。

我回到村里,有种久违的亲切感,招呼着齐酒鬼回到了家。

“奶奶!”

奶奶听到我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

我和奶奶说话的时候,齐酒鬼则盯着我家门口的祭尸看了起来。

远道而来是客,再说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奶奶便十分热情地招待了齐酒鬼,给他泡了茶,只是齐酒鬼不爱喝茶,只爱酒,可惜我家里没酒。

看出了他的心思,奶奶便给我钱,要去我村里小卖部买两瓶酒,顺便请孙瞎子过来,说是中午她炒几个小菜,让他们两位喝一口。

我去买酒,奶奶开始做菜。

中午时候,酒菜全齐了,我们四个人也坐在了桌子前。

一杯酒下肚,孙瞎子开口,笑着问:“齐老哥,事情办妥了?”

齐酒鬼点头:“妥了,今晚就能把这祭尸给解决。”

“那值得喝一杯。”

又一杯下肚。

孙瞎子又问:“不知老哥用的何种办法?”

齐酒鬼却摇头不语。

这时候,我插嘴说道:“齐师傅从黄河水眼里面抓出来一只三条腿的蛤蟆,说是这东西能镇住祭尸。”

听到我这话,孙瞎子猛地从桌子上站了起来,翻白的眼珠瞪得滚圆,十分吓人。

“三条腿的蛤蟆?!黄河宝!你是憋宝人!?”

憋宝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看孙瞎子激动的样子,似乎这憋宝人很了不得。

齐酒鬼笑着喝酒,嘴上无所谓地说道:“什么憋宝人不憋宝人的,也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祖上传下来的,没办法才做这一行。”

“怪不得呢…”孙瞎子冷静下来,有一屁股坐下。

我和奶奶相视一眼,她也不太清楚憋宝人是什么。

“这憋宝人是?”奶奶问道。

齐酒鬼自己不说,孙瞎子就言道:“大嫂子,这憋宝人是很特殊的一种人,他们有特殊的天赋和传承,从小就异于常人,而且能够寻得天地山水之间的异宝,十分神秘,我也是听人说过,没想到咱镇上还有憋宝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神秘的问道:“齐老哥,听闻憋宝人在的地方,必定有宝,我可是知道你经常在这镇上,莫不是我们这儿有什么天灵地宝。”

齐酒鬼伸出指头,点了点孙瞎子,笑着开玩笑道:“你一个瞎子,宝放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管这些闲事作甚。”

“哈哈,也是也是。”

“那你不会想让平安这娃子跟你做憋宝人吧?”

“不会不会,憋宝人是需要天赋的,还需要从小培养,我有传人的,这小娃子特殊归特殊,但我还瞧不上。”

“……”

这一桌酒,一直喝到下午两点钟,孙瞎子也是微醺了,齐酒鬼整天都是醉着的状态,也看不出什么。

晚上,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们便准备去彻底解决了祭尸。

齐酒鬼拿出了蛇皮袋子里面的三条腿蛤蟆,奇怪的是,这蛤蟆竟然和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不一样了。

最开始见的时候,只有拳头大小,十分恶心。

如今却大了整整一圈,而且身上的毒疙瘩也不流液体了,整个身体看上去十分光滑,像是被打磨了一般。

奶奶见到这,也忍不住惊道:“都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没想到真有这玩意儿呀。”

孙瞎子则问:“这蛤蟆有什么作用?”

到这个时候,齐酒鬼也不卖关子了,道:“三条腿的蛤蟆,乃是河中一宝,据我所知,只在黄河流域中出现过,这东西习性古怪,常人难寻难见。若是以适当的方法吃了,可以治疗疾病,甚至是胃癌。另外,它对尸气极其敏感,以三个刚死之人的尸气将其喂饱,便能够镇邪百年。”

这些我们都不懂,齐酒鬼怎么说怎么是。

奶奶道:“齐师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好,咱们先找个少有人去的地方,挖个坑,把祭尸扔进去,然后我来做法。”

齐酒鬼拎着三条腿的蛤蟆,凑到自己嘴边,亲了一口,看得我都恶心。

“嘿嘿,小宝贝,今天我给你纳一门亲,好好陪着这女尸百年,你也算是不妄为蛤蟆了。”

第九章 憋宝人

齐酒鬼吩咐下来,我们就开干。

趁着夜色,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孙瞎子和奶奶带着铁锹,我背着祭尸,一块儿上了山。

山上的情况奶奶最熟悉,她带着我们去了深处,找了个很少有人去的荒地。

要挖出一个能埋下一个人的坑,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我们这几个人中,一个老人,一个瞎子,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挖了一会儿,也累得满身大汗,毕竟一直在读书,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可干起这种累活还是不行。

没想到的是,齐酒鬼倒是蛮有劲儿,一个人抡着铁锹,脸不红气不喘的。

孙瞎子在一旁,不由得夸赞了一句:“齐老哥,你这身体行啊,干起活来比二十几的小青年都有劲儿。”

“哈哈哈。”齐酒鬼大笑一声,摇了摇头。

挖着个坑,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其中三分之二是齐酒鬼干的。

干完了之后,他扔下铁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别看你们喊我一声老哥,其实我比你们还小呢,这点活儿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们都为之一怔,没太明白话里的意思。

孙瞎子最先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今天多大了?”

“三十七!”

这个回答,着实令人意外。

看齐酒鬼的这个样子,说他七十三都有人信,要说才三十七,那这人长得实在是太显老了。

奶奶和孙瞎子应该敬重,都喊他老哥,本以为可能年纪差不了几岁,却没想到直接差了一辈。

如此一来,这声老哥也叫不出口了。

看到我们几个的反应,齐酒鬼自己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中午喝剩下的酒,像喝水似的灌了一口。

“哈哈,没想到吧,我真的才三十七。我们憋宝人的外表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有的女人七老八十了还长得和十八岁的大姑娘那么水灵呢。”

容颜,所有人都会在意的,谁不想看起来年轻一点呢。

我实在好奇,追问道:“这是为什么?”

齐酒鬼回道:“这是我们这一行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呀。”

奶奶也在后面拍了我一下,沉声训斥道:“平安,别多嘴,关于齐师傅的事,就算出去了,也不要告诉别人。”

我心里明白,奶奶这是不想让我找麻烦,也不要给齐酒鬼找麻烦,毕竟这事传出去很可能会引来某些人的觊觎。

“我知道,不会和别人说的。”

齐酒鬼也没叮嘱我们不要告诉别人,毕竟都是明事理的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他将三条腿的蛤蟆拿出来,开始办正事。

如今祭尸已经被镇压住,就算是有古怪,也无法施展,就如同正常尸体,任凭我们处置。

先将祭尸放进挖好的坑里。

之后,齐酒鬼拿出准备好的红布,在坑周围铺好,又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瓶子,里面装着一些粉末。

粉末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打开瓶子的那一刻,我就嗅到了浓重的腥臭味。

他没解释,我们也没问。

只见他用手指捏起一点粉末,慢慢的在红布上洒出一道,随后又将三条腿的蛤蟆放开。

那蛤蟆跳在红布上,对那些粉末十分感兴趣,也不乱跑,伸出长长的舌头,开始一路舔。

说实话,那样子还是有点恶心的。

而且,这个蛤蟆舔了那些粉末,竟然不将舌头收回去,仿佛它的舌头无限长,伸出来舔过粉末之后就直接圈起来,成了一个大圆球。

当它舌头舔到最后那点粉末的时候,齐酒鬼咧嘴一笑,也没见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精致的小刀。

寒光一闪。

蛤蟆嘴里伸出来的舌头瞬间被斩断。

这还不算完,齐酒鬼动作极快,瞬间抓住那被斩下来的肉球,而后抓住祭尸的下巴,将它嘴巴捏开,将舌头肉球塞了进去。

在我们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又做了一件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齐酒鬼自己张大嘴巴,伸出舌头,拿起手来猛地在舌头上抹了一下,搞得手面上全都是口水。随后又将带着口水的水,狠狠地在祭尸的嘴巴上划过。

这个时候,被斩去舌头的蛤蟆,连蹦带跳的到了祭尸的嘴巴旁边,似乎是想钻进去,可是却又进不去,只是围着嘴巴打转。

“哈哈,小家伙,你这舌头给你媳妇儿保存了啊,你就在这里守着她吧。”

说完,又拿出一根红线,转头问奶奶:“你可会针线活?”

奶奶点头。

又道:“好,说句不好听的,老寡妇的红线没人敢破!你来,用这根红线将这蛤蟆的后面一条腿和和祭尸的左手大拇指连绑起来。”

老寡妇的红线不敢破!

这老话不假,可当着寡妇面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合适。

可奶奶不在意,当即点点头,按照齐酒鬼所说的,用红线把蛤蟆和祭尸连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那蛤蟆竟然安稳了下来,趴在祭尸的脸上,蛰伏了下来,没再闹腾。

齐酒鬼又将那扑在地上的红布盖在了它们的身上。

“礼成,埋土!”

说罢,自己先动手,用铁锹填土。

“平安,帮忙。”奶奶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来,抓起另一把铁锹,开始帮忙,一边填土一边问:“齐师傅,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呀?那就是给蛤蟆娶亲?”

“嘿嘿,这三条腿的蛤蟆可是通人性的。我用特殊之法取它舌头,是要将它留住,这舌头对它有特殊意义;而我的唾液,却对它有克制之效,让它不能取出舌头;至于最后给它结礼娶亲,则是彻底安了它的心。这种蛤蟆的习性呀,有趣儿的很,一旦有了另一半,就不理不舍,不管那另一半是什么,只要是母的就行。”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旁人对我说这些,我绝对嗤之以鼻,认为是胡说八道,可这是齐酒鬼说的,而且事实摆在了我的眼前。

俗话说的好,万物有道,越是特殊的生灵越是有特殊的习性。

齐酒鬼又道:“这三条腿蛤蟆是‘宝’,它的习性和作用,我能给你讲上一天,今天咱们那它来镇祭尸,其实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我没答话,孙瞎子在一旁应了句。

“憋宝人,果然本身就是一个宝,不愧是为最神秘的传承之一,能有缘解释齐师傅这个朋友,我这个瞎子,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这一刻,我对憋宝人产生了好奇,真是太神秘了。

但,齐酒鬼说过,我成不了和他一样的憋宝人,终究只能仰望了。

填土比挖坑要容易,我们很快就将土填好了,为了不被人注意到,还特意处理了一番,看上去和周围没有太大的差别。

完成后,我们坐下休息,我看着埋好的地方,问了句:“齐师傅,你和我说过,这蛤蟆吸了尸气,能镇邪百年,难道它还能活一百年?”

齐酒鬼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我一怔。

“我没活过一百年,自然不知道,但是典籍中是这样记载的,这玩意儿古怪的很,或许真的能活百年,我也准备将这里记载下来,等我的后人百年之后来此查看,说不定还有意外发现。”

听到齐酒鬼的话,我忙问:“那祭尸呢?这玩意儿在水下就几百年了,可还不腐不烂的,在这里待百年,说不定也还在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就别关心这么多了,等一百年后,你就早死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了。”

我:“……”

在山中休息了一会儿,我们便下山回家。

因为对憋宝人的好奇,我问了齐酒鬼不少问题,用几瓶酒做为代价,他也只是回答了我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关于憋宝人的辛密,根本不对我讲。

齐酒鬼在我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走之前,给我们留了一句话。

“这是一场缘分,也是一场因果,日后他必定会再来,因为我还欠他三件事,到时候若有违背,我也要承受因果。”

这句话有些威胁的成分。

作为一个神秘的憋宝人,他的确有说这话的代价,当然,我也没打算赖账,点头应下,说随时恭候。

送走了齐酒鬼,我和奶奶便去吃早饭。

饭后,刘老先生的人来了,捞尸人带来了我娘的消息。

第十章 死人复活

此次来送消息的是刘老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名字叫刘强,河上的人称呼他强子,当初在河边,我和他也有过一面之缘。

我一听到有我娘的消息,当即冲了出去。

“我娘呢?”

结果,却看到刘强手上拎着一件衣服,破破烂烂的,正是我娘常穿的那件。

刘强将衣服递给我,道:“我们找了好几天,水里各处都找了,没找到尸体,只找到了这件衣服。”

直接说了“尸体”,就是断定我娘死了。

我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立刻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哪怕是疯了,她也是我娘,那种疼痛没有经历过,永远不会明白,宛如窒息,痛的无法呼吸。

我双手颤抖,甚至无法接过那件衣服。

奶奶抢在我面前,直接将衣服夺在了手里,冲刘强冷声道:“行,我们知道了,回去告诉姓刘的老家伙,老婆子我不会感谢他的。”

刘强听到这话,也很生气。

他们捞尸人也算是一种生意,下水是要出钱的,花了好几天找我娘,不仅没有报酬,还讨不到好。

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高兴。

“死的是你家的人,和我们没关系,要不是师傅让我们下水找人,我们才不去沾这个晦气呢,哼!”

说罢,转身离开,不愿在我家多待一会儿。

奶奶随即也将手上的衣服扔到角落里,对我喝喊了一声:“哭啥呀?赶紧起来!”

“呜呜,我娘没了…”

“你哭她也活不过来,死就死了吧,当年本就该死的人了。”

奶奶留下这样一句无情的话,回到了屋里。

我既难过我娘的去世,又伤心奶奶的无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整个人就像是点燃的炸药,恨不得直接爆炸。

“啊啊啊!”



哭着喊着,没一会儿就累了,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奶奶可能是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担心我出事,从屋里出来,恢复了原本的慈爱,走到我面前。

“平安,快起来吧,你娘没了,这就是她的命,咱谁都不能勉强。”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奶,我娘也算你半个女儿,这些年你也停护着她,就一点都不心疼吧。”

听到我的话,奶奶的身体顿时一硬。

好一会儿,她才沉吟一句:“心疼?”说罢,又摇了摇头。

满含深意的两个词,我完全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更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能想到,这其中有特殊的隐情,只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行了,别哭了。既然尸体没找到,那就将这件衣服埋了吧。”

奶奶将我拉起来,顺便把我娘的那件衣服拿过去,简单叠了一下。

我们家只有我和奶奶一老一少,没有别的亲人,再说我娘在村里本就是被厌弃之人,死了也没人会伤心,我们也办不了什么大的丧礼。

更何况没有尸体,找个坑埋件衣服,也算是有个念想。

奶奶和我带上工具,去了我家的地头前,那里已经有一个土堆了,是我爹的衣冠冢。

我爹娘都没了,两个人的尸体也都没找到,全在汶水河里不见了。作为人子,一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愧疚难安,也更加伤心。

在我爹坟前磕了三个头,便开始在旁边挖坑。

埋件衣服,不需要太深的坑,但奶奶却让我使劲往下挖,说是我们这里有这个风俗,男女夫妻入葬,男的必须要在女的上面。

这是封建的老思想,也就是男尊女卑,男的压着女的,活着如此,死了也是如此。

奶奶没有动手,就我一个人,加上是边哭边挖,这一个坑就挖了一下午,等把衣服埋好,天就已经黑了。

“平安,回去吧,祭尸的事咱们解决了,还要准备一下你和你媳妇儿的婚礼之事,虽说你们的情况特殊,但咱们也不能怠慢了人家,毕竟这一次是人家救了你呀。”

我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好吧,那你早点回家,我做好饭等你。”

奶奶没有强求我,自己拄着拐杖离开了。

我坐在地上,在黑夜之中默默流泪,难以忍受内心的伤痛,同时也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以前就那么不懂事!就算我娘是个疯子,那也是我娘,为什么我不孝顺,甚至还要嫌弃她!

想着想着,我脑海中就浮现中和我娘的一些点点滴滴,她虽然是疯,可从来没有对我疯过,似乎一直很护着我,只是我从未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边竟然隐隐听到了我娘的声音。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

这是我听我娘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娘…”我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

忽然,我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有些恍惚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发现在我旁边站着一个人,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当我看到那人之后,瞬间就懵了。

“娘!”

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娘。

她没有穿衣服,身上湿溻溻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脸上也还是那傻傻的样子。

一开始,我是欣喜的,又怕这是假的,便立刻伸手抓住她。

但!

竟然是真的。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实实在在的存在,并不是幻象,也不是什么鬼魂,就是我娘,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霎间,欣喜变成了恐惧!

一个落水好几天的人,捞尸人也断定她已死,现在却又出现在这里,还满身是水,想想就不正常。

我惊吓的要放开她,却被她反手抓住了。

“嘿嘿!”

她冲我直笑,眼中闪烁着精光,看的我发慌。

“娘?”我又唤了一声。

接着,她口中竟说出了另外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娘说别的。

用一种十分奇怪的唱腔,捏着调调,像是唱戏一般,道:“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我对戏曲没有研究,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古怪。

“娘,你怎么回来的?你感觉怎么样了?”

确定是我娘,而不是什么鬼,还能说话,也不是什么异变的尸体,我想到可能是她傻人有傻福,命大活下来了,心里的恐惧就又消失了。

我爬起来,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我娘披上。

不过她又立刻扔了,似乎不想穿衣服,还一边唱着一边将一个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

天色很暗,我看不清楚,但看着像是一个乌龟壳,拿在手里冷冰冰的,还挺坚挺,也不知道我娘是从哪里捡来的。

“娘,走,我带你回家去。”我搀扶着她说道。

我娘没说话,嘴里一直在唱那一句话,不过还是任由我拉着她走,并没有反抗。

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她如此亲近,在母亲的身边,让我心中说不出的开心,感谢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好好尽孝。

只是她死活不穿衣服,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好在农村人早睡早起,这个点村里的灯都已经灭掉了,也没有人在外面闲逛。

拉着我娘回到家,没到大门口,我就大声喊:“奶奶,奶奶,快点出来,我娘回来了!”

奶奶一直挂念着我,一听到我的动静,也没细听说的是啥,立马就跑出来了。

“平安,回来了呀,快进来吃…”

当她看到我搀扶着我娘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大门口,瞪眼看着我娘,也是不敢相信。

我心中高兴,笑着道:“奶奶,我娘没死,她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不是你娘!”

奶奶忽的面目狰狞,举着拐杖冲过来。

第十一章 河神点兵

奶奶举着拐杖冲过来的架势,就像是对待仇人一般,把我给吓了一跳。

生怕我娘会被伤到,我赶紧将她护到身后。

“奶奶,奶奶你干什么呢?”

我抓住奶奶的手,抢过手中的拐杖。

“这是我娘,你做什么呀?她没死,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打死她不成!?”

见我这个样子,奶奶停了下来,瞪眼看着我,十分愤怒地说道:“你娘落水都几天了,你觉得还能活着回来吗?”

这话说的不假,可我娘现在活生生在我面前,我也不能不相信。

我愣了一下,又找了一个理由:“说不定她早就上岸了,只是迷路了,那几天没找到路回来罢了。”

“我不信!”奶奶喊道。

她还想绕过我去,用拐杖打我娘。

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加上我又长得高大点,有我护着,拐杖根本就伤不到我娘。

我娘倒是不在意奶奶的拐杖,她还和以前一样,傻傻的,一个劲儿的笑,嘴里就一直念叨那句话。

“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奶奶听到她说的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冲我喊道:“平安,你以前听你娘说过话吗?现在她又唱又叫,还不知羞的不穿衣服,肯定不是你娘,我让开,看我不打死她。”

“行了,奶奶你就别闹了!”

我猛地一甩手,将奶奶推了一个踉跄。

“我娘命大没死,难道你真的要当着我的面把她打死?这样的话,我是她儿子,你先打死我吧。”

奶奶静默,慢慢放下了拐杖,看着我直叹气。

而这时候。我娘却转身向后面走去,也不理会我和奶奶了,嘴里就一直念叨那句话。

“娘!娘!”我喊着,跑着去追她。

她好像察觉到我在后面追她,也跑了起来,而且速度很快,我竟然完全追不上。

追着我娘跑出村子,一路都没停下。

我都有些累了,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狂奔,那种状态十分不正常,我也觉得有问题。

可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后面追着,不能再找不到人了。

就这样,我一直追到汶水河边。

来到汶水河大桥那里,也就是前几天我娘落水的地方,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又开始在后面喊。

“娘,娘,你去哪里?”

我娘跑到汶水河大桥上,在一个地方停下,而后回头看向我,口中大声唱道。

“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话音落,人便转身跳入了水中。

“娘…”

我狂奔过去,可已经看不到人了,只有滚滚的河水在奔腾。

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我娘又不见了,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她出现在我面前这么会儿,又在曾经落水的地方跳下去,又回到了原点。

我正伤心难过的时候,一束手电灯光照在我的脸上。

“谁在那儿?”

接着,走过来两个人。

“哎呀,你是哪家的娃子,大晚上在这水边不危险吗?”

另一个将我拉起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哭啥?”

晚上,这汶水河大桥上湿气很重,气温也比较低,还有危险。他们拉着我下去,远离开河边,才重新打量我。

其中一人认出了我。

“你不是前几天在这里下水救母的娃子吗?”

我们家的名声不太好,可经过那天我下水救我娘的事,现在很多人对我的印象改变了,都觉得我是孝顺孩子。

“你是南岭村的吧,大晚上跑这里干什么?你娘跳下去已经没了,你可别想不开。”

“快回家去吧。”

我摇了摇头,缓过一口气,拉着他们两个。

“求你们,救我娘,刚才我娘跳下去了。”

“你娘几天前就掉河里了,你这娃子,可别是伤心过度,自己糊涂了吧。”一个人说了句,又对同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把强子叫过来,这大晚上的别出什么事,让他把孩子送回去。”

“行,快去。”

他们都认为我娘早睡了,尸体也没找到,也不相信我娘才刚跳下去。我也被他压着,没有办法下水去。

没一会儿,一伙人带着手电过来。

“陈平安?”

声音有些熟悉,我抬头望了一眼,灯光很耀眼,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但还是从轮廓看出来,在我面前的是刘老先生。

我好像看到了就行,抱着他的腿,喊道:“刘老先生,救我娘,我娘刚才跳下水了,她没死,我见到她了。”

刘老先生回道:“娃子,你说什么胡话,大晚上来这里你奶奶知道吗?快点回家去吧。”

“我不回家,我要找我娘!”

我的行为很过激,他们都以为我糊涂了,便强行拉着我走了,先到刘老先生家中安置。

几个人将我按到椅子上坐下,还给我倒了杯热水,对我倒是挺好。

我也能想明白,我娘活着回来这件事说出去没人会信,而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刘老先生,也只有她能帮到我。

“刘老先生,我娘真的没死,今天晚上她回来了,我奶奶也见到了。”

刘先生皱着眉头,问:“那她如今在哪里?”

“又跑到之前落水的地方,跳下去了。”

“这…那你奶奶呢?”

“在家。”我说完,看到刘老先生的样子,知道他是没信我的话,便又将我娘给我的东西拿出来。

“你看,这是我娘给我的,她真的回来了。”

一个龟壳,巴掌大小,黑黢黢的,没有任何出奇之处,这种龟壳在汶水河边也常捡到,没人当回事。

刘老先生接过去,打量了一番,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强子,快,去前堂,把祖宗供桌上那本古籍拿过来。”

刘强在旁边,疑问道:“师傅,拿祖宗的古籍做什么?”

“别问了,赶紧拿过来。”

“是。”

约莫两分钟后,刘强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本破烂的书。

而在这段时间,刘老先生一直低着头,摸索打量着手上的龟壳,我问他话也不回应,整个人傻了一般。

刘老先生拿着古籍,双手微微发颤,翻找了一会儿,在一个页面上停下,随即对比着手上的龟壳看了起来。

嘴里还轻声念叨起来:“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说的和我娘所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刘老先生是念出来的,我娘是唱出来的。

我也没多想,立刻说道:“是的,是的,我娘给我的东西,也说了这句话,而且还一个劲儿的在唱这话。”

“什么?!”

刘老先生身体一震,手上的龟壳和书都掉在地上,他也像没了骨头,差点从椅子上划到地上。

“师傅?”

“刘老先生!”

“……”

周围人一时慌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好奇地看着刘老先生。

刘老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紫红。我生怕他这一口气上不来,到时候我的罪过就大了。

“刘老先生,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过了一会儿,刘老先生喝了口水,缓过那口劲儿,脸上的异色才褪去。

“强子,带大家出去吧,我和陈平安有事要说。”

刘强没敢多问,点头应道:“是,师傅。”

在场的人都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可刘老先生发话赶人了,也没有人强留下来。

很快,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

我看着刘老先生,沉声询问道:“刘老先生,这个龟壳有什么问题吗?”

他双手扶着椅子把手,颤颤惊惊地站起来,摇了摇头回道:“这不是龟壳。”

“那是什么?”

“我活了一辈子,在黄河边待了一辈子,包括我的师傅,也都只是听说过这东西。没有想到,临死了,我竟能有缘见到。”

“阎王下旨,三更魂到;河神点兵,五更命亡。”

第十二章 阎王旨,请兵令

“阎王下旨,三更魂到;河神点兵,五更命亡。”

刘老先生话中的意思我不明白,可阎王我是知道的,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死亡。

加上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更让我心中觉得不妙。

“什么意思?”

我没多说,但刘老先生自然明白我问的是什么。

他盯着龟壳,手还没有停下颤抖,沉声道:“这龟壳乃是传说中的‘河神请兵令’,也叫河神令。”

“河神请兵令?”

我沉吟一句,摇了摇头,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从未听说过呢。”

刘老先生嗤笑:“呵,别说你这小娃子,就算是我,也不过只是从我们捞尸一脉的古籍中看到过,哪怕是我师傅,也都从未见过的。”

听到这里,我意识到这“龟壳”真的是大有来头。

可也没有听说过令牌有龟壳这模样的,便又追问:“河神请兵令?有什么作用?”

“传说,咱们在河边生长的人,活着不受神仙管,死了不属阎王管,生死全在河中的河神手中。这河神的请兵令乃是如同阎王的催命旨,只要下了令,便是要请人入河为兵,而活人又如何能入河为兵,说白了就是要人性命,是一个催命符,而且根本无法拒绝。”

刚走了祭尸,又来了河神。

我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自己是有多么的倒霉,怎么就招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沉默片刻,我又带着侥幸的心理问道:“您能确定,这真的就是河神请兵令,毕竟您都没见过呀。”

刘老先生将手上的古籍和龟壳递给我。

“你自己对比着看看吧,或许真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我接过那本古书和龟壳,对比着看起来,古书上的图案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有些不清晰,但大体模样的确是和龟壳一样,而且在下面还写着一行字。

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和我娘说的是一模一样的话。

这行字的底下,有几个行书的毛笔字,应该是有人后加上的,写的是刚才刘老先生所说的那句。

阎王下旨,三更魂到,河神点兵,五更命亡。

我又查看龟壳上面的细节和估计上图案的区别,盯着仔细看了一番,某些纹络古书上已经不清晰了,可能看清的完全对得上。

最重要的是,在龟壳内部的底板位置,写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繁体字,我上学虽不学繁体字,可也见过这种字,看着它的字形连蒙带编也能猜个差不多。

写的是一个日期,我觉得应该是:河历坤年十月初九。

在农村日期一般是分公历和农历,也就是阴历和阳历,而这“河历”是什么,我不清楚,“坤年”又是哪一年,我也不知道,可十月初九却是快到了,今天正是十月初五。

书上所绘的龟壳,底板位置隐约是有一行字,可看上去和我娘给我的龟壳底板的字不同。

我惊喜地指着,对刘老先生喊道:“看,快看,这底板的字不一样,不是什么河神请兵令。”

刘老先生一句话又让我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底板那里的日期,乃是河神请兵的日期,这河历坤年乃是一种特殊的记年法,现在早已经没人用了,在你手上那本古籍的第二页有记载,算下来今年便是坤年,也就是说,十月初九就是河神请你的日子。”

我又将书翻到最前面,第二页不再是图画,而是慢慢一张纸的字,字体繁杂,我认不出几个,但看刘老先生的状态,不可能是说谎。

就在我慌神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我孙子呢,叫他出来,还有那姓刘的老不死的,让他把我孙子交出来了,否则的话,我就算是把汶水河闹翻了,也和他没完!”

“姓刘的,你给我滚出来,老婆子我会会你!”

“……”

如此泼辣的行事风格,除了我奶奶,整个镇上也找不出第二个。

刘老先生推开门,冲外面喊了句:“大嫂子,正好你来了,进来吧。”

有了这句话,刘老先生的徒弟也不再拦着奶奶,任由她进屋来。

奶奶冲进来,看到我坐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我受了欺负,赶紧冲过来问询。

“平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些水鬼又让你跟着他们?”

我摇了摇头。

奶奶是个急性子,觉得是我受了欺负,当即就指着刘老先生骂了起来。

“姓刘的,你是不是觉得老婆子我奈何不了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刘老先生脸色依旧难看,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低沉着声音,说道:“大嫂子,刚才平安说,你那儿媳妇又活着回来了,你也见过?”

奶奶一怔,点了点头。

“那就错不了了。”刘老先生指了指我手上拿着的古籍和龟壳,“你儿媳妇回来,给你孙子送了件东西,河神请兵令。”

这河神请兵令实属罕见,就算是刘老先生和他师傅都没有见过,奶奶自然是闻所未闻。

“什么河神请兵令,你别故弄玄虚。”

刘老先生道:“我快死的人了,还能戏耍一个小娃子,真的是河神请兵令,这玩意儿我只在捞尸人的古籍中见过,相当于是阎王的催命符。”

“上面的日期是十月初九,还有四天的时间。等四天之后,你孙子的性命就要归于河中,成为河神的‘兵’。”

奶奶没上过什么学,字都不认识几个,那本古籍她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将我抓起来,夺过那龟壳和古籍,扫了一眼,便骂了一声:“什么晦气玩意儿,老婆子我不信!”

将古籍扔到一旁,龟壳摔在地上,用拐杖狠狠的打了两下。

很多人认为龟壳非常坚硬,其实不然,这东西毕竟是活物身上的,坚硬程度有限,用实木拐杖这样敲打,是根本承受不住的。

奶奶的拐杖打在上面,发出了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却没有留下半点的损坏。

刘老先生将古籍捡起来,收拾放好,又对奶奶说道:“平安这娃子,捞出来的祭尸你们怎么处理了?竟然让这汶水河几百年未出现过的河神请兵令都现世了,而且还是平安的亲娘给带回来的,这可是娘要儿命啊,大大的忌讳!”

“不用你管!”奶奶强势的很。

“大嫂子,真的事关你孙子的性命,你就这么一个孙子,难道就不怕老陈家绝了后!”

刘老先生气的身体发抖,脸色涨红。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关心我,不想我出事,想要和奶奶商议解决的办法。

可奶奶就是不领情,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呵斥道:“平安,走,跟我回家去,什么河神不河神的,咱们都不怕!”

我从地上起来,看了刘老先生一眼,眼中满含歉意。

“刘老先生,实在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奶奶也是…”

“行了!说什么废话!”奶奶骂了我一句,又推搡着我往外走,“走,跟我回去。”

我们两个离开刘老先生的家,出来的时候,奶奶又问我:“你娘呢?”

“又跳进河里了。”我回道。

“晦气的娘们,活着的时候是个疯子,死就死了吧,竟然还要夺我孙子的性命,当年就该让她去死!”

奶奶说出来的话,我都有些听不下去,可她终究是奶奶,养我长大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离开之后,刘老先生又让徒弟扶着追出来。

“平安,你这娃子是个好孩子,别听你奶奶的,你自己来我这里,我不让你做捞尸人了,只是想办法帮你解决这河神令…”

在奶奶的目光注视下,我对刘老先生心存感激,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我们走到半路,刘强追上来,将龟壳还给了我。

奶奶夺了过去,骂了一声就想直接扔掉,但又想到了什么,就重新拿了回来。

“走,找孙瞎子看看。”

我们到孙瞎子家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

听我说过事情的经过后,他也皱眉凝神,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懂点驱鬼辟邪的道儿,可和黄河中的这些鬼神说不上话,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可既然老刘头这样说了,事情应该是挺严重的,咱们必须找个明白人。”

奶奶问:“能找谁呀?”

“齐酒鬼呀。”

齐酒鬼,一个神秘的憋宝人,连三条腿的蛤蟆都能寻出来,还说和捞尸人之间是云泥之别。他的确可能知道这河神请兵令。

奶奶却摇头,沉声道:“我不想再找他。”

“为啥?”

奶奶没说为什么,也没在孙瞎子家久留,接着便拉我回家了。

回家后,奶奶将大门锁上,取了两炷香,手在刀刃上抹了一下,将血滴在上面,之后才在院子里焚上。

我们两个一块跪在香前,等了一会儿,焚出的烟竟没散去,而是慢慢聚拢成团,在半空凝聚不散。

奶奶望着那团烟,道:“我孙子接了阎王请神令,还请你出手相助。”

烟气之中,传出了飘忽的声音。

“我可以帮他。”

声音一出,我心中一颤,竟是乱葬岗里我那媳妇儿的声音。

“你需要什么?”奶奶问。

“我要把之前的婚约之订稍作修改,不再是我嫁给陈平安,而是他嫁于我,成为我的人,也就是,我尊他卑!”

第十三章 尸首分家

“我尊他卑!”

四个字一字一句般传入我的耳中。

听她的口气,也是说的十分骄傲,似乎让我嫁给她、成为她的人,就以为是天大的恩恩赐,至于尊卑贵贱,自然是有所顺序。

生在农村,思想难免封建一些,我从小就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嫁男是常理,从未有男嫁女的风俗。

而那些倒插门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终生是别人嘴里的笑柄。

奶奶虽然是女人,但思想和正常人是一样的,认为男尊女卑是正该有的道理,再听对方的语气,若是真应下来,恐怕日后我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你虽有本事,却不能如此逼人,我孙子是个男人,岂能嫁给一个女人,这有违伦常。”

看不见的烟气之中,再此传出了声音。

“哼,既是如此,那这河神请神令你们就自己解决吧。”

奶奶脸色难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语气缓和下来。

“这件事我真不能答应你,你再提别的条件吧,你要老婆子我做什么都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声音打断了。

“你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我求你…”奶奶再次恳求。

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奶奶这般卑微的姿态,整个镇上都没有人敢招惹她,又何曾这般求过人。

本来心中就存着一股愤懑,又见奶奶如此受辱,瞬间激起了我心中的火。

“你连个正常人都不是,我娶你还觉得是委屈了自己呢!”

说着话,我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指着面前那团烟气开骂。

“不错,祭尸的事情是你救了我,我心中也知道感激。可当初若不是奶奶要求,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来救我,因为我不想娶一个不正常的媳妇儿!现在你还要我嫁给你,我卑你尊,真是可笑。”

“今天我就明确告诉你,就算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屈居你之下,我是一个男人,娶媳妇自然是娶一个服从我的!”

一口气说完,我心里舒服不少。

凝聚在半空的那团烟气,却因为我这番话,开始摇摆不定,隐隐有种要消散的趋势。

奶奶抬手打了我一巴掌:“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说!”

我拧着头,道:“我没说胡话,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什么河神请兵令,说不定还是吓唬人的呢。”

“行,那我就等着看你有什么本事了。若是你后悔了,就从你家一步一跪到我面前来,我也可原谅了你。”

声音落下,那团烟气随即消失。

奶奶还想解释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怔怔地看着烟气消失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沉沉地叹了一声。

“唉!”

我知道奶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看她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奶奶,人各有命,如果我真的该死,再强求也没有用,而且我不想苟且而活。”

听到我的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说的也是。”

她转身走进屋里,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本以为我能给孙子找个靠山,看来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剩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刚才焚燃的两炷香,不知道何时,那两炷香已经熄灭了。

这天之后,我家里反而安宁了,我娘没再出现,祭尸的麻烦也解决了,乱葬岗里的媳妇儿也没了动静,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至于那河神请兵令,也被我放置到一旁,没再出现任何特殊之处,好像之前说的关于它的所有可怕的东西,都只是吓唬人的传说。

两天后,我也重新去上学了,这几天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好几天,若是再不去,老师恐怕饶不了我。

上学期间,一切正常,没有遇到任何特殊和危险的事情。

要说唯一的古怪之处,便是奶奶,我每次放学回来,总看到她在做棉袄和棉裤,而且尺寸也适合我。

以前奶奶倒是每年为我做一身棉衣,可今年的早就做好了,却又做了这么多。

问她原因,她只说怕我冻着,也不多说什么。

表面上平静的日子很快过去了,来到龟壳上记载的时间,也就是十月初九,所谓的河神请兵日子。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就看到刘老先生和两个徒弟在我家门口。

而我家大门紧闭,明显是奶奶将他们关在门外。

这么大年纪的刘老先生,还能亲自来这里,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和情义了。

不管奶奶是什么态度,我对刘老先生是心存感激和尊敬的,推着自行车走上去。

“刘老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他看到是我回来了,便迎着我说道:“平安,放学回来了呀,我今天来这里是找你的。”

不用多说,我自然能够猜出来他找我的目的,毕竟河神请兵令是我命的东西,我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面可不敢忘。

“为了河神请兵令?!”我当即问。

刘老先生点头:“没错,今天就是河神令上所写的时间,我也不藏着,直说了吧,今天晚上五更,就是河神请你的日子,也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呵呵,你奶奶不是挺能耐,可寻到解决的办法了?”

看了一眼,我认出说话的是刘强,这位汶水河上名声正起的捞尸人,他对我家意见很大,语气也不好。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刘老先生又道:“你奶奶还真不顾你死活了?”

“不是。”

“那她还不给你想想办法?”

我又摇头,其实奶奶倒不是没给我想办法,只是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乱葬岗里,如今根本就没有指望了。

刘老先生深吸一口气,道:“平安,我见你是个好孩子,今天才特意来这里一趟,无论你做不做捞尸人,我都想帮你一次,若是你信我,便跟我走,今天晚上我尽全力保你平安。”

“这…”我犯了难。

不用想也知道,奶奶肯定不会同意,她一直都看不上刘老先生。

可刘老先生也是好心,再说这河神请兵令的事,已经闹到这种程度,我也不相信这完全是假的。

思忖片刻,我回了句:“您稍等一下,我回家去问问奶奶的意思。”

“行。”刘老先生似乎早就想到我这样的回答,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了。

我点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尴尬地客气道:“刘老先生,你们随我进去坐一会吗?”

说的实在没底气,自己也臊得脸红。

刘强在一旁讽刺道:“呵呵,我们还进去做,刚才就是你奶奶拿棍子把我们打出来的。”

这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刘老先生道没有怨言,笑着摇头:“没事,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好。”

“好,我尽快出来。”

留下一句话,我推着自行车进门。

“奶奶!”

“哎,我在屋里,你进来吧。”奶奶回应一句。

我停下车子,放下书包,走进屋里,奶奶正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在桌子显眼的地方,放着一身叠好的红色衣服,样式古朴,是古时候结婚时候穿的长衫。

“平安,你刚才见到那几个水鬼了吧?”

捞尸人,外号水鬼,这指的自然是刘老先生他们。

我走过去,点头回道:“嗯,刘老先生在外面呢。”

“刘老先生说要救我,让他跟他…”

奶奶打断我的话:“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今天…不是十月初九嘛,那龟壳上面写的就是今天…”

“不!”奶奶再次打断我,“我要说的是,今天是你成亲的大喜日子,等过一会儿,晚上十点钟左右,你过来找我,我会安排你去和乱葬岗里的那位成亲。”

“还成亲?!”我喊了一声。

前几天我刚骂了她,她还能和我成亲吗,而且我现在对她也没有半点兴趣。

奶奶则说道:“当然要成亲,河神请兵令的事不提,之前她可是答应过了,自然会信守承诺,今天是咱们双方约定好的日子,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可是刘老先生还在外面…”

她不给我说完话的机会,第三次打断我:“行了,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到十点钟,去乱葬岗和她完婚就是,至于河神请兵令,一切随缘吧。现在你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了。”

我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站了一会儿,又默默离开。

回到大门口,对等待的刘老先生几人一番道歉,含蓄地说让他们离开。

刘老先生懂了我的意思,摇头沉声说道:“唉,你奶奶还是那个性子,难道真要让你们老陈家断了后…”

说着转身离开,没再多说。

我也没心思做别的,回屋里之后,拿着那河神令龟壳,坐在椅子上愣神。

直到快十点钟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孙瞎子的喊声。

“平安!平安!”

我闻声出去,却发现孙瞎子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

他指了指我奶奶屋,道:“平安,你奶奶应该走了,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切按照她的吩咐,抱着她的脑袋去乱葬岗成亲,不要…”

没等他说完,我直奔奶奶屋里去。

“奶奶!”

跑到床前,将被子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孔,一个东西“咕噜”滚到了地上,而床上只剩下奶奶的身体。

滚下去的东西停下后,我定睛看去,赫然是奶奶那慈祥的面孔。

第十四章 河神兵到

被子里是一片殷红,血染的到处都是,奶奶的头和身体分了家。

脖子那儿的切口十分整齐,像是被铡刀一下给砍断了。

刚刚还在和我说话的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

“这…这…这…”

“呜呜,奶奶…”

我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孙瞎子从外面进来,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惊讶,而是很冷静的对我说。

“平安,你奶奶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

“啊?”我沉吟一句,没明白话里的意思,“什么意思?”

孙瞎子道:“还记得在乱葬岗的时候,你那位媳妇儿说的话吗,一命换一命,就是拿她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

我努力回忆,这才隐隐记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是她!”

当时我没多想,只有一个念头,凶手是乱葬岗里那个“鬼东西”。

什么媳妇儿,什么婚约,什么救命之恩,那一刻我全都抛到了脑后,什么都不管了,就想给奶奶报仇。

不管她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害死了奶奶,连她的头都掉下来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一定要把他挖出来杀了。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抓起旁边的菜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要去报仇。

“你干什么去?!”孙瞎子一把拉住我。

我哭喊着说道:“我要给奶奶报仇,杀了乱葬岗里那玩意儿。”

孙瞎子道:“胡说八道!”

他将我手里的菜刀夺过去,扔到角落里。

“你奶奶为什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是为了你,她求人家救你,而这就是代价,难不成你觉得镇住祭尸救了你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怪不得人家,你小子要是敢犯浑,你奶奶可说,让我拿着拐杖狠揍你!”

我当时哪里还听这些话,奶奶是我的全部,她现在死的这么惨,我的内心完全被仇恨填满了,必须要报仇。

“我不听!我不信!”

孙瞎子冲我喊道:“你不信,当年你爹娘也是如此!”

他说这句话,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心中猛地一惊,愣了片刻,安静下来,看着孙瞎子问了句:“啥意思?”

“当年你爹娘犯了忌讳,相信这事你也有所耳闻,你爹死了,你娘为何能活这么久,还把你安然生下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怔怔地看着孙瞎子,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孙瞎子停顿一下,缓了口气,声音也小了,道:“你爹在汶水河出事,捞尸人没找到尸体,其实是因为他没死在汶水河里,而是死在了家中。当时就因为救你娘,也是救她肚子里你,你奶奶求了乱葬岗里那一位,代价便是你爹尸首分家,还让你奶奶丢了根手指。”

这样的说法,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别人都说是我爹娘吃人肉、做了孽,我爹才被汶水河给收了,而如今孙瞎子所说,实在相差太大。

“你…你怎么知道?”我问。

孙瞎子沉声说:“当年也是我陪着你奶奶去的。”

“可是…”

我心里面很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全家人的事,竟然都和乱葬岗里那东西有关系,她到底是什么,所谓的代价,难道不是她的私心,不是她的阴谋?

“好了,平安,你就别可是了,你奶奶不会害你,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赶紧换上准备好的红妆,抱上你奶奶的头,前去乱葬岗,和你的媳妇儿完婚吧。”

说完,又嘱咐道:“你奶奶让我告诉你,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你唯一的亲人便是你媳妇儿,无论怎么说她也认了你,关于河神请兵令的事,她应该会帮你,你不必担心。”

孙瞎子催促着我,帮我换上了红衣。

可当时我却觉得别扭的很,心里面莫名感觉这是有违伦理。

奶奶刚死,应该穿白戴孝,怎么能穿着满身红呢?而且还是去结婚,这红白事一块了,太犯忌讳,恐怕会有不好的事。

“平安,别让你奶奶白死了!”

我点点头,擦了把泪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了一番自己的打算。

去乱葬岗,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和她完婚,而是问清楚奶奶的死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爹娘当年的事情,我一定要让她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就把她挖出来。

尸体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一颗脑袋,沾满了鲜血的脑袋,而且是奶奶的,我抱在怀里,双手一直颤抖,既是害怕,更是心疼。

孙瞎子对我说:“平安,这件事情我只能给你铺路,我不能去,你自己一路小心,记住,千万不要得罪了她,别让你奶奶白死。”

我点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我一身红衣,手抱沾血脑袋,悲痛而哭着,离开了家门。

从我家出来,刚走了有十几米的距离,我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孙瞎子的尖叫声,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经历的事情多了,我不敢有任何大意,孙瞎子在我家,可不能出什么事。

“孙瞎子,怎么了?”我赶紧折返回去。

刚到大门口,家里却忽然跑出来一个身影。

我看到是谁之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吓傻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奶奶的脑袋差点脱手而出。

“奶…奶…”

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奶奶。

没有了头的奶奶。

一个没有头的人,断头的伤口处还在隐隐流血,明明都已经死了,竟然还和正常人一样跑,这种场景真的能吓死人。

而且“奶奶”还摆着一种奇怪的姿势。

她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个东西,这东西是龟壳,也就是河神请兵令。

在我面前停了片刻,似乎是特意让我看到河神请兵令,之后迅速绕过我去,离家跑出去。

等它跑远了,我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跑的方向,先回去看了看孙瞎子。

孙瞎子倒在院子里,身体抽搐,似乎出了什么事。

“孙瞎子。”我过去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刚才那…我奶奶怎么回事?”

他半眯着眼,看上去意识也模糊了,他伸出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说:“别…别让她出去,那个样子会出事的…”

说起来也是,奶奶这个样子跑出去,能把人给吓死。

我也顾不上哭了,更顾不上去完婚,赶紧扶着孙瞎子找地方坐下,而后追了出去,想把奶奶的身体追回来。

当然,我心里也是害怕的,可毕竟是奶奶,我始终相信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伤害我。

奶奶的身体有血,跑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迹,虽然没有看到它往哪里跑,但我循着血迹追了过去。

一路追赶,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汶水河边。

不是汶水河大桥的方向,而是另外的方向。

最后,血迹在河边消失了,像是进了河里,可这大半夜,我对河域也不了解,不敢下水去找。

我顺着河边找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心中便想着先回去。

转过身去离开,脚下却传来一股凉意。

是水。

我的鞋湿透了。

低头看去,刚才明明是在岸上,却看到自己站在了水里。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前面跑,想要上岸。

可跑了两步,却发现还是水,而且在我面前没有岸,只有无边无际的水。

回头再看,依旧是水,也不是岸。

环顾四周,全都是水,我现在就处在河水中央,而且脚下的水是越来越深,开始往上涨,从我脚的位置涨到了腿腕。

忽的,我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没有头的身影。

“奶奶!”

它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样子,双手举着河神请兵令。

不知道从何处又传来了一曲声调。

“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这是我娘的声音,可周围看不到她在哪里。

黑暗之中,我一个人处在水中,无处可跑,谁还在迅速上涨,很快就能将我淹没。而前面是奶奶捧着我的“催命符”,耳边还听着亲娘唱的“催命曲”。

我当时慌了神,想到了刘老先生说的那些话,河神五更点兵,我肯定是五更死,这河神就是阎王。

不知所措之下开始大声呼救,一边跑着一边呼救。

哗啦呼啦!

随着我的呼救,周围响起了水浪的声音,竟完全盖过我的声音。

之后,我开始朝一个地方使劲跑,可无论怎么跑,都看不到岸,只能在水里。

我快被吓哭了,跑到无头奶奶的身边,冲它喊道:“奶奶,你最爱我了,你别害死我呀!”

抢过奶奶手里捧着的龟壳,用力扔出去,不想再看到这个晦气玩意儿。

突然,龟壳落下去的地方,冒出来了巨大的水柱,直冲而起,差不多有七八米高的样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夹杂着水声,从水底下传出来一个声音。

“兵到,命亡!”

水面开始变化,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状,旋转之间,冒出来一个东西。

惊得我大呼一声:“河神?!”

第十五章 龟壳拦船

河面上水浪旋转之际,冒出来一个东西。

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被一团河水包裹,加上天黑距离远,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有什么东西。

我惊呼一声“河神”,却不为此。

而是因为在这团河水上面,出现了一尊石像。

这尊石像,乃是河神的神像,正是汶水河边刚建起来的河神庙里安置的石像。

我虽然没去河神庙看过,但听说神像已经安置好了,开始受人香火供奉,可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

还如此诡异的浮在水面之上,真像是河神附身其中了。

这般场景着实把我吓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接着,刚才因为扔了河神请兵令而出现的水柱,竟慢慢的向我这边倾斜了过来。

水柱成拱形,落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座桥的样子。

而后,那河神石像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迈出一条腿,踏足水桥之上,踩着水浪,步步生花,冲着我走过来。

石像很大,又从高处向我走过来,对比之下,我在水里就显得异常渺小。

沉重的步伐声,伴随着水流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每一下都让我的心里一颤,死亡也在一步步靠近。

终于,河神石像走到了我面前,距离我只有很近的距离。

它向我伸出手,朝我抓过来,巨大的手掌遮盖住我的眼,像是要把我捏死。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甚至能够感受到大手落下来时扇动的凉风。

“五更未到!”

一道喊声突然出现。

周围的一切全都因为这句话而静止下来。

水浪停下,声音消失,河神石像也凝固不动,周围一切嘈杂都没有了。

我心中一动,睁开眼睛,而那只巨大的手掌就在我脑袋上方,再往下一点,就能碰到我了。

“陈平安!”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立刻转头看过去。

远望过去,水面上一叶小船正向这边划过来,船上有两个人,正是刘老先生和刘强。

我如同看到了救星,赶紧呼喊道:“刘老先生,我在这里。”

“你还好吗?”

刘老先生冲我招手,大声问道。

我回道:“我暂时没事,快点救我。”

“我们现在就过去!”

很快,刘老先生他们的小船就来到我身边,刘强冲我伸出手,将我拉上了船。

这时候,我才搞清楚,刚才看到涨水只是幻觉。其实并没有涨水,而是我一直处在河中央,被一股特殊的力量支撑着,漂浮在水面上。

上船之后,我实在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次的事真是死里逃生,感觉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刘老先生安慰我:“娃子,先别哭了,哭也没用,之前我提醒你们,可都不听,好像是我骗你,现在这种情况,知道害怕了。”

“这河神请兵令,就是如此可怕,整条河都会收你,幸好现在还未到五更,我一声喝止住了,赶紧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摆脱河神请兵令的纠缠。”

他看了一眼周围,尤其是那巨大的河神石像。

又继续感慨:“如若不然,五更一到,这里所有的一切又会像刚才那样,要了你命!”

我哭着问:“那能有什么办法?”

“河神请兵令,请的乃是不在河内之人,而捞尸人是属于河内之人的,命在河中,本就是河中之物,无法让河神请兵,现在你想活命,只能是做捞尸人。”刘老先生直言道。

做捞尸人,我心里是抗拒的,奶奶也是一直反对。

如今奶奶没有了,而我更不想在她死后,还违背她的意思。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你真不要命了?”刘老先生皱眉。

我这才开口:“我奶奶走了,她生前一直不许我做捞尸人,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思。”

刘老先生惊道:“什么,你奶奶走了?怎么回事?”

“她出了事,死的很惨,尸首分家,那边那个无头的人,就是我奶奶。”我指着不远处。

看到奶奶之后,刘老先生和刘强都很惊讶。

“怎么会这样的?”

我道:“不知道,她是无缘无故掉了脑袋,身体还从我家跑了出来,引着我来到了这里。”

“够邪的呀!”像刘老先生这般见多识广,也认不出惊叹。

随后,我看着那还静止着的河神石像,问道:“这石像不是河神庙里了吗?怎么出来了,而且活了一样,难道真的有河神?”

刘老先生说:“今天河神请兵令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更多的原因是咱们这儿有了河神庙,受香火供奉的石像,自然就拥有了莫名的力量。”

“至于河神之事,不能妄议!”

对于捞尸人来说,也是有忌讳的,在汶水河上绝对不能讨论河神,否则河神会发怒。

“哦,我知道了。”我回应一句。

关于河神的事,不能深究,也只能说到此处,之后便是我的抉择。

到底是跟了刘老先生,做一个捞尸人,还是要相信奶奶,不管发生什么都,都不要和捞尸人打交道,而且要去乱葬岗寻求帮助。

这时候,刘老先生又说了一句:“你放心,我让你成为捞尸人只是救你,不会强求你在水上捞尸的,甚至你就算是不学这一行的本事,我也不为难你。只是真心不愿意看到你这个娃子去送死。”

说的情真意切,完全是为我着想。

如此,我便心动了,又问了一句:“我真的能不学捞尸,只是挂着一个捞尸人的名字?”

“当然。”

刘老先生点头:“好,那现在就开始吧。”

“咱们乘坐的这艘船,乃是以水中三种尸体的皮制成,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只有在碰到危险或者水下尸体有古怪的时候,我才会用,今天你在这上面,捞上来一具尸体,捞上来了,你便是捞尸人,河神请兵令对你的作用也可以忽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行。”

这一下我答应的痛快了,因为本身我就想要将奶奶的尸体接过去,现在有个帮手,自然是好的。

我点头,指着奶奶所在的地方:“那里,我要将奶奶的尸体捞上来。”

刘老先生没有说话,但他脸上表现的有点不高兴。

“你第一次捞尸,作为成为捞尸人的入行‘一礼’,竟然要捞这一句无头的尸体,要知道这是会折寿的。”

为了奶奶,别说是折寿,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给的。

我回道:“没事,我一定要带奶奶回去。”

“那好!”刘老先生应了一声,“我来给你护法,你按照我说的,下水捞尸。”

刘强赶紧反驳:“师傅,你年纪大了,还是我老护法吧,这无头的尸体又和河神请兵令有关系,怕是会有危险的。”

刘老先生摇头:“既然有危险,更要我来,你本事还不到家,再说我本就快死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你掌好了船就行。”

如此,刘强也不坚持。

他双手划动船桨,小船很快就到了奶奶身边。

没有头的她,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像我刚才那样,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力量,静止在水面上。

刘老先生扔给我一捆绳子,道:“平安,带上绳子下水去,在你奶奶身边念一句‘尘归尘,土归土,河里亡人该归家,身随我来,魂牵绳走’,念完了就把绳子一端咬在嘴里,另一端缠在你奶奶身上,然后带上船来。”

“记住了,嘴里那端绳子,千万不能松了,否则会要了你的命。”

我点头答应,接着就下了水。

按照刘老先生吩咐好的,在奶奶身边念了那句话,之后嘴里咬着绳子,准备绑着奶奶,将她带回到穿上。

可是我的手刚碰到她,原本静止的尸体,忽然开始下沉。

人在河里是会下沉。

但此时她的这种下沉,却是极其古怪的,身体直挺挺地下沉,就好像一个铁块落水沉底。

速度极快,我伸手想抓住都来不及。

“奶奶!奶奶!”

我想潜水去追,刘老先生喊了一声:“别捞了,快点上来,情况不对劲。”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相信刘老先生,顾不上别的,立刻爬上了船。

刚要脱出口中的绳子,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先生却一把堵住我的嘴,叮嘱道:“别松口,绳子不能拿出来,否则你会没命。”

我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他明白我的疑问,开口道:“你现在听我说就好,本以为你可以通过成为捞尸人摆脱河神请兵令,但刚才你去捞尸,尸体反而下水躲你,这说明尸体不信你,这河也不容你,现在你必须马上离开了。”

说完,转身对刘强道:“强子,回去。”

“是!”

刘强答应一声,开始划船。

我心中却想到了前几天齐酒鬼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划不动桨,他说这河容不下我,与现在刘老先生所说如出一辙。

没一会儿,小船不动了,好像被什么挡住了。

刘强去查看情况,回来脸色难看,说了句:“师傅,船被河神令挡住了,过不去。”

我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在小船的前面,有一个巴掌大的龟壳挡着,看似很小的一个玩意儿,却让船动不了。

第十六章 五更鸡叫

一枚巴掌大小的龟壳,拦住了船,哪怕是再小的船,那也是龟壳的几十倍上百倍大。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龟壳拦船,寸步难行。

这龟壳自然就是河神请兵令,刚才被我扔到河里面的那个。

它能在汶水河上引出这么大动静,连河神的石像都出来了,要拦住一艘小船,自然不在话下。

刘老先生看了我一眼,问道:“这河神令是你的?”

我点头,含糊不清地回了句:“刚才我扔了,应该是的。”

他又道:“你既然接了,想扔是扔不掉的,它会一直跟着你的,还是捡上来吧。”

河神令不是什么好东西,接了就代表着被河神点了兵,是要命的,也没人会碰。只能是我自己下去捡起来。

刘强拽着我,我趴在船上,伸长了胳膊,从水里将龟壳捞了上来。

这东西到了我的手上,小船就开始摆动,已经开始正常操作了。

追着奶奶的无头尸体来到这里,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这河神请兵令又跟着我回来了,一切还是没变。

回到岸上之后,刘老先生开始为我解决嘴里咬着的绳子问题。

这东西没捞上尸体来,也不能随便放下。

“这绳子里面是加了特殊东西制成的,密度很大,分量也重,一会儿我就将你的头按到水里面,你等到绳子另一端沉底,有拉拽的感觉后,再松口,让它沉入河底就没事了。”

刘老先生说完,又特意叮嘱一番。

“这个过程需要三两分钟,你可千万要憋住气。”

在汶水边长大,水性不说多么好,在水中憋个三五分钟还是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而后,刘老先生带着我走到河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让我趴到地上,等我一切准备好了后,就按着我的脑袋,让我整个头侵入了水里面。

这时节的河水还是很凉的,整个脑袋侵入水中,除了没有氧气,还需要承受寒冷。

水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咬着绳子,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的确如刘老先生所言,绳子正在下沉。

正憋着气的时候,脸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

因为是在水中,感知也不是很明显,可这种触感却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错觉?

还是有条鱼?

我心中不由得猜测。

没几秒,那种被碰到的触感再此出现,而且更加明显了,就是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我的脸。

可黑暗的水里面,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能肯定,绝对不是鱼。

如此,我开始莫名的害怕起来,这水里面古怪的很,而且我身上还有请兵令,难保不会有什么问题。

绳子还没有完全沉到底,我又不能从水里出去。

情急之下,我嘴里的那口气也吐了出去。

在水里面,一旦嘴里那口气吐出来了,那就必须要尽快出水换气,否则就会有危险。

这时候,一个柔软的东西,猛地裹住了我的脑袋,像是两只手把我的头抱住了,可那种感觉和正常的手臂不一样,十分柔软,好像没有筋骨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再冷静了,开始用力挣扎,双手也撕扯抱住我的东西,想要从水里拔出头来。

可是,除了水里的东西拉扯我,刘老先生的手也在死死压制着我,他那么大年纪了,力气竟大的可怕,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半点动弹不得。

“呜呜呜!”

我在水下,发不出声音,只能吐出一串泡泡。

挣扎的越厉害,身上的压力就越大。

嘴巴里已经灌了好几口水,鼻孔里也吸进去不少,整个人憋得眼前发黑,若是再不换气,真能要了我的命。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感觉自己真要被憋死的时候,一道亮光投入河里。

借着亮光,我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在水里拉扯我的东西,竟然真的是一个人。

而她的样子,更是我所熟悉的。

我娘。

我娘在水下,脸上带着诡异的表情,想要将我拉下去,想把我憋死。

当亮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如同一条大鱼一般,转身潜入了水底,身体摆动几下,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也被拖出了水。

“陈平安,陈平安。”耳边传来了呼唤我的声音。

还有一个人在按压我的胸口,将我喝进去的水给压出来。

抢救了一会儿,我也慢慢清醒了过来,整个人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力气了。

可是我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刚才水下的那张脸,是我娘没错,哪怕我意识有些模糊,可也不会看错,就是她!

“咋样了?”刘老先生在一旁,问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心里面有些生气,冷声说道:“还死不了。刘老先生可真是对我好呀,按着我的头,差点淹死我。”

“这…这…从何说起呀?”

刘老先生身体发颤,指着我不知所措,像是我冤枉了他。

我看着他,冷笑道:“先生不只会捞尸,还会演戏呢,刚才我那么挣扎,差点被水里面的…东西害死,你还死死压着我的头,不让我出来…”

“放屁!”刘强骂了我一句。

“陈平安,你还真会编呢。刚才我和师傅在这里,明明看到你自己疯了一样往水里面钻,根本不听我们说话,还不受控制了。是师傅一直拉着你,连他都差点被你拉进水里,你还说他害死你,可真是有良心呀。”

我微微一愣,看刘强愤愤的样子,也不是在说谎。

而且细想想,刘老先生的确没有这样的力气,想按压住我,怎么着也是刘强这种壮汉。

可他手里拿着手电,应该就是他往河里照了一下,才将水下的“我娘”驱赶走,让我有命活下来。

这事透着邪性,肯定有什么古怪。

我从地上坐起来,尴尬地说道:“刘老先生,我…”

“好了,我知道的。”刘老先生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说:“娃子,你没有做捞尸人的命,本以为我能救你,却不想是我异想天开了,如今我是没有什么法儿了,这河神请兵令…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唉…”

叹了一声,向远处走去,没再看我。

刘老先生这番行为,自然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不会再帮我。

之前,他觉得我是一个可塑之才,加上对我的印象不错,便想要救我,让我成为捞尸人,就算做不了捞尸人,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如今,他无能为力了,再说我也不能成为捞尸人,他掺和下去反而自己会有危险,何必呢?

帮我,是情分,袖手旁观,那是本分,没有任何可说的。

再说他已经帮我好几次,我不是不明事理、记坏不记好的人,刘老先生的好我全都记得。

刘强跟着他离开,不想和我多待。

我站起来,看着走远的两个人,躬身行礼:“多谢刘老先生援手之恩,陈平安若还能活命,日后肯定报答。”

偌大的汶水河,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人,阴寒而冷清。

河中央的河神石像以及诡异水柱,仿佛在告诉我,今天晚上难逃一死。

我心里面闪过很多念头,想过逃走,想过找乱葬岗里的媳妇,也想过就这样跳下水去死了一了百了,可最后又都否决了。

原因只有一个:没必要!

既然命中注定,那我也躲不过,这次活下来是我的命,死了也是我的命。

顺便,我倒是要看看,这河神请兵令是不是真的是这河里的河神发下来的?这河神究竟又是什么?

我振了振精神,手中抓着河神请兵令,坐在岸边等着。

等五更鸡叫。

看河神是不是过来要我的命。

至于乱葬岗的婚礼,我也不在乎了,随便!反正我也没瞧上那个媳妇。

因为身上全都湿透了,在河边吹着凉风,还是很冷的,我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发抖,脸上都冻的发青。

五更,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时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坐在岸边等待,倒也没再出什么怪事。

终于,五更天到了。

河边周围的村里面,传来一阵阵鸡鸣叫声。

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我抖了抖身体,站了起来,握着河神请兵令,看着还平静不便的汶水河,大喊了一声。

“河神,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五更已经到了,你来呀,让我看看你到底是哪门子的神仙,残害普通人性命,说白了就是个邪祟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了顾忌,我也就不怕了。

不知是因为我的话,还是的确到了五更的时间,河面上起了变化。

半空中的水柱全都落到了河里,激起来层层水浪,而半空中巨大的河神石像,也一步步向远处走去,最后又重归于那刚刚建好的河神庙。

正冲着我的河上,出现了新的变化。

整个汶水河,如同被分割了开来,河水从某个地方向两边翻滚涌动,中间形成真空地带,这片地带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直接开出来了一条路。

第十七章 欺人平河

汶水河被无形的力量断流,成了两部分,而被分割的位置,开辟成了一条路,水位不断下降,都快要显露出河底的样子。

我一个人站在河边,望着这非人力所能造成的诡异情景,莫名的感觉到,自己竟如蝼蚁,没有办法反抗的能力。

不说别的,就这河里的水浪,也能把我拍死。

“河神点兵,点到五更,五更鸡叫,我的兵到~~”

声音从水里传来,连绵不断,像是有无数回音夹杂其中。

伴随着声音,汶水河里的水卷了起来,形成一条条水浪巨龙,跃出水面,摇摆翻滚了起来。

溅起的水打在我身上,宛如下了一场大雨,湿透了我的身体。

“陈平安!”

“陈平安!”

“…”

一个个呼喊着我的名字,每个声音都不一样,像是水中藏着很多人,而且每传出一声都会激起水中巨大的浪涛。

喊完了我的名字,又出现了另外的话。

“入水点兵!”

“入水点兵!”

“…”

点兵两个字一出,河上的“水龙”开始愤怒,浪花滔天,向我这边席卷而来,似是准备把我掠进水里。

望着飞过来的一条条水龙,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飞溅散落的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冷和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河神!”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瞪着眼喊道:“你别搞这些大动静吓唬人,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的话更加激怒了“河神”,河面上传出了嘶吼声。

声音如狼似虎,摄人心魄,却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与此同时,水位下降的地方,翻涌出一股模样奇怪的浪花,浪花之中,走出来一个身影。

这身影不是人的模样,差不多有三四米高的样子,身上包裹着水,加上天黑距离比较远,看的不真切,具体形状也难以描述。

但那样子和传说中的妖怪差不多,就是个大怪物。

它从水中出来,踩着水浪前进,向我走过来,口中大喊了一声:“陈平安,入水点兵!”

声音一出,周围的嘶吼声消失了,唯有这个余音缭绕我耳边。

我脑袋里面有些空白,这东西带给我的不是恐惧,而是震惊,甚至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很快,它踩着水浪来到岸边,我也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在那团水中,有两道绿油油的光芒,正是那东西的眼睛,隐隐还能看到张开的血盆大口,牙齿隐约闪着寒光,都能吃人的架势。

“我…我…”我嗓子眼像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哼!”

水中的怪物冷哼一声,一团水柱向我飞过来,缠在了我的腰上。

紧接着,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带着我径直飞向了河里。

“啊啊啊!”

我闭上眼睛,心里冒出了死亡的念头。

冰冷的水汽和阴寒的声音距离我越来越近,马上就会被拉进水里,心中也再没有半分希望。

忽然,一个平淡的声音在嘈杂的浪涛之中,传进了我的耳中。

“在此耽搁时间,就不怕误了婚礼的时间吗?”

霎那,一切静止。

我停在了半空,水面平静下来,周围半点声音没有。

睁开眼睛,在我面前的是那藏身水团中的大怪物,抬头看去,只见天上落下来一块红布。

红布也不大,就是结婚盖头那么大,上面还绣着龙凤。

我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又是乱葬岗里的那位救了我。

很快,红布落下来,盖在我面前的水团上,那水团像被刺破了一般,瞬间洒落下去,而里面的大怪物,也露出了真正的模样。

我看的清楚,这东西竟然是一只大螃蟹模样的怪物。

相较于普通的螃蟹,它除了大之外,模样也有些不一样。

长了很多条腿,腿上面有黑色的长毛,两个大钳子锋利异常,横着身子立在水上,仰头露着嘴巴里的獠牙。

它身上的水没了,也是愣了片刻,清醒之后,怪叫一声,顿时落入水中,仓皇而逃。

随之,河上所有的诡异情景,开始归于正常。

水浪消失,水柱散落,河中被分割开来的地方,也重新连接起来,水位又涨了起来,让汶水河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也跌落进河里,自己游回到了岸上。

上岸之后,乱葬岗里媳妇的声音再次出现。

“什么河神请兵令,还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日后若是再敢放肆,我必平了你这汶水河!”

话音落下,我手中的龟壳自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破碎,变成碎片掉进了河水之中。

这个时候,我忽然记起来奶奶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这个媳妇儿,就算是汶水河都装不下她。

我正分神之际,听到了她对我说的话。

“陈平安,你有点骨气,我不喜欢你的骨气,但也不讨厌。现在你立刻为我取一件东西,天黑之前回来去找我完婚。”

“什么东西?”我问。

“沿着汶水河往上,找到此河的源头,也就是黄河,含一口黄河水回来。”说完,又强调一遍:“记住,必须走着去。”

我追问:“黄河水?你要黄河水做什么?”

没有声音再回应我,她已经离开了。

我没奢求她再出现,却不料又救了我一命,经过这次事情,我对她也有了重新的认识。

奶奶确实没看错人,她的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刚才那个螃蟹怪物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被吓跑,汶水河里的“河神”也是没敢露面,这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至于刘老先生等人,应该都不被她看在眼里。

我站在汶水河边,一时间想了很多,关于奶奶的事,我要找她问清楚,那乱葬岗也是必须要去一趟。

“也罢,就听她的吧。”

心中决定了,我就跑了起来,沿着汶水河边往上去。

汶水河属于黄河的支流,而她让我去黄河的主流含一口黄河水。这里距离黄河主流差不多有十几里路,天黑之前打个来回,真不是很容易的事。

我一路狂奔,跑过一个又一个村,终于到了黄河边。

汶水河已经足够宽阔了,但是和真正的黄河相比,它还是太小,甚至可以说没有可比性。

天黑看不清,我也没有心情去欣赏黄河的辽阔,只是扫了一眼,便赶紧趴下身去,含了一口黄河水。

含着黄河水,立刻折返回去。

等我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开始见亮,好在如今已经深秋,夜比较长了,若此时是夏季,恐怕天已经亮了。

我回来之后,先回了一趟家,抱上奶奶的头,直奔乱葬岗去。

奶奶的头是曾经答应下的事,我自然没有忘记。

当我到乱葬岗的时候,看到了前几天孙瞎子插在地上的那只毛笔和红盖头,便在那旁边停下。

因为嘴里喊着水,无法说话,只能“呜呜”的叫唤几声。

“你来了。”

她的声音出现,只是依旧看不到人。

我不能说话,她就继续说道:“往前走三步,先将你奶奶的头放到地上。”

“嗯。”

按照她所说的做好,头放在地上。

“枯树后面有火,将地上的红盖头烧掉。”她继续道。

我依旧如实做,找到树后面的火柴,把地上的红盖头烧掉。

“用地上的狼毫笔,沾上你自己的血,在这棵枯树上按我说的写。”

沾血写字,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也没有伤口,没有流血,这里又没有利刃,实在没有办法,就去找了一块尖一些的石头,伸手划了一下。

自残,这种事是需要勇气的。

好不容易搞了一点血,我就开始按照她所说的写。

“今,我陈平安,择良辰吉日,娶黄河氏为妻…”

语言有些特殊,但就是写婚书的那种意思,唯一让我知道的信息,便是这“黄河氏”,我从没听过的一个姓氏。

孙瞎子这支笔,也的确特殊,用血沾着写在树上,竟然异常清晰。

写完了之后,最后竟添了一句:既成夫妻,寿命共享。

我写到一半,停了下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询问,怎么还需要寿命共享。

她似乎知道我的疑惑,解释道:“我和你成婚,是护住了你,但也是因为对我有益,一旦成婚,我们寿命共享,我也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怎么,你不愿意?”

我没想到这一茬,多少有些顾忌,可事情到了这种程度,我也没再多想,索性就挥笔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笔扔到地上,竟不知道为何就断了。

随后,她又对我说道:“趁着还未天亮,你奶奶头中的血也染了这地,以你的能力可以将这地面挖开了,用旁边的工具挖开地面,咱们结礼成亲。”

这里的人不同寻常,就连这片地方也变得异常了,需要用血来祭。

似乎奶奶的死,是这么一个原因。

我心中想着,走到枯树后面,拿出来一把生了锈的铁锹。

现在她要我挖地,和她结礼,意思就是可以看到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我心里着实好奇,也就不顾虑了,当即将奶奶的头移到旁边,看了一眼沾了血的地面,拿着铁锹开干。

第十八章 大婚初见面

看似结实的地面,却很容易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我手上拎着铁锹,大力的挥舞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费劲,就好像地下的土只是松散的沙子。

很快,就从地下挖出来一个棺材。

棺材的表面呈现土黄色,就好像是树皮一样,不像平日棺材匠打出来的棺材。

我心中默默想到,我的那个媳妇儿应该就是在这里面。

好奇心驱使着我赶紧清理出棺材的全貌,将之完全显露出来,我看清楚了棺材的全貌之后,心中为之大惊。

这具“棺材”并不是棺材,而是一块树根。

旁边的那颗老枯树的树根,在地下面汇聚与一处,盘曲旋绕成一整块,每条根系之间也没有缝隙,整体看着和棺材是一模一样的。

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树根。

我愣了片刻,便开始打量这诡异的树根,但也没有瞧出问题。

这个时候,里面传出了那熟悉的声音。

“你眼前的乃是一具‘活棺’,这些年我存在于这其中,如今这棵千年阴木已经快要枯死,也无法再承担着我,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奶奶的原因之一。”

我心中忽的明白了,她当初能答应的那么痛快,也是有目的的,虽说帮了我,但也是帮了她自己。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行了,你现在去老枯树旁边,正转三圈,再倒转三圈,口中就念唱着:金木、银木、地上木,老树阴木听我言,松了手、开个口,我来为你接命缘。”

我口中含着黄河水,哪里能年唱,便支支吾吾说了句,又指指自己的嘴。

“我知你口中含着黄河水,不必说出声,嘴里支吾着声音就行,快去吧,不然天就亮了。”

随后,我就开始绕着老枯树转圈。

正三圈,倒三圈,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没有说出声,可那句话的腔调我是表达出来了。

完成之后,树根包裹成的“棺材”竟然自己分开了,上面露出来一个缺口,就像是棺材开了盖。

我赶紧跑过去,瞪大眼睛盯着里面。

很想看清楚,我的这个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人?

还是鬼?

又或者是怪物?

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她的真正模样。

因为棺材里面盖着一块红布,大红色的布,上面也没有任何的图案。

“你进来吧。”

声音从布下面传出来。

“嗯??”我疑惑地应了一声。

她又解释道:“咱们要结礼成亲,我的身份特殊,所行的礼节也比较特殊,你需得进来这活棺之中。”

人家可是连河神都不怕的存在,我这么个小人物,真对我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我也够光棍,当时啥都没想,就按照她所说的跳了下去。

“躺下吧。”她又道。

我便又在红布上躺了下去。

躺下去的时候,身体触碰到这红布下面的东西,很柔软,像是人的肉体,似乎我的媳妇儿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刚一躺下去,树根形成的棺材又重新汇聚了起来,要将我也封闭在这里面。

我吓了一跳,刚要起来,就被她阻止了。

“不用怕,你需要在这里面待一天,才算是完成了婚礼,没事的。”

有了这句话,我的心也随之放下。

很快,树根就恢复了原样,我也被完全包裹在了这里面,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封闭黑暗。

不知道树根有何诡异,竟然显化出亮光,就好像家里用的白炽灯灯光,暗黄色的。

里面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憋闷感,空气流通的很好,而且空间不小,还挺暖和,没有任何的阴寒冰冷,反而十分舒适。

“这块红布,是你奶奶两天前送过来的,也是给我的红盖头,你若是真的想好娶我了,就给我掀了盖头。”

我一怔,瞥眼看了眼这块巨大的红布,还没见过如此奇特的红盖头呢。

愣了一下,就伸出手去,慢慢的将它掀开。

红布掀开之后,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拿着布的手一个劲儿的发颤,看着布下面的人,眼珠子都快要出来了。

一个绝美的人儿。

精致美丽的面容,挑不出任何的缺点,宛如下凡的谪仙,乌黑的头发够到腰间,随意的散落在身体下面,高挑曼妙的身材,一切都是黄金比例,找不出任何不足。

这般人儿,不似凡俗能生养出来的。

最为关键的,也是让我心中震颤的,是这样的美丽人儿,在我的眼睛之下,身上没有半点衣物。

我十八岁的年纪,青春躁动,再说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当时就完全被吸引住了。

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眼睛也不眨,生怕这样的美丽忽然消失了,自己再也无法见到。

具体看了多久我不清楚,反正最后是她说了句话,才把我给惊醒了。

“不要再看了,日后有的是时间。”

声音中没有半点娇羞或者愤怒,有的只是平静。

寻常人家的女人,若是碰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如此冷静。

反倒是我,被她给臊的不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去,脸也憋的通红,不知所措。

“陈平安。”她又唤了我一声。

“嗯。”我含着水,只能如此应答。

“你掀了我的盖头,便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咱们的婚礼也算是成了,日后我也会保护着你。但你必须还要为我共享你的寿命,现在将你口中所含的黄河水,渡入我的体内,这样咱们两个的命就连在一起了,我也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其实,在看到她的样子之后,我倒不怪奶奶给我寻这个媳妇儿,因为我真觉得满意。

十八岁的男人,或者可以称作大男孩,对于情感懂得不多,也可以说是目光短浅,只会看面貌,反正我对她第一眼印象很好,也认可这个媳妇儿。

只是她说的那句保护我,让我的自尊心有点受创。

一个男人,却要一个女人保护,说出去很丢人,我自己心里面也过不去。

后面一句,让我将口中的黄河水渡给她,更是让我的内心难以平静。

渡给她,这可是肌肤之亲了!

我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而我也不是一个怂货,再说这是正经事,该做就必须要做。

想清楚之后,就低下头去,贴上了那张凡世难容的美丽的脸。

黄河水在我的口中,已经变得温热,碰触到她的嘴巴之后,我立刻感受到一股温热感,她肯定不是一个人,却还有着人的温度。

随即,黄河水竟像是一股暖流,从我的嘴里面,缕缕流入了她的嘴中。

这时候,我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紧绷了起来,像是来了一次大喘气,刚才还不能动的四肢,也发生了轻微的移动。

我起开身,向后面退了一下,留给她舒展的空间。

过了有半分钟左右,她的双手都能够和正常人一样动了,而且还在努力支撑着站起来,我本想去帮忙,却被她拒绝了。

一直等到她基本能够活动,我们才开始说话。

她面对着我,丝毫不为自己的样子而害羞,冷静地说道:“陈平安,我现在接了你的寿命,你自己可能还没有感觉,但是你真的只有一半寿命了,现在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啊啊。”我没想到她说这个,应了一句后,又补充道:“我没有后悔,要不是你,可能我早就死了呢。”

她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而是又说道:“咱们虽然成亲,可我不是常人,若以你的身体状态和我行夫妻之礼,你恐怕会送了命,所以我们只能是有夫妻之名,你可懂得。”

这话说的我自然懂。

看她的样子,也不是假的,但我却觉得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我语气有些不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敢说自己是君子,可也不是一个小人,不会强求你什么。”

“另外,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是一个男人,娶了你,就会保护你,也会…用我自己的能力拥有你。”

“呵呵。”她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嘲讽的话虽然没说,可这一声笑,也是深深刺痛了我。

当时,我就不禁在心里发誓,一定让自己有资格,能配得上她。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直到我冷静下来,才开始与她继续相谈。

“你的眼睛?”我问了句。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见她睁开眼睛,现在都能自由活动了,却还是紧闭着。

她直接回道:“瞎了。”

“瞎了?!”

我很惊讶,倒不是嫌弃,而是觉得她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瞎眼的。

“怎么,笑话我是一个瞎子?”她反笑我一句,隐隐有种处处针对我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解释了一句。

之后,我沉默了一会儿,思忖一下,还是开口问了一个心里深藏的问题。

“你…你应该不是人,你有不是鬼,你到底是个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现在我娶了你,就不想不明不白的,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第十九章 黄河的女儿

关于身份这个疑问,从奶奶带我来这里,就一直缭绕在我心间。

无论人神鬼怪,总要有个说法。

她听到我的话,面上有些愣神,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

“你原来在意这个。”

她淡淡地说了句。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人,没有办法为你生儿育女,与你成亲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但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讪笑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道:“不是人,也不是妖魔鬼怪,难不成是下凡的神仙?”

“神仙?呵呵。”她阴阳怪气的笑了,又摇摇头,解释道:“我不是神,只是黄河的女儿罢了。”

黄河的女儿?

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不知道黄河的女儿指的是什么,本来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可她却主动转移了话题。

“日后你可以称呼我小九,至于我刚才和你说的我的身份和来历,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咱们两个都有危险。”

我听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也随之点了点头。

“行了,咱们两个的仪式也算完成了,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黑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出去了。”

她说完就躺了下去。

我心中还未平静,再说也有其他的疑问,自然没有心情躺下睡觉休息。

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小九…我还有几个问题…”

不等我说完,她直接打断道:“问吧。”

“十八年前,据说我爹娘因为犯了河里的忌讳,才惨遭了祸事,而后来这其中也有你的参与,现在我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回道:“那件事的确有我的缘故,当年你们这里闹饥荒灾害,你爹划船捕鱼,从汶水河一路去了黄河主流,恰好碰到了遇难的我,我们之间便做了一场交易。他为我领路,将我带进了汶水河,还帮我找了这个藏身之处,作为回报,我帮他找到了食物。”

这是我从未听说过的版本。

村里人传的,都是我爹捞了汶水河的尸体,和我娘图谋将它给吃了,做下了这有违天理的事,才残砸了不测。

我虽从奶奶和孙瞎子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事其实和她有关系,却没想到一切的源头竟然在这里。

“难道我爹从水里背出来的人,其实是你?”我惊问。

小九却冷笑一声:“不是,你爹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怎么可能背的动我。再说我那个时候遇难,又岂能被寻常人看到。”

“那村里人都看到他从水里背出来一具尸体,这怎么回事?”

“尸体?那是黄河娘娘,也是我给你爹找到的食物。”

黄河娘娘,我听奶奶说过,这是祭献给河神的女人,通常情况下是找不到的,它和祭尸不一样。

比喻一下,祭尸挺多算是不被河神认可的女人,可黄河娘娘却是河神认可的女人。

我捞出来一具祭尸,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差点搭上小命。我爹却背了一具黄河娘娘,这祸闯的更大。

而且,她还说这就是给我爹找的事物,也就是说,我爹娘确实是吃了“人肉”?

想到这里,我喊了一句:“他们真的吃了人肉?还是你怂恿的?”

她好像没听出我话里面的愤怒,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轻飘飘地说了句:“人肉?对你们来说,能填饱肚子的,不就是食物吗?再说了,当初你爹可是对我感激涕零的,怎么你现在还怪我了?”

“这…这…这是有违天理的,是要遭天谴的,你害死了他们!”我气的身体发颤。

“要不是我的话,他们早就饿死了,就连你都不会有!”

我被这句话堵的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机会又询问:“那我还听说,我爹死的真正原因,是和我奶奶如今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是要救我,却还要以一命换一命,难道不是草菅人命吗?”

“当年,你爹已经半死,也活不了多久。你奶奶知道了我的存在,开始和你一样,觉得是我害了你家,就来找我麻烦,后来她想明白了,又知道只有我能救你那难产的母亲,便又来求我,为此还咬断自己的手指表示诚意。”

“而我要救人,只能是通过特殊的办法,以一命换一命。正如你所知道的,你爹和你奶奶一样,用他们的命换了你娘和你的命,这样特殊的换命之法,会让他们不得好死,尸首分家也是正常的。”

我又问:“是你动的手?”

“不是。”

“那是谁亲手杀了他们?”

“是他们自己。”小九说完,想到我不理解什么意思,便又解释:“他们决定了以特殊的方法来救你们,心中自愿死亡,体内便会产生特殊的力量,是这股力量杀了他们。说到底生死在他们一念之间,而他们甘愿付出生命,说明是很爱你们的。”

我心里也想过很多种可怕,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实。

她所说的的确是有我不能理解的地方,虽然我和她相处了这短短的时间,但我也能看出,对于这些事情她是不屑于说谎的。

本来我还以为她是我的仇人,可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却也怪不得她。

我没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也理不清这其中的爱恨情仇。

在这个封闭的“活棺”之中,没有钟表,看不到太阳,自然就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这期间我和她之间也没再对话。

为了不被扰乱心智,我将那块红布盖在了她的身上,虽说自己也想看这美丽的景色,可这样盖着心里却能轻松。

感受到我的动作,她好奇地问道:“你不是想看吗?”

“呃…”我无言以对。

也幸好她眼睛看不到,否则这时候盯着我看,我恐怕会羞的无地自容。

这个话题不太适合我,我就赶紧转移了话题,看着她说道:“那个…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伤到了吗?”

她淡淡地回道:“算是伤到了吧。”

“噢噢,那…还能治好吗?”

“随缘吧。”

……

我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基本是我说她答。

之后,我又和小九说到了从这里出去之后的事。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稀里糊涂的,我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可内心之中,多少也是渴望她能够跟着我的。

但她却回了我一句:“出去之后,你就安稳过日子,不必管我,我自有地方可去,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来找你的。”

“可…可咱们不是成亲了吗,你不和我一起过?”我问道。

“不行。”她冷声回了句:“至少现在是不行的,我若是出去就和你在一起,会有很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

“我的身份特殊,一旦现身就会引来某些人的觊觎,如今我还没有能力应对,到时候咱们都会有危险,等我有了应对之法,会找时间来看你的。”

听到这话,我又莫名感到无力感。

对于这个媳妇儿的一切,我都所知甚少,“小九”这个名字也很随意,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更是我不能知道的。

但听她口中说的话,像是也有敌人,如今离开是为了躲起来。

至少说保护她这样的大话,我更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她已经强大到震慑住整条汶水河了,还需要躲避,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保护不了你,但我是想护着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九罕见的没有回话。

过了将近一分钟,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开口说了一句:“我离开之后,可能你也会有些麻烦,我给你留下一门手段,你好好参悟修行,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不过千万记住,我给你的东西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无论他是谁,就算是你死了也要护住。”

听她说的这么严重,我点头答应下来。

“好,我肯定护住你给我的东西。”

她又道:“你出去之后,等到过过风声,没有人再注意你的时候,悄悄去汶水河大桥下面,水底有一块方石,东西我给你放在方石之下。”

“好,我知道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我们的聊天,关系也在不自觉的亲近,而我也有些沉醉于其中。

可终究是会过去的。

某一刻,她忽然坐了起来,沉声说了一句:“天黑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好。”

我愣了一下,心里面却有些不舍。

小九没理会我,更不会去猜测我心里面的想法,她抬起玉手,在上面敲了三下,口中说了句:“你护我十八年,如今濒临死亡,我日后会回来补偿你的。”

话是对老枯树说的。

而老枯树有灵性,能听懂小九的话,竟然慢慢张开了树根,露出了外面的天地。

活棺开启,我们便跳了出去。

我看到小九还是光着身子,便拿出里面的红布,给她披在了身上。

随后,我们两个重新填土,把树根埋起来,恢复了原样。

做完这些,她望向远处,沉声说道:“陈平安,之前因为河神请兵令我出了手,现在汶水河里出来东西了,你们村都快被淹了。我临走之前,便最后再解决了这个麻烦,算是还了我在你们这儿躲避十八年的因果。”

第二十章 平了汶水河

我听到小九所言,顿时一怔,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却也没发现什么。

不过她绝对不会没由来的说这么一句。

“什么?汶水河里出来什么东西了?”我看着她追问道。

她没说话,披着那块红布,径直向外面走去。

说来也奇怪,小九眼睛看不到,对这附近的环境也不熟悉,却能够找到合适的路,而且走起路来十分矫健,完全不像有眼疾的人。

我赶紧追了上去,随着一块回到村里。

从乱葬岗的山谷里出来,就听到了水浪涛涛的声音。

我们村距离汶水河边还有段距离,夏季汛期的时候,村里倒是能听到水声,平时却是听不到的。

如今耳边回荡着清晰的水声,联想到小九刚才所说的话,我心里意识到出大事了。

我赶紧跑到了前面,也不跟在小九屁股后面了,先一步跑到了村里。

站到高处位置,向整个村子望去,看到村子边缘是明晃晃的一片。

这是因为月光照在水面上形成的景象。

哪怕是前几年汶水河发大水的时候,也没涨到这里,这水再大一点的话,恐怕都要淹了村里的房屋了。

村里也闹哄哄的,谁家都不敢睡觉了,在外面提防着,生怕这水再涨。

“小九,那河神不是被你打跑了吗?还有连河神请兵令都被你打碎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呀?”我回头问道。

小九在我后面站着,说道:“河神?你说那个大螃蟹?可笑!它算哪门子的河神?不过是一个小妖罢了。”

“这汶水河的水改了流向,别的村子不淹,单单针对你们村子,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哪怕是河神请兵令被毁掉了,也逃不了的。”

我急的不行,一是怕自己会有危险,二是担心村里人和家园。

村里大都是农民出身,封建传统思想严重,一辈子就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若是家被毁了,恐怕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我不怎么受他们待见,却也不愿看到那样的场景。

“那怎么办?你能镇压住吗?若是镇压住了,不会你走了之后第二天就再出现这种事吧?”

小九道:“如果我出来了,必定能镇压至少一年的时间。”

“一年?那…那也好呀,至少先解了这燃眉之急。”我急忙点头。

“行,走吧。”

说完,小九向村里走去,也不再和我废话。

我跟着过去,路上碰到了不少村民,他们看到我,一个个直接就围了上来。

“陈平安,你惹怒了河神,自己躲起来了,让我们替你遭殃。”

“抓起来,投进汶水河里!”

“对,只有把陈平安扔到河里,才能平息了河神的怒火。”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个个都恨不得将我生吃了的架势,是把今天遭的难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话说的越来越重,人也越聚越多,瞬间我这边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不断有人往这边来。

小九也被围了起来,我还怕她受到波及,将她护在了身后。

至于我的解释,也全都是无用的废话,他们根本不听,势必要将我绑起来扔到河里。

很快,孙瞎子这家伙过来了,他硬挤开人群,凑到我面前,打量了我一眼。

“平安,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也就只有他还对我有点好感,我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孙瞎子叹了一声,道:“唉,今天一早,汶水河就出了问题,河水反向变道,向咱们村子淹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你得罪了河神,这是河神降罪,只有把你绑了祭献给河神,才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村子的人都找你一天了,你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不理智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愤怒的村民,意思也十分明显。

以现在的这种情况,仅靠孙瞎子的三言两语,已经是压制不住了。

我摇了摇头,扫了一眼小九,回了一句:“没事,我既然出现了,肯定能处理好的,放心吧。”

这时候,孙瞎子注意到了我身后的人。

他歪着脑袋,用能够瞥见人的眼角望了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谁呀?怎么就披着一条红布出来了?”

孙瞎子知道小九的存在,但应该是没见过,而我也没说,就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多问了。

随后,我看着周围,大喊了一句:“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你说什么说,别想耍花招,老老实实被我们绑了,免得我们动手伤到你,到时候你还受疼。”

“大家也别听这小子废话了,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绑了吧。”

这时候,我身后的小九传出了颇为不满的声音。

“这些人怎么回事,如此聒噪。”

我倒是能理解村民的行为,可小九和常人不同,生怕她会因此而生气,便赶紧解释了一句。

“小九,这事怪不得他们,主要还是我的问题。”

“我没时间在这里耗。”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解释,越过我去,径直向前面走过去。

村里人不认识小九,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我却不一样,我想跟着小九,却被村民给拦住了。

一群人架住我,拿着麻线就要把我绑了。

“孙瞎子!”我喊了一句:“快点救我,汶水河的事我给大家解决,不会有问题的。”

无论大家在背后如何说孙瞎子,可他是真的有些本事,在村里也有威望,他凑进人群里,也没人敢对他做什么。

这家伙一把夺过村民手里的麻线,直接给扔到地上,口中和喊道。

“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点良心呀?平安这娃子可怜,全家人都遭了不幸,就算是有错,那也不是这娃子的错,你们如此为难他,还想要了他的命,就不怕也遭报应吗。”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孙瞎子语气也缓和,道:“行了,大家给我个面子,也给平安一个机会,看他如何能解决汶水河的这场劫难。”

说完,他趁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一下将我推出了人群,并在我耳边轻言一句。

“不行的话就跑,别回来了。”

我心中感激孙瞎子,可没有说什么,好不容易跑出来,当即望着小九的背影追了过去。

追上的时候,小九已经快走到水边了。

“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我问。

“你帮不上忙,躲到一边去,别妨碍我就行。”说完,停了一下,回头叮嘱:“我也要走了,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而她也迈步踏入了水中。

一脚踩在水上,脚下顿时激起层层浪潮,以脚踩的地方为中心,直接向前面反推出去,水位也隐约落了一点。

“汶水河!昨天我便说过,若是再敢欺人,我就平了你!既然你觉得可以冒犯我,那今日就让你瞧瞧,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小九口中吐出冰冷的话语,话中似乎有魔力,竟让这涌上来的水静了下来。

她脚踩着水面,向前面走去,而每迈出一步,脚下便会升起一团水来,变成一朵水莲。

步步生莲,口中真言。

我在远处望着,忽的感觉自己距离她很遥远,这样的一个人,和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成了夫妻,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小九踩着水莲向前走去,水位也随着变化。

每走一步,水位都会随着下降一点,慢慢的退回到汶水河里,不再威胁到我们村子。

这一幕把我都看呆了,村里的村民更是傻了眼,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以为是神仙降临,不停地磕头跪拜。

而那汶水河上也有了变化,冒出来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的中央出现了一团水浪,翻滚涌动着,似乎有什么是在向小九发起挑战。

小九身上披的红布瑟瑟抖动,随时就要从身上飞下来一样,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应该是受到了什么阻碍。

仔细看了看,我发现水面上隐隐冒出了水泡,应该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小九走的这一段路,距离不长,却走了将近十分钟,最后来到了漩涡中央,立于其上,脚踩水莲,不受漩涡之力的影响。

这时候,水中传出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

“你很不寻常,想来也是修行不易,今日不要为了一个普通人而犯险,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如雷般的声音,连汶水河都发颤。

“陈平安不过是一个犯了禁忌的人,何以值得你如此保护?”

小九却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这威胁的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你还没有资格。至于陈平安,那是我的人,你更没有资格去动。”

接着,水中传出了嚣张的笑声:“嘎嘎嘎!”

不过这个声音没有持续很久。

小九蹲下身去,将手放进漩涡里面,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个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传出惊恐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你…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小九的手深深地按了下去,将声音直接打断了,紧接着她整个人也没入了水里。

第二十一章 黄河至宝

小九沉入水中,不见了踪迹,我追到了河边,喊了两声,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而汶水河也平静下来,只是河中央还是会不时冒出水泡,似乎是水下有情况。

我正望着河里的时候,有个人跑了过来。

打眼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

“齐酒鬼?!”

一路跑过来的正是齐酒鬼。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但看样子是挺着急的,一边跑着,眼睛还死死盯着河中央。

听到我说话,他才注意到了我。

“陈平安?”他来到我身边,上下盯着我看,“你这娃子咋在这里?”

“我…”

事关小九,我并未多言,便打了个哈哈。

“汶水河出了事,我过来瞧瞧的。倒是你呀,这大晚上的,咋个出现在这里了,还跑得这么急,后面有狗撵你不成?”

齐酒鬼没理会我这打趣的话,眼睛死死盯着水面上,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凑,好像准备下水了。

我赶紧把他拉住,免得有危险。

“齐师傅,你小心点,这水里有古怪呢。”

“当然了!”齐酒鬼反应很大,猛地将我手甩开,指着前面一个地方,大声叫到:“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里!那里呀!一个绝世至宝,黄河里最宝贝的东西,就在那里!”

这快要直接跳起来的架势,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好奇地问道:“哪里有什么宝?我啥都没看到呀。”

他继续指着水上:“就在那里,在这片黑暗中多么亮!闪闪发光呀,还在动呢。我在黄河边混了这么多年,如此亮眼的黄河至宝我只是听说过,还从未真的见过,差点把眼都给闪瞎了呀。”

看他说的这么激动,可在我的眼里,他所指的地方,只是一片黑暗。

不过,我心里面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齐酒鬼所说的黄河至宝,莫非是小九或者是小九说的汶水河里出来的“东西”?

“不行,我要下水去,就算抓不到这个宝,能看一眼,我死也知足了。”

这家伙真要下水,我赶紧拉住他。

“你是不是魔怔了呀,哪里有什么黄河至宝,这水里一片黑呢,下去有危险!”

齐酒鬼力气很大,将我推开,嘴里还激动地叫到。

“不好,这东西要跑了,坏了坏了…”

一边说着,一边跳入水中。

我在岸上,心里只能祈祷小九千万别出事,无论她是不是齐酒鬼说的黄河至宝,我都不希望她有事。

过了几分钟,齐酒鬼上岸来了,不过状态不太好。

他垂头丧气的,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如此至宝摆在眼前,竟然连面都没能见上。”

我心中念着小九,便过去扶着齐酒鬼,口中探听道:“齐师傅,你在水下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话,他忽然一顿,猛地凑到我身上,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之后紧紧抓住我的手,抬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着精光,想看到了新大陆一样欣喜,问道:“娃子,你告诉我,你身上的香气是哪里来的?如此浓郁的气息,肯定是接触过什么东西或者人吧?”

他这般神态,和刚才盯着河里的时候一样。

我又不傻,稍一思考,其中的缘故自然也能想明白。

刚才齐酒鬼所说的黄河至宝,指的恐怕就是小九了,而他所说的我身上的香气,就是因为我和小九在一块沾染上的。

虽然我和齐酒鬼有过共处,但他毕竟是一个外人,我自是护着小九的。

“什么接触过什么人什么东西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呀。”我装模作样地回道。

这样的话当然哄不住齐酒鬼,这家伙魔怔了一样,抓着我不放,一个劲儿的追问。

“不可能!”

“我能够闻得出来,你身上味道不对劲,上一次的时候还很淡,我也没有太过在意,如今看来,刚才那河里的宝,应该是和你有关系的吧。”

“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宝,如何能够寻得抓住?”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很是反感地说道:“你有病吧,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哪里有什么宝,你爱找谁找谁去,我不知道。”

说罢,转身离开,不想和他多做纠缠。

齐酒鬼不肯放过我,追在我后面问,一副我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就不会离开的架势。

他还问道:“今天汶水河出了怪事,听说是差点淹了你们村子,这件事情是不是和那个宝有关系?”

“不知道。”

我们说着,刚走出汶水河岸,就迎上了孙瞎子。

他看到齐酒鬼也在,也觉得惊讶,但没说话,而是先问了我:“没事了吧?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呀?”

不等我开口呢,齐酒鬼急了。

“女人?什么女人?”

我立马不着痕迹的冲孙瞎子摇了摇头,不过他是个半瞎子,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我的示意。

孙瞎子倒也是明眼人,打了个哈哈。

“没什么,就是刚才看到有个女人跑过去了,我怕她是被水给冲走了。对了,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呀?”

齐酒鬼倒是没有怀疑孙瞎子的话。

“我刚听说了汶水河的事,就连夜赶过来,发现在这水里有一个大宝,我从未见过的大宝,这种程度的宝,只存在于黄河的传说中。”

孙瞎子也被齐酒鬼的状态惊到了。

“这么邪乎?什么样的宝呀?我咋没有发现?”

“你是肉眼凡胎,看不到宝。”说着,转头看过来,伸手指着我,“不过这娃子指定和那宝有联系,身上有很浓的香味。”

孙瞎子还是维护我的,并没有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平安哪能有这个福气,还和宝有联系?既然汶水河没事了,那咱们就走吧,先回村里。”

他硬拉着齐酒鬼离开,又冲我招了招手,让我跟上来。

村里的危机解除了,有的人回家了,也有的还在村口向着汶水河方向焚香跪拜。

我家已经没人了,孙瞎子就带我们回了他家。

招待齐酒鬼,不能用茶,而是用酒。

孙瞎子做这一行,少不了又给他送酒的,他自己也藏着好酒,今晚上拿了出来。

好酒的齐酒鬼,却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渴望。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宝”上。

我坐在一旁,心里面也是不安,一直在想小九。

看来她还是瞒了我,她竟然还是一个宝,能让齐酒鬼这种人疯狂魔怔的宝,珍贵难得的程度是我没法想象的。

齐酒鬼还是认定了我和宝有关系,眼睛死死盯着我。

“平安,只要你把那个宝的事情和我说,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多少钱都行,一千万还是五千万,只要你开价,我就答应。若是你不要钱,我也可以给你别的。”

表面上和叫花子一般的齐酒鬼,肯定是有钱的,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上千万的钱,也足以让我一辈子不愁吃穿,可越是如此,我心里面越是不安。再者,相比于钱财,我心里更希望小九能够安全。

我摇了摇头,道:“齐师傅,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宝。”

“瓜娃子要骗我,可还嫩呢,就算你不和我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他愤愤地说了一句。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向外面跑去。

“我再出去转一圈看看,很快会回来找你,你不告诉我,那我就盯你一辈子。”

没人之后,孙瞎子将大门锁上,凑到我身边,轻声问道:“平安,你实话和我说,刚才跟着你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孙瞎子对小九并没有什么恶意,就算我不说,他肯定也会往这方面猜测,倒不如说了,让他帮我瞒着,尤其是对齐酒鬼。

“她…她…就是乱葬岗里的…”

听了我的话,他脸色一变,嘟囔道:“这么个大神呀,怪不得,怪不得呀,你奶奶死活都要将你推给她,这样一个人物,绝对能护你周全…”

话锋却又一转。

“可…平安,你和这么一个存在有了关系,恐怕也会被她牵扯进难以想象的危险。”

殃及池鱼这个道理我是懂的,日后若是小九遭了难,我也逃不掉。

我沉声道:“事情已经如此,我没有别的选择。”

“唉。”孙瞎子叹了一声,“那齐酒鬼说的宝,也是她咯?”

我点头:“应该是,不过不能让他知道这事,能瞒就瞒着。”

“行吧。”

就这样,小九在汶水河如神一现,之后沉入水中,再也没有出现。

我则被齐酒鬼这个憋宝人盯上了,他天天蹲守着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作为一个憋宝人,为了一个宝,付出十多年的时间都是可能的。如今这个黄河至宝,就算是用他一辈子来换,那也值。

平静下来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

半个月后,晚上我和齐酒鬼磨了几句嘴皮子,自己一个人回屋里睡觉了。

刚躺下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家小郎,我家姑娘邀您看戏,还请您移步娘娘庙。”

第二十二章 玉罗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睡意全无,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很陌生,不是齐酒鬼的声儿,也不是村里的某个人,再说现在是半夜,谁又能来呢?

这事不正常。

“齐酒鬼不是在外面吗,有他在难道还能有什么东西敢来这里?”

我嘟囔着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没发现门外有人,却看到了几个小孩子。

天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但从体型看,几个孩子差不多是一样的,而且不像是村里的孩子。

我数了一下,一共有七个孩子。

“你们是谁?”我问。

其中一个孩子回道:“陈家小郎安好,我们是娘娘座下的小童儿,特意奉了娘娘的命令,来请小郎前去听戏的。”

另一个孩子随和:“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让我犹如惊弓之鸟,现在又来这么七个奇怪的小孩,还提到了什么娘娘,我自然能意识到有问题。

“什么娘娘?我不认识她?再说我也困了,就不去听戏了。”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外面又传来声音:“小郎君不必害怕,娘娘只是想结识您,没别的意思。”

“你们走吧,我不会去的。”我又喊了句。

“若是小郎君自己不去,那我们只能得罪了,就要强行带您去了,到时候只希望您不要见怪。”

接着,我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推门,力量极大,完全招架不住。

这可不是孩子能有的力气。

我赶紧喊道:“齐酒鬼,齐酒鬼,救命呀!”

“呵呵。”齐酒鬼的声音立刻传进了我的耳中,“娃子,你还算是不傻,知道喊救命。我告诉你,外面这七个孩子,可是玉罗刹娘娘养的凶婴,那个婆娘专吃男人的心,你若是落在她手上,绝对难逃一死。”

“只要你告诉我那个宝的消息,我就保你。”

对于他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说的玉罗刹娘娘,可能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什么玉罗刹娘娘,我都没有听说过,你别想吓唬我。”我喊了句。

齐酒鬼道:“你这样想的话,那就随便你了。”

刚说完这句话,房门就被强行推开,那七个孩子也走了进来。

屋里开着灯,我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把我给吓了一条。

原本以为这是七个小孩子,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都长着七八十岁的脸,只是身体像个孩子罢了。

这就是齐酒鬼所说的凶婴,倒像是故事里的七个小矮人。

“你们…”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冲了上来,把我给举了起来。

他们动作很快,配合的也默契,根本没让我有反抗的机会。

我身体各处都被控制着,举着抬了出去,在门口瞥到了齐酒鬼,这家伙却喝着酒看热闹,没有出手帮我的意思。

“我要是死了,你更不可能知道。”

听到我的话,齐酒鬼也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

我被七个小矮人带出去,塞进了门口一个花轿之中。

四个人抬轿,三个人在轿子里架着我,防止我逃跑。

轿子颠簸的厉害,却跑的飞快,我在上面坐着有些承受不住,都快要吐出来的感觉。

驰行了十分钟左右才停下,几个小矮人将我放开,对我说了句:“小郎君,到了,请您下轿吧。”

我定了定神,忍住没吐,好受一点之后才下去。

一个破烂的小庙,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建的,现在已经破烂不堪,没了匾牌,没了神位,庙顶都塌陷了一大部分,里面都是枯黄的杂草。

周围是一片树林,看不到有什么标志的建筑和东西,只能隐隐听到水声。

这地方距离河比较近,可我没有来过,也不知道是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七个小矮人没回答,而是将我拉进了庙里。

进去后,他们几个开口喊道:“娘娘,陈家的小郎君给您请来了。”

“哦…”一个身着薄纱的妖艳女人从门后走出来,“今日玉儿唐突把您请来,还希望小郎君不要见怪。”

来的时候,齐酒鬼可是说这位玉罗刹娘娘是个婆娘,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妖精一样的女人。

绝顶美丽的容貌,妖娆妩媚的体态,身上没穿别的衣服,只披着一件粉红色的薄纱,走起路来一步一摇,将身上所有的优势完好的显露出来。

最为特殊的,是她那一对勾人的梅花眼,男人看一眼就会陷入其中,眼下一颗美人痣更添了几分妖艳。

我没有回话,盯着看了一会儿,整的面红耳赤。

她走到我面前,身体柔弱无骨的样子,紧贴在我身上,一股诱人的香气充斥在我鼻息之间,让我有些意乱情迷。

“小郎君,今日勾栏之中有要上一场戏,玉儿想去听听,却没人作陪,不知道能否有幸请得小郎君作陪。”

我脑袋里一片浆糊,根本就没听清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满身的酒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嗞嗞嗞,在这荒野之间勾了这么一位小年轻,看来你这罗刹又能享受一番了。”

来人自然是齐酒鬼。

被他这么一闹,我清醒了大半,推开怀里的女人,跑到了他身后。

玉罗刹没了刚才的娇柔,冷声问:“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的名讳,还敢来这里管我的闲事,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吗?”

“呵呵,你觉得你能把我怎么样?”灌了一口酒,又指着她道:“以前便是区区的偏门小道,现如今更是沦为了靠害人来修行的邪魔外道,若非我不愿管闲事,就凭这些年你做的坏事,我早就除了你了。”

听齐酒鬼的意思,是知道这玉罗刹的来历。

她听到这番话,脸色也是变得凝重起来,盯着齐酒鬼打量。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话没说完,就被齐酒鬼打断。

“就算‘花门’掌舵在我面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你若在再敢聒噪,小心我不卖你们面子。”

玉罗刹惊呼:“你…你知道花门。”

“滚吧!”齐酒鬼摆了摆手。

摸不清齐酒鬼的来历,玉罗刹不敢得罪,当即招呼着七个小矮人离开了。

我看他们走远了,才对齐酒鬼问了句:“齐师傅,这玉罗刹到底是人还是怪?”

“本来是个人,却不好好做人。”

齐酒鬼冷笑了一声,表现的很不屑。

“对了,娃子,现在玉罗刹找到你,我就不得不多提醒你一句了。前段时间汶水河里闹出来的动静,恐怕已经惊动了很多人,也会有不少人盯上你,你就自己多小心吧,因为有些人连我都不敢招惹。”

他说完就走,也不给我问话的机会。

我回过神来,赶紧追出去,不等问刚才他那番话里的意思,就又听他说。

“刚才听玉罗刹说,这里的勾栏今天要开戏,那我就过去瞧瞧,你若是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涨涨见识。”

勾栏,古时候指的是大型娱乐场所,不过后来演变成了勾栏瓦舍,也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不过齐酒鬼所说的勾栏,绝对不是勾栏瓦舍。

“勾栏是什么地方?”

我和齐酒鬼一边走一边聊着。

“勾栏就是戏院,不过不是现在意义中的那种戏院,而是一种特殊的戏院,通俗来讲是鬼戏院,唱的也是鬼戏,去看戏听曲的也都不是正常人。”

我来了兴趣儿,追着询问。

“鬼唱戏?真的吗?是鬼在唱戏?”

“当然了,我可告诉你,鬼唱出来的调调,要比人唱的好听多了。只不过这鬼唱的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有耳听、没命回。你若是去了,可要小心一点。”

“啥意思?怎么就没命回了?”

齐酒鬼看着我:“听了鬼的戏,自然是要付出报酬,那些鬼就喜欢吸人的阳气,有些鬼都能直接把人吸死。”

我点了点头,“行,到时候我就跟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随后,又把话题转回到玉罗刹。

“那玉罗刹到底为什么找上我?别又是因为河神请兵令,她和河神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我问。

“和河神请兵令没关系,而是和你有关系。之前汶水河的异变动静太大,而你这个普通人又是源头,有很多人想知道其中的缘由。再者,那黄河至宝出世也有迹可循,查到和你有关系,自然想通过你了解那个宝,所以现在你就像是一个靶子,随时会有致命的一击打中你。”

“你说的‘花门’又是什么?”

“这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不能告诉你。”

“…”

我跟着齐酒鬼从树林里出去,找到大道,沿着路去了镇上。

勾栏处于镇西边的一处荒地上,听齐酒鬼说,那地方本来是一个戏台,不过已经拆的没了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一个石头砌成的台子。

如今已经成了集市,镇上每五天一个集,到了赶集的时候,商贩会在石台上摆摊。

我们去的时候,这勾栏的戏已经开始唱了。

还没细看场面上的观戏和唱戏之人,就听到了戏曲京腔的声。

“明月照在那大江,河水漫过了村南邻,见那黄女现了身呀,汶水河上息了浪,身上披红甲,脚上踩莲花,竟将身后的男儿护…”

第二十三章 勾栏鬼戏

我对戏曲没有很深的研究,不过前几年镇上有班子来唱过京剧,当时我听了会儿,约莫记得京剧的腔调。

此番这勾栏之中的曲调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所唱的曲词。

竟然是那一晚小九平定汶水河的情景。

当时的场景附近村子有不少人看到,但也仅局限于普通人,都是老实的村民,不可能和这些鬼邪有关系,也不可能说与它们听。

而且,事情刚过半月,若非有心,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事情改编成曲词,唱出一场大戏。

齐酒鬼冲我小声说道:“呵呵,我可从你们村里人那儿听说了,那天晚上就是戏中所唱的这般情景,看来这场戏是有些人故意为之,说不定也是冲着你来的呢。”

我怀疑地看着他。

“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齐酒鬼摇头:“哼,我岂会和这些玩意儿为伍。”

他也不多为自己辩解,喝着酒往前面走去。

我也知道齐酒鬼这人不屑说谎,没再怀疑他,跟在他身后往前面走去,同时仔细打量着勾栏的情况。

勾栏,像个大市场,只不过这市场中没一个正常人。

打眼一瞧,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一个个衣着奇特,模样古怪恐怖,每一个都异于常人,若是在街上走动,肯定会引起行人的注意。

还有一些更加特殊,全身包裹在宽大的衣袍下面,脚和脸都看不到,走路也不见挪步,整个人像飘一样。

勾栏中央的石台上,一群身着华丽的戏子,脸上画的红红绿绿,虽看不到他们的样子,行走之间却唱出了精妙的曲词。

大多数人在台下听戏,有些还搬来了太师椅,犹如在戏院听戏的享受。

“呵,今天这勾栏中的人可不少呀,似乎还有不少外来之人。”齐酒鬼打量着四周。

我跟着他走进其中,顿时气温降了好几度,感觉有些冷了。

“走,咱也听戏去。”

齐酒鬼走过去了,我也只能跟着过去。

我们在最外围停下,看着石台上唱戏的人。

仔细观看之下,我发现这些唱戏的身着戏袍,身下却没有脚,只是在台上飘来飘去的,也没有别的什么大动作。

鬼!

我想到了齐酒鬼说的鬼唱戏,真的是鬼在唱戏。

不过它们脸上花花绿绿的,也看不到究竟什么模样。

一个普通人见到鬼,要说没有半点的激动和恐惧,那是假的,我当时没叫出来,但激动之下心跳也快了不少。

我又瞥了一眼旁边同样听戏的人。

左边是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子,个头也不高,长得极其丑恶,一对三角眼里闪着凶戾的神色,一看就不是善茬。

右边则是一个将自己全身包在黑袍里面的人,刚巧我站在的位置迎着月光,从旁边瞥到了一点它的脸。

竟是一张长满了黄毛的脸,眼睛闪着绿光,看着不像一个人,倒像是妖怪。

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和它们拉开距离,凑到齐酒鬼耳朵上轻声念了一句:“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呀?”

齐酒鬼倒没忌讳,扯着嗓子直接回道:“啥人都有,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全都来了,而且不少是新到此地的。”

我吓了一跳,生怕这话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似乎是我多虑了,并没有人往这边看,依旧是各干各的。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什么人在争吵起来。

我踮脚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刘老先生!

汶水河上最有名的捞尸人。

他身边跟着两个徒弟,在和几个古怪的人说着什么,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体也在颤抖,气的大喘粗气。

齐酒鬼忽然问了我一句:“你不是和这姓刘的关系不错嘛,要不我帮你还他一个人情。”

“啊?这...不用…”

他压根没听我的意思,直接走上前去,张嘴喊道:“怎么着?你们这些牛鬼蛇神的家伙,还想在人家的地头上欺负人吗?”

这次,周围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齐酒鬼的身上。

其中一人问道:“你是谁?”

他也不在乎外人的目光,灌了一口酒,走到刘老先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好像两个人是老朋友了。

“一个烂酒鬼罢了。”他自嘲道。

这时候,刘老先生看到了我,神色顿时不自然了,他忍住了没和我说话,后面的刘强却没忍住。

下意识的喊了一句:“陈平安,你怎么来了这里?”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不同了。

石台上的戏曲声戛然而止,周围的私语声也停下,空间仿佛凝固,无数双眼睛向我这里看过来,顿时就让我觉得全身不自在。

我站在原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嘎嘎嘎嘎!”一道癫狂的笑声传来。

接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团黑气,将四周笼罩起来,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陈平安,快跑,别回家,去汶水河…”

我隐隐听到了刘老先生的声音。

“齐师傅!齐师傅!”我大喊了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齐酒鬼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候,一个东西突然爬到了我的背上,紧紧扣住我的脖子,一副要我背着他的架势。

“啊啊!”

好在我有防备,当即将其甩了下来,之后撒腿就跑。

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分辨不出方向,只能是凭着记忆往外跑。

期间,我好几次被东西给抓住。有如人的手,柔软有温度;也有寒冷如冰的爪子;还有湿漉漉的好像水里的什么东西。

幸好都被我及时甩开,没被控制住。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出了那片黑暗。

没看到齐酒鬼和刘老先生,可我哪里顾得上他们,就想着刘老先生所说的,循着水声往汶水河方向跑。

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唱戏的声儿。

吱吱嘤嘤的,具体唱的什么,我也没心情去听,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是那一群石台唱戏的戏子,正飘着向我追过来。

这些玩意儿可是鬼,我不知道它们要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好事。

我拼了命的跑,来到了汶水河边,它们也追到了我河边。一个个甩开了衣袖,摆出了唱大戏的姿态,只不过身上竟缭绕着黑气,冲我来者不善。

齐酒鬼等人都不在,没有人能救我。

我心中沉定,望了一眼身后的汶水河,径直跳了下去。

实际上,我这也是在赌,汶水河里的河神也要我的命,现在下水可能是自寻死路,但我没别的办法。

何况刘老先生也对我这样嘱咐,想来他是不会害我的。

我跳进了汶水河里,那些鬼戏子倒是真没追过来。从水里露出脑袋来,看了一眼岸上,便赶紧往上游去。

鬼戏子开始也在岸上跟着我,不过跟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消失不见了。

汶水河里的水很凉,但很平静,我在水里这么大会儿时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更没有受到河神的特殊对待,一切都很正常。

我一路游回到了汶水河大桥。

半夜,汶水河大桥上没有人,附近村子里也没了灯光,家家都熄灯休息了。

我却依旧没上岸,反而潜入了水底。

小九离开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她在汶水河下给我藏了东西,前几天一直被齐酒鬼盯着,我也没机会来拿,如今却正是一个时机。

潜入水之后,什么都看不到,也找不到那方形石头。

快到水底的时候,却出现了一抹亮光,循着亮光找过去,才看出竟然是一条蛇。

身上发光的蛇。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条蛇并不大,蛇身能有大拇指粗细,通体呈现亮白色,只有脑袋那儿是红色的,盘成一块趴在石头上,若不靠近细看,也想不到会是一条蛇。

而蛇所趴着的这块石头,正是一块巨大的方石。

我知道这蛇不寻常,也不敢招惹,可小九留给我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石头下面。

迟疑之际,那小蛇扬起头,似是看了我一眼,又摆着身子钻进了石头下。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暗暗叫苦。

东西在石头下面,蛇却又钻了进去,万一我拿东西的时候惹到它,那可就麻烦了。

就在我踌躇之时,发光的小蛇又钻了出来,,直冲着我游过来。

我赶紧往后退,可它却紧追着我过来,这时候我才发现,在它的尾巴上卷着一个东西,而它对我似乎没有恶意。

“难道是小九留下的东西?”我心中猜疑。

随即,我停下来不再后退,任由小蛇游过来。

它在我面前停下,将尾巴甩给我,借着它身上的光亮,我看到它送来的是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小心翼翼地接过羊皮纸,生怕它会攻击我。

安然将东西拿在了手上,小蛇吐了吐蛇信,便向一旁游去了。

最后,它缠在了一块石头上,那石头的样子也挺古怪,模样像是一柄剑,正插在水底。

蛇身缠绕在上面,垂头安定下来,而身上的亮光竟也消失了。

我心中虽好奇,却因为没有亮光什么都看不到,更没有办法再过去,再者我有些憋不住了,若是再不上去换气,恐怕会淹死。

只能先上岸换气。

我游出水面,刚喘了一口气,还没稳定下来,一张死人脸在水上飘着撞到了我的脸。

“啊啊…咦,孙…孙瞎子…”

惊叫之余,却认出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第二十四章 死人活影子

孙瞎子的脸!

我赶紧将水面上的尸体拉过来,仔细查看一遍,确定是孙瞎子无疑。

好好的一个人,竟死在了水里。

而且死的很惨,孙瞎子满脸的恐惧,应该是死之前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脑袋也被扭断变形,朝天仰着头。

一直以来,孙瞎子对我是不错的,帮了我不少忙。

如今他死了,我心中还是很悲痛,但悲痛之余,也是十分害怕。

孙瞎子莫名其妙死在这里,我刚才下水的时候,还没看到他,也就是我在水下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死了。

是何人杀了他?

是否和我有关系?

杀人的凶手如今是否在附近?

我稳了稳心神,将手上的羊皮卷塞进口袋,看了眼周围,没发现任何人,这才拽着孙瞎子的尸体上了岸。

岸边没有人家住户,只有河神庙里还点着烛火,算是一个安身之处。

我拖着孙瞎子的尸体,将它暂时放到了河神庙里。

河神石像被供奉在庙中央,高高在上,供台上还摆着香火。之前我还差点死在它的手上,如今孙瞎子的死可能也和它有关系,所以我对它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孙瞎子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如今死了,也没处去报丧。

我记得奶奶曾说过,孙瞎子帮了我,日后我就给他戴孝,只不过当时孙瞎子拒绝了,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自己改承担起来,为孙瞎子出殡戴孝。

“孙瞎子,或许你是因我而死的,也是我欠你的,你就放心走吧,我肯定会为你办好丧事。”

本来是一句感叹的话,却得到了回应。

“我可不能放心走。”

声音在河神庙里幽幽响起。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以为是有什么人在这里,顿时站起来,警惕地扫视周围。

没发现任何人。

“谁?”

没有人回应我。

但我眼皮子底下的黑影闪了一下,那是孙瞎子的影子。

死人的影子动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愣在原地,慢慢地低头看去,发现死去的孙瞎子动了。

他用手支撑着身体,要从地上爬起来。

最奇特的是,地上的影子比身体的行动要快,也就是说,是他的影子在带着身体动。

正常人都是身体先动,影子再跟随着动,他却是身体跟着影子动,影子成了活的。

一个死人,影子活了。

闻所未闻的怪事。

哪怕我这几天经历了不少怪事,如今看到这一幕,还是吓得傻了眼。

“孙…孙瞎子,你怎么…怎么又活了?”我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

孙瞎子没回应我,继续努力着爬起来,最后费了好大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他身下的影子,就像是一个支架,撑着他的身体。

他脖子变了形,仰着脑袋,没法正常看人。

影子便开始作祟,蔓延到他脖子位置,只听到“咔嚓”一声,脖子就被折了回来。

不过,脖子位置的骨头也不是随意曲折不变的,这样被折回去,没恢复原样,反而直接把骨头掰断了。

整个脑袋都斜着耷拉下来,只有皮肉连接着,那样子看着只需要稍用力就会把头给摘下来。

就是这样的一颗头,却张开嘴说话了。

“桀桀,陈平安,你杀了我,还我的命来吧。”

说话之间,便向我扑了过来。

吓得我大喊一声,撒腿就跑。

孙瞎子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

我跑了两步,刚要跑出河神庙,庙门忽然自己关上了,差点让我撞到门上。

门像是被人锁住了,无论怎么拉,都没法拉开。

而孙瞎子的影子拉扯着他的身体,从后面追赶了过来,马上就要扑向我。

河神庙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我跑不出去了,只能绕圈跑。

好在孙瞎子行动并不快,否则我肯定被追上了。

我们两个在河神庙里转了两圈,它倒也没追上我,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完全不听,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情了。

这个时候,我心中也知道,孙瞎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孙瞎子了。

而我也必须要自救。

一边跑着,顺手摸起供台上焚香的香鼎,准备找个时机,将它打倒,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影子拉扯着身体,本就行动不便,就好像一个残疾人似的。

我找个一个机会,狠狠地将香鼎砸到了他脑袋上。

噗嗤!

香鼎打破了他的脑袋,鲜血立刻飞出来,溅的我满脸都是。

我暗骂一声晦气,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趁着他被我打得后退了一些,冲到门口去,用力踹门,想赶紧出去。

不过这门怎么都踹不开。

孙瞎子稳住身形,慢慢向我靠过来,口中再次发出了声音。

“陈平安,还我命,还我命,把东西交出来,交出来。”

我只能继续闪避逃跑。

“孙瞎子,你他妈真不认识我了,就算你的死和我有关系,你也不用这样来让我偿命吧,我本来还想给你戴孝出殡呢。再说了,你和我要什么狗屁东西,我能有什么能给你的。”

气急了,我一边跑着一边骂道。

它竟也回了我的话:“汶水河里的东西,汶水河里的东西…”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回道:“汶水河里哪有东西在我身上,咱们一直在一块,我有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

“汶水河里的东西,汶水河里的东西…”接下来,这家伙又只念叨这一句了。

忽然,我想到了揣进怀里的羊皮卷,难道孙瞎子要的是这个?

不应该!

小九留给我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叮嘱我要保密,所以不可能外传出去,所以和这个东西一定不是羊皮卷。

跑着跑着,我发现了一个现象。

孙瞎子从不往香灰上走。

刚才我用香鼎砸了它,里面的香灰落了一地,现在他追着我跑,能直接从香灰上走过来,它却转远路追过来,似乎是在怕香灰。

反正他也追不上我,我有这个猜测,便顺手抓了一把香灰。

趁着他扑过来的机会,猛地将香灰扔在了他的脸上。

顿时,孙瞎子停下,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吱吱吱!

这声音根本不是人声,就像是耗子的声音。

我心中大喜,既然他是怕这些香灰,那我完全可以利用这儿的香灰来对付它。

也幸好这几天河神庙刚建成,镇上的人都来烧香祈祷,香鼎里灰有不少,否则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孙瞎子,我不管你是尸变还是鬼变,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我手上举着香灰威胁。

听到我的话,看着我手上的香灰,他的确是害怕了,向后面退了一步。

可并没有要退走的意思,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等着我只要露出破绽,它就会再次扑向我。

我也知道这种邪东西是吃硬不吃软,和它们讲道理没用,只要用强才能压过去。

手上的香灰再次扬出去。

孙瞎子早有了准备,可河神庙地方只有这么大,它再躲也没地方躲,还是被香灰蹭到了一点。

香灰对它的伤害性比较大,碰到了一点,也是一阵惨叫,支撑着身体的影子更是如虫子一般扭曲,连带着身体摇摆不定。

这一次,我没有停下,继续从地上抓起香灰,不断地扬洒过去。

孙瞎子不断后退,身体抵在了门上,也是无路可跑了,但我没有冒进,而是和它隔着一段距离,不停地扬灰。

我也是怕他会狗急跳墙,到时候不顾香灰的伤害发起攻击,我还真就没招了。

如今要做的,是把它逼走,而不是处置掉,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终于,地上的影子撑不住了,让身体倒了下去,而影子也变成一团,脱离了孙瞎子的身体。

“陈平安,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影子里传出阴寒的声音,接着那团影子便通过门缝出去了。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暗猜:难道刚才不是孙瞎子?

那影子着实诡异,像是借了孙瞎子的身体,现在是脱离了出去。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孙瞎子的尸体在地上,烛火在一旁照着,竟然没有浮现出任何影子。

影子没了,在该有影子的时候,也不再出现。

肯定是和刚才脱离出身体的黑影有关系,但其中的缘故,我就无法知道了。我也不敢再去碰孙瞎子的尸体,只能等找了明白人再来看。

我缓了口气,将手上的灰拍打掉,向大门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刚才是孙瞎子在作怪,才让庙门关上。

可当我去推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门还是打不开,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未动。

我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外面有人吗?有人开门呀!”

“哼!陈平安,不要喊了,门是我关的。”

洪亮威严的声音响彻在庙里。

我颤着身体回头看去,发现刚才立在中央的河神石像,竟然活了过来,俯着身体压在我脑袋上面,死死盯着我。

“终于等到你来我河神庙中了,今天我便审了你,点了你的兵!”

第二十五章 抽魂

河神石像活了。

这是第二次在我面前活过来。

第一次是在汶水河上,当时我差点被它捏死,还是刘老先生救下了我。如今在这座庙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它再次活过来。

还说要审我,要点我的兵。

河神请兵令已经破碎,这河神依旧想要我的命。

我抬头望着偌大的石像,心里直发颤,话也说不出来,后背倚着大门呆呆地站在那里。

而石像也没了动静。

僵持了一会儿,我都慢慢冷静下来了,那石像还是原本的样子,不说话也不懂。

这时候,我心里犯嘀咕,却也猜不透怎么回事,可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赶紧逃离这河神庙。

我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门,还是推不开,想来刚才这大门紧闭应该是这石像的缘故,而非逃走的“孙瞎子”。

沉默片刻,望着石像问了句:“你真是汶水河的河神?!”

声音回荡在庙里,而石像亦动了起来。

它伸出巨大的手掌,压在我的后背上,犹如一块巨石压在身上,当即让我趴在了地上,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本河神受千万人的供奉,岂能有假。”

威严的声音响起,震耳欲聋,而后又向我施压。

“陈平安,你冒犯神威,亵渎祭祀女尸,还对本神不敬,可知罪?”

我心里自是一阵谩骂,什么狗屁的罪,反正我不觉得这是罪过。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是附和着说:“河神,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了,就放我离开吧,日后我肯定常来给您上香。”

“放肆!”它愤怒的喊了一声。

声音震的庙顶的瓦片都颤抖起来。

脖子一缩,我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石像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了,口中威胁道:“河神请兵令已碎,今日时辰也不对,暂时无法点你为兵,今日姑且先将你的魂儿给抽出来,等过几天再擒你下水为兵。”

好话也说了,却没什么卵用。

我也装模作样的求饶了,仰头瞪眼,骂道:“你狗屁的河神,我看你就是一个害人的邪祟!那晚小九镇住汶水河的时候,怎的没见你出来?现在倒是来找我逞凶了,有本事你就等她回来。”

“哼,还敢妄言!”

巨大的石手将我从地上抓了起来。

石像抓着我,回归到原位,将我举到了它的面前,像是愤怒之下要把我吃了一般。

我身体被控制住,只有四肢还能动,拼了命的挣扎起来,手脚的力道打在石像脸上,却没有半点作用。

随后它用两根手指拎起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点在了我的脑袋上。

一股寒气顿时从我脑袋侵入身体,身体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离魂!”

它喝喊了一声。

声音极大,震的我耳朵“嗡嗡”的响,脑袋也懵了。

恍惚之间,便被它抓住了机会,将我的魂儿从身体里抽出来大半。

大多数人在受到极度惊吓的时候,会出现“掉魂儿”的现象,但那所谓的魂儿仅仅是极少的一缕罢了,一缕魂离体不会危及生命,只不过出现嗜睡或者高烧等情况。

如今,石像是将我的灵魂全部抽离了出来。

那种感觉很奇妙,难以名状,如梦似幻一般,思想无法控制身体,意识和感知完全脱离了出来,肉体就只是一具无用的皮囊。

若真是灵魂完全脱离出身体,我也就死了。

灵魂一点点被剥离出来,我只能承受,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当我的灵魂和身体只剩下最后的一点联系之时,石像却停了下来。

“咦?”

它惊呼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将我放开了。

我从石像的手里落到地上,灵魂不受拉扯,瞬间回到了身体里,所有的意识和感知又都恢复了。

而落地的疼痛,也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了。

差点把屁股给摔成两半。

我顾不上疼,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前面的石像,却发现石像已经平静下来,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没有半点活性,又成了石头。

而且,石像的两个眼睛里,流出一滴滴水珠,宛如眼泪。

河神流泪。

我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可总归是逃过一劫,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河神石像眼中流出的泪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水银一般,密度很大,从高处落到地上,还是成一个圆珠状。

昏黄的烛光下,那些水珠呈现殷红色,很是奇特。

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也没敢去碰,只想着赶紧离开。

这一次,我推开了河神庙的门,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应该是那作怪的东西不在了的缘故。

离开河神庙,赶紧跑回了家。

回家后,我将大门锁上,又把房门关好,换了一身干衣服,又倒了口热水喝,这才平缓了不少。

闹了这么半宿,自然是没了睡意。

我索性摊开了从汶水河里捞上来的羊皮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一面不是现在的简体字,是一些古字,有的繁杂如画,有的简约成线。而另一面则像是特意翻译了这些古字,是现代的汉字,看上去笔墨还是新的。

大体看了一遍,我才知道,原来这上面写的是一些法门。

世间的法门有千万种,大如道法、佛法之类的,更多的是小法,就是民间的一些小道法门,常知的便是村里那里能驱邪捉鬼的神汉神婆的法门,比如立筷问鬼、点烟请神、五鬼招财等等。

羊皮纸上记载的倒不是这些法门,而是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法门,大多数还都和黄河有关系,处处牵扯到黄河。

记得小九离开的时候,和我说过,要我好好修行,想来是让我学习这些法门。

我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要放下科学书本,来研究学习这些阴阳鬼神的东西,不过这些法门看着挺有趣,我便按照上面写的背下来。

这些法门都是有针对性的,不能现场检验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是先记在了脑子里。

分散了注意力,我心中的恐惧也少了,整夜没睡觉,就盯着那羊皮纸看到了天亮。

还是一阵敲门声把我给惊醒了。

“谁呀?!”我冲外面喊了一声,同时赶紧将羊皮纸贴身收起来。

外面那人回应道:“我!”

我听出是齐酒鬼,心中也松了口气,赶紧跑出去将门打开。

开门后,他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

齐酒鬼身上常穿的破烂大衣没了,只有一件脏兮兮的毛衫,脚上的鞋也跑没了一只,脸上还有些血痕,像是什么东西给抓了,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副疲惫的样子。

我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你咋了?”

齐酒鬼瞪着我打量一番,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娃子倒是早跑了,安稳回来睡觉了,你可知道昨晚上差点要了我的命。”

肯定是勾栏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是可怨不得我,还是齐酒鬼怂恿我去的,也是他挑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叫苦道:“是你要去勾栏听戏的,也是你主动帮刘老先生,我还差点遭了秧呢,从汶水河游了大半夜,才活着回来的呢。”

齐酒鬼没说话,一把推开我,自己跑进了家里。

直奔我家床下的酒去。

拖出酒瓶来,用手就给开了,打开后猛地灌了半瓶。

喝了酒,便舒服地躺在了椅子上。

“我告诉你,昨天也多亏你小子机灵,跑得快了,否则的话我还真保不了你呢。”

我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昨天夜里勾栏那场大戏,原来就是给你唱的,是有人设计了你,其中的内情我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你被人盯上了,日后怕免不了会有麻烦了。”

听齐酒鬼说的挺吓人,我也有些担心。

“什么人盯上我了?他们图谋我什么?”我问道。

齐酒鬼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图谋什么,说不定也是为了那个宝,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毕竟那些人杂七杂八的,也没有憋宝人的本事,不可能这么快就全知道了这里有宝,很可能是为了别的事情。”

“这事我再给你查查去,能惊动各个势力和那些牛鬼蛇神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会有消息。”

我点头,沉默片刻,又问道:“对了,那些勾栏听戏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能认出来的,有几方阴阳势力的人,他们都是黄河边的势力,却很少共同出现。另外暗中还有些道行不浅的妖邪鬼祟。至于是谁主导了这场大戏,我还不清楚,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你,而且应该和汶水河闹出来的大动静有关系。”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一句。

“对了,那姓刘的捞尸人,应该知道点内情,刚才我们一块回来的,只是他对我有所隐瞒,并没告诉我。你要是想弄清楚,可以去问问他。”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齐酒鬼累的够呛,也没再搭理我,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没一会儿功夫,我家大门外便传来了喊声。

“陈平安,陈平安,河神庙里出事了,河神向你下跪了!”

第二十六章 河神泣血

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河神还能给我下跪。

我跑出去,发现外面是刘强。

他光着上身,胸口有好几处淤青伤痕,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青了。

额头上也有伤口,伤口上还流着血,像是磕头磕破地,而且还是新伤,应该是刚刚伤到的。

他满脸焦急,看到我就跑过来,急忙地说道。

“陈平安,快跟我走!”

“去哪儿呀?”

刘强拉着我就走,一边走一边解释:“河神庙…河神庙出事了,河神石像倒了,给你下跪了,你快点去吧,都乱套了。”

昨天夜里我差点死在河神庙,走的时候只看到了石像流泪,也没别的事。

路上,刘强才和我详细说了一下。

今天一早,他们和齐酒鬼一块回来,刘老先生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带着他俩去河神庙祭拜,感谢河神的保佑。

结果去了之后,却发现河神石像倒在了地上,双膝跪地,还正冲着我家的方向。

刚建成的河神庙本来每天就有不少人去祭拜,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知道消息的人都过去了,跪在庙前磕头,请求河神原谅。

但无论如何焚香,都无法点燃。

俗话说,香不燃气不消。

也就是说,河神很生气,不受人们的香火了,那接下来很可能会面临着灾祸。

我又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很多人猜测这事是我干的,是我夜里推倒了河神石像,亵渎了河神。

而那些见过小九神威的人,却说小九才是神仙下凡,镇压住了河神,如今河神是在给我认错。

这两种声音争论不休,场面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跟着来到庙前的时候,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就连汶水河大桥上也站了人,差不多周围村子的都来了。

刘强给我开出一条路来,拉着我进了庙。

外面人多,庙里人却不多。

只有刘老先生和几个辈分高的长辈,他们也都跪在那里,地上还摆着各种供品,焚着香火。

我一去,所有人都看着我。

刘老先生先开口,问道:“平安,你昨天夜里去哪儿了?”

“我从勾栏逃跑之后,被鬼戏子追赶,就跳进了汶水河,又从汶水河一路游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件事,“对了,我在汶水河大桥下还发现了孙瞎子的尸体,把他拖到这个庙里,还发生了尸变呢。”

四周打量了一眼,却没看到昨天躺在这里的尸体。

刘老先生皱眉,很是怀疑地问:“你村的孙瞎子死了?”

“对啊。”我点头,“尸体应该就在庙门口的。”

刘强摇头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尸体。”

“没有?!”

我也惊讶,大晚上的尸体不见了,寻常人谁会半夜来这里,谁又会动死尸呢?

一个镇上比较有威望的长辈,看着我又问道:“陈平安,孙瞎子死不死的不重要,你说,昨天夜里你来过这里,那推倒河神石像这件事,可是你做的?”

我摇头:“不是我做的,倒是它昨夜活过来,差点杀了我。”

为了防止他们不信,我还看着刘老先生补充了一句:“就和河神点兵那晚上似的,石像活过来了。”

若是对一般人说这话,肯定不会相信,可这里都是有见识的人,他们虽然怀疑,但不敢完全不信。

“那你是如何应对的?河神真若是显了灵,还不要你的命?”刘老先生又问。

我回答:“它差点抽了我的魂儿,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眼里就开始流泪,和血一样的泪,我离开的时候,这地上还很多它流出来的泪珠。”

听了我的话,别人没啥反应,倒是刘老先生惊慌了。

“河神泣血!”

他大呼一声,吓得瘫在了地上。

在场的其他长者,疑惑地看向他,沉声询问:“刘老,什么是河神泣血,难道这是河神伤痛的流出了血泪?”

我一听这样的解释,心中暗骂胡扯。

按照当时的情况,这河神该是愤怒的想致我于死地,哪里来的伤痛,还是流血泪的伤痛,简直是胡说八道。

可这话我不能说,只能等着刘老先生的解释。

刘老先生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河神石像,沉声说道:“河神泣血,并非是河神流血,而是我们捞尸一脉中的一门失传已久的手段,我也只是听闻过,从未真的见识过,传说…能见到这门手段的…只有死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我觉得对劲,追问道:“手段?什么样的手段?”

“河神泣血,乃是令河神都悲痛流泪的捞尸之法,更是一种禁术,非特殊情况不能用。”

“此法捞的并非一两具尸体,而是成群的捞尸,特别是有怨气的尸体。需用到一座受供奉的河神石像,以石像作为代价,是以特殊的秘法,令群尸循着河神流出的血泪自己出水,以免乌了一整条河。”

“再行此法之前,据说需要请高人到河中与河神说明情况,再行七七四十九天的供奉,以免惹得河神愤怒。行了此法,这河神像也就算是毁了,之后还要再请一尊更加庄严的神像加以供奉,才可消了河神怒火。”

“据我所知,几百年内只有一人在民国时期行过此法,也是在黄河流域,当时有一群大学生被暗中残害,为了防止引起民愤,有人偷偷将尸体扔在了河里,想要掩人耳目,结果河里却闹出了事,而当时尸体太多、怨气又重,捞尸人也不敢下水打捞,一位捞尸奇才便行了这禁忌之法。”

“听闻,那一夜,黄河怒吼,风雨交加,一尊百年河神神像被毁,一百多具怨尸从河里出水,而那位捞尸的奇才也不幸英年早逝,他用自己一个人的生命,捞出了尸体,保了一方安宁。”

我们静静的听着刘老先生讲过往,从他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位奇才充满了敬畏之情。

就像是一个孩童对英雄的仰慕。

庙里沉寂了好一会儿,我平静下来,也就开口打破了宁静。

“河神泣血乃是捞尸之法,可这地方也没有尸体捞,再说了谁又能有本事用这等禁忌之法呢?”

刘老先生是这儿最有名的捞尸人,他恐怕也没有办法施展这样的秘法。

“我不知道是谁用了这等禁忌之法,但既然是汶水河的河神神像泣血,肯定是和汶水河有关系,若是不查清楚处理好,恐怕会有大的灾难。”

说罢,他看向在场的几个长辈。

“各位,事情紧急,还请你们能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免得遭了祸。”

刘老先生说的很恐怖,也只有他懂得这些,在场的众人便纷纷点头答应。

“好,刘老吩咐吧。”

“对。”

……

刘老先生继续说:“各位回去,立刻找两拨人,沿着汶水河,向上下游去寻,看看有没有尸体什么的。另外,再找人用大网,在河边打捞,看看是否有尸体。不过要记住,千万别下水,否则可能会有危险。”

“有任何消息,就赶紧过来告诉我。”

几个长辈答应一声,便赶紧起身离开了。

刘强也出去,喊上他的兄弟们,准备下水去瞧瞧,看看水里面有什么情况。

很快,庙里就只剩下我和刘老先生。

沉默片刻,他对我说道:“娃子,我本来想让你做捞尸人的,可现在你做不了了。”

“啊啊?”我愣了一下,“我知道,做不了就不做。”

实际上我心里本来就不愿意去做捞尸人。

他又忽然说了句:“你可知道,刚才关于河神泣血的事,我还有几句话没说,因为我怕说了,他们会慌了脚。”

“什么话?”我下意识的问。

问完,刘老先生也没有搭话,庙里更加安静,我反倒是觉得自己多嘴了。

“我告诉你无妨,因为事情是因你而起。”

刘老先生沉声说道,声音从没见过的沧桑。

“河神泣血,神像被毁,那这条河里的河神,恐怕也是遭了不测,否则哪怕是再高明的捞尸人,也不可能用得这禁忌之法。”

我一怔,追问:“那您刚才不是说,曾有一个奇才用过。”

“那个奇才是用过,不过却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聚之下才用的,他再用这法门之前,那片流域之中出了走蛟,河神逼退之下才被他钻了空子的了手。”

“走蛟?”我沉吟。

刘老先生叹了一声:“关于走蛟我不和你细说了,反正就相当于是河神不在家,他才趁机得手,据说后来他的死,也是被河神给收了命。”

“噢噢。”我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刘老先生想要表达的重点。

随后,他才又说了一句:“如今咱们汶水河出了河神泣血,可能有某位捞尸人在暗中作怪,但最主要的是,咱们河里的河神恐怕是出了问题。”

“你对河神没有敬畏,甚至可能还很欣喜它出事了,但娃子我告诉你,河神出了事,对咱们绝不是好事,所以我现在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那天夜里出现的女人,到底是何来历,汶水河里河神出事应该是和她有关系吧?”

第二十七章 死亡之谜

刘老先生虽不是南岭村的,可那晚上的事儿,连镇上的三岁孩童都有所耳闻,他自是知道的。

说不定当晚也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如今向我询问小九的来历,还说的这么严重,也让我有些慌乱了。

我心中没决定该不该说,便低头不语。

刘老先生情真意切,所言应该非虚,追问小九的事情,确实是为了大局着想,并没有别的私心。

可我曾答应过小九,不能对任何人说,再者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信不过,而是怕出意外。

我自身的觉悟也不高,没有心系万民的情怀,不像刘老先生这般想着汶水河、念着汶水河边的人,只记得答应小九的承诺。

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

哪怕我对小九了解不多,也只字未说。

刘老先生脸色难看,瞪眼看着我,甚至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要打我的架势。

“娃子,你可别被邪祟迷了眼睛,那女人肯定不是人呀!”

我点头道:“我知道她不是人,这和是不是人没有关系,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刘老先生喊住我。

“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问!”我头也没回,直接道。

“如今汶水河这儿出了河神泣血,肯定有一个道行极深的捞尸人来过,你昨天来这里的时候,可见过什么人?”

昨天夜里我差点被河神抽了魂儿,之后石像就莫名其妙流血了,想来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河神泣血”,但我的确没看到有什么人。

这事疑点很多。

可河神是想要我的命,刘老先生又如此敬河神,我也不打算和他说这事,免得再给自己找麻烦。

我回道:“我只看到了死去的孙瞎子,他还发生了尸变,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影子。利用影子控制住了他的身体,最后那影子被我用香灰给逼走了。”

等了一会儿,刘老先生没有说话,我径直走出了河神庙。

出去后,看着庙外面跪在地上的人群,心里还是比较震撼的。

那些人对我截然两种态度,一种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把我扔进河里;还有一种便是敬畏,因为小九而对我产生的敬畏。

我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在河神庙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孙瞎子的尸体。

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尸体。

孙瞎子的尸体能有什么用,难道还有人特意藏了起来?

我没久留,赶紧回了村,直奔孙瞎子家去,家里大门敞着,却没见人影。屋里的桌上还有昨晚的冷饭没收拾,应该是从昨夜就没人来过。

可惜孙瞎子连个亲人后辈都没有,也没人管他的死活,更不会有人去寻找他的尸体。

我心里念着他的情,出去找了大半天,无头苍蝇似的跑了不少地方,却也没有找到,半点尸体的痕迹都看不到。

直到天黑了,我才回家去。

家里的齐酒鬼倒是挺会享受,睡足醒了之后,就把我家里的白菜给炖了,还添了肉块,喝着小酒,正不亦乐乎呢。

我见他这样子,进门就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愤愤地拿起筷子,使劲儿填了几口菜。

齐酒鬼看着我直笑,也不说话。

“孙瞎子死了!”我冷冷地说了句。

他正在倒酒的手停下,任由酒水倒满酒杯,溢到桌子上,整个人就愣在那儿,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

过了几秒钟,才抬头看着我。

“瞎子死了?!”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死了,昨天晚上我把他的尸体从汶水河拉出来的,不过今天找不到了。”我吃着菜,眼眶里还含着泪。

齐酒鬼和孙瞎子两个人虽认识不久,却对了脾气,两个人也是相见恨晚,不知不自觉成了朋友。

听到孙瞎子死亡的消息,齐酒鬼脸上的悲痛显而易见。

“他也有点本事,怎么突然死了呢?”

我说:“他的尸体是忽然出现在汶水河里的,连脑袋都被人给扭断变形了,我把他拖上岸之后,他还发生了古怪的尸变。”

“尸变?”

“嗯嗯,尸变。”我放下筷子,描述昨夜的事情:“他的影子活了,人死了,但是却被影子支撑着站起来活动,还能说话,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似的。”

齐酒鬼没有说话,皱眉深思。

我又补充一句:“对了,我用河神庙的香灰将他吓跑了,他很怕香灰,香灰撒到他身上,就像洒了有严重腐蚀性的浓酸一样。”

“照你这样说的话,杀瞎子的东西应该是冲你去的,可你除了知道黄河宝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别的价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齐酒鬼直接拿酒瓶吹,自言自语道。

相较于刘老先生,齐酒鬼虽然对我是有私心,可是他很坦诚,从不掩饰心里的想法,所以我反而更信他。

我便又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当时,他冲我要东西,还说是汶水河里的东西,可无论我怎么询问,他都没说是什么东西。”

听了我的话,齐酒鬼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呵呵,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我想多了,这些家伙不全是为了黄河宝来的,而是另外的东西呀,到底是什么,值得惊动这么多人。”

我反问一句:“你不是说去查了吗?”

离开家之前,这家伙就说去查,很快会有消息,一天过去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他也反问我:“我让你去找姓刘的捞尸人问问,你去问了吗?”

因为河神石像和孙瞎子的事,我早就将齐酒鬼的话抛到脑后了,便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询问。

而他也没说什么,低头不语,还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东西引来了这么多人。

我又把今天河神庙的事告诉了他。

“对了,昨夜河神庙也出事了,河神石像倒了,正冲着我家这边跪着,而且听刘老先生说,似乎是有一个厉害的捞尸人,用了叫‘河神泣血’的禁忌之法,还说汶水河的河神…可能出事了!”

说到最后,吸引了齐酒鬼的注意。

“河神出事了?咋个事,和我详细说说。”他不再低着头,看着我追问道。

我道:“刘老先生说的,好像是用了‘河神泣血’,河神的石像就相当于被毁了,连受人供奉的神像都被毁了,河神若是安好,岂能容人这么放肆。”

齐酒鬼没说话,似乎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接下来,我啃了个馒头填饱肚子,齐酒鬼也没再动碗里的白菜炖肉,一个劲儿的喝酒,心情很不好。

吃饱了之后,我思前想后,还是对他提了一下河神庙的事。

“齐师傅,你说…汶水河的河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回答我。

我等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没和别人说过,昨天夜里,我把孙瞎子身上的影子吓走了之后,又被河神堵在庙里了。”

“河神?”齐酒鬼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中的精光,和当初知道小九存在时候差不多。

“没错,是河神。那河神的石像活了,抓住我,要把我的灵魂抽出来,最后也不知道咋回事,它惨叫了一声,眼里流出了血泪,就撒手把我给放了,石像又变成了死物。那时我不知道‘河神泣血’,也不清楚有没有人在外面作怪,可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齐酒鬼听后,没有发表什么见解,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拎着酒瓶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出去打探消息了,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别胡乱跑,免得也被人给害死了,那我可亏大了。明天我差不多就能回来,也就能知道那些邪人鬼怪是为什么了,”

神秘的憋宝人,黄河上悠远传承的一职业,无论其生活方式还是关系渠道,肯定是和常人不一样。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追问,只叮嘱了一句:“你也小心一点。”

望着齐酒鬼走了,我便把门锁上了。

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早就疲惫不堪了。

刚躺下就睡着了。

半梦半睡之间,听到外面传来了齐酒鬼的喊声,边喊还边敲门。

这段时间,齐酒鬼一直在我家,经常性我锁了门,第二天就看到他出现在我家院里,虽然不知道他如何进来,但从没敲过门,也没超过我。

今天一反常态了。

我以为有事,赶紧穿好衣服出去。

“好了,别敲了,来了。”

打开门,齐酒鬼正站在外面,脸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马上要开房门的时候,却瞥见齐酒鬼还在门口站着,也不往里进,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咋了,还要我请你不成?”

“嗯嗯。”

他没开口,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一直紧绷着心弦的我,忽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齐酒鬼的性格我了解,不可能如此扭捏,还憋着不说话,而且看眼前这齐酒鬼的样子,和我所认识的齐酒鬼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刚才我靠近他身边,没有嗅到酒味。

我握了握拳头,抄起一根棍子,看着他肯定地说道。

“你不是齐酒鬼,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八章 尸扣门

齐酒鬼听到我的话,顿时就急了,很想和我解释。

他张开嘴,却彻底暴露了。

满嘴的尖牙,每一颗都差不多小拇指粗细,还有两颗藏在嘴里面的獠牙,也露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这牙口,就算是野狼,也比之不及。

看到这幅场景,我惊吓之下,也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要不然让这个家伙进来了,我可能就危险了。

老人常说,家家都住着仙儿,外来的妖邪鬼祟得不到主人家的邀请,都进不去。

这假的“齐酒鬼”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看它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避讳,所以才会进不来。

如此一来,我便有了依仗。

拎着棍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敢扮成齐酒鬼的样子骗我!”

它满口獠牙,这会儿还流出了黑色的浓水,看着十分恶心,也说不出话来,就只能支支吾吾的发出声儿。

我也没客气,站在家门里面,挥着棍子打在了它的脑袋上。

嘭!

结结实实的一棍子,那家伙躲都没躲,直接倒了下去。

就算是一个人,被我这么打一棍子,也不可能真就打死了,再说它还不是人,不可能如此不禁打。

但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用棍子戳它都没用,这也装不出假来。

“难道真死了?”我自语一句。

不管如何,我没敢出去,也没再理会它,直接将门给锁了。

放下棍子,刚回到屋里,还没坐下呢,外面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挑了挑眉头,又出去了,手上还拎着棍子。

打开门,这一次外面不是齐酒鬼了,变成了刘老先生,可和刚才情况相同,只是样子是刘老先生的样子,言谈举止根本不同,也是不开口说话,紧闭着嘴巴。

要不是地上还躺着一个,我甚至以为是刚才那一个站起来又变了个样儿。

我直接骂道:“你们他妈的到底什么玩意儿,刚才扮成齐酒鬼,这会儿又扮成刘老先生,真觉得我是傻吗,能受你们的骗?!”

说罢,又一棍子打在它脑袋上。

和刚才一样,一棍子就打死了,直挺挺倒在地上。

几分钟时间,家门口多了两具尸体,我还不敢出去看是怎么回事,心里面也是不舒服。

索性,我也不锁门了,随手关上。

这次更快,我刚转身走了两步,又一个人出现,站在门口敲门。

结果,这次来的是“刘强”。

我还是一棍子闷了他,看着门口叠起来的三具尸体,我心里开始有些发毛,难不成还要继续下去。

拎着棍子,也不回屋了,就在门口守着。

过了半分钟左右,还真又来了一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外面,两步走到了我家门口,上来也不理会我,直接敲门。

这次,我没立刻动手,而是颇显无奈地问道:“你们到底是啥玩意儿,这么不禁打不说,还一个接一个的来,想耗死我不成?”

对方紧闭着嘴,也不说话。

我依旧没动手,就想看看它到底准备做什么。

只见“刘强”敲了一会门,然后就瞪眼盯着我看,脸上还带着微笑,若不张开嘴巴,看不到里面的獠牙,还是听温和的一张脸。

冲我笑了一会儿,他又张牙舞爪地和我打哑谜,似乎是让我请他进来。

这个我真不敢尝试。

别看前几个都被我一棍子闷了,没有任何战斗力,可万一进来我招架不住,那就危险了。

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站在门口盯着他张牙舞爪了一会儿,没有给他回应。

就这样看了他约莫两分钟左右的“表演”,我什么都没做,突然,他自己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这下我看明白了,前几个不是被我打死的,而是他们本身就有问题。

我用棍子将尸体正脸掀过来,原本是齐酒鬼、刘老先生等人,可现在却不是了,而是脸色惨白的陌生模样。

那样子像是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导致皮肤都开始腐化,眼睛和嘴巴上隐隐还有蛆虫在爬。

哪儿来的这些尸体,一个个我都没有印象,完全不认识的人。

正想着呢,又来了一个,是刘老先生另外一个徒弟的模样,来了后还是老一套,敲门、打哑语,随后就自己倒下去。

一个接一个的尸体倒下,大半小时的功夫,我家门口的尸体都堆成小山了。

这些尸体来的时候都是化成了一些我见过或认识熟悉的人,可倒下之后,又莫名显出真容,全都是在水里泡过一样的状态。

我甚至都在嘀咕,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尸体。

“这是火葬场抢来的,还是死人窝里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呢?”

刚嘟囔完这句话,我猛地一惊,心里想到了一件事。

河神泣血!

刘老先生曾说过的,河神泣血这捞尸的禁忌之法,乃是用来捞群尸的,法门极其特殊,施展出此法,水里一定范围的尸体,都会自己出来。

白天的时候,镇上的人沿着汶水河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尸体的痕迹。

如今我家来了这么多尸体,仔细看看它们身上还都是湿的,明显是被泡过很长时间了,完全可以解释这是在汶水河里的尸体。

我不知道汶水河哪个地方有这么多尸体,但肯定和河神泣血有关系。

也就是说,那个施展了“河神泣血”的捞尸人,可能就是我家附近,这一切都是他所谋划的。

现在我自己也清楚,因为某些原因,已经是我不犯人,人也要犯我了,这摆明是针对我,只不过我搞不懂,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把这么多的尸体弄到我家门口,有什么作用吗?

我猜不透有什么作用,不代表没有用,按照刘老先生所说,能施展捞尸禁术的人,已经超出了他太多太多了,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世上都找不出几个了,至少汶水河上最有名的刘老先生都不认识一个。

“喂!我知道你在附近,你是昨晚上施展了‘河神泣血’的捞尸人吧,我知道你,还请你现身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明说,不要搞这些事来吓唬我。”

大声喊了一句,想着能够把人给诈出来。

这样敌在暗、我在明,没有任何的主动权,实在太被动了。

可周围半点动静都没有,除了还在不断过来的尸体,没有任何人出现。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

喊了好几声,只要周围有人,肯定能听到,如今不现身,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我猜错了,没有这个捞尸人。二是对方根本不想出来,置若罔闻。

我只能在门口守着,看着家门口被一具具叠起来的尸体给堵住,门口的出口都看不到了,只有尸体。

这些尸体不进家门,就在门外,可我还推不动。

只能眼睁睁地在旁边盯着。

而离开了的齐酒鬼,一直不见回来,更没有人大半夜来我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帮手。

这一等就是大半夜,直到下半夜快要凌晨四点,村里的公鸡都开始打鸣了,那些过来的尸体才停了下来。

面对一堆尸体,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一把火烧了倒是痛快,可这么多尸体,想想烧起来的味道也受不了。

再说了,这里面有没有玄机还不知道,不能轻易动。

最好是等齐酒鬼或者刘老先生这等明白人来了,看看有没有问题,再想处理的办法。

我这一等,便又是七八个小时,在门口坐着都睡着了,被外面齐酒鬼的喊声给惊醒了。

“这是怎么了?这么多尸体呀?”

“平安,娃子,你还在里面吗?活着没?”

“...”

听到动静,我也回应道:“齐师傅,我在呢,我没事,就是门口被尸体堵住了。”

“哪里来的尸体呀?”他又问。

“昨天夜里来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抱怨一句,我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给看看是怎么回事。

术业有专攻。

齐酒鬼道行很深,来历也够神秘,平日表现出来的则是看不起刘老先生这等和尸体为伍的捞尸人,但对于捞尸人方面的事儿,他还真就所知不多。

隐约听到他在外面自己嘟囔了几句,然后对我喊。

“我也不知道这尸体是咋回事,不过没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几具尸体吗,这要是以前在战场上,那尸体堆起来的山可比这大多了。你别害怕,从里面把这尸体推开,给我开出一条路来,让我进去,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

这么多尸体,要是从外面推开的话,可能会推进我家里来,从里往外确实是最合适的。

我心里有些顾忌,可齐酒鬼这样说了,还说已经探听清楚了那晚勾栏鬼戏的事,我也迫切想知道真相。

“好,你等一下。”

接着,我开始连推带拉的往外扒拉尸体,慢慢将堵住的门口清理开,至少能让人进出。

尸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它们身上黏糊糊的,就想鱼表皮上的粘液一样,搞得我满身都是。

十几分钟后,齐酒鬼从我开出的通道进来了。

忽的,我看着他走过来的形态扭曲变形,摇摇晃晃的,而且我脑袋昏沉沉的,脚下也站不稳,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 鲛人珠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清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了。

全身疼痛麻木,动一下都有些困难,感觉就像是被某种重物压的肌肉受伤、血液不流通了一般。

张开嘴巴也说不出话,嗓子眼被堵的结结实实,发不出任何声音。

宛如一个植物人,什么都做不了。

倒是眼睛和耳朵还好使,能看到事物,也能听到声音。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人,还在说着什么。

除了齐酒鬼和刘老先生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很冷漠,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

几个人来到床前,才发现我已经醒了。

齐酒鬼舒了一口气,咧嘴说道:“我的大少爷啊,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我张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行了行了,你先老实躺着,我请了大夫给你看病。”

这时候,我才看到刚才那道悦耳声音的主人,也就是齐酒鬼请来的大夫。

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可能也就正在上高中的年纪。

女孩长得清秀漂亮,身上随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衫,却一点也不像农村出来的女孩,肤色雪白,气质如兰,一看就是城市里的富家女。

只不过美丽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那一对漂亮的眼睛更是冷漠,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齐酒鬼很客气,给她让出路来。

“大姑娘,请。”

女孩没带什么医疗工具,走上前瞥了我一眼,也没问是怎么回事,就直接给我下了结论。

“他中毒了!”

刘老先生沉声问道:“中毒?怎么会中毒?”

女孩眉角一挑,有些不悦地回道:“我怎会知道。”

齐酒鬼打个哈哈:“哈哈,大姑娘,我瞧着他也像是中了毒,而我请你过来,就是让你给解毒,还请你能及时出方解毒,免得耽误了。”

“你掀开他的衣服,看看心口是不是有些黑线。”女孩又道。

齐酒鬼愣了一下,也没多言,按照她所说的做了。

掀开我的衣服,看了一眼。

“有!和蜘蛛网一样的黑线!”

女孩看都不看,转身往外走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这个毒我解不了。”

齐酒鬼拦住她。

“还有你们药门解不了的毒?”

女孩回道:“这毒不单纯是毒,而是一种阴阳邪法所致,要解此毒,必须先破了邪法,这需用特殊的秘法,你恐怕给不出足够的报酬。另外能下得了这种毒的人,肯定非常人,我虽不知道其中的恩怨情仇,但不想为此得罪那人。”

她说完,越过齐酒鬼去,直接往外门走去,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咔嚓!

门已经被推开了。

这时候,齐酒鬼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你救他,无论用什么办法!我给你一颗鲛人珠。”

此话一出,本来决绝要走的女孩,猛地停了下来。

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种激动的神情,声音竟变得沙哑。

“鲛人珠?真的?”

齐酒鬼点头:“我还能骗你一个小辈。”

停顿一会儿,又舒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下过宝帖,寻鲛人珠,甚至以自己作为代价来换取,虽不知道到底做什么用,但想来对你很重要。”

女孩很快冷静下来,道:“好,我答应了,但我要先看到鲛人珠。”

“不行,先救人。”齐酒鬼又保证道。

“好!”

女孩似乎很想要鲛人珠,无论齐酒鬼说什么,她都答应下来。

对她来说这是唯一得到鲛人珠的希望,只要有可能,就会去尝试,哪怕冒着被齐酒鬼骗的风险。

接着,她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里面有一枚药丸,让他吃了,能暂时压制毒性。一天之后,我会带着药回来,帮他解毒,到时候请你准备好我要的东西,若是你真敢骗我,会有你承受不住的后果。”

“还有,对他来说,最致命的不是毒,而是身上被下的邪法。这种邪法以‘死人血’为引,又通过极重的尸邪之气入体,为的是要操控他。门口的那些尸体便是导火索,你们赶紧处理了吧。另外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免得被施法之人察觉,直接要了他的命,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

齐酒鬼心思缜密,当即反问了一句:“你知道这种邪法?”

“药门有记载,此法乃是《死人经》上的邪法,名为‘牵魂引’。”

听到这话,齐酒鬼脸色微变,似乎是在忌惮什么,也不说话了。

“施展此法的人,肯定早就盯上这小子了,毕竟死人血至少种进体内一天才会生效,而且还弄来这么多尸体,绝对是准备充分。”

女孩沉声说了句,又好奇地问道。

“都说憋宝人喜欢独来独往,除了从小培养自己的传承人,不会与人交好徒留牵绊,如今我倒是好奇,你这酒鬼为何愿意如此帮这小子?,莫不是也认为他和这汶水河里的那件东西有关系,想通过他图谋那物?”

当时,刘老先生先变了脸色,看向齐酒鬼,有些防备起来。

齐酒鬼随口回了句:“他要是能知道那物件,我早拿到手躲起来了。”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鲛人珠。”

女孩说完,转身离开。

她走后,齐酒鬼便拿了盒子里的药丸,给我塞进了嘴里。

药丸不是神丹妙药,吃下去就能生龙活虎,过了有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才开始有知觉,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我才能动能说,暂且恢复了正常。

我当时倚着床头,刘老先生趁齐酒鬼到外面去了,小声叮嘱道。

“平安,你可小心姓齐的那酒鬼,我也是才知道咱镇上还有这么个憋宝人,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很可能是想通过你图谋咱这河里的宝贝呢。”

齐酒鬼的目标是小九,这我清楚。

可听刘老先生话里的意思,像是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我便问了句:“他能图谋什么呀?”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最近咱这河边不太平了,你若是信我的话,就想办法躲出去吧,因为你和这些事有联系,怕是性命难保。”

刘老先生没有恶意,可他老迂腐,有些事总是藏着掖着,也不把话说明白了,这一点让我不喜欢。倒不如齐酒鬼来的干脆,有啥说啥。

我也没驳了他的好意,点头应下来。

见我暂且没大碍,刘老先生就离开了,说是河神庙那边的事还等他去处理。

他走后,齐酒鬼才拎着酒瓶子进来,嘴里还嘟囔着:“这些水鬼,满身的尸臭,身上一股子晦气,就不愿和他们打交道。”

我没理会他的抱怨。

“齐师傅,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中了邪法的毒呢?”

齐酒鬼走过来,正经起来,开口说道:“我猜和那晚咱们去勾栏听鬼戏有关系,那晚你自己回来,不是说碰到了死去的孙瞎子吗,当时可曾沾过他的血?”

我回忆一番,确有这么回事。

当时用香鼎砸了孙瞎子,脑袋上的血溅了我一脸,当时也没感觉怎么着,出来后就用水洗干净了。

“我是被他的血溅到了,所谓的‘死人血’,莫不就是这个?”我问。

“应该是。”

“那孙瞎子的死和他那诡异的影子都是一人所为?”

齐酒鬼摇头:“这不清楚,有可能都是一人所谋划的,也有可能是他在暗中盯着,借着那次的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别人的手给你种下了死人血。”

我想到自己的处境,又问:“刚才那女孩说的牵魂引,你知道吗?”

“听说过。”

见我满脸愁容,齐酒鬼又宽慰道。

“你也别害怕,这牵魂引不是无解之法,对方只是想操控你罢了,药门的大姑娘都说了,能给你解了毒,就不怕用了。”

“药门的大姑娘?”我沉吟一句:“那女的来头很大吗?”

“呵呵,大得很呢,这药门可是黄河边上数一数二的势力,这所谓的大姑娘乃是大弟子,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应该会成为药门的掌舵。”

说到这里,他还打趣我。

“半年前,这大姑娘可是下宝帖,说是谁给她鲛人珠,她就嫁给谁。若是你想的话,我暗中操作一下,还能给你讨她做媳妇儿呢,你们也差不多大…”

我赶紧喝止:“行行行,算了吧,这样的女人我可驾驭不住。我对你说的花门、药门这样的势力组织挺感兴趣的,你和我说说这些吧。”

“这东西说起来没几天时间说不完,等有机会我告诉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呢。”齐酒鬼道。

“啥重要的事?”

齐酒鬼道:“我已经查清楚了,为何这么多的人会聚集到汶水河,还围绕着你搞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为什么?”

“不知道谁传出的消息,说汶水河的河神已死,尸体遗落在河中某个地方,最重要的是,这河里的分水剑也成了无主之物。”

第三十章 分水剑

河神已死?

分水剑成了无主之物?

我听齐酒鬼的语气十分沉重,却不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

河神死了,我还能听懂一点,可这风水剑是什么,我就不知晓了。

“河神死了?分水剑又是什么?”

齐酒鬼道:“分水剑可是宝,黄河的大宝!至于河神死没死,我也不知道,反正外面都这么传。”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若河神真的死了,那很可能是小九所为。

她说过的,要平了汶水河,难不成她真的强大到连河神都能杀了?

齐酒鬼虽不像刘老先生这般敬畏河神,可他也从未谈过河神之事,说明他心里面是有顾忌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算见到小九,知道她是宝,恐怕也抓不住。

我心中想着这些事,而齐酒鬼在一旁盯着我,见我不说话,便又问道:“咋了,你想啥呢,怎么不说话?”

“啊啊。”我回过神来,随口道:“没什么,我就在想,河神真的是死了吗,那为什么汶水河没有动静呢?”

齐酒鬼说:“正因为汶水河没动静,才说明是有问题。”

“啥意思?”

“你想啊,这几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河神石像被毁、水里不知怎的出来那么多尸体、各方势力的人都汇聚在此,要是河神还在的话,它岂能这么安稳。”

我惊道:“这么说,河神真死了?”

“不知道。”说罢,他反问我:“这事可是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听闻是她那晚镇了汶水河之后,才出现了问题。你和她有关系,难道就不知道任何消息吗?”

他这么问,不排除打探消息的目的。

“这我哪里清楚,天天和你在一起,我知道的你不都知道嘛。”我也回答的滴水不露。

“唉,你这话就算我相信,别的人也不信,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想法设法地对付你了。”

齐酒鬼见套不出什么话来,也不多问了,直接告诉我其中的缘由。

“成为了一方河神,自是已经得道,身具灵性,就算是死了,其尸体也是绝世大宝,妙用无穷,谁人不想得到呢?另外我说的分水剑,是比河神尸体还要珍贵的宝贝,能够分水定河、变更河道流向等等,有了这东西,就能控制住整条汶水河。曾有传言,得分水剑者为河神,这话的真假可能有出入,但分水剑这玩意儿在憋宝人的榜上也是排名靠前的,堪称是无价之宝。这次汶水河的分水剑恐怕会搅起腥风血雨。”

一番说明解释之后,他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娃子,你若是真知道这方面的线索,也和我说一声,咱两去得了宝,利益共享,也不枉我花费一颗鲛人珠救你。”

这倒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真的不清楚。

如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满肚子疑惑呢。

随即就反驳了一句:“我没线索!你不是憋宝人吗,不是能眼看六路耳听八方的,还能看到宝发光,怎么现在不行了?”

齐酒鬼道:“憋宝人是不同于常人,可还没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作为一个憋宝人,齐酒鬼对于宝是非常渴望的,通过之前的认知我也能感觉出来,可这一次我却觉得他有点怪。

我看着他,问道:“你是憋宝人,难道就不对河神的尸体和分水剑感兴趣?”

“感兴趣呀。”齐酒鬼点头。

“那你不去找,不去想办法抢?”

“人太多了,想来别的憋宝人也会来,再说那些东西太扎眼,万一真被我得了,那我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倒还不如保命要紧。”

这样解释也没有错,完全说得通。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你一点也不心动?这不对吧,你还想瞒着我?”

齐酒鬼为人爽快,倒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嘿嘿,你也能猜得到,那什么河神的尸体和分水剑,的确是大宝,要是以前的话,我绝对也是拿出全身的力气去争夺一番,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盯上了更大的宝,而那个宝呀别人还都不知道。”

瞬间,我懂了他的意思。

在他心里,小九是比河神尸体还有分水剑都要珍贵的宝,憋宝人认定一件宝,便不会放手,他的目标更大。

刚才刘老先生还嘱咐我,小心齐酒鬼,应该就是担心他也图谋河神尸体和分水剑,却没想到齐酒鬼是另有打算。

我冷笑一声:“你刚才还说,是她杀了河神,你觉得自己能抓住她?”

齐酒鬼毫不在意的说道:“抓不住,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作为一个憋宝人,此生能见到这样的宝,我死也无憾了。”

说着,这家伙便灌了一口酒,似乎是十分向往能见到小九的情景。

“行了,你在这里躺着好好休息吧,我出去把那些尸体给烧了,免得再出乱子。”

他出去之后,很快外面就冒起了浓烟。

烧尸体的味道着实难闻,就算是屋子里关着门窗,那气味也是直往里钻。

本来以为村里的人会过来阻止,却每一个人来闹事,这倒不是他们能忍受这种味道,而是我家出的事,让他们不敢来。

堆成小山的尸体,一烧便是一下午,那股邪味蔓延了整条汶水河的范围,但无一人找来抱怨。

晚上,尸体烧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地的残骸狼藉。

齐酒鬼也不打算收拾了,便洗了手开始做饭,他倒是也挺照顾我,没让我下床,而是直接把晚饭端到我床头上。

吃过晚饭之后,我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就拉着齐酒鬼,想让他给我说些事解闷儿,比如这黄河周边的阴阳势力什么的。

可他倒是困得很,一句有用的没说,躺在椅子上打起了鼾。

晚上十点左右,我没睡着,齐酒鬼的鼾声戛然而止,忽然醒了站起来。

接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陈平安,陈平安在吗?”

我没说话,齐酒鬼应了一声:“谁呀?”

“我是刘老先生的徒弟,是师傅让我过来,告诉陈平安一声,你们村孙瞎子的尸体找到了,还请跟我去抬回来。”

我犹如惊弓之鸟,当即警惕地说道:“不会又是什么邪物吧?”

“哪有那么多邪物。”齐酒鬼回了我一句,而后又冲外面喊:“你们先抬回他家去吧,陈平安下不了床,没法去。”

药门的大姑娘临走前叮嘱了,要保护好我,齐酒鬼也是担心出事,才不让我出去的。

外面的人又说道:“不行啊,那尸体被吊起来了,我们放不下来,师傅说这事很重要,一定要他去,我们汶水河上的所有捞尸人,都会贴身保护他的,不会有事。”

刘老先生也知道我不能有事,让所有的捞尸人贴身保护我,说明也是做了准备。

再说若不是真的需要我,恐怕不会搞这么大阵仗。

齐酒鬼没再说话,转头看着我,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你要去吗?”

我苦笑一声:“我倒是不想出去,但这事不去实在太不仗义了,孙瞎子帮过我们家很多,我们都欠他的。”

“走吧!”

齐酒鬼没多说,直接把衣服扔给了我。

“瞎子和我也是一见如故,这算是送他最后一程吧。”

从内心来讲,他也是不愿看到孙瞎子死都不安宁,还被吊着,若不是因为我,刚才他肯定就直接说要跟着去了。

我穿上衣服,收拾利索,和齐酒鬼一块出去了。

门口有七八个人,都是壮汉子,一个个全都是刘老先生教出来的捞尸人,平日以此为生。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对我笑着说:“你不用害怕,我们兄弟几个护着你,师傅说了,如果有事,就算是我们死了,也不能让你有恙,放心吧。”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暖。

不求真如此话所说,但求能有此心就好。

我们也没做停留,跟着他们去看孙瞎子的尸体。

路上,一番询问之后才知晓,孙瞎子的尸体并不是被人发现的,而是被一条大黑狗给寻到的。

镇上有户人家姓李,家里有条大黑狗,颇通人性。今天下午黑狗从外面回来,一直冲主人狂叫,撕扯裤腿。开始那李姓人家还以为狗出了什么毛病,过后想明白了,便任由黑狗拉扯着,到了河边一处小树林中。

孙瞎子的尸体就被吊在树林里一颗槐树上。

事情一传出,镇上的人都跑去看,有人认出了是孙瞎子。事情传到刘老先生耳中,他亲自过去瞧了瞧,确定是孙瞎子无疑。

好心人想把孙瞎子的尸体放下来,可只要动他,那尸体就像活了一般,张牙舞爪的伤人。

都把那个好心人给吓进了医院。

而就在吊着孙瞎子的那棵树上,写着几个大字:陈平安可动!

刘老先生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人来请我。

听了这些,齐酒鬼停下来,沉声说了句:“这么巧合?还特意留了你的名字,我怎么感觉是在专门引你过去的呢,姓刘的老水鬼难道傻了吗,看不明白这个阴谋?”

我自然也能感觉出这件事有问题。

但都走到一半了,再者事关孙瞎子,就算知道给我挖的坑,也要往里面跳。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现在回去了,难保暗中的人不会再想别的法子逼我出来,这件事情躲是躲不过的,只能去面对。

“行了,先过去看看吧。”

第三十一章 罕见高人

我要求去看孙瞎子的尸体,主动往前走,而齐酒鬼也只能跟上。

一会儿功夫,我们就到了那片小树林。

已经比较晚了,看热闹的人差不多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一些重要人物。

刘老先生也的确是准备充分,走进去我才看清,树林里差不多全是跟着他的捞尸人,几乎把这片树林给围起来了。

堪称是“包围式”的保护。

我一来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我身上,如今我也算是镇上的名人,很多人都认识我。

走到刘老先生那边,便看到了孙瞎子的尸体。

被人用一根线扣着脖子,另一端挂在树上,腰上围着一条黑色的绸子,手上和腿上都绑着一根红色的线,上面还挂了铃铛。

那晚上我见的他时候,身上并没有这些,是有人又对尸体动了手脚。

而在挂着他的槐树上,的确写了几个大字:陈平安可动。

血红色的大字,像是用刷子蘸着红漆涂上去的。

刘老先生道:“平安,情况你都了解了吧,孙瞎子的尸体不能一直在这里挂着,必须尽快处理了,旁人一动尸体就出问题,只能是你来。”

“我明白。”

说完,我向旁边的刘强喊了句:“强哥,把你的手电筒借我用一下呗。”

刘强把手电筒扔过来,我走到旁边,用灯光照着孙瞎子的尸体。

在灯光的照射下,旁边的刘老先生等人,脚下都映着自己的影子,唯有孙瞎子还是没有影子。

“还没影子…”我嘟囔了一句。

齐酒鬼有些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喊道:“行了行了,就别看了,既然只有你能放下来,快把瞎子放下来,找个地方安葬了吧,别在这里耗着了。”

“对,快放下来吧。”刘老先生也附和。

我点头,将手电筒重新扔给刘强,走到孙瞎子尸体下面,小心翼翼地碰了它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切正常。

我的胆子也大了,抱住他的腿,慢慢往上举了一下,同时开始喊道。

“来帮把手,把上面的线挑下来。”

齐酒鬼找了根枝条,把挂着脖子的线挑下来,如此我才将尸体放了下来。

随后,我又把他身上的黑绸子和红线全都解下来,嘴里还嘟囔着:“这穿红戴绿的,搞什么名堂呀。”

“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一种特殊的祭祀秘法,或许你之前中毒昏倒,也和这里有关系,毕竟你身上的引子‘死人血’是他的。”

齐酒鬼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那…我把尸体放下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齐酒鬼乐了,道:“呵呵,现在怕了,刚才不是挺能耐吗?”

“我也没想到…”

“好了,就别担心了,要真是对你有影响,你现在就不能好好的在这里说话了。而且孙瞎子的尸体早没发现、晚没发现,偏偏这个时候被发现了,还特意留了你的名字,我感觉是那人故意为之,似乎是在告诉你,关于你的一切他都知道。”

我还是不放心:“他废了这么大劲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齐酒鬼摇头,然后又说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说不定他知道药门的大姑娘插手了,被吓跑了呢。”

这样的理由我自然是不相信的,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把孙瞎子的尸体处理了一番,刘老先生就派人将他抬回去,准备连夜找地方安葬了,还特意派了十个人护送我们回家。

没有发生意外,我忐忑不安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捞尸人把我们送到家门口,客套几句便回去了,并没有进家。

齐酒鬼和我走到屋门口,一拍大腿,喊道:“忘了,家里的酒没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村头小卖部赊瓶酒回来。”

“啥?我家床下那几箱酒,都被你喝光了?”

“嘿嘿,那么点酒,你还好意思说呀,早就没了。”

他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儿跑了,生怕我再怪他。

对于一个酒鬼,嗜酒如命,我不理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摇头无语。

我开门进屋,也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这次出去安然回来了,确实是意料之外。

正准备到床上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呢,却猛地一下子停下来。

刚才我隐隐看到,家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慢慢转过头去,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真就坐在那里,他低着头,看不到长什么样子,没有半点声音,也没有半点气息,根本感觉不到。

家里的大门锁的好好的,没有任何撬开的痕迹,这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谁?

有什么目的?

我心里冒出很多疑问,惊疑之余,更多的是害怕。

“你…你是谁?”

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竟带了一张奇怪的无脸面具,面具通体白色,什么图案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恐惧。

我慢慢摸起了手边的小板凳,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这时候,他开口说话了:“陈平安,你身上的‘牵魂引’是我下的,今天晚上你出去,也是我故意暴露了那瞎子尸体的位置。”

一句话,说明了他就是那只幕后的黑手,最近的事情都和他有关系。

我更加恐惧。

这家伙不再躲藏在暗中,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而且一上来就坦白,亮出自己的身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僵持着沉默了一会儿,我冷静了一些,开口问:“你为何这样做?”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反问我一句,就让我不得不想起齐酒鬼和我说的。

最近因为汶水河的异常,来了很多的人,包括一些妖邪鬼祟,他们都是冲着河神的尸体和分水剑而来。

我又和汶水河的异常有关系,还牵连到小九,所以都想从我下手。

“为了河神、分水剑?”我沉吟一句。

“正是。”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向我走过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人长得极高,感觉能有一米九五左右,而且双臂生的很长,自然垂放的时候差不多能够到膝盖了。

如此有特点的人,肯定不是我们镇上的,否则我一定认识。

他进我便退,直到后背抵靠在墙上,已经无路可退,才不得已停下来。

最后,他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而我也看的更加清楚。

他身上的黑袍并非全黑,上面还绣着蛇虫一般的图案,因为是用黑线和红线绣出的,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出来。

一对眼睛呈现出灰黑色,就好像带了特殊的“美瞳”,眼神中充满了冷漠。

“我知道你身边的憋宝人,请了药门的大姑娘救你,但如果我真想要你的命,谁都救不了你。”

说完,他沉默了会儿,又继续道。

“今天让你们找到瞎子的尸体,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也表示我的态度,只要你告诉我分水剑的下落,我便放过你。”

我摇头:“我不知道分水剑在哪儿,这东西还是我刚听齐师傅说的。”

他又问:“听说汶水河异变的那晚,一个和你在一块的女人镇了整条河,还极有可能杀了河神,她究竟是何人?如今在何处?那分水剑又是否在她的手上?”

“我真不知道。”

听了我的回答,他冲我伸出手。

那只手很大,却枯瘦无比,完全是皮包着骨头,而且皮也泛白了,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手,我甚至怀疑这是个什么妖怪。

我以为他要对我下手,可马上要碰到我的时候,那只手又停在了半空。

“今天我来,就是为了问你这几句话,没有什么恶意,你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说完,他真的转身离开了。

这下轮到我懵了。

这家伙悄无声息地出现,却雷声大雨点小。

难道真是我误会了?

在我惊诧的时候,他忽然又冲我转过身来,一个大跨步贴到了我的面前,那只大手瞬间扣到了我的脑袋上。

当时,我甚至有种感觉,只要他稍用力,就能把我的脑袋给摘下来。

我不敢动,却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寒气从那只大手上进入了我的脑袋里,而此时那面具下的人轻咦了一声。

“咦,你体内竟有淡淡的灵气,莫不是也修行了特殊法门?”

他将手收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上都被冷汗打湿了,还从未感受过这么大的压力。

“既然你也有修行,那我便无法获知你的记忆了,看来真是白来一趟,罢了罢了…”

正感慨着,齐酒鬼拎着酒瓶回来了。

进屋看到我和那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应该是察觉到那人的气息不对,意识是敌人,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谁?”

我跑到齐酒鬼身后,同时开口说:“他就是那个给我施法下毒的人?”

齐酒鬼把我护到身后,脸色格外难看,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和散漫,似乎也非常忌惮这人。

“大闹河神庙,毁神像施河神泣血,捞尸群出水,还精通邪法‘牵魂引’。有心计能设下这连环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阁下可真是罕见的高人,我都不得不佩服!”

第三十二章 太监压轿

齐酒鬼回来,我也算有了依仗,心里放松不少。

至于那面具人,在听了齐酒鬼的话后,却没有半点回应。

他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往前走去,推开门离开。

我和齐酒鬼死死盯着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直到他走出屋。

“喂,阁下既然露面,就不打算报上姓名吗?”

“无名!”我一边走着一边回了句。

我听到齐酒鬼嘴里嘟囔了一句:“装什么?还无名!”

这话当然不能被面具人听到。

明面上,齐酒鬼则对他大声喊道:“阁下是捞尸人吧?否则不可能懂得‘河神泣血’这等捞尸之法。”

“算是吧。”

“那你施展了此等禁法,为何还可安然无恙?”

面具人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站在大门口那儿,静静地过了将近半分钟,他才回答。

“‘河神泣血是’一门要命的禁法,可我本就是死人,又怎能再死一次?死亡…对我没有意义的。”

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我们没有阻拦,也不敢阻拦。

待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冷静下来。

今天晚上这人出现的太突兀了,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谁能想到这家伙就这么在我家里等着了。

齐酒鬼一口一口的灌着酒,我看出他脸上的凝重,便询问了一句。

“齐师傅,刚才那个…是人吗?”

他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吧。”

“那他说自己是死人?”

齐酒鬼没再答话,可能他心里面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到我面前,认真地说道:“刚才那家伙很可怕,如果真动起手来、斗了法,我也没有胜算。”

话锋一转,又问:“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不是要对你下手吗?”

我回道:“我也不知道,他开始问我分水剑的下落,后来又抓着我的头,好像要读取我的记忆,不过似乎失败了,说什么我也是修行之人,体内有灵气。”

“有灵气?你跟谁学过?”齐酒鬼有些惊讶。

“没啊…”

我心里也纳闷,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哪里会什么法门,刚想到这里,忽的记起来了。

小九给我留下的羊皮纸。

上面记载的就是法门,我还照着背了一晚上,难道是因为这个?

齐酒鬼打断了我的思考,说:“算了,我也不问你了。”

说着,他躺到椅子上,灌了几口酒,便进入了梦乡。

我摸着贴身存放的羊皮纸,心里痒得很,想要拿出来看看,可又忌惮齐酒鬼,只能放弃,暂时回床上躺着,回忆那天晚上背过的法门。

第二天,我和齐酒鬼刚睡醒,药门的大姑娘来了。

此次,却不是她一个人来的。

“嘎嘎嘎,大姑娘来了呀。”齐酒鬼一听到动静,便赶紧出门迎接。

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这家伙满脸激动害怕,跑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坏了坏了,这丫头怎么请出这个姑奶奶来了。”

“谁呀?”我好奇地问。

齐酒鬼没说话,直接拉着我跑进了茅厕,也顾不上那股臭味和恶心,竟从粪坑里面掏出一勺“汤”,冲我扬洒过来。

我躲的再快,也来不及了。

身上被溅了不少粪汤,搞得满身臭味。

“你他妈做什么?!”我火了,直接骂道。

“没时间解释了,一会儿别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说罢,拽着我去了大门口,脸上也换了一张虚假的笑容。

“大姑娘,来的还真早呀。”

趁他打招呼的时间,我发现在大姑娘的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

轿子这东西,就算是在农村,如今也不多见了,自行车、摩托、汽车等已经将其彻底替代了。

这顶轿模样也挺奇怪,通体白色,看上去像是纸糊的,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一般,而轿顶四角还挂着样式古怪的铃铛,奇特的是这铃铛一直在摇摆,却没有半点响声,好像是装饰的哑铃。

抬轿的只有两个人,也是奇人。

看着可能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算是老头了,脸上却没有半点胡须,还留着长鞭子,配上一身麻布长衣,完全就是清朝人的装扮。

大姑娘瞧了我一眼,并没有和我说什么,而是指着那顶白轿子,对齐酒鬼别有深意地说了句。

“认识这个吗?”

齐酒鬼这才装模作样的抬头看过去。

“呀啊!”

他惊叫一声,直接跳了起来,一溜儿小跑过去,在轿子旁边弯腰九十度,恭敬的样子着实罕见。

“竟不知婆婆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勿怪,勿怪呀。”

“咯咯咯硌。”

轿中传出清脆的笑声,听着也就像是十七八岁年纪的姑娘。

和齐酒鬼口中所唤的婆婆没有任何交集。

“小齐,好多年不见了,你倒是变成乖孩子了啊,懂得礼数了。”

我明显看到齐酒鬼身体一震,像是被吓得。

“婆婆教育的好。”

这时候,轿子里走下来一个女人。

漂亮且有韵味的女人。

一副民国风的装扮,头上烫着略显复古的卷发,身上穿着青色旗袍,完美的将绝佳身材展露出来,脸上又如春风拂面,带着笑容,简直比故事里的女人还美。

这种漂亮又耐看的女人最为妖孽,我都看的有些傻眼。

而她也注意到了我,冲我甜甜一笑。

“你就是陈平安吧?”

我有些脸红,怔怔地点头回应:“嗯啊啊…”

啪!

齐酒鬼却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冲我训道:“啊什么?快点见过婆婆,别没大没小的。”

这女人看上去明明还没我大,叫她婆婆,我自然是喊不出口的,也奇怪齐酒鬼这是怎么了。

女人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

说完,便自觉地走进了我家。

留下脸色铁青的齐酒鬼,我隐约还听到他嘴里念叨着。

“不喜欢繁文缛节,那还让我每次见你都鞠躬行礼,真是虚伪…”

这时候,走进院里的女人传出一句话。

“你们两个把轿子抬进来,在角落候着吧。”

后面抬轿的两个抬轿人立马应声:“是。”

声音尖细,令人恶心。

我脑袋里冒出一个词:太监!

男人,只有成了太监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再看他们的模样,不得不让我确定自己的猜测。

我尬笑着看向齐酒鬼,张开嘴巴,没有发出声音,只做了嘴型,问道:“太监?”

齐酒鬼点点头,没言语。

两个太监把轿放到院子角落里,他们两个人也在角落里蹲坐着,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候,大姑娘也走进我家院子,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故意开口提了一句。

“我和婆婆有些渊源,刚好碰上了,让她来给我做个见证,若是没有鲛人珠,你就等着瞧吧。”

旗袍婆婆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而后冲我们招手。

“你们这主人家也不进来,在外面做什么呀,不欢迎我吗?”

我还没说话,齐酒鬼忙不迭地跑进去。

“婆婆说笑,怎么能不欢迎呢,请请,里面做,我还有好酒,不知您是否有兴致喝上一杯呀…”

等我进屋的时候,齐酒鬼已经将她和大姑娘都安置入座了,而他自己则在一旁站着,小心伺候。

随后,我听到女人看着齐酒鬼说了句。

“小齐,听汐儿说,你手上还有一颗鲛人珠。”

齐酒鬼开始信口胡扯:“嘿嘿,我是走了狗屎运,竟然在碰到大姑娘的前一晚上,捡到了一颗鲛人珠,没想到接着就派上用场了。”

“虚伪!”药门的大姑娘轻声啐道。

齐酒鬼只能尴尬的笑,而那个女人也打个哈哈:“好了,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鲛人珠对我没什么用,倒是汐儿这丫头有用处,说起来你能让出来也是该谢你的。”

“不敢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她对齐酒鬼说话,却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能让齐酒鬼如此恭敬的人,我也不敢怠慢了,立刻走上前去,跟在齐酒鬼身边站好。

座上的女人俯下身,在我身上深吸一口气,却一脸享受的模样。

我身上刚才被齐酒鬼搞的臭烘烘的,还以为是被嫌弃了,赶紧退后一步。

“对不起,我没换衣服,可能有点味道…”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不!你身上的味道…很香…很香,虽然香味淡了,可依旧让我着迷。”

这时候,我意识到她所说的香味是什么了。

和齐酒鬼之前见我时候所说的一样,指的是小九身上的味道,不过已经过了那么多天,我都洗过好几次澡了,竟还能嗅得到。

怪不得齐酒鬼刚才把我拉进茅厕,原来是为了遮盖气味,不过还是失败了。

齐酒鬼此时脸上也紧张起来,额头上隐隐冒汗,明显是在害怕。

“我活了一百多年,见过各种宝,经过手的宝也数不清有多少了,却从未嗅到过这般香气,怪不得小齐围着你转,还不惜拿出鲛人珠来救你,原来是为了钓出更大的鱼呀!”

第三十三章 鬼门十三针

齐酒鬼的目的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但除了我之外,之前还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此时直接被点破,气氛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我却更关注她口中所说的那句“活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岁的女人,无论是样貌还是声音,都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而且身体健壮,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这简直颠覆常识,完全违背科学常理。

可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刚才齐酒鬼也直呼“婆婆”,所表现出来的敬重也都是真的,哪怕我再怎么不愿相信,这也是事实。

刚才那一声“婆婆”我喊不出口,现在却觉得格外别扭了。

婆婆并没有在意我的想法,关注点也不在我的身上,而是一只盯着齐酒鬼,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瞥了齐酒鬼一眼,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还一个劲儿的擦额头流下来的汗水。

“小齐!”

婆婆开口,齐酒鬼双腿一抖,赶紧应道。

“唉,我在。”

“我平日待你不薄,虽然是教训过你,可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是保你的,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想着我呢。”

齐酒鬼低着头,解释道:“婆婆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就算是想告知您,也无处找您呀。”

“呵呵,你倒是会说。这次我也是听说了汶水河出了分水剑,特意来瞧瞧,没想到碰上了汐儿,也是缘分呢。”

婆婆笑着站起来,扭动腰肢,走到齐酒鬼背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一次,看在汐儿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和你计较。至于那逆天的黄河宝,咱们两个就联手寻一寻,真能得手,我也亏不了你的。”

声音很小,可我离得近,听得却清楚。

婆婆不找齐酒鬼麻烦,他自然是高兴,当即点头:“是是。”

听了这话,婆婆笑容更浓,拍了拍双手,说道:“好了,我的事情办完了,剩下的就是汐儿这丫头的事儿了,不是要解毒吗,那就开始吧。”

“那您…”齐酒鬼故作为难。

“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看着,不会打扰你们的。”

话说到这里,齐酒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然后伺候上茶水。

药门的大姑娘,便是婆婆口中的汐儿。

她看了我和齐酒鬼一眼,道:“你们两个出去等半个小时,我要准备解毒的药物。”

“好!”

我们自然是很爽快的答应,在婆婆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憋闷的很。

出去之后,我拉着齐酒鬼跑了出去。

确定距离足够远,她们听不到我俩说话,才停下来。

“她真的一百多岁了?!”

齐酒鬼沉着脸点头:“一百多岁了,具体年龄罕少有人知道,不过我感觉她差不多一百五十岁了。”

“太神奇了,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奇地问。

“她和我一样,也是憋宝人,和常人不太一样,这事关一些辛密,我不能和你说。”

齐酒鬼曾和我说过,他才三十七岁,可他的样子却像七十三了。如此和婆婆则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了。

我又问:“她真要是一百五十多岁,那寿命可真够长的,不会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吧。”

随口一说的话,齐酒鬼竟点了点头。

“听闻她是吃过一株千年的老参,才有了悠长的寿命。”

看了齐酒鬼一眼,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现在她来了,那你…”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了。

现在齐酒鬼被压住了,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而我相比于他,还真信不过那个婆婆,所以她的到来也让我觉得为难。

齐酒鬼思索片刻,道:“那也没办法,婆婆是憋宝人里现存辈分最高的几个人之一,招惹不起的,再说她的手段也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暂时就只能安抚着她,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还提醒我:“你千万记住了,婆婆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经常就笑着杀人,和她相处要有眼力劲,别惹到她了。还有,小心她的眼睛。”

“眼睛?”

“没错,婆婆的眼睛,号称是憋宝人的第一目,什么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我还想细问,齐酒鬼却不打算说了。

“这些事说来话长,今天也不是时候,先回去等着吧,别再让她抓着小辫子。”

回去之后,我们就在院子里等。

看着角落里的两个太监,我忍不住好奇心,轻声问:“这两太监是怎么来的?”

“听说是宫里出来的,还伺候过皇帝呢,也不知道怎的就成了婆婆的压轿官,阴阳怪气的两个玩意儿,别管他们。”

我点头答应。

大姑娘很守时,半小时之后,她打开门,招呼了我们一声。

“可以了,进来吧。”

进屋之后,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东西,药材、器皿、银针等,都是些中医玩意儿。

齐酒鬼称赞道:“药门的大姑娘果然厉害,岐黄之术想必已经青出于蓝,超过你那掌舵师傅了吧。”

“我能学到师傅的皮毛就好了。”

废话没多说,便直入解毒的主题。

大姑娘对我道:“要解你身上的毒很简单,难的是要先破你身上的‘牵魂引’。你又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若是同太极端的方式,很可能会让你神经受损,变成一个傻子。所以我只能用温和的方法,将这邪法的本源从心口转移到别的位置,再行破除。”

我并不懂这些,可也知道她为了鲛人珠,不会害我。

“全凭大姑娘安排。”

“好,你先脱了衣服,去床上躺下吧。”

“嗯。”

我应了一声,躺在床上,将外衣脱了。

大姑娘忙活着桌子上的东西,都没看我一眼,却直接说道:“脱光!”

“啊?!!”

齐酒鬼过来,一边扒拉我的衣服,一边说道:“费什么话,脱!”

这时候,婆婆也凑过来看热闹了,脸上的笑容整的我满脸通红,尴尬地说道:“婆婆,要不您回避一下。”

“没事没事,婆婆不嫌弃你。”

而我也只能将衣服脱掉,因为羊皮纸还在身上,没敢让齐酒鬼脱,是我自己脱得。

也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婆婆的眼睛像看到了羊皮纸,盯着我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她倒是没说什么。

很快,大姑娘拎着银针过来。

这玩意儿我是第一次接触,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她坐在床沿,摊开银针,眼睛没看我,却感受到了我的紧张,轻声说道:“你别紧张,否则身上的肌肉收缩,会影响我施针的,到时候再扎死你也别怪我。”

听到这话,我立马放松下来。

银针入穴,首先刺的是额头位置,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冰了一下,接着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大姑娘动作很快,一针又一阵,扎在我全身各处。

我整个身体像被麻醉了似的,意识也有些迷糊。

隐约听到齐酒鬼在一旁赞叹了一声。

“药门的鬼门十三针,可真是一门妙术…”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的感觉自己右手虎口一阵疼痛,意识随之清醒了不少。

瞥了一眼,发现是大姑娘用刀割开了我的虎口,正给我放学。

齐酒鬼趁着我张嘴的时候,给我喂了一个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一口咽下去了,没尝出什么味道。

放完血,收回针。

等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从窗户往外看,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半夜十一点多了。

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蜘蛛网黑线消失不见了,除了虎口有点疼,全身各处都特别轻松,就好像洗澡蒸桑拿之后睡觉般舒服。

大姑娘在旁边守着,见我醒来,问了句:“有什么不适吗?”

我摇摇头:“没什么不适,很爽快,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了。”

“各取所需罢了。”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

听到动静的齐酒鬼醒过来,走到床边,问我怎么样了,确定我已经无碍,这才放心。

“齐师傅,我身上的毒和邪法这么简单就解了?”我不放心的问。

齐酒鬼一瞪眼:“简单?呵呵,我告诉你,刚才给你破邪法,大姑娘的鬼门十三针都已经下到第七针了,差点就下第八针呢。”

“鬼门十三针?下针还不简单吗?”

“瓜娃子,你懂什么,这药门的最高秘术‘鬼门十三针’,可是以特殊法门催动的,下针越多,代价就越大,下到第七针,耗神折寿都是小事,一个不小心,可能都会把命给搭上呢。”

我们正说着,大姑娘走过来,冷冷地说了一句。

“借着鬼门十三针,你体内的奇经八脉都已经通开,日后完全可以跟酒鬼学得一招半式,也好有个自保的本事。”

我再次道谢。

接着,她看向齐酒鬼,道:“人我救了,鲛人珠呢?”

“那东西我没带在身上,一个月之内,我亲手送到你面前。”。

大姑娘顿时变了脸,眼神冷漠,体内的火山似乎要爆发,朱唇微启,传出冷冰冰地声音。

“你骗我?”

“他应该没骗你,憋宝人的宝通常都不带在身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婆婆走进来,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又对大姑娘劝道:“汐儿,你想要鲛人珠也不急在这一时,既然他说了一个月之内送上,若是他送不上,我保证把他的人头给你送上。”

大姑娘回了句:“两个。”

“啊?”婆婆先是一愣,而后扫了我一眼,点头笑道:“好好,他们两个的人头都给你送上。”

听到这话,我心里暗骂齐酒鬼,只希望他真的能有鲛人珠。

随后,大姑娘扫了我们一眼,什么话都没再说,直接离开了。

“我出去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无偿和你们分享一下。”

婆婆则冲我们笑了笑,勾起我们的兴趣儿后,一屁股坐下,才继续说。

“听说河神的尸体被找到了…”

第三十四章 大网网河神

河神的尸体被找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惊得从床上爬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婆婆。

“汶水河的河神…真的死了?”齐酒鬼沉声问道。

婆婆说:“反正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已经有不少人赶去了那儿。”

“在哪里?”这话是我问的。

“汶水河的上游,快到黄河主流域的一处瀑布那里。”

她看着我,回答了之后,还又补充道。

“听说是被人用网套住了,不过有一个神秘的女人在那儿守着尸体,好像就是那晚镇平汶水河的人,所以没人敢直接去收网,商议着打算合作动手呢。”

齐酒鬼冷笑一声:“那些牛鬼蛇神、旁门左道的,还一块动手,哪一个又不包藏祸心呢。”

“呵呵,都是如此,到时候也就是狗咬狗呗。”婆婆笑了一句。

我没说话,心里想着婆婆刚才说的神秘女人。

难道是小九?

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惊又喜,不过有婆婆在,我没敢表现出来。

大家莫名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最后齐酒鬼打破沉寂,问了一声:“婆婆,您也想过去瞧瞧吗?”

婆婆张开手臂,舒展了一下身子。

这一番动作,前凸后翘,勾人眼神,我都忍不住别过头去。

“瞧什么瞧,今天晚上才放出的消息,绝对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就等着吧,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咱们一块去看看。”

“再说了,那河神的尸体虽是个宝,却也是不详的宝,能得到自然是好,得不到我也不过分强求。如果是分水剑出世的话,我倒是很想试试手,那东西可有价值多了。”

说着,直接趴在我的床上,身体也压住了我的腿。

吓得我立马把腿收了起来。

“婆婆,您要休息,那我先下去了,您就在这里好好睡觉,有事情喊我就行。”

一边说着,我就拎着衣服,穿上鞋跑了,逗得床上的婆婆的哈哈大笑。

齐酒鬼自然也不能在那个屋里睡觉,跟着我一块出去,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

没了婆婆带来的压力,我们两个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我看到院子角落里,两个老太监还是老样子蹲在那儿,像是从没有动过,要不是他们真的还活着,我都以为是假人呢。

我凑到齐酒鬼耳边,轻声说了句:“这两个太监不吃不喝吗?”

“不用管他们。”齐酒鬼说完,率先走向偏房。

看了一眼那两个太监,我也没再多管闲事,就跟着齐酒鬼进去了。

偏房平日里就放着些杂物,里面也只有一张床,平日没人住,也不经常收拾,上面堆放着一包包衣服。

齐酒鬼将衣服扔下来,倒头躺下,丝毫不觉得脏乱。

我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就听到一阵鼾睡声,也只能把话憋回去。

简单收拾了一角,又找了几件衣服铺在那儿,直接坐下倚着墙休息。

睁着眼盯着房顶,一直看到半夜,也没有半点睡意。

齐酒鬼半夜爬起来,到外面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就拉住他,不让他睡了。

“齐师傅,我有些话向和你说。”

“啥话?”齐酒鬼皱着眉头,颇为厌烦,“有事情明天再说,先睡觉。”

我死死拉住他,道:“不行不行,不和你说说,我就睡不着觉。”

他看了我一眼,打个哈欠,很不耐烦地说道:“那你说吧。”

“婆婆和给我下禁术的人,谁更厉害一点呢?”

这个问题倒是让齐酒鬼精神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一会儿,回道:“我也不清楚,但婆婆毕竟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那人就算再厉害,也不会是婆婆的对手吧。”

我点点头:“那就好…”

“别想太多了,先睡觉吧,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时候再说,别杞人忧天了。”

齐酒鬼是够洒脱,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回去接着睡。

我是一直胡思乱想到凌晨时候,实在忍不住倦意,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吵醒了,原来是刘老先生亲自来了,他没带很多人,只有刘强跟着他。

看到我家院子里的轿子和两个太监,便觉得好奇。

后来知道是和药门大姑娘一起来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刘老先生知道大姑娘的来头,不敢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给自己招惹麻烦,这才忍住了好奇心。

而且,这一次他是来找我的。

特意避开了齐酒鬼,将我叫到外面,单独和我谈话。

我揣着好奇心,跟着出去之后,问:“刘老先生,这里也没有外人了,您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吧。”

刘老先生点了点头:“我得到消息,咱们汶水河里的河神真的死了,而且尸体还被找到了。”

我早就听婆婆说过了,所以表现的很淡定,只回了一句:“河神的事情,无论是否和我有关系,我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我来找你,不是想继续问你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是要追究和你之间的关系,而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刘老先生的回答让我惊奇。

“拜托我事情?我有什么值得您拜托的?”

他瞥向远处看了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自己死后能把众人托付在谁身上,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最后竟然是你。”

“你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你和镇平汶水河的女人有关系,那你就能够撑得起汶水河这个重任。从现在开始,你就肩负着守护汶水河的责任。”

“等等…”我立马喊道,“什么责任,我可不想背负什么使命,这种事情应该是英雄去做的,而不是我做,何况我也没有那个本事。”

刘老先生摆了摆手,不容拒绝地说道:“你莫要推辞,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守护汶水河了。”

“那您呢?”

“我?呵呵,你也知道,咱这里来了各方势力的人,他们都想图谋属于河神的东西。而我属于汶水河的一份子,受河神庇佑数十年,哪怕如今河神不在了,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咱汶水河里没人,我要用生命守护河神、守护汶水河。”

我心中一惊,道:“您难道打算去阻止他们动河神的尸体?”

“没错。”

刘老先生回答的时候,眼神中的那份决绝,已经是无法改变了。

说白了,他是打算去送死,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对汶水河的守护责任。

沉默片刻,他又说道:“平安,有件事也该告诉你了,你可知道你奶奶生前为何对我的态度一直很不好?”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其实,你应该喊我一句大姥爷,你娘是我的亲侄女。当年你家遇难,你奶奶求到我这里,而我没出手,从那以后她便对我一直心存芥蒂。”

我十分惊讶,没想到竟和刘老先生还有这样的渊源,以前可从未听说过。

他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对不起你们家,可我也有我的难处,现如今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也让你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亲人。”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也已经和手下的弟子们交代好了,日后遇到事情他们会听你指挥,我也相信你能做好。”

刘老先生和我交代完,没有给我拒绝或者反驳的机会,立马就离开了。

我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思绪飞出去很远。

“呵呵,这老家伙是打算保护河神,可若是去了发现河神尸体的地方,必然是去送死无疑。”

齐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沉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值得敬重的长辈。”

对于刘老先生,最令我佩服的一点,不是他的捞尸本事,而是他心中坚定自己的信仰,为了信仰不惜一切代价。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了,我也自觉惭愧。

夜晚降临,汶水河沿岸弥散开凝重的气氛,河上起了雾,扩散至周围村庄,使得能见度很低,也看不到月光,一切笼罩在黑色雾气之中。

婆婆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吃齐酒鬼做的饭,等着我和齐酒鬼吃饱,才收拾着上路,前往发现河神尸体的地方。

她出行也不走远路,就坐着那顶白轿子,由两个太监抬轿。

按照她所描述的,发现河神尸体的瀑布应该是一片没有村庄聚集的流域,那地方的地势高,道路陡峭,十分险峻,也没有什么人去。

但,如今却不同,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水浪滚滚,横跨山峦,河水倾泻而下,气势如虹,无论是视觉感受还是听觉感受,都足以震慑心神。

刚一走近,衣服便被水雾湿透。

瀑布之下,一张巨大的网沿着水流,被吊在那里,网兜的一端在水中,另一端则被固定在一个巨大石头上。

我们凑到人多的地方,发现前面地上有些血迹,还没有凝结,应该是刚刚流的,似乎这里经历过一番打斗。

婆婆落轿下来,还是引起了一番轰动。

人的名树的影,在这道上混的,谁能没听说过婆婆的名讳呢?

她扫视周围,笑着问了句:“各位道友们,我是不是来晚,错过什么好戏了?”

一个爽朗的声音回道:“刚才这汶水河上的一个老不死的捞尸人来阻止我们,被我们给杀了,尸体刚扔进水里。”

“刘老先生…”我惊呼一声,却被齐酒鬼死死拉住,不让我发作。

婆婆并不在意刘老先生的死活,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收网,河神的尸体已经找到,那就拉上来,让大家都开开眼。这张网是谁的呀?”

刚才的声音再次回道:“婆婆不用寻了,这张网的主人已经死了,是被水里出现的一个神秘女人杀死的。那女人眼睛看不到,却异常厉害。若是婆婆也有兴趣的话,我们愿以婆婆为首,共同收网取尸。”

眼睛看不到,我更确定是小九。

婆婆不知道我心中想法,她思索片刻,竟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卖个老,领着大家收网瞧瞧。”

周围无人言否。

她也很直接,立刻招呼一声,聚了人,走上前伸手便拉住了那张网。

“你若敢动这张网,我必让你血溅三尺。”

此时,一个霸道的声音从瀑布下传上来。

音调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令心神震颤。

上架前的几句话

看到这里,熟悉的朋友应该知道,小说要上架了。

希望有缘在这里相会的朋友,能听小生唠叨几句,感谢大家了。

上架就意味着需要花钱阅读了,很多人往往会弃书不看了,但不管怎么样,书生都感谢您们,因为之前有你们的支持,真的谢谢大家!

一个写书的新人,真的衷心感谢大家的喜欢和阅读。

上架后,一章大约一毛五分钱,字数多的章节不超过两毛,一个月算下来可能就在二十几块钱上。

二十几块钱,对于朋友们来说是什么,两包烟钱?几瓶饮料钱?一瓶酒钱?而如果能拿来给书生,书生会给你讲一个月的故事。

划不划算,大家心里都有杆秤,书生也不多说了。

大家和朋友出去玩完,也不会在意这几个钱吧。相聚在一起就是朋友,请大家就当是给书生买了烟酒,让书生增加点灵感。

写书很费脑子,也花时间,书生是拿出了工作之余的时间来更新,不敢说自己写的好,至少会用心,不让大家失望,也不让大家花冤枉钱。

每天晚上回家,也想躺在床上玩手机休息,可也只能对着电脑,敲着键盘给大家更新,希望大家能多体谅,有条件的订阅支持一下。

书生也向大家保证,一定会努力认真,给大家呈现好的作品。

请大家监督。

再说一下上架后的更新量。

今天上架,除了前两章免费的,会再更新六更,一天就八章,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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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具体充值方法:黑岩支持8种充值方式,【网银】【支付宝】【微信支付】【短信充值】【财付通】【手机话费充值卡】【游戏点卡】【PayPal】

现在详细说明一下每一种的充值方式。

【网银】这个需要你开通了网银才能充值,各大银行一般都支持,充值比例是1:100(即一块钱等于100个岩币)

【支付宝】拥有支付宝账户的人可选择。比例是1:100

【微信支付】有微信且绑定了银行卡,或者微信里面有余额的可以冲,比例是1:100

【财付通】和支付宝一样,比例都是1:100

【手机短信充值】比例是1:40(兑换比例低,有一定延迟到账有时候)

【手机话费充值卡】这个最方便最快捷的充值方法。黑岩支持三种充值卡,移动神州行,联通以及电信充值卡。报亭,便利店,超市都可以买到。充值比例1:85,比网银少,因为移动联通要从中扣取一点手续费。

【游戏点卡】这个和手机充值卡一样,很好买。不过黑岩仅仅支持以下几种游戏点卡,其他的不支持,买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分别是【骏网一卡通】、【盛大游戏卡】【征途游戏卡】【Q币卡】【久游卡】【易宝】【网易卡】【完美世界卡】【搜狐畅游卡】【纵游一卡通】【天下一卡通】和【天宏一卡通】

充值比例1:70~75之间。购买请认准以上的几个,其他的游戏点卡都不支持!

【PayPal】这个是专门给海外的朋友准备的充值方式,海外用户可以用这个!

另外,使用“黑岩阅读”ios(苹果)客户端的朋友一定要注意,由于苹果系统的设定,在IOS客户端充值的话,兑换比例只有1:50,另外一半会被苹果系统收去,很不划算,建议大家充值的时候从浏览器进入黑岩阅读网,在网页版充值好后,再在客户端登录阅读,这样就不用被苹果客户端收取一半手续费了!

PS:充值完成之后,就可以对作品进行打赏和订阅了,如作品已上架,建议书迷朋友直接选择自动订阅,这样就省去了

第三十五章 河神尸 求首订

霸道的声音从瀑布下传上来。音调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令心神震颤。

“小九!”

声音掺杂了水声,但我还是一下就认出了,这就是小九的声音。

那晚汶水河一别,就再没了她的消息,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婆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脸上微笑的表情凝固,像是被这句话给惊到了。

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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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镇河之能?

小九一个人对战十数人,就算手段再通天,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那些人有的手上还有武器,又心思险恶,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而小九却只有一双手,加上她眼睛有恙,难保不会有危险。

但她并不畏惧。

“河怒!”

她手上掐了一个法印,点在了地上,顿时地面一颤。

伴随着一声跌宕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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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水木流年

所有人都被我这句话惊到,怔怔地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有瀑布的浪涛声不断。

在他们眼中,我只是蝼蚁一样的普通人,说出来的话可笑,这种做法更加可笑。

我越过齐酒鬼、从婆婆身边绕过、没理会面具人,无视掉在场的所有人,径直来到了小九的面前。

小九看不到,却知道是我。

她略有些惊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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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黄河渡水

对于婆婆的实力,我没有什么概念,但心里很明白,能让齐酒鬼如此忌惮,绝对不是我这点本事能对付的。

别说是我,就算是小九现在站起来,也不一定能斗得过。

她向我冲过来,脚下踩着碎步,看似每一步距离不远,但频率极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小九在后面喊了一声:“小心!&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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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一目:重瞳

我望着站起来的小九,心里好奇,不知道为何这黄河的水对于她竟有这么多妙处。

小九的眼睛看不到,可心里却透明。

指着困面具人布下的禁制,开口说道:“《死人经》曾经是一门古老神秘的术法,可惜现传的早已残缺不堪,这不完整的禁锢之法困不住我。”

脚下一跺,地面微微发颤,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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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目不能及 八更完毕

关于小九的真身。说不清道不明。她和我说过最隐私的,便是“黄河的女儿”

,可这黄河的女儿指的是什么,我却不知道,查过一些书,也没有半点线索。

如今婆婆要以重瞳看透她,我内心之中也有些期盼了。

这时候,小九说道:“我劝你不要给自己惹祸。你这重瞳乃是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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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定水珠

“这…这是…莫不是定水珠?!”小九点点头,没有说话。我见齐酒鬼如此反应,也猜到定水珠绝对是一件宝。

只是奇怪小九吐了一口血,怎么就生出来一颗晶石珠子呢?

“啥叫定水珠?”

我问。

齐酒鬼摸索着手上的晶石,道:&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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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分水剑,瀑布倒流

齐酒鬼的脸色变了。听到小九这番话,他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震惊,双眼瞪得滚圆,身体微微发颤,整个人都失了神。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究竟是谁?难道…”

看他的样子,应该觉得小九是那条鲤鱼了。

小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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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黄河之密

我站在悬崖之上,望着水浪之间的小九,心中的震撼更加强烈。现在的她。

宛如那天晚上镇平汶水河之时。

风华绝代!

脚下的剑影带着她,顺着倒流的瀑布水流,一路而上,飞溅的水花仿佛有灵性,偏偏躲开了她,没有弄湿她半分。

而她仿佛掌控河流的神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神通。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天晚上,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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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黄河九门

“大约在秦汉时期,黄河边上形成了九大派系,被称作‘黄河九门’。”

黄河九门?

这个名称我确实第一次听说。

从小长大汶水河边,支流也算是黄河的一部分,却没有听说过,哪怕是村里的老人,也从未提及。

齐酒鬼像一个讲故事的书生。

“黄河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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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河神真身

“大胆,你竟然敢摸本神的躯体。”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我全身僵硬,在冰冷的水里都冒冷汗了。

我很确定,声音是从水下传来的,距离我很近。

回过神来后,立刻将手抽回来。

也没多想,就开始向上游,准备逃了。

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摸了本神,还想这样跑掉,也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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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白送分水剑

分水剑?给我了?听到河神小蛇说出来这话,我当时就傻眼了。确定不是做梦。

我又有了别的怀疑,这柄剑是假的,根本不是分水剑,说不定是它害我的手段。

“你可拿好了啊。”

它两个小眼睛盯着我,又强调了一句。

此时,我也回过神来了,向后面退了一点,开口询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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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九龙拉棺

九条蛇拉着棺材。蛇有多么大,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反正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大的蛇。

每一条都像大殿上的石柱那么粗,身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体表上长着类似鱼翅一样的东西,脑袋上也有尖刺。

后面的棺材,也是大的离谱。

差不多能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上面还雕刻了各种图案,只不过看不清是什么。

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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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二次棺起

汶水河下游的水里面,发现了巨大的棺材。听到这个消息,轮到我和齐酒鬼惊讶了,死死盯着刘强。

我先开口:“强哥,你说真的,那棺材多么大,昨天我们看到的棺材,可是有房子那么大呀。”

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没错,就是和房子那么大。当时我们在水底发现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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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龟灵

陈保国。三个字全正确。后面标注着岭南村,也没有任何错误。而时间。

写的则是我出生那一年,也只有这一年。

也就是说,我爹曾经做了捞尸人,只做了一年的时间,甚至这一年都没有做满,他便出事了。

我又循着往上找,又发现我爹的情况比较特殊。

像他这么大的,差不多年份加入其中的,都有一个师傅带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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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拉棺寻人

五百年的道行。听这个时间,我就头皮发麻。婆婆只活了一百多年,就已经是妖孽一样的人物了。

五百多年道行的龟灵,就相当于是五百年道行的鬼,往回推算的话,差不多是明朝那时候就存在的灵了。

但这一点,就能压死人了。

若真是好对付,齐酒鬼岂能不把那鲛人珠抢过来,还拖了这么些年。

我骂了他两句,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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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卖过宝

她?从展袅口中说出来,很是忌惮,还未提姓名,也只有小九了。我便顺着他的话,开口问了句:“九龙拉棺,和小九有关系,你知道这里面的联系?”

他摇头:“不知道。”

“那你为何这样说?”

展枭沉默,没有回答。

过了有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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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水窟洞,通灵人

二十几岁的美女,皮肤白嫩,身材绝佳,明显就是娇养出来的女孩。

本该是豪车洋房相配。

现在手上却拿着修车的工具。

那场景实在不协调,看着就觉得别扭。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以为这是故意装出来的情景。

我莫名生出一个疑惑,难道她就是…吴老鼠?

不可能!

这时候,齐酒鬼笑了一声:&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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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鬼市

听到这话。吴老鼠直接拍了桌子!啪!瞪着两个眼睛,脸上也没了笑容,站起来也就和齐酒鬼坐着一样高,但身上的气场却十分强大。

“老酒鬼,你要我的命,我眉头都不眨,但你想打琪琪的主意,不行,坚决不行!”

齐酒鬼之前和我说,妹妹是吴老鼠的心头肉,看来没有半点夸张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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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水娃子

齐酒鬼说了好几种东西,稀奇古怪的,我都没听说过,只能强记在脑子里。

离开吴老鼠家后。

路上,我问齐酒鬼关于鬼市的事情。

他告诉我,鬼市是黄河边上这些地区每月一次的特殊集会,和农村赶集类似,不过去鬼事上交易或者摆摊的,都是道上的人,还有些就是道行深的妖邪鬼怪。

真要是普通人误闯进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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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不为人知

没人能拿出水娃子,自然开始打别的主意。要是能让主人松口,用其他东西换得,便是皆大欢喜。

众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唯有那卖河神肉尸的人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非水娃子不换。

人越聚越多,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说什么的都有,都没弄出什么结果。

看了一会儿热闹,齐酒鬼便拉着我离开了。

从人群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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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渭河

河神以及九龙拉棺?其中的内情是什么,我并不知晓。可在外人眼中,必然觉得和我有关系,我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正如齐酒鬼说过的,他们没有找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忌惮小九。

今天碰上了,莫寻先给我一个甜枣,之后才询问我,也是为了防止得罪我,牵连出小九来。

我深吸一口气,暗暗冷静下来,心思急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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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鬼脸菩萨

赶了一天路,我和琪琪都累的很,本不想去的。可也知道这次是来办正事的,宜早不宜迟,先去勘察一下也好。

齐酒鬼一边靠着记忆,一边循着声音,七拐八拐的,带着我们从县里到了渭河水边。

我们镇上的汶水河,相对来说比较平缓。

而渭河就不一样了,奔腾辽阔,跌宕滚滚,河水也相对更加浑浊,也更加凶险。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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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身背菩萨

老妪说的话我听了个开头,只顾着跑了,没往心里去,啥也没想。人生地不熟。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离开小屋之后,只有一条路,我一边跑一边打量着周围。

是在一片树林里,但距离渭河很近,水声也听得清楚。

只不过没有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逃生的欲望,让我忘记了疲惫,沿着一条路一直跑,直到前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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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人能与鬼通

似牛一般的吼声。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九龙拉棺。鬼脸菩萨听到我们的话,也发出疑惑又带惊恐的声音。

“九龙拉棺?什么九龙拉棺?”

没有人回应他。

生活在城市里的琪琪,自然也不清楚关于九龙拉棺之事。

我和齐酒鬼互相看着对方,心中所担心的都是一样的。

若是鬼脸菩萨所说不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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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点魂灯

原本我要睡着了,忽的听到这话,猛地又醒过来。“啥?”“追着我来?”

“齐师傅!我的齐先生,您老就别胡乱猜测了,这样猜的话是会吓出人命来的。”

九龙拉棺追着我来?

简直是天方夜谭。

齐酒鬼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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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观音洞

打铁要趁热。决定了之后,带上东西,迅速赶到了水窟洞的位置。水窟洞,就是在水底有个窟洞。

齐酒鬼指了指那个地方。

“昨天晚上我来看的时候,那水窟洞的入口还完全被水淹着,如今水位竟然下降这么多,直接把洞口露出来了。”

我瞪大眼睛望过去。

隐隐发现在那边的水崖上,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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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龟灵斗法

鬼脸菩萨半分情面不讲,直言不会插手。老乌龟冷哼一声:“你这老鬼,还分不清轻重缓急,你可看到了,分水剑都断了,渭河要变天了,赶紧帮我解决了这几个人,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这句话说的很有感情。

而鬼脸菩萨也沉默了,似乎是在考虑其中的利弊。

老乌龟脑袋歪了一下,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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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阴玉取珠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我们所有人的心吊了起来。向外面看去,漆黑的通道之中,只有回荡的声音,却看不到别的什么。

“九龙拉棺又出现了?”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人回应我。

直到洞里的声音余声消失了,齐酒鬼才说了句。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这里,先把事办完。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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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山水分脉

我们来之前,那些东西就在洞顶。鬼脸菩萨不是说,观音水窟洞是它的地盘吗,怎么会聚着那么多东西?

我能感觉到,它还在我背上。

便问了句:“鬼脸菩萨,你别装聋作哑,我问你,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的地盘,就只有一个龟灵和你占着,如今怎么有那么多东西在呀?”

“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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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擒河神

河神未现身。只看到水里一道黑影闪过,如鱼一般迅速,瞬间来到齐酒鬼身边。

也没看到它出手,就听到一声闷响,齐酒鬼的身体在水里飞了出去。

他受伤之时,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含住的那口气也随之吐了出来,这样一来,便是真的危险了。

“水木流年。”

一层水膜将我包裹住,我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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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剑出水,河水分

情况紧急,根本没精力多想。也完全没有在意,相当于整个渭河重量的分水剑,竟然被我举了起来。

河神扑过来,马上要碰到我,却看到了向它劈过去的分水剑。

它能把我的脖子咬断,也能控制住我,因为我没有时间去反应抵抗。

可分水剑绝对也能劈在它身上。

分水剑的威力我不清楚,河神最了解,所以它退了,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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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水往高处流

齐酒鬼第一次求我。是问我要分水剑。我感到惊诧,并不是因为他要分水剑,而是因为他强调了求。

之前在婆婆面前,他小心的像老鼠见了猫,就算如此,也没有恳求过什么。

平日不拘小节,不代表没有气节。

相反的,齐酒鬼气节很高。

“齐师傅,你这…搞得太郑重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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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黄河娘娘持灯笼

留下一句话警告的话,越过我们向前面走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向奶奶最后一个离开,走的时候,还冲我咧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渗人。

“咱们也别在这里了,回去吧。”

齐酒鬼说了句,转身离开。

我和琪琪也只能跟着他回去。

回去之后,齐酒鬼开始喝酒,我问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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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河神做法

几百个灯笼聚在一起,形成很亮的光芒,照的整片水域都清楚。忽然熄灭了,眼前顿时黑暗。

什么都看不到了。

唯有那一盏大灯笼还亮着,而上面刺下来的分水剑,竟然停在了灯笼里的魂火之上。

九龙拉棺缓缓向前去,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巨大的灯笼裹着分水剑的剑尖,慢慢沉入了水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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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菩萨上课

鬼脸菩萨和我之间,谈不上交情。它是缠上了我的鬼!天天让我背着它,说是避难,倒也真是,在我身上待着几天,的确没有受九龙拉棺所伤。

只是,要不是忌惮它的道行,我们早就除了它了。

难不成是它良心发现,觉得承了我的情,此时才会出手救我的性命。

还能有这么好的鬼?

我心里面犯嘀咕。

这时候,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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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妖人

听鬼脸菩萨讲了一大通道理,河神的决心也动摇了。可它不傻,稍微回过点味来,便能察觉出其中的问题,直接就反问一句。

既然它知道的如此详细,肯定会首先为自己打算。

面对河神的问题,鬼脸菩萨沉默片刻,开口回答:“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可以四处飘荡的鬼,终究不算是渭河中的生灵,也不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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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死病

去渭河这几天,齐酒鬼没有太好的门路打探消息,加上一直忙着那边的事情,消息有些闭塞。

却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心中惊骇,惊得是九龙拉棺引起的动荡,骇的是我成为了漩涡的中心人物。

齐酒鬼的反应倒是不大,他只是阴沉地说了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大姑娘扫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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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银针寻邪

莫寻的话中开始带着威胁。表面上说有人准备抓住我,用我来引出小九,说不定这“有人”

指的就是他。

我刚才给他好脸色,是因为他的态度好,加上鬼市的事算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今他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开始威胁我,我自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有人想抓我,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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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父亲的相貌?

两个人同时提到九龙拉棺。如此说来,他们是想到一块去了。“什么意思?难道是九龙拉棺让已经消失一千多年的易门又出现了?”

这一次,鬼脸菩萨没再说话。

它生前是大和尚,被人斩了脑袋之后,就老老实实在观音水窟洞里待着,也不了解黄河流域的时代变迁。

反而是齐酒鬼,他作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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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和尚头菩萨身

鬼脸菩萨一上来,就搬出了我刚刚许下的承诺,救命之恩,还人情!而我终于明白,这一切果然是个套!

今天晚上它出手帮我,和河神为敌,就是为了让我带它离开。

我自然不愿意日后天天背着个鬼,心里面万般不情愿,但不好直接拒绝。

毕竟它刚刚救过我的性命,才说过的话就反悔,也实在不像话。

想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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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拉棺有人

“死病?!”我看着齐酒鬼,满脸的不解。齐酒鬼没有搭理我,喝着酒走向餐厅,看来是心情不好,不愿和我说话。

大姑娘走过来,小声说了句:“刚才那个琪琪,和正常人不一样,她天生能通灵,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她本该死了的,只是有人用特殊的续命之法保住了她,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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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娘在河边荡荡脚

鬼脸菩萨说的挺严重,听它的意思,像是汶水河里面有什么古老的东西。

只是它不肯说是什么,我也问不出来。

我实在没有办法,也就不问了,想着大不了去水里面找河神问问。

跳下汶水河,冰冷的河水顿时浸透全身。

如今已经是冬季,这河里是越来越凉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都要结冰了,到时候要下水也难了。

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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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个滴酒不沾的酒鬼

鬼脸菩萨提及到了汶水河的秘密,而且应该是距今很多年前的事,以至于齐酒鬼这种老江湖都完全没有听说过。

对此而言,他都没有资格知道和接触。

开始齐酒鬼也很生气,觉得鬼脸菩萨看不起它,可是听鬼脸菩萨说了一番之后,便不再追问什么了,像是没了兴趣儿。

他重新坐下,拎着酒瓶大喝起来。

口中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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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眼奴

四个女孩跪在地上,低头垂首,态度恭敬。齐酒鬼没有发话,她们也不敢站起来,一点动作都不敢有,就像封建社会时候的奴仆。

过了一会儿,齐酒鬼还是一个劲儿的喝酒,什么话都不说。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毕竟人家还跪着呢。

便喊了一句:“齐酒鬼,人家都已经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开了,别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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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走蛟渡劫

齐酒鬼的故事,我差不多了解了。冷静下来之后,只剩下几个细节我还不太清楚,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第一,他到底闯了什么祸,能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第二,在药门大姑娘家中,听她提过,琪琪似乎和齐酒鬼的变故有关系,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联系?

话已经说到这里,该知道的我都已经清楚了,齐酒鬼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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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河神娘娘

当时,我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齐酒鬼回来了,出去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个全身湿漉漉的女人。

身上淌下来的水,流了一路。

而且她低着头,头发很长很乱,包裹着脸,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只感觉十分阴森。

不等我说话,她看到我之后,先开口说了。

“是河神让我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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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老枯树精

齐酒鬼身上湿透了,给他找了一身我的衣服换上。之后,我们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会儿,毕竟明天一早离开,不能没有精力。

我躺在床上睡觉,一会儿就睡熟了。

朦朦胧胧之间,我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很模糊,声音也很陌生,以前没有听过。

而且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梦里,不是很真切。

“陈平安&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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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异宝天珠

老枯树能成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毕竟小九也曾受过它的庇护,在树根凝成的活棺之中待了好些年,而能让小九看上的树,肯定也是不凡。

只是它忽然现身,对我一番警告,让我心里实在捉摸不透。

河神刚刚派了人来告诫我,老枯树精又来警告我,它们应该都清楚一些实情,才会来此提醒我。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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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鬼封棺

这一招够狠!直接把钱拿出来。若老头是装出来的,他肯定不会一万块钱就把无价之宝卖了;若他真的不识货,那就不是装的,一万块钱买一枚天珠,也是一桩赚大了的买卖。

老头看到钱,愣了一下。

我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一动,就要认定他不是寻常人,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但是。

他回过神来,猛地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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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扑朔迷离

我和齐酒鬼看到老头,相视一眼,互相看懂了对方的意思。大杀四方,开出一条路来,走到他的身边。

“老头,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活着?”

整个车上的人都死了,剩下他一个人,这很不正常。

他看到我们,将旗子扔出去,立马站起来,抱在我的身上,差点被压倒在地上。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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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结拜兄弟

那个奇怪的人说完话,直接跳下火车,不见了踪迹。我们还在傻愣着。

老头怪叫了一声:“妈呀,这个人自杀了吧!”

自杀?

不可能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从行驶的火车上跳下去,基本是会被摔死。

但是刚才那人敢这么跳下去,肯定有所依仗,决计死不了。

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抓着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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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七彩鲤鱼

看着手上殷红的鲜血,我自然不会学着老头的样子,直接下嘴去舔。赶紧甩开他的手,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恶心不恶心?!”

我冲他喊了句。

老头没在意我是如何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嘎嘎,二弟,日后你就喊我一声大哥,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咱们就相互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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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人肉包子

听到“婆婆”两个字,我立马停下了脚步。婆婆。在道上指的就只有一个人。

灵门的婆婆,憋宝人中的第一目,重瞳之人。

我看向齐酒鬼,他像是没有听到刚才那人说的话,还是走自己的路,根本没有理会后面。

这个时候,服务员笑着回应:“我一定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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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玛曲

我修行之时,没有受到任何打扰。又因为体内有强大的灵气作为支撑,没有了限制,可以任由我修行和施展法诀。所以我完全忘乎了时间,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火热感已经没有了,反而感觉异常的舒服,我们都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很快,我记起来自己是在哪里,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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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拂灰十亮眼

关于玛曲这个地方的历史。齐酒鬼和我简单说了一下,如今玛曲指的是一个县,这个县也是因为黄河而得名,那里的人大多数是南藏族。

因为其位于黄河第一弯曲处而比较有名,曾经也是黄河中上游的分界处。

只是,如今历史变迁,很多情况都不同于以往了。

“少数民族的地方?你们憋宝人大多数是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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