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本轻狂 - xp1024.com
《少年郎本轻狂》


第一章 京城名伶至旬阳

旬阳县,城门外,秋风起。

门口贴了三个月的通缉令到现在有些泛黄,有几处还破损。守城的勘察兵捡着通缉令上的画像仔细勘察进出的平民,面容严肃容不得一丝放水蒙混。

也快到下午三四点,一天就这样过完了,等天黑入了夜,就是宵禁。良家百姓不做工,店铺不营业,全部人都要乖乖回家睡觉。入夜不出门这是这个县里几个月新加的规矩。等到那时城门紧闭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几个兵也都无聊的打着哈哈,一个兵得了空便想着找棵树来解手。刚寻到一颗叶子都落光的秃顶柏树,他正要准备解裤带,同时双眼习惯性的眯着眼凝望远方,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也来不及继续解手,指着远边的一处方向,对城门口勘察兵通知道:有外来人进城啦,看着人还不少哩。

一群士兵纷纷往那边瞧-----一群车队朝这边进城,车队的车马少说也有十来辆,有的车上装着箱子,有的是车装着人,每辆车上均有一位熟练的车夫驾马,保持前后紧跟的距离,一辆一辆有秩序的排队,到了城门口被这几个勘察兵拦住。

这十来辆车里估摸着也有四五十号人啊,勘察兵心虚的咽了口唾沫,心提到嗓子眼。

好家伙!这可有得忙了。

领头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兵,他拿着位高权重的名头对着这些马车上的人吼道:“远方的朋友哪里来的”。老兵说话还有些含蓄。却见到每辆车上插着一面锦旗,上边正正方方写着三个大字:常青班。

这可是这些年北平名头打的很响的戏班,前一个月刚听说这戏班要离开北平去别处讨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寻线路瞎摸着讨的生活,这戏班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到这莫须有的小县城——旬阳

现在正被这里的几个侦察兵拦截,需要给个交代。

他们的头辆马车,有个人匆匆下来,是个戴玳瑁边眼镜的年轻人,一身简朴的朱青色长袍,浑身点墨的读书人气质,他一下来礼貌般的拱了供手,一脸笑意的迎着城门口的几个勘察兵。

年轻人从兜里掏出几张盖了印的墨绿色硬皮本子给刚刚质问他们的老兵道:“这是居民证,您看看”,老兵上下打量了那年轻人几眼,埋头打开居民证仔细检查。

一个年轻的士兵在此间隙,套近乎闲扯道:“早就听说你们戏班的沈烨灵沈老板唱戏是一绝,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这里呀”。

年轻人礼貌的冲他们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第二辆马车示意他们说的沈老板就在这辆里:“我们就是随着沈老板来的”。

几个勘察兵也纷纷对第二辆马车翘首以盼,虽说没听过沈郎唱曲但却都听过他名声,当年和他师兄张长信唱的《牢狱鸳鸯》在北平戏剧院里更是红得一票难求。还听说他貌比潘安,上至名媛小姐下至杂院丫头都对沈郎一见倾心。

这不免让人对他有些好奇。

年轻人看着他们笑了笑,立刻跳上了车,从车上取下几包用黄油纸仔细包好的糕点,一一礼数周全的双手递给他们,也不忘客气道:“几位官爷辛苦了,这些都是京城特色的糕点还请不要笑纳”。

检查兵也都是双手接过,一脸笑吟吟,年轻人用眼神暗示着油纸底部,勘察兵会意,仔细一摸一片冰凉,原来藏着几块大洋。

收到大洋的勘察兵都美滋滋的,心里便有了打算,一面看向检查完毕的老兵,等他吩咐下面的工作。

老兵以前打过仗,见过的世面也多,这些小兵都要看他脸色行事,老兵看完居民证,看了这年轻人与这群马车半天,眉头紧锁:“这几个月我们旬阳出了会咬人的通缉犯,闹心的很,你们这么一来,我们更是闹心”他说出自己的苦楚,随即变得有些为难:“上头要严查进出口人流,每个人都不能放过,我们也没办法”。

年轻人明白老兵之后的动向,走到第二辆马车窗前,对着窗内人掀起的一角商量了几句,年轻人应着车内人的意思,点了点头回来道:“我们沈老板给几位道了声辛苦,应几位的公事,我们全体下来您挨个查便是”。

车内全体人都集体下来查,那场面倒是有些壮观。想着场面一个傻里傻气的勘察兵对即将要出现的沈烨灵满怀期待便问道:“沈老板还真是客气,真没想到来我们这唱戏,你们是在哪个戏院开嗓呀?”

“春和院”,年轻人如实回答。

一个勘察兵也掺和进来,但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说道:“哎,要不是之前北平传开的那事儿,他能来咱们旬阳?”

读书人眯着眼,表情有些为难的向他们行了个礼,示意他们别说了。

谁都知道给沈老板唱《牢狱鸳鸯》的张长信前一个月好好的在戏台上唱戏,等戏唱到最后当着同台的沈烨灵的面拔剑自杀,据说血花四溅,直接洒在沈烨灵脸上、衣服上,就这样他情同手足的师兄当场死在他面前。

那天之后,沈烨灵便有了这个离开北平的主意

侦察兵无意中点到这里,第二辆马车上,便随即有位少年跳了出来:“怎么说话的北平传开的哪件事,谁稀罕你们这破烂镇,要不是我二叔想来,小爷我才不稀罕这地方”。

那少年约摸十岁左右的模样,站在马车上比他们高一截,身上带了一身邪火。

“尚植”,年轻人威严般的叫着少年的名字,少年果然立刻闭嘴,身上的火气消了大半,嘴里委屈的哼哼了两声对年轻人的称呼:“大师兄”。

年轻的检查兵顿时傻了眼,不是说第二辆车上做得的沈烨灵沈老板吗,怎么出来一个脾气火爆的少年。

然而少年身后的车厢内传来一声呼唤,少年忙掀开帘子,一个身着绛紫色长褂,身材修长的男子从里面出来,虽是从马车上出来的。但更像是从西洋画里走出来的美人,皮肤白皙,眉睫乌浓,五官更是精致。

一旁的勘察兵更是看得眼都直了,这出尘的气质全北平的名伶里头更是找不出第二个,这男子若不是沈烨灵还能有谁?

沈烨灵从马车上和少年一块下来,少年观察勘察兵一个个看到沈烨灵之后的反应,毫不客气的得瑟:“哼,当年想在后台见我二叔真容的人海了去了,如今被你们几个撞上,就求佛吧”。

少年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厌世态度,让一旁的读书人搡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训斥道:“少说几句,师父最不喜听这些”,少年回头朝他不服气的捋了捋舌头,态度依旧不改。

沈烨灵也拿少年没办法,抬手对年轻人吩咐道:“汝良,带尚植上车剩下的我来处理吧”。

年轻人点头回应:“是,师父”,接着就将少年带进第二辆马车坐好。

沈烨灵走到几个检查兵跟前,开口道:“几位官爷,我是北平的伶人沈烨灵,刚刚我小侄子冲撞了几位,是我管教无能还请海涵。我们人多也不是存心来给几位添堵,是想来这城里卖手艺求生活,若是因为我们给几位带来不便,那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我们能配合的地方尽量配合周到”。

不愧是在北平唱过戏的,连说个话都像唱歌一样好听。说完沈烨灵朝几个勘察兵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叫来了大徒弟徐汝良让他将马车上的人都叫下来,准备配合勘察兵工作。

“官爷,我妻子生病怕风,能不能让我上去照顾,免除我们下车检查”,沈烨灵说话不紧不慢,微微低头,以表对老兵的尊重。

老兵看着沈烨灵很是顺眼,便也同意让他和他妻子待在上面,勘察兵个个动身对着通缉画像向戏班里的人一一对照过去,检查完人又检查完车后,纷纷跑回来冲老兵点头说没问题,确认车队安全的老兵,见着沈烨灵下来也表态他们车队可以进城了。

这一番折腾,车队的人听到允许进城,先是松了口气上了马车,沈烨灵看着他们坐上马车转身双手相握,朝胸前一倾态度诚恳的对着他们行礼,老兵原本就对他印象不错,现在更是喜欢,放下刚才的严肃,客气道:“沈老板是北平的名角,能来旬阳是我们的荣幸,赶明得了空,我也买张票来给您的戏添点热闹。”

沈烨灵点头含笑:“多谢”。

老兵将沈烨灵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沈老板看着眼熟,以前可来过旬阳”

沈烨灵回答道:“是来过,住过一段时间,在这里认识一些人,后来怀念一些事,所以离了北平来这里唱戏谋生”。

老兵恍然大悟,继续客套道;“怪不得我见您像一个人,您是哪年来的旬阳”。

“十三年前”。

“住了多久”?

“三年”。

“哦”。。。。。一番答问沈烨灵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反倒每句都认真回答。

老兵会意,眼神像刀子,在他身上又刮了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冷笑道:“这道怪了,我看您和我认识一个哑巴少年长得像,就连在旬阳住的年份差不多。。。。。唉!许是我弄错了,嘿!人老了脑子不好,沈老板天不早了赶紧进城吧”。

沈烨灵点点头,又行了一次礼,转身眉头紧锁的上车。

这群声势浩大的车队就这样进了旬阳。

老兵还在看着马车的车尾,只听那几个年轻的检查兵便在一旁讨论。

“沈老板还真是好看,外头都说他与妻子相敬如宾,十分恩爱,沈老板因妻子得病也从不沾花惹草,是个十足的好丈夫。这样想想他家夫人如果不是与沈郎相配的美人,那相貌一定说得过去。不过刚才我上他们的马车勘察发现他夫人脸色真是差到没边,像断了气的死尸一样躺在沈郎身边”。

第二章 我要我爹

车队进了旬阳。这旬阳是一个镇,要说地方小吧,其实它比一个县还大。从北平到天津连着火车线,这里正好沾了点光,地位比一个市还高,小商小贩叫卖,邻里街坊的相互寒暄,扒手、流浪汉、富商、买花少女。。。。大街上该有的热闹都有,只是热闹过了都把这一切化成平常,此时大街上有这么长的一马车队即刻吸引住这半条街的目光。

“哟,这么大排场,旬阳好久没来这么多人了,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物呀”。

“嘿!还不知道吧是北平请来的名角儿,也不知吹的什么风到我们这来”。

“北平的青官老爷们伺候惯了,来我们这边陲小镇享点不一样的呗,还能是什么”。

“哎哟!你看那是不是梨园瘸子李经理的车?都开车来接喽”!

一辆擦得漆黑铮亮,前边刺眼的晃着两个别扭大灯的汽车正对着这队人马驶来,坐在辆车马上的徐汝良最先探头发现这一情况,连忙向着身后马车喊了道:“师父,李经理来接咱们了”。

喊了话,身后车子上那脾气火爆少年钻出了头,对着前面徐汝良的马车略有疑惑的喊道:“什么”。

他们没听清,徐汝良也没脾气的再喊了一遍:“春和院。。。。的李经理来接咱们了”,徐汝良在戏班中唱的是小生,喊起来声音也不大,于是提着嗓子卯足了劲一个字一个字再喊一遍,喊得连马车附近的路人都听见了。

少年听到消息,忙钻回马车上通报,一会这群马车队再次停下,一辆一辆马车上的窗再次从里面探出几个头来,少年随着沈烨灵再次下了车。

那辆汽车上的主人李经理也跟着下车朝他们走来,他走路时一条腿总喜欢往外撇,也总不能走平稳,像个瘸子一样很是难看,模样不算好看略透露着点猥琐,像是满肚子油水还要占小便宜的人,总之第一印象让沈烨灵身旁的少年看了就喜欢不起来,甚至他也不明白他师傅为什么要选这个姓李的人接管的戏院。

李经理、沈烨灵两人共同迈着步子向对方靠近,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激动,当然更激动的要数前者,两只眼睛都泛着光,从下车那一刻开始便牢牢的锁定在沈烨灵身上不放。

“沈老板”。

“李经理”。

少年倒是知道了这李经理不光人长得猥琐,更是个话痨,打完照面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他说话的份了,而沈烨灵只是在一旁附和干笑。

不过说的都是一些沈烨灵的赞美的话,抹了蜜的嘴都没他的甜,少年心里对他的厌恶更甚,拉着沈烨灵的衣袖向后退了一小步。

知道少年讨厌他,李经理顿时生出了些尴尬,沈烨灵也微微皱眉,语气也有些强硬的对少年教导道:“尚植不许没礼貌”。

“算了,算了”李经理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好人脸,对着沈烨灵摆了摆手,显示着自己大度。可偏就那少年本就不买账,耍着小孩脾气大声吵嚷道:“我不喜欢这里,进城那么麻烦,这里的规矩一定很多,不好玩,我要回北平”。

“汝良”,沈烨灵不安慰他反倒唤起一直在车上窥探的大师兄徐汝良,徐汝良接到回应不出片刻便下马车,沈烨灵继续道:“给我把他带上车,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

“我不管,我要回北平,我要找我爹”,少年被徐汝良拖得没边,嘴里依旧不服管教的嚷嚷着几句,拖上马车吵了几句又没声了。

“他爹是。。。。。。”李经理问道。

沈烨灵心如止水淡淡的说道:“我师哥 ”,师哥张长信。

李经理恍然大悟,原来张长信生前留下来的孩子被沈烨灵收养了,别说那火爆脾气倒真和张长信有些像。说想死去的父亲了,这一个月没缓过来张尚植这样倒还可以理解,但沈烨灵表情依旧泰然自若,即便张尚植再怎么哭闹也不触及他的防线,伤春悲秋一下,这倒有些怪异。

正在思考时沈烨灵将他叫醒道:“李经理,我们已经在大街上很久了,再不走就要被赶了”,沈烨灵略有些尴尬笑了两声。

他们聊了大半天这一群车马停在街上确实有些不像话,全街上的有一半目光都没被他们锁定,还有传来说着窃窃私语的闲话:“这是谁家的公子呀,长得这么俊俏”。

那当然是要俊俏,模样不好你们怎么心满意足的来他的戏院里看戏呀,李经理这样想着,占时告别沈烨灵回车上继续启程。

沈烨灵来之前就拜托李经理找个能住下他们四十余人南北通透的宅子,不论价钱。李经理觉得这沈烨灵倒也是对自己的戏班子出手阔绰,要他说古往今来戏班里唯有挑大梁的有能力搬出来住,其余的都只能跟他回去住戏院去,哪还管住宿条件如何。

果然李经理为了迎合上沈烨灵的条件,一交代完就帮他找,在茫茫人海中还真找了个南北通透视野极好,而且离梨园不远的宅子。

只是交代的说房子是洛家的,顿时喜忧参半,要说洛家的房子雕梁画栋,红妆灰瓦,每件都是真货色。但也担心他们心黑呀,要是卖给他的这房子死过人、闹过鬼可就糟了。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请了个风水师测测风水,没问题就给他们入住上了。车队的人下来伫立在门口等着搬东西,沈烨灵也一面过来说着满意与道谢的话,便看着一群人,有的带着拿着手中的胡琴、戏衣,有的扛着大刀红缨枪,有的跑去房内围观的,有的出来做点评的,你追我赶的,小心翼翼走路的,扭捏着身子作女儿态的伪姑娘,也有一看就是高大威猛如张飞李逵般的莽汉,总之一同汇聚在这房子的门口,全城也就只有这里最是热闹。

李经理在搬迁队伍中四处寻找着沈烨灵的身影,见到他还在马车旁,从袖中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给张尚植抹泪。刚才无理取闹,这回咋还哭上了呢,沈烨灵也还真是出奇的有耐心,帮着他抹泪嘴里且心平气和的说着点什么,想想也应该是些安慰人的话吧。

张尚植在哭,李经理更是不好意思去打扰。马车上里又钻出来一个女人,他没敢走近看,远远的推测道那女人各子矮小,身子也是极其的瘦弱,仿佛风吹就走的那种,皮肤确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眼皮下一对黑眼圈黑的有些发青,整个头更是只有青皮包下的头盖骨,让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

在北平时就听人说过沈烨灵是出奇的好丈夫,妻子生病多年依旧不离不弃。看着女人要下车两人紧张的同时伸出双手搀扶的场景,也八九不离十的确定那是沈烨灵的夫人许曼。

他牵着自己的夫人,也同样注意到不远处李经理在汽车旁边看着他,刚才他只是道了声谢就把人晾在那总归有些不礼貌,于是让难得孝顺懂事的张尚植扶他夫人进去休息。

李经理见着沈烨灵过来正好和他交代一些没交代完的事:“沈老板,近些日子戏院没事,您在旬阳多玩会儿,等得了空我在接您商量开戏的事儿”。

沈烨灵点点头,依旧颔首低头道了声:“有劳了”。

李经理颠簸了两下脚,想上车,又提醒一句:“这马上要天黑了,这里闹宵禁沈老板到了晚上就别出来了”。

沈烨灵点头,目送着李经理离开,后又悻悻的回到宅子。

这一夜没人出来,戏班子卸了马车就开始找各自的卧室,然后熟悉环境,这宅子住下他们也是足够了,等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戏班里跟来的老妈子继续忙活,只是戏班子的一群孩子难得得到老师傅的允许不用练功,便拿着沈烨灵赏的钱出门闲逛去了。

沈烨灵找了片清净的地方做书房,书桌靠着窗,桌旁对面是一张卧榻,过了塌越过书架便是放满书的沙发。这种格局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朱色窗框白色窗纱的窗子,一推窗,外面全景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入了秋,外面没有景,只有杂草丛生的枯潭。

沈烨灵坐在书桌上眼前是一片荒败的景象,心境得就像惹眼的枯潭,手边拿着书,每隔几分钟翻一页。

懂事的徐汝良,拿着一壶茶过来,端端正正的摆在他师傅桌旁,关心的问道:“师父之前不是很想来旬阳吗,来这儿怎么不去逛逛”。

沈烨灵放下书,摇摇头柔声道:“不去了,你去玩吧”。

徐汝良转了下眼珠,想了想继续道:“师父,没事,你担心师娘,师娘有我看着,听说旬阳的西街和咱们北平的天桥一样好玩热闹,师父可以去那看看,怀怀旧”。

沈烨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也有些好奇,合上桌上的书:“我以前是在旬阳住过,但西街我还真没去”。

徐汝良摸了摸鼻尖,皱着眉帮他找着借口:“那你可要去看看,师弟们都去那里玩了”。

沈烨灵看着徐汝良好心的劝自己去玩,自己也好奇,起身换了套素净的干净衣服出门了。

第三章 求见沈郎不能羞

西街聚集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方,由南往北,由东往西都可以逛,有摆摊卖茶,有随地卖艺。吆喝的叫卖的,耍刀舞枪的,哪里热闹人群就聚集在哪里。

沈烨灵沿着南往北走,路过几个葫芦摊,投了几块零钱给街边捡烟头屁股的小孩,小孩摸着钱,弯腰道了声谢,一溜烟不见踪影了。他继续往前走着街边上随处可见的杂耍队伍,被人群围的一圈又是一圈,根本找不到大公路,沈烨灵迷迷糊糊的走到最西边的河旁,河对头有几颗‘秃头’的柳树,再过去几十米开外处就是一条黄色的界限,那边竖着高高的城墙,不能过去了。

沈烨灵想着:今天就到这里。便转身刚想原路返回,但注意到时间还早,要是他现在回家得被徐汝良怀疑没有好好玩,他不想辜负徒弟为他的一片好意,于是沿着河的地方有一座钟塔,那里安静,他在那里坐上一阵到了时间,想好搪塞的理由再回家

钟塔上人少叫卖声也少,但旁边零星还有几处杂耍班聚集,沈烨灵在钟塔旁的柏树下坐定。偶尔一瞥在钟塔旁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手拿着圆筒二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脸上黑峻峻的,穿着一条黑色的大马褂,伸出满是泥垢的手,一手拉着弓杆,一手拨弄着琴弦,看着有些脏。

外表虽说不整洁,但男人搭在琴弦上的手认真卖力的在上面来回拨弄着,即便这样他跟前依旧空无一人,沈烨灵实在看不过去,走过来随手放了几块零钱在地上,男人一看露出一排黄牙对着他笑。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烨灵,见他穿着一身米白色大长褂,衣襟间悬着一块精致的匪玉挂件,白净的面孔,头梳的平平齐齐,头发是新剃的两鬓短的发青。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模样,于是将琴弦收了收,拿着沈烨灵放在地上的两块钱,在手上掂了掂重量,道:“先生真是好人,我在这等我闺女闲来无事谈谈,没想到让您给我开了张,您可要听戏,我闺女唱的昆曲可好了”。

男人不带粉墨修饰的夸着自己闺女,无疑是想让沈烨灵留下,话语间,来了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一个姑娘,面若银盆,肤色是白里着点泛红,衬得丰秀,梳着一头复发,穿着湖蓝色旗袍,旗袍下光着两条白花花的圆腿。和着刚才看杂耍的人都看了过来。

姑娘走近男人,目光不时朝沈烨灵那边望去,对那男人道:“爹,您在这弹可弹出什么没有”。姑娘说着,将那只拿着手绢的手往前面一挥,暗示着周围肆意前来的看客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男人嘴角一笑,拿着钱冲沈烨灵指了指道:“还真弹不出什么来,要不是那位先生看我可怜给我两吊钱,我还真一个子也没捡着”,男人不屑的瞥了一眼周围这群人,大部分都是冲着自己闺女的两条圆腿来的。

姑娘对着沈烨灵笑了笑点点头,她拿起琵琶试了试弦,找了个正确的姿势要演奏,而眼睛早已将沈烨灵上下打量了个遍,打量完低头抿嘴一笑,男人换了件乐器,拿起竹鼓架了上去,抬头一看他姑娘还未开始演奏,来看的人就围满一圈。

沈烨灵也不急着走,找了个后排的位置,靠着一旁的柏树,安安静静的听。姑娘拨弄着三连根琴弦弄出几下音,吸引众人道:“我这姑娘学了几年昆曲,卖弄几下才艺而已,若是唱的不好还请包含”,说着又瞥头看了沈烨灵几眼,又说道:“下面我要唱的是咱们旬阳人谱写的《醉红楼》”,她将这谱曲的作者‘旬阳人’一笔带过也没明说,便开始唱起来。

这《醉红楼》被那姑娘唱了几句,算是听明白了这无疑就是借着林黛玉之口伤春悲秋,姑娘唱着眼神不自觉的总往沈烨灵那边瞧,像是在给他唱,林黛玉的苦像是对他诉。沈烨灵也看着这个姑娘,样子倒有些像薛宝钗,但这姑娘唱的是真有多愁善感的感觉,听了几句,对着她的唱腔略发感触的点点头,指间也不停的点着跟上他们唱的节奏。

旁边打鼓的男人等着姑娘唱到高兴之时,也跟着姑娘唱了几句,虽不能说唱准音,但一个字一个字,吐得十分清楚与卖力。唱完后姑娘收了收琵琶,男人则出面拿着生锈的铁皮盘子,往周围看客旁化钱,一些人早在曲毕时溜走了,能给钱的无疑也没几个人,男人看着盘子里也没几个子儿,转头望沈烨灵那边看去。

只是沈烨灵刚才给钱了,不好意思在要,但看着盘上的钱币,还没挣满今天的量,于是厚着脸皮到沈烨灵面前,沈烨灵知道男人是来要钱的,掏了掏兜,将一块大洋放进他的盘里。

男人一听大洋扔进铁盘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连忙高兴的对着他蹲了蹲身子,改先生为爷。沈烨灵望向那姑娘,姑娘更是对着他,双眼含笑,似乎周围人都消失了,眼里只有他。

沈烨灵被盯得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转身想走却被男人拉着问道:“爷,不知您贵姓,在哪个衙门做事呀”。

沈烨灵应了他的话答道:“大哥,我姓沈,按辈分我是担不起‘爷’这个称呼的,至于在哪个‘衙门’做事,是不相瞒,我同您一样,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伶人罢了”。

“得,那我还是叫您先生吧”,男人斜眼再打量沈烨灵一遍,奇怪道:“先生看着儒雅大方,不像是唱戏的倒像是学堂里走出来的白玉公子”。

沈烨灵低着头,笑着解释道:“您是真误会了,我真是个唱戏的,昨儿刚搬来,在春和院唱戏”。

沈烨灵指了指东边,春和院就在东边,他手指着,说话一脸认真道,男人点点头,如果真是个唱戏的。那他就一片释然,笑了笑,叫来刚才弹琵琶的姑娘。

那姑娘走过来,脸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原本就红还是被天边的夕阳染红的,总之躲在他爹的身后,撇过头一脸娇羞,摘下衣襟上的手绢,拿起一角来回绕着手指。

男人叫来女儿后也自报家门上了:“我这女儿就是这样,先生莫怪,我姓娄,平时就在这儿,或者到前街的茶馆上给我姑娘伴奏,您要是喜欢可以常来”。

沈烨灵礼貌的点点头,又对刚才那首曲子听得意犹未尽,便见到男人已经将女儿拉过来,放到他眼前道:“我这女儿刚说她会唱昆曲,现在找了个内行的,献丑了吧”。

男人说着,姑娘对着他撇了撇嘴,撞见沈烨灵看她的目光,又羞着把头低了低,沈烨灵为她辩解道:“哪里,您女儿唱的好,我向姑娘这般年纪的时候还没姑娘唱的精神”。其实沈烨灵也不知道姑娘唱的好不好,只是看这曲子新鲜,没唱过,若是他听过几个人唱再来评价也不会是这样敷衍几笔。

那姑娘见着沈烨灵这般夸她,又躲回他爹身后不见人,沈烨灵见她这样害羞以为是姑娘胆小怕生人,也不觉得奇怪,反倒继续对男人说道:“大哥,您姑娘唱的曲子倒是昆曲里没有过的,我听了倒是很新鲜”。

男人摆了摆手解释道:“说来也是奇怪,那是个泼皮无赖在妓院写出来的,你说林黛玉冰清玉洁,他还在那种地方给她写曲,真是本末倒置不说还被荒唐的翻了牌,请了个角给唱红了”。

其余的就不用说,这首曲子便因此流传,翻唱。沈烨灵点着手上的节奏,将曲子又在手中过滤了一遍,如果是好曲他听了便全都记上,然而这《醉红楼》无疑与他心意相通,使他不得不问那‘泼皮无赖’是谁。

“沈先生刚来,可能也不认识,那无赖以前还有天才神童的美誉呢”,男人已经开始位那‘神童无赖’感到惋惜,又正经的说道:“你只要到我们旬阳窑子喊一声‘江沅’准能找到他,他呀最喜欢给妓女写诗了,那才华真是糟蹋呀”。

沈烨灵被‘江沅’两字惊到到了某根神经,心里被弄得七上八下的。还被什么东西盯上浑身难受,他抬头一看,躲在男人身后的姑娘正捂着手绢偷笑着看他,刚才羞答答的劲早已不复存在。

姑娘的这番看沈烨灵的眼神,到让人不免有些奇怪,沈烨灵沉下心,这一阵姑娘的表态沈烨灵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

只见沈烨灵拱了拱手向男人作别:“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老头试着往了下天边,确实已经到夕阳了,也不好意思再拉着沈烨灵不走:“也好,今天真是多谢沈先生了,要不是您的一块大洋我们没准要唱到宵禁哩,哦,对了沈先生要是不介意我家就在出西街的大杂院一处,您看到有姓娄的门牌,那里就是我家了”。

沈烨灵也点头想转身:“好,下回我一定拜访,只是今天要点快关门,我要赶着去给我妻子抓药了”。

“妻子”,男人和身后的姑娘像是抓住了话中什么不得了的信息,惊叫了一声。

沈烨灵态度怡然道:“是啊,我妻子老是生病,也好这样就能乖乖在病床上不会乱跑了”,他说着,对着远边的夕阳凝望,似乎刚才被盯得浑身难受的感觉没了。

第四章 小师叔打的一点都不疼

沈烨灵孑然一身的出去,依旧是孑然一身的回来,手中也不见提着他为妻子买的药,倒是回了宅子就看见自己几个徒弟拿着钱买了一堆吃的玩的,坐在大院的石阶上看月亮。

一个徒弟嘴里叼着大白糕对着他们聊道:“真是无聊,晚上也不能出去”。

另一个徒弟原本席地而坐,坐了太久又觉得累,又躺下和他解释道:“那是全城宵禁,你没看到昨天城门口的通缉令吗,那勘察的说上面的那人会咬人”。

“咬人,能将人咬死吗”,许汝良吃着他们买来的零嘴好奇的问道。

躺着的徒弟点了点头,疑神疑鬼的说道:“真能咬死人,先前一个镇守史被咬死了,然后又有几个普通百姓也被他咬死了,而且那人爱咬脖子,他一咬上人,那个人就断气了”。

徐汝良想象着此人在咬人脖子后满嘴的鲜血,张牙舞爪的朝着他跑来,而他就是下一个目标,他吓得口中的零食掉了出来。

沈烨灵一声呼唤将他从想象中脱离出来,许汝良和几个徒弟纷纷围了上去,每人手里各拿着一样玩意儿放在沈烨灵面前,让着他挑选,许汝良手中没有实物,光站着嘴里哈哈的询问道:“师父,在西街看到什么好玩的吗”。

沈烨灵点点头,拿了几样徒弟们手中的东西,意思了一下,便开始答道:“有啊,在钟塔那边遇到了一对唱昆曲的父女,还学了一段他们旬阳人做的曲”。

徒弟们一乐,有的回想着自己白天有没有去过钟塔,有的即使去过也没注意到有这样一对父女。

于是注意力由着曲子,转到那对父女身上了,许汝良好奇道:“我听大伯母说过,师娘以前也是唱昆曲的,身段好,唱法佳。那师父是师娘唱的好还是那个姑娘唱的好”。

沈烨灵揉了揉许汝良的头道:“自然是你师娘好”,几个徒弟打趣着回了房,沈烨灵也拿着他们几个玩意儿在手中,原本是习惯的回书房呆上一晚,如今又想到那姑娘弹的琵琶和当年许曼弹的有些神形相似,便在睡觉时又去看她。

沈烨灵给许曼选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书房,如果许曼夜里有什么疾病,他在书房能听到。他推开许曼的房门,柔弱的烛光只照亮她床边一角。

许曼蜷缩的躺在床上盖着厚棉被,难得见着沈烨灵来看她,现实一阵惊怪,又连忙起身:“二郎,你怎么来了”,说着在床旁边找凳子给他坐。

沈烨灵顺势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她床边,让她安心躺着不必招呼,她的病得了一两年依旧不见的好的,毫无血色都让皮肤上拖着两处黑眼圈,让人看了就是从死人堆了爬出来的样貌。

许曼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她脾气好,也随性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沈烨灵告诉她,他今天去西街遇到的事,她便也猜出个大概:“那姑娘见你好看又心善,准是喜欢你了”。

沈烨灵也毫不伪装点点头,点的很憨,难得见他憨,光是眼帘往下垂,头上下摆两下,又说道:“我和他们说我给我妻子买药他们才放过我”。

许曼点点头,头点了两下又惹她嗓子痒,咳了几声,当做清清嗓这才道:“二郎是想到我,接着想到你娘了吧”。

许曼这话算是击到了他的软肋,抿着嘴不说话,眼看着许曼依旧一脸笑盈盈的看着他,眼角闪着光,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才会发出的光。

下一刻沈烨灵下半身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倒在被褥上,头躺在许曼的腿上,隔着一层被褥,许曼的腿动了动。沈烨灵的双手无处安放,也跟着放在被褥上,只觉得光是有一层厚棉被包裹下,两条极瘦的双腿,还显硌得慌。

许曼将只剩下皮包裹着的手指揉了揉沈烨灵的头发,柔声道:“二郎是真想娘了,从当年听我唱曲就想了是吗”。

她没有叫沈烨灵回答的意思,或许就是因为她当年唱的那首曲子,让沈烨灵在妓院为她赎身,几经波折又嫁给了他。

许曼也想过沈烨灵根本就没把她当成妻子,她只是他娘的一个残影,所以这么多年没碰过她。外头都传沈烨灵对他妻子如何如何好,生病依旧不离不弃。在她眼里那倒不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孝顺儿子该做的事。

她不揉着沈烨灵的头,换个地方改成轻拍后背了,依旧从容道:“二郎,等找到洛姑娘,我们在找你娘吧”,这样二郎心里记挂的人就都在你身边了,那他张师哥和师嫂子知道了泉下也会为他高兴吧。

沈烨灵刚刚萎靡的倒在许曼腿上,得了一丝温暖,后有精神的坐了起来:“有一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醉红楼》是江沅江先生写的”。

“江先生”,许曼坐在床头微微一阵,找到江先生,那二郎找到洛姑娘就有希望了,许曼不经为他眉梢一喜,咳得更厉害了。

沈烨灵关切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走了几步到茶桌旁到了一杯温水给她,许曼喝下水顺了顺心,继续听沈烨灵道:“只是江先生怕是不好找,他们说江先生堕落的在烟花柳巷,你知道的我当年被他拖去过一次,将你赎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种地方了”。怕是会触景生情毕竟他娘也是那里出来的人,他去不得那种地方。

许曼也是为难,替他想办法。沈烨灵说完反倒一身轻松,站起来让她好好睡觉,江沅的事等以后自己慢慢想吧,他也回书房去睡觉。

他躺在塌上,向右侧着身正好对着窗,他将窗半虚掩着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挂着的大圆盘,圆盘洒下的白月光和着夜晚的秋风把她吹得更冷。他裹紧被子,蒙头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蒙亮,沈烨灵起床起的有些晚了,许汝良在他门前等了半天,才将药和早点送入他房中。

先是打了盆水伺候他洗漱,在看着他喝着药,吃着早点才说道:“尚植,一早就上学去了很乖不闹,还有师弟们也跟着虞师傅练功去了”。

他交代完,看着师父将药喝完,这才收了他的药碗,端上一盘装着巧克力奶糖的食盒,咽了口唾沫的说道:“师父,师娘说了等您喝完药,吃完这个就不苦了”。

沈烨灵看着食盒上包着花花绿绿纸皮的糖果,笑道:“她也真是有心了”。说着抓了两三颗塞到徐汝良手上。又将他还捧在手中的糖果再往他怀里推了推:“这些给师兄弟们分了吧”。

“好”,徐汝良将手中的糖果放进口袋里,欣喜的跑了出去,又回头被沈烨灵叫住:“汝良,等虞师傅打完了再去”。

徐汝良有些想笑,虞师父在他们戏班里是位老师傅,专教手下的徒弟练功,走堂步等各种戏里头的动作,一个徒弟要是练不好直接被他揪出来,拿着刀子面脱了裤子往肉里打,冬天刀子面就是块冰,打在肉里却能有股火辣辣的热疼。

以前沈烨灵的师哥张长信也是狠角色,和虞师父一起上下其手轮番将手下的徒弟打的皮开肉绽,还说:‘要想人前显贵,人后必要受罪’,这可都是祖师爷说的,都给我好好练。说完又是一刀面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一不争气的徒弟身上。

沈烨灵被徐汝良领到他们练苦功的院子前,虞师父斥责声伴随着徒弟们踢步的声音传开,不间断的还会伴随着几下响亮清脆的皮鞭声。

沈烨灵走进门,身后带着徐汝良捧着装着糖果的食盒,小徒弟们眼里泛着光,看向他像是在看一具菩萨。

虞师父指了指沈烨灵,向徒弟们说道:“你们看到没,你们的师父、师叔有如今成就就是从小苦练功的主,祖师爷才会赏饭。你们这些插科打诨的,一辈子都给人当旁的吧”。说着又恶狠狠的抽上几刀子。

沈烨灵连忙夺过虞师父手上的刀子,用刀面拍了两下自己的手掌:“虞师父,打的差不多了,您休息去吧,余下的我来”。

“你?”虞师父斜眼看了几下沈烨灵,沈烨灵一般不打徒弟,即便打也是因为徒弟懒,拿着竹鞭在徒弟手上耍几下狠。沈烨灵身子没他师兄那般魁梧,打起来一定也给不到徒弟们刻苦铭心打的疼。

但也只好作罢,虞师父打累了想好好休息,便答应了沈烨灵,转过头对着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威胁的道:“你们也别侥幸,等着冬天来了,谁要是不好好练,我让他举着水跪在雪地里,跪到把水结成冰不可”。

于是转头信誓旦旦的跑到厨房拎了一壶龙井出来,悠闲的坐在轮椅上喝。

一炷香过去,徒弟们都揉着腰,摸着疼出来休息,常青班里有两派一派跟着张长信学,另一派是随着沈烨灵学,现在张长信不在了,便统归道沈烨灵门下,但称呼还是没变。

徐汝良端正巧克力糖果的食盒到他们面前,不出半天功夫便被一抢而空,一群人捏着糖口中感谢的叫着:“谢,师父”,“谢,师叔”。

分完糖几个少年坐在练功院外的勾栏上,或是不拘小节的坐在石阶上,总之能让自己舒服休息的地方全占了。

一个少年不可一世的说道:“我以前说虞师父的打像挠痒痒,今天一见着,小师叔的打才像挠痒痒”。

“那是师父舍不得打咱们,蠢货”另一个少年纠正道。

。。。。。。。

“不说别的,小师叔对咱们是真好,真可怜咱们”,有一位少年揉了揉自己被虞师父打的红印子。

众人点了点头,“大师兄,你那小师弟张尚植,是不是还在学堂苦逼的学着三纲五常”,被点到名的徐汝良忙抬起头,一般都是他送小师弟上下学,有时是师父。

一个少年有些不高兴:“他那脾气能在学堂里能学到什么,不就是挨了一顿打吗,和我们也一样”。

“学堂老先生刻板,能像小师叔一样饶过咱们吗”,刚才领头说话的少年似乎有些威武,像是被沈烨灵打过很光荣的样子。

这时,沈烨灵从他们身旁经过,众人纷纷围过来,有的叫着师父,有的叫着师叔。

沈烨灵笑着点头当做回应,看向在人群中的徐汝良,让他安排好师兄弟,厨房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那师傅你呢”,徐汝良看着沈烨灵拿着伞准备要出门的样子。

沈烨灵见着春和园的李经理一直没个叫他们戏班来的意思,索性就去看看,了解了解他在旬阳的戏什么时候开张。

第五章 这作孽的缘分

沈烨灵看着天确实是要下雨,阴沉沉的模样,可他却走了半天就是不见雨落半滴。自己登门去春和园,结果敲了半天的门,出来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伯,说李经理出门去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春和园除了李经理,沈烨灵到现在还真不认识其他人,最后又只能重新抱着伞,一无所获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他走在秩序井然的街道上,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山装男人放着大道不走,偏偏要往他这边靠,与他撞个正着。

他是一个唱戏的旦角骨架本就小,哪里还是这个高大男人的对手,这一擦肩的撞击男人反倒没什么事,沈烨灵却是被撞个一踉跄,手中的伞也落在了地上,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失去重心的沈烨灵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子,还没等他站稳定,那男人态度诚恳道起歉来,将不小心、没留意的后知后觉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烨灵对这种嗑着碰着的小事,也不介怀,等站稳了脚跟。云淡风轻得道了声:“没事”。

男人便开始低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由于他走路之快,沈烨灵捡起伞在抬头往回看时此人已经没影了。

人流随之也开始越发湍急,只见混乱的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杀人啦!杀人啦!”。惹得街上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捡回伞的沈烨灵,掸了掸伞上的灰尘,却发现这收拢的红伞叶内莫名其妙的鼓出了一个东西,他好奇的拨弄着伞叶往里一瞧——是把杀人的家伙。

沈烨灵在北平不是没见过,那些师长团长腰间的东西——枪。可惜之前它在那些大人物手上表现的春风得意、耀武扬威。也不清楚他们拿它来杀过多少人。

现在却在他的红伞下藏着一把枪,刚走了火隔着那块红布摸上去还有些微烫,那把枪是刚杀人不久的状态。

沈烨灵不惊回头朝那高大魁梧男人远去的方向一瞧,那男人已经没影了——跑的还真是快,把赃物全都推给沈烨灵的红伞。

沈烨灵抱着红伞扔也不是,藏也不是,随着人群的拥挤,他也将红伞连同着枪一起紧紧的护在怀里。

“不好啦,曹师长被人暗杀啦,那凶手一定跑不远的,就在这附近”。

随之,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员便一排一排的出现,将前方暗杀范围堵死,并派出其中一列队伍,训练有素前去捉拿凶手。不光是凶手,看见可疑人员也要抓。

正抱着凶手杀人时用过的枪,他控制着面部的表情,淡定的与一排排训练有素的警员擦肩。他这一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所以遇到这种倒霉事,即便身处危险边缘依旧能处变不惊,泰然自若。

还有他也不傻,要是当众将这沾了血的枪拿出来,交给警员证明是那凶手藏在自己红伞下的。仅靠他一张嘴,他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既然前方的路不能走,装出和身边人同样的好奇看热闹的状态,等警员疏散人群,他也继续跟着失落的走了,他选择换条路走。

那把枪被红伞的伞叶遮盖住,沈烨灵身上的衣袖也接着将那块鼓出的部分遮掩好,即便还是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突起,但只要人不注意,匆匆一瞥,都不会察觉他伞内有东西。

他换条路回家,表面淡定,但心中已经被其弄得翻江倒海,想尽快将这带血的东西和自己分离开。

他在急步走的途中遇上了一座草台,是用石头堆砌成的,台上在咿咿呀呀的唱戏,台下摆了几张横条长凳。

原本就没人会看上一眼戏台子,由于杀人的消息就像风驰电掣一样快,一下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上的人更是无暇顾及眼前这碍眼的长凳,将草台原用来当看座的长条凳,掀翻得支楞八叉的乱糟成一团。

要是换了平时,沈烨灵准会上前去帮着将凳子摆好,如今自己却有一身的麻烦,只好退一步让急湍的人群先行。

但即便路上的人经过草台,个个翘首以盼的往事发的隔壁街赶,台上的那群伶人就像恍如隔世一般,自顾自的唱起了戏。形成了一道显眼的风景线。

沈烨灵被同行吸引,以为他们如痴如醉的还在戏中走不出来,也便不晓得周身发生的事。所以他借着为路人让道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台上上演的正是一出多次经梨园大拿演绎的《白蛇传》,紧锣密鼓一声接着一声交错而至,只见台上统共就两人,每人脸上浓妆重彩,不知是底色拍得不均,还是腮红涂得不够自然,脸上的妆像是业余人士画上去的一般。

那个穿白衣戏服的便是白素贞,而那个穿着靛青色的就是小青,两人上演的似乎是《白蛇传》第十一场《断桥》,原讲的是‘白素贞和小青水漫金山,大战法海,战败后行至西湖断桥腹疼难忍。小青恨许仙负心,拔剑欲斩许仙’的故事,结果一开场白素贞一段西皮散板唱起光是唱便有些音实在让沈烨灵觉得难忍,再加上一青一白两个演员,招式夸张的一见面,‘许仙还没出来’ 沈烨灵便觉得索然无味。

又因为自己还需要加快步伐赶回家 便也不多管闲事的上台指导。

他提步刚想继续走路,却听见后有什么人在叫他:“沈先生,沈先生”。名字模糊,但他清楚是在叫他。

这个时候他状态紧张,心虚得脑门惊出一层冷汗出来。寻着声去探望叫他的人是谁,于是他便发现--昨天唱曲的那对父女又出现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中的汗,但脸上依旧很自然,点头笑着应声。

应声时手一抬,那把鼓出伞叶的枪没了遮挡,暴露了出来,好在远处走来的那对父女没发现,他又严严实实的将其遮住。

那姓娄的大爷,牵着他姑娘的手走了过来,现在他姑娘终于不见着他就害羞,表情上也让人不觉得奇怪,她和着她父亲向沈烨灵打着招呼,沈烨灵也小心抱着伞小心的回礼。

娄大爷也比昨天亮堂了许多,也许是经过他姑娘的打理。衣服还是那件黑色大褂但手上的泥垢刮干净了不少,他对着沈烨灵一见面就乐呵呵的直笑,食指伸出半寸,朝着沈烨灵手指一上一下的点了点道:“沈先生,昨天一别今天你看,我们有缘吧”。

沈烨灵点头,嘴上说着:是是。

其实娄大爷昨天告诉他的地址他也没打算拜访,只因娄姑娘他需要躲,别说他们家沈烨灵不会拜访,就连西街他也暂时不会再去,可偏巧他要躲时那人却送上门,他有事急着回家,这两人偏当成对他无意识的阻碍---这倒是作孽的缘分。

娄大爷看不出沈烨灵心里有躲他们的想法,和回家的急切。因为这两样东西根本没有显示在他脸上,他掩饰得很好,脸上只有平时的微微一笑和遇人的彬彬有礼,似乎他便是书里所为人传唱的好好先生。

所以这样的形象更是让这个爱沾便宜的娄大爷一眼就记住了他,而且再也忘不掉。昨天他收摊的时候偏巧就撞上了个消息:说春和院刚来了一个北平当红名角,姓沈。他听见了这个消息,便立马想法刚刚聊天的那位佳公子也姓沈,但没好意思问他名字,也说是刚来的,也在春和院。

于是转身跑去问那个发消息的人,那位姓沈的伶人叫什么名字,那人将名字告诉他。娄大爷一听默默记下,然后又问沈伶人长相如何。那人说不太清楚,只说是生的好看,京城富家少爷也没几个比他气质好。娄大爷越听那人的描述他刚刚见着的沈先生越是相似,就连家里有位正夫人,夫人生病都和这位沈先生相似。

昨晚他翻来覆去辗转了一宿,由当时的不确定变得日渐明朗,他更是笃定他遇到的沈先生就是京城来的名旦。他的感觉一向错不了。要说京城的当红名伶便是经常去王爷候府那些地方去演出的,见过的世面比他们底层百姓可要海了去了,也难怪沈先生出手如此阔绰。

他摸着手里的一块现大洋,那是沈烨灵给他的,他一面摸着心里总能将沈烨灵的地位抬一抬,抬到和资本阔商一样的高度。

如今娄大爷拉着姑娘在街角又遇见了沈烨灵,寒暄完就问沈烨灵姓名,沈烨灵如实回答了他,他心头一喜,他原本推测的已经一致了。

问沈烨灵是从哪里来的呀。

沈烨灵答:从北平来。

又委婉的问他在北平可是红得开场一票难求。

沈烨灵谦虚的答:“这倒没这么夸张,只有几个衷心的大爷爱来捧场”

这回娄大爷心里已经将沈烨灵确认完全,拉着他的肩也报上自己的名字道:“我叫娄世礼,这是我姑娘秀珠,我原本看一眼登台演出的儿子就走的,还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沈先生,不过这兵荒马乱的时段实在让人糟心”。

他们俩所处的位置实在不好,嘴上说了两句,已经向前向后对着来来往往,湍急的人群做了不少的礼让。

娄大爷和着沈烨灵退避四舍正说着又将缘分说了一遍,以及将这群赶着投胎去看暗杀热闹的人群嘲讽了几下。沈烨灵更是被他拉得东倒西歪,手中的红伞抱的更紧,却又怕他们觉得奇怪,又故意松了松手,表情依旧,撇过头,指着草台扯开话题道:“您儿子也在台上唱戏”。

娄大爷点点头,摆摆手只道:“我儿子哪有这本事,这是一个快解散的戏班子唱的,我儿子只不过是混在里面的群演而已,当个小兵还是行的”。

沈烨灵笑了笑,戏台上演的乌七八糟,原来是为了讨生活解散的戏班子,日子过不下去,也没心情管别人家的死活。怪不得看他们演的没有真情实感精神涣散,即便有出人命的热闹他们也没去理睬。

娄大爷继续指着这草台说道:“他们原本也不这样,曾经在戏台上风光过,后来台柱子跑了,戏班子没有能力的镇场,所以就在草台上演,希望路过的人化点钱什么的”。

在这儿娄大爷和沈烨灵以及戏台上的人一样都是异类,不随波逐流的跟着人群走,而是留下来和沈烨灵说有的没的,他皱着眉呲着牙道:“这唱的还真没我闺女唱的好,要不这样,沈先生,你跟我回家,我们喝点酒好好聊聊,在让我姑娘给您唱点小曲如何”。

见着娄大爷将这件出人命的事,反应平淡得有些可怕,反倒是请去家里做客让沈烨灵他有些为难。他被娄大爷半推半拉了一段路,本想要找个借口婉拒,可是转头就看见警察从那条街阴魂不散的转到这条街来抓人。

他的脸已经有点惨白起色,默不作声,他伞中的枪让他现在对警员产生了畏惧感。悻悻的顺着娄大爷的路和他回他的小弄塘,中途借机也可以将娄大爷的身躯拿来挡一批一批警员搜寻的视线

第六章 拜师

娄大爷家是个四四方方围成的杂院,里面住了许多人,分给他们的就两间房,一间大的由娄大爷住,还当会客聊天吃饭的地方。另一肩是给娄家姐弟住。

沈烨灵稀里糊涂来到娄大爷那间用来会客吃饭的大屋子,沿着炕只好顺势坐下。

秀珠见着沈烨灵依旧死死的抱着他那把红伞不放,便觉得有些奇怪,上前想将他怀中的红伞取下来。

沈烨灵即便周围只剩下眼前二人还是不放心,将伞放在自己怀里挣扎了一下,但望向秀珠疑惑的眼神,想想继续这样闹下去只会让人更怀疑。只好松开,容着秀珠将红伞拿走。

红伞刚一松手,那把漆黑的枪也从红伞里挣脱出来,‘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娄大爷和秀珠见这种稀罕的东西在沈烨灵双层的防护下显示出来,本就奇怪,茫然的互看对方两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街上的暗杀行动。

沈烨灵也急忙做出解释:“我与那开枪的凶手遇上,或许是看我这红伞大,好藏枪才将这个祸水泼给我,我也是百口莫辩才会一直揣到现在”。

他将刚才的经历,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遍,睁着眼显得无辜,眼珠便是墨潭一样漆黑,并观察着她们的神情--是否会相信自己这样离奇的遭遇。

娄大爷是被沈烨灵凭空掏出来的枪吓了一跳,但是要说沈烨灵是否是今天开枪的杀手,单看沈烨灵这单薄的身子,和善的眼神浑身没有杀手身上的肃杀之气,这种人要是让他拿枪他都不一定能拿得起来。

总之娄大爷是不会相信沈烨灵和这把枪沾上边,又应着之前对沈烨灵别有所图都让心思,心里也对沈烨灵的话有了七七八八的见解和一脑子的注意。

而秀珠本就是个多情的少女,到了年龄春心泛滥,见着沈烨灵好看就喜欢上了,没有别的心思。昨天虽遭人一盆冷水,但今天看着他说着自己身处险境,愣是什么话都相信了,不但相信还要动手帮衬。

在他面前只分寸的蹲下,想和他视线平齐。眨着灰溜溜的眼珠,诚恳的语调:“沈先生,你放心我们都信,你要是也相信我们,我可以帮你将这东西藏起来,绝不声张”。

沈烨灵也想尽快摆脱这把锁人命的枪,心里也感觉得到秀珠纯情不像是骗她,也领收了她的好意,将红伞和枪踏踏实实的交到她手上。

秀珠一溜烟冲进自己房间,才意识到刚才承诺得太快,自己捣鼓不出要将这把枪放在哪?于是将原本锁起来的床头柜打开,像存自己私房钱一样隐蔽放好,关上柜门,上了锁。

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体会到沈烨灵拿它的感受。总觉得这锁会被人撬开,又有妄想症似的拿了一床棉盖上做遮挡,这才略微将心放一放,出门给他们两位烧水煮茶。

屋内的娄大爷将那杆没点火的烟杆习惯性的拿起来,对着烟嘴抽上几口,他烟瘾犯了,在沈烨灵面前极力的克制自己抽大烟的坏毛病,又觉得自己叫沈烨灵来,只陪不聊也有些尴尬。

他也允许秀珠给沈烨灵藏枪,让他免除误会,他觉得他也可以为沈烨灵做些什么。于是便好心的替沈烨灵找了一个‘靶子’,好让他放宽心,没话找话的聊起来:“唉,要我说沈先生你这可是到了大霉,撞见洛小七指派去的杀手,遭了那杀手的无情嫁祸”。

沈烨灵本就有些束手束脚的,见着娄大爷这么问,注意力转移,好奇一问:“那杀手,娄大哥你怎么就知道是那洛。。洛小七这么个人指派的?”

他听这个人名就有些奇怪,好好的人他爹娘为什么给她取小七这样的名字,况且还姓洛。

娄大爷拿烟杆,敲了敲隔在他们中间的糙木桌:“全旬阳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洛小七按的什么心思,她就是暗地里供杀手的头子,放着洛家好好的产业不去继承和运营。当个买凶杀人的中介。这放在我们这可是要浸猪笼的,但谁让人家是洛家家主,位高权重没人敢让他进猪笼,也没人敢叫嚣她买凶杀人这档荒唐事”。

似乎就因为‘位高权重’这四个字片面的字,无疑不能将这买凶杀人这‘屎盆子’往小姑娘一人身上扣。但是自以为是的从洛小七所广为人知揣测出她就是杀害曹师长的始作俑者更是觉得牵强。

而最让沈烨灵觉得震惊的是,‘洛家家主’。当年最传统守旧的洛家怎么可能会有女辈继承家主之位。他寻着那时来旬阳的记忆。对洛家这整个家族至今都没什么好印象--除了其中他要找的洛姑娘不在其列。

娄大爷理不清他惊措的表情,依旧像个说书先生评论着,这位洛家家主,然而也只有好的没有坏的:“这可都是她亲口承认,她养过杀手杀过人就在日报上记过。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不会冤枉着她”。

娄大爷想把这推论说得更具体,一定要将这盆脏水泼在洛小七身上泼得实在些:“您看着吧,过两天准会有曹师长被人暗杀,背后黑手是洛小七的新闻登报,这都是旬阳人习以为常的事了。我们旬阳前有流窜逃犯,后有着丧心病狂的洛家家主。”

“不过您呀,可别因为这事不太平而害怕想搬走。这旬阳呀是不太平,可是现在这世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太平的?”

沈烨灵没有被他灌输进什么名堂来,心里想找的那位洛家姑娘。娄大爷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就想顺藤摸瓜打听洛家十几年前的事迹,以及打探出他要找的洛姑娘来。

却被门外进来的秀珠打断了话。秀珠原本在门外烧着茶水,见着家里没茶叶,便只好跑进屋那点钱去隔壁茶馆买一壶回来,他也只能将要说出的寻人启事抛开。

她正要向他爹要钱,却被沈烨灵好意拦住:“姑娘也别忙活了,我是来拜访的,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要是真的想喝,尽管去茶楼里便是。姑娘还是把煮好的白开拿来,在坐过来也一起聊天吧”。

秀珠之前帮他藏枪,他就很感谢人家姑娘,怎么再好让人家为了自己特意去外面买壶茶。

秀珠悻悻的点头,跑出去真拿了水过来,可刚拿到门口,又想起院里打来的水井不干净,转头回房取了自己的私房钱去茶馆真买了壶茶,走在半路时,突然遇上从草台戏班回来的弟弟。

男孩知道家里来客人了,掀起姐姐手中的茶壶盖问道:“家里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呀,值得阿姐为他这么破费,还拿出自己的钱来买”。

秀珠一手打着他拿茶壶盖的手,撇着嘴忍着笑:“爹昨天不是偶遇了那京城名伶吗,今天他在你出演的草台下被爹偶遇了,你快跟我回去,爹说他要是肯收你,你以后绝不是给那群二流戏班子唱小兵的”。

男孩琢磨着想了想,他爹和他姐姐回来是说过这个人,那时他姐姐回来还有些伤心,他爹却是一脸高兴。

等他们回了家,秀珠将从茶馆买回来的茶放在桌上,男孩还没看清沈烨灵的长相就被娄大爷一脚绊倒了膝盖,腿一软跪倒了地上,双手也直直的撑在地上,头被娄大爷死命的按下几个弧度。

只听耳畔传来娄大爷感叹的声音:“我这孩子没出息,给人戏班子当打杂的小兵,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和我们学点祖传的把戏混口饭吃,我就估摸着他以后能学点手艺,要是沈先生真不建议,这孩子以后就给您当牛做马怎么着都成”。

娄大爷说着说着自己脸上的泪就抹了一把兼一把,又鼓足气在说道:“您也别嫌弃我们,这孩子底子是有的,教着简单,给您戏班子添点人力不是”。

男孩想着果然他阿姐说的没错,他爹就是想让他拜师,可好话歹话都让他爹一个人给说了,他是想拜个好师傅,现在他能说什么呀。

眼前的好师傅走近他跟前一步,向他爹行了礼,他爹自然而然放开男孩的头,沈烨灵柔声道:“站起来让我看看“,说着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他手臂两侧将他小心的扶起。

男孩仰头看着沈烨灵,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他姐姐和他爹为什么一个悲一个喜。沈烨灵在他一些部位摸了摸,有时还捏了捏,他知道这是在看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苗子。

等一切弄完,沈烨灵蹲下身尽量和他身量相近,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喜欢唱戏吗?”

男孩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他阿姐刚才告诉他,这个沈先生刚才在他演出的戏班子里看过戏,那戏班子的戏烂成那样真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刚刚就是在那戏班子里给人打杂的,他会收一个不入眼戏班里的小打杂的吗。

他刚刚点了头,眼神又开始疑惑了,殊不知沈烨灵受了他们父女藏枪藏人的恩惠,再加还全然相信他和暗杀没关系的话。

凭着这份恩情,他也是会收下这个徒弟的,于是点点头:“那你收拾一下,过几天和我回去,我教你唱戏戏,你可信我?”

男孩一时间被沈烨灵回答弄懵了,找不到好的方式表现同意,只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跟着他回去能学不好戏?

秀珠和娄大爷更开心,也笑着为男孩表示恭喜,沈烨灵一本正经的继续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男孩被沈烨灵问的入迷,一时打不出来,娄大爷更是着急,忙替他儿子道:“他叫石头”。

给女儿取名叫秀珠,给儿子取名为石头。

沈烨灵不再问他,跟着娄大爷坐在木桌上,秀珠将石头扶起,接着回头瞥了沈烨灵一眼,又转过来,脑袋里勾画了一遍他的相貌。

据说沈烨灵老婆确实是病了,病了好几年,都几年怎么可能还会这么痴情。

想着自己悻悻的给沈烨灵他们做午饭去了。

第七章 寻她一世的理由

沈烨灵被娄大爷强留下来吃饭,娄大爷说:这是谢师宴,而且也只是秀珠做的家常菜,比不得什么山珍海味,算是表表心意。

前屋正聊着,秀珠就已经在门外的灶台上将菜做好,她做的菜光是清一色的绿油油,半点肉沫子的色相都不存有,这桌菜有拿不出手的寒酸。于是想着就把自己家珍藏的几斤腊肉拿了出来搁进寒酸的菜里。觉得还是不够,就去酒馆点了只烧鸡回来,光有烧鸡还是不行,又到酒馆拎了一壶烧酒回来。就这么凑成过年才吃得到的一桌酒菜。

正式开饭已经下午一点,当做和下午点心时间一块儿进行。四个人围在小方桌上刚好各做一处,娄大爷坐在上座,沈烨灵坐在他的右边,秀珠坐在他对面刚好和沈烨灵是邻座,石头则只能坐在沈烨灵对面。

石头撇了一眼旁边的姐姐,想着明明自己应该坐在她这个位置,却没想到居然被异常积极的姐姐抢了去,心里很是愤愤不平但也没办法,闷着声一口接着一口就只有吃 。

娄大爷正值烟瘾酒瘾挨个爆发的时候,可偏巧他闺女今天格外的懂事买了一壶,兴奋的自己添上酒喝了一杯,意犹未尽,又喝了一杯,心里就泛起了迷糊,紧接着再想来一杯。正要倒上第三杯放在嘴边。不知谁的脚挨了一下他的腿,按照他腿的痛处,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女儿。

只见秀珠嘟着狠命的往沈烨灵那个方向指。他大概是明白了,虽说是请沈烨灵的谢师宴,这徒弟不理,徒弟的老子还在吃独酒。将师傅一个人晾在这难免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娄大爷便拿起酒在沈烨灵桌前的杯子上也倒了一杯。

沈烨灵连忙推阻道:“娄大哥,我不会喝酒”。

泛着酒意,娄大爷也和沈烨灵敞开心扉,好话孬话一并说了:“沈先生,你人是真好,既不图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也不要我们送的什么谢师礼,还真心诚意的收我儿子做徒弟,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您就行个好,给个面子喝一口吧”。

娄大爷说的带着点委屈,仿佛让沈烨灵喝这点酒,他需要求着劝。见着他爹说话方式不当,秀珠忙向正为难的沈烨灵做着解释:“沈先生,我爹今天太高兴喝点酒就糊涂了,说错了话您别见怪。但他也就这意思,您就喝点吧,不喝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沈烨灵笑了笑,被劝着不好再推脱,拿起酒杯,往嘴里倒酒,酒水入了喉咙熏得他嗓子有些疼。他淹了口唾沫来缓了缓,嘴上依旧夸着这酒不错。

看着沈烨灵的表现,秀珠才满意的把心放在自己的碗筷上,平时一口就能吃完的青菜她非要做着两口,而且夹得也是一些绿油油的蔬菜,肉食是绝对沾不得她的碗筷。

沈烨灵看得出秀珠这样和以往吃饭方式不同的习惯是什么意思,只是转头见着娄大爷还没再向自己酒杯倒酒之前。

他开始询问道:“娄大哥,我向您打听一件事情,洛家除了洛家家主之外您还知道先前洛家还有个大小姐叫洛筠笙吗?”

“嗯”?娄大爷发着酒气,酒劲已经将他的脸弄得微红,什么洛家有一个洛小七还不够,还又来一个洛筠笙。

他沉着冷静想了半天,才和沈烨灵说着自己恍惚的记忆:“洛家,是旬阳首富,家大业大,这大小姐,大少爷的洛家就有好几个,但这洛筠笙嘛,我也好像对着名字有点影响,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洛家家主洛云生的女儿啊,嗨哟!他们俩父女读起来名字一样,我偏巧记住了这一点”。

娄大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着自己能不能敲出了点花样:“不过这洛小姐凄惨啊!这还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她爹死了以后,她庶出的大伯洛正廷当家,那时她好像就在洛家宗谱上除名了,本来她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仗着他爹是前任洛家家主才给她在宗谱上记上一笔,后来他爹没了,自然也就除名了”。

沈烨灵听了,心里有些惶恐,皱着眉若有所思:“那您知道洛筠笙后来怎么样了吗,她后来去了哪儿?”

娄大爷挠了挠头,酒劲刚沉淀完又上来了,他脸上的红晕都快赶上对座的秀珠了,想了半天摇摇头:“没人知道,她除名之后洛家人也应该不会不要她,或许将她隐姓埋名起来了呗,后来这个大小姐也在我们记忆逐渐消失,要不是沈先生提起来,我还是忘了。”

他酒精熏上了大脑,但凡一动脑就有些疼,索性嚷嚷着不回忆这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些富贵闲人的事我哪知道这么清楚 ,沈先生我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要说这洛小七我能和您谈上三天三夜,这洛筠笙,哎哟!她真没什么痕迹”。

‘没痕迹’就像从世间消失一般,没消息,没踪迹。沈烨灵找了这么多年洛筠笙,还重游故地最终还是无疾而终,沈烨灵不答,沉默了许久。

秀珠看着他愁眉不展又问道:“沈先生这是怎么啦,难道这位洛小姐以前是沈先生什么人”,秀珠一句试探,将她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烨灵略略的点点头,认真的回答了她的话:“对,十三年前相识之人”。

娄大爷怔了怔,泛着酒劲,原本飘忽的眼神看着沈烨灵更是亮出了光,嘴角微微一扬:“沈先生原来和洛家有这层关系,那你可认全旬阳论头最足的洛小七”。他心里估摸着,将沈烨灵的地位有生了升。心想着:石头这师傅还真没白认。

沈烨灵摇摇手,纠正道:“不是和洛家,是洛家大小姐洛漫笙,我来旬阳也是为了寻个旧,想想她十年来行踪不明很是担心,至于洛小七这个人,十年前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说过”。

娄大爷摇摇头,显然是对沈烨灵后半句回答而感到不满,但又要装一副热心肠:“这洛筠笙大小姐说实话,也就只有我们十年前长一倍岁数的人知道,但洛家的事我们爱打听却没人想管,这么着吧,我也帮您找找,我在西街有的是人脉帮您打听打听不是事儿”。

娄大爷豪爽的说着,又痛快的饮着酒,朦胧着眼,欣然的接受沈烨灵的道谢。但八卦的心思泛起,对沈烨灵又问道:“沈先生还真是执着,您家夫人知不知道您要找大户人家小姐这件事啊”。

沈烨灵低头,淡淡吐出句话道:“她,知道。若是不知,我也会继续找,我只不过希望那位小姐是否平安喜乐,其余的便也不多问了”。

“哦,这么说这位小姐在沈先生心里是重要的人啊”,娄大爷摸了摸嘴角残留的胡子说道,却没观察对桌秀珠的神色。

沈烨灵点了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道:“确是重要之人,也希望娄大哥多多费心了”,于是又转头对着秀珠也说了声:“秀珠姑娘人好,还年轻,可以寻到更好的,没准也会有人向沈某一样在寻着姑娘呢”。

说着又回过头,眼神有着看淡一切的泯然,他说着但话像是对他自己说:“沈某此生期望很小,只能在心间装两个人,或是在三尺戏台上唱一辈子的戏,这便足够了”。

话说完,秀珠先是微微一怔,后有大惊失色一般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对座的老爹听了沈烨灵的这番话,偷笑着拿手指了指他道:“沈先生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呀”。

沈烨灵有感而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等他再夹起盘中的青菜来,秀珠就不小心失手将菜落到了她的衣服上,泛着油渍,红着脸也红着眼低着头,快速的说着自己要先回屋换衣服的理由,不给别人回答,直接跑开了。

他们吃到差不多,秀珠还是没从里面出来,沈烨灵要走,余下两人送着沈烨灵,只听喝昏头娄大爷对着隔壁屋里的秀珠,指着门大声嚷嚷道:“秀珠,沈先生要走了,你好歹出来送送”,屋里依旧没有响动。一片寂静过后,娄大爷只好尴尬的自己带着石头送沈烨灵走出了门。

刚刚挂不住面子的娄大爷在沈烨灵走后,踢了一脚秀珠的房门,知道秀珠的反应,也了解从小看到大女儿心里的活动,只是秀珠这想法外加反应让他觉得丢人。

于是大喝者坐在床边的秀珠:“别以为你爹真看不出来,你是想给他做小的,你想做人家姨太太。臭美吧你,人家有了怀中的妻子,还惦记着十年前的老相好,你就也甭惦记了”。

接着悠悠的在房里传来秀珠的哭声,哭的很凄惨,很伤心,这算是对一个人彻底死心的哭。石头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幕不说话,他跑上前轻轻拍了拍拿着绣帕抹眼泪的姐姐,动作很体贴,足够将他安慰人的话给掩盖掉,他和他爹的想法不同,喜欢沈烨灵不丢人,因为他觉得喜欢沈烨灵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他姐姐哭的死去活来。

继续往回家路走的沈烨灵,无时不刻不担心着娄大爷说的洛筠笙了无音信的这个消息,他近几年便开始查这个女孩的行踪,结果查到的依旧不知是死是活。

他失落落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远处的枯树,一片叶子也没留下。这种树适合往上爬,但不适合做躲藏,这是那个女孩告诉他的道理。

谁又能知道在十三年前的某一天,那个女孩牵着他的手,叫着舅舅。而如今时过境迁他的性子,也在所经历的大风大浪磨练的像自己窗外的寒潭一样心如止水。

却能在不经意之间想起女孩的两声舅舅。他心底的寒潭又像春风拂面一样泛起了波澜。

那两声舅舅便是要寻她一辈子的理由。

第八章 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石头是娄大爷的小儿子,自小就有爹护着,姐姐照顾着,还真没出外面生活过。

石头他爹娄大爷也不指望石头能有什么出息,给人戏班当小兵就当小兵,反正他和他闺女都接了活,一家三口有事做谁也饿不死谁。

哪知沈烨灵出现,肯收他小儿子当徒弟,他顿时觉得小儿子将来一定大成,所谓‘名师出高徒’,一般人知道他小儿子的师傅是沈烨灵,就凭这名气一定不会只给那三流的戏班子当小兵这么简单。

他越看他小儿子越是顺眼,那北平来的戏班子出来的小徒弟一个比一个模样好,他小儿子也不比人差到哪去,是鼻子是眼,还很齐整,长得就是为戏台所生的。

所以沈烨灵建议石头要去学徒,最好也同他的那些徒弟一样,晨昏定省,该练的功,该受的苦都要和师兄们一同受,不能搞什么特殊待遇。

于是没离过家的石头,还是为了自己想学一门手艺,他爹让儿子沾沈烨灵光的情况下,住到沈烨灵府上。

前一天石头他姐姐秀珠帮他捡着几件随身的衣服打包,行李带得很轻。反正他家离沈烨灵家也不远,都一个县里,拐个几条街也就到了。

秀珠也拿出了包牛肉干趁着娄大爷不注意,一同塞进石头的包袱里。这还是从娄大爷下酒菜钱里省下来的。打算让石头到了地方和那几个师兄们分着吃,也好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她打理好石头的行李后亲自送石头出家门,沈烨灵一早就亲自派了车来接石头,只是不方便进门,一直在门口伫立着。

秀珠透过虚掩着的门,往门缝外看去。凄凉的风掀起他大褂下摆,沈烨灵站在门口扫落叶的水泥地上。修身欣长,不似普通男子那般魁梧,却依旧挺拔有力。冰肌玉肤,眉目清秀简直是就是古书中常提的有匪君子。

这样一位美男子,久立在她家门前,脸上依旧未曾透露过半点等待疲惫厌烦的神情,一对桃花眼似乎在看着身旁几欲凋谢的白杨树,又似乎透过这个树望向更远。

秀珠偷窥着他,如此好的一个男儿为何是个戏园子里走出来的名角,有道是‘*无情,戏子无义’。所以人们常说戏园子走出来的男儿就是没情爱的。

可秀珠看的沈烨灵却是有情有义,非但如此,沈烨灵还是个多情种。家里有了病妻,邻床照顾。心中有久觅难寻的知己。这些情情爱爱沈烨灵却不能将其分给秀珠一点。

她这些天一直在为沈烨灵带来的这把枪找最佳的藏身之所。他爹劝过她,早早将那把枪毁尸灭迹得了,可她就是不听--沈烨灵留给他的就这么点东西,丢了她舍不得。

于是兜兜转转想了好多处地方藏身,最后打主意到家里的老鼠洞,才觉得安稳妥当。

但秀珠想到这两次见到沈烨灵所犯的荒唐事,心头一闷,眼睛不知何时生出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

她是不甘心。

石头见状,连忙抬起手,将眼泪从秀珠脸上抹去,抹得不干净,秀珠脸上还有隐约生成的两道泪痕。

石头不忍心看到秀珠伤心,出言安慰道:“阿姐,别难过,等石头将来和师父学了本事,有出息就让你过上好日子”。

听到石头口中的‘师父’是沈烨灵,秀珠心中又要泛着苦味,不过好在石头的话表明了他的孝心,说出来在她心头化开成一块糖,最终糖的甜盖过了那份苦,秀珠愣是什么也不顾,对着弟弟摆出一道发自内心欣慰的笑脸。

取下包袱交给石头,在交接的过程中,她特地暗示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是她特地准备的牛肉干,石头会意接过包袱。

还没开门等着他爹做完最后的践行才算道别,娄大爷也按着理过来了,走到石头和秀珠俩跟前,他们俩站在禁闭着大门的门口,和门外的沈烨灵也只有一道门板之隔。

即便这般娄大爷还是敏锐的察觉到秀珠脸上的那点泪痕,便也知道这模样绝对和沈烨灵有关。

沈烨灵是石头的师傅,顺便也便是石头的恩人,在石头即将被接走的这一天,秀珠还为沈烨灵哭,这事怎么说也觉得不吉利。

于是娄大爷在石头要走的之际,忍不住对着他们扯了几句闲话:“有道是人穷志不短,咱们是什么人就得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别看着人家相貌端品行好,就倒贴上去,再说人家已经有妻子,将来指不定有姨太。那也要长份心眼儿,掂量掂量,这姨太还能是你的吗”。

由于娄大爷记挂着外面的沈烨灵,声音说的也不大,但句句都针对着秀珠,暗自带着讽刺。

秀珠就伤心,这几天心里依旧放不下沈烨灵,这下倒好被自己亲爹这么一轰击,顿时也恼了。

对外面也没什么顾及,扯着嗓子就开始发泄:“爹你做人说话可要讲点良心,当初我看上他,你也觉得喜欢不阻止还在那天帮我一把,要是没您那一推,我能喜欢人家到这个程度吗,现在好了,人家有别的用途,攀上人家另一种关系。就开始嫌弃我了,阿爹咱们做人可不能这样”。

秀珠说的很隐晦,但娄大爷听了还是吓得汗毛竖起,抖然一身的抓着秀珠的手腕,狠命一掐像是在惩罚她怎么将实话也给说出来了。

石头看着他爹将他姐姐拉过来,两人有种撕破脸皮的意境,也慌乱的叫了两声:“阿爹,阿姐”。他有些不安,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

本来娄大爷第一次见面是想着沈烨灵像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再加上秀珠还和他对上眼,心里估摸着将两人介绍介绍,兴许自己能和有钱人家攀上亲家,吃穿不愁。但是谁让沈烨灵和他们一般地位都是个唱戏讨生活的,他的兴趣下降了一半,再加上沈烨灵生活中还有一个妻子,这联姻的念头在心里更是没有。

他那时看不出他女儿还对沈烨灵念念不忘,就觉得沈烨灵在梨园也是大师级的人物,于是就想着讲自己的小儿子交代出去,靠着儿子照样能沾上光。也就没顾及他女儿的感受,还一脸嘲讽的嫌弃这秀珠花痴。

于是看在石头以及门外沈烨灵的情分上,将心中的愤怒收了收,余下的还剩心虚和不安,他在秀珠耳边还是囔囔出了两句,劝解她不要再说下去的方法:“你也消停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在沈烨灵这棵树上吊死呢,他身边一定有好多达官显贵,等石头混熟了到时候给你找两个,你照样是吃穿不愁,还能提高身份”。

秀珠瞪了还想着攀龙附凤的父亲一眼,用满是失望的眼神回敬他,转身羞愧的跑回屋。

这次家人的送行很不愉快,石头还是自己一个人推开门去迎接沈烨灵的。

沈烨灵依旧屹立不动的在门口等着他,他刚才也正好听到了他们在门内细细碎碎的声音,但表面装作没听见一身清闲的样子,对着石头抛来一个笑脸,伸出手要牵起他。

石头有些害羞,上次第一次见面沈烨灵留给他的第一印象,第二次见面到觉得像是神落入尘泥,但依旧出淤泥而不染,反倒更加亲切,温柔。

石头担心自己的手脏,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擦了几把,才放心的将自己手交到沈烨灵的大手上。

沈烨灵的手是冰凉的,将他的手紧紧的包住,发自内心的有了一股舒爽。

沈烨灵身量不高,但还是比未发育完全的石头高出一大截,牵着他手的时候,高的那个不用故意矮身,矮的那个也不用垫着脚,拉长手开始走。他们拉手的高度差倒成了最适宜。

秀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屋外跑出来,依靠在门栏上,看着沈烨灵牵着石头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本想对着沈烨灵说一肚子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堵住,硬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沈烨灵也注意到了身后有人盯着她,好奇的回头,秀珠心里有鬼似的,一步跨回院内,急忙关上门。

这一次不说,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石头被沈烨灵带回家,刚好被安排和徐汝良他们一同住,作为大师兄的徐汝良很知礼数的给他准备被褥,洗漱用具,现将他安顿好,对他介绍一遍,让他更加了解他们师门的情况。

三人同房中,张尚植算是他们中的一个,他和其余人不一样,师兄弟们跟着师傅学习,而他是在学堂读书,可他本就没有什么读书命,整天关在乏而无味的课堂上,听先生讲‘人之初’的大道理,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现在倒好,来了一个和他同样岁数的小人,颇为有趣的跟在徐汝良身后观察着他。借机在插句嘴以显示他的存在。

“你叫石头是吧,你的名字真奇怪”,张尚植还小,口不择言只知道这样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他没想到他‘张尚植’的名字是出生起就有的名字。

而徐汝良是拜入师门之后,他这个名字还是沈烨灵给他取的,要是换之前他父母给他取的阿猫阿狗的名,比石头还要怪。他听了张尚植这话满脸菜色,嘴巴珉成一条线,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尚植察觉不出徐汝良的异样,转头灰溜溜的眼睛瞪着石头,要他赶紧给出答案。

石头想了想,眼珠子转了一个圈才答道:“因为我也没爹没娘,从头里蹦出来的,采取名叫石头”。

他这一番回答把张尚植逗乐了,徐汝良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被他弄得没把持住笑了出来,要知道戏班里的学徒,能送进来学戏不是被父母签了卖身契,就是爹死娘家人留他一个不能自立,到戏班来学门手艺养活自己。

所以石头说自己无爹无娘,无非是想更快的挤入和他们一伙,但说从石头里蹦出来,两人乐了。

张尚植笑得动静最大,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边笑还边提示:“那你应该叫孙悟空,感情你是在花果山出生,是个石猴啊”。

张尚植说着,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再次意犹未尽的大笑。徐汝良倒是克制得住,在他后脑门给他拍了一记,让收敛点,差不多得了。

谁知石头故意挑起头,双手叉着腰理直气壮的陪张尚植玩笑:“对呀,我大哥可是牛魔王,我嫂子乃是铁扇公主,我师父可是碎碎念的唐僧,随我身后的还有两个师兄弟,一个猪八戒,一个沙悟净”。

他把《西游记》当中的人物关系给他们一一练一遍,不受影响的由着他们取笑。

第九章 长的像她娘

石头来沈烨灵的门下学戏也有数日了,他们戏班在旬阳的头场戏也在紧赶慢赶的筹备中。

许曼的病也逐渐好转,能下地但不宜站太久,一般时刻她都会在艳阳高照的时候,端把太师椅坐在顶阔的小院里,晒晒太阳。她人瘦,拿不出以前给人唱曲时的风韵,往太阳底下一照,像在晒人干似的。

于是她晒太阳时就把沈烨灵即将要演出的行头,拿出来一起晒成干,顺便在贤妻良母的将其打理一番,拆线,剪线头。她这样一坐一弄就是小半个下午过去了。

张尚植和徐汝良渐渐的和石头熟络起来,玩成一片,就连徐汝良定期给许曼端药他们都要跟着,这天许曼依旧在擦着珠花,身旁架着沈烨灵要穿的莽服。她一抬头对着迎面走来的三个人展颜笑了笑。

徐汝良还没将要端到许曼跟前,张尚植就跑了过来,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不依不饶的趴在许曼的腿上,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许曼盖在腿上的毛毯,奶声奶气的叫着:“二婶”。

徐汝良粗鲁的揪着他的衣领,一用力一把将他脱开揪到地上不管了,将药安安稳稳的放在许曼手上。许曼刚想扶张尚植一把,担心的见着张尚植被拖到地上揉着屁股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没心没肺,知晓这是他们兄弟的玩闹,也放下心。

端过药,捏着碗中的调羹作势在药汤里搅了搅,吹散药中的热气,余光瞥向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对着他弯着眼角,投来自认为最有母性的笑容:“听说二郎在旬阳收了个徒弟,就是你吧”。

石头被许曼注意上,他推测着许曼口中的‘二郎’应该说的是沈烨灵,便依言躲闪着许曼的目光,用鼻子重重的发了一声:“嗯”,就再也不敢出声了。

他本能的低着头还是被珠光宝气的发饰所吸引,许曼擦完珠花,擦水钻,这个玩意儿被阳光照得反射,在许曼的手上熠熠生辉,不被人注意都难。

张尚植更像一只癞皮狗一样,蹲在许曼脚边,双手叠着放在太师椅的手把上:“二婶,二叔的行头真好看,可是北平那会儿带来的”。

许曼垂下眼帘,仔细的擦着水钻,点了点头:“是啊,还是北平时白少帅送的,你二叔戏唱的好,喜欢他的人都会送些礼给他”。

徐汝良和石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看着做工精致的女莽服和光彩夺目的头饰,不竟心生羡慕。

石头更是脑中想象着一连串沈烨灵穿着这身行头,上台唱戏的情景,眉宫粉黛,任是摸遍旬阳也找不出比他惊艳的美人来。

不多时,许曼在石头脑袋上揉了揉,温声细语的说道:“便把这儿当家,以后跟着你师父可是要好好学呀”。

许曼的手温柔的在石头的脑袋上停留了片刻,近乎成雪白通透的手臂,上边点缀着年份久远的玉镯,其衣袖上散发着皂角的香味,连同早上抹的雪花膏,一同夹杂着进入石头的鼻息:他娘生前也应该是这个味道。

石头心中一记暖,抬头看向许曼,只见许曼拖着病,脸色不是很好,阳光照射下将她的轮廓磨得棱角分明,两颊更是深深的陷进去一块,石头不由得为她的病担心,想着母亲生前也是拖着这样的一副面容,将他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的场景。

许曼迎着石头的目光更是笑吟吟的,丝毫看不出她为自己的病担忧的痕迹。

几天后徐汝良每回给许曼送药,身后总会捎上石头一起。石头则从许曼身上找到娘亲的温暖。

他原本以为沈烨灵是他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他姐姐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人,可是现在变了,姐姐怎么可能比得过娘的好。

他在沈烨灵宅子里一点一滴的接受师兄弟们投来的好,殊不知这些好都是用自己的谄媚和献殷勤换来的,唯有许曼的好,她的温柔,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那场暗杀的事件被娄大爷预料准了,报纸上明里暗里的对洛小七做着各种采访,和评述。洛小七的声影没登在报面上,也没说明那曹师长被杀一事是否与她有关,只说暗杀的杀手做事向来只看钱不看人,真正能致曹师长于死地的无疑只是那位买凶人。

其狠辣新锐的言语以将所问的问题昭然若揭,百姓甚至能绕过那位买凶人,直接对洛小七评头论足。

‘洛家那家主又杀人了’。

所以在旬阳这个多事之秋的县城里,通缉犯远没有洛小七的这种生意来的可怕。

这场暗杀最难释怀,也是最无辜牵连的就是沈烨灵,虽然凶手在他伞里藏枪,被他蒙混过去,但他心里或多或少都对其有阴影。

不过沈烨灵在旬阳大操大办的头场戏快来了,让他没心情理会那场暗杀,他专心投入戏中的角色,他要唱的便是这梨园重头戏:《贵妃醉酒》。

李经理也先人一步的帮着沈烨灵布置着戏台,要唱得隆重,场面可不能比北平差到哪里去。

沈烨灵和李经理是合作关系,一般有事都到戏院的后院里聊。

这一天沈烨灵继续来找李经理闲谈,他一面穿过残花败叶的后院,随即到了小院旁李经理拿来待客的议室,一眼便瞧见门口石桌上正有李经理的夫人刘氏抱着五岁大的孩子识字。

小孩一看见沈烨灵连忙挣脱开他母亲的怀抱,扑倒沈烨灵的腿上,欣喜的大叫:“美人叔叔”。

沈烨灵顺势将他抱起,借着有力的臂膀,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只手腾出来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脸--很柔软。

刘氏忙起来一边蹲了蹲身子,低着头像沈烨灵行了见面礼,一边纠正着小孩:“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是美人叔叔,是沈叔叔”。

小孩憋着嘴,对娘的话不想听,赌气的将头埋在沈烨灵怀里,抱着他的叔叔就是个美人,为什么不能叫‘美人叔叔’。

看着小孩不理她,自己也只好陪脸的对沈烨灵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

沈烨灵也对刘氏点了点头,恭敬的行礼,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由着孩子叫自己什么。

他得了空,将头转向议室那扇紧闭的房门,沈烨灵也指了指,降低声音问着刘氏:“李经理是在里面接待什么人吗”。

刘氏顺势将目光移到议室门口,百无聊赖的点头说道:“是啊,还能有谁,就是在咱们写戏文的柳先生呗,他今天去了江沅府上受了一些气回来和我们家老李哭诉,还能怎么样”。

她说的这个柳先生,全戏院里就看他最不顺眼,所以说话中也透露了一点嫌弃的语调。

沈烨灵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强的笑着,礼貌性的低一低头对刘氏说道:“那我等会再来吧”,说完将小孩还给刘氏转身想走。

刘氏接过孩子也拦阻沈烨灵,手指着议室的门口,唯恐天下大乱似的:“那柳先生喝了点酒,我怕我家的一句说不好,他们就打起来”。

她的意思就是让沈烨灵也进去,起码和李经理有个伴,刘氏抱着孩子,媚眼一挑,拉着沈烨灵的衣袖往议室方向去:“沈老板,你帮我进去瞧瞧,我一个妇道人家那里有力气应对两个大老爷们吵架,你帮我看住了,我回头帮你见见你那空虚寂寞的娘子去”。

刘氏说完,一只手捂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她也跟戏院子里的人学起来怎么调戏沈烨灵。

不过沈烨灵人长得美,还随和,随便说几句不着边的胡话,他都能不好意思的,像不经世事一样,泛着脸红,表情困窘。正是个适合调戏的对象。

沈烨灵撇开刘氏的戏言,但还是红着脸进去。

进屋一瞧李经理和柳先生并没有如刘氏说的那样打起来,而是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柳先生不知道是喝了点酒醉糊涂了,还是被江沅气糊涂了,压根没注意沈烨灵进来,站在那里张牙舞爪的跟着李经理讲在江沅府上发生的事情。

李经理脑子清醒,看着沈烨灵进来最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看着柳先生的‘表演’。

柳先生是个读书人,平时书卷气满满,将刻薄二字写在脸上却不表露,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作态,在醉酒至今更是如此,散发着嘴边难闻的酒精味,发挥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今天的景象夸张的形容一番。

“哼,我承认这个江沅确实有几分厉害,他一人悠闲躺在榻上,对着我们三人在书桌上写戏文的人,他唱我们写,居然能同时写出三本戏剧情节醒目是未带重合,写得连我们都跟不上思绪”,柳先生先扬后抑的评价着江沅,眼中充满了不甘。

他端起桌上那杯茶一饮而尽,当作刚才对江沅的赞叹被他给咽下去,展开手中的折扇,给自己狠命的扇几下:“但那又能这么样,我们跟不上他。就能说我们是三流吗?我们好心好意帮他对戏文,他居然将我们哄走,真是欺人太甚,弄得我当场气得愤然摔笔发誓再也不给江沅写戏文,他算什么,以为在窑子里写了下九流的小玩意儿就能,就能对我们指手画脚,目中无人了吗”。

柳先生说着拿着杯盏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表示着他的不服气。

沈烨灵原本也和和气气的不觉得这个柳先生怎么样。但江沅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很好,容不得被别人当着自己的面玷污。

他心里顿时对这个刘先生有了别样的想法,但还是‘知其行,止乎礼’的强行反驳道:“江先生,人有才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但现在就连李经理也摇摇头,否定了沈烨灵的反驳,他在无奈的用行动表明江沅确实就是这么心高气傲。

柳先生反应更是激动,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准备对沈烨灵大篇幅的说着自己的论点,于是他斤斤计较的,换种温和一点的口气:“沈老板,你来旬阳日子短,可能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细枝末节,江沅这个人我们是最了解,他得罪的文人墨客能从咱们县排到隔壁县去。他目中无人的事迹要是白纸黑字写下来又一摞城墙般高。”

他越说越是激动 指了指门外:“要不是他父亲是前朝太史,外加他背后有洛家撑腰我们早就将这厮活剥殆尽了”。

刘先生这边说着,李经理配合式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沈烨灵心里一咯噔,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同一阵线说江沅的不是,沈烨灵也无力反驳,只好兴叹:“不会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不过李经理刚配合了柳先生一会儿,对他也有适可而止的限度。

柳先生肝火正盛,但到底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再说他还在自己手头底下工作,养家糊口都靠自己给的工钱,对他更是不用像沈烨灵那样假意讨好。

他也处变不惊道:“柳先生咱们说话还是要带把锁,要是嘴上没把门,可是要得罪人的,他爹前朝太史还好说,这洛家什么实力你又不是不了解,咱们得罪得起吗?”

虽说李经理对柳先生没什么所图,不用假意讨好。但他和柳先生还是多年的朋友,向来只给对方吐露最真诚的警告——江沅背后有洛小七,那是全旬阳最得罪不起的人。

柳先生看着门窗紧闭,门外应该是没人偷听,再加上李经理是多年的朋友,不会说出去。沈烨灵也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他的话关着门对他们说,也泄露不到外面去。

于是大着胆子发气酒疯:“哼,江沅和洛家那点事谁不知道,要不是他和前任家主洛正廷有一腿,洛家也能容得下他,他在我们面前装清高,装桀骜。到洛家还不是像一条狗一样”。

前边是洛正廷,现在是洛小七,洛家哪个是家主他就跟谁。

第十章 浮生若梦

柳先生一连串指了好多个‘他他他’,沈烨灵虽说脾气好,但也不能让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江沅,况且十年前江沅还对自己有恩情,于是两道长眉一拧,显出几丝凶相,对着身边古色古香的圆木桌一掌拍了上去。

沈烨灵表面上的气愤远没有心里的多,但眼前的表情与平日温润随和的脾气背道而驰,僵持了一分钟,李经理便有些心虚的知道沈烨灵真是被柳先生的话给激到了。

他平时就和李经理明里暗里说过几次对江沅的戏文很欣赏,想要见见江沅,不知道柳先生有什么门路之类的。现在听到有人这般说江沅,他这颗正义的心当然接受不了。

李经理心里有个概念:谁能给他挣到钱,谁才是他的爷。大爷就要供着,伺候着容不得半点疏忽。沈烨灵现在不高兴,李经理就要变着法的哄。

他瞅了一眼柳先生,眉角一黠,准备那他开刀。谁让沈烨灵才是他的爷,柳先生不是呢。

于是李经理先是板着一张脸,对柳先生进行阻止:“你就给我少说几句吧,你喝醉了酒说的胡话,沈老板能谅解你,你到外面看看,外人能谅解你吗,指不定给你挖墙角在洛家人面前把你告得永世不得超生。你就是前世积德才会遇上沈老板的这么宽宏大量不会嚼耳根子的人了,你还不快给沈老板磕头谢谢他的谅解”。

柳先生云里雾里的挨了李经理一顿训,对着沈烨灵傻愣了半晌不知道为何要感谢,最后李经理乘其不备,在他的腿弯处踢了一脚。

柳先生这才直挺挺的跪下。他喝醉酒脑袋沉,就连着头一起磕到地上。

这磕头可是行大礼,唯有拜师学艺的徒弟,才会给师傅这样的大礼,沈烨灵哪里还有发着邪火的心思,连忙起身扶住柳先生,连说了几声“受不起”。

沈烨灵是真受不起,柳先生被沈烨灵扶起来,失去重心走了两下步子,也没等着站稳就被李经理以不知道什么理由扔出去。

这回柳先生要怎么说江沅是他的事,只要不在屋里当着他和沈烨灵的面说都行。

李经理刚将柳先生赶出去,对他酒后失心,还不看人脸色说话,感到身心俱疲,但屋里还有一尊财神爷,他还得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貌来。

于是他硬从无奈的脸上挤出两滴讨好,挂着笑脸,去迎着沈烨灵:“沈老板真是对不住,这位柳先生就是嘴上没积德让您看笑话了”。

柳先生的笑话沈烨灵倒是没看到,光是看到他带着有色眼光将江沅评头论足了一番。

但是沈烨灵脾气好,也稳重,刚才的凶相在他脸上也已经荡然无存,继续散发着对谁都恭恭敬敬的一张笑脸,抬手云淡风轻的说没事。

李经理看着沈烨灵好哄,也和进入他们商量的正题:“沈先生,我说您是大富大贵的命,您的戏开张也没几天了,今天就有一个大头目把您的场给包下来了,你猜那人是谁?”

李经理说话总带了几分技巧,所以和他谈话不会觉得无趣,他留了上句疑点,没几秒就公布谜底,也不让人来猜

“就是旬阳有头有脸的洛家,沈先生这可是大吉,洛家包了您在旬阳的首场,以后您在这儿可就不是这个地位”。

李经理抬手一横,比了一个高度。

沈烨灵也明白李经理的话,就是让他迈进的唱戏,一定要把洛家人哄高兴了,沈烨灵一般不会夸大其词的打什么保证,只是微微点头:“我一定上心”。

但是来给他包场的为什么是洛家,但沈烨灵凭着以前三年在旬阳生活过的经验,他是不想和洛家有什么纠葛的。

洛筠笙的消息也是不打算去洛家找,自己寻求关系打探明白的。

在旬阳打听洛筠笙的消息中,沈烨灵最想找的就是江沅。谁都不知道江沅能进入洛家最先做的当的职位就是给洛家小姐当教书先生,所以即便洛筠笙在洛家凭空消失,江沅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什么。

然而江沅常年植根在妓院,沈烨灵去不得。却不曾想,洛家来听戏,江沅也会因此到场。李经理也误解了他想见江沅的意思,告诉他,要是能被江沅看上,心情好了专门给你写一个剧本,你就能准红。

沈烨灵现在不想红,因为他已经在北平红透了,现在只是想问问江沅,洛筠笙在哪里。

他悻悻回了家,若有所思的想起院中那几盆残菊还没浇水。人要找,饭要吃,花也要浇水,再说院中那几盆植物还是他师哥张长信留下来的。

他师哥临死前就留下了三样东西。一样是临死之前让他离开北平的遗言,一样是张尚植,一样就是这几盆植物。

现在他都做到了,离开北平,张尚植视如己出,就连这几盆植物也小心呵护,每天浇水修建,让它接受足量的阳光。

沈烨灵刚来到放植物的小院,准备再给这些小植物来一层洗礼,却见到这些深绿色的生命都已经沾满露水,接受阳光。

而许曼已经帮他料理完戏衣,也帮他浇完植物,一个人半靠板做的继续在太师椅上晒太阳。

她眯着眼,沈烨灵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的着看完花准备离开。

但许曼没睡,她见着沈烨灵在自己周围徘徊,虚弱的气息顺着气管发出:“二郎,刚刚李经理的夫人带着她的孩子来看过我”。

刚才沈烨灵去李经理那里,就听刘氏说她会过来看看许曼,原以为她是好玩说了几句玩笑话。没想到刘氏真的带着孩子过来。

他点头回应:“这事我知晓的”。

许曼虽是眯着眼但是脸上却荡漾着微笑,还在回忆着自己抱那孩子的画面:“李经理的孩子长得真可爱,那鼻子,那眼睛”。

她找不到措辞,只是将手挥舞在半空中,一点点的和沈烨灵回忆着。

许曼仰面不再看向他,面对着刺眼的阳光,她伸出手挡在自己脸前,眼睛这才睁开,像是睡醒了一样,精神一震:“我想起来了,我也过孩子”。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沈烨灵以为许曼会在悲伤中渐渐释怀,却不知道在这回忆中会被想起,连忙抓着她落在腿上的那手。双手牢牢握着,放在自己脸颊上,当作给她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许曼几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安安稳稳的不再说话。沈烨灵将她从安逸的太师椅上抱起,带到她的卧室,放到她那张病床上。自己也坐在床边,像一个久病床前的孝子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候。

晚饭后许曼喝了药,但吃不下饭,早早的躺在床上睡着了,沈烨灵不好再打扰,熄灭她屋内的灯,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回隔壁书房看书,并一齐听着许曼这边的动静。

这晚许曼睡的很沉,没有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也没有浑身难受,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摆脱了病魇的折磨,一身舒爽。

她感觉奇怪的睁开眼睛,发现周遭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朱窗是开着的,窗台上还晾着一盆白色的残菊。

天是正黑的,唯有破黑天的月亮将光洒了下来,花瓣上那滴晶莹剔透的露水,映着光再漆黑的背景中闪了一下——那是白天她替沈烨灵浇的一盆残菊。

残菊是沈烨灵师兄张长信的,先前是由着张长信的夫人周琳养着的,现在这盆残菊沦落到沈烨灵手里,由着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的许曼养着。

她见此无奈的感叹:辗转几折,人的命数还低不过一盆花!

这时门渐渐的被推开,许曼觉得神清气爽,自己也能不费力的坐起来,来迎接推门而来的人,她以为是沈烨灵来查看她的起夜,她也正要将她的身体有所好转的好消息告诉他。

只见屋子没有点上一点烛光,一片昏暗,许曼借着窗外投射来的月光才渐渐识别出那人的脸。

她瞳孔空睁大,脸吓得惨白,却没有能力放声大叫,嘴一张一合的发不出声响,来的人居然是张长信的夫人周琳——她不是随着张长信一块儿走了吗。

早在前一个月,张长信死在台上,等沈烨灵从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到张长信家中,张尚植在门口快睡着了,显然不清楚屋子里面的周琳已经上吊自杀,给他丈夫殉葬。

沈烨灵看着茫然的张尚植,他嘴上舔着手指,眨着无辜的眼神,还不知道父母已经走了。沈烨灵叹息了一声,将张尚植接回了家,并厚葬了张长信夫妇。

而许曼是亲眼看到周琳没了气,直挺挺的躺在棺材内,送入土里。

现在却穿着葬礼上的寿衣,推门有模有样的坐在床前的圆凳上,脸连着嘴唇找不到一点红润的起色,惨白的就像一张没有点墨的纸。

周琳从容淡定的无视了许曼的惊讶,发着凄惨的声音:“妹妹,我在底下呆久了想念你们特地过来看看”。

许曼被她这句忽远忽近的语调,差点吓出了三魂七魄直接随着她去:“大,大,大嫂,你不是死了吗”。

周琳点点头:“下面冷清,长信死了又不甘,特地让我上来看看你们,把你带下去做个伴,你说好不好”。

此时的周琳已经不再是她心中热心肠的大嫂了,气质阴冷得可怕,说要把许曼带走。更是直接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紧紧的掐向许曼的脖子。

脸上也随之怒目圆瞪,她咬着银牙,带着股狠劲,声音从牙齿内发出:“你去死吧”。一声一声带着诅咒的压迫感,让许曼无力挣扎。

她面色被掐得潮红,恐惧感冲灌着她的大脑,抵着周玲的手,双脚也下意识的发起抵抗,将裹紧的棉被踢翻做着最后的武装。

她发着从喉间溢出的求救信号:“不要啊,不要啊”。

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好好的陪着她的二郎。

脖子上的压迫渐渐消失,她脑门被惊吓得蒙出一层热汗,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东方欲晓,即将天亮的景象。

她感觉沉重得挪不开身子,病痛一阵一阵的传来,扩散到周身,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肺部突然有一团气涌上喉间,让她咳得面红耳刺。

她的朱窗哪有什么残菊,就连窗户都是虚掩着不敢打开的,周遭依旧如初,她的大嫂周琳没来过,也没掐过他的脖子,带她下去。

一切都是她的梦而已。

第十一章 烧纸钱

许曼依旧年如一日坐在空院子里,抬头看着浮云蔽日的天,不过这回不再是来晒太阳了。

沈烨灵路过她发呆时的小院,见着她独坐在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瘦弱的身子骨不熨贴的套了件单薄的靛色长衫,为了防寒她特地在腿上盖了条毛毯,整个人仿佛瘦弱到像是架在太师椅上。

入冬的寒风带着节奏吹过,她就能带着这股节奏咳嗽几嗓子,那几声咳嗽声像是在寒风里唱着一曲别样的歌。

沈烨灵看不过去,回屋拿了件狐裘夹袄给她披上,老老实实的蹲在她身旁,在她视线之下,仰头带着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不疾不徐的温声细语道:“回屋吧,外面风大”。

她的噩梦过后的忧虑,被沈烨灵的几句关心,温暖了一阵。毫无保留的和他说着昨天晚上她做到的梦。

许曼眼神恍惚:“阴间黑白无常勾魂索命,生前欠下多少债,死后就要还多少债。大哥大嫂生前是天大的好人,哪有什么债可以索,只怕是被勾错了魂,替别人还债,在底下的日子不好还梦也变成厉鬼”。

沈烨灵皱着眉:“你这是听谁的胡话。。。。也别想过多,我今天就给师兄烧些纸钱,你好好休息吧”。

许曼似乎真是被昨晚那场梦吓到了,和沈烨灵提完嘴上就咕哝了几句,依旧不依不饶说着牛鬼蛇神。进屋后,躺在床上这才安安静静的又睡了一觉,这一觉倒也睡得安然无恙。

于是一个下午,沈烨灵就带着徐汝良和石头一起去棺材店买些纸钱,本来是想带着张尚植一起,但是他还没放学。要是让他知道一起去棺材店买纸钱是烧给他爹娘的,一准又要在棺材店里闹了。

棺材店的朴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带着两三个徒弟学手艺做棺材,不过店里卖的不经是棺材,还推出卖各种烧给死人用的纸钱,纸房子,纸人。。。。等副业。直接将葬礼上用到的物品都做齐了。

这一天徒弟们基本都送棺材去了,只留下他一个腿脚不便的看店,他心里泛着孤寂就想找几个小年轻出来聊聊,但事实已经没有年轻人会到这么一个晦气的地方来。于是也只能想想。

他正打着算盘,算着这个月盈利——曹师长前不久刚死,让他们店又赚了一笔。这里死人越多,他们赚的也越多,他们越是高兴。朴老板对着账单上的数字,心里乐开了花,手中的算盘打得也越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感受到他这缺德的心思,在他店里吹起了一阵邪风,刮乱了没压制好、暴露在外的纸钱。那纸钱和着就是抬棺送葬时撒的一叠黄纸,圆形方孔剪的和着以前的铜板是一样,在店内漫天飘舞,有的随着风刮到外面去了,有的停留于半空,钻过房梁硬是不下来的。

朴老板先是迈开他老腿,往天空胡乱抓了几把,抓下几张,回身将敞开的大窗户关上,挡住一部分的风力。

正巧沈烨灵他们走了进来,风也从他们身后穿了过来,作孽的将另一部分的冥钱也飘动起,真有种在店内就看到一场送葬撒冥钱的既视感,总之诡异十足。

沈烨灵他们也是好心肠,一上来就帮着朴老板捡钱,并将这些冥钱身上的泥点打理干净,整整齐齐的交给朴老板。

朴老板腰本就不好使,吃力的弯腰捡钱已经够幸苦的了,但好在三人的帮忙下基本将这冥钱捡个干净。

但捡回来的钱有些还整整齐齐,有些却已经褶皱不堪,还有被泥点打污的痕迹。那些次的基本就废了。

朴老板为自己这些冥钱暗自心疼着,看着眼前还帮自己捡钞的这三人,纷纷道了声谢谢。

沈烨灵知道朴老板的心里的难处,拱了拱手微笑道:“老板,我们卖些冥钱回去,你手上的这些我们都要了,还有麻烦您在给我们一些大烧纸,冥钞,往生钱,多谢了”。

说完,浅浅一躬将对长辈该有的尊重表述干净,接着又抬眸,应然挺立着一张雪白如瓷的脸。

朴老板虽浑浊着眼,但眼神如刀,在沈烨灵上下刮了一遍。这才应声,再次感谢了沈烨灵的好意,两个徒弟帮着朴老板拿货。

过了不久两个徒弟拿着冥钱出来,只见徐汝良脸上带了似有若无的恐惧。石头抓着他的手疑神疑鬼的说道:“大师兄,这事是真的,矿山那件事确实死了好多人”。

接着徐汝良恐惧更甚,发着无辜的眼神跑到沈烨灵身后。

而朴老板也正从那冥钱的里屋出来,将门锁好,看到眼前这一景象,连忙呵呵的笑了两声:“实在对不住啊,小兄弟,我只是说个旬阳发生的怪事,没想到还真把你吓到了”。

又抬眼看了一下沈烨灵:“我就说嘛,几位绝对是外来客,刚来旬阳不久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忌口的事”。

沈烨灵满脸疑惑,还是搞不清眼前这事:“怎么啦”。

石头好心站出来调和:“唉,还不是因为我们在点清冥钱的时候,老板无意中提起咱们县城后山的矿洞说能吃人,旬阳还因为它死了不少人,就这样把我们大师兄给吓着了”。

沈烨灵知道许汝良本就胆小,听了一点莫须有的民间异事都会一整夜睡不着觉,现在听到旬阳这点传闻更是害怕得往沈烨灵身后躲。

不过他也被石头说得羞红一张脸,在沈烨灵身后探出头狡辩道:“谁吓着了,你们不是还说现在抓铺的逃犯就是从这矿洞里九死一生的逃出来的吗,我听着真切,就是想来告诉师傅”。

看着许汝良明明害怕却还要强出头的势气,又玩性大发的拿话继续激他:“那正好,大师兄还没听全面,师傅也蒙在鼓里,咱们也正没事,咱们就把这旬阳的事倒腾出来说说呗,大师兄你可别害怕啊”。

许汝良虽有书生的表面气质,但跟着沈烨灵学着谨言慎行这几年还是改不了本性,连忙插着腰,挺身而出说道:“可以啊,听就听,师傅你也坐下,听老板说说”。

说着四人围桌在粗糙的小木桌上,这木桌原本是拿来折金箔纸成金元宝的,居然被几人拿来喝茶聊天。

沈烨灵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他对旬阳发生的任何事都不敢兴,一心只沉沦于戏和找人。

但他现在被许汝良硬拉坐下听故事,显然是知道许汝良是拉不下面子,心里又害怕,想找人陪他或者在身旁安慰他这才算安心 。于是沈烨灵紧挨着许汝良坐下,要是他真听怕了还有人给他手臂抱着。

朴老板看着三人不走,而是留下来听他旬阳怪谈,顿时眯着眼睛想:他刚才使的计俩还真行,小年轻果然来陪他聊天了。

于是便当起了旬阳向导,和他们说起了后山矿洞,和通缉犯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事在旬阳百姓人嘴中像被诅咒了一样不能谈,但朴老板无所谓,他是棺材的阎罗王他这张嘴百无禁忌。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始说道:“半年前我们这有个富商将那矿山买下,挖了个矿洞每天进去采矿,有一天他派出的采矿队,没过多久发了疯似的跑了出来,纷纷说矿洞里有鬼,他们出来时矿没采到,连手头上的工具都丢在里面了。在看他们一个一个更是吓得不轻,他们有些跑出来的脸色苍白,有的躲起来直哆嗦,更有的直接被吓傻,魂都吓得飞出来,回到家连爹妈都不认识了。这还不算什么这次进山采矿的其中一个就没从里边出来,说是被里面的妖怪抓住当场就暴毙了”。

说道这里许汝良果真配合的抓了抓沈烨灵的衣袖,他想象力丰富朴老板说什么他就想什么,而且直接将其润滑得更夸张。

朴老板继续说道:“这邪门的怪事一传开,没有人敢给那商人进山采矿,他也是倒霉,赚不到钱不说,连带的还要支付一定的补偿,那唯一一个死者的老娘收到赔偿金不服呀,硬哭着让商人赔他们家儿子。

镇上的人都劝她,人是不能复生看开点吧,她悲伤到头硬是不相信自己儿子死了,她就是不服说什么没准儿子只是被吓昏的,鬼怪吃人都一口吞下去还不带嚼的,没准他儿子就在里面鬼怪肚子里面没消化,还活着兴许这几天再去还有救”。

听到这最后徐汝良觉得有些好笑,谁都不知道鬼怪吃人是咬碎了吞还是一口吞呢,没准人家是细致到极点的鬼怪,吃他儿子时切成小块然后放进嘴里,就像他之前曾看到的那些西洋人的吃法一样。

他大着胆子多嘴道:“叫人再进一遍矿山,那不是间接的害死人吗”

朴老板也认同似的点点头:“是呀,还真有几个倒霉憨直的,看老太太可怜也就答应他进洞找儿子,顺便看看那鬼怪究竟是真有鬼还是人假扮的,他们进矿洞时全镇大半人以上都来看,但是没过半天他们出来了,有人正要问他们看到了什么,可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到矿洞口没几步便纷纷气绝身亡了,至于那老大娘的儿子的尸体连个胳膊都没找到,这些人倒也是英勇,镇上的人决定要将他们厚葬,也就要抬尸体封棺这一步,那些办丧礼的老师傅也跟着一个一个死了,也是不明就里的气绝身亡,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嘿!那些进矿洞的义士别说镇上的人,这回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法给他们收尸”。

朴老板的棺材生意也没少在这里沾光,自那之后旬阳又开出了几家棺材铺,和他们抢生意,但是旬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他这百年老字号的店,特别是洛家近时经常光临。

他叹息着又说道:“哎,就因为这件古怪离奇的事,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再也没人敢进那矿洞,镇守史原本想把它给压下来,可是事情早就传到省里督察耳中,督察让他赶紧将这件事处理干净,这镇守史没办法,黑心肝的去办,他先是在矿洞门口请一群法师做法去除里面的邪祟,然后再叫监狱里的死囚冒这个险,并决定谁能活着出来并告诉他里面情况的,可以还那人自由。

这保证有些缺德,但还是所有人都进洞,过了半天所有人都以为邪祟还没除,那些死囚都死在里头时,还真有一名跑了出来,可是他并不是出来汇报消息而是冲出来,就着镇守史的脖子咬下一块肉,血淋漓的跑了,抓也抓不会来,那镇守史也算是倒霉当场就毙命了。

那犯人逃出来下山后就真成了疯狗,但凡见到人就对着脖子来上一口,更邪乎的事被他咬死的人正是第一批进矿山采矿的矿工。之后那只‘疯狗’就消失了,前任镇守史死了,督察就叫帮办出面封了山,有下了多个通缉全省找那疯狗,这不新上任的镇守史就为了安全,弄出了全城宵禁这条铁律”。

朴老板将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他说完他送棺材的徒弟就回来了。

“师傅棺材都送完了”,徒弟擦着一脑门子的汗说道。

他的棺材店向来都是给别人送货上门,一家送完还有另一家,朴老板叫着徒弟们将后院那口棺材送去洛家,光只是说了几句辛苦的话。他这人有一点很奇怪,不喜欢他手上的徒弟。

因为他总感觉他的徒弟和棺材待久了,会变得死气沉沉的,和外面那些活泼开朗的小年轻不能比,比如他面前这三个。

石头是正儿八经的旬阳人,所以他对这旬阳怪谈应该知道,但许汝良的反应比较大,他到现在还死死拽着沈烨灵的袖子不放。袖子的一角已经被他手中的密汗染得湿透了。如果不是衣服的面料好,沈烨灵这袖子能活生生被许汝良扯下一块来。

但沈烨灵还是无所谓,由着许汝良拽,并将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往许汝良的大腿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朴老板看着沈烨灵长得白净,是第一眼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他所以即便说完他也对沈烨灵喋喋不休:“我第一眼出先生是外来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全旬阳还没见过像先生那样长得这般齐整的男人”。

沈烨灵再次聚了一躬,谦虚的表示这个称呼愧不敢当,其实他还想说自己来过旬阳是算是半个本地人。

正当这时三四个徒弟一起出来他们抬了一口偌大的棺材,正要准备送上门口那辆拉运的马车。沈烨三人纷纷起身让道,朴老板最终还是迈起了年迈的老腿,出面掌控,将这口棺材送到马车上菜安心。

这些年洛家来买他的棺材的真是来一出是一出,定的也都是最大最好,做工最精细的货。他也不清楚自从洛小七当上家主,洛家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于是他拍了拍棺材上镀了金的纹理,交代徒弟们路上小心点,便由着他们马不停蹄的去了,对这将要辞行的沈烨灵他们说道:“唉,和你们说的那通缉犯都还不算什么,要说真正厉害的,还是要属洛家家主洛小七”。

第十三章 洛小七

当晚沈烨灵就携着许汝良,张尚植还有石头,师徒四人在门口那处空地上纷纷给远去的张长信夫妇烧纸钱。许曼那时也想说自己想来,但是沈烨灵三推四请的回到她的床上躺着--夜晚风大,她的身子吃不消。

“师兄,我们给你烧点若是不够,你托梦与我一个人说就好了,别找尚植和许曼”沈烨灵在心底一句一句重复着这样的话。

手中将冥钞以缓慢而有序的速度往盆中那火中投。四人一张接着一张,盖在火推上,等着火焰往上窜,将黄色的冥钱从中间烧穿直至泛滥到四周烧成灰烬。

火焰吃了纸对沈烨灵心底的陈述也没有反应,但是沈烨灵却能感觉得到张尚植丢出每一张纸手丢在发抖,他吐露着关怀抬眼望去,却见张尚植低着头很有规律的做着投冥钱的动作,他的全身都是在发抖的。

等纸烧到一半,张尚植也忍不了了,抬着眼,眼泪珠子连同鼻涕一起往下掉。

他吸了一口鼻涕,泪眼婆娑的看着沈烨灵,上一秒还能把持,下一秒直接扑倒在沈烨灵怀里大哭了起来,沈烨灵也由着他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不会安慰人,可能是以前不会说话习惯了,所以只能小心的等待。

他等待张尚植什么时候将哭声放缓,张尚植的泪水哗哗的流个不停,一张嘴口水便藕断丝连:“二叔,我爹没了,我爹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二叔,我爹娘没了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沈烨灵告诉他,他还有他二叔,以后二叔会照顾他的。有了这项保证之后张尚植的哭声才渐渐放小。

石头和徐汝良看着他师傅的衣服在张尚植的摧残下,东一块泪渍,西一块鼻涕的,感同深受的咽了一把口水。

徐汝良继续投着纸钱:“师傅,我看棺材店老板白天说的事,好好的死了那么多的人,他们也挺可怜,要不咱们纸钱也有多,也给他们烧点”。

徐汝良虽然听时害怕无比,但是听完思考过后反而觉得这群无辜枉死的人可怜,倒不如做点善事积德。

沈烨灵听了徐汝良的话,也觉得可以,他们卖的纸钱确实多了,给其余人烧点也不妨事,说着也拿出一张冥钞,心中想着一个人便往里头,可是冥钞被火烧起了一角,皱得开始蜷曲。

他又有些后悔了连忙放到脚下踩灭,他是怎么想的,洛筠笙现在还生死未卜,怎么就会想到给她烧纸钱,这不是存心认为她死了吗。

不过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旬阳百姓能将遭到枪杀的曹师长当成一件热闹来看,棺材朴老板对那矿山吃人这件事情上的轻描淡写。他们的心注上了铁,身旁的生死无疑只是热闹和冷面旁观。

在那些死者背后唯有家人表现过对他们的同情,给他们烧纸,为他们祈福。最后只会噫吁兮替死者道一声去也,那就死者就真的去了。

沈烨灵想到此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洛筠笙究竟是还顶立的活着,还是被人当成一场热闹或是冷眼旁观。

张尚植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县城,从刚搬进来就想着怎么搬走,现在听到他们白天的故事,更是觉得这这县城凶险无比,可是无奈他二叔想留在这里,所以只能挑拨着不相信着不相信这光怪陆离的传闻。

从沈烨灵怀里挺直腰杆,看着徐汝良和石头默默地为那些人烧纸,一脸不屑一顾的说道:“小爷从不信这怪力乱神的矿洞,要是真的洞里有妖精怎么可能说封洞就能封住,还有你们说从矿洞里跑出来的逃犯,他这么厉害咬死了这么多的人,为什么现在就不出来作案了呢”。

张尚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就连读书时让他引经据典的写几篇文章都没现在说的证明得这么精密,沈烨灵摸了摸他的头,表示他的聪明才智明显是用错地方了。

石头怎么说也是地地道道的旬阳人,旬阳发生那事他也是经历过的,是否夸大其词他心里有数,见着张尚植这么不相信也站起来和他对峙:“那是巡捕房长官和巡捕房的人联合出动给逃犯下了通缉,你没看到我们天天都早归闹宵禁就是为了防逃犯,这可是当下事怎么可能骗你”。

张尚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做出一副自己读过书,懂很多的样子,和石头继续辩驳:“逃犯的事我是相信,但你们后山矿洞的事,确定不是你们因为出的事太严重引发到妖怪身上吗,我们先生可是说了,人在事事不如意的情况下,都会相信神等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石头没读过书自然说不过张尚植,他急得跺脚,嘴中一直嘟囔着:“是真的,真的”。

徐汝良看不惯,将石头拉开看向张尚植:“你少说几句”。

张尚植一时心气高,继续仰着下巴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我看你们旬阳人就只会杜撰,帮逃犯杜撰一个不切实际的经历,来表示他的凶险,这样即便半年抓不着也不会觉得你们无能”。

张尚植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再加上那火爆脾气,基本戏班子里没几个人敢惹他,就连徐汝良也是劝着石头别较真,而石头更是急得冒出了眼泪花。

沈烨灵看不下去,严肃的叫了一声:“尚植”。

沈烨灵原本就一脸和气没什么杀伤力,奈何他是张尚植的二叔,是张尚植应该恭敬的前辈,所以他的无理取闹也只能止步到此。

石头较真的心还没平静,好胜心之下想让石头心服口服,又嚷嚷道:“那矿洞你爱信不信,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凭什么说这是骗人,你说矿洞是骗人的,是我们编的,那洛小七可不是我们编的,她比旬阳的逃犯还可怕,比矿洞还离奇”。

“洛小七”,徐汝良在石头身边帮忙接茬:“好像是洛家的老大吧,前阵子说她买凶杀了曹师长,今天棺材店朴老板送棺材到洛家的时候,还说她是比那个通缉犯还不好对付的主”。

张尚植也侧过头旁听,他在旬阳虽只在学堂和家里两地跑,但也听人提起过这个洛小七,好像是旬阳的狠角色,风口浪尖的事背后都有她,似乎旬阳能让张尚植认同存在的也就只有洛小七这个怪异的角色了。

看着张尚植也对洛小七感兴趣,刚才的傲气与知识渊博的气场都消散,留下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

石头暂时得了个上风,顺着徐汝良的话往下接:“可不就是她嘛,我阿爹说她是旬阳第一人,没前景也没背景,就这么横空出世一样就到了洛家,当了家主,想想这事还挺奇怪的”。

他眼神一瞟,看着眼前几个人没有后话了,张尚植和徐汝良两个人被带了入了点感觉,听着石头不说话,像是在故意引诱他们,想让他们求着往下讲。

所以徐汝良来软的顺着石头的意思摇了摇他的肩:“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这个家主是怎么回事,什么没前景没背景的,她难道不是洛家人吗,要不是洛家的怎么当得家主,唉石头你这话可要讲清楚”。

张尚植也捏紧拳头在他面前笔画,恐吓的说道:“唉,在不说的话,小心我揍你”。

其实石头所听到的关于洛小七的事,有些传言也是和他们一样听外人传的,但最有考究的还是从他爹那来的,他爹在茶馆给人弹二胡的时候就听到洛家大大小小的事,其中他最喜欢讲的就是洛小七这个奇人。

所以他所知道的关于洛小七最靠谱的事迹,也是从他爹那里了解的。

“石头,你知道什么还是说说吧”,石头看着发话的沈烨灵,他便晓得他师傅产生了兴趣,于是在三人的催促下讲起来。

他装作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只道是将其娓娓道来:“这事还要从前任洛家家主遭到枪袭说起,他也和现在的曹师长一样遭到了暗杀,但是他命硬只是到了医院被抢救得只是性命垂危而已,至于这个袭击他的人是不是洛小七指派的,谁也说不准。

洛家家主的位置就由着洛正廷的‘生命垂危’空了出来,那时洛正廷膝下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洛明渊是个沉迷于花街柳巷的痴情种等同于酒囊饭袋,二儿子洛明哲虽以前是个神童,但越长大却越发的愣,小儿子洛明启还算正常,不过那时他刚赴海外留学,学的不是什么财政,而是建筑。

这三个儿子的种种情况让刚好转的洛正廷差点有一命呜呼,洛家往前推一任家主是洛云生是个嫡长子,而同他一道为正室所生的洛云兰是个女流之辈,即便她的孩子在也是外姓不顶什么用。”

张尚植不经插一句嘴道:“哎呀,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洛小七呢”。

石头不理他,装出一副大人口气说道:“洛家所有的产业,染厂,纱厂。。。。没人接管都会成为一盘散沙,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人,哪怕是个半残废的,哪怕是个女流只要有权利的懂得接管的就行。

也就在这个时候洛小七就出场了,她是个半瘫的女流之辈,小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想不开喝了鹤顶红,没死成却得了半瘫半死不活的状态,还回来说自己是洛家的人,问她是哪个长辈所生的,她不答,洛家同洛正廷一辈的就只有三个:洛正廷,洛云兰,洛云生。

那这洛小七是哪来的,难道猜成是洛正廷他们的父亲私生子生的,洛家老太爷曾经也风流过有个私生子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洛正廷没做什么回应,只是轻微的表态洛小七确实是洛家的人,流的也都是洛家纯正的血脉。

也是从那次洛正廷遭到袭击,还真有种一病不起的阵势,洛家一切大小事务也就都在洛小七的身上,但凡是洛小七做事都讲究一个快准狠不留半点痕迹。”

张尚植眉毛往上挑,他心里有些失落,他几次听人说起过洛小七的狠辣以为她的上任时经历了怎样一番血雨腥风:“原来是钻了空子呀”。

他一时对洛小七在自己心里塑造的霸气威武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落差,而且这人还是个半瘫的残疾人,形象感顿时一落千丈。

但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徐汝良,凭自己的感觉看,洛小七能当家主绝不是钻空子那么简单:“别这么说,我总感觉洛小七能上任是本就安排好的”。

石头肯定了他的直觉:“嗯,可不是吗,后来他们分析也这么以为,但是没有证据啊。那些人就只能说闲话啊。

关于洛小七的身世一直成了别人饭后谈资的话题,更有人揣测莫不是洛正廷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靠不住,将自己的私生女藏起来,等到日后有机会在出手,这样洛家的家产照样落到洛正廷的手里。

这种臆想无疑让人觉得有些可信度,有一人更是现编了一首关于洛正廷与洛小七的歌谣,原本只是娱乐别人带的眼球,谁知好巧不巧的传到洛小七的耳朵里,洛小七连夜就将那人抓了起来,放进油桶直接放到山顶上滚下去,当时在山脚下发现那人时,*都被白花花的挤了出来,死状更是让人看了不自觉的恶心。洛小七当时却依旧笑吟吟的道:“没了脑子的好,没了脑子便不会生出那些肮脏的想法来”,从此对洛小七的言论也渐渐变淡了”。

但还是有人会对此津津热道的关门谈论,所以些洛小七最近做的最荒诞的事情,就连买凶杀人全县人都会不谋而合的想到她,因为全旬阳人也就只有她有资格和心肠操纵这项事了。

听到此处的张尚植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汗毛不知不觉间竖起:“你确定她不是男的”。

而徐汝良更加好奇的是这样一个狠辣的人物,她会不会相由心生:“她长的怎么样,不会很丑吧”。

张尚植先一步插了石头的嘴,带着执着和偏见:“我觉得应该是漂亮,因为越好看的女人心肠越狠毒”。

他又转头看着许久不曾答话沈烨灵:“师傅,你觉得呢”。

沈烨灵被点到名,才从石头的话中反应过来,他只知道洛家前几任家主,都是随和正派的角色,还没见过洛小七这样特殊的家主,一时回答不上来,只能微微一笑摇摇头。

这个好不好看,石头那些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看到真颜,即便真有人看到了,也会加上自己的主观来判断美丑。

对于洛小七好不好看更是极端,有的说她美若天仙,有的说她丑到作呕,唯一听他爹说的比较中肯的话就是:“洛小七喜欢穿红色衣服,像血染的红更是最爱,再加上她皮肤更是白到发光,整个人站在那里‘红衣如血,肤白如雪’,在她身上却偏就让人激起一阵恶寒。”。

这种评价倒是很符合洛小七在别人心里的形象,张尚植和徐汝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他们旬阳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她坐在轮椅上,红衣斗篷裹住她全身,每每轻佻的说出一句半轻不重的话,都有可能将人送入一生的黑暗。

第十四章 深夜抬棺

见着天色不早了,要说正在进行宵禁的人早就睡的天昏地暗了,哪有他们这样好的闲情逸致外加能力,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烧纸,还外加聊天。

沈烨灵摸了摸张尚植的头,笑了笑对他们说道:“快回去睡吧”。

张尚植显然是意犹未尽,无视沈烨灵的话:“等等,等等,我还有问题呢”

不过石头和徐汝良没张尚植这样任性,架着张尚植就回去睡觉,三人在被窝里慢慢谈。

不知道为什么,当石头,还是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洛小七这人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以前在旬阳的一只小白狼,似乎那只小白狼就叫小七,小白狼平时看一副乖巧惹人怜爱的模样,可咬起人来却十分的凶狠,只要一被盯上非咬下你半块肉不可。

所以沈烨灵每次都很想摸摸这只小白狼却又不敢,他回忆到此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自己荒诞的过去。

他把身旁的火盆收拾好,想着这冥钱都已经烧光了,他师兄也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冥钱烧烬是飞泻出来的灰飘得整块空地都是,他心眼好,拿着扫帚将这片地扫个干净,并将火盆上的一并倒在门外满是污渍的木桶里。

虽说是晚上宵禁,但只要不去外面走,在自己家门口徘徊应该不算有错。

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向这宅子的大门进发,小心的放下门闩,将门一点一点的推开,刚留出一点小缝,他便看着外边的光景,外边的路灯普照下的小街,周围一片宁静,就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捕捉的清清楚楚。

沈烨灵大着胆子想将门再推一推,留出更大的缝隙,却不知何时门缝外出现一抹红,如血染的一般,他揉着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着很奇怪,身穿一身红色斗篷,斗篷不留痕迹的裹住全身,就连上半张脸都被红色的兜帽牢牢的遮住,不过可以从下半张脸推测出这姑娘肤色是真白,白皙的面庞上那颗樱桃小嘴更是抢眼,微微勾起嘴角或是在对你微笑,或是在对你嘲笑,不管怎样在这种黑压压的环境下都能让人冷汗直流。

她一人伫立在路灯点缀下的黑夜,红得有些刺眼,让人生出几分诡异。

只见外边的少女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夜风暗暗的将她裹紧的斗篷吹起,斗篷掀起一角能看到里面依旧是红衣绸子,血色红衣裳上滚着几只绣的逼真的黒碟,一枝黑木拐杖抵着她左肩,使她能够立在这纸钱满天飞的夜空中。

没错就是纸钱,给死人烧的纸钱,沈烨灵睁大眼,看着漫天飘落的白纸币,夹杂这女孩诡异的笑容。一群穿着黑衣,系着白色腰身的人从这条路上经过,其中落在最后的四人肩上扛着黑压压的棺材,两个撒着纸钱的走在前头,中间的两个分别举着纸人,最醒目的还要属中间捧着灵牌位的那位。

一群抬棺人,加上漫天飞舞的纸钱,旁边还有此人眼的小姑娘一同撞入沈烨灵的眼球,而抬棺人的眼球半点也没分给红衣女孩,红衣女孩也至始至终没将上半张脸露出,下半张脸依旧笑得那样诡异。

这群人抬着棺,面无表情的在无疾而终的走,似乎什么妖魔鬼怪遇到,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他们从一条街出发,到了另一条街,巡夜的兵当时犯着睡意,刚想脱裤子小解,看到莫名的纸钱飘来,这群抬棺人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得刚拉出的尿缩了回去。

提上裤子,拿着枪哆哆嗦嗦的要将其调查清楚,刚一靠近他们,却还是没反应。其中有个胆小的拿着枪打着哆嗦,一不小心枪开了火,打到天上去了。

一声枪响,抬棺人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棺材,举着灵牌,终于有了点人的样子,巡查兵派出一个上前拿着灵牌一看,洛家庶子,洛正廷。

夜半宵禁有人抬棺,就像闹鬼一样,听着有些渗人,一大早上便从城东传到城西。

“昨天抬棺的谁呀,吓死我了”。

“不知道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那棺材上的人是谁呀”?

“听说是还躺在病床上的洛家家主洛正廷”。

“糟心玩意儿,人家还躺在病床上,这不是一心走人家死吗”。

。。。。。。

徐汝良早上打着哈欠,帮厨房的老妈子到外边买早饭,就听见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件事,昨天晚上他们烧纸,就有人不要命的抬棺,还真带点那什么意思,他心里一咯噔连忙买了大饼油条就往回走。

合着师兄弟们吃早饭,等着练功,那深夜抬棺的消息就以惊人的传播速度,传到了这片宅子里来,一个师弟借墙壁压着腿说道:“到底是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抬棺”。

徐汝良更是不说话,这有点像是再说他们:大半夜不睡觉,给人烧纸钱。

另一个师兄便开始掺和着:“棺材里躺着的是洛家人,不会是洛家自己干的吧,想找点存在感”。

那个师弟继续压腿否决道:“谁会咒自家人死啊,虎毒还不识子呢,要说洛家在旬阳都这么出名了,难道还会担心这点存在感”。

“唉,我听说,就是洛家人干的,有人分析洛正廷之所以会遭到枪杀就是洛小七干的,洛小七嫌洛正廷碍眼,就找人这样诅咒他”。

接着几人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谈论起来,纷纷一会儿洛小七作案的嫌疑大,一会儿又说是洛正廷以前的竞争对手干的。等到虞师傅拿着冰刀子出来,嗓子以后他们才安静下来。

天气也越来越冷,冰刀子也越来越坚硬,横过来将刀子面打在徒弟身上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响,在虞师傅耳朵里就越来越清脆,越来越能让徒弟长记性。

正当一众徒弟回大院练功时,虞师傅将刀子一把打在墙上,对着徐汝良质问道:“石头呢,他怎么没来”。

一个弟子没人,虞师傅最先询问的是同屋的人,徐汝良看了看周围石头现在都还没到场,便只好将实情说了出来:“石头一早上就被他爹让人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要不替他向您请个假?”

“哦”,虞师傅拧着眉捎点点头,本想让徐汝良先进院学功,但当他抬头,又不高兴的拿冰刀子指着前方回廊的尽头:“他不是在那吗”?

石头刚刚在那里一闪而过,只可惜跑得太急,等徐汝良顺着虞师傅的指示望去时,已经连他的人影也找不到。

石头跑着,去了沈烨灵的书房,讲着今天他爹交代给他的事。

他马不停蹄的跑着,到了书房门口脸招呼都没打便闯了进来:“师傅,有着落了”。

于此同时,沈烨灵正要动身前往梨园,先不管着石头贸然闯入,对他问道:“什么有着落了”。

石头兴奋的捂嘴,缓了缓气,解释道:“就是师傅要找的那个姑娘,我爹说有出处可以问出来”。

石头他爹娄大爷这几天去茶馆的时候确实去打听过关于洛筠笙的下落,但是均空手而归,他也只好无奈把和自己有场过节的张三介绍给沈烨灵。

这张三是一赖子,却有关系通过旁门左道获取一手消息,他的消息至多且至广,足够让他摆个摊子靠交换消息做生意了,洛筠笙的消息恐怕除了洛家的内部人员,就只有他知道得最多了。

不过娄大爷在张三那里栽过跟头,娄大爷自诩自己的消息也很灵通,所以他心高气傲发誓再也不合张三有来往,以后子女也不准去。可是无奈在沈烨灵这件帮忙找人的事情上,他最后只好妥协防沈烨灵他自己去问张三。

所以他一大早就叫来石头说的就是这件事,如果还是一无所获的话,那洛筠笙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师傅,放心吧,快到了”,石头带着沈烨灵来到醉仙楼附近,按他爹所给的指示,张三先生应该在这附近。

沈烨灵有些不安,他把梨园的排练推迟了,就因为说能找到洛筠笙的下落,但他还是有些不安:“石头,你确定这人消息灵通”?

石头点点头,一边寻找着:“嗯,不过师傅那人滑头的很,有时候你给他钱,他也会如实的告诉你消息,因为那些消息被人给买断了,不能说”。

其实石头也想像靠卖消息做生意,可惜没有张三那旁门左道的技术,只能老老实实的学手艺,凭本事过生活。

石头指着前方那处铺子,说道:“师傅就是那里,不过我爹和他有江湖恩怨我不好过去,师傅你一个人可要小心点”。

他爹早上来除了让他带沈烨灵到这儿,之外还想让他回家,他姐姐近段时间除了点事情。

“师傅,您在张三的铺子上除了问人,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昨天深夜抬棺的背后人到底是谁啊”?

石头显然还是不死心,今天传遍整个旬阳的消息,他要问问张三才死心。

其实这件事,昨晚沈烨灵作为呆在门缝里偷窥的目击证人,心里比他们清楚,那群抬官人肩上扛着的棺材,是棺材店朴老板昨天送到洛家的那副——他在去买冥币的时候见过。

所以这件事和洛家一定有联系,保不齐这事情的背后操作者就是自己家的人干的。但唯一让沈烨灵疑惑的是,洛小七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第十五章 张三先生

旬阳的醉仙楼是当地有名的酒楼,一般一天便客源不止,热闹时酒席上百桌,这里不光能吃饭,还能听书喝茶,酒楼茶楼服务一应俱全,成为旬阳人流最集中的地方。

醉仙楼外边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处街边生意,专门给人提供消息的,而且消息全旬阳是最灵也是最可靠的,那生意没有门面就在醉仙楼底下摆张桌子,放条板凳,挂个招牌,招牌是随笔写的,挂不挂都一个样,让人不好找。

总之看到既是有缘,看不到就只能挥手随缘。

这提供消息生意的人更是寒掺,永远有一梳不齐整的头,永远有一睡不醒的疲惫样,永远有一皱到没边的藏青色大褂,人很随便,名字更是随便,叫张三。

路过认识的人总是对他开玩笑说:“张三,你哥哥李四来找你了”。

张三打着哈欠,揉了揉眼,任发丝胡乱的遮住他的脑门,也开玩笑懒散道:“你错了李四是我弟弟”。

这天没人来他店里打探消息,他坐在有些咯吱作响的长凳上,桌上摆着一壶刚从醉仙楼拿回来的‘雨前龙井’,仔细的品味。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有点忍俊不禁,昨天居然还有人问他今天的天气如何,他是提供事后别人所不知道消息的,又不是算天求雨的,他提供不出来将昨天那文不对题的人赶走。

他到了杯茶想着,今天再有人来问昨夜抬棺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也一并回答:消息已经被人买断了,无可奉告,然后再把人赶走,这算不算已经是很有礼貌呢。

“请问是张三先生吗”,一青年手里拿着纸条,向他问道,那青年白白净净的脸上透露着看不出年纪的沉稳,一眼就知道是家教极好的公子哥。

张三挠了挠脖子,也没叫那人坐下,随性道:“说吧要问什么”。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元,放在桌子中央,往后退了几步,张三笑了笑,一只脚放到凳子上,指了指他对面的凳子:“坐下吧”。

青年撩起长褂下摆从容的坐下,直接进入主题:“我向您打听一个人”。

“人也是要讲价钱的”,张三暗示道。

青年又将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张三拿起一枚银元吹了吹放在耳边变成了悦耳的回响,他满意的笑道:“打听什么人说吧”。

青年道:“洛筠笙”

张三刚喝的一口茶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青年,青年并没有被他的失礼所影响,依旧不疾不徐道:“十三年前洛家家主洛云生的女儿洛筠笙我想打听的就是她”。

张三上下打量了这个青年:“你是谁”。

青年指了指西街,那里有一家戏院名春和院:“戏院里唱戏的,艺名沈烨灵”。

张三倒是看着桌上的前顿时不想收,没动手,咽了口水说道:“沈老板一个唱戏的,问洛家前任家主的女儿作甚”。

“先回答我”,沈烨灵有些急切,等他将态度缓和又问道:“回答我,她现在是否安康喜乐”,或者她是否还活着,但他不愿将问题往生死上扯。

张三摸着自己额前的一撮头发,从容的喝下一杯茶,点了点头:“算是吧,我不能提供太多,那人把消息买断了,买断了晓得吧就是除了她谁都告诉不了”。

沈烨灵原本刚刚欣喜的脸上,又变成了沮丧,张三看着他又想了一个办法:“不如你告诉我,你和十多年前的洛家有什么关系。虽然不能把消息告诉你,但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沈烨灵沉默半晌,他即便不答,等过几天开场戏上,他照样可以去问江沅,但是他又有些担心洛家这道门过不去,于是只能迂回的找旁人探听消息。

“难道十年前,沈老板是给洛家唱戏的”?张三挠头推测道

沈烨灵思考了片刻,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一样,不过也终于开口:“我十三年前得到洛家收留,在洛家呆过三年,所以和洛筠笙小姐认识”。

‘哦’!张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寥寥几句勾起他无数猜想,习惯性的摸着油得并在一块的那撮头发:“原来如此,沈老板还真是重情重义啊,走了这么多年还不忘回乡打探洛家小姐的下落”。

沈烨灵有些慌张,将昨天从李经理那得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我找人打听过筠笙小姐没有消息,只知道她被划出洛家的族谱”,沈烨灵原本是个不急不慢的性子,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急了。

沈烨灵,对着热流涌动的大街,眉梢微蹙。张三已经将兜里的银元焐热,给他透露了这么多不妨又多说了一句:“沈老板,要真知道洛筠笙的消息,可以自己从洛家找,十年前不是还有个教书先生吗,现在不也在洛家,听说跟了两代家主地位不一般呀”。

“江先生”,沈烨灵脱口而出,他之前早就想过要找他。

沈烨灵长叹一口气,看来要找到洛筠笙,果然只能找江沅了。只可惜他又将自己和洛家有关的事告诉了另一个人

自作聪明的张三满意的点点头,一只手支着懒洋洋的脑袋,咧嘴一笑,眼皮下的黑眼圈越发突的明显,像是已经告诉他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让他赶紧快走,别打扰他数银元。

沈烨灵思考了片刻也正准备起身告辞。

“不知,沈老板可以告诉我真实姓名吗”张三叫住沈烨灵像是还有什么事,他脸上挂着笑,笑得没心没肺,又补充道:“也可以不说,我们也没有非要知道客人名字的道理”。

沈烨灵看着张三,还是将名字告诉了他:“沈淮安”,转身离开。

张三原本笑嘻嘻的眼,看着有些疲惫,随着沈烨灵道出的真名立刻便像被叫醒了一样精神,一直看着沈烨灵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沈烨灵转过街角,他便收回目光,那精神状态似乎刚有点起色又给萎了。他又无所事事的喝着茶,云淡风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无非就是别人又来打听那‘深夜抬棺’的事他和那人急眼而已。

这天也是奇怪,看着要下雨,却半滴雨水也没打下来,还一直阴着脸,像便秘了一样。

这条街人多,车也多,随便一辆车停在哪,不值得去奇怪,可偏巧那一辆车上的主人是被人给背下来之后坐在轮椅上推着走的,红衣斗篷裹住全身,就连上半张脸也遮住了。

她不动,老老实实的等着身后的仆人将她推倒张三摊铺前才停下,张三喝了半杯茶,早已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不过正好那人是个半瘫子,省的叫她坐下说话了。

她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取下遮住半边脸的红色兜帽。整张脸清晰可辩,是张精致的瓜子脸,两颊之间有些婴儿肥,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在阳光下能发光的那种,两道秀气的柳叶眉入鬓,一圈长睫毛勾勒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型是标准的杏仁眼,当她将眼睛睁开会显得整个人天真烂漫,但只要她眼睛半眯便成了不敢靠近的狠角色,那是一双有自己特色的杏仁眼。

她眼睛下点缀着一颗泪痣,鼻子挺,嘴巴小小的,活像西方的洋娃娃,美是真美,可没中却透露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她看着眯着眼,嘴角上扬,对张三直接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让张三后背有些发凉,他冒着冷汗,讪笑道:“哟,小,小七爷,昨晚抬棺的事我一句也没跟人家说,真的”。

他举起三根手对着脑门,摆出一脸认真的架势,似乎他刚才说的话,如果是假的他就被天打雷劈。

坐着轮椅,穿着血一样红的衣裳,留着雪一样白的皮肤。全旬阳找不出一个和她一样打扮的人来。

这人便是洛小七了。

洛小七点了点前方的木桌,桌上没有东西,只有茶。

张三立刻会意,给洛小七也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端到她面前,脸上还泛着心虚的笑容。

洛小七褪了阴笑,面无表情道:“我要你查查这几个月旬阳抓的那逃犯的踪迹”。

张三有些为难,又挠着头,疑惑不解:“这,这旬阳的逃犯好像不归小七爷来管啊,这不是有现任巡捕房长官张饶舜再查”?

也不知道这样的多嘴让洛小七会不会生气,张三一说完,却听到洛小七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张钧耀养的一只花斑黄毛猫,找人都找到我的头上,真是愚蠢至极”。

这话在张三耳里,不用猜就知道现任巡捕房长官张饶舜抓了昨晚抬棺的那群人,逼问之下便会知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洛小七,但是这逃犯的行踪却不知道为何也会与洛小七有关。

“张镇守的爹可是天津的大帅,一省的兵权在手,小七爷您可要谨慎些”,张三知道洛家正在和张钧耀进行合作,张饶舜他在怎么被洛小七看不顺眼,都不能得罪。

洛小七对其嗤之以鼻了一下,抬手将桌上倒好的茶拿起,不喝,倾斜着倒在地上,杯中的茶水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细长的水柱,在落到泛着黄沙的地里,带着土反溅起几颗水花。她倒着茶,嘴里发出咯咯的稚笑,活像一个在玩水的孩子。

一般这个时候,她是又想出什么损阴德的花招。

张三看了有些心疼,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一壶他都要喝大半天,没想到给洛小七却是让她糟蹋着玩的。

洛小七倒完一半的茶,收了收杯子,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张三,眼神却不可一世:“我也不是因为这张饶舜查到我头上我才让你找,只是那逃犯咬了人就必须死,不光要死,他还要在我面前死,明白?”

张三呆呆的点点头,意思很明确,如果那逃犯的消息他知道,它就被洛小七买断谁也不告诉。

看着刚才的仆人将洛小七推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洛小七提醒道:“小七爷,刚才又有个人来打听你了,打听的不是洛小七,而是洛筠笙”。

轮椅在话音刚落间停下,洛小七转脸,皱着眉看向他,张三将刚才遇见沈烨灵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又评价道:“是春和院的戏子,好像是从北平刚过来的,像个小白脸”。

“北平来的,他是来问你的?”洛小七有些疑惑,像是确定了什么但又透露了几丝犹豫。

张三一激动,拍了一下桌子道:“可不是吗,在我这里不问问题的来干嘛,不过我还真是三生有幸,京城的名伶让我给遇见了,听说他在北平。。。。。”。

洛小七不想听这些,揉了揉眉间,嫌弃道:“居然是个会说话的”。

天上下不了雨,便又开起了太阳,阳光下洛小七仰头,她的脸百成半透明,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

张三将沈烨灵这艺名告诉了她,谁知她强调的是真名,张三无奈摊开手摇摇头:“这人刚来旬阳,底细我都没查,他当时没说我也没好意思问”。

“你现在可以查了”,洛小七用半轻不重的语气说道,将兜帽带起,轮椅再次被推走。

这回他可以愉快将这茶喝完,喝完后收摊,正好可以赶上醉仙楼说书,上回听到哪来着,哦!林冲被逼上梁山。。。。。

第十六章 来砸场的第一人

临近沈烨灵开场戏的时间越来越紧,沈烨灵的戏班子要出演的抓紧排练,不出演的帮着出演的一起排练。

沈烨灵伸出几只玉葱般的手指,滩成兰花指,收敛着水袖,站在戏园后院的石桌旁,一步一步踩着步子,跟上节奏,走到院中央的老槐树下,抛开水袖摆了两道,云手回眸,托腮凝望,双眼微启,望向远方,又游回近处。

他这一连贯动作不是练习,而是表演是有‘观众’欣赏的,‘观众’为他鼓掌喝彩,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来年一定要像他这般精彩。

那群‘观众’欣赏的心情被路过的李经理给打断,指着那些身段扭捏的伶人说道:“沈老板这么大费周章的跑过来教你们,是给你们像台下的看客一样看的吗,都给我穿上戏袍跟着练”。

几个人扭捏着身子,嘴里发出一声娇哼,拿着石桌上的戏袍穿上。

李经理回身向沈烨灵表示感谢,这些天沈烨灵不光要在自己家教徒弟唱戏,还要自己练,更是要来戏院走个过场,基本是两头跑。戏园本就有几个青衣花旦,非要缠着沈烨灵教他们一招半式。本就忙的沈烨灵也不会拒绝,点头答应了。

沈烨灵开场那天洛家包场,还请了天津的张大帅,以及他儿子本镇镇守史张饶舜,洛家家主自然也会出席听说她不仅,会带一个江沅,还会把刚刚留学归来的弟弟一同带过来,这种堪称两个大人物的商业合作居然会在他们戏院进行谈资,被传出去,长他们竞争对手一截士气。

他越看沈烨灵越是个宝,他一开演,什么好时候都赶上了。所以他对待沈烨灵是越发讨好得小心,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碎了。

不过洛小七的弟弟倒是个罕见的大人物,他倒不是那个洛正廷的小儿子洛明启,而是洛小七半路捡回来的毛头小子,一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洛小七将其照顾的好好的,而同在海外留洋的亲堂兄弟却还在外面不管不问,也难怪说她行事古怪狠辣。

最近旬阳的新讨论点就是洛小七留学回国的弟弟这个角色,似乎只要洛小七有任何动作都能被他们捕捉,然后好好评头论足一番,再拿出来放到她个人的人品、思想道德做考量。等考量好了,再将所有的祸水都泼给她。

李经理没有这闲工夫听他们扯这些有的没的,生意是要做的,洛小七的做人在不厚道,也会有人不在意。

他收了收心便老远瞥见门口有辆车停下,门口两边各有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驻扎着,一个士兵将其把那汽车的后座门打开,钻出一个穿着瓦灰色呢子大衣的青年。

那青年个子拔尖的高,五官生的硬挺且俊朗,还有个笔直的腰身,似乎怎么压都不会屈服,青年一下车习惯性的将自己呢子大衣里头的衬衫袖子上的纽扣解开,抬脚跨进门槛。

走进来李经理才发现,这不就是巡捕房长官张饶舜嘛。他上台当镇守史的时候,还在镇上的广场宣过言,那时李经理还来看过。

镇守使大驾光临,李经理连忙笑脸上去迎接道。显然张饶舜是看不惯这些假意讨好过度的态度,拉着脸坐在戏台最中央的位置上,拿着随手接下递过来的戏本翻过几页,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李经理说道:“你们门口贴着的是哪场戏”。

李经理思索着,门口挂的正是过几天沈烨灵要唱的《贵妃醉酒》,是重头的好戏。张饶舜啪的将本子合上:“好,就点这场了,叫你们原本就唱这场戏的戏子化好妆,就上场”。

李经理为难的摇摇头,皱着眉道:“大人不是我们不给您安排,只是这戏这戏没有提前唱的理,底下的都还没有准备好”。

“那就叫他们现在去备”,张饶舜话没聊两句,就有些烦躁。

这些天他忙里忙外一直在找那咬人的逃犯,好不容易有线索,说有一监狱史曾见过在那群囚犯要进矿的那天晚上,洛家的人探访过。具体探访的是哪间监狱那人也不晓得。

他有想当个好清官的心,当清官是怎么样就是要不畏权贵,再说他以前在家,在他老爹身边还真没人拒绝过他,他也没什么敢怕的。

可就在他连‘深夜抬棺’那件事一起告诉洛小七时,他永远弄不懂那个有时像稚童的小姑娘是怎么让他害怕的。每每回想起她翘嘴对你笑时都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大概是天气凉的关系,也或许是她穿衣本就有些莫名的诡异。

他们谈到了最后,洛小七拍着桌子大放厥词说,他在这当巡捕房长官,倒还不如回去给他爹养兵,都比这个有出息。他是个不会认命的人,这次他找洛小七审问没结果,反倒被她将上一军。第二天他老爹张大帅就打来电话,让他在旬阳管谁都可以就是别去招惹洛小七。

这事居然连远在天津的老爹都知晓,他爹手下精兵三千,是个名声响亮的大元帅,还真没见过他怕过谁,居然特地为了一笔生意跑到旬阳来和洛小七看一出戏。

张饶舜当时还没这般委屈过,起码他爹宠他,还没让他别碰谁谁谁,现在倒好让他束手束脚。他越想越气,故意找到春和园,点名要让戏园子提前给他唱当天的戏,起码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李经理觉得这个张饶舜也是个难伺候的主,便也不好说什么,左右为难想劝他再换一场戏,谁知张饶舜又改变心意道:“你们戏院真有沈烨灵这个人”。

“哟,您刚才不是看了吗,门口大戏报都写着沈老板‘沈烨灵’这名字了,还能有错吗”,李经理指了指门外。

张饶舜也不瞎,只是心中略有不确定的问道:“真是从北平来的”?

李经理瞪着眼咽了口水,点点头,这全旬阳都传开了,北平当红名伶沈烨灵要在春和院唱《贵妃醉酒》,这消息难道张饶舜现在还不知道。

得到确定之后,张饶舜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伸出手指对着戏台指了指,命令道:“去,把沈老板叫过来”。这张饶舜现在不听戏,反倒要叫人。

李经理是看不透他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个镇守史来势汹汹,一会沈老板一定不好对付,沈老板这么瘦弱哪经得起张镇守这般阴晴不定性格的摧残。

但是他还是抵不住压迫将沈烨灵叫过去,再躲在戏台幕后的帘子外窥探,不经重重的为沈烨灵捏一把汗。

谁知两人一见面,原本拉着长脸的张饶舜脸上一下便开晴了,直接从久坐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兴奋道:“烨灵,还真是你”,说着走过去将沈烨灵的手拉起,没等沈烨灵反应过来便又说道:“他们说北平的名 伶沈烨灵来这里唱戏当时我还不信,现在一见着你什么不可能的事我全信了。你说你在北平呆的好好地跑到这里来唱戏做什么”。

沈烨灵也笑着,没像张饶舜这么着急,兴奋。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上次您同大帅在茶楼听我唱戏,对我的赞赏我到现在还记得,只是我在北平发生了点变故,就想回乡找片清醒的地方重新唱戏,没想到张少爷却在这当镇守使,真是有缘”。

张饶舜咧嘴笑了一下,随意的将手臂搭在他肩上转为一脸关切道:“你北平那点事我可是听说了,是不是有什么人欺负你,你放心我爹在北平有点势力,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带人找他们去”。

沈烨灵急忙摆手,连带着脑袋也摇了摇,一脸为难样。

躲在幕后的李经理看的更是一脸疑惑,这原本看似来找茬张饶舜,怎么一见着沈烨灵却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看着张饶舜一脸热情的对着杵在原地束手束脚的沈烨灵勾肩搭背,便知道两人一定有什么名堂。

其实张饶舜早年前有一次随着他爹来北平办事,他爹一时兴起带她到茶楼听戏,正巧戏台上演出的是《游园惊梦》中的一折戏,沈烨灵演的是杜丽娘。原本就男身女相的他,上了妆凭谁也认不出是个男儿身,而且活像戏本里走出来的杜丽娘,往戏台上一站更是俏丽。

这一折戏把张饶舜眼睛都给看直了,便误以为沈烨灵是个唱戏的黄花姑娘,同着旁边的老爹一起夸台上的沈烨灵好。他老爹也以为沈烨灵是个女儿身,男儿本色起,也惦念这沈烨灵身段好。这戏唱完直接让张大少爷心绪围着沈烨灵辗转难眠了好几天,于是下定决心又去听沈烨灵唱戏,戏完曲毕张饶舜便直接大着胆子去后台等着沈烨灵回来。

看到他,将对其暗恋的春心一股脑的说了出。‘如果可以也不必再唱戏卖艺,跟了他回天津做姨太太,他没娶过亲身子也干净’。这诚心诚意的表态直接被沈烨灵委婉的拒绝,理由是他是个男儿身,绝非断袖。

可张饶舜也不是,只是看错了性别闹了笑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人这么大胆的说告白情话,没想到结果是那样的荒唐,他想先回天津好好反省,以后见到心动的再告白可要看清是大姑娘,还是貌美的男子。

当他正要启程回天津,却得到他爹的当头一棒,他爹生气道: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低贱的戏子。

那时他不知道戏子为什么低贱,他爹为什么要将他们同卖肉的妓女一般比较。他只是觉得他们唱的好动了他的心,可是他那天还没跟沈烨灵说清楚他其实很喜欢他唱的戏,如果就这么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北平。他连夜,跑到戏院里,有些犹豫的开口对着下台的沈烨灵表示道:真的很喜欢沈老板唱的戏,希望以后能和沈老板成为知己。

这一次见面说要做夫妻,第二次见面就变成做知己,任谁都会觉得这小少爷脑子有问题,可独独沈烨灵不计前嫌收了他这个知己,这才让他放心的回天津。

这事过后,沈烨灵也遇到过许多前来讨好的看官,偏偏就对张饶舜难忘。

以至于现在重逢,两人依旧相谈甚欢,张饶舜现在依旧没娶亲,沈烨灵却是早就在久病的妻子床前照顾了几年,物是人非啊。

第十七章 砸场的第二人

他们正聊着,戏园门口早已立着一个人,此人身着一袭酒红色的长大褂,手上领着个酒壶,没喝多少酒脸就有些微红,本是个癞子却偏要学斯文败类的模样,鼻尖带着副眼镜,让人看了有股强烈的矛盾感,那人开着嗓子对着他们喊道:“听戏,听戏,爷要听戏”。

李经理听到又有人要听戏,忙从幕后跑到台前,难道又是一个前来找茬的客人?

张饶舜一看见那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咬着银牙道:“江沅”。见着江沅要听戏,没准是来找沈烨灵的茬,这样的人他在北平看多了,他既然在这可就不能不管,于是他让沈烨灵先到后台自己和李经理迎面上去。

江沅在人群中一眼就看穿了张饶舜,耍着癞子,歪着头看过去:“哟,这不是张镇守吗?逃犯抓到了吗?是我们家小七爷干的吗”?张饶舜一听此人就觉得厌烦,前任洛家家主当家的时候他也对外人称呼我们家的谁谁谁,现在到了洛小七当家,依旧舔着脸称呼我们家小七爷如何如何。

张饶舜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这事还轮不到江先生管吧,江先生虽然是洛家主身前的红人,但对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话一出江沅先是愣了一下,喝了口酒打了个嗝,惹得身旁的人都嫌弃的避开这难闻的酒味,但他却不管依旧乐呵呵道:“是,我哪有这闲工夫,我管不着的”。

转头又冲着李经理指示道:“李经理我要听戏,怎么好几天你们戏园子都不开门唱了呀”。李经理赔理解释 道:“我们不是在给小七爷准备着吗,说是要尽心所以全戏院的不都在忙活这事儿嘛”。

这话让张饶舜听到更是生气,可江沅听了倒是满意得很,摸着下巴大声道:“好,等唱好了,我就给那挑班的写个戏”,李经理一听完更是替沈烨灵谢过了他,要是再写一出戏让沈烨灵唱了没准比之前那一曲《醉红楼》的还红。

张饶舜看着江沅这无事跑来戏院打扰他叙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烦江沅,江沅更是要在他面前烦他,将拿着酒壶的手往前一推推道:“那什么叫你们唱杨贵妃的带过来让我见见,若唱好,我现在就给他写一曲”。

江沅说话有些轻狂,张饶舜更是不想让他见到沈烨灵,便也皱着眉:“江先生酒都没醒,是不是刚从妓院回来,就往这来了,那便不再写,因为写出来的戏文也是满是脂粉气,像什么话”。

他张饶舜不知,他之前成名曲就是在妓院里写的,写出来深受好评,完全像话。

江沅不和他计较这些,继续又喝了口酒,这回没打嗝:“张镇守是在嫉妒什么呢,是不是在在意我去过烟花柳巷,尝过姑娘的嘴,而你没有”。

“你。。。。。”张饶舜恶狠狠的瞪了江沅一眼,脸不知为何泛着微红,眼睛心虚似的乱瞟。

这些小动作正好被江沅捕捉,他一手指着张饶舜,头微微往李经理那边倾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啊,你看看我说的吧,张镇守没尝过姑娘的嘴,就嫉妒我常去妓院,貌美姑娘围在身侧”。

张饶舜更是被他气得不行,脸不是羞红的而是被这厮给气红的。他一时脑袋想不出任何话来回这个不正经的人,江沅却直接勾搭上了他的肩,略微挑衅道:“没事,张镇守要是没经验以后跟了我,我带你去烟花街见见姑娘去”。

张饶舜登时眉头紧皱,直接想把江沅拖出去打一顿,可是想想要是得罪了江沅,洛小七能饶过他吗,到时候他爹非从天津赶过来不可。这个他还是要忍着,忍不了就走。

他被气得没脾气,冷哼了一声,有洁癖心理似的,拍了几下被呢子大衣上被江沅碰过的地方,领着身后的小兵开着车走了。

气走张饶舜,江沅更是摸着鼻子呵呵的笑,笑得很无辜,好像张饶舜被气走不管他的事一样,他也没在戏院里待着,更没真让李经理把沈烨灵叫过来,他吩咐了几下过几天好好演的事也走了。

原本一个一个进来找茬的人都走了,李经理也就放心了,但是谁料沈烨灵却追了出去,一时他的戏院里走了三个人。

沈烨灵迈着步子,朝江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冲江沅背后叫道:“江先生还想听戏吗”。

江沅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叫住转身,大量起他来。他看着这人眼熟的很,像是在哪里见过。

“先生可还记得我,当年带我写字为我取名”,沈烨灵不等江沅回答急切的说着。

江沅心头一颤,滑头模样瞬间烟消云散,含糊不清道:“什么”。

沈烨灵又继续说道:“带我们游遍旬阳,观赏日出日落,还说将来要带我们游遍名山大川,这可是先生你说的”。

沈烨灵一一举例,这些可是当年他在洛家经江沅教导时,江沅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种种。江沅有些说不出话,眼里不知何时冒出了泪花:“淮安”,两字他哑着嗓子颤抖着喊出来的,语气有些惊讶,又有些如梦初醒般的恍然大悟。

江沅兴奋的扑过去将他抱住,手中的酒壶没按盖子,酒水洒了一半他也不去管,硬是将沈烨灵抱得紧紧的就怕他逃跑。欣喜之后才渐渐放开他,疑惑的摸了摸他的喉咙,别人都没注意可偏就被他注意上了,他看见沈烨灵脖子上有条不明显的伤痕。

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些年你去哪了?你的嗓子怎么也好了”?

沈烨灵赔笑着,慢慢解释道:“当年我随着师兄离开旬阳,就去了北平,改了名字叫沈烨灵,北平有个老神医他能治好我被毒哑的嗓子,所以就这样我在北平待了几年,把嗓子治好了,顺便开了个戏班和师哥一起唱戏,如今才回来。我喜欢唱戏,在旬阳的时候就想唱给阿笙听,当时不能,现在倒是可以,对了阿笙呢,阿笙现在人在哪里”。

他说着他也终于有机会打探到洛筠笙的下落了。

但是江沅原本兴奋心情,被沈烨灵问起洛筠笙给浇灭,他沉着脸拉了把沈烨灵的肩提示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淮安我们找个,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一切’,他不知道这十年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走的时候洛家家主洛云生死了,个个窥觊洛家这块肉的人都在想法设法的争夺,他想带洛筠笙一起走,可是当时,当时他被他师兄硬拉着带上了马车,走上北平的路,再后来,再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来到一间茶馆,点了壶茶,坐在隔着屏风的内室里,沈烨灵先将在北平所经历的挑了好的告诉江沅。江沅喝了口茶,这才开始讲起洛筠笙的消息,不过他先卖了个关子:“淮安,你还记得当年我家养的那条小白狼吗”。

沈烨灵过了十年对是否有小白狼,小白狼是谁家的有些模糊,他装着知道的样子点点头。

“当年那只狼你们看了都喜欢,其实他有个名字叫小七,我给取的,洛家家变那天所有人都看阿笙是多余的,施计在族谱上划掉了她的名字,从此她便不用洛筠笙这个名字,反而从那只小狼身上偷了名字,叫小七”。

他有顿了顿,观察着沈烨灵脸上的表情,沉着脸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他不相信以洛小七在旬阳声势,沈烨灵会不知道洛小七是谁。

听江沅这么一说,沈烨灵一脸惶恐的看着他,洛小七,洛家现任家主洛小七,深夜抬棺那天晚上他透过门缝看到的歪嘴阴笑的那孩子。

洛小七与沈烨灵心中洛筠笙的形象相差一大截,却偏偏顺着江沅的证实,让他将那天晚上在月下看到的孩子和十年前对他一口一个舅舅的女孩拼凑在一起。

他的想像能力强,但适应能力弱,接受洛筠笙就是洛小七的身份还有一段时间。

但是江沅硬是将这时间掐去,揠苗助长的要让沈烨灵接受。

他也知道洛小七也不想以这种身份出现在沈烨灵的面前,沈烨灵要是一时接受不了,洛小七只会更伤心于是又拿话开始激他:“你在北平治病也很痛苦吧,毕竟那刀是从你脖子上割开的,但阿笙未尝不比你痛苦。别人都以为她是小时候想不开喝鹤顶红才会弄成半瘫的,其实她是被洛家几个嚣张的管事拿木棍打成这样的,当时哪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没了爹没了娘,还有一群等着她死的心脏亲戚,不就是断了腿吗,又不是打出人命”。

沈烨灵听到这,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好像被什么压得死死的怎么换气呼吸都不行。听见洛筠笙不是被人当成热闹,或者冷眼旁观的死去。他心里舒心顺畅,但有听到她还有一段半死的经历,他这颗心算是不能消停了。

“她被刚推选为洛家家主的洛正廷,扔到后院荒败的屋子,瘫着腿没人管,当时我去看她,就见她抱着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孩子,说什么要养。那孩子小她也没几岁,她自己都是个半瘫需要人照顾,她凭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心还要照顾人啊。可她就不管,她说这孩子笑起来像你”。

江沅说着,泪目转型向沈烨灵,像是在确定什么。沈烨灵心早就疼了半天,眼泪悬在眼眶中就是落不下来。那个女孩,他小时候发誓要保护的女孩,曾经在他最黑暗的时刻给了他全部温暖的人,却在另一个时刻自己也跌入深渊没人管。

江沅恢复了心态,抹了两把泪,看着沈烨灵的反应,他的揠苗助长式方法已经有了成效了,于是他开始进行下一步策略:“不过现在好了,她那荒败的屋里隐忍了十年,也终于有了出头的日子。淮安,你可能想也想不到阿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可是我是一步一步看过来的,即便旬阳的人怎么说她歹毒,指手画脚评论她。你不能说的,我也不能说,你一说比千万人当着她的面诋毁她还让她伤心,你知道吗。”

沈烨灵的衣襟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被他抓烂了,他的手指快嵌进肉里,很疼,但是他还在紧握,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脑门上豆大的汗已经被搁凉,眼眶中的泪水又流了回去,他还是没流下泪来。

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反应也只有这些,他抬着头,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发白的,忍辱负重的点了点头。

江沅坦然一笑,很好,这一步的公式也有了气色,但是下一步该是安排他们相见,但是两个十年不见的舅 甥,即便没有半点脐带上的血缘关系,也是彼此记挂这对方的,要说突然安排一场毫无准备的相见,未免有些诚惶诚恐。

所以他左挑右选,等到沈烨灵唱戏那天他在安排两人大团圆,这样的对策倒是相当的完美,于是他对着沈烨灵又说道:“淮安,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能带你去见阿笙”。

第十八章 玩物丧志

江沅记得洛小七还有事找他,所以先一步离开茶馆。坐着黄包车去洛家大院。

他一下车就直接进门,往里走,门口的两名听差一律整齐规划的齐齐对他行了个礼:“江先生”。在侧身推到两旁给他让路。

十年洛家家主换了三代,可他江沅依旧被是洛家的先生。

他穿过层层残花败柳,轻车熟路的往一座小洋楼走,他知道洛小七在二楼,所以他停在一楼的落地镜前,好好的将自己捯饬到平常以往的状态,‘淮安回来’这件事他必须要对洛小七完全保密,所以他还是那个眠花宿柳的浪荡子。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扯了扯衣袖,看着镜中人那粉雕玉琢的脸,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一表人才”,接着转身上楼。

一个穿着藕粉色碎花衣的少女走了下来,她手中拿着黑匣子,正巧在楼梯口撞见上楼的江沅。

江沅斜着嘴,眯着眼,伸出一只食指,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姑娘顿时脸羞红一片,娇嗔着将脸摆到一边,江沅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挑逗道:“嫣红,怎么才一天没见就想我了”?

叫嫣红的这个小丫头,脸更是红到没边,碎了口嘴否认道:“呸,谁想你了,你这厮怎么就知道骗人”。

江沅感到奇怪,嘴里依旧带笑,问道:“好好的,我怎么骗你了”。

嫣红道:“你说,洛家就属你长得最好看”。

江沅点点头,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问道:“难道不是吗”。嗯,是的,撇开大街上滑头的模样不说,江沅好好捣拾一下确实是副好模样,秋水眼,高鼻梁,薄嘴唇,整个一齐印在同一张脸上,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美,就像块无暇的白玉一样。

他总说年轻时自己相貌是惊为天人,追他的姑娘能从城北排到邻县的城南,只是岁月不饶人到现在他只能算是风韵残存,但在这洛家他仗着自己的地位,自信能将这点残存的美貌碾压一众男丁。

嫣红眼神乱撇,嘴里支支吾吾道:“才不是呢,白少爷比你好。。。。。。”

还没说出最后一个字,江沅抢着话:“白少爷怎么啦,他哪点比我好,是身材比我好?还是脸蛋比我好?亦或者气质比你佳?你倒是说说”。

见着江沅依旧像以往一样耍着无赖,她撇着嘴,扔下一句:“不理你了”,接着躲过江沅的阻拦,‘逃’了出去,江沅回头对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一路上了二楼,江沅一眼便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小心的翻着书,站姿笔直,似乎过了好久都没见他动过,这便是嫣红口中比江沅好看的‘白少爷’。

江沅自恋的带着偏见打量了他一番,除了身材比自己好,哪点能比得上他啦。而且这位白少爷性子冷别人问他十句他就给人家最言简意赅的一句,答起来都不带任何表情的。就冲这白少爷可没他亲民,这样满意的想想,他江沅简直是在洛家完胜所有人。

但有一点先天的,江沅比不过,白少爷是个留洋回来的,见过的新玩样儿比他多,就是连洋妞都比他接触得多。

白少爷也看向了江沅,依旧面无表情,除了见到他能动金口打招呼:“江先生”。

江沅将手放在他脖子后,重重往下一拉,将他的身高和自己保持平行,指了指屋里的洛小七,窃窃私语道:“里边那个,在抽着呢”。

白少爷费力的点点头,他低着头弯着脖子,腰身还是直挺挺的:“现在好了,你进去劝劝,让她以后少抽点”。

江沅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都这些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她平时不是最疼你吗。再说你这次留洋回来,对你珍贵得很。你和她说,比我管用多了”。

白少爷脸有些淡淡的红,转过头:“我不会说话”。

江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一听哈哈大笑。这小子倒也诚实,承认自己话少不会说话。但这小子倒也感恩,知道洛小七养了他几年也会为了洛小七好来求他。

这个白少爷也便是旬阳正在热聊的洛小七的干弟弟,大名程家白,就是笑起来像极了沈烨灵的那位。他小时候脾气好,爱笑。只是三年前被洛小七送到国外留了学回来就变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性子。江沅估摸着洛小七是不好直接开口叫他对自己笑,所以在戏园包场带着他看热闹,为搏他一笑。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门自然而然的被程家白合上。江沅背靠房门站住,里面点着朦胧的罩灯,‘仙气缭绕’得不能让人望眼欲穿,他推开这层呛人的白烟,来到在贵妃塌前,洛小七正斜躺在上面,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拿着烟斗,嘴里慢慢的吐着白烟,就像仙人吐雾那般从容优雅。

此时的洛小七已然褪去如血一般的红斗篷,换上滚着银蝶的玄色袄裙,高领遮住她纤细的天鹅颈,即华贵又典雅,她这样半躺半靠的在榻上,活像能放在市面上众星捧月的工艺品

江沅来到她跟前抄了条凳子坐下,洛小七半躺着用胳膊支着头侧身看他,半眯着眼,翘着嘴角对他笑。

江沅了解洛小七,知道她心里又盘算好了什么事:“曹师长被你杀了,还雇人抬棺来羞辱了洛正廷,最近又打算做什么生意”。

洛小七启着红唇说道:“有两单生意,其一是让我烧一师长开的粮油铺子,其二是让我暗杀许氏商会会长,你说我选哪样”。

洛小七眼里闪着星眸问他,眼神尽显天真。江沅依着洛小七的习性,顺其自然的开口:“铺子哪有人的性命重要,当然是买凶杀人,快说说对方给你开了多少钱”。

洛小七伸出一只瓷白的玉指:“一万块大洋卖许会长的人头,我嫌太少又加了九万”。

江沅轻轻的鼓了两下掌:“漂亮,真会做生意,那你准备叫谁去”。

洛小七转了一下她黑曜石般的眼珠,嘴角掀起弧度,已经将要指派的杀手记在脑中,让门外的程家白进来。

程家白虽是推开门,但不敢往里走,立在门边,毕恭毕敬道:“阿姐,怎么啦?”

洛小七将下巴抬了抬做着示意:“你去叫陈德三来,我这十万大洋的生意交给他”。

程家白虽然是从国外回来但也不过几天,基本把洛小七买凶杀人这项生意手下的人摸了个遍,洛小七也完全不拿他当细皮嫩肉的大少爷看待,不含糊的让他在这件事上做辅助。他要是在不露个笑脸,洛小七就真要将他拿手下的外人看待。

程家白将陈德三叫来,洛小七将已经在心中周密的枪杀行动向陈德三和盘托出,几乎她策划的每一场行动百分之百的漂亮完成,让巡捕房找不出一点证据,所以一些有头有脸顺带有私人恩怨的都和洛小七做这笔生意。

只用花一笔钱就能将自己的仇敌解决,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洛小七不是杀手,也没杀过人,但是她能将杀手统计起来为自己效命,所以间接的死在她精密策划下的人也逐渐积少成多。

这积少成多的过程中,她手上沾满的鲜血也越来越浓。最后血腥味俘获了她的心,把它铸成铁石,即便外来春风和煦她也不会看一眼,她看着陈德三得了她的计划走出去开始实行,不经泛着意味深长的哂笑。

这十万他会开几枪。

她拿起手中的点着鸦片的烟杆,对着烟嘴吸了一口,可惜这一口烟没控制好,烟味顶着鼻腔,熏得她直咳嗽,她双手撑着半个身子,咳了几下,但越咳嗓子越痒,足足声嘶力竭的把自己咳得面红耳赤。

江沅连忙跑去圆木桌上到了被水递给她,然后满脸担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看着她渐渐的顺畅了呼吸,才缓缓的做到椅子上,眉头依旧紧锁着不放。

他面露着为人师表的姿态,语重心长道:“这东西害人,你还是少抽点,以后要是真疼就忍着,这两天我看好了一个大夫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洛小七放下烟杆,拿着茶杯,气势也没有了刚才的乖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看透红尘的淡然:“见了多少个大夫都不顶好的,我这身子骨算是没药医了”。她说着冷笑了两声,刚觉得自己有手眼通天的本事,现在又笑话着自己的颓废无能。

江沅看着心里一紧,当初沈烨灵问他洛筠笙的情况,他没敢把全部都说出来。只是这十年她呕心尝胆、忍辱负重的在洛正廷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只会断了两条腿。

“阿笙,你相信有人被毒哑了之后,还能被医好开口唱戏吗。如果这都可以,那阿笙你的病不成问题”,江沅说着微微将身子蹲下,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曾经也是他的学生,这十年来唯一一直守在她身后的就只有他,没人能比她对这个小姑娘更了解。

她摇摇头没回答,她没心思去参破江沅这么隐晦的问题,江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做好,他的位置刚好够得着塌尾的柜子,轻车熟路的取下自己存放在这里的东西

这个地方虽是属于洛小七吸鸦片的场所,但他也常来这里看书看的不是彰显他才气的《红楼梦》一类的文学,而是极其露骨男女看了都会脸红的色情书。

他拿起来当着洛小七的面翻了几页,又觉得不对劲,看着书又看了看洛小七,最后指着书对她道:“你要是想看就告诉我,我在你家还藏了很多这样绝版的书哩”。

洛小七挑了一边的眉,刚才颓废的样子也渐渐被江沅的小黄书吸引,饶有兴趣道:“绝版?这可是江先生你自个儿出的,怎么,嫌自己画工太差卖不出去”。

江沅合上书,拿着洛小七手中的茶,自己也喝了一口:“哪能啊,我江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仿着唐寅的画作都能买个高价,怎么会嫌画差了,只是画在书上的人是个忌讳才会导致绝版”。

洛小七沉着脸,看着江沅自嘲,他和洛正廷有一腿的事不是凭空被人捏造出来的,而是他自己画出来的,这些书上的主角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洛正廷,此书即可在旬阳抢购一空,江沅败的不仅是自己的脸而是洛正廷的脸。

后来这书被洛家买断,烧毁。都留下江沅手中的一本。可是百姓手中的书烧了,但念想烧不了,江沅卖屁股给洛正廷这件事也变成茶余饭后的艳谈。

洛小七看着江沅自嘲能力极强,便也顺着他的意,抬手让他帮自己扶到轮椅上:“走,随我去看看买你屁股的那个人”。

在旬阳人看来,洛小七做的是丧心病狂,是个怪物。江沅玩物丧志,丧失理性也是个怪物。所以两个怪物自然而然的志同道合,沆瀣一气组在一起,一起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洛正廷。

第十九章 被抓

传闻自那场暗杀之后,洛正廷久病在床,洛家自然而然由洛小七管着,但自从那场‘深夜抬棺’的事情发生以后全镇的人都感觉洛正廷离踏进棺材不远了。

给洛正廷住的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小阁楼,除了几个略有些痴呆的老仆人照顾着,一般人都不来这,江沅推着洛小七来到洛正廷的房间。即便外头阳光明媚,屋里依旧昏暗的看不清人脸,就连连个照明的蜡烛都没有,唯一的光亮还是门窗外透过来的那点余辉。

江沅将洛小七推倒洛正廷的床跟前,自己隐隐的推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的注视着一切。洛正廷他双眼发虚,苍白无力的看着房顶,摊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见到洛小七,眼中瞬间冒着恨意,想努力爬起来将眼前这人活剥殆尽,可是虚弱的身子抬个手都费劲,他挣扎了几下,最后只能选择放弃。洛小七斜嘴一笑:“大伯伯,我来看你了”。

洛正廷自然是不相信她的鬼话,将头一瞥,愤愤道:“哼,你有这么好心?叫人给我抬棺材咒我死你倒是真是孝顺”。

洛小七看着洛正廷床旁的木桌上放着小碗汤药,药是满的没喝,洛小七将它拿起,调羹混药搅了几下:“大伯伯这是什么话,我巴不得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我怎么可能会咒您呢,不过我可以告诉您,那夜抬的棺材上还真躺了一个人,那人可真有福气能接着您洛老爷子的名头”,她说着嘴角不自觉的一笑,又转了一个话题:“是不是好久没看到您那‘聪明’的二儿子了,哦,我倒忘了告诉您,他前几天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脑袋摔了个窟窿,死啦哈哈哈哈”。

洛小七说着最后两个字,不自觉的带着异常的欣喜,捂着嘴咯咯的直笑:“你看我孝顺吧,将您的儿子借着您的名头放心安葬了”。

洛正廷眼睛发直,无力的眺望远方,仿佛已然看到他儿子死前的场景,眼角流出半滴泪,划过苍白的脸颊,无声道:“我儿”,原来那时棺材上的人躺的正是洛家二少爷洛明哲。

等他悲伤完回过神来,发抖的手指着洛小七:“是你,是你”。

洛小七停住笑声,得意道:“大伯伯是在说什么,难道你是在怀疑我把你宝贝儿子推下去的”,她说着脸上得意之色难消,已然承认了一切。

洛小七搅着药说道:“大伯伯,该喝药啦”。

洛正廷被洛小七气到没边:“呸,谁知道你这蛇蝎女人会不会在药里下毒,你这人丧尽天良什么事做不出来”。

洛小七继续搅拌着药,笑容收了收:“丧尽天良,大伯伯我只不过是让你病的离不开床,哪里比得上你叫人给我废的两条腿”。

洛正廷瞳孔睁大,硬是将要骂出的后文噎回肚子里,无话可说。洛小七继续道:“我这两条腿废了也是废了,能让您和您儿子来给它陪葬也是值了”。

这话不经让人浮想联翩,洛明哲的死还不够,她心底的恨还没消,嘴角的笑意始终都没消,而且笑得越发狰狞:“顺便说一句,您大儿子失踪了,不过前几天江先生看见了他,你猜怎么着他正在和一个小乞丐抢食,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堂堂洛家大少爷也有自甘堕落的一天,你说这是拜谁所赐”。

洛正廷没力气再对着洛小七发火,他的泪痕又比之前多了几道。洛小七要看的就是他这样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很好他今天的表现很让她满意,于是将脸一沉:“你就在这里等着看吧”。

她不会让洛正廷死,起码看着他半死不活受折磨,比一刀解决了它要让人觉得痛快的多,她举起汤药,往地上一摔,药水连着破碎的瓷片溅到洛正廷洗的发白的床单上,她开口略带挑衅道:“你看这药,没毒”。

这药他今天是喝不了了,原本退到角落的江沅,又重新上前将洛小七推走,他看着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洛正廷,往日声名显赫的洛家主是多么高傲得不可一世,所有的高傲却在这里被灰飞烟灭。

洛正廷注意到江沅,没说什么,眼神比之前更绝望了。他又变成一个人,躺着双眼发虚,无力的看着房顶,内心无奈的喊着:“我儿”。

沈烨灵将两人的茶钱付完,他一脚踏出茶馆,久违的西北风吹过,迎面给他降了个温,待到他冷静,心头的思绪又是千丝万缕,他收了江沅一整套揠苗助长的攻势,心里还有些对洛小七和洛筠笙差异的不确信。但是从以前过往的种种将他的不确定打压,努力的告诉自己洛筠笙在那群心脏的亲戚下成长为洛小七也是有可能的。

沈烨灵这颗幼苗最后妥协于后者,将洛小七完完全全当成洛筠笙来看待,但他没有找到外甥女之后的欣喜落狂,相反是对洛小七的那断腿时的痛开始感同身受起来,又在怪自己那时候去哪了。

但他的愤懑没过多久,石头就找来了,他这几天都请假,沈烨灵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这回一见着石头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为了找沈烨灵跑了很多地方,他也不等着给自己匀一口气出来,继续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傅,原来你在这儿,我去戏院李经理说你出去了,让我好找”。

沈烨灵疑惑:“怎么回事,你找我做什么?先别急慢慢说”

石头听了沈烨灵的话,强扭着让自己平心静气。但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爹,我爹因为我姐姐的事生病,卧床不起呢”。

“什么”,沈烨灵皱着没眉头,连忙让石头带路往他家赶:“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石头不知道沈烨的反应果断,只好领着头开始讲了这几天他请假在家的原委,他姐姐因为给茶馆唱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军阀的姨太,那姨太太一时喜欢她就把她带到家里来做客,被那位军阀看上了,而那军阀却将其介绍给他的好友崔师长。

崔师长刚开始请秀珠到家里唱戏,唱完戏给的赏钱比外面唱了十天的还要多,于是他爹就起了贪念,只要崔师长的车一停到家门请秀珠去唱戏,他爹就会催着她去,这一次还好三番五次的崔师长来请,他爹来催。

崔师长直接在昨天就宣布喜欢秀珠,要让秀珠做他的姨太,秀珠当然不肯逃回家表决自己不答应的决心。崔师长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连夜就带兵去娄大爷家把秀珠抢走。娄大爷怎么可能让人抢走秀珠,即便他再怎么想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婿。

于是在争抢中摔断了腿,他只能空口喊着秀珠的名字,心里也是后悔,当初财迷心窍把女儿往强盗的贼窝里面推。

他们没有人脉,更没有金钱找关系,唯一想到的就是石头师傅沈烨灵,他在北平不是当红名伶吗,捧他场的达官显贵一定很多,让他动用点关系将秀珠救出来应该没问题。

所以这种事就落到了跑腿的石头身上,石头原本就觉得这是自家的事,沈烨灵没有必要掺和进来,陪他们一起趟这摊浑水,所以请沈烨灵帮忙的时候有些支支吾吾。

沈烨灵再次来到石头家的时候,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娄大爷,他刚让大夫看过腿,现在腿上还贴着膏药,躺在病床上没气似的发着牢骚。

他一见着沈烨灵心头一阵狂喜,想着他女儿的救星来啦,但是又想到女儿可怜的遭遇,以及无能的自己,又丧着脸悲叹起来,带着哭腔双手紧握在沈烨灵肩膀两侧,每说一句话,他的手就摇一下:“沈先生,你可要帮帮我,救救我女儿呀”。

沈烨灵也双手握着他的手臂,安慰道:“娄大哥,秀珠姑娘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吧!你们家对我有情有义,沈某一定会尽全力把秀珠姑娘救出来的”。

有了沈烨灵这项保证,娄大爷也就放心多了,他和沈烨灵聊了几句,就放沈烨灵走,让沈烨灵想办法就秀珠去了。

沈烨灵走在路上心想着他虽然平时躲着秀珠,但秀珠遇到危险他作为朋友是一定要救。可是现在不在北平,他身边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来帮忙,

他正想着,自己今天好像遇到了镇守史张饶舜,他在旬阳的官大或许能带他去见见这个崔师长,拿钱将秀珠赎回来。

他在街上辗转了几下,最后向张饶舜给出的家庭地址出发,他不擅长求人,所以遇到这种事有些尴尬,他摸着门牌号吗,推测到了张饶舜家。

只见他们家那漆黑雕花的铁门被缓缓的打开,一辆新式的福特汽车从里面开出来,车头悬着两处显眼的大灯,看着很是气派。

沈烨灵目光向这辆车上一扫,看见了坐在后车座上的张饶舜,几欲想上前不要命被车外两边让行的听差拦住。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懂礼数,但也边挣扎着脱身,一遍挥着手对着车大喊了几声:“张镇守长,张镇守”。

张饶舜被惊动原来是不请自来的沈烨灵,连忙让司机停车,打开车门寻问道:“烨灵怎么啦”。

听差见着是小少爷认识的人,连忙放手让沈烨灵上前,沈烨灵也急着性子:“张镇守,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他知道秀珠的事怠慢不得,一个女孩子被带走了一天不可能不出什么事。

张饶舜看着他心急,自己也有急事要办,两件急事撞在一起,倒不如一起办了,于是往边上挪了挪,在车上给沈烨灵腾出一个位,正色道:“上车”。

沈烨灵也不怠慢,没浪费一秒时间,上了车随着张饶舜走了。

张饶舜的急事就是彭氏商会会长遭到枪击,死在自家商会门口,几名警员在全力抓捕凶手,追了他几条街才抓到一个可疑人物,可是那可疑人物经人一查居然是洛小七留学归国的干弟弟——程家白。

张饶舜原本紧绷的弦松了一半,洛小七买凶杀人这一桩中介生意,终于露出马脚了,他坐在车上时微表情是有些得意。

第二十章 美男计

程家白坐在露天的面摊内,假装当食客,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朝对面彭氏商会那里做窥探,彭会长熬了这几年,终于是当选上了彭氏商会的会长。

他聚集了几个商会代表开了个小会,会前结束已然端着个脸,直到被他手下的人众星捧月的请出来,这才笑着个脸几近上车时和他们和煦的闲聊,不过他这笑容也维持不了多久

陈德三算是洛小七养的杀手里面经验最资长的一个,他动手前一般会将自己容于目标附近的某一角,让旁人先不会对他产生怀疑,以至于现在连程家白也不知道许会长没出现之前他在哪里。

只见彭会长身子欲向打开的车门内一倾,陈德三压低帽檐,看不清脸,他做着黄包车车夫的模样,背着挎包,他先是悠闲的朝许会长逼近,手伸向挎包内。

在彭会长半只脚踏上车门时,他包里的子弹已经上膛,在别人都没注意到他的那一时刻,他拔出枪,在彭会长的脑袋上开了两枪,连贯的两枪,中间给人做出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等到枪声响完,陈德三已经跑了,不过他这次跑没那么幸运,因为他暗杀时正好巡警局的人也在场,一名名警员由着猎户那样遇见猎物时敏锐的嗅觉,分钟后就和陈德三的距离死死的扣住。

过程中,追的有些勇猛,直接撞掉了一个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女孩直接了当的倒在地上哭,他们也不管直接扬长而去。

只见在商会门口,彭会长的尸体头部赫然显立着两个大窟窿,面目全非的倒在水泥地上,半只脚任在车内,他头上的血顺流而下,在地上荡漾出一小滩血水。周围的人随着彭会长身旁被溅起一身血的部下惊叫,这惊叫声蔓延了整条街。

露天面摊内的那个座位,留着碗热腾腾的面,面没动,旁边还放着两个铜板,吃面的程家白已然不见了。

程家白来时最先观察好地形,抄着近路在七棱八岔的陌生街道,赶在警员前面遇上了陈德三,他一把把奔跑的陈德三抓住——他跑的方向前面是个死胡同,没有路。

并快速的给他指了一条僻静的小弄塘,让他往哪里走,自己则留下来对付追赶而来的警员。警员将他作为嫌疑人抓起来,但又由于他背后的洛家过于强大,他们暂时没办法直接将程家白关到巡警局。

所以只能等着张饶舜过来问话,再次期间他像是个哑巴,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坐在看守他的方桌旁,也不反抗倒也是老实。

沈烨灵跟在张饶舜身后,随着进来,他或多或少的从张饶舜,或者警员哪里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只是眼前这个摩登少年一脸初世不深的样子,真的和杀人不眨眼的嫌疑犯有关系吗。

张饶舜斜眼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四面楚歌依旧从容淡定的程家白,眼神示意了一下离程家白最近的刘探长,一段无声的交流过后便开始像牢狱当众的审讯官,经验老道的样子对待程家白,似乎再多问几句就能严刑逼供。

由于目击证人看到杀彭会长的凶手是个拉黄包车的车夫,不可能是一个穿中山装的青年学生,所以程家白只能算作和凶犯同谋的嫌疑犯。

他一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皮手套从手中拔出,低下头,口中说的话含着点随性又无奈:“行了,说说吧,你和那凶手是什么关系”。似乎是在表露着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的。

程家白嘴硬道:“没关系,不认识”。

张饶舜立刻咄咄逼人的发问:“少装蒜,不认识,警察办案你在那里做什么”。

程家白沉默了一下,即便被逼问,腰杆依旧挺拔如松:“无事”。

他想来不会说谎,因为他说慌都会结巴耳朵潮红,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只听程家白毫无感情的抖搂这两个字,张饶舜冷笑了一下。

这倒正和了他的意,将皮手套往桌上一摔:“还真是可疑,你别以为洛家会出面救你,告诉你即便洛小七来了我也不放人”。

说着下定决心,给身边的警员来了一个眼神暗示,警员立刻会意,动手将他压制到巡警局的监牢,好好审问。

沈烨灵连忙上前对张饶舜说道:“镇守长,你们是不是真抓错人啦,这孩子看着不像是个能见血的人”。

张饶舜摇摇头,和沈烨灵耐心的解释:“现在的人,个个都精得跟个猴似的,烨灵你可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

他以为沈烨灵心思单纯,就是看着一个个握枪杆子的警员围着一位无语反驳的手无寸铁的少年,活有一种军阀压榨穷苦百姓的感觉,想为程家白说几句。

谁知沈烨灵摇摇头,阻止警员将程家白带走,他将身子挡在程家白面前用手按着对方的肩,拒绝让警员触碰到程家白。

张饶舜看着沈烨灵如此护着他,先是一怔,走上前,惊讶的朝沈烨灵那边一指:“烨灵,你”。

沈烨灵转头,对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镇守史,也请先听我说完,我坦白之前也被人这样诬陷过,那时曹师 长被杀害,我就与那凶手无意中相遇,他为了逃脱嫌疑,将杀过人的枪藏在我这里,也将我推成嫌疑 人,还好有好心人相助,才帮我瞒了过去”。

张饶舜走近,有些疑惑:“怎么会这样,他们还对你下过手,这群人未免也太过分了,你有没有受 伤”。,又全身看了沈烨灵一遍,关心的神情从满脸溢出。

于是借着关心在沈烨灵手上抓了一把,那白玉一般的手,服服帖帖的握在他手心,只觉得由衷发出一股舒爽的冰凉。让他不敢用力去捏,只能松了松劲将手小心的握住。

沈烨灵摇了摇头,继续他之后的话:“张镇守,我这也是感同深受,这孩子没准也是被诬陷的,可能是刚好经过那被你们撞见”。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程家白也同样使了个眼色,小声的问道:“是吗”?

程家白会意,连忙逃避式的一直眨着眼睛,点了点头:“嗯,是的,我刚好经过看见一个黄包车夫从我旁边很急的跑过,接着就被你们抓到这里来”。

果然程家白是不擅长说谎的,他一说完头向下低了低,眼神四处乱飘,有意无意的躲着张饶舜的视线,但好在沈烨灵继续帮他开脱。

即便这样说,旁边的刘探长还是有些怀疑,他正等着张饶舜下令再把程家白抓回去,可是他等来的却是张饶舜不咸不淡的一声:“嗯,这么想好像有些真凭实据”。

张饶舜表情变回严肃,但这不安分的另一只手已经间接的低着沈烨灵的肩头,隔了几层衣布,像是在感受他的体温。

刘探长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他们还是事先商量好的,抓住洛小七一点把柄不放手的。张饶舜这句话,明显是态度有所动摇。

买凶杀人的生意众所周知是洛小七生成的,也算是洛家的副有产业,每一次暗杀都能联想到洛小七,只是无奈没有证据,程家白是洛家人怎么可能和这起暗杀没关系。

他看着张饶舜就因为沈烨灵着三言两语对想将程家白抓回去的心就开始摇摆,从沈烨灵开始说自己被别人诬陷的那一刻,眼睛没从沈烨灵那里落到别的地方半处。

刘探长好心的加了两声‘张镇守’想要将张饶舜叫醒,可是无奈这镇守使活像是被狐狸精蛊惑一样,外界半点嘈杂也入不了耳,只听前一段沈烨灵的话说完,后一段张饶舜就以一种极为痛快的方式达到:“本来我还怀疑这小兄弟来着,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又开始觉得这小兄弟真冤枉,这些凶犯真是太可怜了”。

又转头对着一脸沉默的程家白,随性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今天还真遇上贵人了,你可以走了”,说着他又看了沈烨灵一眼,手从原先的肩头又滑到了后背。

而沈烨灵虽然是出于私心想帮程家白的,也是真心当张饶舜是知己朋友,见着他一脸和善还好说话,也不将张饶舜对他的作态放在眼里。

转身面含微笑的看着素不相识的程家白对着自己说了声:“多谢”,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他看得出像程家白这样少言寡语的孩子,也不大容易会对人说感谢,所以对着他行了浅浅一躬。

刘探长是亲眼看着程家白从自己眼前大摇大摆的消失的,就因为张饶舜一句‘你可以走了’的放行,他失去了一次亲手拷问洛家人的机会,他现在有些欲哭无泪,瞥了张饶舜和沈烨灵一眼,带着他身边的警员一句话也没留下又走了。

张饶舜倒是没有觉得放走程家白是一件后悔的事,他和刘探长合作,为什么来审问的是他,命令让刘探长押程家白去牢狱的也是他,这不就证明所有的事都是以他为支点做的吗。

人在刘探长那,洛小七找的却是他。要是程家白在牢狱中擦破皮,或者生了病惹得洛小七发怒,是算刘探长的还是算他的?

再说他现在想想之前他爹已经警告过他别去招惹洛小七,显然是要和洛小七谈生意建立友好关系,他这个时候给洛小七使绊子显然是有些砸了他爹的脚。

于是张饶舜觉得,还是等他爹忙完时,在来抓阻碍洛小七也不迟。

照这么个顺序,他还要谢谢无意中劝解他的沈烨灵,他一转头,对着沈烨灵送来大大的微笑问道:“烨灵,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放心,只要是你的事我上刀山下火海的去办”,他上学时没遇到过什么好的教书先生,所以也讲不出更好的措辞来。

沈烨灵将秀珠被崔师长抓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并找了将秀珠情同兄妹这样有说服力的借口让张饶舜帮忙。

张饶舜听了,二话没说就谈成:“放心吧,那姓崔的师长是吧,我记得我还去过我去他家吃过饭,全程对我客客气气的。这件事情你什么也不用管,就交给我,有我在你放心”。

得了张饶舜的帮忙,秀珠这件事应该没问题了,随即连身鞠躬道谢,张饶舜看着沈烨灵这样也是怪别扭的,连忙笑着阻止他。

而不知什么时候沈烨灵脖子上牢牢禁锢着的纽扣,无意中脱落,雪白的肌肤映入张饶舜的眼帘,随即是那对诱人的锁骨,张饶舜色心起,舌尖分泌口水泛滥,让他不好开口说话,即便沈烨灵说着道谢,他只用着鼻腔轻轻的发了一声‘嗯’。

随后不动声响的将口水咽了下去,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沈烨灵即便是个男子他也能动心。

第二十一章 开戏

那撞掉糖葫芦的小孩依旧在街上为她地上的葫芦伤心,葫芦被警员撞掉的时候,落在地上表面的红冰糖早已破裂,溅得一地,走路不看脚下行人匆匆而过,毫不留情的在上面的山楂上踩了一脚。

女孩看着面目全非的糖葫芦,在街道上哭了好久没人应,只好悻悻的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糖渣想过个味,谁知程家白拿着一串完好的糖葫芦出现在她面前。

他弯腰和女孩视线齐平,小心的递过手中的糖葫芦给女孩:“地上的脏,你看,它不是在这吗”。

女孩一见着诱人的冰糖葫芦,兴奋的从程家白手里拿过,还一脸不现实的舔了一口,笑嘻嘻的对着程家白:“谢谢哥哥”。

程家白见着女孩这样感谢,也觉得替她卖糖葫芦是值的,不知不觉他脸上和女孩一样也泛起了笑,笑得很灿烂。

这一幕也刚好被沈烨灵收入眼帘,他紧紧的盯着程家白的笑脸,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泛着疑惑渐渐往回家的方向走,他必经的地方有一家电影院,紧挨着百货大楼过活,有两个搬着铜床的义工将床搬到大街上,占了一大部分街道,沈烨灵自律的对着他们做让步。

只见紧紧挨着百货楼旁边的橱窗,好奇回头一看,迎着橱窗的发射,他的那张倒影映入眼帘,他抚着自己的脸看得出神,接着便是后知后觉般的恍然大悟。

程家白的笑看着像自己的。

转眼到了沈烨灵开张唱戏的日子,这天天气是顶好的艳阳高照,旬阳最集中的地方已然不是醉仙楼,群英荟萃都在春和院

春和院的门口立了两排艳丽的大花篮,上边红字黑字写着对某某某的恭贺语。街上的车一辆又一辆的停下,等主人下了车又自律的开走。一批又一批的看客进门,李经理在门外做着看脸迎人的工作。

沈烨灵坐在属于自己的化妆间里。扑着粉描着眉,他用油彩在自己眼间摸匀,那是双桃花眼,他师傅和他说过桃花眼会勾人,他每每上台唱戏还真勾走了不少看客的魂。

但他现在已然忘了杨贵妃该是怎样的,是打入冷宫不得宠,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他现在的心已经被洛筠笙的事给勾走。

他往自己手上抹着*,想了片刻,心一横,往嘴上抹了层胭脂。这戏他还是要唱,不光是为了她,为了台下百余观众硬着头皮也要唱。等唱完了,他再卸个妆,华丽丽的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

密锣紧鼓在台上催促着,一声接着一声,一下接着一下,不带任何抢拍子的,向导催场看着谁谁谁该上场了。

沈烨灵头戴着笨重紧实的朱钗,身后跟着两名拿着宫扇的‘宫女’,他们站在幕布后面,看着前方队伍一一上场,台前喊了声:“摆驾”。

这时候他该上场了。幕前是另一个世界,他走到台前,台上的人依次排开,给他让了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位置,他现在成了全场的焦点,此刻他便是那个失了宠,借酒消愁的‘杨玉环’。

他走了个步子,左手甩了个水袖翻了个云手,再交替右手也甩着水袖,眼神望着天,缓慢的撑开扇子,如今他的陛下怎么还不来,他对着月亮开始思念,开口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又见玉兔啊,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沈烨灵唱着,台下更是一片叫好,可他没察觉,他现在是杨贵妃,他正在独自消愁,哪有观众。

被这‘杨贵妃’所吸引的观众不止张饶舜一个,包括离他一个茶桌远的老爹,老爹是见过沈烨灵唱的杜丽娘,何张大帅是个脸盲,同样上了妆,换了角色就认不清,寻着声,也是分不清此时的‘杨贵妃’与昔日北平的‘杜丽娘’是同一个人。

他敲了敲将他和张饶舜隔开的茶桌,赞叹道:“舜宝,这杨贵妃唱的还有些意思”。张饶舜当时脸一黑,不仅无奈他老爹脸盲的程度,就连门口大戏报上清清楚楚写着沈烨灵唱的‘贵妃醉酒’都不看一下。还当着他的面喊着家里才能喊的乳名。

他的脸顿时羞红了一大片。他老爹喜欢叫他‘舜宝’,表示他对这孩子有多宠爱,小时候倒是没什么,舜宝舜宝,叫着亲。自从他上学堂会写了自己的名字,就觉得自己盖头换面,别人要叫他叫张饶舜。奈这‘舜宝’已经扎根在别人心里,他爹手下的副官一见面就叫着舜宝,根本不认识什么张饶舜的。

他忍着别人叫自己舜宝几年,好不容易来到旬阳,不靠他爹当了镇守使,风光了几年。如今他爹一来,熟悉的称呼也来。即便他向他爹悄悄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叫他‘舜宝’。可他爹改不了习惯,依旧这样称呼以至于让他现在很是为难。

他这几天也很乖,张钧耀让他别去招惹洛小七,他尽量做到了,这几天的暗杀也没参与和刘警员进行调查,他估摸着自己和洛小七再看两相厌,也不会当着他爹的面真撕破脸。

他将目光盯着台上,但还是处于好奇,余光一瞥看向洛小七所在的地方,那是戏楼的风雅宝座——戏楼隐秘一侧,临近戏台边,能将戏台上的一举一动看个真切。

可惜洛小七不动享受,戏一开场就没落到戏台上,而是想着她那生意朝着张钧耀那边走了过来。洛小七身边没带江沅,反倒带了全旬阳评论得最津津乐道的人物洛小七的弟弟,程家白。

由于上次程家白以嫌疑犯被张饶舜抓住,他原本以为程家白只是洛家人,谁曾想他还是洛小七最亲密的人。想到当时和他谈的话,给他甩的脸,在脑海中就像放胶卷电影一样一一浮现。

此刻张饶舜心里真想找个地洞、来面墙,钻进去、撞死来个干净,他垂下眼帘目光偷偷看向程家白,发现此人无暇顾及自己,眼神全在张钧耀和洛小七只见徘徊,便缓了一口气放下心。

洛小七今天心情很好,笑得也没有平常诡异瘆人,他拉着程家白对张钧耀道:“张大帅,这是我弟弟家白,刚从国外回来”。

张钧耀转眼看向程家白,自然而然的来上几句夸赞:“哦,还真是青年才俊后生可畏啊”。接着对着张饶舜勾了勾手,让他过来,也照样画葫芦介绍道:“小七爷,你也知道,我儿子张饶舜”。没留过学,没读什么野鸡大学就不错了。

虽然张钧耀介绍起来少了点气势,但没把后面想说的那几个字说出来,算是给足了张饶舜面子了,他不求他儿子能出国留学只要能乖乖的呆在家里当他的阔少爷就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了,谁知这小兔崽子就是不听,非要像督察讨个官,在旬阳这块地界当个镇守使。

还顺带和洛小七杠上,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他摇了摇头,等着两家介绍完,洛小七指着自己最初看戏位置,对着程家白和张饶舜像是对待两个小孩一样:“你们去那边看戏,我要和张大帅谈点生意”。——而她完全将自己放在大人的位置。

张饶舜虽然听着很是不服气,他明明比洛小七虚长好几岁,为什么要让洛小七长自己一辈,但不能妨碍张钧耀的生意,所以张饶舜就只能怀着满腔的怨气,和程家白扬长而去。

程家白是个不会说话的闷葫芦,和他在一起即便有凝固时间的尴尬,他也不会找你讲一句话,但是张饶舜是个闲不住的话痨,他一点事就能和人磕好久,他们这俩一正一反的个性正好搭配。

但是两人中间隔着小小的乌龙,任谁都不想去戳破,所以这回就连张饶舜也不来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沈烨灵,在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他的神韵,他的眉目含情他尽收眼底。

突然他忍不住对对程家白来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台上那个唱‘杨贵妃’的,其实是上次为你辩解的人”。

张饶舜忍不住,以为他将这个事告诉程家白,还有一种自己什么都知道的自豪感,谁知说出来之后是一脸的懊悔,又想起抓程家白的事情来了。

而程家白已经开始打量‘杨贵妃’好久了,经着张饶舜一提看着还真是像,虽然只是匆匆几面,但他向来过目不忘,对人的面相最是清楚,只是无奈经过张饶舜一点拨,现在才发现。

他和洛小七都不是戏迷,平时的注意力都不在戏台上,这次一来也是方便洛小七和张钧耀以及商界几位大佬秘密弹劾的。程家白看着台上的沈烨灵良久,慢慢的才脱口而出:“还真是”。

知道了程家白的认同,张饶舜也没有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骄傲,而是再次确认的‘嗯’了两声,他起身几步上前,转过身靠着前方的雕栏,斜下眼投射出目光看着台上翻云弄袖的沈烨灵,想到了曾答应他要帮忙解决那娄姑娘的事。

他那天当夜就去了那崔师长的府上,却听闻崔师长有了几个姨太还不够,非要给那宁死不屈图个新鲜惦记娄秀珠,第二天晚上就跑到人家姑娘的房里来个霸王硬上弓,也不知道那秀珠哪来的枪,硬是在崔师长压迫之际给他两腿间来了一枪。

不过子弹没打准,只是擦破了腿上的一点皮,姓崔的惜命,被吓得尿了裤子,等张饶舜赶到时,崔府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崔师长也是大惊失色不好接待他,这件事便也先隔着。

等张饶舜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还由衷的觉得这娄姑娘有骨气,只是她带了枪难免会送去警察局审问个明白,想要救出来就难办了。

所以正要等沈烨灵下台时和他说说,保证保证一定把娄姑娘救出来。

第二十二章 砸车

那边两人正专注看戏,这边洛小七就以半大不小的气质和张钧耀聊了起来,她慢条斯理经验老到,捋了捋膝盖的下摆,挑了一遍的长眉说道:“张大帅是将军又不是生意人,何必算得这么精准,你要的枪支弹药洛家只会给你个准确难道还会缺斤少两不成”。

现在洛小七倒是不谈买凶杀人,正正经经的谈起洛家的企业来了,张大帅正在招兵买马,准备去打仗,手头上即是缺钱还缺*,他不能让士兵向冷兵器时代一样拿个棒槌去打仗吧,那样他能胜的几率又几何。

所以他就估摸着找上了洛小七,听说她做生意也和她人一样阴晴不定。关系好的合作人她会放低价格给个面子,要是关系不好,对方也不合她的意她便会在原有价格上抬高坑上两笔。

张钧耀本想着试着和洛小七打好关系,也好在生意上占她几分便宜,却瞥见洛小七根本不理睬,按照市面上的价格该给他多少就给他多少,铁面无私得丝毫不讲价。

张钧耀看着洛小七,于是想了一计,在桌上立了三根手指好言相劝:“小七爷,您这可就不讲情面了,你不能光给我面子,里子也要给我做全喽呀,要不这样,我和余阳县的赵将军有合作,人家许我三船大米作为我这次行军打仗的口粮,这几天那船大米也快到了,开到的也是您家的码头,您要不给截下来”。

他说着立在桌上的三根手指,指尖对着桌面有节奏的敲了敲,声音沉闷得作响:“赵将军一定会向你来要,到时候你开一个价让他将那船大米给赎回来,到时候那价钱你七我三,也该够我买那些枪炮的钱了吧”。

洛小七眼神如刀,在张钧耀身上上下刮了一遍,那是个中年老将,虽眉宇之间添了几分当将帅的魄力,但横看竖看都像个丘八。她嘴角一翘,打量完毕,确实是个丧心病狂得能干大事的狠角色。

洛小七倒是对这种能做缺德事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人颇为欣赏,要知道她也是这一行的资深大佬,所以她倒是对张钧耀提出的这件事乐此不疲:“这倒是个还账的好办法,可是我收益了钱,却替张大帅您和赵将军有了过节,这里外都闹得一团和气,想想是谁亏了?”

张钧耀抽走了他竖在桌上的三根手指,脸上带着笑半推不就得说道:“小七爷,这赵将军可是我家的,如今若不是我资金运转不周难道还会昧着良心做这种缺德事不成,您就相信我,赵将军这个人我能应付得来,绝不给小七爷留下后遗症”。

“而且”,他坦言,继续说道:“小七爷,您这些年得罪过的人里头,难道还怕赵将军?”难道也还差一个赵将军。

洛小七满意的微微一笑,眼弯成月牙形,这些年她靠着洛家家主得罪不少人,这些人也是她得罪得起,要不然她凭什么能做买凶杀人的生意。

她能在码头上截住他们的船,为不是没事找事得罪赵将军,而是她想一团和气的和张钧耀结下这段交情,要是那天他的人在他的天津卫杀人,他也好给个照应,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便以茶代酒谈成了。

但张钧耀却依旧愁眉不展,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又说道:“小七爷,我这儿子倒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他就是这个直脾气,您可要多担待啊”。

洛小七默不作声,闲得寻着茶杯杯沿,用手摸索着欣赏起上面的纹路,等着张钧耀阳奉阴违。

但是张钧耀半路又改变了闲谈的阵型:“小七爷,我听我儿子说过,这旬阳有一通缉犯,是从那骇人的矿洞 里九死一生逃出来的,这些可是真的”。

今天她依旧是红衣加身,肤白如瓷,远处一看依旧是泛着诡异的美,这是旬阳头号的毒瘤,比这邪门的通缉犯还要可怕,张钧耀相这个让人胆寒的人,谈论起另一个可怕的人是想说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还是让对方对方给个中肯的评价呢。

洛小七面无表情,微启着红唇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张大帅要帮我们县除害,抓犯人了?”

“我哪有这本事啊”,张钧耀回答道,他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之上,侧过身面对着洛小七:“这还没七爷有门路,七爷我这儿子还真是个空怀一腔热血的傻愣子,这督察给他那镇守的位子,这一年半载的没干成果一件大事。这不是打我脸吗”。

说着他同时向张饶舜那个方向看去,戏看得倒是起劲,正在那里傻哼哼的直乐,他脑中登时有一念头闪过:还是回家当你的大少爷吧。

洛小七是参悟了他话中意思大半,感叹着摇了摇头笑道:“您这是让我帮您儿子立功啊”。

张钧耀没有解释,直接点了点头,洛小七继续说道:“还真实不相瞒,您儿子我今儿就是看不顺眼”。

张钧耀一听直瞪着眼睛对着洛小七,哪知洛小七就会说道:“那我可得帮您好好教育教育,起码让我看得顺眼才行”。

张钧耀虽然心里听着很不对味头,但不过好在洛小七能帮张饶舜抓拿通缉令,那他儿子立功成仁的几率也就多加了一层。

他虽不是正直的领导人,他所做的勾当都取决于他为达到目的的野心,他下手快准狠就连结交数年的好友赵将军都能违心的坑上两笔。

但他至始至终都是个好父亲,儿子搞不成低不就,想做个好官彰显自己,他表面反对行定上却是能拖着关系帮儿子帮成,只是后面什么路,他却不能一步一个脚印的陪在儿子身边。

他眺望着张饶舜那个方向,眼神就没从儿子身上转移到别处,只见他们同行的司机小步跑到张饶舜面前,耳语了几句。

张饶舜一听,皱着眉头,紧绷着身子,随着那司机出去了。

三尺红台上,画着花脸的‘高力士’跪在‘杨贵妃’身旁,他笑拒了杨贵妃将皇上叫过来的请求,‘杨贵妃’没办法,开始叹息:十六岁进宫,独得皇上恩宠,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他叹着万岁的无情,想着今后是否与君两分离。

一回身酒醉了,‘高力士’嘘唏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裴力士’转叹为乐:“诶,您可应着我了照样三锅贴儿”。‘裴力士’捂嘴偷笑,笑完正经道:“天不早了该扶娘娘回宫了”。

此时‘杨贵妃’坐在石桌上,借着酒劲睡了过去,只听高力士与裴力士纷纷道:“请驾回宫”。‘杨贵妃’即便买醉还是换不回那年皇上的亲临。

沈烨灵许久才从杨贵妃的角色中回过神来,他回去坐在镜前卸着妆,满面的油彩原本红是红,白是白,看着精巧,一经白巾擦拭,变得面目全非,沈烨灵还真没见过这样狼狈的自己。今天的妆让他脱得有些费劲。他换了几口气才将头上的发饰拆下来,身上的女蟒脱掉,脸上的妆洗完。整个像脱了胎,换上一身素白的长褂,他依旧是熏着木兰香味的白白净净的公子。

门外的江沅,在门口走廊上踱步,手中一直攥着镶了金的怀表,每走两步看一下怀表,他是急啊,既然贵妃醉酒演过了,那该散场的都散了,哪会有留着等人的道理,他是知道洛小七是戏迷,她也不会留。

他刚才在幕后看的清清楚楚,好戏一开场她就让程家白推着她去见张钧耀了,江沅想着洛小七这一场下来也没往戏台上瞟过几眼,让她在戏台上把沈烨灵认出来是不可能了。

沈烨灵卸完妆,伶伶俐俐的模样准备出门,时间紧迫他们二话没说,江沅一个在前引路,沈烨灵再后跟着。

可大徒弟徐汝良好巧不巧的从前院跑到了后院,跑得跟个投胎似的,喘着粗气来找沈烨灵道:“师父,大事不好了,张尚植那小畜生把张镇守他爹的车窗玻璃给弄坏了,现在场面不好收拾”。

那可是天津大帅的车子,是寻常百姓能动的吗,莫说把他车子玻璃给弄坏了,就算是按原价赔给他都不够还的。

沈烨灵一听顿时色变,心里立刻衡量好了,见面和救人之间的重量。洛小七的事情是缓,张尚植这件事情是急。所以他即便再怎么筹划圆满去见洛小七,也不能对不起师兄照顾不好他的儿子。

所以沈烨灵连忙向江沅聚了一躬道:“先生,让您久等,我去去就回来”。

江沅心很乱,要说张饶舜心里是又个匡扶正义的好心肠,可他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较重蛮横便是他大少爷的本心。只怕是沈烨灵还没等沈烨灵上前去劝,那孩子一定会被他吓坏了胆。场面难堪向来不是江沅想看到的。

所以在江沅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情况下,要是他们事先因车窗玻璃折射到孩子身上。沈烨灵谦逊好礼,张饶舜咄咄逼人。一冷一热闹到大街上,那可就不好了,所以他打算理智的去找洛小七。

沈烨灵跟着徐汝良来到戏院门前,门外立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他们不知道,看完了戏还能看这样的一个闹剧。只见张尚植站在的一辆大黑汽车旁,车子后座的其中一扇玻璃被打穿了一个孔,沿着孔裂痕向完好的部位延伸。这车子即便开出去,脸上也无颜。

张尚植攥着拳头,脸被憋得潮红,他面对着一个副官的咄咄逼人,他任是一句也没吭声,那副官也不好交代,他本是个开车的送着张饶舜和张钧耀来这里看戏,一不留神就被小孩给砸碎了车窗玻璃。

他不好交代,只能将责任往这孩子身上推。他也不好告诉大帅,只能叫来和善的张饶舜。张饶舜原本戏看得好好的,一听这副官说自家的车窗玻璃被砸了,他当时一惊正想去看看是哪个小王八蛋砸的。

只是正好过去一瞧,还是个不到自己肚脐眼的小毛孩子。他的怨气也不好往小孩子身上发,于是就只能闲来无事靠在车身上摆弄着手指。等到副官在孩子身上的势气发完,那孩子得到的教训也是够了,在由他出面劝阻。

“行了,差不多得了,不就是个小孩子吗,你差不多就得了”,周围的人围得越多,他讲的越正气凛然,正好借着这件事发扬一下他张镇守的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副官停止了对张尚植言语上的攻势,无奈的转过头对张饶舜道:“少爷,这玻璃都被砸破了,显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老爷一会儿一来咱们可怎么交代啊”。

张饶舜一听这小副官的顾虑,对呀!他可没料到这一点,现在叫人回去再开辆车过来,已经是来不及了,戏园子的戏已经唱完了,那些看客都已经陆陆续续退场出来了,他感觉他爹离出门也不远了。

他像是被副官带动得也心急了,连忙重重的拍了一把那副官的头:“蠢货,怎么发现的时候没叫车来,光想着让我为你主持公道了是不是”。

他这一掌在副官脑袋上被打准,倒是半轻不重的落在他瓦灰色军帽沿边的帽檐上了,他的帽子被张饶舜拍歪,也来不及去服正,而是一脸心甘情愿受罚的表情果断的低下头,两掌放在身侧。一副良好的悔过态度。

第二十三章 暗杀

沈烨灵顺着许汝良的指引,从后院溜到前厅的门口,第一眼便瞧上了正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张尚植,他虽然平时娇纵任性,但只要被人以后,就像一只落毛的鸟任人宰割。

沈烨灵看得心疼,拨开层层围观的群众,几个人也看向了他,还没等张饶舜开口。低头隐忍啜泣的张尚植就最先看了过来,他闪烁着两颗泪眼婆娑的圆溜溜大眼睛,用憋哑的哭腔委屈的喊道:“二叔”,他的救星来了。

沈烨灵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给了他安慰,眼神里没有丝毫责备,更多的反倒是关心。他承诺过张尚植爹娘没有还有二叔,他二叔无论都会挡在他身前护着他的。即便现在沈烨灵还不知道张尚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但依旧对他道:“尚植,到我身后”。

张尚植吸了吸鼻子,乖乖的躲到沈烨灵身后站好,一直在后边的许汝良也承担起做大师兄的责任,张开双臂小心的护着他这个师弟。

张饶舜费劲的拨开挡住他们视线的副官,由原先不管不顾欣喜的叫着沈烨灵已引起他的注意,后又见着沈烨灵出面将张尚植护在身后,带着点半知半觉的懵懂:“烨灵,这是你家孩子呀”。

沈烨灵点了点头,他知晓了车的主人是张饶舜之后,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大半,但他又对这位朋友由衷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想着之前有事找他帮忙,他是一口答应,现在却有种恩将仇报的戏码,竟给他添乱起来。

于是他一脸难为情的拱了拱手:“是,一切都是我教导无妨,尚植这孩子不懂事砸坏了您的车,一律损失,均由我沈某人承担”。

沈烨灵说着,身子微微躬下去,双手依旧抱成一拳,他故意将话说得见外些,显然是不想再沾张饶舜什么便宜。

可是张饶舜是个什么都不怕的贱骨头,不领沈烨灵的情,一脸受之不起的让他起来,带着诚心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能因为这点小事和你计较?”

他话里有话的让周围的看客都产生了联想,很不好的将高官与名伶只见得断袖荒诞言论叠加在他们身上,他们各自不好意思的互相推推攘攘的也给足了周围人的看点。

这时张钧耀好巧不巧的也来了,他一声吼,势气能让众人为他留出一条够两三个人要走的宽敞路。可是来的不止是张钧耀一人,他旁边还有一位浪荡子江沅,推着红衣白肤小姑娘的轮椅,那小姑娘也没露面但是被厚厚的兜帽盖住了大部分的脸。

但让人能一猜就知道,此人是洛家家主洛小七。洛小七一来,人群的‘马路’又宽了几分。他们从这条‘路’上过,渐渐走近他们。

这是沈烨灵第二次见到洛小七,比那次在夜里不同,他用着自己的想象试着勾画他见洛筠笙的时候,她的音容笑貌还是未与洛小七又半点沾边。

留给他的已不是那晚见到她时萌生的可怕,而是知道她受遍摧残而反差如此巨大的无奈和心疼。他忍不住开口叫了声:“阿笙”,无奈之前在心里叫了无数遍,一开口依旧是无声的。

洛小七目视前方,等着江沅将她推到地点停好,等着张钧耀来说明。

只听张钧耀看了看车窗玻璃,轻叹了一身,眉头自然了一皱又舒展开,转脸和和气气的展颜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打碎个玻璃嘛,又不是将老子车胎弄破了,小事小事”。

他原本是被江沅对洛小七一句:‘谁谁谁,砸坏了他家车窗玻璃’给吸引,他觉得洛小七虽和自己谈生意,将她自己往大佬的位置上摆。但必是年轻,再加上她一脸稚气的外表,很难将她当作同辈进行商谈,这样的孩子最后能成什么大事。

于是当他听见自己的车被谁谁谁给砸了之后,也没顾及洛小七的反应,反而就自作聪明的推理出:砸车玻璃无疑是洛小七派人做的恶作剧,故意将其传入他的耳中,想借机因他儿子的事展开幼稚报复。

也没等洛小七做出表态,就叫洛小七和他出去,让别人看看他天津的张大帅是怎么宽宏大量的解决问题的。

洛小七听完,克制住转头确认沈烨灵的想法,微微一笑直视那打碎的车玻璃:“那还真是不好意思,砸了您的车,理应是我们不对,要不这样洛家亲自派人来接应两位,还请两位耐心等待”。

她说的话有条有理,还懦弱的躲在沈烨灵身后的张尚植也看不明白了,他的错为什么还可以无意中得到传闻中洛小七的帮助。

但奈何江沅心细如丝,将洛小七叫来大动干戈的帮他解决沈烨灵这件事,也没料到,洛小七此时的处境戏院旁高塔上有一枝抢,正分毫不差的将枪口对准洛小七。

秋末的太阳虽没有任何时节的耀眼,却能让只照耀到一点阳光的枪,在枪口处一闪即逝,持枪人已经上膛,指弯处轻轻抵着扳手扣。只听一声枪响,子弹穿越气流,飞逝着朝向洛小七。

众目睽睽时刻,平民一阵骚动,几个人察觉到了危险,沈烨灵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前护住的不再是张尚植,而是洛小七,徐汝良护住张尚植,张钧耀护住张饶舜,他们以后背在外当作盾为对方挡住一切危险。

只是那子弹长了眼打中的不是洛小七,而是挡在他们之前的陈德三。

陈德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是他有杀手的敏锐直觉,能感觉得出洛小七被人盯上的危险,几个跨步什么也顾不上以自己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最后他成功护住了小主人的性命。

子弹也打穿了他的胸膛,他躺在血泊里展颜一笑,望着天空一片释然,他的性命和着他那杀手生涯一起陨落入泥潭。

杀手已经没有在开枪的机会,收着枪支落荒而逃,洛家的人立马会意去调查,去追逐容不得片刻停留。

暗杀已经褪去,几个人虚惊一场的分开,沈烨灵起身对着洛小七浅浅的一笑,退到一旁他有的是理智,知道现在这种场合不是久别重逢,伤春悲秋的时机。

而洛小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刚才危险时刻她也依然确定她多年失散的舅舅便是沈烨灵,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骤然间似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流压抑在心里,她不免多看沈烨灵几眼。

转身眼神便变得凶厉无比,居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进行暗杀,这事还出去打的可是她洛家家主的脸,是她这行买凶杀人生意的脸。于是她眼神半眯,做主了大敌当前洛家家主应有的坦然气势,等着前去勘察的人回来汇报。

。。。。。

可谁知,去的人皆是空手而归,程家白也应讯赶了过来,他本是被洛小七赶回家的,只是坐车到半路,有听到洛小七遇袭的消息,半秒也不敢耽搁的赶了回来。

见着洛小七安然无恙,心顿时放松了大半。又撇头看着倒着血泊中的陈德三,不时露出感叹和惋惜。这也是他的命如果当时不救他,他被程家白抓住是不是也就可以不用死。但反过来想想如果没有陈德三,死的那个就是洛小七了。

他狠下心肠,觉得当是让陈德三脱困,就是为了现在让他给洛小七当子弹,这样又有何不可。在他思考之际他又看见了,在角落旁企图将自己和背景相融合的沈烨灵。

按着前几日的见面的交清,程家白很自然的冲着他点点头,来当作友好的打招呼,他虽是不了解情况,但也知道沈烨灵算是这场暗杀的受害者。于是也绕过洛小七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

只是沈烨灵像他点头示意之后,就将全部的目光都转移到洛小七身上,并未分给其他人。

只见洛小七等着洛家人一个一个到齐,便在原地掀起了怒火,不顾形象的大吼:“连个人都抓不到,我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

她说着歇斯底里的拍了一把轮椅上的扶手,前面是站着一群低头的保镖,听差一类的人,总之洛小七这次出行多带了一部分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最终差点去了鬼门关。

领头的人为难的将头抬了抬,又沉了下去,这算是洛家惯常的暗号方式,一般是话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说,需要请人移步,安安静静的详谈。

于是在场沉默许久的江沅,立刻会意,准备亲自将洛小七推过去,只见洛小七先停步指着陈德三的尸体吩咐将其厚葬,然后再转身向着惊魂未定的张钧耀父子先一步道别:“我仇家多,来寻仇让张大帅给撞见,实在过意不去。我们生意谈妥,以后若是还要进行商贸往来的地方。也请你放心不会出错了,我已叫人安排汽车,随时将您二位送回家”。

洛小七言语虽透露了几分委婉,但在委婉的言辞中透露了几分逼迫。

张钧耀也觉得确实该回家了,他是上过战场打过仗见过生死的人,所以恢复自然比身旁的儿子要快许多。他稳定呼吸,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那小七爷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说完拖着张饶舜走了。

沈烨灵还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左手抱着徐汝良,右手护着张尚植,他和洛小七对视,只见洛小七被江沅推走时,对张钧耀父子的压迫还未消,红口白牙的说道:“你在这等我”。

等她回来,在相见。

警察局派出来的警探在洛家的事情上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到了现场无非就是勘察外加清理人流,维持秩序,然后收工。

第二十四章 这儿便是你家了

到了清净之地,那领头人最先低头汇报道:“杀手没抓住,是从别的地方请来的,但唯一能确定这场暗杀是彭家的”。

说完低着头,便唯唯诺诺的沉默不语,洛小七平静的坐在轮椅上,她人不能动,心却飘到九霄云外,彭家?她前些天刚派陈德三暗杀彭会长,今天她就被他们家的人反杀,这能说明什么,因果循环吗?

洛小七嘴角泛起了轻蔑的一笑,自顾自的说道:“真是愚蠢,要真能这么轻易杀了我,我的命早就丢了好几回了。模仿洛正廷遭枪袭那一套,那可都是我完剩下的”,她说着长眉一挑:“彭家喜欢玩,那我就陪他们玩玩好了”。

她心有了城府早就做好了准备,她能当地起洛家家主也能撂倒一个彭家,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就像她在轮椅上这几年精心筹划着让洛正廷倒台一样,要先沉下心。

她费力的转着轮椅企图想回戏院门口,看看沈烨灵是否还在。江沅也深知洛小七的意思,帮忙推着,又装出派头来对那些俯首称臣的人说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家主和我还有要紧事”。

说着又像其中一个指道:“你把车给我,我来给家主开车,你嘛,你去白少爷那”。

他也不好让那人没车回去,再说刚借给张钧耀一辆车,他们即便大阵仗的开了排车,便更容易分配不均。

于是他转过头看了下白少爷,听听他是否对他的分配方法有什么意见,只见程家白面容严肃,也不理会江沅,直接饶过他对洛小七说道:“阿姐,是否需要查一下彭家”,他倒是可以代劳。

洛小七背对着他,抬起一只手:“用不着”,语气漠然,显然是对他管起这种闲事有意见。

江沅转身拍了拍他的肩,一团和气道:“走啦”。

程家白这才将目光转向江沅,轻微的点了点头:“那你们小心”,他的双眼带着诚恳又失落,可终归是不愿意再都说一个字。

于是江沅转身推着洛小七走,江沅他知道洛小七能让他推着自己去见沈烨灵,不单单是因为他经历过他们的过去,而是洛小七足够相信他,洛小七现在站在的是洛家最高的位置,向来多疑,就连程家白这样视如己出的干弟弟都不信任,却能肆无忌惮的将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他。

哼!江沅也是心里有愧,刚才发生的暗杀,沈烨灵护着洛小七而他却老老实实躲在洛小七的轮椅后边,想想还真愧对了她的信任。

戏院门口,曲终人散。

因为不再关己事,也看完了热闹于是该走的人都走干净了,张尚植他们随着李经理去了他在醉仙楼准备的宴席,为的是庆祝这次开场演出的成功,而身为主角的沈烨灵却没到。

他要等洛小七,等着他再叫她那声舅舅,唤起他平静潭水的涟漪。

只见他站在戏院门口,原先发生事故的位置一动不动,等了很久,原本头顶的太阳开始倾斜到一边。

“十六”,声音从沈烨灵身后发起,他将头转过去,身后的两人一个站着的身材显高挑,从里到外透露着老成,一个坐着仰起一张娃娃脸,从上到下满身的稚气。

两人在沈烨灵面前,太阳下两人逆光而站,沈烨灵顺势看过去,竟觉得两人会发光。洛小七卸下了方才不可一世的伪装,抬起雪白如瓷的手,招着沈烨灵过来:“舅舅”。

沈烨灵转身,逆着阳跑过去。

这一天,果真是顶好的艳阳天。

于是江沅坐在车前当起了司机,他们将洛小七在后座上安放好,便开始从戏园启程去了沈烨灵的家。其实江沅也想去看看沈烨灵现在的生活情况,只是不好打捞两人的叙旧,他们放在门口,答应着洛小七天黑之前来接他。便自己看着车子狗改不了吃屎似的去了烟花柳巷。

“阿笙,来”,沈烨灵背对着洛小七蹲下身,企图要将她背过门前的台阶,她记得小时候沈烨灵也是这样背着她满院的跑,那时他曾经用手比划过:阿笙的腿不是用来走路的。他会这样背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天涯海角都可以。

如今她的腿真的不能走了,他的背依旧在那里,只是不能背着她去天涯海角,却只能过那门口楼梯的短短石阶。

沈烨灵将洛小七缓缓的放到轮椅上,安稳放好才肯松手,他推着洛小七穿过一路的水泥路,路过的老妈子连连好奇,今天他们家当家的居然唱完戏带了个坐轮椅的妹妹回来。

“这宅子是从哪里买的”,洛小七从一进门就想问这个问题,如今到了会客的大厅才问起。

沈烨灵双手费力将轮椅同洛小七一起举起过大厅最后一道门栏才回答道:“戏院的李经理给我找的,怎么啦”。

洛小七摇摇头,这戏院的李经理找的倒是巧,这宅子可是洛正廷留给他儿子洛明渊的宅子,为的就是怕他不能继承家产,转手给他留的。没想到后来被洛小七找人给买了,买主居然还是沈烨灵。

那天她办着深夜抬棺无非就是让洛正廷丢面子,但更想把那失踪的洛明渊给逼出来,本以为他躲在那宅子里没走,便叫着几个会点腿脚功夫的江湖老手,那晚进屋打探,自己则在门口等后消息,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指派的抬官人撞个正着。

不过她此后是要在这宅子外安排些人看守,要是洛明渊哪天记得这份他爹给他的房产,来的到这儿闹事可就不好了。

正盘算着,不知何时许曼下了地,得了沈烨灵回来的消息,也到大厅外端着药来看他。

沈烨灵见到夫人是,一皱眉,连忙接过丫头搀扶的手关心道:“怎么出来了,不该好好休息的吗”。

许曼原本是想对他笑来回答,但是一咧嘴在映不出任何血色的脸上就显得有几分滑稽,她虽然面容不好看,声音也有些发虚,但举止和沈烨灵一样从容,又这个家女主人该有的样子。浑身发着贤妻良母的姿态:“我不放心,二郎还没吃药,药劲过了可就不好了”,她一撇头,看到洛小七,脸上更是笑盈盈的,态度友好的道:“二郎,这位是”?

“阿笙”,沈烨灵没做多少介绍,但是一称呼许曼便知晓。

“洛小姐是吗,在北平那会儿,二郎说的都是你的好,说着来旬阳一定要将你寻到”,她说着眼神依旧泛着笑,带点温柔,她对遇见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柔情:“姑娘长得真是俊,真是好看,我一见就喜欢”。

“阿笙,这是我夫人”。

洛小七很久没听到人这样说她,许曼含着笑像是真心的。以前她听惯了别人面前对她的假意讨好,身后冷语嘲讽,听他夫人这样认真的夸自己,还这么认真不像骗人的,她内心莫名一暖,按着关系叫道:“舅妈”。

她这一声,沈烨灵和他夫人都愣了一下,他夫人费力的走过去,蹲下握着她的手,缓慢蹲下,洛小七的手发白,她的手更加,两只手握在一起颜色相差无几。

“叫我小曼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亲切”。

“舅妈,不是更亲切吗”。

许曼摇摇头,回头看着将汤药拿起自顾自喝上的沈烨灵,又转过头:“叫舅妈要给红包,我没钱给”。

许曼说的什么借口,洛小七想反驳但是忍不住就是一笑,无奈道:“我不收你红包,也认你做我舅妈”。

许曼还是摇摇头,被身旁的丫鬟扶了起来,接过沈烨灵的空药碗,说了声抱歉离开了。

洛小七费劲的动着轮椅两旁的轮子,往前推了推,离沈烨灵更近一些,沈烨灵也顺势蹲下,帮她解下红斗篷。

“这个舅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十年前的时候,在旬阳我见过的”,洛小七说道,灵动的眼睛看着沈烨灵像是在渴求答案。

沈烨灵将红斗篷小心的叠好,交给立在角落边上的下人,点了点头,没做回应。

洛小七不管他继续说道:“小曼人好,比杭小姐好,适合做媳妇”。

沈烨灵蹲在洛小七面前帮她拉拉袖子,整理整理头发,听到这句话他停住了,只记得十年前,洛小七口中的‘杭小姐’便是洛家给他指定的媒,那时候姑娘老妈子都会在洛小七身边开玩笑借着沈烨灵问她:“杭小姐如何呀”。

那时候她脸上写尽嫌弃,眼中露着不满:“她怎么配得上我舅舅,能配上的人除非是天宫的仙娥。将来要是舅舅娶人,娶的也是这样的,到时候我就三书六礼让舅舅的婚礼风风光光,让全旬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洛筠笙的舅舅是最好的”。到现在沈烨灵也成不了天下最好的人,而她口中像仙娥一样的舅妈也更是没有,但洛小七似乎也对小曼满意。

或许当年洛小七口中的仙娥根本不是人们心中以为的生在天宫,而是只要是沈烨灵娶来的,那便是仙娥。

许曼出来一会儿就回屋去了,她没力气去和洛小七还有沈烨灵一同吃晚饭,她将自己周身所有的钱拿出来,包上红纸,叫身边的丫鬟送到洛小七那里。

洛小七拿着红包,一面接过沈烨灵递过来的汤,笑道:“这回真可以叫舅妈了”。

沈烨灵看着洛小七脸上微微露着欣喜,点点头,依旧没说什么,他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阿笙,喜欢这里吗”。

“嗯”,她的回答是孩子般天真无邪。

沈烨灵笑着迎着天边渐渐日落的晚霞,道:“那你就把这当成家吧,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好”,她脸微烫,有些发红,被天边的夕阳照着似乎更红了。

旬阳的最后一片落叶,在他们门外的大院子上吹过,叶子已经发黑,扔在地上让人看了就想让它消失。

但十三年前有个少年却不这么想,十三年前那个少年和这片叶子一样,无依无靠,连点重来的希望都没有。当然他不叫沈烨灵那是在北平时,取名的师傅给他取的艺名。他也不叫沈淮安,因为那是在洛家学堂上江沅给他取的学名。

他原本叫十六,因为他母亲在生他时正好十六号出生,应着日子给他取的名,他母亲是个妓女,没爹,也不知道谁是他爹,他跟着他母亲在妓院里生活到六岁,实在不能呆了。

‘在妓院以后能有什么前途’,他母亲依着这个道理,想了半天琢磨了半个月,目光短浅的将他领到戏班师傅那里给他在卖身契上签十,他便卖给了戏园子。于从此他的戏曲之路便开始。

他戏班里有个师兄,脾气火爆,却为人简单仗义,对他是真心的好。他们一个演花旦,一个演武生,正好能凑一对《牢狱鸳鸯》。

有一天一个地主请他们来唱戏,师傅点了学得精进的他们,组成一对上台收获了一致好评。两人像是混出头了似的,之后不少戏都让他们当真主角。

光鲜的日子久了引起了师兄弟的某些嫉妒,一碗不知从哪来的毒药,带着七分嫉妒三分狠心,送进了十六的嘴里,毒哑了他的嗓子,他唱不了戏,还在最后与要去北平的戏班走散。

走头无路的他,哑着嗓子,找了块稻草堆睡了一觉,他原本就爱干净,却不知何时起身上的粗衣麻布分不清是黑还是白,乱蓬蓬的头发掩盖了不少虱跳蚤,他翻着兰花指,开口试了好几遍,都喊不出来,最后也只能放弃。他知道他今后是再也不能唱戏了,没了嗓子怎么唱,不能唱戏那还能干什么。

辗转过后一块烧饼扔到他面前,他没捡起来,任凭烧饼在自己手边被一个小乞丐抢去,他是也饿,但不想吃。也已经心如死灰,他想死,想被饿死。

扔给他饼的是位提着行李的老婆婆,眼角溢满了鱼尾纹,额前刻着几缕皱纹,粒米大的黑斑挤上她两侧高的明显的颧骨,看着显老。却衣着考究,有股端庄大气的大户人家夫人的气质,但仔细对老婆婆前思后想了一阵,更觉得她是家道中落来投靠亲戚的,因为哪有大户人家的老太不坐车改步行的呀。

她从包袱里再掏出一块烧饼放到他手边:“快吃吧,真不会护食”,老夫人抹了额前两把汗,起身往前走,心里想着这算是做了一件善事能积德。

老夫人想着想着,虔诚的将双手合十,任不停地心里碎碎念着:佛祖保佑。果真她的旗袍下摆被人拉着一下,她以为她的虔诚感动了佛,佛来给她反应来了。

哪知少年拿着饼倒着她跟前,让她空欢喜一场,十六躺太久腿麻了,站起来原想拉住老夫人肩上的衣裳,可惜没力气跌倒了,只能拽拽无助的拽拽她的裤脚。

老夫人无奈,不嫌弃他满身是手的泥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脸上的灰,露出白皙清秀的脸,应着阳光更显好看,老夫人看了一眼:“哟,这姑娘长得真俊”。

他现在回头土脸,头发散乱分不清男女,由于在戏班子里,师父细意的教旦角,如何抬手如何走步,深深刻在他脑子里,到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男还是女,他不会说话更是叫人辨不清。

老夫人看着他女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还真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这般好看的小姑娘是谁忍心丢下他不管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不能说话,蹲下身在地上写了这两个字‘十六’,他也只会写这两个字,是他师兄问人问出来,画給他看的。从那以后他就记住了这两个字,那是他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 初见

又是一个入冬季,城门外两排的枯草荒败的两边倒。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又将一部分红毫无生气的照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一辆马车经过,飞尘扬起。落在正赶路的一老一少身上。

老夫人走的很慢,十六的腿没力气走得更慢,他本就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却不知为何那时抓住了老夫人的衣服,从此就跟着老夫人一起赶路,老夫人知道他是哑巴,问他什么他不会说也不会写,后来也再没问,将身上的赶路干粮拿出来分他一点。

这孩子确实可怜,“十六,我们去旬阳找我家大姑娘,她是人好心善肯定能收留你”,老夫人抹着额前的汗,向他做着保证。

十六抬头看着城墙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旬阳’,瓦灰色的石砖堆砌的城门,在里边出出进进,老夫人带着他进城门,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宅前落脚,那宅子没有匾额,老夫人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门内立刻有人应声,屋内的老头开了条门缝向外看,他打量了这一老一少,将门缝开得更大,一脸疑惑道:“您是”?

老夫人回应:“你们家主夫人的娘家,过来探探亲”。

那老头也有了记忆,他记得他们家夫人过门时见过她:“您是我家夫人的什么人”。

老夫人捋了捋头发,做不好意思的回答:“算她二娘,从小和我亲”。

“哦哦,快请进吧”,老头说着,将两边的门又开了开,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进来,一路领着他们穿过一座有一座的阁楼,这房子是真真的大,比十六以前去地主家唱戏的房子还要大。

老头领到这家主人会客的大堂前,老头见着十六这样脏兮兮的样子,进去不和抬举,就让他在大堂门口等着。十六人也听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站在大堂门外的墙角不动,屋内的声音顺着墙缝传了出来。

老夫人带着寒暄的口气和屋内的人叙旧道:“姑娘,有小半年没见了吧,筠笙现在还好吧,还有姑爷他对您还好吗”。老夫人说完虚心的干笑了两声。

与之对话的人,语气中露着清冷答道:“算是拖您的福,都很好,二娘也别惦念了”。

“这是什么话”,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我照顾你一场,没有生育之恩,也有养育之情吧,我也是常在家里惦念你能好的呀”。

那人先是冷笑了一声,听着老夫人把嘴里的苦一个劲的吐个干净,才说道:“二娘,您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当初是你不问我同不同意,逼着我嫁到洛家的。。。。。”

其他的话十六没听清,屋外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掩盖住了屋内的细语,只听那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十六好奇的回过头,便被不知觉的推了一把。

他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地上。一盆天降之水也冷不丁的降在他身后,其中的几滴还牢牢的粘在他污秽的衣服上。他稳定好平衡呼出一口气回身一看,一个小女孩灰头土脸满身是水的站着,她前边则又两个惊恐的小男孩,其中一个手中拿着铁盆,上面还残留着浑浊的脏水。

男孩瞪大眼,双双看向对方,异口同声的大叫道:“这回玩大了”,纷纷拔腿逃开,一会儿功夫没影了。十六看明白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推开了自己,独领了那盆污水。

女孩站着狠命的眨了几下眼睛,才将眼睛舒服的睁开,嘴里含着的脏水被她呸了好几回合,才吐个干净,他看着女孩灰漆漆的脸正想拿起袖子帮女孩擦干净,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袖子比女孩的脸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也只好作罢。

屋里的门被打开,出来的除了老夫人,还有一位手上拿着佛珠,面容严肃,不带任何浓墨重彩的装饰,一身素白,清汤寡水的女人,她看着女孩,皱着眉厉声道:“洛筠笙,你像什么样子,不修边幅,粗鲁。你可是洛家大小姐”。

女孩将最后一口脏水吐掉,面对斥责她的女人嬉皮笑脸,指着那两个男孩跑去的方向说道:“娘,是段家那两个小子拿水泼我,我才这样的,娘你别生气,下回我那脏水泼回他们”。

说完满不在乎的伸出食指将耳朵内的脏水掏了掏,女人看着女儿在她面前依旧不成体统的样子,更是生气,当着老夫人和十六的面,指着女儿的头怒斥道:“他们拿水泼你,你就泼回去吗,有没有点大小姐该有的教养,等会打理干净给我跪祠堂,在洛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知道错了才许吃饭”。

“那我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就可以不跪”,女孩依旧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反省知错的态度。

她母亲更是被她气到没边,:“祠堂不用跪,饭也不用去吃了,等会儿要下雪,跪外面去”。

老夫人一脸操心的阻止道:“这怎么行,这孩子身子骨怎么受的了”,女人不理她转头看向了十六道:“叫十六是吧,以后你就随我姓沈了”。

老夫人看着有希望,一面伸长脖子悄悄对女人,眼睛牢牢的盯着十六道:“这孩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女人蹙着眉的脸稍微平复了一下:“在洛家不缺会说话的,带他下去洗个澡”。

转头一个老妈子领了命牵着十六的手将他带下去,他回身看了一眼女孩,依旧没有为即将的体罚担忧过半点心,没心没肺的冲着他笑,灰突突的脑袋唯一白亮的是她那露着的白牙,。而女人身边的老夫人自从这次再也没有看见过。

十六随着老妈子进了澡堂,扭捏着硬是没让她碰自己一下,老妈子急着心,抓着他的头硬是扯下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嘴里说道:“女孩子,就是要干净的好”。谁等身上的布片一脱下,十六已经被扔进澡桶里,老妈子拿起一块粗糙的布巾紧实的给他擦起身。

布巾一搓,许多小长条形状和着的泥就给她搓了下来,搓的皮肤上还泛着红。老妈子手脚麻利,经她这么粗鲁的一搓他身上的脏确实被搓个干净,顺带的还搓下他的一层皮。

老妈子越搓越往下,往下搓,映着水波,她好像搓到了什么东西,往浑浊的洗澡水下一看,顿时羞红了脸,十六也跟着脸红,拿起挂在浴桶上的布巾往自己身上遮了遮,做足了自己女儿态害羞的姿势。

老妈子除了以前给洛家小少爷喂过奶,看过男婴儿的全身,此后便在洛家没出嫁,是个老处女,她自问自己生性高洁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好典范。

所以别说男人的身子,就连看她都没看过,如今不但让她看上了,她还摸到了,她呼着气,脑中发着鸣响,叫着推开门跑出屋大叫着:“夫人,夫人,那孩子是个带把的”。

她嗓门大,消息一下传开了,说家主夫人的二娘带了个假姑娘回来,那假姑娘还是个哑巴,见不能扛手不能提有什么用,在洛家能干什么。

那个拿着佛珠的女人是洛家现任家主洛筠笙的正房夫人,沈莞,是余杭沈家的人,也便是洛筠笙的亲娘。掰着手指算算着根据洛家的经济政治地位,沈莞在洛家是说的上一定话的,她说将十六留下,那便将他留下,在洛家她给十六一个身份做她的义弟,算是沈莞娘家的人,洛家的下人要叫十六为十六爷。

可姐姐三十六岁弟弟十六岁,差着二十个年头,能当母子了。不过那也没关系蒙着眼照样叫姐姐。

十六喊不出‘姐姐’这俩字,沈莞没叫他喊,沈莞让她跟到佛堂里伺候他念经。

一般的日常就是将点好的香给她,等沈莞拿着香对着佛堂里的菩萨拜了拜,再转交回去让他郑重的插到香炉里,然后在一旁听着她诵经,由于十六不会说话,也不会在她诵经时偷懒睡觉,做任何在菩萨面前不尊重的行径,所以她对这个弟弟很满意。

她对十六的用途就这些,而十六每天跟着她坐在佛堂前,偶尔会想过往,想他师兄,想着戏,但是一切都在沈莞都让诵经中超脱开了。他现在会想着那天初到洛家时替他挨那盆脏水的女孩,沈莞在罚她跪雪地的那天晚上,他当晚特地出门留意,没有下雪,是万幸。

但自那之后他便没有再见到那个女孩,也许是自己除了在佛堂就是在自己的房间,在这洛家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的缘故吧。

那一天,他出门,走到刻着鹅软石的石子路上,过往的下人即使没见过他的都认识他,梳着一头短发,穿着青色长褂穿衣打扮都是个公子,可走起路来确实个扭捏的小姑娘,这别具一格的特点立刻能让人在人群堆里认出他。

下人一个一个在他身旁经过,有的尊重的叫着:十六爷,有的嬉皮笑脸叫着十六爷,像是在调戏哪个害羞的姑娘一样。

十六在他们招呼时也一一点头回应,他姐姐,沈莞要看佛经所以他不得不摸着地形去她屋里,把佛经递给他。

洛家真的很大,他连跑带跳的走了一阵,不自觉走进了梅花林,被一棵又一课开得娇艳的梅花树挡住了视线。

他想回身远离重走一遍,却听见了熟悉的嬉闹声,和第一次来洛家!听到的一模一样,他回头,几个孩子也看着他。

三五个孩子围在一起,当时拿水泼他的段家两个孩子也在,替他挡脏水的洛筠笙也在。

段家的长子叫段元庚,领着头指着十六对洛筠笙开玩笑道:“阿笙,这不是那假姑娘吗,当初你给那假姑娘挡水,现在他给你做舅舅,还真是两全”。

洛筠笙显然是听不惯段元庚话里带刺的性格,不服气的哼了一口,将在十六身上的目光移开,像是不承认他这个娘里娘气的人成为她舅舅一样,对十六的眼神也是带着嫌弃和不满。

十六也是一脸胆怯的想走,他假装是哑巴,听不懂人话的哑巴,忽略了背后嘲笑他,说他是个假姑娘的孩子。

他想走,几个孩子就上去将他团团围住,他向左走那几个孩子朝左围了过来,他向右走,那几个孩子向右围了过来,最后他天南地北的被几个流氓一样的人围在中间。

怀里的经书紧紧的抱着,几个孩子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想伸手夺过他的经书,可十六的个子比他们高出一大截,任是抬手夺了几次没夺下来。十六开嘴叫着,叫出来的声音都是难听的乌鸦叫,他将无助的眼看向洛筠笙,手中一直保护着经书。

洛筠笙不忍看下去,她没加入这群人的欺负当中,却在场外足足看了半天,她确实不喜欢这个舅舅,看着像个姑娘她当初就是把十六看做姑娘,本能的替他挡水。到如今她即便在看十六不好,也唤起本能,对着那群不着调的男生用力吼道:“段元庚,你人多欺负一个不会说话的有什么劲,有种的今晚沿着河找河神,你敢吗”。

领头的段元庚嘴角泛起丝丝微笑:“有什么不敢,去就去,洛筠笙这可是你说的,不去是小狗”。

洛筠笙身边有个小胖墩,没加入那群孩子队伍里欺负十六,而是对洛筠笙很是依赖的赖在他身边,看着洛筠笙一脸自信满满的答应连忙用小胖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像是在担心什么。

“没问题,今天晚上在我家后院集合”,洛筠笙确定了时间,招了招手,将叫那群人继续去玩。

第二十五章 河神

十六也顺利逃脱这群小孩的纠缠,提着步,抱着转了几个弯才送到沈莞手中。

洛筠笙口中去看河神是怎么回事,十六一直待在屋里压根不知道,他偷听了沈莞屋外的丫头闲扯才了解的。

据闻旬阳隔几年闹着洪灾,旱灾不断,总之天气很不好,镇上的人都说是有些人做了丧尽天良的是让老天不开心,所以叫河神一直不降雨,即便降雨也是降大雨。

后来旬阳就有个神婆,通了天上的意思,要送童男童女给河神,才能求来风调雨顺,可是人家哪肯交出自己的女儿,于是这祭祀多半是没钱的贫苦人家才会献出来的祭品。

一连投了几次旬阳的天气依旧没有转好过,神婆就又说送的人还不够,河神要娶亲要送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才行,于是旬阳几天几夜就把自己女儿的婚事定好,过几天就让女儿出嫁,城里城外都行。

洛筠笙他们要去寻的是今天献祭的姑娘,他们约定在晚上为的就是沿着河观察那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小小的年纪根本不知道那姑娘沉到河里淹死的道理,他们知道的也会是姑娘真和河神成亲去了。

入了夜去了那天旬阳出名的河,旬清河,这和直接穿过旬阳,流向更远的地方,所以献祭才会在那条河上进行。因为那条河大,还长,留下去小孩,姑娘的尸首不会被找到。

他们一路过去童言无忌的谈了起来:“你说河神是不是很老”。

“他这么老还娶年轻姑娘真不要脸”。

“咱们旬阳不也是有些老头去大闺女做小老婆吗”。

十六晚上睡不着,一直被河神的事给缠着脑袋,按理说洛筠笙无意中替他挡了两次难,即便以前刚学戏的时候其他师兄不理他也总有一个师哥站出来替她解围,他都会对师哥产生依赖,关心那师哥的好,为什么洛筠笙救了他两次他还能安然的躺在这里,对洛筠笙不管。

他睡的不安分踹了好几下被子,刚捂热的被窝愣是被踹的一丝热气也没有,十六不想睡了起来等洛筠笙吧。

于是他换上衣服,点上灯笼出门,那夜很静也很冷,他哈出的气,能被冻成霜,他捂紧身上的衣服,来到后门那是他和老夫人进门的地方,那时他无知真的没见过那户人家的后门造的像普通宅子的前门一样。

看守后门的老头去睡了,他自己一个人提着灯笼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实在等不到洛筠笙回来,便忍不住出发去找,他的记忆一向很好,他的戏文看几遍就能背的出来,老夫人带他走过的路,路上的那条河他记着路线能顺摸过去,只是会走岔几遍。

他终于摸着黑找到了那条河,沿着河提步走着,河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知道戏文里有妖魔鬼怪之类的,也信了,由于害怕,在心里念起了沈莞常在口中的清静经。

只听他前方真的跑来了几个惊慌失色的男孩,是白天河洛筠笙约好的那批,可是这群跑来的人当中并没有洛筠笙的身影。

段元庚看到十六特地停下步子告诉他实情:“你们洛小姐被水鬼缠住了脚,怕是要给河神当晚餐了”,说完没等十六做出反应,追上那群落荒而逃的队伍。

十六回头他们已经没踪影,寒风吹着他脑门前的冷汗,打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救命,救命”十六听到了呼救,连忙顺着外面的河滩看去,坡型的河滩上,他站在坡顶刚好撇见了匍匐在坡底的洛筠笙。女孩双手抓着土,显然失去了白天的高傲与天不怕地不怕的专横。

十六一个箭步想上前去救洛筠笙,只是那个斜坡不好走,他一个不注意从斜坡上滑了下来,滑到底忘记了刚刚的惊险跑到洛筠笙面前,抓住她浸在河里的脚。

摸索着,根本就不是男孩口中的水鬼,而是河里漂上来的水草,他将水草从洛筠笙脚上拿去,不会说话的拍着吓哭了缓不过劲来的洛筠笙,他抱着洛筠笙拍着她的后背,知道她哭累了才将她背到自己的背上,拿着刚才滑下来时熄灭的灯笼,将灯笼重新点上,背着洛筠笙回家。

那是十六第一次背她,她在他背上不哭也不闹,像是在啜泣。自从那次之后洛家再也没有落荒而逃的那群男孩出现过了,也许实在那晚洛筠笙察觉出来他们并不适合做朋友,即便是在一起玩也不配,她向来清高和她母亲一样。

也和她母亲一样,能容得下十六,她真心叫着十六为舅舅,是真心的,在心里也这么叫。从那之后几天十六便被洛筠笙邀请去和她玩,那次在她身旁的小胖墩也出现了,小胖墩名叫郭长园,和他体型相匹配,不过洛筠笙喜欢叫他郭小胖显得亲切,郭小胖是个文静的人,家里有很多书,从小也让她读很多书,原本是希望他斯斯文文有点书卷气,奈何被体型受了限制,没有书卷气不说还生出了一股可爱。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混的,在孩子圈里偏偏和小霸王,兼女流氓的洛筠笙混到一起去了,正好现在加上了十六,刚好三人能打出一个洛家三剑客的称号。

‘洛家三剑客’名字是洛筠笙给取的,很有她想当女侠的风范,快意泯恩仇,于是郭小胖就抓着梅树的粗杆,好奇的询问着倒在十六腿上的洛筠笙:“筠笙,你说你爹叫洛云生,你也叫洛筠笙,你们俩父女的名字一样,你娘叫你的时候是叫你还是你爹呀”。

那是洛筠笙一脸惬意叼着紫红的腊梅在嘴贱,随意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别说我的这俩字写起来都觉得麻烦,我爹的名字比我的好写多了”。

“你爹可是洛家家主,取个名都这么奇怪,他将来是不是希望你当家主呀”。

洛筠笙笑了笑,依旧闭着眼:“我哪有那闲工夫当家主,我以后要当一名游侠,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才不会只留在这小小的洛家呢”。

说完,郭小胖抓着梅枝的手松开,被抓的梅树枝借着力慌了两下,郭小胖应景的说道:“那洛女侠英明,将来闯江湖记得带上我一起”。

“没问题,你们都带上”,她说在伸出食指在周围划了一圈。。。。。

十六变从此和洛筠笙还有郭小胖打成一片,他在他们中间不会说话,也不用说话,十六不会写字,但心里想什么,加上动作,加上表情洛筠笙一看就会明白。

十六样子好看如果是个女孩子一定是个小家碧玉,每次他尴尬的时候手都会握在一起,放到肚子中间一脸为难的笑笑,因为师父以前告诉他女孩子就是这样来表现自己的尴尬,这样一扭捏,郭小胖侧面望过去不经脸上泛红。

说着也奇怪,他和洛筠笙在一起还真没有这种反应,是男孩子看女孩子情不自禁的反应。十六是男孩子,洛筠笙在十六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并细心的教他改过来。

“十六舅舅,男人走路是这样走的”,她跳下椅子,在前方的空地上示范着右脚踏出去一步,左手也跟着出去,右手向后摆。再左脚向前,两只手交替换姿势。如此洛筠笙豪迈的走了几步,活像西街头卖猪肉的屠户,那屠户一身横肉,高大威武,所以走的也高大威武。

尽管很愚蠢,郭小胖看了想偷笑,但是十六照模照样的跟她学,活像以前跟师傅学踩步子一个道理,洛筠笙抬起哪只脚,他就抬起哪只脚,洛筠笙伸出哪双手,他就伸出哪双手。洛筠笙同手同脚,他也跟着同手同脚。两人歪歪扭扭走的好滑稽,洛筠笙都觉得很怪异,回头看着一脸认真而不自知的十六,忍不住为他们俩的怪异动作而哈哈大笑,她笑十六也笑,郭小胖也笑,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管别人怎么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十六的女儿态也终于渐渐消失,算是对得起洛筠笙的辛苦付出。他照样伺候他的姐姐沈莞念经,自己也跟着听经却没以前认真,因为洛筠笙告诉他,根本没有佛会保佑你,洛筠笙不信佛,想做超脱世俗的人。

十六信洛筠笙,但也信佛,他没听跪在佛堂的一侧,也学着沈莞在虔诚的念经,求着自己和洛筠笙能够永远平安喜乐,他喜欢这个姑娘,把她当生命中最亲的人一样喜欢,希望着她一生能好。

第二十六章 沈淮安

十六从伺候沈莞念经的一个小信徒,一下就成了洛筠笙的奶哥哥,这不是洛家给他的职位,是他自己自然而然生成的,十六是个哑巴,生气了动不了嘴,受委屈了不能辩。可偏偏他是个好脾气,在洛家的这几年没见过他发火,即便是受了委屈他也能往肚子里咽。

洛筠笙不一样,没人敢让她受委屈,她喜欢闹每次都被沈莞看不顺眼,在她身上就是一顿惩罚,小惩是几下打,大惩是跪祠堂不许吃饭。她受了罚,心里委屈就想打人出气。比如不明就里的往别人后背给上一拳,受了疼的人回头对他做反应,她扁着嘴不说话,两颗泪花转悠悠的悬在眼眶里出不去。

让人看了似乎刚刚那一拳挨在她身上,普通人忍她这记疼,以后知趣了也会离她远点,可十六不会,忍着疼还要给她擦泪,不分好赖的将沈莞赏给他的新鲜玩意儿都给洛筠笙,洛筠笙领了情改不了性还是会继续打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都说只有十六能忍得了洛筠笙的性子。

十六喜欢静,他静下来像个小姑娘似的,反倒他才是深闺大院里的大小姐,洛筠笙不想让十六成为什么大小姐,他想让十六成为公子,成为少爷,于是她粗鲁的将他的领口扯起,继续教他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大老爷们。十六被洛筠笙扯得不得费劲的站起来,领口上的盘扣被她扯断了一个,雪白的脖颈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紧接着一条似有若无的疤痕在衣服的遮盖下若隐若现。

洛筠笙上前不顾十六的阻拦,解开他一层一层衣服上的扣子,解到最后露出雪白的胸膛和一道明显的伤疤,伤疤变成黑褐色结了痂,长长的一条伏在接近脖子的胸膛。洛筠笙稚嫩的手轻轻的抚了上去,抬头眼里含着泪,关切道:“疼吗”。

十六被脱完衣服也不反抗由着洛筠笙对自己的伤疤怎样,笑得像花一样摇摇头,他嘴角笑开了露出排白牙,

“是谁对你这样的,我给你去找他去”,洛筠笙看着十六这道疤绝不像自己割的,更像是别人故意弄伤他也不说。

十六依旧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笑着继续摇头。真正割伤他的人早就不在这了,那人毒哑他的嗓子,又还不解气,在他胸前割伤一刀,还好手没下重要不然他真的死了。

心疼完十六的伤口,洛筠笙也将自己的手臂举起来给十六看一条清晰可辨的咬痕,上面能清晰的数出有几颗牙印,洛筠笙笑着告诉他,她以前欺负段家兄弟的时候被段元庚咬的,那时一松口鲜血直流,染红了她整个手臂。她报复心强打碎了段元庚两颗门牙,段家人来讲理她当着请出家法的母亲的面伸出手臂,指了指段元庚的牙。说:被他咬实在太丢人了,打碎他的牙,这样牙印和他的牙齿不符,谁也不会证明是他咬的了。

洛筠笙的狠劲不止她这一条,她对老妈子也喜欢毒打,一群老妈子围过来,他先是揪住一个人的头发,使命的往下拽,弄得旁边的人纷纷劝着停手,她是洛家小姐,不能打只能劝。

洛筠笙刚好是个不听劝的人,一使劲把老妈子凌乱的头发连着头往地上砸,眼神带泪依旧使出她打人还装可怜的伎俩,看着十六走过来,才放开老妈子的头发躲到他身后,一副受了她们虐待的姿态。

十六自然是将她护在身后死死的,老妈子理好头发和周围人往十六那边逼近,嘴里振振有词:“十六爷,这事您别管,这是夫人吩咐的小姐到了年纪不缠足就晚了”。

另一个也开始搭腔:“是的哇,其他小姐该缠的都缠了就我们家的没有”。

她们一面说这话一面围上前,十六和洛筠笙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他以前去大户人家唱戏的时候见过,人家小姐的脚,那是双比孩子还小的脚,穿在三角红鞋上每走几步就累了。

他们管它叫三寸金莲,都说三寸金莲的脚美,但在十六和洛筠笙看来这脚恶意满满,根本体现不出半点美感。洛筠笙这么一个爱闹的性子,要她缠足就是等于以后不能走,不能闹,那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十六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背起洛筠笙往后跑,瘦成竹竿的腿,背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后面是一群不明就里的老妈子追着。

十六身子虚,每走两步就流汗,就开始喘气,他握着洛筠笙的两条腿向上一登,洛筠笙又在她的背上稳稳的背好,他以为带和洛筠笙跑就能逃过老妈子的纠缠,谁知道老妈子中有几个本就年迈,跑了几步追不上,喊着旁边路过的家丁一起追。

“十六爷,背着大小姐逃跑啦,大家快追”。

家丁中有些也感觉莫名其妙,但有些也听了命令来追他们的,十六一路带着洛筠笙跑遍整个洛家,那条腿原本是劈叉,扎马步,踢步子的,现在完完全全用在跑步上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但心中那颗不想让洛筠笙去缠足的心却越发的坚持,他还是被人抓到了,一群人把洛筠笙在他背上分离,他死死的抓着洛筠笙的小手,就连当初挽留将抛下他在戏班的母亲都没这么坚毅。

他们的手还是分开,十六的手脚被家仆老妈子架得死死的,他死命挣脱却还是于事无补,心中的话,奔涌到嘴边即将呼之欲出,但还是无声的。缠足很疼,筠笙受不了。

从那之后,全府上的人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十六,他也会为了事发疯,不会再嘲笑他的女儿态,因为没有一个男人能背着大小姐围着洛家跑上几圈的。为此十六被罚了,他跪在冬末春初的雪地上,雪渐渐开始融化,打湿了他的衣裤,寒气穿透他的骨关节,他以前看师兄罚过,那时师兄还一脸无所谓的对他笑,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个滋味。

洛筠笙自从那次之后就逃过了一次缠足的噩梦,但当十六真正意识到三寸金莲的奥义时又开始后悔,一个姑娘不缠足就代表她不是大小姐养大的,就代表她以后找不到好人家,还有什么比一个姑娘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呢,这点十六开始有些羞愧,而对洛筠笙有了歉意,要是她以后嫁不出去,所有的罪过都是自己的,是他不能让她缠足的。但洛筠笙不会去管,他喜欢这个舅舅。

“舅舅,你看郭小胖又偷吃”

“舅舅,你厨房又做云糕了,我给你偷了一块,可好吃了”。

“舅舅,我教你写字吧”。

洛筠笙写的字七拐八扭的像用脚写上去的一样,沈莞不经一次又一次的训斥她道:“天天和郭家儿子玩,你怎么就不学点他的好,人家字写的正,书又念得好,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洛筠笙在沈莞面前也总是没脾气的大笑,笑得能气死人:“我学了呀,等我和他一样体型,还怕我也练不好字”。

母亲被她弄得无语,洛家学堂请来的先生更是被她气哭,这‘女子无才便是德’,成了他们一致向洛筠笙的真理。

小半年下来,洛筠笙不是在课上交头接耳,插科打诨,就是起来回答问题也能拆东墙补西墙,让先生打了几下手板,也不觉得疼反倒越打越勇越要闹腾,先生一下被气走了好几个。

洛家实在没办法,偏偏撞上了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女魔王,这天洛筠笙照样和郭小胖还有十六分享这自己气走先生的战果,沈莞就带着人走了过来。

向洛筠笙发起持久战似的介绍着他带来的人,那人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褂,长挂上点着水墨染成的主业,细瘦的身子将长褂牢牢撑起,鼻间扛着一副银丝眼镜,戴在这张秀气的脸上倒有一脸好好先生儒雅的风味。

此人是前朝太史的儿子,叫江沅,是专门请来单独教洛筠笙的。江沅教洛筠笙还显得绰绰有余,想想江沅是旬阳出了名的神童,上了一年国高就将国高后两年的课程都学完了,去国外修了几年的学,拿了耶鲁的博士证回国,却自甘堕落的在洛家当起了家教,看着洛家的实力江沅他老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这他去吧。

江沅教洛筠笙是放羊的教育,说这种教育在国外是很普遍的,洛筠笙写字想写钢笔,那就由着她写,洛筠笙偷懒不背书,那就把书撕了。

那他不教书上的知识,在课上教什么呢,专门教自己在旬阳,哪家饭馆的哪道菜好吃,哪家店铺的脂粉做的最浓最香,送姑娘最好。

他还带他们去旬阳附近的高山去坐等日落,他说旬阳在这个角度看旬阳是最美的,因为这个时候忙活一天的人都会累的不说话,那个时候有一种恬静的美。

江沅也会和他说在国外的趣事,大多是他的风流债,他说他在国外舞会的时候碰到一个姑娘,差点为这姑娘放弃学业,后来那姑娘回国嫁人,他们也再也没联系上,他对则夕阳一阵感叹,像是在回忆自己哀伤的青春。

在洛筠笙一群人里,他注意到了不会说话的十六,他不会写字,只有通过洛筠笙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一般他和外人在一起就不能更好的沟通,于是他对十六发了唯一一次善心,教他识字。

见着十六洛筠笙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学,十六学到‘笙’字,洛筠笙便会抢在江沅面前回答:那是古时候别人演奏的一种乐器。也是她名字里的一部分,她不知道她爹给她娶这名字的真正意义,却和十六讲的很积极。

“十六,十六,这名字叫起来还真不像我教出来的学生该叫的名字”,江沅口头吟着,对着名字充满了嫌弃,他爹娘怎么就这么没文化起这名。

洛筠笙立刻笑着,接着江沅的话:“那先生你给十六取个学名吧”。

江沅想了想,看了懵懂的十六,灵机一动:“十六看起来到不像是咱们北边的,倒像是南方一带的人,古时候有个故事,留下个俗语叫‘橘生淮北则为橘,橘生淮南则为枳’,十六将来是个人才能成橘也能为枳,给你一个‘淮’,安安心心的在这儿,叫你淮安如何”。

江沅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在最后两字上终于说出了名字,沈淮安。

回忆到了这里被沈烨灵告停,他目送着江沅来接洛小七的车,看着车尾一直开到转角不见洛小七的踪影,他才回去。

又入了夜,宵禁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邀请

沈烨灵和往常一样照列出门,不等许曼叫他和自己吃饭他就坐着黄包车走了,要开始下雪了,虞师父的跪雪地方式要开启了,他不敢待在呆在宅子里太久,他怕看见他的徒弟一个一个都跪在他面前,腿插进雪地里,双手拿着盆举过头顶,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怕他会一个没忍心心再向虞师父求情,然后再被虞师父以‘又犯心慈手软的毛病’数落一遍。

那这样他还是去戏院教那些扭捏着身子的伶人好了,街上似乎还在传着洛小七的轶事,无非就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类的,他以前听听没什么,但现在却听着很刺耳。

他沉着表情来到戏院,春和院果然因为上次洛小七和张大帅那样一闹来了不少看客,可是戏院不开门今天没戏看,他们也只能悻悻而归,理由是戏院都被一个少年包下了,沈烨灵看了一眼吃了闭门羹的客人,顶着好奇进了戏院的门,里边果然有一位少年,拿着太师椅戏台上坐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子,挺着背坐的笔直,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膝上,两脚也并得严严实实的,是还没有地痞小混那般流氓,或者商界土豪坐的那样豪放,沈烨灵不敢走近远远的打量他的背影,就觉得那是个顶乖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是什么有身份的大少爷,就连李经理也点头哈腰的佝偻着背,一口黄牙不敢离他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对着和他脑袋齐平的位置开始给他讲戏,少年显然不懂戏,指着戏台上的老旦说道:“李经理那是做什么”。

李经理点头一笑,解释道:“白小爷,那是在上山”。

“哦,那山呢”,少年懵懂道。

李经理将手微微摊开:“白小爷没有山,他只是做着爬山姿势,是人想着有山”。

少年微微皱眉,却没让李经理看出他此刻的表情来,这看戏学问真大,没山还要人想出来,他没有想象能力,是个现实主义。

少年又指了指台上那个老旦做着和刚才相反的动作,又问道:“那她是不是在下山”。

李经理假意笑着,拍了一下掌,像是在恭贺什么:“白小爷真聪明”。

借着他又说了一阵夸耀的话,说了一阵少年依旧没有任何欣喜之色,他依旧静静地看戏。

“白小爷,果真不简单,留洋学国外知识,现在回国又学着现成的老祖宗的瑰宝,白小爷以后可了不得,中西合璧呀”。李经理说着说着,手跟着他说的话,露出一个大拇指。

少年微微耸了耸肩:“没什么,我阿姐最近喜欢戏”。

他也不知道他阿姐哪来的兴趣,自从那次给他来这里办宴会之后回来,她就在探讨哪种戏好,京戏,昆曲,她都在收音机上对着喇叭听了一遍。

她听戏听得认真,抽的鸦片*也少了,他看着是好事。也来戏院里点戏听,可是他三年在国外能把他弄成假洋人,根本看不懂其中的奥秘。他在英国的时候遇到过日本来的留学生是个会演提线木偶的和服小姐,她在学校演出的时候就表演了这种拉着线让木偶动起来演一个故事的戏,少年将她看做茶馆里表演的皮影戏,只是皮影戏比她所演的学问要大,场景要好看,人物也看起来不诡异。

那提线偶的娃娃看到能将她吓死,眼睛大,嘴巴小,该红的该白的都过分的白。他转念一想这擦了粉的老旦脸上也和那玩偶一般,只是比玩偶看着顺眼,还有玩偶身上没有的风韵。

李经理砖头也看向了沈烨灵,排着少年的肩,寻觅道:“白小爷,我讲的业余得很,给您请个专业的,前几天您主场上的‘杨贵妃’”。

少年顺着李经理的目光也回头看,两人一起看向了沈烨灵,沈烨灵客客气气的抬手鞠躬,给足了小客人的面子。

李经理接着也跑向沈烨灵,侧着头在他耳边说道:“小七爷家的干弟弟,程家白,人称‘白小爷’,是个戏盲,你简单糊弄他两句都成”。

也不知何时起李经理对沈烨灵说话就随便起来。沈烨灵听‘小七爷’大概知道那是一般人正面称呼洛小七的名头,。

沈烨灵对他礼貌的一笑,笑的很真诚,他对洛小七身边的人都笑的很真诚。程家白看着他知道那天砸张大帅的车是他家孩子,归根到底也祸因有他,那件事程家白没在场,也不知道洛小七是怎么解决掉的,只听说因为这件事洛小七得罪了张大帅。

程家白没回应,生理及心里上做出的反应都是让他保持表情不变,微微动嗓子发出‘嗯’就行了,他今天的话也说的够多了,不宜再多说,他向沈烨灵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吐着两个字道:“再谈”。

沈烨灵也微微一低头,给他让出一条道,少年走后,台上的戏子也提前落幕,现在变成了没出演的戏台,没人看了的台下,他一个人坐在程家白刚做过的太师椅上,摸着嗓子叹着气这世间的悲欢离合都在这洗台上演个遍,演的是台上的伶人,用的是真情实感演的。演出来再用换来观众感激涕零的眼泪,泪一抹转身便过去了,谁还记得洗台上唱着的是谁。

一辆眼熟的汽车朝着戏院门前停下,春和园最近果然热闹,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张镇守第三次光临戏院,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沈烨灵,一见着他不等他开口,拉着他的手兴奋道:“走,我家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看着沈烨灵像是被他粗鲁的举动,震得莫名其妙时,张饶舜又补充道:“你放心,我爹没人,回天津去了”。

这意思就是你不用感到为难,他爹走了,前阵子砸他爹玻璃的事,气的是他爹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沈烨灵依旧被张饶舜不明就理的送上车,连对戏院招呼也不打,摆明了这是在抢人。

车上沈烨灵正想向上次那件事和他道歉,谁知张饶舜比他第一次见时更豁达,推搡着:“烨灵,真没事,那车是我爹开过来镇场子的,窗户玻璃我早就想让他换了,谁知老爷子不肯,这回倒好省了我一麻烦”。

沈烨灵也只好陪着他笑,车子开到他家门口,和洛家不一样,张饶舜的房子是西洋式的建筑,几处红花绿叶妆点着这两幢高高耸起的白楼。

两扇铁栏杆自动敞开,像是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这是张大帅不放心亲自在旬阳给张饶舜买的洋楼,里面还给他雇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家仆,和料理事务的管家,管家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褂长袄,弯着身子恭迎他家少爷,和远道而来的贵客。

两人下车,张饶舜便马不停蹄的抓着沈烨灵进了楼,客厅中央摆着一架钢琴,占据了客厅的半壁江山,地板上的花纹映着半透明的地板,将她整个人模样都照了出来,周围也被打扫得一层不然,看着张饶舜平时的穿着不是西装衬衫,就是英国大衣与西裤。这样一打扮到和这撞房相符合。

沈烨灵看了看自己,十年如一日的长褂,看着像教书先生、进步青年,倒和这幢房子格格不入起来了,张饶舜将他往沙发上推,一脸偷乐的说要给他看样东西,他从上车就一直再说,说到现在才把宝贝拿出来。

张饶舜跑开了一会儿便回来了,他依旧咧着嘴笑到没边,只是手上多了个黑匣子,他让沈烨灵打开一看。

算是送给沈烨灵的礼物吧,沈烨灵推算着要是这东西贵重是坚决不能收的,于是便打开了黑匣子的盖子,装在里面的居然是各式各样的水钻头饰。

张饶舜放下了刚才的兴奋,摸着后脑勺坦白道:“我前阵子看你演戏的时候发现你头上的发饰戴的不够亮,显然是有些老旧了,我寻人给你做了几个,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没等沈烨灵放下匣子答他的话,他又补充道:“你也别说不要,这东西真真没花我多少钱,早说你要是不要我能送谁去,小姑娘都不爱戴着个”。

这让沈烨灵有些为难了,这张饶舜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他有不能拒绝礼物之理,所以他这黑匣子是一定要收的。

看着张饶舜眼睛泛着光,求着沈烨灵回答的眼神,他老爹要是看到了一定会狠心打这个不争气的小崽子的。

沈烨灵点头,将盖子盖上,依旧心平气和,不急不躁的谢过张饶舜的好意:“那我就谢过了”。

张饶舜看着沈烨灵接受了自己的好意,有些兴奋的想跳的趋势,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叫他来家里做客的意图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第二十八章 明抢

张饶舜请沈烨灵是以男人的方式请,既不能像名媛一样让他坐下请他喝下午茶,东扯一点,西扯一句。也不能像家里几个副官一样,拉他去骑马,射击。

他送了这份殷勤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寻常的公子哥都是跳舞,谈摩登,并大谈特谈如今国事,恨不得曲线救国。但他没有这么时尚,也没这么远见,脑子里抖搂不出一星半点的‘师夷长技,中体西用’的墨汁。他本想留着沈烨灵到午饭,吃了午饭再送他回去,显然现在到午饭时间很充裕。

沈烨灵也没有想立刻走的意思,他觉得这样要走是很没礼貌的,他往四周看了看,将目光留在那架钢琴上。

“烨灵,也会弹琴吗”,张饶舜上前问道。这回终于找到了新话题。

但沈烨灵摇摇头,话题终止,他又说道:“我不会,但江先生是会的”,他十年前就看着江沅在自己面前弹过,他十年前眼中的江先生什么都会,会弹琴,会下棋,还会说外国话。

他记得十年前江沅拉着他,数着指头教他琴键上的音符,但他心压根没在这么摩登的东西上面,教了过几天也就忘了。

“江先生,莫非是那写戏本的江沅”,张饶舜看着沈烨灵,获得答案之后又说道:“我听镇上的人说他以前是神童确实很厉害,只是现在倒是耍起了无赖,看着就气人”。

沈烨灵听了,替江沅辩驳道:“江先生,确实放荡不羁了一点,也是他性格的原因,还请张镇守见谅”。

看着沈烨灵一口一个张镇守叫的带了点距离,他心里就堵的慌,要想想,自己可是叫他烨灵,这么亲密的词都用上了,除了同窗之间张饶舜还真没几次对人这样。

听着叫张镇守心里堵,听着沈烨灵为江沅说话心里更是堵,他抓着沙发扶手:“烨灵,和这江先生难道认识。。。。。也对上次我看他是推着洛小七出来的,洛小七当时既和我爹谈成生意,又赔车搞得好像她砸坏我爹的车一样”,他说着转头观察着沈烨灵的眼色,见着无事又半猜半推道:“烨灵,莫不是和江先生认识,或者和洛小七认识”。

沈烨灵连忙拱拱手推说:“我只不过是低俗的手艺人,哪里配得上洛家家主认识啊。家主兴许是看我在台上唱的好才替我出面解围,镇守也不用还怀疑了。至于我也是和他见过一面推心置腹了一番,对他的才华颇为欣赏,也了解江先生的为人,还请镇守不要信了旁人的言论”。

张饶舜悻悻的点了点头,经过沈烨灵这一番解释,让他不要相信旁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亲眼所见的言论,而是让他相信眼前之人情真意切所解释的与旁人背道而驰的话。那他还相信谁?

反正他现在被沈烨灵迷得三魂七魄各出一窍,便也信了他的话。

张饶舜走近沈烨灵抬手轻柔的放到他肩上,做足了应有的自然,不想再和他谈论江沅的事来扰乱他们的心情,于是又将话题扯了扯,扯到了秀珠身上,这秀珠在师长家由于差点让那师长断子绝孙不说,光是以一条私藏枪支弹药的罪名就能把她送进警察局,把牢底坐穿。

但是无奈,这家人统统都是法盲,光是会提个枪杠子进山打土匪,受着被视为’糟粕‘的古旧思想。那师长原本想让她做姨太的,索性直接将姨太舍去让她浸猪笼。他身后几个姨太拍手称快连夜就把她送到河边四下无人将她淹死。

也就在这时,张饶舜摸着这宵禁巡查兵的眼线,救了秀珠还把那群人以宵禁的罪名逮捕起来,这回那师长现在就算是要告秀珠的种种罪行,张饶舜也有理由将其一一驳回,师长见了张饶舜是天津张钧耀的公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秀珠安全的回家,算是好的结局。

沈烨灵听了光是连连拱手赔笑道谢,张饶舜倒是还很不服气:“你又和我疏远了,不是?我和你说了,咱们不分彼此,你沈烨灵的事就是我张饶舜的事”。

沈烨灵完颜一笑,也不再陪谢,张饶舜倒是满意的继续说道:“你说秀珠可是你认的妹子,放心以后你妹子就是我妹子,有我在我会保住他们家的,秀珠刚回家,要不咱们也回去看看”。

张饶舜假意牵强的邀请,变着法的和他套近乎,但是无奈沈烨灵还真没打算再去探望,他那次一去给秀珠心头是一闹,估计他和秀珠是不能再见面了,于是想着开口委婉拒绝。

这时管家从门外不看场合的跑来,搅乱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少爷,有一辆车在门口,说要见少爷,好像是洛家的人”。

洛家?张饶舜心头一紧,莫不是洛小七登门造访,可是她来做甚,难不成是他派到洛家的探子被洛小七发现?他如是想到,要说旬阳通缉犯的事他还是不依不饶得觉得洛小七又极大的嫌疑,所以瞒着他爹在洛家安排了眼线,随时随地观察洛小七的行踪,但是几天下来收到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事。

张饶舜为了确认清楚,便又问道:“在车里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红色已经成为了洛小七专用颜色。

管家回忆着刚才那辆车的情况,点了点头,后座车上好像是有一个红衣的小姑娘,张饶舜一听心里更加堵了,他闭眼重重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眉头也皱的更紧,根本没注意到沈烨灵口中的‘阿笙’。

他发愁了一会儿,吩咐着管家:“去让她进来吧”,他刚说完,管家去外面通报。

正是初冬,清晨时分草木上都结了一陈厚厚的霜,到现在还未褪,空气似乎有凝固住人的神力,在这冷得出奇的天气里,在这张镇守脑门连着手心渗出一层密汗。

等洛小七来的这段时间果真难熬,想着之前他硬碰硬的和洛小七谈话,她三分天真,两份率性,五分威严。直直让他难以辩驳,呼不出下一句话语,最后他败下了阵。

就连他老爹张钧耀这样的人物和洛小七谈生意也都是客客气气,卸下了平时的一句不和就拔枪的威严。

于是他正努力思考着怎样绕着弯和洛小七谈话,但越思索心里越是紧张,在此间隙他还是有心转头对着沈烨灵蔼声道:“烨灵,实在对不住,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你麻烦你先上楼,到我房间等等,我把客人送走我在喊你下楼”。

他一面拉着沈烨灵,叫着丫鬟领沈烨灵上楼回避,却在这时洛小七被人推了进来,旁边没有江沅,也没有程家白,她是单枪匹马带着一个自家的小听差过来的。

她进客厅,视线先扫射了一遍,最后将目光全然落在走上一两节楼梯的沈烨灵身上,落得也不过一两秒,像是只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将其转回到张饶舜上。

两人依旧在外人面前互不相识。

张饶舜看着洛小七出现后的一切,只感觉脚下飘飘然,心虚的指了指沈烨灵:“小七爷,这位您也应该认识,在戏台上,在我爹的车旁,您也应该有有影响吧”。

他说着,心变得更虚,总感觉自己像是在诱拐两家妇女的奸夫,在此通奸不成反被其丈夫看见。

只是即便洛小七坐在轮椅上看上去身子矮小,但也怎么可能是‘武大郎’,而他怎么也不可能是西门庆。沈烨灵更加,横看竖看一股子的清怜怎么可能是那毒妇‘潘金莲’。

他硬生生将脑中的遐想扯断,转头向洛小七看过去,只见洛小七嘴角一翘,墨潭般深邃的眼睛再次看向沈烨灵,点头道:“知道,我当然知道沈先生”。

她怎么不可能知道沈烨灵,只是他和沈烨灵事先商量好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将其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绝对对他们互相只有弊没有利。

即便洛小七再厉害,她能堵住旬阳百姓的嘴吗,到时候口口相传说‘洛家家主清高自诩,居然认了一个低贱的戏子做舅舅’。

‘沈烨灵即便是下九流的地位,但得了梨园看客的推崇,在旬阳风光无限,竟会和杀人如麻的野种同流合污’。

各种难听的话夹杂在他们身上,最担心的莫过于沈烨灵,他知道洛小七背负的骂名已经够多了,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再多加一条,多加一条他也看不下去。

索性两人在公众场合有第三方人在时便心照不宣的互作不认识,倒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她贸然到张饶舜家里,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她今天得到消息一批新来的人参进来,她捏着手中鼓鼓的红包,没想自己留着用,光想着运到舅舅那便留给许曼用了,可当她到沈烨灵宅子里,许曼和她客套了几句,说沈烨灵一早就去戏院了。

她又顺路去了戏院,就想闲来无事见沈烨灵一面,等到了戏院,又从李经理那里旁敲侧击出沈烨灵上了张饶舜的车,应该是被张饶舜刚接走不久。

于是她又浪费了一个转折来到了张饶舜家,她对张饶舜没有什么好映象,欺软怕硬这是她带着偏见的评价,所以他拉着沈烨灵回来,不是为了上次那件砸玻璃的事而耿耿于怀还能是什么,送礼吗。

等她到了张饶舜的家中,见着沈烨灵并没有什么被强迫的迹象,便也松了一口气,对张饶舜继续说道:“张镇守可听令尊说过,让我帮你抓通缉犯的事”。

张饶舜一阵惊奇,但还是摇摇头。

洛小七不好当着沈烨灵的面在这榆木脑袋上开个光,又放下几分威严,沉着脸耐心解释道:“令尊那日在戏院中谈了生意,又谈了旬阳这几日逃犯的情况,希望能接我的帮助,助张镇守早点抓到通缉犯,光耀旬阳县”。

张饶舜顿时觉得天雷滚滚,一道闷雷下来,将他劈得个外焦里嫩,硬是没反应过来,洛小七居然从嫌疑犯转身变成和他一道的援助,共同抓捕嫌犯。

但按照他对洛小七的初步了解,她不像会听话的人,而且得了洛小七的帮助,难免要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他有些害怕。

他居然害怕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这事传出去倒是有人会信,因为旬阳哪个不害怕洛小七的。

于是张饶舜半分惊讶,半分苦笑的做足了脸上难堪得表情,挑着一侧的眉道:“你?”

他又觉得这话轻佻得很,咽了头口水,当做将刚才的话又吞了回去:“不是,我是看小七爷们您日理万机,居然亲自跑到我家来告诉我这件事真是荣幸之至”,你不是成天办着杀人的生意吗,怎么有兴趣抓一个杀人犯啦。

他也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回应洛小七,眨巴眨巴的耍着嘴上几句客套话来。

洛小七冷下态度,不屑与他说过多的闲话:“我来除了这件事告诉张镇守之外,还有便是请转告张大帅他交代的码头生意已经办成,资金周转还请他尽快”。

张饶舜茫然的点头,丝毫不清楚他爹和洛小七谈的生意到底藏了些什么,于是闷声:“好的,这话我会传达给家父的”。

洛小七办好事,听差很识相的推着她转身,准备出门。

见着洛小七要走,倒是了了张饶舜起伏不定的心,像请瘟神一样将她请走,半句客套留客的话也没说。

只是洛小七被推走也不得安生,光看着楼梯上的沈烨灵,含笑着露出几分诚意道:“沈先生在张镇守这儿可还有事,如果没事我送你一程如何”。

沈烨灵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做足了对平常人的礼态:“那真是多谢家主了,沈某有幸能坐上家主的 车”。

两人一唱一和硬是当着张饶舜的面出了他家,坐上车开走了。

张饶舜这顿饭算是白请了。

第二十九章 弑姐

沙发桌旁的黑匣子里面水钻装饰依旧安详的躺着,沈烨灵也不曾带走。他这礼算是白送了。于是颓然的倒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将他的身体陷入。管家送走了他们又来问张饶舜:“少爷,该用午膳了您吩咐让厨房早些准备的”。

这管家显然不会察言观色,捡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说,张饶舜要早作午饭的目的已经被洛小七抢走了,张饶舜一脸疲态的揉了揉鼻骨,懒得解释:“不吃了”。

不过管家还算忠诚变着法的来哄他开心:“刘参谋长的女儿,刘小姐给您寄了明信片,她说邀您去赏梅您看您去吗”,说着取出一张明信片。

张饶舜有些不耐发,直言:“不去”。

管家不厌其烦的又道:“听说电影院又上映了新电影了,还是卓别林的一票难求,我替少爷买了一张,少爷您去看看”?

张饶舜皱着眉,硬气答道:“不去”。

这‘不听’,‘不去’,‘不看’,管家也被他弄得无话可说:“少爷那您想干什么呀”。

“我想去死”,张饶舜回答道。

管家一惊,张大帅之前吩咐过他要好好看好张饶舜,可是现在他居然有自杀的念头,连忙关切的蹲下身:“少爷您是哪不舒服吗”。

张饶舜一脸苦大仇深,确实看上去很不舒服,他哽咽了一下,拿起一个枕头胡乱的砸到管家身上:“你别说话,我怎么都好”。

“少爷”,管家呆呆的立着果真半句话也没说,张饶舜顿觉心绞痛,抚着胸膛给自己顺了几下气。

当头就嚷嚷道:“洛小七?帮我?她能有这么好心?”,到现在他还是不相信洛小七能按照他爹的几句话就帮他,况且他依旧觉得洛小七再通缉犯这件事上有重大嫌疑。

难不成她的计俩是贼喊捉贼,帮自己洗脱张饶舜心中的嫌疑。但是以着洛小七的身份张饶舜能入得了她的眼吗,一个小小的镇守的怀疑,能被她洛家摘入史册?

而且刚刚张饶舜见着洛小七发慌了,洛小七居然还在他家,他的地盘耀武扬威,从容淡定,这一点就连久立身旁的管家都看出来了,于是原本沉默的管家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您不是一直顶有信心去收集洛家家主不正当的犯罪线索的吗,还宣言要将她抓起来。可是您刚刚怎么还怕她,不应该拿出您往日的势气吗”。

管家这就不懂,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是张饶舜像是被点到了,他心一横心想着对呀,他原本正义凌然的一颗心怎么会被初冬的一点寒气给降下温了呢。

要知道他之前满腔热血的和警察局的几个警员合谋抓捕洛小七的决心,还真没有怕的。

况且洛小七走时还带走了他的沈烨灵,虽说没想他一样带着抢人强迫的趋势,但是依旧让他不顺心,他一时用着狭隘的目光,便觉得洛小七那时是在他的家里,并在他的身边把沈烨灵抢走,容不得他一句的意见。他那是应该是恨的。

他咬紧牙关,突然抖擞精神站立起来,对着侧身而立的管家道:“给我准备洗澡水,本少爷要洗澡”。

见着他家少爷终是心情好了,连忙欠身告退,下去准备去了。

张饶舜重新躺会沙发上打他现在眼神也没之前涣散,眼中也有了光。他现在穿上制服依旧是旬阳百姓的镇守,是个清官,能不记得失的帮忙抓住通缉犯,还百姓一片安定祥和的生活。也能不畏权贵的和洛小七斗智斗勇虽说还未开始,他也没有什么快结束的可能。

于是他下定决心,在洛家府上的密探不能收回,继续日夜兼程的盯牢。

而沈烨灵和洛小七则在后车座上坐着。

洛小七也没什么顾及了,对沈烨灵关切的一通问:“你怎么会去他那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烨灵摇摇头,弃了刚才的对人客套的恭恭敬敬,含笑着答道:“张镇守,是我在北平时的好朋友,他来找我无非是叙叙旧,怎么会对我怎样呢”。

沈烨灵仰头,将整个后背都靠在后座的垫子上,他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但洛小七依旧不管不顾,皱着眉阴阳怪气的说道:“叙旧?我看那人倒是没这么好心”,她抵着鼻子轻哼了一声:“你那时也不是没见过他爹是什么样的货色,他能真心诚意待你到什么程度。十六,他若是再请你去,你一定要派个人来告诉我,知道吗”。

洛小七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担忧,而沈烨灵他现在最是闲适,他找到了洛筠笙便什么都放下看开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像在哄小孩一样哄着洛小七:“好”。

他宠溺一答,她得意一笑,洛小七在这方面倒是大义凛然,于是又语重心长的和他道:“你现在也是知道我的身份,在旬阳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再不会像十年前让你受那样的苦了。现在我虽说不能当面照着你,但是所有敢动你一根指头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这个你放心”。

他得了她一张保命票,在旬阳即便是战火纷飞也能护他及周围人一生的安全,这算是乱世年代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而沈烨灵却有些不放心,直挺挺的从椅背上坐起来,紧紧抓了膝盖一把,担心道:“我来寻你难道是图你这个的吗?我就是想看着你好,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就算不是洛家大小姐,过平凡人也无所谓。可是那天你我都经历到了,那把枪指的可是你,要拿走的是你的命,多危险啊”。

沈烨灵的一记关心,将洛小七原本炽热的心浇了一盆冷水,她收起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拉长脸淡淡道:“好,我会注意的”,周围的气氛似乎和天气一样冷。

她寥寥几语显然她的回答让沈烨灵有些不满意,忧虑的拧着眉,被送回了他家的宅院。

他下了车,刚想提步进门,洛小七从车窗处探头,将刚才的冷脸又变回笑脸,她一般不喜欢和她的十六这样不欢而散,于是便当作两人什么事也没发生,洛小七没心没肺的笑着,给了沈烨灵极度的容忍:“沈先生,请留步”。

沈烨灵听了这称呼,顿觉好奇连忙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洛小七笑道:“还是那句,洛家现在是我的天下,安全的很,沈先生可以不用顾忌,欢迎来参观。我也会逢年过节常点沈先生的戏,方便你我两家走动。能认识名伶沈先生倒是我的一件乐事,沈先生再会”。

洛小七说完,对着他一挑眉,很懂礼节的拱了拱手。车还没等沈烨灵做出回应便开走了。

这是打算重新与他认识的节奏。不再是仆人舅舅与大小姐外甥女的关系。而是旬阳奸商与梨园花旦只见得关系。重新屹立在旬阳百姓眼里的关系。

沈烨灵洒然回了家,而洛小七虽说是表面看得开,但依旧是对沈烨灵说的话耿耿于怀,看着陈德三的尸体倒在自己的面前,她也幻想过自己身上也被子弹钻了个洞,血流不止的倒在大街上。

不只是幻想,她自从当了家主,办了买凶杀人的勾当起,一闭眼脑袋里都是自己倒地的场面。她也不是没想过回头,但是她已经踏入沼泽深渊,担起了全旬阳百姓辛辣狠毒的骂名,试问还回得了头吗。

索性她不回头大着步子往前走,管它前方是生是死,终点是明是暗,只要她走了,中途惹她的花花草草,她一脚踩烂或是连根拔起,没人能够再指控她,欺负她,打断她的腿。她在这条路上当了霸主图了一时爽也就足够了。

她想完,被送到家门口,几个听差伶伶俐俐的过来帮忙,将她安放在轮椅上推着。刚进了门口高高耸立的门槛,程家白便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阴沉这脸说道:“阿姐,彭家、彭家二少爷来访”。

洛小七一怔,像是没听清再质问道:“彭家”。

程家白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就是彭家。那天戏院买凶杀她的彭家。洛小七还没打算怎么对付他们,倒先被找上门来了。

洛小七冷声笑了一下,转头让程家白带路,听说彭会长在生前娶了四名姨太,但能给他生子的只有两位。

所以彭佳也就只有一个大小姐,和一个二少爷。彭大小姐是个识大体,晓经商之道的人物,但彭二少爷则是个无赖浪子,偷奸耍滑练就了‘五毒俱全’的功夫,偏偏不忘正道上走。

他今天突然到了洛家,正巧撞上洛小七不在,他也不想白跑一趟,就赖在他们家一处专门用来会客的风雅小阁楼,让他们送上酒菜,一遍喝酒一遍看风景,一直看到洛小七回来。

他见着来势汹汹的洛小七和程家白一同进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同洛小七一起一同诞笑。

他握拳拱了拱手:“小七爷,久仰大名,我今天可算是见到您了”。

他本想去握洛小七的手,表现激动,谁知手伸出去了半天,洛小七却不领情,看了一眼挂在半空的手,淡然:“有事?你是想再给我来一枪?”

彭二僵着笑容看着洛小七意味深长的脸,他们停顿的对视了几秒,彭二随性的擦了一把脑门渗出的汗,回身坐回到填满酒菜的圆桌上,撑起一只手抵着头,用另一只手敲打着酒杯,哂笑着:“小七爷真是破怪我了,我好心好意来的,却被你当成杀手,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不能开动枪还难说,来府上不被你手下的人打,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他也张开双臂让洛小七来看,他是真的瘦弱提不动枪。

洛小七不想理他,他就是个小混混:“彭二少爷,这酒菜算是我洛家请你的,吃完了就赶紧滚,否则我可保不准你们家彭大小姐因为你和我杠上一顿”。

谁知彭二连忙拍手称快:“那也好呀,等你把我阿姐弄死,我就是彭家的继承人了”。

说着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张支票和一张欠条。支票开票是八万,欠条写着的是彭世荣欠洛小七十二万大洋,一月之内还清。彭世荣便是彭二的大名,他在彭家虽是独子,但是彭会长生前对他恨铁不成钢,把爱都转到彭大小姐身上。

所以彭世荣人微言轻,手上继承的是小资产,不足和洛小七谈生意。只见他拿着总共加起来二十万的票据对洛小七诞笑了一下:“我听说小七爷做着买凶杀人生意,由于买凶的东家惹了我们彭家,我阿姐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卸都小七爷您的身上来,在您做东的戏开了您一枪真是对不住”。

欠条和支票交叠,彭世荣拿着手指在这两张上面随性的画着圈,他咽着口水觉得这两张纸到最后就不是自己的,又有些不舍:“我这人生性好赌,不小心欠了一屁股的债,本来回家挨了我爹一顿打也就能还上,谁料老爷子没了,我那姐姐是同父异母所生,关系和血缘上本就不算亲的,而且他还是铁公鸡变的,即便让我在外面被人打死也不拿钱给我,所以我这才投奔您来了”。

说完将这两张票据向着洛小七方向推了推:“这您也别嫌弃,等我继承了家产,我给您的回报可不止这些,起码两家的生意上不会硬碰硬”。

洛小七看着这两张票据就在自己眼前,眼角一黠往彭世荣那里一送,倒还真是忘恩负义的坏东西:“那可是彭二少爷的阿姐,要我也要斟酌一番才敢动手,彭二少爷倒也干脆”。

彭世荣摆了摆手,又拿着筷子在盛满水的酒杯上敲了敲,敲着杯口,听了两声又敲了敲杯侧,他听着自己敲击出来的声音,活有一股真疯却在卖傻的风采。丝毫不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一点恐惧。

洛小七收下这两张票据,盯着彭世荣对身旁久立的程家白说道:“听见彭二少爷说的了吗,照他的去办”,并给了彭世荣一个一切放心的表情。

等着彭世荣走后,酒菜由着丫鬟们收走,她盯着刚才彭世荣敲击的酒杯看了许久,想着这位彭二少爷因为家里一点账款不肯还就能对他姐姐痛下杀手,显然是真疯了。还疯得和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洛小七当年可是被被他叔叔打断了腿,被逼得什么也没有,才发疯的,这样看来洛小七还不如彭世荣。发疯的程度不够,将来要是彭世荣真继承了彭家的家业,怕是又会出一个洛小七。

她顿时觉得胸口一闷,扬手靠近桌子将那酒杯打翻。酒杯随即落了地,变得粉身碎骨。——洛小七不能再有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必须是她。

她按下决心,随即第二天就让程家白再派人去把彭家小姐给做掉。

可无奈彭家小姐万万没有想到,洛家真会来人杀她,更想不到杀她的主使者居然还是自家的弟弟。

第三十章 翻花绳

沈烨灵由于那一场《贵妃醉酒》的戏,让全旬阳都领略了他北平名伶的风采。更是因为那场前有沈郎风华绝代的在园内伤春悲秋的唱戏,后又洛家家主在园外遇袭。文戏武戏撞到一起,谁都没当天的看客看得精彩,如此沈烨灵的名头在旬阳也就更响亮。

不过随后给洛小七是一句现世来报的评论,自家杀手杀自家人,旬阳是个人都免不了对她提上一句‘活该’。不过是否活该也罢,他们对沈烨灵是挑不出错处的,于是经历了戏院那场事变之后,沈烨灵在他们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好。再加上此人是大家公认的衣冠楚楚的美男子,为人善良谦虚,是不论姑娘和姥爷们都爱的那种,于是旬阳百姓对洛小七和沈烨灵的印象便从此两极隔开,天差地别。

沈烨灵是善,洛小七就是恶,任谁也想破头都想不出两人能站在一块儿互相认识。他们对沈烨灵和洛小七的态度是云泥之别,连同他们的地位也变成云泥。洛小七再怎么说也是富家主人算是上流社会上的人物。

在旬阳即便是再穷苦不堪的人也会自觉的将自己与沈烨灵进行一番比对,戏子便是与妓女同级,料谁也会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的比外表风光的沈烨灵高上一截。

传闻中‘戏子无义’这句话,用在沈烨灵身上却不灵验了,他家有个病娇妻即便卧病在床数年,沈烨灵也依旧不离不弃,还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可守本分。正是世人都道的绝世好男人形象,但这就不免让人好奇他妻子的身世了。

只听戏班里沈烨灵的门徒说他妻子是北平落魄人家的大小姐,由于之前看过沈烨灵的戏他们认识之后互相暗生情愫,便在那小姐即将被拉去青楼买了抵债的时候,被沈烨灵赎回来娶了妻。

一段凄美故事让一些在背后评头论足的人都大为感动,大为惊叹沈烨灵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如果不吃梨园这碗饭,不看卑贱的人都会疯着抢着要做许曼第二。

但殊不知这个故事是沈烨灵对入门的徒弟编的,最早是从徐汝良开始的,然后口口相传下来的。真正对许曼的故事沈烨灵不敢告诉任何人,权当是对许曼的保护。

所以一大清早之后就看见,隔壁的黄大妈来了,手里拿着白盘子,上面摆着几个头顶大的包子,刚要敲下大门就撞上了正推门买早饭的徐汝良。

“黄阿姨”,徐汝良恭顺的在黄大妈面前供了一躬身,黄大妈是隔壁黄记者的婆娘,打听街坊四邻的八卦最是起劲,她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就能让人搜肠刮肚的将心里话说尽。

“我来给你们送包子”,黄大娘说着将白玉般的包子交给徐汝良,送完后眼睛像是弹珠一样,直接穿过徐汝良往里面瞥。

徐汝良被她弄得浑身不自在,挪着步子给她让路,手不自觉的指着里面:“黄阿姨,您到里面坐坐吧”。

“不了,不了。你们戏班子里男儿的多进去会被说闲话的”,黄大妈自视稳重自持,即便是街坊四邻的好关系,男人窝也不敢顺便钻,但也不免有些好奇,揪着徐汝良又再问道:“小哥啊,我问问你,你家师娘的病可好些了,怎么你们搬来这么久都见不到人啊”。

“我师父说师娘从小体弱多病,这两天病情好些了,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有染上风寒一时半会是不能外出的了”,徐汝良笑着说道。

黄大妈有些失望了,她叹着一口气:“哎呦,这可真遭心呢,沈老板应该操了不少的心吧,沈老板人刚搬来还不忘我们这些街坊,挨家串门的给我们来送礼,不管什么人懂事恭恭敬敬,彬彬有礼的,这么好的一个人,老天怎么让他遭这样的罪,拿她夫人来做惩罚呀”。

徐汝良听了黄大妈的话,不绝的叹了一口气,黄大妈也提气继续说道:“唉,好吧,这几天你也知道的快过年了,我去附近的城隍庙给沈夫人求个平安符回来,保佑她和沈老板平平安安的”。

徐汝良又躬了躬身子谢谢了黄大妈的好意,黄大妈也说了几句对许曼和沈烨灵表示同情的话自觉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得了包子的徐汝良,兴高采烈的往厨房走,穿过一排回廊,好巧不巧的又撞上了早起的沈烨灵。

按着平时的礼数恭恭敬敬的给他师傅道一声早安,本想客套一下将刚才黄大妈的同情话说给沈烨灵听,但是担心他会伤心。所以只好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连同唾沫一起咽了下去。

“师傅,隔壁黄阿姨端来了盘包子,你要不吃完一个再走吧”,徐汝良在沈烨灵面前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包子。

沈烨灵笑了笑:“不了,今天和江先生说好去他府上给我写戏的”。

徐汝良看了看盘子,又乖乖巧巧的应声,依旧笑眯眯道:“那我给师傅留几个”。

他说完瞄了一眼包子的个数,黄大妈很不地道说了是送包子也不送多点,给是兄弟们塞牙缝都不够,他叹息了一声觉得还是都留给师傅和张尚植好了。

他孝心泛滥只感觉他头上被轻轻抚了几下,沈烨灵个子不高徐汝良营养不良,所以他的身高总会比别的少年要矮上半截。他转着眼珠微微抬头看着他师傅今早起床的一团和善。

沈烨灵笑了笑:“我不吃了,你给你师娘吧,你师娘最近吃的少,端着包子和她一起吃,看着她多吃点”。

徐汝良诺诺的点了点头,说完徐汝良就目送着他出门。

沈烨灵如往日行云如流水一样走在大街上,往江沅家里出发,说实话自从他再会旬阳之后就再也没去过江沅家,以前被江沅邀请过一两回到他家里做客,被他三四个小妈围在中间团团转,那时候他还是个出世不久的小毛孩子,被这样围着不免羞红了脸。

江沅的父亲是前朝的太史,所以按照现在的地位来看就是一个土地主,年轻时娶了八个姨太,却算是家门不兴都夭折了唯一长命活到现在还健健康康的就是江沅,却偏巧江沅还是个三岁识千字的天才,所以他爹这个前朝太史和八个姨太就都宠他。

万千宠爱在一身,不光公开宠,私底下也宠,最后养成了桀骜自诩,孤冷清高的脾气,逛的是烟花楼,喝的是合欢酒。也就在家人过分的溺爱下他渐渐惹来了众人的嫉妒和谩骂。

沈烨灵回忆着以前在江沅家的场景,突然又看见一个接着一个的人聚集成一堆就像看杂耍团的观众一样,警员,看客,闲话,拉扯,最后人仰马翻——又有人遭到暗杀了。

无形的大锤敲着沈烨灵心脏的部位,让他整颗心猛的一顿,最后被他一揪提起。顺着警员在人群中来回穿行的目光,也顺势进去。他内心惶恐与不安开始浓烈交织,最后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是怎么在这密集得插不了一根针的人群中,撕开一条道。

他踉踉跄跄的终于挤到了人群最前头,挤出的是背后人群染给他的臭汗味。显然他爱干净有洁癖的个性在这一急切时刻也顾上这些了,他盯着被警员扯开的那块范围。

里面这最显著的莫过于一个男孩系着西装打着领带,整整齐齐不染纤尘的在那里跪在白布包裹的尸体旁痛彻心扉的哭,破天际的干嚎了几声,眼睛干涩连让他湿润的泪水也没有。但他这般矫揉造作的哭泣居然会让沈烨灵由心感到愧疚,他不知道他的愧疚是从哪来的,大概是从洛小七买凶杀人应该有的道德良心那来的吧。

几个警员逐个围拢在他面前一个笔记,一个在旁边文问着男孩帮忙做着笔录。

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概知道了死的那个是彭家的大小姐,未来彭家的接管者,今天一大早她来商会报道,却在进门之后自己就在二楼的商会门口跳了下去,迎面赶来的只有彭世荣和这些警员。

彭世荣先是捶着胸再是捶着地,接着那名警员说一句他就支支吾吾哽咽的答一句,嘴里干豪了半天,脸上还是不留下一滴泪痕:“阿姐,阿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呀,彭家这么大的摊子你叫我怎么接呀”。

他哭完假意装作脸上有眼泪,胡乱抹了一把,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企划着什么,其他人只知道他的父亲被人杀了,他姐姐也死了,最后也只剩下一堆无牵无挂的小妈。是谁都会觉得他可怜,想去疼疼他。

彭世荣在大众人面前演的这段苦情戏,还真得到了大众的同情,沈烨灵听着身边一群有一群的人诉着彭二的苦,说彭家如何不容易,以及以后担忧着这小少爷该怎么生存。

其中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洛小七,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存的是什么恶毒心”。沈烨灵刚想什么也不顾当众反驳,但是他那由心发出的愧疚随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变得更深。他打的心本就被狠狠揪起之后被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下去,最后当他瞥见角落上的程家白只露着半边脑袋向这场景看过去,顿时觉得他这块石头上被浇了一泼油。

悄无声息的暗自退出人群,沈烨灵摸到程家白的那个小角落,脸上均化作云淡风轻的自然,在穿过一群有一群警员的巡视中。他成功的抓上了程家白的手,神色随着他探头向程家白的后背一点一点发生改变。

他脸色开始渐渐变白,正色道:“是她做的吗”。

程家白倒吸了口凉气,沉默了些许才从鼻腔中渐渐呼出一口气,轻咬着牙:“是”。

在这声‘是’的认可里,他这块被压着石头还被浇过油的心上足足可以点上火,将他烧得灰飞烟灭。沈烨灵抓住程家白的手久久没放,慢慢沉淀后,拉着他转向角落的更深处:“别人刚死,很快就会怀疑到阿笙身上,你现在在场最不能和他撞见,还是快走吧”。

沈烨灵的劝解,让程家白记下默默的退到角落的黑暗里消失了。

他也像逃荒似的赶去了江沅家,他全然知晓了杀害彭大小姐的凶手是谁,即刻担心巡视的警员长了鹰眼,能一秒读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不放心洛小七,随即三步并作两步的一闪身过了街角转弯口,摆脱了警员的视线。这才放下心来,乖乖的走完剩下的那一条路线。

当他来到江沅家已经是灰头土脸,而江沅像个没事的局外人一样,还想出了特有的对他迎接的方式,就是和一群小孩在玩翻花绳的游戏。

第三十一章

与刚才沈烨灵紧张的氛围完全不同,在江沅和着一群孩子的营造下,也渐渐得到了恢复心态的时间,准备慢条斯理的和江沅说话。但江沅才华横溢的一张脑袋,偏就长不出想洛小七那样的娃娃脸,原本白嫩小生的长相也裹了层风霜的岁月,可偏就他心里的那点童真溢了出来,熏染他这张老脸。

他正正经经的和一群孩子坐在他家门口的石阶上,两旁各摆着一只威武的石狮子,像是再给这群无忧无虑的孩童坐着守卫一样,守护着他们的童真。

当沈烨灵走进时,江沅真在思考小孩手中的花绳该以什么手法翻到自己手上,他侧头想着后来坐在石阶上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盯着沈烨灵看。

只见沈烨灵长身玉立的站着,略微拱拱手是对江沅的,入了冬沈烨灵早早的就套上了银蓝色袄褂,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白白净净。几个小孩看了看沈烨灵又转脸看了看江沅,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你看看你,还说是这家的大少爷,穿的还没他好”。

再看看江沅他外边单套着件华丽丽的呢子大衣,似乎还是最近所流行的样式,算是他周身最体面的了,在往里看,呢子大衣是敞开的,显而易见的就看到他里面穿的这件不搭调的卫生衣,以及下边那套卫生裤,似乎连鞋都不穿单是套了双拖鞋就出门。

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众人已经借着沈烨灵嘲笑了他不修边幅的怪毛病,而江沅倒也真不在乎一勾手,另一只手转了个弯,三两下就把那孩子手上的花绳,变了个花样在自己手里,嘟着嘴:“唉,该你了,翻不了就要给叔叔买糖炒栗子”。

给他翻花绳的小姑娘显然是不服气,碎了一口嘴,转头看着白净的沈烨灵,笑吟吟的转动着她的眼珠子:“大哥哥,你会吗”。

小姑娘说的倒也真诚,江沅扬着花绳交到沈烨灵面前让他翻,沈烨灵无奈的蹲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耐心的说道:“我不会,糖炒栗子哥哥来买,好吗”。

接着沈烨灵就请了一群孩子包括江沅这个大孩子吃了糖炒栗子,江沅接过烫手的栗子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转头看着一个个孩子点头对沈烨灵道谢,心满意足的回家。

他翘着嘴角不经想调侃道:“哎呀,我说沈老板,看你这么喜欢孩子,干脆让你夫人给你生一个算了。。。。。。喔对了,我怎么还没发现,你十三年前哄孩子就一套一套的,你看洛筠笙就被你哄的服服帖帖,这几年可光记着你,而忘了我哟”。

江沅还没注意到沈烨灵已经头上已经乌云密布,刚躲着警察心惊肉跳的巡捕,现在脸由着白转变微红,心情也慢慢安定下来,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沉稳着声质问道:“县里彭大小姐死了,我向阿笙的那位程弟弟确定过了,是她安排的”。

江沅刚将果肉和壳分离开来,一口咬着那黄澄澄的板栗肉,悬在口中硬是没嚼,他迟疑了一会儿,等着沈烨灵将下文说完,他知道这板栗是没那么容易吃得着的,其中必要经历一段真情流露的述说和心会淋漓的劝导。

江沅将口中的板栗肉嚼碎,咬成糨糊状吞了下去,安安静静地拨着下一个板栗,只听沈烨灵感叹的说道:“我原以为她成这样是小时候受的伤太大,可是你说的以前伤她的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她组织的这些买凶杀人的生意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报复吗。他动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那些人可都是危险分子会报复的呀”。

这一段路程下来,他拧着他那两道修长的眉毛,心中充满了恐慌和对洛小七未来的担忧,他不可能看着他刚刚找到的外甥女眼睛不眨的死在他面前,他卸下了刚才的平常那副泰然处事的模样,居然换上了对洛小七忧国忧民的病症,只有他知道这一件事他不能再装作看不见。

只是一转身,他克制了自己,缓了缓口气对还在一脸恬淡拨板栗的江沅说道:“江先生,阿笙她这样做可是找你商量了,有得劝吗”。

他倒也聪明,像让洛小七回头,到江沅这里来估了估可能。

只见江沅先是在糖炒栗子上咬了个牙印子,这才含糊的说道:“劝了,阿笙有阿笙自己的想法,我这个外人也只不过说她两句,要是真管宽了,反倒像是过分的殷勤了,放心吧,阿笙她自有分寸,要是真能惹上这么多仇家,那以她的脾气早就仇家遍地了。也独独彭家不一样不早买凶杀人的主谋单单找了阿笙这个中介”。

江沅和沈烨灵讲了这其中的道理,这个生意事是惹不上中介的,受害者不想这些不讲理的平民,自己有脑子一般都会自己找上仇家。不过那中介杀手只会由警察接手调查而已。

他想让沈烨灵放心,结果越是这样讲,沈烨灵越是觉得心慌,当初接受洛小七是洛筠笙的时候他是干呕出一颗心,生拉硬拽才让其听话试着接受的,如今他本着十年前该怎么对待洛筠笙一样对待已经面目全非的洛小七。

但是其中还是有许许多多微妙的隔阂,那些隔阂会形成小疙瘩一样阻止沈烨灵坦然接受洛小七,他想试着将这些小疙瘩抚平,起码从洛小七这场血腥的交易催她终止。

沈烨灵闭眼摇了摇头,不想在听江沅说下去:“不行,她现在腿伤已经够受的了,要是再多出一个彭家呢,没人在帮她挨枪子呢,你都不知道现在旬阳是怎么评论她的,这都是买凶杀人这生意惹的。不行我要去劝她,她这交易不行”。

江沅见了劝不动,连忙腾出手拉住沈烨灵,让他先止步道:“你去了能有什么用?我劝了她几年,她听了吗,她就是个封闭的铁桶灌不进去,也输不出来。我正估摸着只能多给她找几个保镖”。江沅叨叨了这几句,也不知道沈烨灵有没有被自己说服,他自诩口才出众,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心里也没有对沈烨灵劝解成功的笃定。

让洛小七不干暗杀这生意就等于劝烟瘾患者戒烟一样困难,让她不要做这生意也就等于洛家少了这笔生意,洛小七是坚决不会回头的。沈烨灵不了解,江沅也不能这样和沈烨灵直说,他知道沈烨灵的脾气,他只要是把这劝解对象的难度跟他说清道明,指不定直接不顾阻拦去了洛家,非要劝洛小七放下不可。

沈烨灵心一横还是沉不下一口气,不说话,他有自己的打算,现在服服帖帖的扯开话题,和江沅进屋唱着江沅写给他的曲子,就这样受理好自己的表情呆了一天。

他贸贸然回家,即刻便能听到街上稀疏平常的几个人又谈论起彭大小姐的死因是否和洛小七有关系的话题。

他心里拧巴巴的,怀着不敢听又好奇的心态挣扎的听了路人对这件事的评价,结果矛头全然指向洛小七。

这天晚上他没睡,心里不自觉生出一股旬阳人民对洛小七坏评价的邪风,与另一股自然生成的来自江沅对洛小七多年规劝的妥协。两股邪风在他心里相撞,生就了却偏又生出另外一股子凉风来——我再怎么说也是阿笙的舅舅呀。他废了好大劲才将这一点拾起,洛小七在怎么作恶在他这个穷亲戚心里都只能觉出她的好来。

即便她有显而易见的缺点,别人管不了,但沈烨灵是最应该尽着义务帮她母亲管的。洛小七最需要的也是有人能将她脱离苦海,少了这份买凶杀人的危险行当。

于是这一夜,他静坐在书房后边的沙发上,点着一盏煤油灯看书,那些书叠成堆,厚厚的一摞靠着他的脚,倚着他的手。似乎身旁都是书。

这些年他自诩看书多,虽达不到像江沅那样满腹经纶,但也不会是出口便是粗俗的俚语。浑身的书卷气还是能让他伪装得了教书先生的。

他现在发疯了读书,倒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想学学书中的孔老夫子是如何以身作则劝导后辈,忠义的谋臣是如何劝诫自己君王为国为民的。

他就这样一直看到了半夜,等着外面打更的巡逻兵一下有一下的敲着,传递着已经三更的消息。但他心中好似一点也不困,将一本书读完揉了揉双眼继而又读下一本。

一本读完再拿一本一本,就这样他读到了天光拂晓,心中早已有了一片文章,借古喻今,头头是道,便以做好了劝诫洛小七的准备。

他神清气爽的出门,伸着懒腰宣泄着这一夜未睡的疲惫,而后又是许汝良每天准时将自己的汤药送来,那是给自己治嗓子的,被毒哑的嗓子哪有那么容易好,即便神医医术再高明,也是要常年累月药物治疗的呀。

他喝完药擦了擦嘴,扫了一眼在一旁勤勤恳恳给自己端茶倒水的徐汝良,关切的问了一句:“师娘今天身体可好些”。

关于许曼的情况,他每天都是凭着大徒弟播报的,要说身体好些了,就为她放心。要是身体不好临近出门就多去看她。虽然自己的书房在许曼卧室的隔壁,但他还是保留了男女之别不是他想见他是绝不会打扰许曼。

只听徐汝良伶伶俐俐的将药碗放回端来的盘上,含笑着应了沈烨灵的话:“师娘好些了,昨天您不在隔壁黄大娘又来串门,给师娘送来了城隍庙求到的平安符。师娘那时高兴坏了,留着黄大娘要见一面,她们足足聊了好久。今天师娘心情就好,紧跟着身体也好,好说等一下要带几个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到黄大娘家去感谢呢”。

听着徐汝良说的这段话,沈烨灵长眉一拧,这话在他眼里不像是喜事像是烦恼,他对着一脸怡然自得的许汝良警告了几声:“可别让你师娘串门串远了,街坊四邻打个照面就好”。

徐汝良不知道师傅撂下这句话,后欲言又止这是意欲何为,但只要是师傅交代的事,便是再怎么疑惑不解也要唯唯诺诺的记下。

听着徐汝良应声,沈烨灵又吩咐道:“等会儿,练完功和我去一趟洛家”。

“洛家”,徐汝良忍不住叫出声,旬阳的洛家的家主就是洛小七,师傅去洛家难道是为了拜访洛小七?徐汝良知晓他师傅吸引军阀高官的能力,北平哪个人物都想给他送礼请沈烨灵专为自己唱一曲,所以到了旬阳沈烨灵吸引来了镇守使张饶舜不说,就连洛小七他也认识。

徐汝良心里有一些侥幸因为他觉得能到洛家,就说明能看见传闻中的家主洛小七,那天在戏园门口他一直低着头没看仔细,所以现在便又来了一个机会可以去见洛小七,可是见到洛小七之后的结果无疑会让人想得更糟。

于是他对着沈烨灵支支吾吾,胆怯着声:“师傅,洛家家主会不会吃人啊”。

“什么”,沈烨灵一皱眉,语气不知何时变得强硬了许多,徐汝良一听就有些慌,连忙解释道:“我是听街坊那几个小乞丐说的,他们看到洛小七吃人,满口都是血,一口一口的吃掉人*呢”。

徐汝良说完不觉身上打了一哆嗦,表示他对洛小七的恐惧,沈烨灵也被气得红一阵白一阵,正色道:“那种话你怎么可以信,说的言之凿凿,连半点真凭实据都没有,这些人真是。。。。。”。

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徐汝良还真没看到一向温和的沈烨灵会如此气愤连忙束手束脚,做出解释:“就是就是,都是旁人道听途说,怎么能信,师傅徒儿先下去准备了”。

沈烨灵看来今天的状态很是不好,挥了挥手让徐汝良赶紧走,最在书案上,手撑着头面容槁枯的细细想着见到洛小七的言辞,刚才心中编好的文章被打乱,看来还要慢慢整理一通。

徐汝良像是遇上了沈烨灵千年难遇的邪火,只敢按照师傅说的办,不敢有所怠慢,虽像沈烨灵这样的人谦卑有礼,说话也细丝曼语,就连发火也不会歇斯底里。只会板着脸硬生硬气的说着这几句刚才那些不可能的话。

但是沈烨灵在徐汝良眼里是有威严的,他现在倒是立马记住了不要将关于洛小七的道听途说的话待到他面前,所以以后他便要在沈烨灵面前谨言慎行不可。

他一面练完早功便去准备去洛家的彩礼,像是平时过年师傅带自己去高官的府邸做客一样,该给去洛家准备的他一样也不会少。于是刚捆扎好礼物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小徒弟便寻着消息赶来告诉他说:师傅被张饶舜张镇守给抓走了暂时不去洛家。

第三十二章

沈烨灵又被张饶舜送上了车,本着来送水钻头面的借口,三言两语又被张饶舜拉上了车,还不带做出反应的半秒功夫,车子一溜烟就把他送到了张饶舜的家中。

张饶舜觉得自己这方面倒是依附了他老爹的强人所难的基因,先不问后果直接就将沈烨灵‘请’到了自己这里,开了一瓶红酒,收音机里‘金嗓子’叶璇的歌声冒出,他命令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他和沈烨灵独处。

这件屋子恰如其分的安静很倒是很适合闲聊,可沈烨灵坐不住,他想着徐汝良也已经准备好了,这会儿也许正等着自己出发呢,也明明是自己说过要去洛家的,怎么能这样失了信,于是他心里干着急的拱了拱手,怔住表面的惶恐说道:“张镇守,是我身边又出了什么事吗,您火急火燎的拉我过来可不能白白就和我说只是想请我吃顿饭的呀”。

还真,沈烨灵就是硬拉着沈烨灵来吃饭的,上次被洛小七搅了一局,他就是耐不下性子,隔一天非要补回来,看着沈烨灵满脸心事似乎觉得自己拉的不是时候,要说沈烨灵这一阵套浮于表面的愁眉不展,他一时还真软了。刚才满股子的强迫劲一晃神烟消云散了。登时想敲敲自己的榆木脑袋,数落数落自己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在车上没没察觉到沈烨灵不对劲。

这回他有些厌恶起刚才的行事莽撞,但是现在如果真的和沈烨灵说出自己真就是来请他吃饭的话,显然会被他当成小孩子的胡闹驳回,最后气得直接走掉,所以他前思后想,左思右想必须要想出一个合密的借口来。

于是将在沈烨灵附近的巡逻兵打探的情报和沈烨灵汇报了一遍:“烨灵,我这次叫你来是担心你啊,我听值班的巡逻警说你们家这几夜终有来路不明的人在徘徊,我怕他居心叵测对你们不利,特地来告诉你让你要小心些。我也会多派点人重点对你那块地方做保卫的”。

沈烨灵转变了担心,静下心来反问:“难道是这几个月闹得沸沸扬扬的通缉犯”。

张饶舜摇了一下红酒杯,向沈烨灵那边一倾身:“好像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若相信我,把命交给我,我张饶舜算是拼尽全部也会护你周全”。

沈烨灵想起身答了一下谢,张饶舜对自己侃侃而谈说了这些豪言壮语一听就让人感动的话,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其实他也知道那可疑人是谁,听洛小七说过这宅子以前是洛正廷给他小儿子的,但是他小儿子为了躲洛小七闹了失踪。现在兴许是想到他家来看看。

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想起身告辞扬长而去,但是刚一起身张饶舜也连忙起身阻止,管家有不摸清时机闯了进来,又是一阵没有底气的传话:“少爷,洛家人又来了”。

管家连加了个‘又’是觉得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洛家来的有些平凡,三天里来了两趟,而且都是赶着他家少爷和这位沈先生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来的。

所以管家不敢出声但是等着张饶舜对句话的反应,“洛家”?张饶舜先是发出不耐烦的质问,然后转头又是像上次被洛小七带走自己刚挖回来的宝贝一样看着沈烨灵。以为又是要将他带走。

但随之沈烨灵直接替洛小七申辩道:“家主是来找我的”。

张饶舜挑着眉看他:“你”?

沈烨灵略微拱了拱手,解释道:“家主上次说想听戏,我们原本约好的今天到她家给他唱一段。谁知道半路遇上您张镇守了,她许是见着我还不来便一路寻到这来了。我也是知道张镇守真是拿我当朋友把我邀请过来,促膝长谈聊这些的,不过以后这种日子有的是,我们来日方长。今天也确实是洛家主先邀请沈某的,不如镇守放沈某出去和家主好好解说一二,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张饶舜看了看管家,又将目光挪回像沈烨灵,才像小孩子似的点了点头,放沈烨灵走,不过他临走前还是说了几句要小心洛小七的话,就像前两天洛小七在车上说小心张饶舜的话一样。他们相看两相厌,但偏偏中间就是夹杂着沈烨灵。

张饶舜默默的看着沈烨灵随着管家一同出门离开,‘来日方长’,沈烨灵口中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洛小七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沈烨灵聊到一半就来截人他们能来日方长的好好叙旧吗。

管家将沈烨灵带到门口,只见一辆漆黑蹭亮的汽车,被那扇雕漆铁花的大门死死挡在外面,汽车后边的车窗里的情况被布帘也死死的遮挡,使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唯独只有车旁边的程家白还能让沈烨灵确认是洛小七派人来接他。

程家白在雪地里长身玉立的站着,身上穿着顶时尚的花呢格子大衣,倒将他白嫩的脸衬得挺精神的,外面寒风呼啸,可他却比这咧咧寒风还冷,不改面色的走向沈烨灵低声道:“阿姐,在里面”。

半天抖搂不出几个字,就给沈烨灵开了一旁车门,沈烨灵对这车上的主人还存有迷茫,随即上半身探进车内,扫视了一下车内的大体情况。车内的洛小七端端正正的坐好,斜过脸看着沈烨灵就是一笑,不失天真的说道:“我来接你回去”。

沈烨灵回应着也做点头微笑,伸过一只脚一倾身,整个人便进了车内,随着程家白半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随即又跑向前车的副驾驶上坐好,车子有条不紊的开动了。

四人一辆车,车内的温度虽说是和外面的相差无几,但也能让他紊乱的头脑冷静下来,想着一夜在头脑上编好的文章,准备对洛小七进行一番劝导,但是他这脑子在关键时刻硬是找不到文章开头,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光光只记得其中的核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于是他吸了一口车内的暖气,先是平易近人和洛小七寒暄了几句,又转变态度开口说道:“阿笙,前天舅舅和你说的改过的事你可想清楚了?这生意可是闹人命,闹你自己的人命”。

沈烨灵想和她讲陈德三,将那次枪袭。还因为这件事讲了旬阳百姓对她的坏影响,纷纷都说那是自食恶果。洛小七听了倒是腻了不嫌怎样,可沈烨灵听着就是不舒服呀。沈烨灵前一句后一句的说着,口若悬河,一般这时洛小七早就发疯的反驳了。但现在她是不敢,只能一味的低着头默默承受,一句也没插上他的话。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和你逝去的父母交代,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天天梦到你像上次那样,被那杀手得逞,一鼓隆冬的就倒在我面前”,沈烨灵话不多,但是这个时候他是最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心里也知道他是洛小七的舅舅,虽不是亲的也好,但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求回报为她好的长辈。

在沈莞死后她至今为止唯一受到来自长辈关爱式洗礼是来自沈烨灵的,她真不知道原本不会说话的沈烨灵,如今的这张嘴在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甚是好听,而在自己面前却化为一块盾,将洛小七原本是势气牢牢挡住,直接将洛小七带回来十多年前的洛筠笙。

那个挨骂还嬉皮笑脸的洛筠笙,于是她嘴角一咧,身上虽带着不可一世的气息,但多多少少夹杂这挥之不去的童真。将之前对沈莞的犟嘴有发挥到沈烨灵身上:“哎呀,舅舅,你平时做的是稀奇古怪的梦啊,你外甥女那这么容易死,是别人一鼓隆冬的死在我面前才对”。

沈烨灵算是体会到了当年沈莞的滋味,胸口任是有股气提不上来,于是捂着胸口,调整呼吸和情绪:“你把那玩命的行当放下,再不济,回来舅舅养你”。

洛小七被沈烨灵这一句说得心头一颤,笑得更灿烂,但又有些不甘心:“不行,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便是回不了头了”,况且那时候旬阳百姓已经像偷鸡的就是黄鼠狼似的认定每一项暗杀事件都是她幕后主使一样认定是她,现在若是放弃,那以后要是别人干了这行当,他们也觉得这遭天谴的事也是她干的,这不白白帮别人挡罪吗。

但她这段推想是万不敢和沈烨灵说的。

沈烨灵叹着一口气,原本是按照沈莞的脾气给洛小七乱发一通火,但是见着洛小七还是十年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跪雪地也不怕的顽劣性子,他知道他的筠笙又回来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笑意是稍纵即逝的,他没一会儿功夫又开始头疼外加无奈了:“难道那生意是南墙不成还让你回不了头”。

他深邃的眼眶中,不时闪着三分无奈气愤恼怒,沈莞生前时常板着脸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被这个小崽子给气出来的。

只见沈烨灵皱着眉瞪了一眼洛小七,只见这厮尽没脸没皮的指着自己的那算瘫痪的腿道:“您可别像我阿娘一样让我去跪雪地,我这腿是跪不了了,让我倒立还行”。说着沈烨灵重重的在自己大腿处拍了一下,拍的是厚厚的几层棉发出一声闷响。

她耍着一脸无赖,没心没肺的笑了,但是她还不知道,沈烨灵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他这双腿,十年前还能上蹦下跳如今就只能禁锢在轮椅里上蹦下跳了。

他一想到洛小七这样的遭遇,顿时心疼得不打一处来,眼泪也在千钧一发间滑了下来,他迅速对着窗外撇过头,不想让洛小七看见,袖子在自己脸上乱刮,谁知道这不受控制的东西会流出来。

但是他那滴泪已经被洛小七收入眼底,她卸下了刚才的厚脸皮,始终不能想反抗沈莞一样反抗着沈烨灵,她心底里还是清楚,沈烨灵依旧是当年的哑巴舅舅,受她保护就算是一句狠话也不好同他说的。

于是洛小七服了一个软,她扭动了一下身子,那双腿不好让她做太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给她来个转身的趋势。她轻轻的将手放在沈烨灵的肩上:“咱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你说我都十多年没见着我阿娘,没挨她的训,我要不是皮痒怎么可能会让你训话我,我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腿也没用,你就当裹了小脚不能走好了,我阿娘生前是天天希望我裹三寸金莲当个大小姐,现在好了腿废了指不定是寄到她老人家那里去,给我的小脚缠足,在我脚上过大小姐的瘾”。

洛小七即便劝人也是拥有自己独特的阴阳怪气的手法,没把人哄笑倒是让人感觉阴风阵阵。沈烨灵本来就没觉得好哭,只是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洛小七的腿被他压在心底挥之不去,但也不好当着面再发愁。

于是转过身,又一派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你也心疼心疼你娘,腿去见她别让你整个身子都去见她”。

本来洛小七说的已经是够骇人的,谁知沈烨灵还能顺着洛小七的话说得更骇人,让前头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程家白为之一震。

“行,那我小心点”,洛小七回应。

沈烨灵显然要的不是这个保证:“不行,你可要保证,当着你娘牌位保证,你以后不能做那买凶杀人的生意了”。

洛小七愣了几秒,后态度从容的咧嘴一笑,眉宇间也闪着包容二字,退了一步说道:“行,那我金盆洗手”。洛小七伸着三根手指,做足了对天发誓的仪态。

沈烨灵还真的天真相信,不时这才转忧为喜,雨过天晴般的展颜一笑。

沈烨灵到了家,下了车,和洛小七道别,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的回去补了个觉。

而在前头听着刚才这一切谈话的程家白,依旧是面不改色,要想刚才颇为反常的洛小七和沈烨灵他们刚才的表现也不奇怪。只是洛小七对自己这样宽容的时候还是自己被她捡回来的那几年生了一场大病换来的。

程家白面不改色的说道:“阿姐,买凶杀人这生意真的不做了吗”。

洛小七等着沈烨灵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沉下脸来,多了几分凌厉的模样,半眯着眼眼窝处继续投射出不可一世的光来:“怎么可能,对我舅舅说的几句玩笑话而已,以后避开他点就是了”。

程家白微微一点头,记下来。不过想想也知道洛小七以前还是洛筠笙的时候还真所向沈莞保证的都没做到过,所以他现在也不必对着她母亲的排墓做允诺。至于对沈烨灵只要不在他面前太为过应该没问题。

第三十三章 抢人

张钧耀前个月向洛小七提出的商船截运一事,她觉得这个办法好当即就把那艘船给截了下来土匪绑票似的让对方交出赎金。不过那船的主人赵将军却是文明的派个代表过来谈判。

代表也表态,赵将军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洛小七截了他的船就是截了他的面子,他不可能拉下面子来当场就给洛小七想要的。

于是双方互相僵持,洛小七这边死咬和那船上的粮食不放,而另一边更是硬气的一文钱也不出,事情没有原先想的那么容易。

赵将军虽然有兵但是单刀直面的和洛小七硬碰硬,显然不是对手,洛小七所结交的人之多,人脉之广还真不是他一个领兵的军阀能够正面对抗的。在动武上,他也只能死耗着没出手。

另一边的洛小七也只截了那艘船没有再进一步行动,因为她知道赵将军硬气,不给赎金也绝不会再再调一艘船装粮食,所以时间慢慢耗。等到真的迫在眉睫赵将军也一定会有所妥协,不用张钧耀里应外合,赵将军势必也会再派个代表过来退一步的谈钱。所以给洛小七的只有等,她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

而没有时间再看这两人耗下去的张钧耀坐不住了,他要打仗资金不够他就打到赵将军身上,结果弹药不够,还要赔上他的口粮,这样的结果他是不想看到的。于是来劝赵将军妥协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铁血柔情,一会讲着他这一路走来当上大帅是有多不容易,以及这场战对他人生是有多重要,要是没有那艘船上的干粮,他的这场战也就不用打了。

赵将军自己也掂量得清楚面子和干粮的轻重,一时的傲气也随着一两天的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外有洛小七的压迫,内还有张钧耀三番五次的挑唆,最后他也只能豪气的交出赎金,就连洛小七所想的谈判都省了。

于是大刀阔斧的当着张钧耀的面给银行拨通了电话,心中还带了一点服气:“老子打了半辈子的土匪,居然还没见过被土匪绑票赎船的,真他妈晦气”。

而一旁的张钧耀也只能呵呵一笑,没再说什么,等着赵将军交出赎金,洛小七将那艘船平安无恙的还给他,并在第二天也同样收到了张钧耀送来的钱。

洛小七满打满算加上赵将军和张钧耀那份,正好够了和张钧耀交易的枪杆子的钱,于是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派人将这批枪支弹炮运到天津。

张钧耀和洛小七这般配合之下都个取所需,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洛小七和赵将军产生了过节,她也不能吃这方面的亏,张钧耀也必须尝一点。

得了枪和船的张钧耀够了赚够了带兵打仗的资本,随即又给洛小七拍了封电报上面方方正正的写着关于对洛小七的赞美:真乃巾帼英雄也。然后就披上正装带兵打仗了,他如此夸着洛小七,是千算万算的也不知道洛小七还会变成毒蛇来咬她。

就在他去打仗不通消息的时刻,洛小七当即就给又拍了一封电报送到张钧耀的家里,上面内容表面看着是写给张钧耀的回执,希望下次继续合作。并将这次合作的计划清清楚楚的罗列好。

她买通了几个张钧耀家中的仆人,和他工作上往来的人,这封电报虽是只能让张钧耀看见,但是几个回合的流连过后,也会在赵将军手中。

洛小七张开报纸,看着上面的小故事,显然没有她心中所想的兄弟反目成仇的大剧情来得痛快,虽说这一封小小的电报不至于让赵将军和张钧耀撕破脸,但是他们中间一点点小小的隔阂还是有的,有了隔阂赵将军的那憋屈的火苗也不会占时对着她,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所以什么‘巾帼英雄’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大毒瘤,浑身都是污水更没有什么很高的道德思想。即便答应了沈烨灵改邪归正但是成全人的想法以及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报纸上现在有一大块板面写的比张钧耀还好笑,是说着她的好,含蓄的举着她除了做买凶杀人的生意之外的其他生意,还说洛小七做的也是干净利索,没有害人害己的成分,倚着无罪代替有罪。

她越看越觉得这篇文章漏洞百出,看着看着嘴上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要知道想毁一个人名誉很容易,但要想洗清一个人的清白却是很难的。

这篇文章能反其道而行实属不易,但洛小七却是不知道这篇文章是沈烨灵写的。

所以这几天沈烨灵除了教戏唱戏之外,还连同隔壁的黄记者买了报纸上的一大块板面,贴了一星期他写的文章。

他斟字酌句在桌案上奋斗了好长一段时间,渐渐看着窗外的寒潭裹上薄薄的积雪,构思了很久才将这篇文章发表,无疑是想动用笔杆让旬阳人改善对洛小七的看法。

他隐了自己的名字,想出一个笔名。但由于文笔和沈烨灵一样含蓄,只懂白话文的百姓哪懂这份道理,这篇文章没有得到大众的认可,就连洛小七本人也信服不了。

又在这时偏有几名思想偏激的学士又连连写了几篇长论文章,句句带着对洛小七辛辣的嘲讽和沈烨灵文章的批判,引来了大众的拍手叫好。

沈烨灵无奈又连夜写了一长篇回执了这些笔者,交代了他写这篇文章不是包容洛小七以前的错误,买凶光杀人是不对,只是大家何不用另一种心态相信洛小七还有其他善良,说不定洛小七已经有了改过自新的想法。

他的文笔含蓄有内敛,登上报纸后过一天,几篇文章炮语连天的又下来,在报纸上直接发表这篇文章全是谬论的说法

于是在报纸上的一场文章思想交锋又开始了 ,那些笔者在一家报社上评论还不够,又去了别家报社开始回骂,使得沈烨灵不得不连夜多写几篇多家报社发着不同的文章,却用同一笔名,进行回执。沈烨灵单枪匹马翻阅典籍来用文章回应这群人,沈烨灵的这种做法和他人一样文绉绉,只有早上看报纸的人才能品味出其中的精彩。

报纸上为洛小七开脱的文章以前还真有过,不过倒没沈烨灵孤零一人这样坚持不懈,每日必发表多文,每日都有几句赞不绝口的话语被津津热道的提起还真不多,独属他一个。使得多家报社纷纷征稿要邀请沈烨灵当他们报社的金牌编剧。重点也早不再文章上了。

洛小七这几天倒是一直回看着关于自己的报纸,觉得这些人还真是愚蠢,为了这些名头笔锋相交,文绉绉的对骂,偏让她这个原本是主角的人物,变成了局外人闲看着他们文人交战。

却在不经意间江沅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举着和她一样的报纸,正正经经的指出一则文章告诉她近几日给她写文章的就是沈烨灵,洛小七虽说是看不出来,但江沅怎么说也是教他写字的恩师,行文风格江沅怎么会认不出。

洛小七看了江沅投来的文章,字里行间透露着为她说好话的信念,江沅叹了一口气:“之前淮安找过我,要我怎么劝你别再干买凶杀人刀的生意,旬阳百姓怎么想你,你当然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洛小七心里一咯噔,还好她的心没黑得这么彻底,中间还是有点红,来感知人性,腾出来做忏悔与愧疚:“去春和园找沈先生”。

一群丫鬟,听差纷纷七手八脚的又将洛小七往汽车上装,结果到了春和园又是来迟一步人家早就被张饶舜给请走了。

随即一拍身又去张饶舜府上要人,在她强逼硬拉之下张饶舜妥协将沈烨灵带回来,后又和他搜肠刮肚劝他别再为自己写稿子,因为不值得。至于为什么不值得洛小七也没说将她骗沈烨灵改邪归正的事说出来。

不过沈烨灵可比十几年前哑巴舅舅哪会可倔多了,说什么也不妥协,他自带着犹豫体制眼神里透露着倔强,在加上他是洛小七唯一认可的长辈。导致后来洛小七也没办法,由着沈烨灵去,心中甚是有愧的再安排了好几名文人墨客,来帮沈烨灵一块写,沈烨灵的队伍壮大能让她安心一些。

洛小七照着这件事对沈烨灵更加心疼,多此去找他放低自己的姿态,准备当孝子贤孙,可惜次次去,次次都被张饶舜抢先。洛小七刚阴完张钧耀,后又自成了对沈烨灵保护的队伍,和张饶舜抢起人来。

张饶舜每次请沈烨灵去做客,刚去自己家没多久每每都会被洛小七给截胡。洛小七和他抢沈烨灵的方法有很多,来截胡的人派了不少。有时候她亲自请有时候叫上江沅,有的时候是叫程家白,程家白出动的少,每次都是一两句话,张饶舜就把人交出去了。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张饶舜一请沈烨灵到家,就抢先能说两句是两句,说完没等洛小七派来的人找上门,他自己也把人交出去。

他知道沈烨灵人缘好,就连洛小七也喜欢,但是当他知道沈烨灵被崔大善人请去完完整整的吃一顿饭的时候,他算是知道了,洛小七这是摆明了和自己过不去,依着这个办法让他心里不舒服呢。

如此张饶舜更是要将沈烨灵请来,就是不放沈烨灵跟洛小七走。如此初冬过去,更冷的时候来了,在城门外的两处高山上,雪积得已经爬上了小腿,西北风还喜欢往人脸上刮,非把人脸刮疼不可。

他们的你来我往的明争暗斗也在这即将要来的严寒新年里不停歇,这种请来请去的事也不乏被那些心思细腻的人发现,说春和院的沈老板总是往张镇守车里钻往洛小七车外处。他本就是京城唱出名一直红过来的伶人,到了这却变成了独得旬阳两位大人物恩宠的宠人。

沈烨灵到对此事也没想那么多,他夹在两人中间,一来二往的从原本的不适应也渐渐习惯了,只想着晚上如何安安静静的给洛小七写文章,外界什么消息也都不顾了。

而洛小七正想着过年时是不是也要僵持着和张饶舜这样抢沈烨灵,倒不如找个僻静的角落将张饶舜打一顿,她不能见人显然不会再和自己抢沈烨灵。

于是这样想着,一个仆人匆匆过来,探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被人没听见,又递给她一张纸条,安安静静的推开,她倒几乎忘了给张三安排的事,那人还真是个包打听,旬阳要抓的逃犯在郊外的武邑山都知道。

第三十四章 通缉犯的出现

与此同时张饶舜那边也来了一位朋友,是他的发小,现在在他爹那里做了一位副官,他爹底下的副官很多了,有的已是老骥伏枥的年岁,有的却年轻有为,但是样子生的白净中等身材的也就只有他的发小蓝英罗。

蓝英罗专程从天津到旬阳来,张饶舜高兴坏了,也不和洛小七闹着抢沈烨灵请吃饭这件事,直接让后厨开桌做晚饭,两人围桌在一张八仙桌上畅谈,聊最近的境况:张大帅果然神勇,虽说去打仗之前处处被钱财给束缚,但是一到战场上必能快刀斩乱麻。现在的战况被张大帅压上一筹,眼看对方就要缴械投降,没准过年前就能回来。蓝英罗这此来是希望张饶舜也能在此之前回去。

蓝英罗这次虽说没随着张钧耀去打仗,但是可以看出他当了副官之后,见惯枪炮*,人也比以前精神,五官硬朗,眼睛深邃,是鼻子是眼的。张饶舜和他硬聊了几句知道他话里有话,所以斜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沉闷的脸。

只见蓝英罗拿着酒杯半举着也不喝,犹豫了半晌才沉着张脸说道:“饶舜,司令临行前让我把你带回去结亲,说以前就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和一督察的女儿”。

至于结亲的对象是谁蓝英罗也忘了,不过这不要紧,在他看来哪个女的张饶舜也不认识,只要是女的长得不难看而且还是高官的女儿都无所谓了。

见蓝英罗终于开口,张饶舜往下顺了一口气,清心寡欲的回答连他自己也震惊:“回去就回去呗,不就是叫我回去结婚嘛,至于兴师动众的叫你来接嘛,直接拍份电报,小爷我一个筋斗就回来了”。

连蓝英罗也想不到张饶舜能同意得这么痛快,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支吾道:“你以前说的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呢”。

“是自由呀,对我自由,我可以像我老爹一样多娶几个姨太太,喜欢哪个就宠哪个,只是可惜了那群我不喜欢的姨太,白白跟了我,糟蹋一身”。

张饶舜的回答太过脱俗,使篮英罗实在看不出来那是还残留小孩子想法的张饶舜,但他这样自己也不好反驳,于是接应了他点点头:“等你结婚我也快了,我之前听你说北平的戏子个顶个的好,所以我去巡逻了一下,果真捞道到一个不错的,是唱武生的,别看小姑娘唱武生怎么样,在生活里照样柔,等你回来我带你去见见”。

张饶舜眼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忽然话语变得吞吞吐吐:“蓝大哥,你说我要是真按我爸的要求娶了那姑娘,但我还想娶和你一样是个梨园里头唱花旦的,我爹会同意吗”。

蓝英罗斜眼看了看他,嘴角一翘轻佻道:“哼,打断你的腿”。

张饶舜身子一凛,他还没说是男是女,他老爹就到这程度了,蓝英罗劝道:“你也别憋屈,我一来没爹没妈管着,谁阻止我娶妓女还是娶戏子的。你命好,在张大帅夫人肚子里出生,他当然会希望你点好的,不让你娶戏子,那是因为戏子无义,你娶了没好处”。

“谁说的”,他一脸埋怨的叫道,不多时,管家又像掐表一样进来,一进来就拿着一封对张饶舜说道:“少爷,门口有个人来说要问把这个给您”。

张饶舜接过信后打算撕开:“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管家摇摇头:“那人帽子压得实在太低,我们看不清”。

张饶舜白了一眼,撕开信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逃犯现在的消息,他拿着信颤抖着,又转向管家道:“你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管家无奈摇摇头,一脸苦相的说道:“真没有,只是让我转告少爷,在少爷撕开信之后告诉您洛家家主已经动身了,通知您快点”。

“你倒是真听他的话呀”张饶舜怒了,真想起身给管家身上来一脚,好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少爷。篮英罗稳定住了他的暴脾气,他接过信看完,沉思片刻,见着张饶舜转头向自己征求意见,这封信上的消息倒是可疑。要说通缉犯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他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突然就来了消息?

“这信一定是洛小七给的,她这人城府深说帮我调查嫌犯的事,指不定另有打算”,张饶舜夺过信纸将其合上,猜测着由于前几次洛小七答应帮他抓通缉犯的话。让他不得不想到这张纸条是洛小七送来的,可她哪来的这么好心?

只是他派到洛家的探子,都说洛小七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至于洛小七另有什么打算他也看不透。

蓝英罗虽是张钧耀手下的兵,但是还没重用到帮他儿子拿决策的程度:“照这么看,你还去吗”?

张饶舜抬起头,思索了片刻,他心里犹然记起本着为名除害的初心来当这个镇守史。现在旬阳百姓每天担惊受怕的在家里带着,临近过年难不成也要因为宵禁,晚上连放炮竹的机会都没有吗。那这年未免过得也太冷清了。

张饶舜这样想着,突然发出一股坚定的神情,他将心一横。提着枪,也不管洛小七放给他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说什么也要闯一闯。

他规划着进山的代步工具,只是山上的路已经被大雪掩盖住,山上的雪没人清,车开上去没几里没准直接就被积雪给埋了。开车进山的法子行不通,张饶舜一皱眉一赌气改成骑马。

又拉来几匹精壮的马,张饶舜及他身边的亲信一跃上马,身后一帮徒步的士兵在后面跟着做接应。一队小规模的军服士兵齐刷刷的向着郊外那片山头进发,活有一种进山剿匪的阵势。

由于徒步的士兵,深一脚踩进雪里在拔出来,再踩进雪里比之前行军速度慢且费力,张饶舜骑着马虽没感觉,但是他的确是被身旁时不时呼啸出来的西北风给吹怕了,只觉得那股风好像是长了眼,他周身哪处裹得不严实风就往哪处钻。

他在马背上边听着呼呼作响的风,边裹紧身上的棉袍。身子慢慢的歪成和马背一个弧度,照这样的速度,半夜都进不了山。此时天已经暗了一个度,周身白雪反射着一层光是他出现头晕目眩。

张饶舜使劲一摇头,抖足了精神,对着后面的士兵吼了一嗓子:“都给我快点”,一嗓子过后,他又回头,顾不上后面士兵的暗地闲话,将马缰往上一勒,马鞭在马尾后面狠命一甩。

马开始了反应,两只前蹄向上一提马背顺势形成一个坡度,接着发出一声嘶吼。还好张饶舜事先在马背上夹紧了腿,才没被马给拱下去。那一记鞭子的疼痛,也让马有了精神,四只足在雪地里行步也加快了不少,一下便甩开了后面行军的脚步。

他骑着这匹快马,不足一刻身后士兵踩雪的细碎声也已经没有,他转身一瞧,旷阔无垠的雪地里独留他一人。他将马安抚下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天南地北的照着方向,可是他来时即没看路也没留下什么标记,他知道现在他在迷路了。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被围巾套的牢牢的脖子,发了一会抖,月挂枝头这天也黑得彻底,四周唯有脚下的积雪是白的,黑漆漆指不出哪是哪。此刻他的心境和眼前迷茫的山路是一样的。

他这没用的少爷身子,别说提着枪杆子进山抓通缉犯,就连原路返回都有些困难。他周身是又冷又饿又怕,三重内外的身心体会压迫着他,耳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外面方圆几里似有若无的还能听见几声野狼的嚎叫,他吓得后退了几步,脑子骇得停止了思考,翁的一声浆糊似的一片空白,他没出息的开始猜测这算不算死亡边缘的窥探。

他也不清楚,那通缉犯是有多不要命,还是他的命有多顽强,才能在这山头带上这么多个月。

此刻灵光一闪间突然浮现出他爹和他娘的人像出来,他倒是真知道他今晚要在这山头上进退难舍,随时丧命所以才念起他爹的好来,要说他爹小时候是真爱他,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又是亲又是揉。

还让他在自己腿上坐着垫着他脑袋开始跟他讲自己生前行军打仗的故事,说这马有方向感,即便再远的路都能归家。

他想到这连忙有了精神,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放下马缰让马自己走。可他身下的马几乎已经被弄得快没力气,喘了几口硬是拗不过张饶舜挥舞的马鞭,呼着几口气快步的向前走。

他爸小时候告诉他的这一招还真又用,没一会儿竟听到悠悠传来那群士兵的呼喊,他兴奋的让马加快步子向前走,然后自己侧耳倾听那群士兵的呼喊,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嘹亮,好像是在说:“大人,洛家家主派人来告诉您,那个犯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她家,您快回来吧,别找了”。

他行到半路,忽然停下脚步:“洛小七”,声音化成风飘到不远处士兵们的耳中,士兵见到有惊无险的张饶舜心中大喜,连忙熬过深一脚浅一脚的积雪地,举着手电筒向张饶舜那边跑过来。

还没等他们运出一口气来心平气和,张饶舜二话没说,调转这头累坏的马的方向,郑重的对着底下的兵大声道:“快,去洛家”。士兵呆呆的没从他的命令中反应过来。

他又一次骑着马甩开了人群,往灯火通明的洛家赶去,他在山头上经历了风霜回到旬阳这个宵禁后僻静的县城,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洛小七这如意算盘打的真的妙啊,先引开他一步出城,在原路将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抓回来,他派去的探子知道她的行动,到张饶舜家报告他也已经不在了。。。。。。

他下马快步走到洛家大门,他这天精心穿戴的银灰色束装已经被裹了一层薄薄的霜雪,风尘仆仆的敲了敲洛家那扇快被寒霜焊死的大门,管家用饱经沧桑的手为他开门,二话没说直接供应给他引路,他提着心将怀里的手枪摸了摸,已经不知道是热还是冰了。

枪的扣板已经不能被他指弯抵住,现在他连开枪都有些费劲。

洛小七依旧穿着红斗篷等他,只是斗篷加厚,用变成了红呢子斗篷,可以防寒,程家白为洛小七打着伞,不知何时起雪又开始砸下来,程家白站在风起的方向将洛小七护得好好的,护得她周身连半点雪渣子都没有。

洛小七所在的是一整块石砖成的平台,四周点上火把,通红的光摇映在他们的脸上,找的洛小七这张枯白的连有了红润的人样。只见她眼角的那颗泪痣火光的照耀下一闪即逝。

洛小七看见张饶舜伸出一只手往平地上一指,指的是倒在地上的尸体,滚热的血液在他身上流成一滩,又落下两三颗雪粒子,这滩血又变凉了。只见洛小七一挑眉不紧不慢道:“张大人,这是你要找的人吧”。

张饶舜迈开腿,显现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他的这双腿是快要冻的失去知觉了,踉踉跄跄的朝那具尸体走进。尸体始终是尸体,身上冒不出一点热气,穿着一件已经分不清是黑还是白的囚衣,上边的编码被磨损得有些看不清了,张饶舜将他原本扎在地上的脑袋掰过来。

只见那尸体死前没闭眼,掰过脑袋来依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他。张饶舜看着这张脸,这张脸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之下,才把它给认出来。

虽说这张脸被泥牢牢的和成一张面具,他还是能认的清,那是他这几个月忙下来一直再找的通缉犯,咬了前任镇守史,还咬了这么多百姓的那个通缉犯。

第三十五章

他还没带他去监狱审问,还没见过百姓口中的他是有多穷凶极恶,通缉犯就毫无征召的死在他面前了,他满眼幽怨的看着洛小七,咬着银牙:“是你打死的他”?

张饶舜指了指逃犯脑门前的大窟窿问道,这致命伤明显是开枪打死的,洛小七看着张饶舜的眼神,表情中带着丝丝憎恨,这种表情她真的见多了,躺在病床上的洛正廷就是其中一个。

洛小七点了点头,她身上本就是血红的却浑身看不出有血粘在她身上,凝固的痕迹。有的只是程家白瓦灰色披风上的明显几滴,这个程家白倒是护姐,在洛小七开枪打死逃犯的那一刹那,血花四溅他嫌血脏,污了他姐姐这身血红的斗篷,便抖着披风将洛小七护在身后。

“张大人,这几个月的宵禁你说是不是可以取消,然后昭告旬阳,让我们安心的过个好年呢”,洛小七轻快的说着。

张饶舜没她那样放松咬着牙,发出咯咯声,颤抖的说道:“你有这么好心,拉着我陪你演这出好戏,没有观众就只有我,洛小七你是故意的吧”。

也许洛小七早就注意到,张饶舜让手下的人监视洛小七的一举一动,只是她没有即刻出手,留着探子利用着,来给张饶舜玩了这出调虎离山。现在也好了通缉犯被她杀了,探子也一定被他抓到。

只是他现在哪有这份闲心管探子的死活,看了看洛小七又看了看程家白,最后低着头看着蓬头垢面的死囚尸体

洛小七嘴角一黠,看着他像是以最温柔,最致命的方式告诉他,这个逃犯的命是她的,他已经处决了,而你张饶舜也可以顺便出来收一下尸交完这份差。

“好好好”,张饶舜笑了,对着洛小七笑得那么苦涩,像是领悟到洛小七他这份良苦用心,笑完冷着一口气,沉声正色道:“洛小七,你够狠”。

说着让赶到的士兵将这逃犯的尸首拖回去,他本就是个死囚只不过比别的同伙多活几个月,但这样他还不如不活呢,这么遍体鳞伤还害了这么多人。

送走张饶舜之后,洛小七对张饶舜挑衅的目光也渐渐消失,沉着脸,厉声命令周围的家仆道:“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家仆得了令,立刻就有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给抬了出来,他们口中含着白布团说不出话,但依旧哼哼唧唧,身子和脚也不安分的扭动。

他们便是张饶舜派来的洛小七府上的探子。只是在洛小七今天刚好有特殊行动他们便忠诚的跑到张饶舜那里打报告,谁知报告没打成,却换来了被人蒙住头在他们身上七捆八捆的抬到了洛小七面前。

他们捆扎得站也不行做也不是,只能俯卧着趴下。抬眼等着洛小七居高临下的和他们目光一撞。

洛小七眼窝深邃,眼帘垂下一半,折射出险恶与得意的光芒:“倒是真听张饶舜的话,我让你们安安心心的去见他。。。。死了见他”。

逃犯是旬阳百姓心中的一道刺,搁在皮肉里又疼又痒又寻不到他的踪迹连根拔除,更担心这根刺会出来祸害周围。所以每次他们想对着告示栏上的逃犯画像吐几口口水,骂几句脏话。又有心没胆的捂着脖子,生怕捂不好他就会跳出来夺去你脖子上的一块肉。

现在突然又贴出告示说这根刺已经连根拔起,尸体将会放到城门外做证据。起先以为旬阳百姓都以为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快过年了,见到死人不吉利,要是不是惹得一身邪气就不好了

揣摩间又有几个胆大的,不怕见着死人的上前去看尸体了,虽然看不清衣服上的编号,但单看他脸上的五官就确定就是咬了多人性命的通缉犯

通缉犯真死了,原本被他们看是一件霉运的事一下子变成了喜事。逃犯死在城门口像一堆肮脏的的垃圾,上去对着垃圾几句,吐几口口水垃圾也不会有反应。更不用有心无胆的捂脖子了,那道在他们心头的刺被拔了。

大家讨论的话题一下从洛小七操纵多的暗杀生意,转到了这个囚犯身上。‘通缉犯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一下子各种无耻的谩骂袭来,还有的更想在那‘垃圾’上踩上几脚出出恶气,一下将原本想发在洛小七身上的恶气都发到他身上来。

他们要感谢拔那根刺的人,所以他们提着鸡蛋,写了几封感谢信寄给张镇守。他想说人不是他杀的,可是真正杀逃犯的人没一个人能信。

他摸着从省里颁给他的锦旗,宣布他为旬阳解决了一场大患,他的‘好官’目的已经达成,于是心满意足的收下了周围人的好意。

再问他逃犯是他杀的吗,他也正义凌然的说:是。问他怎么杀的,他给大家讲了一大长串他寻逃犯,抓逃犯,不小心开枪打死逃犯的故事,故事精彩得只有七岁孩童听入迷拍手叫好的程度。

但张镇守自编的这个英勇杀逃犯的故事被颁上了多个讲台在旬阳的大会场上,他又添了些颜色说了一遍。大会场上西装衬得他身材笔挺有型,他的腰杆比之前挺得更直,连讲完往台下观众鞠躬都有力不少,他赢得了千万人的掌声,欢呼。

上任三个月的张镇守成为了旬阳百姓追随的楷模,这件有出息的事传到他打胜仗回来的老爹的耳中,老爹很高兴,他未来的准岳父更是高兴,拍了几封急命电报要他在年前回来,一回来就把他的婚事办好。

他坚持着婚姻无所谓的心态的将旬阳的事交代了一下,便赶着回天津的火车,到了站一群人排着队场面隆重的来接他,他忽然心头一转又觉得回来有所谓了,这里的戏没旬阳的好听。

“少爷,您怎么啦”,他愣着窗外看了好久,也很黑许多景物都看不清了,他伸出两指摸了摸鼻梁骨,疲惫的回答了唤醒他的管家:“哦,没事,可能要结婚了,心里有点不一样吧”。

管家假意明白了他的心思,经验十足的为他解释道:“少爷也别多想,要成为新郎了,多想些高兴的事”。

张饶舜点了点头,又问道:“张伯,你知道请客在家,会客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吗”。

管家被他无缘由的问题打断了思考,挠着头一脸为难,最后想不出摇摇头。

他又望向窗外,眼神瞟的很远又看的很近,不知何时他和洛小七抢沈烨灵的闹剧被停止了。

旬阳终于可以热闹欢腾彻夜难眠,随之而来的戏院的夜场戏也变多了,沈烨灵有时为了戏园的生意也经常晚归,有时候就不回来了,在戏园后院土炕窝里和人将就一晚,他的戏照样还是场场爆满欢迎程度不比旬阳。

他有时候还要去别人家里,在被人有的戏台上给人唱一出,所以这置办年货的事情自然归不到他手上,但他家人多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年味。

许曼依仗着这些天走邻访友的关系,那些现在家里没事的婆娘也会东抓一点,西拉一点送点年货到他们家。

不过张尚植和许汝良也已经好久没见石头了,石头是有家的人,前些天听说他家里发生了变故,要师傅帮他解决,后几天又听说他爹生病需要榻前服侍,还是他师傅出面帮他爹安排好医院,解决了经济困难。

不过石头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功夫,错过了虞师傅好多次早上的训练,就连沈烨灵准备看型体准备带他入生旦净末丑的角色时他也没来。一直拖到现在,沈烨灵好脾气能忍受可是虞师傅是忍受不了,打到徒弟没力气,自己就静坐在小院里喝茶,嘴边依旧是碎碎念的说着石头的懒惰:“你们可别学他,懒惰成性,将来能成大事”?

所以这些徒弟向来对虞师傅的教导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所以听虞师傅对石头一口断绝的评价他们也是怀着听听便罢的心态。光想着新年是否能分到新衣裳。

许汝良骑着一辆自行车后边载着张尚植,穿越一整条街,张尚植是半大点的小子稳稳当当的坐在车座后面,他一只手紧抓着许汝良防止跌倒,另一只手夹着几张年画,楞楞的看着一路穿行的人群:“大师兄,你说石头会不会回来和咱们一块儿过年呢”。

许汝良在前边想了想,声音顺着后背慢慢传过来,答道:“石头,有自己的家,按理说应该和家里人一起过,咱们也不能因为不舍得说什么”。

徐汝良哼哼唧唧的应声,抓紧了捆扎的年华,又拉了拉徐汝良后背的衣襟,徐汝良后背传来感觉,使他回头过了一半,给了他一个侧影,又听起他不依不饶的发问。

张尚植因为火爆,又在戏班里身份不好惹于是纵师兄弟怀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躲得张尚植远远的为有许汝良肯听他说上几句。于是张尚植有什么心事不好找沈烨灵的就都和许汝良说。

“大师兄,你说前两天那镇守在广场生动形象的给我讲述的他如何如何抓逃犯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他抓了几个月的逃犯,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抓到还不小心开枪打死了,我总觉得这事肯定有蹊跷,这人绝对不是他杀的”,张尚植做了几番推理。

被徐汝良一口一个不张嘴,只发着鼻音的嗯给盖过。惹得张尚植对其回答十分不满意,火气一上来硬是推了徐汝良后背一把。

徐汝良先是在稳稳当当的开车,被这一推自行车似乎失去了平衡,七拐八扭的偏离了他笔直前行的轨道,还好他车技过的去,这左右摇晃骑了一段歪路显先吓到几个行人后又被他给保持平行。

两人心惊肉跳的心情突然平复下来,徐汝良随即吼道:“你没看见我在骑车吗,要是我俩都摔下去见了血大过年的,吉利?”

张尚植被徐汝良吼得占时蔫了,一时说不上话,怀中的年画纸更是被他折了几道痕,是上不了新年等张贴的墙上去的。

徐汝良叹了一口气,见着后背那厮半天没回话心一软:“我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你以后要使性子得看个度。。。。。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张镇守,但他怎么说也算是师傅的朋友,几次客客气气的邀请师傅,虽说真能神勇无比抓到通缉犯,我是看不出来。但他对咱师傅好我是看出来了,所以你以后更不能使性子使到师傅和那镇守面前去,明白吗”。

张尚植受理的点点头,乖巧度比在学堂得先生受教还虔诚十倍,不过徐汝良左一个师傅朋友,右一个师傅朋友的,总觉得在徐汝良眼里师傅朋友都是不敢惹也不敢想的,他师傅虽说行的端坐得直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但是也不见得他师傅朋友个个都是心善的,尤其是。。。。。

张尚植若有所思,插了句徐汝良对他谆谆教导的嘴:“洛小七也是师傅的朋友,我看和师傅走的也近,可是在她面前你不说她的坏话她没准也会看不顺眼弄死你,你难道不害怕吗”。

徐汝良沉默了一下,脑中浮想起先前师傅要带他去洛家见洛小七的画面,但刚刚够了起场景就被半路杀出的一辆车给打破。不过还好他反应快速,连忙双脚落地连同手上的刹车器一起将车刹住。

对方的那辆车踩了刹车门紧跟着也打了把方向盘,电光火石的转眼间,自行车和汽车也只接了一个碰头。

徐汝良看着眼前这辆活似从天空降下来的车赶到好奇,有一次被吓得心惊肉跳之后他稳定了情绪,还好没撞上去,也没在这车上留下什么刮痕。不管是在北平还是在旬阳他都明白这车他惹不起,这车上的人他更是不敢惹。

于是他回身抵住要破口大骂的许汝良,既然双方都没事那就继续上自己的路吧,徐汝良载着张尚植转了个弯又走。

只见那车上的司机也同时发动了汽车,和着坐在后座的程家白指示道:“还好,还好,差点撞上了常青班的那两个小子”。

三十六章 光天化日脱衣服

后座的程家白没做什么反应,但是‘嗯’了一下,就继续转脸看着车窗外,等着司机将他送到目的地,他要去的是彭公馆,彭世荣欠了洛小七的那笔钱过了好久都没音信,当初彭世荣花钱还打了欠条让洛小七去杀自己的姐姐,如今人也杀了,事情就算是半到。可那十二万的欠条洛小七硬是没见到。

洛小七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叫程家白亲自上门去要了,车开到彭公馆,但他和他的车被拒之门外,门口的听差说彭世荣应该是去醉仙楼下馆子去了,他这几天看完电影或去俱乐部呆上半天都会去这家酒楼吃饭。

彭家的听差虽人微言轻但还是知分寸的,知道程家白是洛家的人不敢惹,于是就打开门放程家白进来等会儿,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眼下宵禁取消他家少爷有时个疯性子,他一玩没个心里数有时候是半夜才回来,有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不过程家白没那么多的时间要等,洛小七交给他的任务他是铁定要完成,随即上了车往醉仙楼的方向去。和醉仙楼的伙计打听清楚了彭世荣在哪个包间,连忙就门也不敲的闯了进去。

彭世荣家里管钱管事的人都死了,所以他倒是比以前更加逍遥自在,成天花天酒地身上的赖病更加严重,能躺着就不坐着,光是坐着也不做好四仰八叉的倚着酒桌旁的太师椅一点也没有富家公子该有的样子,见着程家白闯入也不惊讶,还一脸笑盈盈的迎接上去:“哎哟,这不是白小爷吗,您怎么来了,没吃饭吧来我这将就吃点,小七爷来了吗”。

彭世荣探头看了看程家白身后,可惜除了随行的几个保镖之外迟迟等不来洛小七出现。

程家白借着洛小七给他布置任务的风头,屹立在门前几步,背着手义正言辞的说道:“彭二少爷,您上次给我阿姐的欠条我给您带来了,麻烦您在这解决”。

彭世荣愣了几秒,转脸笑了笑,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程家白方向点了点:“原来白小爷火急火燎的赶来是为了这件事啊,好说”。接着掏出一张存折替了过去,刚直的腰板又继续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打回原形。

程家白拿起桌上的存折核对了一下数目,确认了真伪。满意的微点了点头,见着钱到手任务完成,也没说多余的话便想转身要走。但是坐在位子上的彭世荣又不肯,拦着程家白好奇的问道:“就旬阳抓了好久的通缉犯是你们家小七爷杀的吧,张饶舜没准是去捡了个人头,是不是?”

程家白凝着一张脸没有回答,彭世荣看着他依旧立在门外,既不坐下也不和他说话,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就觉得他好没劲:“不理我?不理我就去找你们小七爷,让她告诉我”。

程家白连忙答道:“小七爷,不想见你”。这是真话,洛小七自从上次彭世荣造访她家的时候,她是越想起彭世荣越是不爽,总觉得此人有点欠欠的,说不好还是个没心肠的毒疯子。

和这种人待在一起是危险的,所以洛小七即便对这种大额的讨债数目,也不想亲自上去免得惹上了麻烦。

程家白话不多回答的也很果断,他没注意上彭世荣此时的表情,径直走了出去,等出了醉仙楼的门口,天已经黑了,门外的光景是一片灯红酒绿的热闹天。

身边热闹,抬头看着楼上更是热闹。谁曾想楼上的彭世荣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正门连上去的二楼栏杆上,俯身向下望正好和程家白撞个正着。

“白小爷”,彭世荣喝了一声,程家白应声抬头一看,身旁的路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像是逮着了什么热闹。

彭世荣接着说道:“你怎么走了呀,来了我的包间,还没见着我的身子就想走呀,那可不行”。

说着就将自己身上套着的那件毛大褂给脱了下来一把往下扔,楼下的路人倒是应景对着彭世荣这种疯行为指指点点还带着将他跑下来的衣物接过来,几个人疯抢,活像是妓院里花魁临幸扔几样贴身衣物当做娱乐一样的场景。

程家白起先看不到彭世荣在耍什么花样,只见他一件又一件的脱了上衣,解下皮带直接将裤子也脱了,露着白净的身子,要说彭世荣是公子的命他却有这小姐的皮肤,周身光滑细腻,还是晃眼的奶白色。不过这奶白色在寒风下也被冻成红猪肝。

他雪白的大腿上起着一粒一粒的红点,最终只剩下一截遮羞的短裤,依旧不惧严寒的挑衅道:“白小爷,你要是再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可是又脱了”。

地下的人两眼发直,盯着楼上的彭世荣,真恨不得他脱个精光。‘请求’?彭世荣那最后的请求不就是要见洛小七吗,程家白瞬间明白过来。

眼下主角正是他们俩,彭世荣硬拉着程家白下水,让他们都难堪,原来是想出这一绝招是为了要见洛小七。怪不得会被说成是疯子,程家白也不顾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另一群人假意劝解答应他的请求,当然他们想的彭世荣的请求无非是更龌龊的东西。

程家白仰着头,冲着彭世荣一指:“疯子,你别过分了”,这句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谁知楼上的‘疯子’居然不怕吼,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是‘疯子’他有什么不敢做的,于是真打算伸手解了他这条内裤。

不过是个黄盖必定有一个周公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成双成对。疯子也是有能治得住他的人物。

就在这个时刻江沅不知道什么时候硬是从人群堆里冒出来,拿着手中的折扇,指了指二楼上的人物:“哎呀,彭小少爷真是对不住,我应了我兄弟一个邀,晚来了一步,让我兄弟帮我顶替了一下,没成想你还帮我当做他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江沅连连拱手躬身假意做着道歉,假戏在周围看客眼里反倒成真的了,后面是愈演愈烈,这三人的关系倒也复杂。

彭世荣眼角一黠,居然配合上了江沅临时加入的表演,张开手臂:“那江先生可就在这住下别走了,我们今晚的事继续照办”。

江沅倒是饶有兴趣的拿着折扇在自己手上拍了拍,反观程家白倒是一副看不懂也听不懂的表情,江沅斜了他一眼,心想道:还真是处世不深啊,人家诬陷你当兔儿爷都不知道。

不过还好江沅也是名声臭也是出了名的,也不怕和彭世荣有染,但是帮程家白摆脱困境是真的,于是继续仰头,目光闪烁抿嘴一笑,话语脱口而出:“我也想,只是彭小少爷这身子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已经不新鲜了。江某是个保守的人喜欢屋里见人,我还是会妓院睡我份相思枕吧”。

“你。。。。”彭世荣知道这算是在侮辱他,即便选青楼里低贱的妓女,也不选他这个高贵的少爷。彭世荣心里还是又几分清高,但是见着江沅这样恶意践踏这他这几分清高,愣是生出的火气堵住了他的心,还堵住了他的口,使他半天没回一句话来。

江沅见着效果已经打成,便再做拱手姿势,回了一声:“告辞”,动作好似潇洒自然,拉着程家白就往回去的车子里赶。留着彭世荣独自收拾残局。

坐在车上的江沅回身看着程家白,车外透了点灯进来,印在程家白的脸上,显得更加赏心悦目,江沅盯着这张好看的脸半晌不禁笑了笑,也难怪彭世荣会惹上他,这白净的脸蛋正是适合做那种事对象,彭世荣不惹他惹谁啊。况且被彭世荣当众这样诽谤惹得人误会还是人家高攀,说彭世荣即便做了兔子,也是眼光不错的兔子。

江沅也没多想,淡淡的说道:“咱七爷惹上人彭家啦,我跟你说那人就是个疯子,他能盯上谁,谁就能折寿”。

江沅的话也不夸张,而且程家白也感受到了,但是有一点他即便话多也要反驳:“是他惹上阿姐的”。

一只肩膀重重的压在程家白身上,然后往里一拉,程家白身子自然倾近了江沅一点,但他的腰板依旧死死的僵硬不动,不让江沅做着接下来的行动,两人的距离也就只能到此为止。江沅没办法,显然程家白不会玩着里面的情调,泄了气又道:“我知道,所以咱七爷有自知之明躲着他,才让你来要债的嘛”。

显然江沅已经猜到了彭世荣回来挑衅他的起因,可他没想到江沅所推想的远远不止这些:“听说你舅舅居然劝成功让你阿姐在买凶杀人这块儿改邪规正,快和我说说你阿姐是不是想停手几天,或者有别的想法是不是,唉,要他放弃怎么可能,你舅舅真是想得太简单。”

见着程家白不明所以的瞪着自己,连忙向他解释着这新鲜的‘舅舅’是怎么来的:“戏院的名伶沈先生不就是你阿姐的舅舅吗,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想必你阿姐也应该和你解释清楚了。那你依着辈分是不是要叫这沈先生为舅舅啊”。

江沅对着程家白解释了半天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舅舅,后有憨直的点了点头,觉得也有理,但是在洛小七眼里沈烨灵是舅舅,当着唯一的亲人一样疼着爱着。但在程家白眼里沈烨灵却没有半点长辈让他来敬爱的感觉。有的只是那时解救自己的好感。

顺便他依着刚才江沅的话,也做了回击:“那按照辈分,我是不是还要尊称你为老师”。

江沅皱着眉,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我没教你读书识字,识文断句。何来老师一说呀”。

他再次看了一眼程家白,后变成仔仔细细的打量。借着沉沉暮色,程家白的脸变得棱角分明。前段时间他怎么没发现,程家白长得如此好看,原来洛家男人中相貌还是有比自己好看的。

于是他对着他新发掘的好看男人又问道:“家白,先生问你,在国外有没有洋妞喜欢你,或者有没有美女留学生追求过你。唉!和我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说呗”。

程家白对着江沅这个敏感问题脸上泛着红,只是光线不好江沅也很难看出来,要说他这种性格还真是平常姑娘所喜欢的,外表冷酷却折射出不一样的魅力,即便他不开口说话也会有女孩迎身过来。只不过不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回国的轮船上,他都用他的冷酷来拒绝。只是在最后,他抵达了回国轮船的最后一站,一个女孩硬塞给他了一张联系纸条,回了国希望彼此能互相联系,可是这张纸条上的好意他硬是没有打开过。

于是程家白,咳了几声嗓子,直白的说道:“有,但我已经有阿姐了”。

江沅听着他的回答,一时像是点中了笑穴,连忙靠着椅背先笑了几声:“呆子,有你阿姐能怎样,你就能一辈子单身了吗,我猜你上辈子一定却母爱,才会一直赖着你阿姐,男人先成家后立业才是最好的”。

江沅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这几年辗转反侧空有一副学问,却也成不了家,立不了业,孤家寡人一个。

于是这车上,他们俩孤家寡人也打道回府去了洛家调整身息。

第三十七章 新年

沈烨灵的场子一天来了很多人,也应了许多人的邀,去了各家人院里开嗓唱戏,好不容易腾出一些时间,身旁围座着徒弟给他们讲戏,拿捏着他们的唱段,一遍又一遍的训练着他们唱段和时唱平占和时唱运占。

就是舞衣弄袖的将何时该有什么动作都一一交代清楚,并做了最标准的示范,老祖宗传下来的动作该做怎样就做怎样,是不容去改的。

接着沈烨灵又教着他们如何身临其境,用着最准确的情感来表达,来唱着这段戏。要想戏能唱得好最主要是是要有神,那双眼睛必须要回发光,但也要该是什么时候就要做什么表情,眼神该传达的东西才是重中之重。神形并貌齐了才能唱得好,所以这表达的感情精髓所在。

也有在台上付出感情,台下挥之不去就将计就计活在角色里出不来的,这个就连沈烨灵也逃脱不了。要是真能逃掉好好生活,对这搭档无情无义的那道真应了古传的那句话:‘戏子无义’。

便是说台上和对方唱尽悲欢离合,台下却互不相理,便觉得台上的轻易都是假的,生活中他们对人也就没有什么感情,骗去的只有观众们的泪水和钱财,那才叫无义。

所以沈烨灵还是希望这些徒弟们能多情一些,也就不会被人说成是无情无义的怪物。

沈烨灵教得也快差不多了,李经理才赶过来告诉他外面有个大爷来找他,带了一包袱的大礼显然是年岁将近来送年货的。

沈烨灵依着李经理的描述想着这送礼的大爷,但是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大爷是何方人物,便是让他就女儿的娄大爷。

娄大爷在医院躺着这几天骨头都快躺的散架了,于是他觉着身体好了也就提前出院,本想拎着女儿儿子前来拜访沈烨灵,但后来由于挨着点秀珠的面子只好自己来了。一见着沈烨灵的面差点没跪下,眼光中闪闪的泛着泪花,哑着嗓子感谢沈烨灵这一路过来的帮助:“我就说,我就说遇到沈先生是我毕生的荣幸,您这一路帮着我们一家三口,我还真不知道要几辈子能还清您的恩情”。

沈烨灵至今还有些糊涂,连忙拉着娄大爷欲将他弯曲跪向地面的两条腿扶起来,推脱道:“娄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们这样帮我,也是无缘由的况且我还是石头的师傅。再怎么说也是做了我能做的而已。。。。你快起来,这我可受不起”。

娄大爷颤颤巍巍的被沈烨灵拉起站稳,手又一如既往的在指缝间存满污垢,看来是刚干活不久,就跑来了。

娄大爷用脏手抹了一把他婆娑的泪眼,举着自己用包裹抱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厚礼,端端正正的放到沈烨灵面前:“沈先生,这礼你可得收下,听说您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这是我以前在唱戏里认识的同行,他在外给我带来的人参,补得很算是我感谢您的小小心意”。

这厚礼又在两人之间你推我让了好几次,沈烨灵推推搡搡的不敢收,毕竟吃人嘴短那人手短,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人接着给他夫人疗养身息的理由,来送了好多次礼。他也这样推了好多次。

但是这次他是真不能要,娄大爷自己也是担心儿女成疾,好不容易出院,身子也要补于是两人僵持了半晌,娄大爷运了口气,没办法:“沈先生,这礼我即使收回去吧,石头也会替我给您送过来的,石头不行还有秀珠,你不至于把秀珠招来吧”。

又低声解释一句:“秀珠现在还是放不下你,要想她被师长强逼着去能不顺息宁人的从了,哪来这样忠贞烈女”。

沈烨灵听闻此言,心里五味杂陈接过娄大爷手中层层包裹下的人参:“秀珠是个好姑娘,按照她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还请娄大哥多多劝解,让她看开些”。

娄大爷点头,应了沈烨灵的话,沈烨灵有一句说的倒是不错,秀珠条件好确实可以找到更好的,所以他将目光放长:“沈先生,秀珠回来那天是坐着张镇守的车来的,她自己也说了她是被镇守史给救回来的。哎呀这镇守史还真是英勇无畏,帮我们抓到了困扰好久的通缉犯,使我们家家户户享受灯火通明。解了禁之后人也自由,这过的年才算是好年呀”。

他囔囔了又是半天,说着张饶舜的忠义似乎能将世界所有形容好男儿的词汇一箩筐用在张饶舜身上,将他形容个遍。但是他兴奋的说完却开始愁眉不展了:“沈先生啊,我知道您人缘广,张镇守是您请来帮我们的,但是这几天我带着秀珠连天摆放都不曾见到过这个张镇守。前几天那里的管家和我说他回天津来家过年了,唉也是麻烦您,等过年他回来,你通融这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和他见上一面,好好答谢他”。

沈烨灵点了点头,感谢张饶舜这倒还是应该的:“成,到时候他回来,我一定派人转告您”,沈烨灵说我谦卑的拱了拱手,做足了知书达理,但一抬头他这脸色更是不好,这几夜连夜赶稿,中间加了几名和他道相投的年轻人来和他站在一起一同搏击那些对洛小七的谬论,他虽是比以前孤军奋战来得轻松,但是成夜的想着如何句句连珠的回执给对方使得他现在面容蜡黄,神色憔悴。许曼的黑眼圈渐渐地转移到他这儿了。

娄大爷有些担心的看着沈烨灵:“沈先生,您还好吧,怎么我刚好出院了,您却是像要进院的,唉您也别嫌我说话难听。。。。真该那时候带两根人参你们夫妇二人分着吃也够了”。

沈烨灵拜拜手说没事,他夫人现在身子刚刚好转,最是需要补得时候,他只要看到旬阳人民对洛小七有一点偏移的好评价,这已经就能让他好转了。

所以临近过年,报社也快歇业,那些写稿子回执沈烨灵的也纷纷比报社最先扯下他们每天必发的文章专栏,他们像是已经冬眠的准备一样,等运足精神明年再起文。

所以这场关于洛小七名誉的车轮持久战算是倚着沈烨灵的坚持占时取胜,得了浅移的胜利,沈烨灵也安然的倒满是书堆的沙发上,心想着终于也是给给阿笙做了件事。于是他心安理得的休养,一直休养倒过年的那一天。

大年三十的晚上,沈烨灵早早的被别人请到家里去,唱了一段戏助助兴才回来,徒弟们早就先他一步跑光了,大街小巷买炮仗的,择菜回家做年夜饭的,总之哪里都热闹,还是添了喜气的热闹。

他应这规矩,头一次依着戏班长辈的身份坐在年夜桌的上座,按以前在洛家他还是不能上座的,再按以前他和他师兄开设的这个戏班。他师兄做一等上座是大当家,他只能在旁边坐着二等座,是二当家。

如今他倒是有种步步高升的感觉,年夜饭的位置越做越中间,旁边是许曼和虞师傅然后依次排开便是按着入门时间长短收的门徒。

他将时光流于眼前的表面,自问自己尽心教好每一个拜入自己门下的孩子,对许曼这个表面夫妻也是尽心尽责,对每一个人也都是毕恭毕敬。此时此刻他扮演好了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色,所以现在他也自得其乐的享受角色给他带来的乐趣。人生便是戏台上他们咿咿呀呀唱的一场戏,他自愿沉溺在这场戏中,不论是辈是喜都是这场戏结局的命。人是在怎么努力改变终究是逃不过一场命,是生是死都要成全自个儿。

一桌饭的时间,一桌饭上的其乐融融,有夫妻和睦,有敲字显示,有兄友弟恭,有尊老爱幼,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桌年夜饭上。

他们酒足饭饱之后便又开始开门放炮仗了,张尚植最先一个不怕死的拿出一记冲天炮,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点着火,端下身做好点火就跑的准备。

随即他们家一声鞭炮响起,便接踵而至的满城的鞭炮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晚上安静了很久的旬阳才有了热闹,这一个接一个纷至沓来的炮竹声活像一场炮火连天的战争,而后余下的也都是硝烟弥漫。

沈烨灵他们在这场弥漫了燃尽的*味中,开始做着过年下一步的习俗。

沈烨灵坐在厅堂的那把高椅上,左手边伶伶俐俐站着的是许汝良,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红纸包成的红包,笑盈盈的准备做着他师傅的得力助手。

许曼今天也晚睡,她这些天即是随着邻居几个外出烧香拜佛,给她添了七嘴八舌无聊时解闷的情意,还给这件宅子带来了许多庙里的佛光保佑吉祥平安。她整儿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好了许多,人也变得丰韵,变得好看了。

沈烨灵坐在他以往他师兄做的位置上,做着他师兄以往的工作给徒弟发红包,他们戏园是有规矩的,凡是入门的门徒都会视为己出,一视同仁的照料。所以过年也要一视同仁的发着红包。

只见一个小徒弟伶伶俐俐的最先上来,拱手抱拳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而后礼貌的喊道:“师傅,新年快乐”。

他们戏园想来将就口齿伶俐,光是听到‘新年快乐’这一句算是简单了,但沈烨灵还是绽放笑容,对着他一笑,点了点头由着沈烨灵再多说几句对他的评价,和来年对他的期望。

等着说完,徐汝良才抽出一个红包交到小徒弟手上。接着一个接着一个按着关系,有的叫着师傅有的叫着小师叔,而后后一句的祝福语也在一群人绞尽脑汁间变得更新颖。

第三十八章 拜年

沈烨灵一面客客气气的含笑,徐汝良给这红包,当他手中都让红包只剩下四个时最后一个在他面前讨红包的少年只剩张尚植。

张尚植跑上前也没鞠躬,光是拱手就腿弯一曲跪在地上了。还没行过这样大礼的众人都傻了,沈烨灵直起身就连身旁的许汝良也想上前扶他一把。

可是张尚植光是跪着眼角尾捎都带着笑。由于每长开,所以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露出几颗牙齿,一改了平常火爆的脾气,活像一只可爱的吉祥物:“祝师傅师娘多子多福,儿孙满堂”。

他一句话把两个人夸了,许曼巍巍笑了笑不答话,沈烨灵便亲自从许汝良那里拿下红包,递到了张尚植手上,一向温和的说:“二叔有了你便也足够了”。

张尚植收了红包道了谢便退开了,沈烨灵转头扫了一眼徐汝良,一笑怡然笑道:“一下的红包,你拿一个,等石头回来也给他一个”。

徐汝良点了点头,将石头和自己的红包一齐收了,便又举起最后一个:“师傅,你怎么每年都多准备一个红包呀,您放心汝良拿得稳不会将红包弄丢的”。

沈烨灵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润润喉:“也不是多准备的,今年这最后一个也算是能给到人了”,他讲徐汝良手中仅剩的红包拿起,他每年都多准备一个红包,每年都帮她留着一个。

第二天许曼又跑到隔壁黄大娘那边学做包子,理由是大家都喜欢黄大娘的手艺,她好学起来准备当个贤妻良母,所以她就冲着贤惠的风头,太阳也不晒了,天还没彻底亮就火急火燎的赶过去。

沈烨灵这一天也没闲着,带着徐汝良提着礼物就去了洛家,徐汝良是第一次见到洛家,迎面一看这洛家门面门口两派石狮子,看着便是威武,在往里走踩着残花败柳,洛家什么季节开什么话,不过远处望去枯荣一片,最醒目的就是紫红的梅花林。

徐汝良敢肯定旬阳的梅花数洛家开得最好,不过即便开得最好也是关起门来孤芳自赏。又一路在管家带领下,走在他师傅斜后边,接踵而至的又观赏到洛家雕梁画栋的阁楼,留着前朝古色古香的气息,他敢说旬阳这一块房子,中式建筑数洛家最辉煌大气,又不失古韵。

徐汝良看得是应接不暇,但是身旁的沈烨灵却是对旁边的景色建筑持着一派淡漠的态度,路上该走的鹅软石子路,该过的空山小亭台他算是走得潇洒自在,仿佛不用管家做向导他自己就能认路走一样。

沈烨灵的目光游向回廊的尽头,一位身姿挺拔脸型白净的少年站着,这少年一袭军式打扮,里头一件白色衬衫,腰系皮带,腿上实打实的穿着黑色马裤,脚上套了筒靴,靴子后跟敲着地,噔噔作响。

在这中式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位摩登少年,但少年与景确实相处融洽,远远望去让人也看不出变扭。

这少年便是程家白,只见他也看见了沈烨灵这几人过来,连忙大踏步的踩着靴子,‘噔噔噔’迎了上去,他迎上去也不会说话,新年在他身上沾不着一点喜气,依旧是冷着个脸,半天才低了一下头:“沈先生”。

程家白虽是洛小七认的干弟弟,而沈烨灵又是洛小七没有血缘关系的养舅舅,所以双方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即便中间隔着一个洛小七,程家白也依旧除了他阿姐之外和谁都熟络不起来。

沈烨灵见着他叫自己见外了,也没反过来谄媚的迎合他,做出一派笑意答道:“程少爷”。

程家白点了一下头:“阿姐,在等您,请随我来”。

接着管家退下,换做程家白来领路,程家白将两人带到一面湖心小亭中,那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扔块石头砸个洞,正好能在那里钓鱼,所以江沅便倚在小亭便,砸了洞,摸着鱼饵,举着鱼竿怡然自得的开始钓鱼。

看见沈烨灵和程家白来了,连忙将手头的事情放下,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拱手成拳,笑脸相迎:“哎呀,过年啦,过年啦,沈老板福如东海,小少爷寿比南山啊”。

江沅说的这几句吉祥话让对着的人感觉有些偏颇,怪异,就连走在最后面的许汝良也挠挠头,想着:这就是可以方仲永的才子江沅?

接着江沅又和他们一同进了亭子里面,亭子立在湖中又两层楼,当年打造的工匠,巧夺天工技能在这亭中远望欣赏风景,即便到了寒冬也可保暖避寒。

屋内碳火烧的正旺,几人顺势向上到了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躺在罗汉床上的洛小七,她腿上盖着一席毛毯,翻着今日早上的报纸,她后面架着一写实的屏风,倒是颇有气派。

她见着人都到齐,特别是沈烨灵也来了,连忙咧嘴笑了笑,吩咐着众人落座,她罗汉床前两道拉开陈列着几把挨着桌的太师椅,江沅和程家白起座一边,中间隔着一张小方桌。而沈烨灵却独占一道,落座的也是离洛小七最近的那张。

“几位也不必客气,到了这就和自己家一样”,洛小七立着东道主的气魄说道

她今天是难得的和蔼可亲,这还是江沅给她的形容词。

但即便是温柔下来的洛小七,也未曾让许汝良卸下对她半分的害怕,倚着旬阳百姓对洛小七整齐划一的成见,当听到洛小七说‘像在自己家’他急忙打起哆嗦,低着头立在沈烨灵身后。

他本就是沈烨灵的徒弟,是专门来给师傅拜访时拿礼物的,人微言轻没有落座的资格,也只能站在沈烨灵身后,融入身后的背景当中。

可是在江沅眼里,他偏就融不进,他有些萎缩的身子,一下便引起了江沅的注意,急忙从沈烨灵身后将他揪了过来,当中揉着他肩膀豪气的说道:“哟,一下就注意到这小兄弟了,说说你是沈先生的什么人,不会是干儿子吧”。

徐汝良见着这样的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被江沅拉了出来,要是被洛小七注意上可怎么办呀,于是他脸刷的一下红了,眼神有些惶恐支支吾吾的说道:“不是,我是师傅的大徒弟”。

江沅被他那可爱的反应弄得心头一颤,起了调戏的心思,连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哎哟,大徒弟,你这么小就当大徒弟啦”。

洛小七眉头紧皱,怒了一声:“江沅”,当做警告。江沅连忙会意,夹着徐汝良出去就不在他们面前碍眼了。

江沅出去四下一派安静,洛小七一挺身朝着沈烨灵的方向,温声道:“舅舅今天先别急着走了,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谁知洛小七刚说完,程家白就起身说下去准备他们的午饭了,房间就剩他们,沈烨灵上前掏出口袋内的红包,笑盈盈的递到洛小七面前:“给,今年的少不了你的”。

洛小七接过合在手心,而后抬头稚气的说道:“我好久都没收到红包了,现在换做我给别人了”。

她嘟着嘴有些不情愿,沈烨灵温声细语做出解答:“那是因为你长大了,当了洛家家主,洛家能比你大?所以做家主就应该有做家主的气派,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别再毁了洛家的名声,更不能毁了你自己的”。

洛小七点点头,假意细心领教了,又憧憬以前回忆着,就连对沈烨灵的称呼也变了:“十六,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过年我爹和我娘分着给我红包,你作为我舅舅,也想当回长辈给我一份。所以你就省下应得来的钱裹着红纸也给我包了一份,我们相处了三年,你就给我包了三年的红包”。

沈烨灵怡然的坐在洛小七床边,拿起一个桌上的柑橘,细心的剥开屁,挑出丝送到洛小七手边,微微的点头闭眼,柔声道:“忘不了”。

他们相处了三年,他做她的舅舅却是一辈子。

洛小七接过拨好的柑橘果肉一口放进嘴里,眯眼单纯的对沈烨灵笑了笑。

门外江沅已经将徐汝良领走好远,一路上问长问短,还说改天帮徐汝良写戏就问他会不会唱,还让他在自己面前先唱一段。

徐汝良总感觉是被江沅诱拐出来的,连忙使出一记,捂着肚子,咧咧叫痛,说自己肚子疼。江沅连忙想先带他茅房,不过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能寻着味儿找到茅房在哪儿?

这可又把江沅弄笑了,越觉得这个能靠识味找到茅房的许汝良可爱,他心里越是喜欢。于是摆摆手放他走了。

徐汝良从江沅那里解放出来之后似找不到回沈烨灵那边去的路了,他一路东逛西逛,左看右看,却觉得洛家是个好地方,怎么逛也逛不完。

这是他走到一处院落外,透过圆形的拱门瞧见一群家丁在鬼鬼祟祟的打理这什么东西,且听一个家丁,发着粗犷的声音说道:“哎哟,这都有湿气了,送到天津那张镇守能收下打开看吗”。

接着另一个声音接道:“这可是那镇守史安插在咱们洛家的眼线,算是他张镇守的人,他能不打开来看看吗”。

接着又一女子,发了一声笑,说道:“他们也是命硬,折磨了好久才死,身上刮了数刀,脸上身上留下的口子现在都还在流血,不行回头咱们再找一个密封的箱子,不能让这血渗出来”。

她说完拍了拍面前这个木箱子,只见这木箱子地下早已被血染红一片,血滴子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凝成一滩。

最后又有人叹了一口:“哟,我还以为咱姑娘会把他们做成人彘,怎么四肢还健全呀”。

“说是给那镇守史的时候,怕他胆子小吓着,况且他回天津除了过年还是成亲的,吓死新郎被他亲家找上门可就是一摊麻烦事儿了”。

徐汝良越听他们说腿越抖,忽然真就觉得被他们遮住半截的木箱子里发出难闻的尸气,直接隔着远距离飘到他的鼻底。

他胃里泛着恶心,这家主人是个狠毒的心肠,她手底下的仆人也不是善类。他顿觉这里是龙潭虎穴,跌进去就出不来了,非要将他活剥殆尽才罢休。

他心里,转身一想他必须要把他师傅带出来,也无心浏览周围的风景,急忙四处乱跑搜寻他师傅的身影。他还是在一座厅楼底瞧见他师傅的。

第三十九章 回答

此时沈烨灵和洛小七依旧在闲谈,午饭就要开始了,江沅和程家白立在一旁。

洛小七被弄到轮椅上,沈烨灵不得不蹲下身子贴近看她。洛小七含笑说道:“近几天我手下的人,从青岛办事给我弄了好几贴名贵的药材回来,你走时也一并带过去,给我舅妈好好补补身子”。

沈烨灵他本想回绝,说许曼的补药,已经被人以各种借口送过来差不多了。但这一句话刚一出口就被江沅酸溜溜的词堵了回去:“你瞧,这当了家主寻了亲就是不一样啊,就连你舅舅久病的夫人也要惦念,我和家白为你忙前忙后也没听你说过我们什么好,送过什么礼来慰问慰问”。

洛小七被他一句呛着,又反呛了回去,语气铿锵有力:“你酸我做什么,你要是也想要的话,改明我也将这些补药送到你府上去,你是给你自己还是给你爹或是给你爹那几个姨太呀,他们补?他们补吗”?

徐汝良也气喘吁吁的到洛小七说完这段话后跑了进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沈烨灵身边,沈烨灵起身将他扶好,看着他那张吓得白如纸的脸,好奇的质问道:“怎么啦”?

“我,我,我”,徐汝良‘我’了半天没有缓过气来说下去,看了看四周,所有的目光正盯着他,他一哆嗦连忙捂着肚子:“师傅我肚子疼找不到如厕的地方”。

沈烨灵一脸担心,俯身观察着他的情况,江沅看着他又乐了,做出解释:“刚才就跟你说,带你去茅房,你偏说不用,现在找不着了吧。来来来我带你认认”。

江沅本想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谁知徐汝良一改往日恭敬学着张尚植不给对方面子,往沈烨灵身上靠,告诉对方:他现在只要他师傅。

沈烨灵也替着孩子急,时隔多年头一次进洛家,偏巧还是大过年,却迎来了徐汝良着不吉利的闹肚子,且说大年初一得了什么往后一年就要这样因果循环,徐汝良要痛一年的肚子。

接着也扶过徐汝良,对江沅说道:“还是我来吧,我对这个家也熟知道该怎么走”。几个人放心的让沈烨灵带着徐汝良走了,也没派人去看他们。

徐汝良见着四周无人,便也不用再装,正色的拉着沈烨灵将久久未平复的心事说了出来:“师傅,这个洛家我们不该来呀,刚才我还听见他们家主杀了两个人,还要把尸体送到天津给张镇守呢”。

沈烨灵听闻此言,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给洛小七辩解:“这不可能,阿笙不会这样的”,她都答应他了,不干买凶杀人的勾当。但是杀人又不止买凶杀人这一条。

看着沈烨灵犹犹豫豫不相信,徐汝良急得跳脚,拼命的证明自己所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真是,师傅你可以不相信我,过几天你给天津的张大帅家打电话试试,看看张镇守是不是收到这件可怕的礼物”。

徐汝良是不会撒谎的,这个沈烨灵从小看着他长大,心里门清。不光不会撒谎,还胆子小,刚才吓得不轻的模样,沈烨灵也尽收眼底,但是洛小七能做出这般恐怖事情沈烨灵觉不相信。

坚定了态度,又来了一句:“不可能”,徐汝良刚要启嘴再劝,沈烨灵便随即转过身:“我回去问明白,你在这里等我”。

徐汝良不放心几步跟了上去,沈烨灵回头看着他,正色道:“在这等我”。

最后他继续抄着原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程家白河江沅已经带着仆人进去准备午饭了,留着洛小七一个人等着沈烨灵。

沈烨灵继续做着刚才怡然的表情,走到洛小七身边,缓缓的蹲下身,继续用他温声细语的声线像哄孩子一样:“阿笙,这几日怎么这么疲惫是和舅舅一样也睡不好吗”。

洛小七倒是没回着沈烨灵的话,皱起眉担心道:“十六,你怎么啦,怎么没睡好觉也是哪儿不舒服吗”。

沈烨灵摇摇头抬起眼眸看她:“倒是没有,我这几天给你写稿子写得抽疯,一闭上眼就想到旬阳百姓对你有所改观,舅舅听了真是为你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又说有几个死人在你家里被发现,舅舅极力劝解他们也不听。阿笙你可别怪舅舅,大过年的做了这场梦不吉利。手上沾了血更是不吉利”。

沈烨灵的话像根刺,针针扎在她心间里,突然的愧疚感由然而起,她心有点虚:“舅舅,你,我”。

洛小七支支吾吾了半天,沈烨灵看在眼里,急忙站起来转过身,笑着帮她找了借口搪塞过去:“哎呀,刚才我把我徒弟忘在那里面了,我去找他回来”。紧跟着走了几步离着洛小七有一段距离。

谁知洛小七却忘了她脚是瘫的,奋力站起来一刻又扑的倒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失去知觉不叫也不闹昏倒了,轮椅借着力往后滑了一段路,也学着洛小七倒地。

洛小七这一声摔倒在地,连着沈烨灵回头,程家白河江沅从里间出来,三人一起扶起她,接着丫鬟,仆人一顿噼里啪啦的倒腾弄得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江沅学着之前点皮毛医术,摸着洛小七的脉,心急似火:“遭了,又发病了”。

终于几人将洛小七转移到最近的二楼客房,接着是一通烧水给洛小七擦脸,家庭医生放下和家人团聚的时间,火急火燎的被请了回来,先是给洛小七看了看脉象,翻了翻她的眼皮,看着她的脸色,这才摆开一卷放满医针的黄绸子,给洛小七来了一场针灸。过后开了一些药,并自身掏出一瓶棕色的小药瓶,说着吃药的流程,以及一天该服几次药,什么时候服药。说完之后收针才吐了一口气,安安心心的回家。

洛小七依旧安详的躺着,没醒来。沈烨灵现在倒是带了满身的担忧与疑惑,他以为洛小七失去了腿,没想到身体也不好,连忙问着江沅。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江沅实在瞒不下去,道出了真相:洛小七之前被洛正廷囚禁在洛家后院的时候,时常命人来给她送一贴药叫她服下,那是慢性的毒药,服个三年五载便成效,到时候警察来收尸也查不到他们头上,只会认为洛小七是被触死的。虽说最后没让他们得逞,但洛小七也因此烙下了病根子,隔三差五的就会浑身一阵疼痛,头晕目眩听不得旁人讲话,最后直挺挺的晕过去,要是来不及抢救便有生命危险。所以需要有旁人看着定期服药,她也自个儿找到了减轻疼痛的方法---抽鸦片。

听到这沈烨灵心里算是凉了半截,他身边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洛正廷这样糟蹋,他也悔千不该万不该和她说刚才那样的话,更加千不该万不该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不在她身边。

他心里一半是悔恨,一半是心疼,交织在心底五味杂陈,也就这样他在洛小七床前守了他一个下午,程家白也在门外守了一个下午。眼看天边的夕阳已经压到房檐之下,江沅进来准备要劝着沈烨灵走:“她这病啊,想要吃药醒来还需要一定的时辰,估计要等到明天吧,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临近过年也别让他们担心,早点回去,阿笙要是醒了我头一个来通知你”。

江沅细细的给他解释,沈烨灵这才叹息着动动身子,准备回去。

而在沈烨灵走后一段时间里,洛小七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睁开眼是换做江沅坐在他床前,撇过头又扫了一眼周遭:“他走啦”?

江沅点头:“嗯,走了”,他探身,拿着钳子翻了翻床前的碳火又说:“你说你躲着做什么,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想想他看到你的病之后该怎么面对”。

她也不是没想过,但在她发病之前她心里还有愧,于是装睡不敢直面沈烨灵。

况且沈烨灵这样相信她,她却又做着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白白浪费了沈烨灵写的那几篇好文章。她总觉得那些文章都拿去喂了狗了,光是听到群民怔怔,却没见着她有浪子回头的想法。

洛小七心虚道:“他会怎么面对”。

江沅一面冷笑,扬起铁钳零星的还落下点点火星子:“宰了洛正廷”,别看沈烨灵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唱戏写文章,江沅觉得他要是发起狠来绝对是另一个人。

洛小七不想再听下去,咕哝着自己要睡觉,让江沅出去,而自己却到半夜依旧没睡着,忧愁得肚子都为她叫了半天。

第四十章

暮色透过门窗,倾泻了进来,她的客房里一片寂静,却在这份寂静中,被一个夺门而入的黑影给打破了。

洛小七总感觉有人轻悄的推着房门进来,摸着黑怕到自己床前,她下意识的睁开眼,果真一双眼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撞上了。那双大眼睛也死死的盯着她,都没眨一下眼皮。

他们僵持了一秒,最终洛小七掏出压枕头下的手枪,管他是人是狗先给上一枪再说。

正当她要开枪时,那人已跳下床,跪在她举手阻止她开枪:“别开枪,别开枪,是我,是我”。

洛小七寻着这熟悉的声音,仔细的翻找记忆里的熟人,大胆的猜到:“彭世荣”。接着连忙按动床旁备用的煤油灯,接着灯火才将此人确认清楚---果真是他。

看着洛小七对他已然没有了杀机,登时嬉皮笑脸道:“家主,好久不见,哎呀,你那些手下都不让我见你”。

洛小七倒是没关心他的问题,这大晚上一没留他,二没请他,还是在洛家,在洛小七房里就这么闯进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彭世荣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嫌脏,不动神色的笑道:“爬墙啊”。

这时洛小七真该好好训训洛家这安保能力,这一群人,她养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进来都没注意。

但洛小七手上的枪依旧不放,枪口对着他:“现在你滚,我当你没来过”。

洛小七这是想放他,但是彭世荣偏见不领情和洛小七玩起了吹胡子瞪眼的游戏,咧嘴一笑:“七爷,你可别这样,我这大晚上来找你可是有事”。

洛小七举着手枪:“什么事”。

“无锡那边运进了两船纱,听说都是西洋货珍贵得很,其中还有洋人的最新纺纱的机器展示,那效率是又好又快。各地好多商人都慕名而来呢,咱么作为洛家和彭家代表也去凑个热闹,赚赚钱呗”。

天底下那个人不会为赚钱而高兴,可偏见除了洛小七这个天生钱多不爱财的人,是半点没为彭世荣的消息动心:“滚出去”。

彭世荣听着洛小七如此坚决,自己便只好再坚决点,全身躺在地上,耍起赖子:“不行,你不答应,小爷还不走了”。

“那你就等着让人把你带到警局吧”,洛小七也想躺下不管他。

彭世荣无赖性子更甚,仰躺着改为俯卧着,脸贴地趴着又说道:“好呀,你把我告了,我就诬陷你强抢良家妇男,把我抢过来不让你满意,扣个罪名给我。反正你我有染,这个污点在你身上不多不少,你不会在意对吧”。

“你敢说,我烧你铺子”,洛小七微怒,她那里还敢多加条罪名,让沈烨灵夜以继日的写文章还她清白。

“你爱烧烧,我家铺子有的是,你烧一家我也燃你一家,看咱俩谁烧的过谁”。

“我打断你的腿”。

这话让彭世荣起身,坐下。他整洁的衣裳上染了一层灰,光是赖着抬起腿,拉上了裤腿黑夜里露出雪白的长腿,在煤油灯的照应下还发着光。他一拍自己的白腿:“你打,你打。让我也学学你”。

洛小七真是被他气得无语,早知道当初真该毫不留情一枪崩了这小子,以绝后患。

也是被这小子来对了是后,她刚在沈烨灵那里尝到了有愧,便不想再杀人,她也想躲起来,躲得沈烨灵远远的,等时间久了真情实感也随之风化了,没准沈烨灵对她残忍这事也会渐渐看淡。

所以倒不如先离开一段时间,和这疯子去一趟无锡,当做解放心情去观光,学着天南地北的人是怎么经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继而也答应了彭世荣的要求。

彭世荣见着洛小七答应,便满心欢喜,想着也不能多打扰,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但是洛小七现在后悔了,偏不让,提着嗓子叫来了程家白,程家白带队,身后跟着三两个保镖,和负责安保工作的仆人,他们提着灯进来。

程家白往地上的彭世荣方向一看顿时一惊,而洛小七急忙正色道:“此人来路不明,就当是小偷来历,拖出去,打一顿,再放走”。

程家白应声,协同身后几个仆人,拖着不依不饶的程家白出去,留给洛小七继续清静。

等到第二天,天气渐白,沈烨灵便又来了,头一见面就抓着程家白关切的询问洛小七的情况。而洛小七当然是要将昨夜做出的决定告诉他。

两人沉默了许久,沈烨灵是没有理由左右她的决绝,便也不再提起昨天的事,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宽容的说道:“你晚去几天,把这年过完不行吗”。

洛小七摇摇头,寻着理由说道:“再晚去几天就抢不到好东西,可就比别人少赚点。你不是让我你做买卖杀人这脏活吗,现在洛家上下都指望着我经商来养活,你说我不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能经持得了整个洛家吗”。

沈烨灵觉得也有理,好说歹说也说不过她,最后还是担忧的,抛来两句注意安全,多加小心的话,便在下午,去了火车站送别她。

洛小七带的东西很齐全,能带的不能带的都带了,这一次出门带了随时能照顾自己的程家白之外,还带着作为参定谋论的江沅。万事齐全她预定了包厢,探窗挥手和沈烨灵坐着最后的告别。

火车头上发着滚滚白烟,底部转动着轮,便是要出发。洛小七是一点一点的看着沈烨灵缩小,最后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她收回心,摆正身子坐回椅子上,想着这份生意要是真成了,赚了大钱,也该收收心少动几个人,少贴几条人们。他这身红血袍子也能少染几滴血。

她忽然起了改邪规正的想法,这是由心而起的。

沈烨灵从火车站出来,现在又回到原点,他当初回到旬阳,没一个人相识相知,也没有江沅指引。无非是知道了洛筠笙的消息,已经旬阳的通缉令揭了下来。

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走着,希望有一天‘质本洁来还洁去’也是静静地自己一个人离开人世。

第四十一章

沈烨灵孤孤单单的回家,一进门徐汝良就给他计划好了,晚上崔大善人宴会,邀请沈烨灵的这一整个戏班去唱戏,就连接送的车子都准备好了。

就差沈烨灵一个点头了,不过这也奇怪他们现在请人到家唱戏,都不过问戏园子了,直接到他家帮他整个戏班都请去。人是越热闹越好。

许曼这时也从昨天起就开始担心从洛家回来的沈烨灵,一直到了现在还是不放心,泛着母爱担当着这个戏班的女主人身份,她也颤颤巍巍的上了和沈烨灵同去的一辆车。

崔大善人是个富商,一年能有好几万是捐出来帮助贫民窟的,借着他有钱且心善的道理,这场戏他们是势必会唱的,所以一到场和崔大善人聊了几句客套完之后,就开始坐落在腾出的大空间内开始捯饬着浓墨重彩的打扮上场。

一群人在这所展示的化妆间内忙进忙出,许曼也跟着他们周转个不停,不过她的叫没离开她进门选定的位置几步,准确说是站在原地没动过。她转也是心里跟着他们团团转。

她在这戏班是来享福的,什么活也不用干,也不会干,傻傻的站着有时候像个摆钟,也没人会说她的闲话,因为她是他们戏班台柱的夫人。

所以她这个夫人现在想要找事情做,不想闲着尴尬,于是她东看西看,也终于在众人手忙脚乱中找到了事做——就是给沈烨灵画脸。

她以前给人弹琵琶唱曲的时候,学过画脸,是吟诗作赋中描过丹青的才女,所以她自信能画好并且描眉时勾的也是极稳,她一面拍粉抹油,旁边忙得已经是人仰马翻,紧赶慢赶,她依旧有条不紊。

稳稳当当的画好一张脸,扯开一看倒还真有几分味道在里面,这张脸画得自然得到了众位在画脸的小徒弟们夸赞,纷纷说着他们师娘不但心灵还手巧,连花旦的脸都会画,便被众星捧月的也要着许曼也一并帮他们画咯。

许曼继续拿着眉笔,抹着胭脂盒帮小徒弟上妆。也不知是不是他师娘就偏心他师父一个人,一张相仿的妆容居然画出不一样的味道。

沈烨灵这张脸即便是新手上妆都能整得好,主要是模样生的好在加持,但是小徒弟可就不一样,虽同时旦角,但通往脸上上妆,整张脸却被许曼画得怪模怪样的,也不知道那里怪,总之就像是没有手艺人画的粗浅。

许曼近处看不出,退到远处其中的毛病才显现,她开始着急了,往小徒弟脸上胡乱一抹,妆又花了,一张脸别说怪异简直就是面目全非了。这时紧锣密鼓一下接着一下,细密敲打,前半场戏已经是开始了。

众人换好装,望了一眼四目相对的两人,许曼眼前这位小兄弟显然洗完脸再化上妆需要一定功夫,而现下已经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他花。那小兄弟被染料抹的面目全非的脸上随即露出两排大白牙,对着她嘿嘿一笑,表情洒脱,这样说道:大不了是找别的人顶替,他化好妆后半场再上呗。

于是就这样,一顿包容,加推让纷纷说:“师娘技法生疏,等呆久了自然会画好的”。众人为许曼说着话,却独独沈烨灵侧身而立,一副局外人的做派,他顶着许曼画的越看越别扭的妆,整理队伍开始踩着鼓点轮番上场。

虽说最后无一人怪她,但许曼还是觉得有愧,帮着他们料理这打理那,摆好衣服放好物件才心里好受的也退出去。

她倚着角落旁的那根柱梁,探出自己小半段身子,看着台上的沈烨灵,唱的真切低婉,丝毫没注意上台下的一切。离着台下远处,正前方崔大善人独坐在他那张三人都坐得下的椅子上。他的椅子顶大的像张床,一屁股坐下去后背挨不着椅背,即便挨着了看上去也是畏畏缩缩不大气,索性也不靠了,挺直腰杆端端正正看戏。

他这大椅子合该没有一位姨太太能和他共座。要说他那几个姨太成天是不学好,学着洋人喷香水,将自己弄得香气熏天,起先觉着香,后来便是越闻越觉得臭,比狐媚子的狐臭味还难闻。而且四个姨太四种味道,掺杂在一块儿便更臭。

所以他安排座位时,特意把她们调的远远的,就是担心她们的身上的想起来残害他的鼻子。不过坐在远处受着冷落的姨太们道也没觉的心凉,她们坐着虽比崔大善人小一半的椅子,却刚好做得舒服,他们安安稳稳的各自坐在椅子上,熏陶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倒也能自得其乐。

四位姨太中就三姨是个鱼米之乡的江南女子,当即她抄着满口苏州的口音,对着角落旁的许曼挥挥手:“沈夫人,过来呀”,身影清丽叫一声便能让许曼回应。

被指示道的许曼,在丫鬟的带领下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她一身简朴淡妆,没有半点脂粉气,倒是掺杂了一股药香,却将温柔贤良二字显在脸上,便和这四个贵气的‘黄鼠狼’岔开距离。仆人已经将一张空荡荡的太师椅搬来,给她坐,位置有点挨着三姨太和四姨太,像是被夹在中间。

且说许曼刚怯生生的坐下,三姨太白嫩的手直接一把扇着身旁仆人的脸,温怒道:“你是怎么办事,给张椅子就好了嘛,还不快再找副垫子来,你想让沈夫人坐冷板凳啊”。

身旁的下人捂着印上红印子的脸,立刻会意,紧赶慢赶的去找合适的垫子,好不容易送到几位夫人面前才免了一顿打,许曼这才坐在垫了垫子的太师椅上,坐的更是不自在,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挪腾了几下屁股,方才坐正对着几位姨太,受宠若惊的笑了笑。

崔大善人点的是一出《锁麟囊》,主要围绕着薛湘灵,与赵守贞的知恩图报展开的,背景围绕着‘春秋亭外,风雨暴’来徐徐铺垫。这倒合了崔大善人施恩便妄求回报的心理,一场戏下来,他就只和这许曼打了一下照面,便谁也不理安安静静的看戏。

全场唯独他才是真正的观戏人,而他那几个姨太们呢?则是越聊越围拢,合着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将许曼的东西南北都围了个遍。四面八方,四股香气围着许曼,先气夺人的逼着许曼呛入她的鼻腔。

她闻着这味越发头疼,想找个空荡点的环境,找片洁净的空气好好运作她的脑袋,但是四面香气甚重,哪有余地让她清醒。

“嗳哟,我看我家老爷最喜欢薛湘灵这角色,我看了这么多唯独沈先生唱得最好,沈夫人好福气啊”。三姨太手头拿着印刻着白牡丹的手绢,说完手绢捂着嘴,挡笑。一股香味已经开始进攻。

许曼急命的摆了摆手,想推说自己没有,但是另一只手捂着鼻让她说不出来。之后另一古香味也不甘失落,二姨太又接了上来:“我看什么高官师长的,还不如嫁给向沈老板这样的好男人,不薄情也不花心,无聊时候还会给你哼几首小曲儿,沈夫人好眼光啊”。

这时许曼不摇手否定了,因为他们说的确实没错,沈烨灵确实好,挑不出一点错处,她只好乖乖的陷在三姨太给的垫子上,听着几句又一句的应接不暇。

“嗳哟,以前都是我给老爷唱曲,命苦的很咧”,大姨太凑到她耳边咕哝了一句,这股香味倒是有进攻的技巧,她又起身喝了口茶:“这除了京戏昆曲,北平也不是没有唱的,要说最正宗的好数天桥的大鼓书,是沈夫人,你是北平人应该知晓这个吧”。

四姨太对着大姨太碎了一句嘴,显然这股味道进攻能力不强:“沈夫人以前可是大小姐,大家闺秀哪像咱们出身轻贱,要不是命好被老爷娶了,指不定还在挨饿受冻呢。人家哪听过什么大鼓词,一般都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几人纷纷觉得有理,也亏崔大善人没发现,他这几个姨太难得的其乐融融,居然都是为许曼搞得这么团结。

三姨太的那口苏州话又起来了:“那沈夫人一定没听过我们秦淮曲吧,嗳哟,那可好听着咧”。

“我听过,还会唱几段”,许曼也终于坐不住了,这才说道:“大鼓词,秦淮曲我知道,还会唱。要是几位夫人不嫌弃我,有时间夫人来我家,我给你们唱一段”。

许曼说话都有些发抖,嘴上蹦出的几个字都能被她说得带走音,她鼻子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敏感,既不喜欢也不排斥。这几天被乡里乡亲照顾得身体日渐好转,虽说鼓书和秦淮曲需要运气,现在让她唱还是项大工程,但她也是不好辜负了这几位姨太细心的接待。

二姨太连忙站了起来,跳脱的说道:“那太好了,沈夫人我们明儿有空,明儿我们就来,不打扰吧”。

许曼摇了摇头,打扰是不觉得,只是太过匆忙了点。

沈烨灵唱完戏,卸妆换衣就到庭前来和崔大善人真正会面。崔大善人看着沈烨灵由原先花旦西服腰身一变成了藏青色大褂,这藏青色还泛了点墨香,显然是个读书人该有的气质。只见沈烨灵到他面前拱手躬身,见面的客套礼节一气呵成,倒是旬阳没有比他更恭敬的人了。

沈烨灵这一袭佳公子的气质倒和之前请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做女儿态的名伶不一样,乃是难得。他上前本想夸沈烨灵几句,谁知他刚咬出几个衬得上沈烨灵的文绉绉几个字,却被身旁四个姨太抢了风头。

四个姨太用着在崔大善人面前的那套牙尖嘴利,推着许曼到沈烨灵身旁,说着眼前这对鸳鸯。三姨太最先羡慕道:“哎呀,真是对红粉佳人,两位都会唱曲,倒也是无比登对这下好了,旬阳又出了对模范夫妻”。

大姨太看着他们倒是考虑的比其他几个姨太还长远:“就是不知道,沈老板孩子的满月酒会不会请我们喝上几杯啊”。

沈烨灵被这一群妇人,三讲四讲,推到了论点重心,他脑门顿时渗出密汗,低下头没再答话,面不改色的拱手一躬身,当时表了这几位的感谢,由于沈烨灵躬身低头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为这喜还是忧。

许曼也随着他一起低头躬身,在他身边做足了小女人的态度。这场嬉笑的闲话也终于结束,第一次带许曼出来居然发生这样尴尬的场面,沈烨灵已经好久没说话,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半晌,依旧对身旁的许曼没有表态,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回家吧”。

许曼静静的跟着沈烨灵回家,小女人姿态即便在最后上车也不曾松懈,双手团在一起放到大腿上,头微微低下。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她以前是位大家闺秀,而今便是沈先生的贤内助。

第四十二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

日子延绵过第二天,沈烨灵继续抄着水袖在庭院中练戏,嘴上带着点咿咿呀呀的调子,只见徐汝良也穿着小生角色的戏服走来,他现在的能力算是能和沈烨灵唱台戏了,他也有心提拔徐汝良,像以前他师傅一样细密的给他调整动作细节。

他们站在一起便油然而生唱起了一段牡丹亭,只见唱到最急时张尚植和那帮小徒弟一个接一个的逃难似的过来,张尚植领着头,轮番给自己换了几口气,嚷嚷着:“还催大善人的姨太呢,昨天远远的看着还挺好的,怎么一凑近就这么香”。

身后的一个小徒弟点点头:“这都快不是香了,那都赶上臭了”。

“师傅,徐大师兄”,小徒弟见着,连着几个人也纷纷一个接一个的给练戏的这两人打照面。

两人只好先放下眼前这段斗戏,沈烨灵收着水袖,柔声劝道:“你们慢点跑,仔细的别摔着”

由于中途被打断,徐汝良再好的脾气,如今也板着一张脸,不耐烦的撇了他们一眼:“你们一个个慌里慌张的这是怎么啦”。

领头的张尚植指了指自己的后边,眼神里透露着半分惊喜,半分惶恐:“二叔,我二婶居然在弹琵琶,唉!要不是催大善人那几个满身香水味的姨太让我们赶我们出去,我们还想再挺会儿呢”。

张尚植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表示那几个姨太周身的香味实在是不敢恭维,后边的小徒弟也纷纷如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沈烨灵也露出惊讶之色,但想了一会儿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哦?我自从第一次见面时听到,就再也没听过。她怎么有力气给她们唱了”?

也不等沈烨灵仰天抬头,张尚植就一把抓着他的手帮他拖着戏服,理好水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哎呀,那师父你更要过去看看啦,那几个姨太都不让我们看,就要让她们瞧瞧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说完负气的拉着沈烨灵,在一帮小徒弟的簇拥下去找许曼。

相闻,许曼她独坐在几个姨太面前,先是和他们闲聊了几句,然后主动的抱着准备好的琵琶,放在大腿上,她的身子虽说是长出了几斤肉,但还是皮包着骨一样瘦,一把硬绑的琵琶搁在她腿上,还不知道谁膈应谁。

只见她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杆坐着,早上喝的一碗补汤使她来了气力,周身运作一口气,左右两只手摆完姿势一面按着弦一面拨着弦,倒真有股江南女子独特的风味。

她身子小,脸也小一架琵琶顶过她半个身子,所以脸也被遮了一半,显出几分神秘感。她弹着琵琶时断时续,倒是轻快,等着弹道一定时便开口插入曲中,声音清丽还带了起承转合的韵味在里头,倒还真是练过的。

不过许曼唱了一小段,早上的补汤也只能供她一小段,她便没力气了,声音也有些不着调,起起落落换了不知道几口气。但这倒不妨碍几个姨太互看了对方几眼,点头说着好。

许曼也没办法,硬是停着一口气,发虚的手指继续弹,没气的嘴继续唱。只等着张尚植带着沈烨灵过来,几个姨太的注意力转移她才缓缓的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她脸色唱的发白,露出一点疲态,但还是笑脸相迎,大方得体。几个姨太看着沈烨灵进来,也纷纷站起身,朝沈烨灵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反客为主,只见大姨太做起领头说道:“沈老板,您夫人弹的是真好,倒是大家闺秀,什么都学,沈老板可是捡到宝贝了”。

说着几个姨太有的将手绢捂着嘴,有的拿手挡着纷纷笑了一下,更是有还让许曼弹给沈烨灵看的意思。

只见许曼用手挡着鬓角那一处晶莹的薄汗,正准备坐下抱着琵琶坐着准备。沈烨灵拿余光撇了她一眼,彬彬有礼的笑了笑,走近许曼几步,对着她们躬一躬身:“既然是夫妻,我也是听我夫人常唱,不说倒也是不错比我唱得好,只可惜我夫人是到了该喝药的时辰了,大夫说为了能让我夫人病好,劝我监督她喝药需准时,我也是掐准时间过来了,扫了几位夫人的兴真是不好意思”。

这说的让几个姨太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曼,又纷纷怨着自己耽误了许曼用药的时间,许曼也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沈烨灵,见着沈烨灵仪态自然,半点目光也没分给他,于是又微微抵着头便也做着准备喝药的姿态。

沈烨灵又躬了躬身,将手供成拳又说道:“可是无奈,我昨晚又约了我家夫人外出赏梅,眼看着现在临近中午,是这大冬天里最暖的时刻,我怕我夫人御寒能力不够,所以请怪沈某招待不周,等有空了,我在给几位夫人唱上一段”,说完沈烨灵伸出一只手,对着门,给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几个姨太摸着头发理着衣裳看了四周,犹犹豫豫的才被张尚植以冷态度请出门,除出了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迎着门口的两辆车,擦着粉抹着香被汽车载走了。

请走了几个姨太的沈烨灵,扶着许曼坐下,给她到了杯水,将她把手中的琵琶放下服侍倒是体贴周道,他是早就看出来许曼的身体条件是弹不动琴唱不了曲的:“要是嫌累了,也不要勉强,我也不会让她们过来闹腾你了,以后有谁来找你,跟你相处让你不适你可以过来和我说。也不用心善说着谁都好”。

许曼点着头,含着笑记下了,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沈烨灵为她倒的水,不知这顺着她的嘴滑落到她的胃,顺势流过她的心顿时感觉心头一暖。又替她们解释道:“她们也是图个乐,都对我挺照顾得,我那时真要是弹不动了也会和她们说的”。

接着许曼眼波一转,换着话题和沈烨灵聊:“听二郎你说洛姑娘这几天去外头做生意,元宵才回来。你可以等她回来的时候,再请她到家里来坐坐,我还想亲手做几个包子给她尝尝”。

沈烨灵慢慢的等着许曼说了几句关于洛小七的好话,他听着也入耳,于是又劝着沈曼睡下。

转头又回想起洛小七来了,真不知道她在无锡有没有犯病,程家白河江沅可是监督她吃药了。他听到洛小七的这病症,光惦念着她的身体状况,连自己被毒哑的后遗症也要喝药都给忘了。

刚刚在门外,徐汝良忍着也想去看许曼唱曲的想法,去给门外敲门人开门。

他先是将门开到一半,露了个脑袋探到外面去查看,门外的黄大娘盯着他半个脑袋,当场就随性的冲着他的头拍了拍:“哎哟,我当是谁呢,徐小哥呀,我来也没事,你师娘在吗?”

徐汝良最后将整个身子都送了出来,将门开起,然后一脸恭敬的笑眯眯道:“我师娘在待客,刚刚我师傅也去了,真是不好意思,黄阿姨,您来的不是时候”。

黄大娘摆了摆手,将徐汝良上下打量“唉,也没有,我就是来通知你们师娘一声过几天我们又要去城隍庙给神仙烧香了,想问问你师娘那些贡品都准备好了没有”。

接着,她眼在徐汝良身上入了定,徐汝良戏衣来不及脱,便被黄大娘看上,倒还真显几分俊俏。

等着徐汝良知道自己身上的戏衣未脱,直接穿出来见人,连忙畏畏缩缩了一下,嘿嘿的对他一笑:“黄阿姨,您放心我会和我师娘说清的,这几天师娘心情好,也都是拖你们的福,轮番来看她,使她现在饭也愿意多吃两口了,人也比以前更精神了”。

黄大娘听了,也乐呵呵的拿手摆了摆,笑着夸徐汝良说话好听:“哎哟,那可都是你师娘为人谦和,就是个端端正正的大小姐,看了谁不喜欢啊”。

她说着又和徐汝良扯了两句闲话,就打道回府了。

自从洛小七走后,旬阳重点交谈的对象也换了一个人,人们不想再点评这个说着那个。他们倒是学会了发现真善美,将许曼这个贤惠的人物茶馆,街道四处在讨论,都说着许曼这个落魄大小姐的身份究竟配不配得上沈烨灵。有了许曼在前成了大家的论点,唯一能想到洛小七的也就没有几个,要说也唯沈烨灵独他一份。

第四十三章 疯戏子

又过了一天,一大清早,沈烨灵坐着黄包车踩着邮局刚开门的时间段,给洛小七发了一条长长的电报,上面写着让她记得按时吃药扎针,注意防寒保暖,将一切父母都会写到的陈词滥调都写了上去。

接着又嫌不够,将许曼请她元宵节到家做客的话也写了上去,他倒是不知道她们两个能彼此相处得这么好,要说许曼对人人都好的态度,惦念起洛小七也是正常。但是洛小七是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除了沈烨灵在外还真没遇到过能让她百依百顺,没对对方咄咄逼人的。

接着他再最后又写道希望洛小七早点回来把年过完的话放下笔,将这份电报交人就出门绝尘而去。

他沿着去戏园看看的道路走,他尤其记得这是他之前藏枪的那一段路,那把枪藏在他的红伞里,到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在戏园子里给洛小七挡枪的那个人,居然和假意撞上自己后把枪丢给他的人是同一个。

现在想来他帮那人藏枪其实也是无意中间接的介入了洛小七买凶杀人的生意,后来也有两三次帮着案发现场的程家白开脱倒真有股洛小七前线杀人,他在后面清路的意味在里头。

他淡淡的笑了笑没再想下去,始终回忆着自己那天抱着红伞提着心走出的那条路线,他记得他是在一个露天草台上和娄大爷见上面的。那草台上还临危不乱的演着一出《白蛇传》,虽说那里的人是矜矜业业,但是演出的效果确实是不怎么样。

这一场戏,倒是在他那提心吊胆的时刻,记忆得做清楚的一幕,只记得娄大爷说这是要解散的戏班唱的戏,戏演的很差,没观众能看,也支持不了一个戏班的运行。

现在看看这草台上倒也冷清,其中有几个孩子在上面玩着模仿前朝人砍头的游戏。那个唱白蛇的戏班子,也早就解散了吧。

沈烨灵看着这群孩子拿着一根木棍当砍头的大刀,像模像样的学着前朝早一辈的老先生给他们将的屠户看人脑袋的威严气魄。将这木棍长长的举过头顶,张大嘴狰狞着一张脸像是对他眼前老老实实的跪着的人起了挑战,必须费很大阵仗的才能将其砍下来,所以手起刀落,他即便落到也是极其缓慢,像是在等什么人,终于在他将木棍只离那人脖子两尺的时候,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只听远处有一小孩,面容严肃的对着‘砍头现场’大叫道:“刀下留人”。

屠户手中的木棍这才转了个弯没落在那人的脖子上,台上的小孩也都纷纷望向了他。沈烨灵噗嗤一笑,这倒像是常在戏台上出现的场景。尽被小孩子拿出来生动演绎,地下的观众居然还有不少。

等着长刀下留人的戏码,演到如火如荼的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疯子’居然来搅局,一出场一袭白衣戏服,涂着一脸怪异的戏妆,扭捏着身子,唱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由于被突然闯入打乱了几个孩子辛勤的演出,小孩们即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台下的几个观众不服气,忍不了了,纷纷指着台上让那疯子走,那疯子像是没听见,恍如隔世的继续唱着她戏中的句子,唱到情急时还泛着两行泪热泪。

沈烨灵是听得出来他在台上唱得这是《白蛇传》,而此人所穿的戏服也正是白娘子应该有的装束,他翻阅着脑海中的记忆,将这张藏在彩油和*地下的一张脸,仔细回忆,那天在此地唱白素贞的也是他。

他是真疯了,疯的唱到了以为许仙负了他的心,于是身子左右摇摆,腰间的剑更是直接拔出,挥舞了两下,剑不是真的 但还是有人觉得这个疯子搅了他们的兴致危险得可怕。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有胆识连忙抬着他的手绑着他的脚,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直挺挺的被给抬下去。

他们把那‘疯子’抬到一处角落重重的将他往地上一扔,其中一个吐着唾沫骂道:“再赶跑来,打断你的腿”。

有的人气不过踹了两脚,这才显着英雄气概的往回走,‘疯子’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半晌才坐起身,面上的妆容有些被蹭花,头上的发髻更是东倒西歪,显得他更像疯。

草台上有几个孩童继续大胆的挥舞着棍棒,演的再也不是砍头杀人的戏码,而是现任镇守史抓通缉犯的故事,他们讲通缉犯拿野兽来比喻,在台上栩栩如生的演绎,让台下的人拍手叫好。

沈烨灵径直走到‘疯子’面前,伸手将他身上的戏服理了理,笑着和煦的说道:“喜欢唱白娘娘”?

‘疯子’涂着厚厚一层黑眼妆的眼皮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疯子’不疯,居然还显得可怜兮兮的,他转着眼珠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沈烨灵也摆了摆他头上的发髻,继续用着他对徒弟的那套态度对着他:“戏本里的白娘子是个端庄稳重的妇人,可不是泼皮破落户”,他指尖轻触着他糟乱的头发,顺着滑到了他的面颊:“你若喜欢唱这《断桥》,我教你”。

那双圆溜的眼珠,顺势转了一下,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不置可否的望着沈烨灵,觉得这人像个受过教育的读书人,读书人?书生不是最负心吗。‘疯子’将头撇了过去,没答应。

沈烨灵淡淡的一笑,起身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我在春和园还算有些地位,你要是以后想学戏我可以教你,以后也别人在台上你也跟着上去唱,会被打的”。说着俯身在他身边放了几枚银元转身走了。

他一路来到戏院,戏院的李经理已经去走亲访友的拜年了,留给他一家空荡荡的院子,他一路摸索着来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化妆间,忽然凌空一显,自己也想扮一回白娘子。

他在镜前涂脂抹粉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折腾出一张花脸来,再走向试衣间挑着一件属于白娘娘的戏袍,想着刚刚那疯子身上打污的件,来回看了看,以前和师兄在戏班还没出名的时候,他爱干净,爱到嫌弃别人汗淋淋的把戏袍穿着,脱给他已经是满身的汗臭味了,从那以后他就立志他上台的装扮要干干净净一层不染,这才对得起这个角色,也对得起观众。

他回想着也知道那草台上的‘疯子’他之所以疯成这样,是因为没有了戏班子,登不了台也唱不了戏,演不成他心中的白娘子,‘疯子’心中的心境他也深有体会,要不是当初沈莞的小妈在草堆里给他扔个饼,把他捡回来,他早就比那‘疯子’还不如。

沈烨灵将那戏服拿起,仔细的叠好准备给那草台上的疯子拿过去 他的戏服脏了,白娘子是个端庄贤淑的妇人怎么能弄脏身上的衣裳。

整理完他又将脸上的妆擦去,拿着包袱准备出门,临出门时徐汝良又跑了过来,火急火燎的喘了几口气说道:“师傅,不好啦,师娘被人推了一把,闪了腰”。

及至到了家里,徐汝良在路上言简意赅将实情说出:上午有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在敲我们家的门,我们和那男子素不相识,他却硬说这是他家,这房子是他爹给他的,要我们都搬出去。他的胡闹迎来了街坊四邻,顺便把屋里的师娘也引出来了。师娘好脾气的将他请出去,但他硬是要说他认识师娘,师娘不认识他,他却推了师娘一把。

师娘被推到地之后晕倒了,他却被几个来路不明的壮汉给抓住,不知道拖到哪里去了。

沈烨灵听完两道长眉紧锁,跟着徐汝良到家及至上楼,来到许曼房间。许曼已经躺在床上疼的晕了过去,脸上显着难以消退的苦楚。一个女大夫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只是扭伤了腰,按照平常人,抹几下红油就好了,可是许曼身子弱,需要贴几片膏药才能好。

床边除了立着几个神色紧张的小徒弟之外,还有黄大娘直接破口叫嚷着,为许曼喊冤,似乎扭伤的就是她一样:“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大男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的,应该直接将那男人抓去警局关他个三天三夜,看他能不能清醒。还说这是他家哼”。

沈烨灵大概是知道了,那神秘男子自然是洛正廷的大儿子洛明渊,那个沉迷于花街柳巷的纨绔子弟,最后躲着洛小七闹失踪。现在带走他的那几个壮汉兴许是洛小七出远门之前留下的。

洛小七说的果然没错,洛明渊是个危险角色,发起疯来什么都能做。

沈烨灵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许曼,叹了一口气,让徐汝良将身旁的一群人请出去,让许曼好好休息。

许曼到了下午才悠悠的醒来,第一反应便是一脸惊恐,对着正准备帮她贴膏药的丫鬟问道:“刚才来敲门的男子走了吗”,丫鬟对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点头确认,连声说了好几个是,才将她的担心给消散。

心中虽是平抚了不少,但是依旧被千丝万缕来的情绪牵扯着,仿佛脑海中还在回忆刚才,洛明渊留着乱蓬的头,一张蜡黄的脸仰面朝天,眼神如刀在她上下刮了一遍,一开口便对她说道:“我认识你,你不是以前那个帘雪阁的花魁吗,好像叫曼枝”。

她心慌的转过脸,极力平抚着她惶恐之后乱跳的那颗心,脸一阵红一阵白,几个小徒弟挡着她前面,只见洛明渊依旧是不依不饶的走近过来问:“是不是,是不是曼枝”。

他刚上前几步,小徒弟很是粗鲁的将他推开,他失去重心,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心中的恼火油然而生。猛地后脚发力,运足力气在手上,准备硬扑倒眼前这一面人墙。

不知是不是自己力气运得太足,隔山打牛似的将后面的许曼推了一下,许曼倒地扭伤了腰,疼的昏了过去。洛明渊就在这一群戏班弟子和外面邻居的纠缠下,被洛家五大三粗的家丁给抬走了。

第四十四章 复仇

洛明渊被带到洛家后院的小黑屋里,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个开口的窗户都没有,他依靠着门,门外带了把锁,将他牢牢的锁在里面,他又喊又叫,从鲜明的亮出自己的身份,并警告再把自己抓起来就等着死吧。喊了很久又拖泥带水的骂了几句洛小七狠话,他把嗓子都喊哑了,门外依旧没个反应。

他心灰易冷的靠在门边,他这才感觉到这间屋子里有一股恶心的味道,像是尸体存放了好久才会发出的腐烂气味,下意识的感觉体内胃在翻涌,肚子里的酸水直冲上来,他张开嘴吐着舌头吐了几口。

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边,口中的一股子酸味,迎着鼻腔直冲上他的脑袋,是他清醒了不少,仔细往回一想,昨天他见到的姑娘确实是十年前他在帘雪阁玩乐时的曼枝,当年曼枝在旬阳的名妓中可是出了名的,能写诗能唱曲,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张美得让人难忘的脸。

当年听她独坐在庭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景,洛明渊那时骨头就酥到半边,现在又一回想另半边骨头也酥了。他吐得的那些污秽在寒冷的冬天开始起作用,翻着酸味直充着他的鼻翼,再继续给了他足够的清醒。

他静下心好好的审视了一下那个把自己酥了整把骨头的女人,当时听到有人将她赎走当时他还心疼了好久,如今恍惚十年过去,她倒是当了富人家的夫人,生活悠闲,万千宠爱在一身。那他呢,如今却被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随时等着他家那杀他父亲的毒瘤来任他宰割,这算是什么世道。

他越想越觉得不公平,仿佛周身的人都好,唯他洛明渊不得安宁。他要是不得安宁,那别人也别想舒舒服服,都得跟他不得安宁。

他泛着点变态的心理,弃掷迤逦的想那当年的曼枝开刀,被带走时不是听人说她是什么大小姐出身吗,哼!还真是不要脸,非要毁了她的好家世不可。

洛明渊嘴角向上一翘,脑子里飞快的浮现出可恶的想法,他倒觉得自己很可恶。坏的程度简直和洛小七半斤八两,但是他们洛家这一代哪个不是一肚子的坏心思。

他觉得他们洛家确实没一个是好人。但在现在做个好人还真没用。

他留着脑子里最后一点想出去的念头,望着身后的门缝,背后那扇老化的木门零星的将外面的光透了进来,使他知道了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上了一天。按照他们关自己的目的,绝不可能把他饿死再去留给洛小七处置。

势必会松口饭来,想着这件小黑屋里面试探,势必要找一件趁手的家伙,他摸着黑向前走,可是没走几步却碰到一鼻子的灰,这间黑屋真小才几步就走到尽头撞墙了。

他正想着向墙两边延伸去摸索,所以他贴着这堵‘墙’勾着手乱拍,总觉得这墙不是砖块堆砌的,总能听见沉闷的响总觉得里面是个空心的,而且这材质摸上去明显是个木头——这分明是个柜子。

等着洛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之后找到柜门两边的把手,憋着气讲着柜子门打开,一股腐尸气没有防备的直冲鼻腔,让他再次泛了第二次恶心,他吐完脑袋一沉壮着胆子向柜子里一摸,还真被他摸到了一把衬手的家伙。

质感他察觉不出来,只觉得这东西比木棍铁棒要轻一些,也不是很硬但是把人敲碎是绰绰有余的。他心头一喜,又伸手向里一摸,心头更是乐开了花,在众多不知名东西的堆砌下,他居然摸到了一根细长的铁丝。

对他的感觉不会错就是铁丝,只是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什么东西,他也说不上来,但他现在也没心情管那么多了,这股恶心的味道他已经慢慢的适应,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当他正在想着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一个似乎是坛子的东西,从柜子里滚到他脚边,等着撞上他的脚后停下,往后又滚了一圈。

他捡起这东西左右摸了摸,照着这东西凹凸的线条,身上奇怪的几个窟窿,他越摸背后一凉,似乎知道柜子里的东西。他脑子空白接着一‘嗡’,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尖叫又是呕吐的。

约莫到了中午时分,他心力憔悴的听见开锁的声音,接着再是刺眼的一束光照在他身上,洛明渊依旧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将刚才最称手的家伙拿上。

先趴在地上装死,等着送饭的人进门,将他的饭碗往地上一扔,他探头观察着周围,就一个送饭的没其他人,只见他嘴角一笑。

两排黄牙露出,印在他发白的脸和发白的嘴上,只见他对着送饭人的后脑勺一闷棍下去。

打轻了,送饭人转头两人愣了几秒,各自做出反应,只见送饭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汗,他那两只手如两把钳子,硬生生的钳住他的两只胳膊。

还好洛明渊反应灵敏,没等送饭人的手触碰到他的两条胳膊,他一个弯腰像一只猴子似的溜到送饭人的后背,掏出衣兜里的铁丝,套进他的脖子里,只见他低着对方的后背,向下一拉。

送饭人的嗓子被铁丝死命的扯住发不出声也喘不上气,憋得满脸通红,拿手乱抓了脖子,乱抓着半空没一会儿,双手双脚往地下一垂。身后的洛明渊只感觉后背一沉没有反应,便已然知晓那人已经死了。

他将铁丝放松下来,由着那名壮汉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最终他这大少爷还是沾了别人的鲜血,勒死了别人一条命。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借着亮光将手夹在那名送饭人的两肋下,拖着将他一路带血的拖进原先的柜子里。

门口透出的那束光,足够将整间房子照亮,他放好那名送饭人的尸体,又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堆骨头,那是人的骨头,刚才在黑暗中他还将这架骨头上的骷髅头摸了半天,现在想想顿觉又是恶心,又是惊恐。

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出了门,还好在就连出门也没碰上人,他估摸着这应该是洛家的后院,平时没人敢来这里。按照他以前熟悉的地形,只要向后翻着墙就能逃出去了。

他抬头向上望着高约自己一个半的墙,他腿部做力向上一跃,一只手触碰了墙顶可惜没撑住,他又落地回到原点,他又试了几下,越跳越高,越跳越有劲。

此刻他满脸狼狈,惊魂未定的脸白得像纸,脸上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样子十分狼狈,他那一半清醒,一半懵的脑袋。在每一下跳跃都在曼枝那里记下了一道恨,便又在心里增加了一道报复的坚持。

他现在的经历都是洛小七给的,但是他没法子报复洛小七,恨意没办法发泄只能捡现成的报复到曼枝身上。

只见他越跳离着那面墙越来越近,只觉得原本高不可攀的墙,被他几下跳跃变矮了,变得可以直接一跃而起,翻身跳过了。

帘雪阁是旬阳最有名的妓院,有多才多艺未破身的青倌,也有搔首弄姿卖肉的红倌。其中帘雪阁的老板娘是当地既具有慧眼识人的老鸨,所挑选的姑娘,是个顶个的好,阁里的生意全是靠她的眼力见支撑起来的。

只见老板娘似乎已经到了一定岁数,身材开始往横向发展有些微胖,眼角的法令纹像是拿刀子刻上去的一样,这些状态摆出的衰老现象,偏偏在老板娘这里还垂死挣扎的不肯认,天天涂脂抹粉,厚厚的一层胭脂裹在她脸上像是带了一层面具,一层胭脂直直卡在她精细的皱纹缝里,没涂匀变得深一块浅一块的看着怪别扭的。

脖子上吊着一根顶长的珍珠项链,一手拿着圆形的平扇,一手抬着柔软的丝巾,一人顶天立地的站在帘雪阁门口,成了帘雪阁独特的门面。她招呼着来往的客人似乎比楼上的姑娘还热情。有的顾客就是为她这份老来迎客的热情赏脸进里面一顿消遣。

这天他继续有条不紊的站在门外,逃跑出来的洛明渊得意洋洋的提着步子立在她面前,被她嫌弃得用驱赶乞丐的方式赶走了。

洛明渊扒开他乱蓬的头发,让老板娘再看看他是谁:“老板娘,你可看仔细咯,我以前可是你们这的常客啊”。

说着洛明渊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美元,那是临走时从洛家偷来的。只见洛明渊亮出钱,老板娘即刻眼中泛着光,认识钱也认识洛明渊。

一脸谄媚的甩着丝帕:“认识,认识,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罗大少爷呢”。

洛明渊嘿嘿一笑,即刻交出几张美元放在老板娘手上:“不是我说你,老板娘,在你帘雪阁被赎身出来的丫头都不认人,冷血的很,不知道你这个好意栽培他们的人,他们到时候也会不会翻脸不认你”。

老板娘眼珠子一转:“哟,您说的这是谁呀,我们帘雪阁被赎身的最差的都做了连长的小老婆,如今都回来看我,个顶个的有良心呢”。

洛明渊对着她摆摆手,而后摇了摇头,呲了一口半边的白牙:“十年前的曼枝,老板娘应该不会忘吧”。

洛明渊给着提示,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记得记得,是十年前可是全旬阳的头牌,我们帘雪阁的生意可全靠曼枝一人撑起,怎么洛大少爷遇到曼枝啦,嗳哟!我就晓得你忘不了他,当年他被来路不明的人赎走,您在我这可哭了好一会儿了”。

洛明渊陪着老板娘笑了一下,然后苦恼着叹了一口气:“老板娘,我这是替你愁呢,你说你们帘雪阁是不忘本的,怎么曼枝回来了,都不告诉你,自己过自己的清闲日子去了,我说那不认人的丫头,可不就是她嘛”。

老板娘用迟疑的眼神看着洛明渊,接不上他的话,只好支支吾吾道:“这,这不,不可能吧”。随即转过身继续保持着疑惑:曼枝回来了,她回来了。

“是啊,您要不去看一下,我猜啊她连你也不会认”,洛明渊笃定道。

老板娘回身,激动的纠正着他刚才的话:“不可能,我当年这么细心的找陪她,由着她不让她陪客,到她被卖身,还是个洁净的青倌呢”,老板娘话中带着自信,又夹杂着侥幸,似乎是在炫耀自己辛勤的付出。

只见洛明渊往左一指,指的刚好是沈烨灵宅子的方向:“哎呀,要不你们去认认亲,我可不信他真能认你”。

第四十五章 出大事啦

许曼那扭伤的腰隔了一天,硬是被自己强撑着下了地,说什么不能和邻居们约好的去城隍庙烧香的日子,一天里她更是细微的做了几下运动,身后的小徒弟们更是担心的一个接着一个在后面跟着她做运动。

生怕许曼再闪着腰,又疼得昏倒逼着请大夫。不过她稳稳当当的运动了一天,便是给宅子里的人看的,他许曼身体好的很,去外面活动也没事。于是得了她沈烨灵几个的放心,第二天就跟着黄大娘组成的烧香团队,一清早的就往城隍庙赶。

沈烨灵也由着许曼,她能多走动是好事,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接着自己也洒然一身的去了戏园,看看走亲访友拜年的李经理回来了没有。顺便在年关将至的日子里,帮忙打点是一点。

他来到戏园,让身旁的徐汝良去开门,结果没碰上李经理,反倒瞧见了前几天在草台演‘白娘子’的‘疯子’。只见他卸了面目全非的戏装,留出一张白净的脸来。这脸是真好看比他化上妆像模像样多了。头上的发髻也一同卸去,留下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两鬓只见剃得泛出一块青皮。

他身上被一块厚厚的斗篷遮着,像是在防人窥探他里面的一副一样。由于他见到沈烨灵,即刻将斗篷敞开,露出一身雪白精致的戏服,正是沈烨灵送给他的那一件。

他专程跑来,专程穿着到沈烨灵面前,显示给他看足以证明他对沈烨灵送的这份礼物表示喜爱,他忽然由心的喜欢这位同行。再被自家戏班抛弃后,他已经心灰意冷,装疯卖傻的在戏台唱疯戏,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殴打,唯一能给他伸出援手的也就只有沈烨灵。

沈烨灵懂他还给他送戏服,无疑是让他心头一暖。他心思单纯只想唱戏,遇到对自己好的人,对自己付出一层,他便会拿十层的好对那人。

只是他现在穷困落魄,是拿不出好的,索性登门拜谢,不会让别人认为他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沈烨灵询问这他的名字和他的年岁,只听那‘疯子’叫段长青,二十有五自小模样长得好就被送到戏班来,戏班的班主平生不负责任只给他一本戏本让他背,背完在学,所以他这一生只演过西湖断桥上的白素贞,也只以为自己就是白素贞。

他师傅拿着他的戏路开着玩笑说他要是能将这个角色演活了,那以后是吃香喝辣,要是演不活,那只能是吃糠咽菜。所以他为了生活便硬逼着自己成为白素贞,到头来人和角色分不清,更是不知道他是白素贞,还是白素贞是他。

也随着戏班日渐没落,知道解散,再也不能登台演戏。他的这条白蛇硬是被深深的镇到雷峰塔底出不来了。

段长青讲完自己的故事,端端正正的坐着,身子忸忸怩怩的,显着一身角色中的女儿态,就连开口说话也卷着一嘴的细嗓子。

段长青竟然是来答谢,那沈烨灵便当起了东道主,端来茶和点心让他坐在后院的厅堂里,并叫徐汝良端来烧得正旺的炭火给他暖暖身子,段长青一辈子还真没见过有几个人对他如此妥帖的,于是一激动,眼眶里泛起两行热泪。

沈烨灵更是被他的举动吓坏了,连忙会问着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沈烨灵对谁都是这样,起初恭恭敬敬带着谁都能接近的和善。

段长青被他照顾的更是身心和这屋里被炭火熏得一样暖,垂下眼帘,羞答答的问道:“沈老板,上次您说要教戏台上的白娘子,这话可是作数”。

沈烨灵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露出一派春风拂面的自然:“那是当然,你要是想学,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段长青被他说得眼里闪着光,直勾勾的盯了沈烨灵半晌,他之前打听过沈烨灵的名胜,再加上他能说出帮自己*的话,功底应该是有的,心头激动,一口干脆:“现在,现在有时间吗”。

沈烨灵还真被他吓了一跳,但看着段长青一派天真像极了十年前的洛筠笙。带着哄小孩的口气回答道:“当然有时间,现在就可以”。

沈烨灵倾了一下身子,起身将段长青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钉在他白嫩的脸上:“你上台时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妆容有问题,来随我过来,我教你怎么画张精致的妆”。

段长青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肉身一样,任由沈烨灵将他摆布到哪里去,只见沈烨灵让他坐着他没喊着,给他在镜前教他化妆,他也配合的完全没动。

等着沈烨灵细密的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徐汝良原本好好放在厅堂上的火盆,还没暖热一间屋子,是又要劳心伤神的转移征地。便将火盆在他师傅的化妆间一摆,溜身出门之留着他们。

一股药香随着他脸上飞扬的*一同入了他的鼻,他呆呆的看了沈烨灵许久,觉得此人不但温良恭候,样子好,就连周身的味道都带着让人舒心的清香。

他照样睁着大眼睛,给沈烨灵抛来一句:“沈老板,既然和我一样,唱得是旦角,生活坐态也没被角色影响,还真是难得啊”。

沈烨灵变给他拍着粉,边淡淡一笑:“其实这也没什么,之前我也时常显露着戏里该有的女儿态,只是有一个小姑娘告诉我她不想看我这样,我也顺势被她改变,也变成了如今这样”。

段长青看着沈烨灵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一脸陶醉的样子,好奇道:“那女孩对沈老板很重要嘛”。

“是呀,很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就是程度是什么”。

“心尖上的肉吧,只希望她越来越好,她开心我变开心”。

段长青忽然一脸泯然:“哦,原来那女孩是沈老板女儿般的存在呀”,段长青开着玩笑。

沈烨灵也顺势笑了两下,然后点着头:“是,是当女儿”,承认完又笑了两下。

沈烨灵继续给他画着眉,只见眉笔顺势化成一条线,线条流畅沈烨灵的手也没抖,线也没断过。几个回合下来还真画出长长的一条,沈烨灵又挑着他上台时所唱的毛病说道:“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在哪个点该唱什么,该做什么动作,可都要做全面,容不得一点偷工减料,也不能趁机加几段动作。切记还不能改”。

沈烨灵又瞄着另一边的眉,等着他记下又说道:“这戏院脸上贴着片,就是警告着我们上台唱戏必须要端着,容不得做太大表情,你上次流着泪就是不应该,要是哭化了妆就是对不起观众,对不起祖师爷”。

沈烨灵一面教导,段长青一面听着然后好好的记下。等着将另一只眉毛画完,粉扑完,油彩抹完,贴上片带上发髻。

段长青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忽然让他觉得,他这封藏在雷峰塔下的白蛇有活了,小小的雷峰塔也压不倒他,他还能在修炼个一千年,和许仙再次团聚。

正当段长青左看右看,夸着一通好时,张尚植一个飞身扑了进来,泛着两声哭腔急匆匆的对着沈烨灵:“师傅不好啦,不好啦”,身后的许汝良也紧跟了上来,一脸茫然。

只等张尚植缓过一口气便开始说道:“师傅,师娘和黄阿姨几个不是去城隍庙烧香拜佛了嘛,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什么帘雪阁的老板娘,自称我师娘先前是他们那里的头牌,她赶着来相认来了。随后又跳出几个乞丐,和几个衣裳打扮体面的富商,也纷纷说着十年前在帘雪阁见过我师娘”。

沈烨灵听完心头一慌,极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但抓着张尚植的两肩还是有些发抖:“那你师娘最后怎么样了”。

“师娘她,她”张尚植断断续续的回答,有些揪心,谁知他还带着哭腔,抹了两行泪:“师娘她,她晕了过去,失去了一次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沈烨灵缓了一口气,觉得她晕过去,晕的倒是时候,其他也不顾了直接抛开,去找许曼。

及至到了许曼床前,她已然已经醒了,露着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等一见着沈烨灵,神色又暗淡了下来,意志消沉的唤了两身:“二郎”。

沈烨灵身后也登时出现了和他从戏园随行的那几个,张尚植,徐汝良,就连段长青也在。

张尚植和徐汝良一见着师娘躺在病床上,黯然的神色,想着那时师娘一定是被吓着了,也没疑惑加追问的问着他师娘的身世,张尚植更是直接出门,到厨房门外敛着几把劈柴用的斧头,他野心十足拿最大的开始扛,扛在肩上,他瘦弱的肩膀压不住。于是又拿起小的,小的在他手里虽说有点沉,但提一段路也不嫌累。

于是选定好,就大步流星的出门,撞上了前来看他的许汝良,徐汝良一心急连忙阻止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张尚植拍了一把胸脯,并亮了亮手中的斧头,气势汹汹的说道:“没看见吗,我要去砍人”,帘雪阁的老板娘,那群乞丐,那群富商,睁着眼睛说瞎话毁他师娘清誉的,他通通都要砍。

徐汝良倒是有办法,抓着张尚植的后脑勺,在他背后搡了一把,又提着长辈的口气教训道:“你冲动什么,看出人命是你赔还是师娘替你陪。师娘作为当事人,她都不激动,你激动什么”。

“我,我,你”张尚植没话好说,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被徐汝良连推带教育的发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半天,被徐汝良一把夺过斧头,领到两人的房间好好反省。

屋内,沈烨灵一步一步的走到许曼的床前,连她的床边也不敢坐,隔着一段距离,自己抄着吧椅子坐好,关切的对许曼慰问着:“他们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许曼摇摇头,沈烨灵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曼开着泛白的嘴唇,费力地说道:“大夫刚才来瞧过了,说我只是扭伤了腰没好就跑外面去,扭伤得更严重的回来,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我要在床上躺到春天才能外出呢”。

沈烨灵牵强的对着她笑了笑,也知道她不想被怎么安慰,于是也顺着她的话:“那挺好的,你等到可以出门已经是满园春色了,正是个踏青的好时间”。

然后又让许曼躺下,帮她掩了掩被角:“先睡一会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其余的事我帮你料理”。

说完转身正准备出门,许曼用平和的眼神望着他,只见她躺在床上不动,一派自然的说道:“二郎,我当年被赎身出来,老板娘就对我说人活着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我若是个妓女命,那我也只能认命,大小姐是我求不来的,我已经尽力了”。

许曼望着他,眼神平和得就像书房外的寒潭,既深邃还波澜不兴,几乎能将他望穿,沈烨灵打了一个寒颤,合上门出去了。

段长青由于不好意思再里屋常呆着,便在屋外守候沈烨灵什么时候出来。

只见沈烨灵看着他,一面拱了拱手朝他走了过来:“实在对不住,本来是想教段老板其他的,却被家事耽搁了,要不改天段老板来我家好了,我再教段老板”。

段长青点了点头,也和着沈烨灵拱了拱手,谦虚道:“沈老板客气了,你比我虚长几岁,叫我长青就可以了。还有我以后会常来沈老板家里拜访的”。

说着两人又一拱手,段长青这才离开绝尘而去。

第四十六章 坏名声

许曼的身世之谜,这个疑点,又盖过了经久不在旬阳的洛小七。

要说帘雪阁的老板娘不像是能横插一脚,冤枉诽谤说许曼她们阁里的人,而且那老板娘如今就像个泼妇一样,扯开她的大嗓门,直接一屁股坐在大街上,哭爹喊娘的拍着地说什么:“曼枝不认她,曼枝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大家知道这曼枝是指许曼,但是十年前一些年长的都知道,曼枝是他们旬阳有名的花魁,才华横溢能写诗作赋还能唱曲,只是因为有名能见着她的都没几个。

但单是冲着老板娘这泼皮耍赖的性子,一群人半信半疑将许曼在落魄大小姐和十年前名言的艺伎身上来回徘徊。

接着沈烨灵隔壁的婆娘们跳出来,给许曼讨了个说法:“要说沈老板和他夫人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他夫人温良贤淑,大方得体,周身更是体现不出半点艺伎该有的轻佻气质,前身一定是个实打实的大家闺秀”。

大家被他们说得点头,言之有理。

可是就这样牵强的推断取胜没多久,立刻就有催大善人的几个香气熏天的姨太们出来作证说:“沈烨灵他夫人连秦淮曲,大鼓书都知道,不但知道还唱的有模有样的,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哪懂的这些呀”。

大家被几个姨太一点,疑点又衍生了出去。

要说许曼是十年前的曼枝,一群人去找当年见过曼枝的富商,找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结果十年前是个极为久远的年份,能见过曼枝的这群年轻有为的青年如今不是娶妻生子,就是快子孙满堂,那还有闲工夫去管这门子的事。

但唯独只有一个乞丐打扮的人,说自己是十年前洛家的大少爷洛明渊,他说他能做人证证明许曼就是曼枝,并且他身后还有一群群演的富商也能证明。

于是舆论导向出现了一边倒的趋势,这种事要查明,还真没有他们警察局什么事,所以一般的,出人命的行事案件交给警察。涉及伦理道德的则交给这群热心的旬阳群众。

当真正能证明许曼就是艺伎曼枝的,还是她自己唱戏相处的戏班小徒弟说的,那小徒弟之前听了这一点点传闻,真跑到许曼床前问她是不是深闺里的大小姐。许曼费力的睁开眼睛摇摇头说不是。

那不是大小姐就是艺伎了,小徒弟说这还是从许曼口中得知的。

于是大伙这才彻底相信他们被许曼骗了,原来许曼就是当年的那名艺伎,那个头牌曼枝。一时报纸上,口头上各种压力扑面的一边倒向沈曼。

几天几夜无数的记者围在他们门口,出来一个便一窝蜂的扑上去询问一个,像是担心漏过一个,没准那个就是许曼也说不定。

这个戏班的其余人难免收到了些打扰,或多或少的对许曼恭敬的态度产生了变化。旬阳人这是更加,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之前能众星捧月的把许曼当成月亮,只是因为她是北平城里的大小姐,即便落魄了也是高高在上。

但如今他们却又将这‘月亮’跌入泥潭,只因为她现在变成抛头露脸的艺伎,是个艺伎即便当初光芒在大,也是入尘埃的下贱胚子。

‘是个艺伎,何必来装闺中秀’,他们又对许曼之前装大小姐的身世表示不解,觉得许曼骗取了他们的好感,便又从艺伎身上又加了一条罪名是个骗子。

于是旬阳人点着被受到蒙骗的伤害,肆意的将原本风光的沈烨灵也一并说尽。

这对夫妻顿时处在风口浪尖上,洛明渊看着似乎还不解痛快,他变态的心理又泛起,让乞丐编一首打油诗,舔舔逛街天天唱,知道这首诗在旬阳百姓口中朗朗上口才行。

他望着旬阳对许曼的态度,正合着自己所想的风气再

走,于是一得意走到醉仙楼门边问问张三洛小七究竟要什么时候回来。

张三算了两下,装着一副跳大神的样子,神秘兮兮的说道:“生意忙,应该到元宵之后才回来”。

洛明渊又得到了一天的得意,他嫉妒着许曼,更嫉妒洛小七,于是走在大街上骂着许曼,又骂着洛小七,心里洋洋自得,可是刚一骂完洛小七几句,自己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耳旁传来一声沉闷的脆响,紧接着他脸颊开始疼痛。沈烨灵扬起一巴掌打在洛明渊的脸上。

洛明渊停顿了几下,当场就和沈烨灵扭打在了一起。

众人纷纷围过来劝架,几番拉扯之后才拉扯开,大家都知道沈烨灵一向温和,绝不是能动手打架的料,而今却能为许曼打架,可见天地良心,沈烨灵果真是一位好丈夫也。

于是把对沈烨灵的闲言碎语给抹掉一并加到许曼身上。

他们对许曼也是恶意满满,而今一个昭明满天下的艺伎比不上一个落魄人家的深闺小姐?还指名道姓的恶意诋毁,许曼堪比洛小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在旬阳是谁说的深闺小姐不如艺伎的”。

“唉,还能有谁啊,是江沅呗,人家大才子非说现在的大小姐裹着金莲一问三不知,就知道躲在闺阁里绣花,还不如抛头露面的艺伎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哎哟,那他这回可是跟着洛小七去无锡,可要悔死了。要是现在在场兴许能为曼枝说几句公道话,他的才气不是最喜欢给那些艺伎写诗的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到。都不顾正在戏园子里忙活的沈烨灵了,李经理呆看了沈烨灵脸上的伤好几天。

他和洛明渊打了一架,脸上的伤损了他原先的容貌,他也不管,还为这个停唱了富商军阀邀请的戏局,现在正一幅水波不兴的一派泰然的交着徒弟们捏着嗓子唱戏。

李经理算是知道了,沈烨灵的心不是一般的大,遇到这样的情况,依旧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每一项事情,即便他被人打了,他老婆出事了,他师兄死了。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他的生活规律,天塌下来他还是能处变不惊的做好自己。

沈烨灵教完学生,已到了傍晚时分,他记得书案上还有几篇文章没看,几页故事没翻,正想着将他看完分析完。

临近出门,去见一个伶伶俐俐的小姑娘在门外等候着他,他借着街边的路灯往上一瞧,这俊俏的小姑娘居然是秀珠。

只见秀珠面含热泪,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眼波里泛着星光,显得楚楚可怜望着沈烨灵。

沈烨灵好心的询问她,以为她又是被那个师长一样的高官看上了,要被娶回家当老婆,那他现在进退维谷,别说再求张饶舜洛小七什么的,自己就算帮着自己去求他们也是举步维艰。

只见秀珠抹着两行热泪,从衣兜里掏出一支药膏,带着哭腔说道:“我听说你和人打架了,我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你”,她紧锁着眉头,试图去往沈烨灵脸上那处受伤的地方一瞧:“哎呀,什么人,下手没个轻重的,都要破相了”。

秀珠试图抬了抬手,想碰一下沈烨灵的脸。使的沈烨灵下意识的向后推了几步,谢绝了他的好意:“好多了,谢谢秀珠姑娘关心”

秀珠也收回手,放到另一只手的手心来回搓着,她站在冷风中尽显尴尬。她原本是要被他爹介绍给将自己救回的张饶舜的。这几天过年张饶舜不在,可他爹是一味的夸着张饶舜比沈烨灵好,他这连张镇守的脸都没见到,凭什么说人家好。

她估摸着他爹是想等张饶舜过年回家就登门拜访,有意将秀珠许给张饶舜做姨太的意思。

可秀珠依旧是对沈烨灵念念不忘,直到最近消息一出,她更是想去看看沈烨灵的现状到底好不好,心里头还能不能有她。

于是她立在风里,支吾着语气说道:“关于夫人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也知道先生你心里苦,可是世道就是荒凉”她顿了顿又说道:“他们如此说夫人,那是没看到夫人的好,或者夫人的好都被他们的没良心给吃了,所以在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但秀珠知道,能让沈先生不离不弃辛苦保护的人,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美人”。

她含着泪,带了点忍痛割爱的笑容,向前一鞠躬,深深的是带着90度的,尽显真诚,于是秀珠又说道:“沈先生,秀珠之前请了一尊观音,现在更是天天求着让夫人能熬过此劫”。

沈烨灵算是知道了,原来秀珠之前说的这一派深奥的话,原来是近几天参悟了佛经,理出来的,便拱拱手表示答谢。

只见秀珠话里有话的又说道:“只是无奈,我慧根尚浅看不破红尘,对沈先生之前说的希望我也能遇上一个能守候一辈子的男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想知道世界上除了沈先生到底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沈烨灵在寒风里站立了几秒,也懂得了她的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又一再拱了拱手:“我倒是相信姑娘能遇见,只是那个人不是我,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也危险”。

秀珠欲言又止没在发问,等着沈烨灵给他拉来的黄包车,然后坐上去,心乱如麻的回了家。

随即第二天,关于许曼的消息又传出一条,许曼当年被沈烨灵赎出来,在北平和一个富商有染第二年就给富商生了个孩子,结果富商薄情不要她,还是沈烨灵不嫌弃把她娶进门的。

第四十七章 哭泣的寡妇

沈烨灵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当年许曼坐在他面前,掩面弃泪的场景,那是她一边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边无声的哭泣,她的面容姣好,即便是眼睛泛红,填出两行热泪,依旧不影响她的美,沈烨灵那时才知道什么叫做梨花带雨。

她即便哭也不会像洛筠笙一样,仰着天喊着疼,非要把心中的苦楚用‘呜呜’的哭声哭出来才作数,她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所有的苦楚都浮于表面,连带着红着眼睛,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擦着泪。她的哭是憋在心里,让人由心的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能欺负她,让她哭得这么委屈的就都是坏人。

她一面泣着泪不说话,她只听身边的周琳说话,周琳是是沈烨灵他师兄张长信的夫人,理应说是沈烨灵的大嫂,大嫂是个热心肠的妇道人家,只见她一面将许曼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一面哀怨道:“哎呀,我就说那许家的大少爷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当初他看上你不就是图着你好看,哪知道图着图着让你有了,还不对你负责。。。。”

周玲拍了拍曼枝的手又说道:“嗳哟,我真就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当初他是怎么跟你说的,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呢再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呀就是一个多情的公子哥,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哼可怜了我的姑娘哟”。

她又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被自己说得一肚子的气,低头抹着泪有安慰着还在哭的许曼:“你也不用为难,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嫂一天,我就能帮你一天,你放心我帮你送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里,甭管外面的人说什么,你只要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咱们还是好姑娘”。

周琳说了那么多许曼依旧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依旧低头用手绢抹着泪,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被沈烨灵深深的看在眼里。

知道许曼要走,离开张长信的戏班,去孤孤单单的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周琳特意给她煮了鸡蛋,千叮咛万嘱咐了几句勿动胎气的几个事项,只见许久未见的沈烨灵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长身玉立,简单一袭修身白长褂,没有任何妆点,有的只是少年应有的温朗,那时候的沈烨灵正直少年意气,在梨园虽不是大拿却也是对戏曲事业的上升期,所以他比别的男儿郎都带着一份执着:“曼枝不用走了”。

“什么”,悻悻抹泪的两人一同看向沈烨灵。

只听是沈烨灵两眼发直,眼中依旧带着点执着说道:“曼枝不用走了,我娶她进门,我护着,她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周琳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激动道:“你是犯了什么劳什子病了,孩子生下来你养呀”。

沈烨灵握着拳,他看了眼许曼,再看了眼周玲,最后低下头眼中尽显他对未来的迷茫,但他语气依旧残留着笃定:“嗯,我养”。

周琳得了沈烨灵的回答,急疯了似的往外叫着张长信让他看看他师弟是不是得病了,屋里空留着许曼和桌上的包袱,以及跟前的沈烨灵。

沈烨灵其实早就考虑清楚了,他不可能看着许曼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那样太像他母亲了,他也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就这样出生成为第二个十六,所以还不如娶了许曼给她一个家,让他们母子平安。

于是从那时年少意气风发,过了九年后成熟稳重,他当年对许曼的承诺随着这九年的风风雨雨一直都没变过。

现在的许曼也渐渐的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哭,因为梨花带雨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美人,在她身上日积月累的是显现了几分成熟,这种成熟就是她说的认命。

她每天假装不关心外界对自己的评头论足,假装不关心周围戏班弟子对自己眼光的异样,装着在别人面前云淡风轻。

于是每每走到许曼门前,总能听到一段清丽的歌声唱毕,接着又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拍手声,这是张尚植和徐汝良、石头还有一个新加入来的角色段长青拍的。

他们是刚听完许曼的一首大鼓书里的曲子,原本许曼是打算唱给那四个香气熏人的姨太们听的,奈何那几个姨太总是不来,她存着力气,唱给她亲近的几个人听也是一样的。

许曼还好也不是孤独的,起码还能得到他们几个人的真心。他们一个个担心许曼想不开,于是义气几个人日夜轮番坚守不离开许曼身边一步。

所以有时心血来潮她会给他们唱唱曲,讲讲以前的故事,并有空给段长青画花旦妆。

只见段长青一个人拿着把椅子,和床上的许曼做了一个正对面,一脸享受的闭眼,让许曼在自己脸上画着花旦妆。

等着画完,一面仔细的照着镜子,观赏着许曼给他画的着妆容,附和性的赞美道:“这妆画的真细,比我画的好看,快要接近沈老板画的了”。

许曼只是抿嘴淡淡一笑,这些天的日子也是发生改变就连先前硬要让自己给他画脸的徒弟们,也没有找上门来要她画。

于是他索性就给段长青画了一脸,卸完妆一脸满足的段长青准备和沈烨灵拱手道别,之后出门离开。

他这算是亲眼看到了,许曼哪有外面想得的那样不堪入目,她温柔善良,还是沈烨灵的好贤妻,这一点旬阳人始终是看不透。

段长青怀着胸中满腔替许曼的愤懑,决定一定要帮他们,帮沈烨灵,把他那十层的好都用上。

等段长青走后,许曼屋里又传来石头的叫嚷声:“师娘,你快把剪刀给我,危险”,接着一面将许曼紧握着的剪刀夺过,并放在自己的背后不让她再拿。

许曼推了推手解释道:“我没你们想的这么严重,我没想自杀”。接着一派和煦的说着自己拿剪刀是想把自己棉被上的线头剪一剪,却被他们误会成自杀。

许曼洒然的笑了一笑,表现得比他们还看得开,可是一笑过后,她眼眶中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哭的继续是当年梨花带雨的模样,满是委屈,满是苦楚。

当时外面人说她是大小姐后的*那她就成端庄贤淑,现在外面的人说她是艺伎进门那她就卑微到尘埃里。可以就还是有人大势说他不检点,背着丈夫坏了别人的孩子,她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知道现在咽不了了,不争气的眼泪滑落下来,她也放下自己的伪装,只剩下哭。

石头看着许曼原本好好的,但是这一哭变像炎夏的大雨一样说来就来。他一时找你到措词来安慰许曼,悻悻的把剪刀收好,顺便还将镜子收了收,没了东西能让许曼寻死,慢慢的退了出去,但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沈烨灵。

沈烨灵倚着门看了许曼好久,似乎又看见了当年怀着孩子的曼枝抹泪的场景。他再一次将她的哭泣的背影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说出当年那一番话。

哭惯了,一天许曼独自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冬天的太阳本就珍贵得可怜,她却要在树枝干最多的大树底下晒太阳。只是阳光穿透层层枝干零星的落在她的脸上,只见她脸上身上满是枝干横纵交错的倒影的痕迹。

她头上是枝枝叉叉,她这身身子骨也是架包着蜡黄色皮的柴。只见前几天她刚样的几斤肉已经消失,远处看活像是一架套着袄褂的皮人。

沈烨灵缓缓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紧接着她也睁开眼坐了起来了起来,不过这对她似乎有些费力,腰部受了伤,再加上身子虚,挣扎了两下还是没挣扎起来,只好安静的等躺着着。

沈烨灵先稳稳当当的坐好,他这些天也没睡好,光是被外面这些人闹的,整个人整张脸尽显憔悴:“你要是觉得难熬,我可以送你南下,然后再给你选片风景好的房子住下,派两三个佣人给你,你放心在那里依旧没有人认识你,你还是可以静下心好好的养病,你就当这里的一切是一场噩梦吧”。

许曼看了看沈烨灵,再看了看自己这副身子骨,上一次她哭除了让沈烨灵娶她,现在她哭出了,让沈烨灵将他送走。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二郎你的意思,只是当年我被怀了许家男人的孩子被抛弃,是二郎坚定不移的把我留下来,给了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名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不能离开你”。

她半垂着她那双略显疲态的眼帘,牟光中显示着执着不屈的神态,整幅身子空留骨架子,但双拳紧握,似乎在告诉沈烨灵,她要留下的坚决,以及她很好请勿挂怀。

沈烨灵总算知道了许曼那天对自己说的‘她若是个妓女命,那她也只能认命’,看来她真的已经做好了认命的觉悟了。

第四十八章 危机时

沈烨灵和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不论怎么样他们的眼神像一把冷箭,总是能冷不丁防的将他射成一只刺猬。

这些天许曼因为外界的事变得越来越颓废,以至于他也跟着颓然起来,他双眼发虚,脚下轻飘飘的,还是一个人出来给许曼抓药,不自不觉居然走到了洛家门口。

只见洛家大门紧闭,门口的两具石狮子镇得威严。他想想他对洛小七和许曼究竟差在哪里。他能为洛小七熬夜写一堆文章登报,极力还洛小七一个清白,可是却不能连提笔为许曼写篇文章的力气都没有,有的只是陪她通病相连。

他站在洛家门口徘徊了好久,最终正当要走时,被一个清丽的女声叫住了,只听她叫的不是‘沈老板’‘沈先生’而是叫着:“请问,你是沈淮安吗”。

他泛着疑惑,好奇的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枣青色长褂夹袄的妇人,那妇人周身没半点胭脂水粉修饰,但眼睛长得水灵灵是真好看,身材偏瘦,浑身上下简约打扮,也没什么首饰做点缀,只有纤细的手臂上悬着一个成色不好的金手镯。远远望去端庄大方,倒和先前误会成大小姐的许曼有些像。

沈烨灵将这妇人打量了一下,然后翻着记忆仔细想想,连忙浅浅的鞠了一躬:“杭小姐,尹夫人”。

眼前的杭小姐,名叫杭轻言,沈烨灵在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着沈烨灵,起初不确信他是不是当年的沈淮安,但是当沈烨灵叫出她时,她也先是一愣,捂着嘴注意着他脸上就下的淤青,本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话到嘴边却是另一句:“十六少爷,你嗓子居然好了”。

沈烨灵摸了摸嗓子,现在倒是没有心情和她解释这么多,于是礼貌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尹夫人来是找阿笙的吧,她不在过几天才回来”。

说完本打算告辞想走,结果杭轻言一把拉住沈烨灵,带着点委屈,她不相信他们十年后再见面只是匆匆几瞥:“十六少爷,前任镇守史已经死了,我也不再是尹夫人了,你可以按照从前叫我杭轻言”。

“不敢”,沈烨灵小心的扯开杭轻言的手,十年前和洛家有关系的人他惹不起,除了洛筠笙和江沅。

杭轻言望着沈烨灵带着绝情的背影离开,她犹豫着,看了看洛家禁闭着的大门,又看了看沈烨灵,心一横决定向前追了上去。

沈烨灵撇了她一眼,止住了步子又一次恭恭敬敬却带着点疏远的神情:“杭小姐,你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杭轻言微微低了低头,手中的丝帕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手指,她欲言又止了几下才开口:“十六少爷,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也知道你和小七爷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有一件事想求小七爷,十万火急,您能不能帮我说一说,我也知道你和小七爷的感情好”。

沈烨灵被自己眼前的事搞得千头万绪,现在又有一件事让他帮忙,说实话他也力不从心,正当他想拒绝的时候,一句消息放出:“不好啦,广场草台上那个白衣戏子疯了,被那个自称是洛家大少爷的乞丐推了下去,磕着头流了好多血”。

沈烨灵没时间向杭轻言婉拒,直接加紧步子往草台方向赶。杭轻言见着沈烨灵如此心急,也紧跟了上去。

只见段长青是抹着妆上去的,他穿着沈烨灵送给他的那套戏服,比之前光彩夺目吸引人眼球多了,只见她又一次站在草台上,底下的人陆陆续续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他这边瞥了过来,以为这个疯子,把自己倒腾得比之前体面就有理由上去霸占草台来唱戏了。

可是如今他不唱戏,而是面目狰狞的双手插着腰,对着地下这一群人骂,骂着他们有眼无珠,不分黑白,沈夫人人怎么好,是他们能评头论足的吗。

这是而今为止第一个为了许曼站出来破口大骂的人,不过地下的人倒是只会以为,此人是个疯子,疯子的论点总是会和人背道而驰,会不一样。所以正在思忖着怎么将这疯子拖走,但他那衣服挺干净倒是不忍心下手将他弄脏。

只见段长青刚骂道一半正在兴头上是,洛明渊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凌空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那一脚也结结实实的落下在他屁股上,段长青失去重心一倒头径直倒在草台下面去,紧接着脑袋磕出一滩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那骂声终于停止,周围也安静不少,但周围人将他围住,没一个人上去扶他起来,有的只是试探他的鼻息。

气息稳定,有人连忙在那群围上来的人群中,高声对台上的洛明渊说道:“没死”。台上的洛明渊这才久久的缓了一口气,只能感叹还好没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人。

随着沈烨灵赶到,这才将头破血流的段长青扶起,也跟着试了试鼻息,这才放心下来,准备找个人帮忙把段长青抬到医院。

“沈老板?我这么称呼对吧”,台上的洛明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烨灵,一脸意味深长,心中登时蹦出两个人来,一个是洛小七,一个是十年前的沈淮安。

如今沈淮安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混的倒是好,人人都爱的当红名伶,再也不是当年任他欺负还不出声的哑巴了。

他也早该认出那天因为他打架的是沈淮安,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许曼的丈夫,那他这个报复倒也成功,最后还能一箭双雕。

于是这一脸意味深长,即刻就变成了一派得意与沾沾自喜,在看沈烨灵的眼神中还透露着些许嚣张。

沈烨灵也望着他,也许是第一次和他打架,反倒因此壮了胆,他卸了往日谦和的样子,露出一张不好惹的脸,皱着眉:“这位先生可是你推下去的”?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头倒在他肩上的段长青,段长青此刻还是闭着眼失去了意识。洛明渊洋洋得意的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

然后直接跳下台,径直走到沈烨灵面前,亲昵的到他耳旁,低声细语的说道:“让许曼身败名裂也是我干的,开心吗”。

他说出的话,犹如几百头蚂蚁,钻进耳朵里,然后分散到身体各处,使他浑身奇痒无比。洛明渊笑了几声又说道:“你知道洛小七留下的病根子吗?那还是我叫我爹抓了药给她服下的,每日一碗,我准时叫着仆人看着她喝下的”。

沈烨灵一个反手当场就抓着洛明渊的衣领,咬着银牙,怒瞪着他,可是怒瞪了没多久,发虚的双眼看着洛明渊,居然在他眼里浮现出两个脑袋。众人一个惊慌,以为两人没说几句又要大打出手。他们虽然知道洛明渊这人确实有点欠,但是沈烨灵为人谦和,不像是今天能打两次架的人物啊。

沈烨灵今天是有些急了,他狠抓着洛明渊的衣领,很久拳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握紧,他真的恨眼前这个人,恨到能把平常的谦卑给忘却,只因这个人说的话已经触及到自己的底线了,可是他如今满脸憔悴,手中的拳头越握,越没有力道,握了半天拳头还是没落到洛明渊脸上。

洛明渊被抓着衣领,脸上的得意依旧没有因此而消散,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哎呀,沈老板,你居然会为一个女人又对我大打出手,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了你,你那三年是吃了谁家的米,睡的是谁家的床。要不是我们洛家,有你今天吗”。

沈烨灵被他说的有些发虚,手中的拳头在咯吱咯吱作响,洛明渊衣领也被抓得更紧了。

洛明渊顺势改变另一种攻势,从这周围人叫嚷着:“大伙可都来看,他也比那许曼好不到哪里去,十年前和前任镇守史有染,沈老板你的贞操是不是就在那里被葬送的”。

众人一惊,还未稳定,沈烨灵身后的杭轻言却站了出来,对着洛明渊更是一阵恶寒:“洛大少爷,你这话可要说清楚,我可是前任镇守的夫人,我丈夫和沈先生是正正直直清清白白的人,容不得你三言两语能诽谤成的”。

周遭人被越围越拢,断断续续来了几个,只能后头排队看热闹的,他们对这个一句有一句的信息都快挺懵了,只是感叹道:沈老板怎么还和前任镇守有关系呢。

洛明渊大笑,蹭了两下,沈烨灵的手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衣领,只见沈烨灵身子虚,眼前出现花白,最终还是颓然倒地。

洛明渊向后退了几步,大笑着指了指眼前这两人:“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可是门当户对,差点一个娶一个就嫁了,谁让前任镇守来得及时,娶了这个还不忘那个,哈哈哈”。

沈烨灵是在洛明渊狂妄的大笑声中闭眼的,他仰头最后看到的人是杭轻言,她也对这个女人说不清道不明,她出现在自己十多年的记忆里,似乎就是那自己来成全她和别人的。

第四十九章 所谓伊人

十三年前

洛筠笙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腿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了,这次她跪的已经不是沈莞罚她的小祠堂,而是洛家的正堂。按照洛家前朝世代流传下来的规矩,是否直隶女眷都不得进入正堂。

可如今跪在地上的洛筠笙她非但进了正堂还是,跪着入了,她身边还立着胆怯的沈淮安。她掏出手抓了抓他的手心,抿着嘴笑了笑,是像让他不要为自己担心,会没事的。

结果她那表情,让沈莞给捕捉到,当场就扬起一鞭结结实实的打在洛筠笙身上,沈淮安这一下将心提起久久的没松下,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

沈莞一皱眉看着他:“你跪什么劲,起来错的都是这个小畜生”。接着又扬起一鞭子打在洛小七背上,喘了几口气,皱着眉又捕捉到洛小七眼神中非但不知道悔改,还得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演给门外的洛明渊看的。

洛筠笙平常嬉闹也就算了,可今天却被洛家德高望重的老叔公撞见,她在和洛明渊打架,原本是洛明渊欺负沈淮安在先的,洛筠笙看不惯,直接冲上去对准洛明渊的头就是一捅乱打。

虽说洛明渊比洛筠笙虚长了五岁,但是论打架功底哪里是小霸王洛筠笙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洛筠笙反转局势,紧接着就是老叔公看到的这一幕,洛筠笙粗暴的打洛明渊的头,下手没个轻重的差点把人给大哭了。

当洛筠笙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时已经被罚到跪了正堂,只见沈莞一下又一下的抽打洛筠笙,正堂上两把太师椅摆在正前方,是个居高临下的上座。

平时只有家主才有资格坐上一坐,但是老叔公一面端着茶一面有条不紊的坐着,他头发花白已经年过古稀,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命,但却还是打着规整洛家家风的名头,坐在这位置上,坐了半天不动,都快成这里独特的标杆了。

只见他放下茶,张着嘴准备要说话,口中零星落了几颗黄牙,接着一派和谐的对沈莞说道:“你这有什么用,子不叫,父之过。你问问云生,他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原本就反对沈莞用暴力的洛云生终于有机会说上话了,只见他将洛筠笙扶了起来,顺带的也拉了一把沈淮安,和和气气的对众人说道:“孩子能有几个年头,开心最重要”。

“哼”,老叔公不服气的从黄牙里挤出一阵风,将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我说你的心也真是够大的,如今打的可是自己的兄弟,你想让她到时候手足相残吗”。

洛云生没说上话,单单是站在老叔公身旁的洛正廷帮忙说了,洛正廷如今是个账房管事的先生,洛家的金融大全他如今能独分一杯羹,为洛家辛辛苦苦工作几年,地位却还是不及清闲的家主洛云生。

不过他也因此练就了一副处事圆滑的嘴脸,只见他笑模笑样帮自己的弟弟洛云生解围:“二叔这话就严重了,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兄弟,有着血浓于水的关联,哪能手足相残。我当时也问过了,分明是我家明渊有错在先,欺负了淮安这孩子,筠笙才会出手的,还请二叔不要怪罪”。

老叔公单是没说话,只管瞪着他,洛正廷被瞪得渗出两道汗,他知道他刚才话说多了,他一个庶出的孩子,在正堂上本就没资格说这么多的话。

洛正廷很识相的退到一边,形成了和背景融为一道。洛云生见状连忙踢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假装喝道:“小兔崽子,老叔公罚你跪祠堂已经算轻的,下次再敢打架小心我打断你的腿明白了吗”。

洛筠笙知礼的点了点头,即刻就带着沈淮安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沈莞余光一撇,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中的竹鞭,用着不冷不热的口吻对洛云生说道:“你就着么惯着她把,她迟早让你惯的把房顶给掀了”。

洛云生反倒不以为意,反倒看着沈淮安的背影久久不肯挪眼:“你这哑巴弟弟咱们阿笙看来是真喜欢,护得那么好,都快赶上他老爹我了”。

老叔公算是知道,这洛筠笙一个大小姐身份却始终不着调是和谁学的,还是应了那句‘子不教,父之过’啊。

看着没事,老叔公也在洛正廷的搀扶下退出了正堂。

沈莞见着老叔公一走连忙揪了一把他的耳朵,正色说道:“你是越来越不服我管阿笙了是不是,当着二叔的面这么放了那小丫头”。

洛云生揉了揉被沈莞一下揪疼的耳朵,牵着沈莞迎面出去:“这‘小丫头’也是咱们得女儿呀,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每次只要是两人一起走路,沈莞总是走在洛云生前面,所以这次等着她拉着洛云生的手,带着他跨过前方的门槛,这才因为他的这句话绕过了他们的女儿。

但又心血来潮:“阿笙可以放过,但是淮安可不能放了”。

洛云生觉得她话里有话:“你又想怎么样”。

“我北平不是有个姓杭的亲戚吗,还是书香门第原本是开书院的,可是没过几年被洋人的大教堂给取代,他们家的经济也越来越不景气,最近才和我说要把他女儿许过来,看我能不能收下她做个儿媳妇”。

“所以你就把他许给淮安了,和着你这不是想让她做儿媳妇,你这是想让她做弟媳妇”。

“杭家小姐端庄持重,知书达礼,许给淮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淮安性子柔,能对杭小姐好。要是换了你大哥那三个孩子,杭小姐不得委屈死”。

“你要是真给淮安找门亲,我看阿笙先得委屈死”,了解女儿的洛筠笙如是说道。

但沈莞确实心头一喜,两手激动的一拍,直接把夹杂在两手只见的洛云生得的手也一并拍了进去:“就是因为阿笙啊!这样阿笙离杭小姐也近,照模照样学她大小姐的步调可能会更快些”。

洛云生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把眼睛一闭余光一瞟:“那亲家应该会有照片吧”。

沈莞笑了笑,从衣兜里真就掏出了一张只有三根指头宽的方寸黑白照,照片上的女孩亭亭玉立,笑起来眸光闪烁,很是灵动:“姑娘叫杭轻言,比淮安稍长两岁”。

讲桌前江沅振振有词的敲着后面的黑板,眼前的学生只有两个一个是平时只会闯祸,不好好听课,总是由头的洛筠笙,而另一个倒是认真懂事,可惜就是不会说话的沈淮安。

只见他今天难得满腔热血的说道:“新中国就要有新气象,正是改头换面的时刻,吾辈先烈豪言壮举,最需要我等有识之士有志青年该鞠躬精粹的时刻。遥想二十多年前打着‘师夷制夷’,‘中体西用’的思想,办着洋务,学的都是西方的器物,而后戊戌学的更是学着西方人君主立宪等储君制度。这几趟变革纷纷以失败告终,但在当时不乏是一种好思想。再到现在学的是新文化,不仅引进西方的器物制度,就连西方所本持的思想都引进。

西方思想是什么,他们有一条,‘人生而平等’这不正应了我们佛门中的话,所以我觉西方的东西不一定全都好,我们全都学,但西方能进精给我们的东西除了器物,制度,还有就是思想,现在我们中国最缺乏的就是思想,缺乏有思想的青年,积极进取的青年”。

江沅说着对跟前的木桌就是重重的一张掌:“现在我们就去学思想,那个什么淮安,走为师教你”。

江沅说完走上前来抓着沈淮安的手,止住了跃跃欲试也要跟这去的洛筠笙:“那种地方小姑娘不能去,你在这等我们”。

接着就把沈淮安往外拉,一只手搭在沈淮安的肩膀上,再发力往下一按,沈淮安的身高一下就被江沅按下了一个度,看江沅还要委屈巴巴的仰头。

又因为江沅大跨着步子,走的风风火火。使得沈淮安不得不按着他的速度有时跑,有时跳紊乱的迎上他的步子,江沅打算带他去外边,这是沈淮安为数不多的外出:“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娘们一样,为师这是带你陶冶情操懂吗”。

江沅自以为是的说着,刚迈出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辆黑皮德国汽车,一位穿戴整齐的军装士兵从前车门推门而出,迈着步子,挺着腰杆恭敬的去开后车座的车门。

一只程光发亮的皮鞋稳稳当当的落地,站稳,径直从车里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紧接着洛正廷紧跟其后的从车里出来。

军装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人中处蓄满了一层胡渣,看上去一脸不苟言笑严肃的样子,唯有眉宇之间一点残留的英气还能证明此人年轻时是个英俊的美男子。他和洛正廷站在一块倒显得比同龄的洛正廷看起来小。

江沅、沈淮安一前一后刚好和他们俩撞个正着,四目相对,洛正廷最先谄媚的看着他们笑道:“幼棠,带着淮安出门啊”。幼棠乃是江沅的表字。

江沅抓着沈淮安恭恭敬敬的对着眼前两人躬一躬身,并让沈淮安在自己身后,举手抱拳难得生起的彬彬有礼的做派,有条不紊的说道:“尹镇守,洛二爷,我带淮安四处出去逛逛,两位若是没事我们就先走啦”。

身后的沈淮安一直低着头,江沅总感觉那位尹镇守能透过江沅,眼神饶有兴趣的看向怯生生的淮安,于是向前一步遮去了淮安大半个身子。

此时沈淮安不会说话,镇守史尹雪堂也挺着腰杆不动声色,独留洛正廷出言假意关切道:“那早些回来,别玩晚了”。

江沅乖巧的点了一下头,又拽着沈淮安就是走。尹雪堂的目光随着他们俩的离开被拉远,最后转过视线来沉声问道:“你们府上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绝色”。

洛正廷笑了笑,知道他问的是沈淮安,便又说道:“早就来了,只是你最近不是忙吗,那会注意到我府上的这些,这是沈莞刚认的弟弟,是个哑巴刚来的时候都以为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呢,诶,你也别犯了病打他的主意,家主夫人已经给他寻好一门亲。好像是北平的杭氏”。

随着车子开走,两人独进洛家大门,尹雪堂没再说话,露出一张不置可否的脸。

第五十章 美人胚子

沈淮安这才知道江沅带他去学思想,居然是带他去的是家妓院,还骗说什么这是旬阳最风雅之地,可是沈淮安往大门口的招牌一看,上面写着帘雪阁,以及勾栏上一个接一个拋着手绢对他们搔首弄姿的女人,这不是妓院青楼还是什么。

于是沈淮安抓着帘雪阁门口的柱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发不出话,但表情却是一脸的为难,他想起他还是十六的时候他母亲忍痛割爱让他离开这里,把他送到戏班里就再也不管他,如今他对这个地方起了感触,说什么也不愿进去。

江沅在他后面生拉硬拽,可以拗不过他的这双牢牢拴着柱子的手,老板娘依旧是油头粉面的进来,对着这两位尴尬的行径笑了笑,打趣道:“哟,这小哥这么害羞呀”。

江沅最后气不过,一把揪着他的后衣领,使足了力气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他拎了起来,笑吟吟的对身旁的老板娘说道:“我这小兄弟怕生,我头一次带他来,他没见过这么多姑娘”,老板娘用手绢掩着嘴笑了笑,余光有一撇没一撇的转到沈淮安身上。

江沅双手扣着他的两肩,推推搡搡的把还在挣扎的沈淮安往里带,他给足了淮安面子,尽量让他们的姿势显得好看,侧过头对着迎面跟上来的老板娘说道:“你这外面的都是什么货色啊,我和沈小爷可是挑食的很啊,必须是要你们阁里最好的”。

他们刚来时,老板娘已经将他们俩打量了给遍,先不说没混熟脸的沈淮安,但单看江沅全旬阳都认识,是前朝太史的儿子,还是受过西洋高等教育分子,所以看在江沅的面子上必须要给他们店里的绝色。

老板娘就将他们二楼的客房坐好,迎头就对外叫道:“燕红,桂枝,韵梅。都出来接客了”,老板娘这一声嗓子足足将沈淮安吓得往座位里缩了缩,不出几刻钟便立刻有人应声,前前后后来了三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江沅举着酒壶再给沈淮安桌前的酒杯上也到满酒,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三位姑娘,不满的朝和老板娘一啧嘴,摇着头拿起一杯,一饮而尽留给老板娘的一个自己去体会的眼神。

这三个姑娘站着还没多久就被老板娘叫了出去,沈淮安不安分的也想起身出去,他心里乱,被江沅拖进来心里更乱了,皱着眉刚一站起来,就被江沅一把摁着坐了回去:“为师好心 好意带你来见见姑娘,你应该领情才是”。

老板娘也即刻从外面赶了回来,临门一脚是神秘兮兮的说道:“江先生,这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别人想见还见不着”。

说完门外边走出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一袭银红色旗袍映入眼帘,她踱着步子走近圆桌旁的两位面前,蹲了蹲身子,颔首低眉,正是一个犹抱琵琶婷婷而立的俏佳人,一双含情秋水的眼,两鬓妩媚纤巧的眉,皎白的面容点着一笔焦艳的红唇,盈手可握的腰身,通体白玉的肤色。如绿茯草地中惊艳一点。便可胜过满园红花绿柳,果然是上等的绝色。

老板娘看着江沅终归是点了把满意的头,心甘情愿的将兜里的银元掏了掏扔到老板娘手中。

老板娘接过银元颠了颠银元的重量,咧着嘴乐呵呵的一笑,掩着手绢蹭到江沅身侧介绍道:“这姑娘可是我们这的青倌只卖艺不卖身,我看两位爷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发乎情止乎礼,我才敢领出来的”,说完站直了身子,对眼前的姑娘正色道:“曼枝,你好好招待两位爷”。说完悻悻的退了出去。

江沅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姑娘正点,于是露出一副街边坑蒙拐骗的流浪子勾引良家妇女的模样问道:“小姑娘几岁啦”。

曼枝诺诺的回答:“双十”。

“哦”,江沅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一脸不安分的沈淮安说道:“那你可比我跟前的这位小兄弟大个三四岁,那你觉得我这小兄弟长的如何”。

曼枝秋水眸子一抬,正好和沈淮安撞上了对眼,即刻又低了下去,继续回答道:“好看”。

“好看?可比你好看”。

。。。。。

曼枝一惊,觉得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和一个姑娘比美言呢,但刚才匆匆一瞥却是是位美男子,若阴差阳错的打扮一番倒也是枚绝色,于是曼枝怔了怔继续回答:“比我好看”。

回答完江沅即刻抽动身子捧腹大笑,笑完腾出口气说道:“还真不说,我这小兄弟以前是唱京戏的,在生旦净末丑里面排了个花旦,可惜唱得太好让别人生了嫉妒,被人毒哑了嗓子,要不然啊”他顿了一顿:“还上戏服打扮起来,都会让人误会成美人胚子”。

曼枝饶有兴趣的抬头又多看了沈淮安一眼,原本存在身上的紧张与谨慎也在随之稍纵即逝,沈烨灵也被看的扭捏着身子,剩下的也只有腼腆与不安了。

江沅也不多说废话,即刻就叫曼枝坐下来,给他们弹上一曲。说是弹上一曲果真就是弹上一曲,中间也没说什么,就是安安静静的听曲,沈淮安也平静下来。来妓院只听曲不干别的,让别人听见只会可叹何等的高尚情操。

这姑娘明显是从江南水乡里土生土长出来的,会唱苏州的秦淮曲,越剧黄梅戏,各会一些而后辗转到了北边学了一星半点儿的评剧,她嗓子好唱着北平天桥底下的大鼓词也是有滋有味的。

四周万籁俱寂,唯独曼枝抱着琵琶三挑四拨的出了几个音,前奏曲就来了,只听她用九江清音唱的《四季相思》,曲如其名便是姑娘对远方心上人的思念,只听曼枝用着清丽的歌声徐徐唱道:“奴郎一去不回来,为你俏冤家害奴如痴醉,一片冰心有谁哀?依然里个梅帐宋独自子个睡,奴的天呀!冤家吓,自有青天在!”

凄凄沥沥的歌声,其中夹杂着拨弄琴弦的曲声,即便是不随声入境,心情也会随声生有感触,萧瑟暗淡。

江沅看着曼枝弹着琵琶唱着曲,便觉得此人浑身透露的清冷气质,犹如也天边弦月高高而挂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正当曲毕,曼枝拖着长长的一个尾音,琵琶紧随其后收走,江沅也刚一转脸问问身旁的沈淮安这姑娘唱的怎么样。

只见沈淮安刚才还老老实实的坐着,如今疯病又起了,甩开江沅的袖子,径直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江沅凌空对沈淮安抓了一把,却抓了一个空。。。还真让这小子跑了。

沈淮安一路回到家,喘了大口的气,脸憋得通红,是谁也不离一合上门,闷着被倒在床上了。

他回想着刚才,曼枝弹的曲,弹的动作、神态,为什么能和他母亲这么像,他似乎已经快忘了他母亲,快忘了他还是十六的时候。可是曼枝的一曲仿佛凌空一显,将他埋在脑海最深处最不愿挖出的记忆,又一次剖开,浮现在他面前,脑海里,母亲同样也是抱着琵琶悻悻的弹曲,那眉眼,那神态简直和曼枝完美贴合。

他吸了一口凉气,感叹着:他母亲可还好。

过后,沈淮安还是对那天抱着琵琶犹唱的曼枝心心念念,想重新听一遍她的曲,可是又怕那是青楼,事非多。最终还是想归想,沉了一口气,还是不去了。

沈淮安心心念念着曼枝没几天,另一件事又堵住了他的心口。

第五十一章 初见未婚妻

沈莞试着去后院花园里试着找沈淮安,刚穿过游廊,便一眼瞥见洛筠笙带着笑得意洋洋的在柿子树上摘柿子,低下头炫耀式的问下边的沈淮安摘哪个柿子。

她小小的身躯站得高看得远,一看就知道朝自己那边走过来的沈莞。以为又是来训导自己连忙跳下树带着沈淮安就是逃。

“你,站住”,沈莞的指了指他们俩,她对洛筠笙是没有好脸色的,但对沈淮安她会拉下脸来挥发出一星半点和煦的笑容。

当两人在一起时,两种态度一综合,即刻就变成一张丝毫不点缀任何情绪的脸,她对着两人一指:“你,过来”,洛筠笙低着头,提着心,憋着一口气幽幽的走进沈莞,沈淮安也担心似的跟了上去。

“不是说你”,沈莞对着洛筠笙身后的沈淮安指道:“淮安,你过来”。

洛筠笙止住了脚步,回头和沈烨灵四目相对,然后又回头:“阿娘,淮安犯了什么错呀,他细皮嫩肉的,他这身子骨肯定经不住打,我皮糙肉厚你还是打我吧”。

沈莞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被打习惯了,还恋上挨打了。

沈淮安一个挺身绕过了洛筠笙,回头给了她一个不要担心的微笑,便跟着沈莞走了。他们来到了沈淮安的房间落座。

沈莞神秘兮兮的从随手包裹的绣帕中掏出一张灰白的照片出来,印的是杭姑娘。她让沈淮安先看看照片然后笑吟吟的说道:“看看这姑娘可喜欢吗”。

沈淮安看了两眼,笑了笑点着头,打算还给沈莞,可她并没有拿回去的意思,只见她继续慢悠悠的说道:“阿笙他爹是到了你这个年岁才把我娶进门的,想来你也快到时候了”。

他看了沈淮安一眼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也是新时代了,没那么多前朝思想,还有人说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耽误两年也没什么,只是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你和这小姑娘处处看,要是真成了,我们洛家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沈莞说话做事向来就是直率、麻利,不拐弯抹角,拖泥带水。不就是一件婚事嘛,都是十几岁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相反沈淮安对这件事是有点敏感的,他刚从女人变成男人,现在又要让他娶一个女人,他的脸瞬间红成一片,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再看了看沈莞,最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心想:娶了女人是不是就能成真正的男人了。

他在洛家的这一年下来,一直在朝成男人的方向努力着,变成男人就不能唱戏,也就是为了忘掉过去。

沈莞见着沈淮安点头,心里就是一喜,但表面依旧是和煦的淡淡一笑,不带一点夸张:“那好,过几天我就把杭小姐接过来,你们相处一段时间试试”。

沈淮安也做不了过多的表情,继续是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沈莞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很轻不知道是何时泛起的母爱,大概是觉得这孩子过去实在太可怜了吧:“我在外人面前虽这样说你是我弟弟,但这也是当年我小妈把你留下来的噱头。现在走过来你要是真觉得我好,真心认我做这个阿姐,我也会带你像亲弟弟一样。你可愿意?”

沈淮安不知道该表达什么,他早把洛筠笙当亲外甥女一样来疼爱,他们相差整整九岁,一个人长大懂事,变成熟也不外乎这整整九岁啊。于是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沈莞,悻悻的点了点头。

沈莞满意的笑了笑,即刻站了起来:“长姐如母,我等着杭小姐嫁过来,我也不会亏待她,你好好休息”,接着夺门而出。

沈淮安将手心里的灰白照拿了起来左看右看,然后放下,泛起了少年的懵懂:去了姑娘真就能成男人吗。

过了几天,杭小姐乘着洛家派来的小轿车真就过来了,只见她烫着一头卷发,穿着一身粉白的小洋裙款款踱步而来,沈莞领着沈淮安当头看了就是一顿皱眉。

就连特意跑过来看热闹的尹雪堂也说道:“不是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吗,怎么学着洋妞玩起摩登来了”,尹雪堂是洛正廷的好友,虽说是镇守史但在洛家说话还需要谨慎的,当即洛正廷就替他向沈莞做了个赔礼道歉。

杭家在心中就是这么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典型的中式女子打扮。他们看不惯洋妞这么轻佻,就是喜欢中式女子的保守,于是沈莞特意留心,结果这杭小姐一到就变了样,弄得人一头雾水。

相反洛筠笙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这位杭小姐:“你的衣服可真是好看”。

来自小孩子单纯的赞美,眼前这位摩登的姑娘当然抿嘴一笑,再看了看依旧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沈淮安连句话也说不上来,要她嫁给一个哑巴,还是不明来路的夫人的干弟弟,她还真是委屈了。

谁知洛筠笙上一句过后还有下一句:“可你的人穿着,这身衣服就不好看了”,单纯的赞美瞬间就变成了童言无忌。

随着人潮退散,沈莞也抓着她的手,低声对她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回去把衣服换了,再来见我”。就因为这位大小姐不想嫁的任性,害得她在全部人面前对杭轻言的描述起了偏颇,一整顿饭下来她都是黑着脸渡过的。

杭轻言第二天果然换上了旗袍,也拉直了头发,直直的垂到腰间,带起了翠绿的手镯,恢复了她以往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模样。

沈莞这才看得满意,也瞬间变了副好脸给杭轻言,她拉着沈淮安硬是要他也想自己一样觉得满意,她还让沈淮安给杭轻言送礼物,让两人出去玩。

沈淮安所表达的那点爱,就和他的嗓子一样发不出声,使人怎么也感觉不到,只能是有人主动去问他:“杭小姐如何他”,他脸一红,即便没表态,脸上的表情也能说破,他觉得杭轻言很漂亮,性格也好,虽有点不理他但也依旧又说不出来的好。

所以,沈莞叫他给杭轻言送水果,他眼巴巴的就跑去,盘子上放着四个皮薄果脆的苹果,三根熟的正好的香蕉,零星的点缀着几颗提子,每种水果带了两三点金莹剔透的露水,看上去十分诱人。

于是他在半路又偷偷拿走几个准备留着给正在罚跪小祠堂的洛筠笙尝尝,他依旧是改不了这毛病,一看到好东西能拿的就给洛筠笙那点,如今到现在连个给未婚妻的水果也要拿。

他拿着水果正准备先去小祠堂时,碰巧撞上了那天洛家门口和江沅遇见的尹镇守,尹雪堂。

只见这个人不再是那天军式装束,而是穿着普通的打扮,里边是一件雪白的衬衫全扣起,独留领口一粒扣子没扣上,外边细细的套了一件棕灰色马夹,腰上系着皮带,叫上穿着马靴,整个人迎着阳光看上去很慵懒。

不再是那天严肃得难以亲近的面孔,人也随着年轻了几岁。

他和尹雪堂撞见,他迎上了尹雪堂的一派笑脸,也跟着笑吟吟的,然后聚了一躬当作打招呼。尹雪堂似乎也有了记忆,摸着后脑勺,恍然大悟道:“你是家主夫人的弟弟吧,哎呀,那天我们在门口见过我对你有印象”。

接着他看了沈淮安许久,眼神如刀在他身上上下刮了一遍,心中忽然有句感叹几欲而出:漂亮,他就是喜欢漂亮的人。

接着有注意到了他手上端着的水果,眼睛细密的弯成一道:“小兄弟是要去哪啊,难道是要去见自己未来的新娘子,哎呀,我跟你说这个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尹雪堂本来是想以传教恋爱经验的方式多喝他说几句话,随之沈淮安只是笑了笑,笑着就绕开他想走。

他容着沈淮安过去,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又来了一句感叹:居然不会说话,完美。

沈淮安继续悻悻的走着,他总觉得尹雪堂的热情零星的透露着不怀好意,虽是没和他有过往来,但他那一脸笑意总是惹得他发毛。以他在心里的谨慎感来讲这个人还是小心点为好。

于是快步绕过转角,不去祠堂直接将水果送到杭轻言那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会自己屋把思绪整理好。

等着他送完水果刚从杭轻言屋里出来时,有遇见了洛云生在叫他,洛云生这个家主,当得很是清闲,平时只要过过几项重大事情的决定,其他什么也就没他什么事了,都交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夫人来处理。

所以他即便是个家主也没给人来一种死气沉沉的压迫感,沈淮安见他倒也轻快,说叫他过来他一刻也不含糊,跑了过去。

只见洛云生神秘兮兮的对着沈淮安说道:“给你看个东西”,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精致的锦盒,直到打开一看上面装满亮黄色的锦缎上躺着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上面刻着一个楷体的‘莞’字。

洛云生正色道:“这可是我从一个养玉高手那里求来的,说这块玉被他养了十年,起初死活也不肯卖给我,后来我还是仗着点朋友关系,软磨硬泡之下我才买来的”。

洛云生细细的道着他得到这块玉又何其的不容易,似乎想在沈淮安那里得到一丝丝赞赏的目光。

果然沈淮安眼神发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但做出他想看到的表情,而且也懂他的初衷,摸着兜将随身携带的纸笔掏了出来,用娟秀的笔体在白纸上写道:我阿姐会喜欢的。

洛云生看后笑了笑,摸着他的头没往下说,只在最后走的时候提醒他,阿笙跪的时间够久了,该扶她起来休息了。

第五十二章 拒婚

杭轻言每次和沈淮安交流的时候最是麻烦,她问一句,沈淮安就拿出纸笔来写,有时候一句话写半天也不见得好。

这种交流最是麻烦,根本就不是生处在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没办法谁都害怕沈莞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她只能硬着头皮聊。聊了半天杭轻言才发现,沈淮安的瘦弱,骨架小的根本不想是一个男人,近乎等于女人那般纤弱,感觉风一吹他能跟着跑。

她觉得那根本不算是一个男人,总之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不光是体型样貌、缺陷,就是连逆来顺受的性格也不是她喜欢的。

不过尽管她这样那样的不喜欢,洛筠笙是没有当初对她的那样不恭敬,她觉得只要是她舅舅喜欢的,那即便她心里再怎么讨厌,也要试着和舅舅一样接受她,喜欢她。

于是将每天母亲允许给她送来的巧克力糖当众,她好心的给杭轻言匀出来了一份,等着杭轻言过来亲手将巧克力糖给她,然后硬是在自己嘴里挤出笑容,乖巧道:“杭姐姐,我请你吃”。

杭轻言以为她还有下半句难听的话,等了半天才知道这是真心想请她吃的,她笑了笑接过,刚来时由于洛筠笙童言无忌的评论让自己难堪,不过到现在他又想了想,不过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至于对她这么耿耿于怀吗。

于是又在自己屋内的圆桌上拿了两个皮薄果脆的大红苹果,一路去找洛筠笙,准备当作回礼谢谢她。

等着穿过游览,便看见穿着一身便服的尹雪堂,尹雪堂也看见她,两人相视一笑。

尹雪堂主动走近她,笼络的和她打招呼:“杭小姐提着两只大苹果是要准备上拿去啊”,杭轻言笑了笑,很自然的回应着他:“去筠笙小姐那,她请我吃巧克力,我给 她送几个苹果过去”,她如实的回答。

“唉,别动”,尹雪堂抬了抬手,由于这话突如其来,杭轻言还真吓得没动。

尹雪堂收回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杭轻言,手在自己唇瓣上摸了一下,随即唇边向上一翘:“杭小姐,那天穿的洋服还真是好看,我回去之后回味了好久,就差把她画下来挂在床头好好品味了”。

杭轻言被尹雪堂这样一说,随即脸上泛着微红,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两个苹果:“镇守史真的是说笑了,好好的洋裙被我穿上去就变得不好看了,何来给你挂在床头啊”。

她刚一说完最后那句话,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深居简出的大小姐怎么张口闭口就提别人家的床呢,于是她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嘴。

等着尹雪堂反驳:“说你不好看的可都是胡话,杭小姐当时在在下眼里就是从西洋画里走出来的佳人,杭小姐在下家里头什么都不缺,就缺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您要是不介意,改天,改天您赏个脸来我家给我当回模特,让我的画师把您穿洋装的像给画下来,也好了我这几天的没画挂的心结”。

杭轻言语言又至,不知道她发出的是该去还是不该去,但在尹雪堂眼里,就都是该去都让,于是他侧过身对杭轻言挥了挥手:“那杭小姐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几天派辆车来接杭小姐”。

杭轻言刚要回话,却只能看见尹雪堂头也不回的身影,走的果断决绝丝毫不给她再发话的机会。

她望着那背影出了神,不自觉的有将头低了下去,这回她的脸红的和手上的苹果相差无几。

应了尹雪堂的邀,杭轻言将上次穿起来引起纵议的洋裙细密穿上,然后再重新烫回那顶好看的卷发,抹了色泽艳丽的口红,擦着粉,收拾完毕之后她就出门。

尹雪堂的车子果真说在外面等着就在等着,而且似乎等得更久,杭轻言走了过来,谨慎的朝后车厢内窥探了尹雪堂的痕迹。

只见车内的尹雪堂和车外的她刚好目光相撞,两人都笑了笑,尹雪堂笑得一派和煦,抬手给杭轻言开门,并给她腾出个位置。

两人都坐好,车子便开始出发,美国的车子,车内空间大,可尹雪堂却是紧挨着杭轻言而作,直直挨到使杭轻言紧贴车门。

尹雪堂尴尬的笑了笑,向外挪了一半位置,蔼声道:“你瞧瞧,我说什么,杭小姐穿的这一身是真漂亮”。

尹雪堂的几声赞美,把杭轻言说得直直低下了头,面色潮红,不知道是早上妆容的问题,还是自己生成这样的,露出花季少女才有的娇羞。

她将无处安放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尹雪堂宽厚的手随即也握了上来。她下意识的一惊,猛的抬头看着他。

只见尹雪堂皮肤不是很白,还有些黝黑,脸上蓄满了胡渣显得一派成稳,五官像是被利刀划出来的一样,硬挺得很。尹雪堂嘴上礼貌而谦和,脸上像个绅士,可以到身上手上,却近乎当的了流氓。

所以尹雪堂在杭轻言看来是一个在绅士和流氓之间游动的人,可偏巧这个人她居然还动心。

等着将杭轻言画完肖像送回去,尹雪堂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洗了个澡,他湿淋淋的从浴室里出来,擦了擦蒙上一层水雾的镜子,镜子上即刻显现出一张硬朗的脸,他轻佻的看着镜子上的自己一笑,随即往下肩膀,胸膛双腿,也随即显现在镜子面前。

他肩膀上搭着条白毛巾,要上也围了一条,可胸膛上未擦干净的露水一直残留着,一颗接着一颗粘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头顶的大吊灯不仅能把整间房子照的通透,自身装饰的水晶玻璃也顺着它的光,将这盏大吊灯照的闪闪发光,就连下边的他也随着它的灯光,皮肤上的露水也反射成了光 他整个身子也跟着闪闪发光。

他站在镜前端详了自己许久,许久过后他开始反思,即便到了中年,他的魅力怎么依旧未减,还是能吸引得来十几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派懵懂他使了两三招就直挺挺的得到了她的芳心。

他打开窗户走到阳台前,放眼望去万籁俱寂,只有远方零星几处泛着光点,灯火通明,他由着晚风吹动着毛巾的一角。

他又开始回想他是怎么靠着自己的魅力获得小姑娘的放心的。那小姑娘是沈淮安的未婚妻,按理说他这样的行为属于横刀夺爱,那他也没办法,他的爱要娶别人,他怎么能不掺一脚。

他不能看着沈淮安娶别人,也不能看着杭轻言就这样嫁过去,那不如将杭轻言拿下来个痛快,等以后在收服沈淮安也不迟。

但不管尹雪堂对杭轻言是不是真心的,杭轻言对他倒是真付出了情感,尹雪堂长得虽然老了点,但是怎么说呢,能给她安全感,最主要的是他是个健全的人,这便已经足够了。

这些天她脑子里一直在游荡着尹雪堂那天对她说的话,看她的眼神,以及他那双宽厚的手,那只手握着她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再沈淮安那里没有的温暖。

他开始不仅有一次没一次的决定要去和沈莞说,要去解 除这门亲事。就当她从来都没来过,没从沈淮安的世界里出现过,她如果被赶出家门她也相信尹雪堂会收留她。

可是沈莞一次又一次犀利的眼神将她欲说出口的决定咽回肚子里,她知道要解除这门婚事的过程十分困难,最困难的还是要过沈莞这一关。

就为这一关,杭轻言开始闷闷不乐了好久,及至尹雪堂接二连三的往她那里送东西,起先是香水再到时珠宝首饰,甚至还要带她去量手指送对戒指给她。

她一面心满意足的接受了尹雪堂的礼物,一面又给足了自己信心觉得无论多困难也要向沈莞摊牌。

终于她鼓满了一肚子的勇气准备和沈莞说,可刚一到大堂前,沈莞落座在上座,一个犀利的眼神又落在她身上,如果眼神能当做刀的话,她早就被活活拦腰砍死了。

沈莞显然正堂上显然不是只有沈莞,身旁立着一个尹雪堂,以及坐在侧座的沈淮安,他们显然是在等她一人,等着她给出一个解释。

只见沈莞如刀的眼神始终还是在她身上,不曾放过:“你们尹镇守跑过来不由分说的先是想我道歉,再是向淮安道歉,我们正疑惑为高权重的尹镇守怎么今天对我们如此卑躬屈膝。原来是来找我们把你要了去”。

话音刚落,杭轻言急忙跪倒在地,头也抬不起来,沙哑的喉咙发着声:“家主夫人,我和雪堂是真心相爱的,我喜欢他,求求夫人成全我们吧”。

很好!杭轻言的这一番回答很是让尹雪堂满意,他不经转脸看了一旁的沈淮安,他从前到现在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只印堂有些发暗,表情虽是被他强忍着,但还是会些许流露出几分难堪。

沈莞也下意识的看了沈淮安几眼,恼羞成怒的抄起桌旁的瓷杯连着里面滚烫的热茶向杭轻言砸了过来。可惜没砸中,热茶溅得满地都是,瓷杯也撞在地上粉身碎骨,零星的还有几片碎瓷片,顺着光滑的地,滑行了一段距离。

沈莞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再找着什么当初伺候洛筠笙用的家法,刚拿起来,就受了尹雪堂没有威胁的阻止,他刚想开口骂这两对狗男女几句,沈淮安不动生色的走了过来也开始止住她。随后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成全他们吧。

写的依旧是娟秀挺立,沈淮安写完字,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大度,随后又用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杭轻言,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即便在他面前也是无时无刻不保持这居高临下的傲骨,但如今她却为自己这一桩婚事自愿卑微到尘埃里,他算是看明白了,不是杭轻言不会下跪,她是不会为自己跪下。

不会为了自己那也就不是自己的人,留着能有什么用,别人能幸福吗,索性就放她走吧。

他红着眼看着杭轻言,眼眶中泛起的血丝,似乎在透露着他的无奈,不解,以及伤心,他的这份初恋就这样告罄。

洛筠笙现在都不能忘记杭轻言被尹雪堂接走的那一天,她不知道对着尹雪堂来接的汽车粗鲁的吐了多少口口水,接连骂道:“狗男女”。

又回身一路对小胖愤愤不平的说道:“这贱人,我早就知道她来我们家一定没按好心,嫁给我舅舅她也配,走了更好,省的脏了我舅舅的眼”。

小胖挠着头表示不理解:“筠笙,你不是说你那个舅妈,你还是能接受吗”。

“我接受你奶奶个腿”,洛筠笙插着腰依旧是粗鲁的骂道。

回到他们熟悉的小院,只见沈淮安依旧和往常一样没变,扶花弄柳的在给洛筠笙用柳条编制花草环。

洛筠笙小跳步的走到他面前,圆溜溜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他的脸看,他依旧是她的舅舅,从前到现在依旧没变,还是能陪着她玩,在爬树爬到再高点的时候,还会担心他的危险,还是会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她。

杭轻言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也就过去了,还是当下最为真实。

但是洛筠笙不放心,依旧信誓旦旦的拍了拍沈淮安的肩说道:“舅舅,你放心,你将来要娶的可是天宫的仙娥,她才有资格让我洛筠笙同意,并风风光光的嫁给你,进我们洛家的门”。

第五十三章复仇行动上

十三年后

沈烨灵最后闭上眼睛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杭轻言,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许曼。他最终是知道了他给许曼杜撰的这一身份原来是从杭轻言那里脱胎出来的。

他不知道他在许曼身上寄宿了多少不一样的感情,只知道没像对洛筠笙那样来的简单、单纯。

他一睁开眼确认了自己处在医院里,第一个问题便开始问着为他满脸焦急的许曼:“段长青呢”,为他们说话的段长青现在怎么样了。

许曼告诉他段长青现在没事,也躺在病床上进行疗养,而沈烨灵之所以会晕倒,只是因为平时太累的缘故,才会头脑一时发昏失去平衡。

他们能被送到医院还是得了杭轻言的帮忙,可是还没等许曼再多问,杭轻言将他们送到医院就消失了。

沈烨灵知道她是去求洛小七办事去了,算算日子好像洛小七今天就要回来了,他急忙下了病床,焦急的也想离开医院去找洛小七。

只见在火车站上,彭世荣先一步跳下站台,然后转身对着洛小七等人拱拱手就此别过,他这一趟和洛小七造孽的生意之旅也就此别过。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都是疯子,一山不容二虎的缘故,在无锡宾馆,彭世荣住在他们隔壁是有一下没一下的串门,可是串门当头一棒就是洛小七打来的。

他们在攀谈生意的时候,经常有一下没一下的死咬着对方骂着对方是混蛋的话。洛小七觉得彭世荣简直是鬼半夜闯进别人都让家里,抬着腿让别人砍,于是洛小七总是在背后提起彭世荣时总是说着当初的称为‘这小子’‘这小子’的说,一直到后来小子变成孙子了于是对彭世荣便又称呼起了‘这孙子怎么样,怎么样’,‘这孙子最近又干嘛了’。

孙子骂完,便有惦记上了人家晃眼的大白腿了,总是想下定决心要把人家的腿给废了,于是妒忌成性,他有一天蹭着别人不在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推着轮椅,目标锁定在人家的大腿上。

彭世荣更是逃都逃不及,洛小七一面追赶,但是两个轮的没两条腿来得快,没一下洛小七的轮椅就翻车了,她摔在地上依旧不死心。

彭世荣觉得洛小七才想个女鬼,因为他即便到底,心还是不死,穿着红衣披头散发的拿着一把榔头,两只手发力她是硬生生爬着走过来的。

这宾馆的房子也就这么大,洛小七刚才追他已经将他死命堵在墙角了,他现在只能收着洛小七爬过来一榔头的洗礼,从此再也别无选择。

不过好在这时,江沅和程家白外出回来,便瞧见变成鬼也要废了彭世荣腿的洛小七,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爬行和吓得差点屁滚尿流的彭世荣。

他们赶忙上前一步,将洛小七小心扶起放到轮椅上,被扶起的洛小七好像不甘心,即便榔头被夺走了,依旧有勇气指着彭世荣恐吓道:“孙子,你等着,早晚有一天爷爷把你的腿给废了”。

彭世荣听完,又看了看洛小七身旁的两个人,站在的都是洛小七这边,自己却在这件房子里孤立无援,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干嚎着:“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欺负我欺负得有用吗”,说完腿上地上蹭了两蹭。

于是他们办完生意,就在火车上租了个包厢,安安稳稳的回家了。彭世荣经过那次之后是真怕洛小七会杀了他,于是特地又去上海的法租界要了一张像‘良民证’一类的东西,告诉他们如果他哪天死了,死的又是不明不白,那么法租界里的巡捕房一定会第一时间介入调查,所以不想得罪外国人的话,最好不要对他动手。

原本洛小七是打算给他在火车上来一枪,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走人了,如今他那‘良民证’一抛出,即刻咬着牙忍到了火车到站,得意洋洋的挥手作别。

她咬牙的程度更是在回去的途中破口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那孙子的腿给废了”。

留下江沅和程家白悻悻的点头,当做回应,他们点头完便是一脸菜色。

车子在洛家门口停下,洛小七终于是到了家,而沈烨灵已经是等了她好久,于是等着洛小七在轮椅上落座好,即刻上前叫住了她:“阿笙”。

洛小七回头,看着沈烨灵,看到后是一脸惊讶,沈烨灵脸上只有黑与白还有青就再也没有颜色出现。而他那一点青还是被和洛明渊打架时留下的,他还没有在医院调养好救出来,可见他要交代的事由多急切。

洛小七凝固了双眼,皱着眉正色道:“十六,你的脸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我去毙了他,当然她后面的话是不敢对沈烨灵说,因为这是沈烨灵最不想听到的话。

只听沈烨灵闭上眼,像是看淡了一切,脸上的苦楚,瞬间随着自己说的话,化开了大半:“我要买凶杀人,能不能帮我杀洛明渊,十三年前洛家的大少爷,洛明渊”。

他说完这一句颓然的倒在地上 使得一群人开始急急忙忙的照顾起了沈烨灵。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洛小七已经全然摸了个透彻,她手中的拳头已然和她的心是一样的拧在一块儿。按照沈烨灵的要求,他们不出半晌就找到了流浪汉洛明渊。

按照洛小七吩咐的洛明渊不能直接杀,必须活着带到洛小七面前由着洛小七亲自杀,于是洛明渊被五花大绑的抬到洛小七跟前,只给了两条腿自由。

洛明渊和洛小七刚一撞面,洛小七就举着茶盏连带着里面的热茶直往洛明渊脑袋上砸。被砸的地方深深的映得发青,随后发紫,紫中带了点血丝,洛明渊被这猛烈一砸先是脑中发愣,再到起身想反抗,不过好在一大帮人按压着洛明渊,他想还击的机会依旧没有。

洛小七极力克制着自己,努力做到平心静气这才开 口:“你敢对他动手,你是攒了几个脑袋留给我砍”。

脖子一凉,悬在洛明渊脖子上的脑袋也就只有一个,但他这个脑袋现在已然抱着至死的心,死之前也要在洛小七面前得意一回。他张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他笑了笑得有些瘆人:“就是我打的他怎么啦,他老婆的声誉就是我毁的怎么样,你,和他,还有他老婆都是野种。。。。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说你哪都好的舅舅,娶的一定是个仙子,倒头呢,他居然娶了个破鞋”。

说我洛明渊仰天长笑了几下,可是没笑一会儿,他的脖子就被硬生生的给掐住再也发不出声来,不过洛小七控制了力道,暂时还不能让他这样白白的死去,又松开手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抓着他的下巴,两颊被她一只手抓得鼓了鼓:“吹皱一池春水,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我会不会把你搞破鞋。洛明渊,你也敢和我斗,你也配”?

前半段洛明渊没什么反应,但是后半段话洛明渊映着洛小七得意的眼神,他心里顿时起了窝火,他记得这段话,他也对她说过。

他心中的火越燃越烈,几经想从上去学那通缉犯一口咬断洛小七的脖子,可是无奈他身旁几个停在一人按住他的肩使他动弹不得。

洛小七轻蔑的笑了一下,扬起手在他脸上又是一巴掌,他随即无力的倒在地上,只见他的绑着的双手被解开,双手被一人一只的按在地上,他整个人也不得不趴在地上。

“听说你在帘雪阁那会儿见过曼枝,你动她了,动的是那只手?”洛小七扔下一把刀说道。

洛明渊是真被洛小七的手段吓怕了,哼哼唧唧了半天,仍旧没有回答。

洛小七微微的对着地上的他,俯下身说道:“你不说,那我帮你选”。

一抬手,手起刀落,洛明渊的右手硬生生被砍了下来,也不知道是那把刀不够锋利还是砍手的人经验不够老道,只见他砍手时那一时刻,像是是受了今生最大的疼痛。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洛明渊冒着一头冷汗,抬眼看着洛小七,发现洛小七眼睛透露着淡淡绿光,那是荒野里的狼才有的眼神。所以她盯着洛明渊就像是一头狼在盯着一只待宰的猎物。

她冷笑了一下,轻蔑道:“在这里你活着进来,死了出去,你要是真有本事走,那你可以先试试”。

说着将他拉到洛正廷的房间,让他们上演一回父子重逢然后自己在出场。

江沅已经编好剧本,而她只要看着剧本演完她这个角色便好了,于是她揉了揉眉心疲惫了一脸,对身旁的程家白说道:“你去报社抖搂几条旬阳大人物的新闻来,占着几个报社的头版头条,先分散百姓的注意。还有打点好各家报社关于许曼的新闻,最好不要在出现”。

然后又垂下眼帘,歪着脖子:“帮我也想几篇重要事件来坐坐,让个大报社的记者来跟拍,这样百姓的中心舆论又会转移到我身上了”。

程家白有些不满这样帮许曼的方法,侧身而立道:“他们不对许曼平头论足,反倒是对你,你能受得住吗”。

洛小七笑了笑,很是轻佻的答道:“我要是受不了,我头几年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程家白只好闭嘴,出去照列去办。随即一个听差刚好和程家白迎面撞上,他走的匆忙是来给洛小七打报告的说门外有个姓杭的老姑娘说有事要求见洛小七。

姓杭?洛小七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最后想到的是那个贱人,当即就生出一口闷气,正色道:“让她滚,我不见”。

第五十四章 复仇行动下

洛明渊被五花大绑的扔到洛正廷的房间里,由于他手臂硬生生的被截断了,血淋淋的身子被扔到地上,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满地打滚,血迹粘的遍地狼藉。

洛正廷是被儿子断断续续的惨叫给惊醒的,看到断了一只手臂满地打滚的儿子先是一阵惊恐,瞪圆了眼珠费力的挪动身子,企图过去看看他儿子的伤势。可是无奈这半瘫的身子半点受不住他大脑的控制。

在紧靠着他那颗头费力挪腾之际,他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不自主的被翻身摔倒在地,头磕上床角,他由床上转到地上,身子依旧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疼得在自己面前打滚。

洛明渊疼的时候还不认人,手上喷涌出来的血,也顺带这他满地打滚的姿势,沾到他父亲花白的病服上,屋里更是一片狼藉,只要被洛明渊滚到之处不论是站立墙角的柜子还是架在高处的水盆都会被推翻。

就连立得稳稳当当的圆桌,他都能费劲踹上两脚将上面的水壶掀翻下来,基本屋里能砸的都被他踢翻砸碎。

落得整件屋子东一块西一块的瓷碗碎片,东一块西一块的破书,东一块西一块的血迹,以及零零散散的各种东西。

等着洛小七连同轮椅一起被抬进里面,看着满地狼藉不堪,她不动声色吩咐道:“给洛大少爷上药,还有把洛老爷抬到床上去”。

几个人按照吩咐的去做,没有医生,单单是几个粗鲁的手下在洛明渊砍伤的胳膊上厚厚的上了一层云南白药,也不用白布包裹,就是再往他身上注射麻醉针,免得他在有力气到处疼得乱滚。

洛明渊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闹腾了,厚厚的一层云南白药撒上去,疼得他呲牙咧嘴,他把最后的力气用在这拼命喊叫上了,最后颓然倒下实在没有力气再来恨洛小七。

他疼得没力气,便留给他爹来恨,洛正廷被抬到床上之后显示眼神里透露着对洛明渊的心疼,以及看到洛小七时的深恶痛疾,他瞪着虎圆一样的眼睛,仿佛下一秒他能起来将洛小七活剥殆尽。

仆人给洛小七在屋子里腾出一片干净的空地,让她站在父子俩之间,洛小七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洛明渊,他周身每一处是干净的,原本一身乞丐装的他,现在裹着一块又一块的血迹,一层有一层的灰。

再看看洛正廷,他周身沾了点血倒也还好,只是不好的是他那张脸,似乎一瞬间他就老了十岁。

她咧开嘴笑了一下,眼中还是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洛老爷,我带您儿子来见您,您可满意,我说过活着进去死了出来,你要是有本事就从我的枪口下活着走,没本事你就死吧”。

说着眼帘垂下一半,一副不好惹的姿态油然而生,她伸出手,旁边的程家白掏出一把手枪和一群仆人老老实实的推到门外,他盯着这两个人直挺挺的躺着,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躺在床上,但不管怎样,他们两个之间将会有一具躺在阴间。

“这把手枪我只放了一颗子弹,轮番给你们两个一枪,谁打中了,谁就得死,没打中的那个你就老老实实的活着吧,我说过活着要靠你的本事”。

说完洛小七也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迎面就给洛明渊先来了一枪,只听‘卡的一声,子弹没有射出是万幸,洛明渊松了一口气,他打了麻醉剂只留下了一颗还算清醒的脑袋,刚才从手臂上引起的绞心的疼痛也消失了。

留下来的意识也全都聚精会神的在洛小七手中的抢上了,他觉得自己做了这些事应该是不怕死的,但是当枪口真正对准他的时候他又窝囊了一回,原来他不但怕死也怕疼。第一轮抢打空,他悬着的那颗心也放了下来,汗水也渗出湿了后背的衣布。

显然洛明渊对洛小七指的枪口,表现的是一脸淡定,他躺在这病床上坐着无用的病人这些年,每一天都想过自己怎么死,如今也终于能解脱,他何乐而不为呢,他是真真实实的想挨那一枪,他三个儿子死了两个,最后一个 他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死在自己面亲,他也愿意为洛明渊就这么去死。

然而想死的却不如意,洛小七这一枪还是没出子弹。

第一轮两个人都没死,到了第二轮洛小七又开枪,还是在两个身上没出子弹。

两人的心跟着洛小七手中的抢抬起又放下的,洛正廷的眼睛更是随着洛小七的目标在转动,当枪口对准洛明渊的时候,他为洛明渊捏了一把汗,洛明渊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见着枪没想起,两人又把心收回。目标落到洛正廷身上。

比起刚才洛正廷没那么惊心,反倒一鼓作气:“你要杀我就来啊”。但事事都难料,洛正廷一心想要求死,洛小七偏不让,随即将枪口转向洛明渊,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的一声,洛明渊到带上出现了血淋淋的大窟窿。

原本属于洛正廷的子弹,洛明渊帮他受了。

洛明渊死的时候很安静,不吵不闹,因为他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他那条胳膊上了,等着头重重的一声落地,他的脸上装满是生前遗留下来的痛苦,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洛正廷瞪着眼睛看着洛明渊倒地的这番景象,泪水顺着眼眶而出,在脸颊间连成串,断断续续的滴落到盖着的棉被上。他脑子也随着那记枪声,‘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随即响起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明渊”,他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死了。

他胸中有一股温怒的力量翻涌上来,使他吐了口鲜血,接着开始泛起耳鸣,昏昏沉沉的只觉眼前一黑,最后晕倒闭眼只见仿佛听见了洛小七吩咐手下去找医生把自己救醒的声音,事到如今还想让自己活吗,活着就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最终几番周折之下,洛正廷还是被救活了,他眼中充着血丝,显然已经挣扎了好久好几天都不曾睡,他口中含满了破布,显然是周围人怕他咬舌自尽故意留下的防范。

而他现在就是个半瘫,和绑起来的傀儡没什么区别,而他这个傀儡也没什么用,只是留着苦闷受着来自心底的罪,而洛小七无非是越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样越是开心。

他褶皱枯白的皮囊紧紧拴着骨头,现在他活着简直在衣服里面放一捆柴没什么区别,下人端来的饭他没吃,端来的药他也没喝,他正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活活的给饿死。

这天他喝药的时间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送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江沅。屋内所有照暗的光都是从外面引进来的,江沅站在门*进来的光影里,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端着一碗药,朝床边走了过来。

他有了意识开始挪了挪,江沅走到他床前,泛着似有若无的阴冷柔声说道:“洛老爷,我来送你上路,家主还是好心的,你当年这么对他,他还是念在你是他大伯父的面子上,送你回家和你那三个儿子团聚”。

接着扯开洛正廷口中的破布,抬起手中的那碗药,拿着调羹小心的一点一点喂到他嘴边,他也居然照单全收,江沅喂多少他就喝多少,他知道喝完这碗药,他就可以解脱了。

洛正廷抬头看了看江沅,只见四周光线昏暗,他依旧不能在江沅脸上察觉到半点喜半点忧,他知道他现在无论说什么言辞都显得惨白无力,但是在犹豫之间他还是发了几声颤音:“幼棠,我这辈子做了很多坏事,疑神疑鬼,身边什么人都不相信,包括我那三个儿子。可是我唯一没怀疑过你啊”,说完这话他眼中藏着柔光。

他感觉他脑子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然后是致命的疼痛油然而起,四周万籁俱寂,他知道搁在碗里的药起作用了,他感觉他的身子开始放轻。

江沅紧接也俯身在他耳旁说道:“你当初把我害得那么惨,我当时真想一刀一刀剐了你”,他这一席话说的有力,直直将锁住了洛正廷命运的咽喉,最后一刻他瞪直了腿也瞪直了眼,刚才眼中含情脉脉的柔光也稍纵即逝,他也就这样去了。

洛小七在门外不可置信的看到了这一切,等着江沅从屋里出来不解的问:“你杀了他?”

见到光明的江沅像是刚生完一场大病,跌跌撞撞的出来然后轻佻的一笑,挑了一下眉毛:“杀了他不是更好,这样你我都解脱当年事情的参与者都死了,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个”。

江沅指了指屋里的洛正廷,只见屋内是一个空洞,望不到边。

第五十五章 恶战

沈淮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进来的,等他醒过来之后自己居然已经在尹雪堂的车上,车子到了尹雪堂的公馆。他下意识的向后一跳给了自己警戒,只见尹雪堂一派和煦的咧嘴就是一笑,眯着眼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小兄弟你醒啦,我刚才还看见你怎么趴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急得我都没先告诉你姐姐,直接把你带到医院”。

沈烨灵一撇头向窗外看去,这哪是什么医院这分明是尹雪堂的公馆。他记得他刚才明明是在等罚跪祠堂的洛筠笙出来,独自坐在祠堂后树旁的大石头上,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是眼前这番景象。他鼻息之间隐约隐约残留了点化学药水味,他顿时恍然大悟----自己是被人迷晕了,送过来的。

向外挪了几步来远离尹雪堂,身子连着心不自觉的做了警惕。他喘了几口气,尽量克制让自己保持冷静。在长褂下的裤兜里掏了掏纸和笔,发现它们中途都没丢,于是在纸上写道:尹镇守,我醒了你可以放我走了。然后递过纸给尹雪堂看的时候,冷静的脸上还挤出一点的微笑。

尹雪堂看完纸条,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他答应的爽快:“好啊,我本来是想带小兄弟来我家坐坐的,既然小兄弟想回家,那我就送你回去好了”,接着朝前座,拍了拍司机的后脑勺:“走,去洛家”。

司机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转头说汽车没油了,需要装上油才能走。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尹雪堂让他这样说的。

只见尹雪堂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态度,好声好气的像哄孩子一样:“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可能要下车等等了,要不这样吧,我是真心邀请你到我家的,你上我家来坐坐”。

他指了指眼前这栋房子,也就下个车走两三步路就到了,紧接着他从自己位置的车门下车,绕了一个后车尾走到沈淮安的那个车门外边,有给他开了车门,继续哄道:“小兄弟你就下来吧,放心轻言今天不在家”。

沈淮安看了看尹雪堂,又看了看他家的门口,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肯从车里出来,他又写道让尹雪堂打电话到洛家让洛家派人来接。可是被尹雪堂给拒绝掉了,他在这时候耍着大丈夫口吻推说人是自己请来的必须由自己亲自送回去。

沈淮安拿他没办法,所以让他进屋他进了只是立在门边,如果是以门为界,在她身侧切过来他有一半身子是踏进里边有一半身子是露在外边,刚好达成了半进半出的状态,不情不愿写在脸上。

尹雪堂问他要不要坐会儿,他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摇摇头,不坐。又问他要不要喝冰汽水,他又摇摇手说不喝。尹雪堂也就由着他去,冰汽水放在他旁边由着他喝不喝,自己也斜坐在沙发上假意看着报纸。

眼神有一下没一下的朝着沈淮安那边看去,阳光洒在门口的石砖上,沈淮安也蹲在石砖旁,双手环抱着膝盖,头也跟着埋在膝盖里,只留下半个脑袋突了出来,阳光已然将他露在外边的身子勾了一个金边,并把脸上露出来的细腻的五官侧颜也勾上了,只见他那细长的睫毛在似乎还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着几颗亮光点。

尹雪堂看着如此的沈淮安,索性放下报纸,转为看他了。

他拿起桌上的咖啡,轻轻的呷了一口,然后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在的一只手抵着下巴,再翘起一根手指沿线摸索着嘴唇上的纹路,饶有兴趣的盯着沈淮安不放。

接着他缓缓的走过来,随着沈淮安一同蹲下,温厚的手掌放在沈淮安的肩上,继续说道:“小兄弟,外面热你要不进里面来坐坐吧,我家司机加汽油真是太慢了”。说着也不管沈淮安他愿不愿意,抵着沈淮安的腋下一用力就把他提着站起来,然后半带强迫似的将他往屋里送。

尹雪堂也终于得到了和他正面聊天的机会,他自是年龄大,所以带着长辈的和蔼态度柔声问了沈淮安一些问题。

沈淮安虽说被尹雪堂硬拉着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但还是拿着笔好好的写着回答尹雪堂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我听说小兄弟以前是学戏的,怪不得身段就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身子欣硕挺拔,气质温润如玉。一看就是花圃里细心浇灌的花朵,哪像我们野外给以破土就能肆意生长的狗尾巴草啊”,尹雪堂粗俗的打着俚语,弄得沈淮安微微低下头摇了摇手表示: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尹雪堂知道自己说得人家不好意思,又不妨多让的加了一句:“小兄弟,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就是说你很漂亮,比好多姑娘长的都精致”,说着自己也低下头,搓了搓双掌:“小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那天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漂亮,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漂亮的人,只要是漂亮的我都要”。

说完最后一句他的眼神就死死的锁定在沈淮安身上,一倾身体离沈淮安更近了,淮安被吓得当场往后挪了一段距离,站起身准备要走。

可惜尹雪堂将他的肩膀一把擒住,让他老老实实的坐下:“小兄弟,你不是喜欢杭轻言吗?没问题,我可以把她给你,在这里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得是我的”。

他说道情急时,张开双手一把将沈淮安抱住,容不得一丝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只手向沈淮安肚子下边试探。沈淮安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用着仅有的力气做着垂死挣扎,然而这点力气对于尹雪堂这种提过枪扛过炮的人来说简直是往他身上弹灰尘,他也丝毫松开过半分。

如果沈淮安还是当年学戏的小徒弟,扭捏着性子也许就这么答应,但是他现在清醒他是个男人,不是女人更不是兔子。强烈的屈辱感将沈淮安逼急了,张着嘴死命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抬起腿朝着他两胯之间踢了过去,尹雪堂叫苦不已捂着脖子,又捂裆,沈淮安挣脱了他的束缚,一个脱身连滚带爬,疯一样的向外跑。

尹雪堂也只是挣扎了几秒,忍着疼痛拽着沈淮安,又一把将唯一能逃出的大门关上。要想这里是尹雪堂的地盘,他早就命令管家在门口,将门锁死了。

外面出不去,沈淮安就往屋里乱跑,跑哪都无所谓只要不被他抓到就行。他边跑尹雪堂边在后面步步紧逼,尹雪堂也是有意逗他,只见尹雪堂迈着几个流星大步居然紧贴着跌跌撞撞提步乱跑的沈淮安半米。

沈淮安惊慌失措将身边能拿得动的东西都往尹雪堂身上砸。可是扔过来的东西不是砸歪了就是被尹雪堂轻易的弹开,唯一有几样坚硬的物品砸在尹雪堂身上,他就像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一般眉毛丝毫不为皱一分。

客厅即便再大也容不得他们你追我赶的乱跑,沈淮安跑了几圈砸了几圈东西,弄得屋子满地狼藉,家里弄成这样尹雪堂更是也没皱下半分眉毛,完全不为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赶到心疼,因为他知道沈淮安如此消耗的只有他的耐心。

沈淮安对这个铜皮铁骨的人已经招架不住,被他逼到墙角摸了摸周围东西已经砸完,可他们俩的距离依旧没有因此扯开过半米远,沈淮安向后退一步,尹雪堂向前走一步,他们脸上一个带着恐慌与害怕,一个带着洋洋得意与厌倦,他陪沈淮安玩的时间也已经够多了,如今耐心随着周围完好保存的事物一点一滴的消失殆尽,他开始速战速决了。

就在步步紧逼之下,沈淮安被满地狼藉的瓷花瓶给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尹雪堂也趁机抓住了他的手,想着自己的方向一拉,沈淮安敏感得疯了一样挣脱他的手,甩开不行那就用咬。

于是尹雪堂在又一次毫无防备之下被沈淮安咬了一口,咬的是手掌。他疼得呲了一下牙,恼羞成怒粗鲁的甩开沈淮安,并一用力一个巴掌落到了沈淮安脸上。

沈淮安全然倒地,脑子如割草一样嗡做一团,失去没了反抗的意识,被打得那处伤,即刻显出红色嘴角也因此破皮流出了一抹血。尹雪堂这个在绅士和流氓只见游走的人物,却一晃之间变成了侧头侧尾的流氓。

他抓起沈淮安的一只脚,由着他趴在地上,他提着脚拖着沈淮安迈过层层楼梯,准备把他拖到房里去。

沈淮安此时的动作也很滑稽,一只脚高高翘起,其余两手一足和身子整个贴于地面,活像被绑腿的蜥蜴等着任人宰割。

他被这样拖了几步路,身子摩擦着地面的产生了热量让他的大脑足够清醒。即便如此他忍着疼痛倔强的在地上用着双手扑腾了两下,但也没扑腾多久尹雪堂一个转角故意拖着他往桌腿上撞。沈淮安被击中了头,才彻底丧失了抵抗。

尹雪堂上了几阶楼梯之后,杭轻言却恰巧回来,逼着管家推开门,看到了满地狼藉的客厅,反应一脸惊慌的尹雪堂以及整个身子占上几节楼梯,处于半昏迷的沈淮安。

杭轻言自从嫁给尹雪堂之后,尹雪堂婚前婚后完全都是两个人,什么罗曼蒂克到头来都是一脸的冷漠,话不投机半句多,直到最近她才发现了尹雪堂的古怪,知道他开车去洛家居然带了昏迷的沈淮安回来,她就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她就只告诉了对她爱答不理的洛筠笙。

所以看到这景象的除了开门的管家和杭轻言,还有跑来的洛筠笙。

洛筠笙看到当即寒毛乍起,冲上去三步两步就到尹雪堂面前,对着他又是踢又是踹,尹雪堂对小姑娘没有防备,由着她折腾,最后由于洛筠笙下手过狠,吃痛的放开沈淮安的脚,蹲下来看着自己脚上的伤。

他是真忽略了小女孩的战斗能力,想当年就听说洛家大小姐一个人能把三个年龄稍长的男孩子打趴下,如今看来这绝非浪得虚名的。

洛筠笙扶起趴在地上的沈烨灵,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眼神发狠等着尹雪堂疯叫道:“孙子,你给本姑奶奶等着,看姑奶奶不把你打得连你爷爷都不认识”。

说完,便一把冲向了正在揉腿的尹雪堂,试问洛小七什么架不能打?就连打架的对象,下到七八岁的孩童,上到四五十岁铜墙铁骨的中年人她都试着打过。

尹雪堂这回也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抓住,领着后背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在半空中,洛筠笙喘着几口粗气小胳膊小腿凌空挥舞,口中依旧咧咧有词道:“王八蛋,把你打得跪地求饶叫我三声爷爷”。

第五十六章 抵死不认

每次只要是洛筠笙打架,无论对象是谁,她都会被沈莞叫过去,严厉惩罚,结果就是挨了几鞭跪小祠堂,或是跪雪地。她经常说着如果她以后犯着风湿病那一定是娘让她跪出来的。她这次打架的对象有点特殊,居然是镇守史尹雪堂。

洛筠笙有了理由,是尹雪堂先欺负她舅舅沈淮安在先的,沈淮安脸上的伤就是证据。相反最有效的尹雪堂也有手上和脖子上的伤,这分明就是沈淮安为了反抗才做出的反应,两人的伤口足以证明两人在一起搏斗过,但是沈淮安这么瘦弱的身躯,怎么可能是尹雪堂的对手,谁欺负谁结果显而易见了。

但是洛正廷却走过来,笑盈盈都让给出了自己的观点:“这伤也不足以证明得了咱们十六爷和尹镇守在一起打架,没准是尹镇守和他家夫人打闹时玩得太火咬伤了也说不定,而咱们十六爷也没准是摔在地上磕着了脸,而筠笙小姐看到的也没准是尹镇守接机扶十六爷一把,竟被小姐您给误会了去”。

“一派胡言”,洛小七这里倒是用上了文绉绉的词,但是从她这嘴里说出来总有股骂人的味道在里头,让人以为她要说:“放屁,这都是屁话”。

只听她咄咄逼人道:“我舅舅都让伤像是被磕着碰着的吗,他分明是被那个畜生给打的”,她指着在一旁不吭声的尹雪堂气势汹汹的说道。

洛筠笙脾气大,沈莞的脾气更大,见着洛筠笙这目无尊长,她更是一巴掌拍在身侧的桌子上,桌上茶杯里的水抖了抖,有几滴茶水也跟着撒了出来溅落到桌上,四周也都悄然一片寂静。

她拍完桌子,拧着长眉一脸怒状喝道:“洛筠笙,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话”。说完话脖子上挂着的那根束缚住暖玉的那块红线,也随之断裂,暖玉是他丈夫送的,上面还刻着‘莞’字,如今也突然从她脖子上滑落,掉在了地上,摔得缺了一个口子,暖玉有了残缺,失了它应有的价值。她撂下刚才的脾气先将这块玉捡了回来。

这是不好的兆头,几个人呆呆的望向她,沈莞心疼了一会表情随即变回原来的横眉怒视,即便玉掉了也依旧阻止不了她对洛筠笙教训的责任心。

洛筠笙更是气不过,拉来了在角落一旁低着头的杭轻言,一脸不服气的做着最后的挣扎,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看到尹雪堂欺负我舅舅,你说啊”。

一面是来自洛筠笙的咄咄逼人,另一面是丈夫对自己冷漠的眼神试探,她抬头看了尹雪堂几眼,从尹雪堂眼里折射出来的那眼神由原先的冷漠逐渐转变成了警告,这警告着实令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然后头慌乱的摇了摇,露出一脸难为情,但是难为情之下又显现出几分认真。

“你个骗子”,洛筠笙有苦难辨:“你明明看见了,还叫我去的,杭轻言你是个人吗”。

在此谁都忽视了尹雪堂和洛正廷不谋而合阴险的笑容。

沈莞厉声斥道:“够了,平时骂骂咧咧没个轻重也就算了,你还当着外人的面这么不成体统,当初对你管教太轻了是不是”。

洛筠笙有口难辩,委屈巴巴的停止了闹腾,只听沈淮安‘扑通’当头一跪,忧心的沾着水在地上写着字在给洛筠笙求情。

最后的结果尹雪堂这边安然无恙的回去了,而洛筠笙由着原来的小祠堂,一下变成了后院柴房的小黑屋。

那天也只有沈淮安愿意来陪她,沈淮安心里有委屈,将尹雪堂欺负他的概况,真相都写进字条里跟洛筠笙说。

他也只敢和洛筠笙讲,发生这种事他好意思和别人说吗,他又怎么和别人说呢。

关在小黑屋的洛筠笙依旧是不得安生,揉着纸团发气:“真是气死我了,那畜生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我从第一眼就知道那畜生长得贼眉鼠眼大蒜鼻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他那妻子还什么大小姐,别看文文弱弱其实就是个蛇蝎妇人,别等我出来,我要是出来我非弄死他们这两对狗男女不可”。

说完对着空气狠狠地踢了一脚,她也知道门外来陪她的沈淮安,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便只好收收气,沉下心来安慰道:“十六,你也别难过,我来告诉你,我要是你就会拿把剪刀直接把他的命根子剪短喂狗,然后拿糠堵住他的嘴,割开肚皮挖开心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坏心肠,如果你还不解气你就拿剃刀把他老婆的头发给剃了,在那时候你怎么做都成谁让尹雪堂有错在先的”。

这样稍稍的安慰总算是让沈淮安心情好受一点了,但是洛筠笙这种狠毒的想法他是绝对不会采用的,于是他们又扯了点别的,什么江沅最近加入了青年会学着更前列的积极思想,好回来对他们言传身教。基本就是洛筠笙说一句,沈淮安写一句,她也不会嫌沈淮安写字慢,因为沈淮安写的字越慢,字就越好,她每每都会去收藏与沈淮安对话的字条,当做两人一点一滴的通话回忆好好私藏着。

洛筠笙被关到晚上又被他爹给放了出来,但她的脾气是很难改了,居然还想着找尹雪堂的麻烦,和郭小胖商量过后决定两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将他一个麻布套头,然后拿起木棍臭打一顿,打完就跑谁也不知道是他们干的。

计划商量好,等着尹雪堂再来他们家,就开始实施。

这时洛云生已经和他的夫人筹划好走水路去保定那边将一块地收购下来,所以要不在洛家几天,一切的大小事物都交给洛正廷来做处理,原本洛云生闲散的生活也随着外出做生意没有几日。

到时候他必须要跟着夫人的节奏,搭讪朋客一定忙,忙起来便是不可开交。所以他本着能闲几日是几日的做派大摇大摆的走在小院里,扶花弄柳。只见一个保镖职位的人忧心匆匆的走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长眼,和他正面撞上了。

那保镖接连道歉,而洛云生向来不追究揉着发疼的头说着没事,又问道:“你这火急火燎的没看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将保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将忧心忡忡挂在脸上明显装着有事的心,就将两个袖子一抖一副正气凌然的说道:“是不是和同行闹矛盾啦,放心,老爷我替你解决,你先说说”。

保镖看着洛云生信誓旦旦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连忙鞠了一躬:“是这样的,家中突然来信说我娘病死了,叫我马上回来举办丧事,可是我刚来洛家没一个月,工钱还没领到,账房的说不能让我走的,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没曾想撞上了您”。

保镖一番诉苦,洛云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听了这一番,然后云淡风轻的说道:“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你去跟账房说一下就说家主准假,并且还会单独给你掏出五十块大洋,给你置办丧礼用”。接着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我就喜欢你这又孝心的孩子,办完丧礼就早点回来,人固有一死你看开点就是了”。

洛云生的这番话,顿时让保镖泪眼婆娑,差点就双腿一软给跪下了,可是脑子笨身子也跟着没反应,愣了半天僵成一块木头。

最后只能诺诺的保证道:“老爷,你放心我陈德三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要会报答老爷今时的恩情”。

洛云生没说话,欣慰的种种拍了拍他的肩,并又嘱咐他几句,就放他走了。

沈莞也找了过来,他满心欢喜的上前去迎,却见沈莞满脸焦虑她手中握着刚刚滑落的那块玉,并带着自责给洛云生看。

洛云生轻轻一瞥,满不在乎的轻快说道:“不就是一块玉嘛,坏了就坏了,回头我再送你几块,让你天天摔”。他说完对着这块玉心里还是有点心疼。

沈莞一跺脚,瞪了他一眼,洛云生显然是没有领会到她来的重点,皱着眉又说道:“我最近右眼皮总是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你在看看这好端端的玉怎么说掉就掉,这总不是巧合吧”。

洛云生苦恼这沈莞怎么能这么迷信,抓着她的手放到掌心,做着安慰道:“你呀就是平时想太多,遇上的绳子为什么不能断,绳子断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你要实在不行咱们就把你带的菩萨带去,让菩萨保佑我们”。

沈莞摇摇头,不同意:“不行,菩萨是用来保佑阿笙的怎么能拿走,好好放着嘱咐他和淮安每日给菩萨烧香,要是不做被我给知道了,我非扒了这丫头的一层皮不可”。

洛云生看着嘴硬的沈莞笑了笑,点着头一路让她走在前面扶着她,没说话。

街边沈淮安留恋着这帘雪阁好久,真真不敢进去再见曼枝一面,只能在外面徘徊来徘徊去,好不容易等待曼枝从里面出来,确实左拥右簇得围着她三五个好姐妹,一路又说又笑的。

沈淮安鼓足勇气,领头冲到曼枝面前,悠悠的将手里捏出汗的纸条塞给了曼枝,并头也不回的跑了。

动作有些娇羞,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贵公子,不经成了了她周围姐妹们谈话的笑料:“曼枝诶,好福气哟,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都喜欢你哩”。

曼枝浅浅的一笑没作声,随即姐妹分散,她走在最后面,偷偷的将小纸条摊开看,只见纸条上写道:有幸听姑娘弹琵琶吟唱一曲,不知姑娘可否愿意由我来赎姑娘的清白身,定当给姑娘安稳将来。

她收回纸条,犹记得那时听了自己一曲之后,害羞得肆意逃走的那名少年,而如今却鼓着勇气来许自己一生,那是平时那些达官显贵都不敢轻易说出的誓言。

沈淮安游魂似的回来,这一路他一直在抛来各种疑问,要曼枝姑娘没拆开字条,直接把它扔了该怎么办。要是曼枝拆开字条,只当是玩笑话不同意该怎么办。

这几天他还是会心心念念的回忆曼枝,他在曼枝身上看到自己的母亲,由于太像的缘故,他总是是发着上帝的心,想给曼枝一个好的结局,起码希望让她嫁个好人家,过上平常女人的生活,这不就是他母亲在生他时的心愿吗。

他如是想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总感觉有人在叫他,只见这股声音越来越近,近到直接能伸出手拍到他的肩。

他确实在后背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回过头,眼前这个人足以让他既惊慌又惊喜。

第五十七章这天开始变灰了

那人是沈淮安以前戏班的师兄,张长信,和他唱《牢狱鸳鸯》的张长信,他高兴坏了,就连做哑的嗓子也做立发着声,但发得不好声音像锯木头一样咶咶喇喇,也听不清是什么话,叫的比街道旁的狗叫还难听。

两个师兄弟的重逢,本来是一场高兴的事,但被沈淮安这难听的叫声惊着了。

张长信不会认字,即便沈淮安再怎么卖力都让写字条,他们俩不能沟通依旧是白搭。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找附近的摆摊的写字先生,让他读沈淮安写出的字,这样两人就有了中介,可以聊了。

张长信告诉他,他突然的失踪把师傅都急坏了,起先他派了将他毒哑的师兄和张长信一块儿搭戏,没想到是各种的不登对,不配合,演出的效果和之前沈淮安的差一大截,于是没办法师傅只能四处找人。

但是现在张长信没有搭档还是一个人,他随着戏班而来就住在隔壁镇上,今天才来到旬阳县开杂耍,但没想到第一次来居然被他撞见他的十六,他极其清楚十六的背影,即便是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沈淮安也说了自己和戏班离开后的一些近况,他现在是被洛家收留,住在了洛家,洛家人都对他很好,特别是他的小外甥女洛筠笙,他真想现在就给他们两个互相介绍介绍。

但天色不早了,张长信也不愿意沈淮安以这种哑了嗓子的状态回去见师傅,于是只是聊聊自己也回去了,他也答应一有空就去看看沈淮安的誓言,于是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聚散的人群:“我就在那里演杂耍,你也知道我除了唱戏还是有点在行的功夫的,我是真刀真枪,能获得不少观众的心,所以师傅才带上我,我们还会再来几场,到时候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小外甥女来看呐”。

沈淮安点了一点头,又抄起一张纸写道:师兄那你表演的是什么呀。

张长信嘿嘿的笑了一笑,起身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喝了下去,而后又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擦嘴,这才说道:“胸口碎大石”。

沈淮安皱了一下眉,却见张长信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他叹了一口气,脑中记得他说给自己的地址,他还没离开的那几天倒是可以试着多找找他。

这一趟出来显然是双丰收,不禁有些高兴,谁知回了家洛筠笙却一脸担忧外加沮丧的看着他,眼眶中似乎还裹着一层水珠:“小胖子不见了,他家也没有,就是失踪了”。

洛筠笙原本是要等郭小胖回来一起对付尹雪堂,可是等着等着胖子依旧没有出现,洛筠笙以为郭小胖失约了,所以气愤的去他家找,他爹他娘都说他一晚上都没回来,一家人心急似火的也在找。

郭小胖失踪后就报案给到了警察局,这次出动警员找,终于在河滩边找到了发现了郭小胖走丢那晚的一只鞋,后又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把郭小胖的尸体从河滩里捞了出来。

郭小胖生前活蹦乱跳,但即便再怎么活跃还是个胖子,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河滩变边的沙地上,身体被河水泡的肿胀,现在不跳了反倒比以前更胖,白花花的几斤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父母过来认尸,人到最后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母亲更是伤心过度忽然昏倒,在病床上伤心欲绝了好几个月。洛筠笙也是一样的躲在沈淮安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郭小胖这个人平时虽然跟洛筠笙在一起疯疯癫癫的,但是起码他心里都又一把衡量的尺度,怎么会突然失足从从河里掉下去淹死呢,警员再一一去探查了附近几个居民,他们都闭口缄默的说不知道,此事和他们无关。

这几天给河神当祭品的善男信女越来越少,洪水滔天,继续困扰着一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坚信这这一切都是河神动怒降下的灾难,需要投几个善男信女,或者是黄花大闺女来安抚他的心。

没准郭小胖就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被那些人看红了眼,抓取献给河神也说不定,紧接着一些水性好的警员不但捞到了郭小胖,在和地下还发现了一具具跟郭小胖一样河水脬肿了的尸体,有大有小,都在河底。

但祭河神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神婆疑神疑鬼的说起,百姓将信将疑的去办,所用的祭品都是穷苦人家的妻儿,那些富人家的都是用钱来解决,就这样还是县知事纵容,镇守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弄出来的结果。

富人替自己孩子捐出来的钱,他们也能分到一杯羹。如今遇到了无数具尸体浮出水面,显然河神都没有收,镇守史和县知事为了稳定民心,又请神婆设了一个局说之所以一直灾况连连是因为所献祭的人不对,河神想带在民间找一个人永远的陪他,但是所祭之人无一是河神所要找的人,河神没收,本来是想送回来,谁知又动怒将这些人镇压在河底,等到找到要找之就可以帮他们回魂。

此言一出,迂腐的人又一次相信了纷纷去找这些河神要找的人,可是旬阳这么大茫茫人海到哪去找啊,结果神婆又疑神疑鬼的说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等到时机成熟了,那个人自然就会出现。

于是关于这件捞尸案就被神婆这疑神疑鬼之术被给压下来,尹雪堂和县知事纷纷给了神婆一笔钱,这才结束。

相应的郭小胖的死也成了结束,唯一难过的除了郭小胖的父母,也就只有洛筠笙和沈淮安了,他们玩得最好,如今身边少了一个玩伴,试问谁能就此放下。

洛筠笙觉得这件事要不是尹雪堂和那县知事出面请的神婆,警察还会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查到最后一定会是那些急疯了的百姓搞得鬼,他们投祭品急红了眼,现在什么小孩都能往里投。

她本就对尹雪堂怀恨在心,现在急火攻心更甚,前几天和郭小胖串谋去打尹雪堂结果他遇害了,她也留了个心眼,再也不敢拉帮结伙去找人算账,索性就自己一手一棍,一手一麻袋,直接去半路堵截尹雪堂。

尹雪堂刚巧这天醉醺醺的提着腰带要去找茅房,洛正廷请他喝酒,他岂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一闷头就喝了一坛酒,酒喝多了就尿急,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去找片干净的地方接受。

谁曾想,洛筠笙一麻袋直接将他的脑袋套上,原本天就黑,他被套住头眼前的一切更黑,他的脑意识里感觉到了危险,连忙掏出腰间的手枪,可是酒喝多失去了往日拔枪的利索,先被洛筠笙一闷棍打在了腿上,跪倒趴在地上。

然后又一闷棍打在背上,他的掏枪的动作还在继续,只听晕乎乎的不知道那个方向传来清丽稚嫩的孩子声音:“王八羔子,今天姑奶奶收拾你,让你再敢出去作恶”。

接着又一棍上来,还没落到实处,尹雪堂终于成功掏出一枪,先对着自己前方乱开一枪,甭管打中没打中,先吓唬住对方再说。

谁想一声枪响过后,将暂时管理洛家的洛正廷请了出来,接着横七竖八的几个仆人,管家,夫人都赶忙出来,都提着灯笼往那一瞧,洛筠笙傻愣愣的站在那,她脚下有一根手臂那般粗多的木棍,显然是被那枪声吓到之前,急中生智扔下的。

尹雪堂也费了好大一番劲,才从麻布里逃脱,洛小七给他的两三棍,足以让他的酒醒,他清醒的看了着眼前这一群提灯笼的人,有看看身旁出现的洛筠笙足以明白了一切。

洛正廷出面将尹雪堂的怒火消了消,洛筠笙即便再怎么胡闹他没也有资格来管教,索性等沈莞他们回来,如实禀报,让沈莞来收拾她就好了。

他一面和和气气的劝着一群人各自回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拉着尹雪堂再次劝道:“她一个小孩子,你和她置什么气啊”。

尹雪堂喝了口酒,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可是酒入肚里又是一股热浪涌上来,他的怒气更甚:“什么小孩子,她三番五次要打我,你也看见了,我既没招她也没惹她,她非要井水犯河水的来找我的茬干什么呀”。

洛正廷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也替他委屈:“你虽没惹她,但是你惹了她舅舅,谁不知道洛筠笙和他舅舅感情好,我当时就劝过你别犯病,你倒好惹了沈淮安,现在被那小霸王像毒蛇那样纠缠着你不放吧”。

尹雪堂叹了一口气,又喝了点酒:“我这哪是犯病,分明是真心,谁想到那哑巴不肯,还给我招来这么个玩意儿。。。。唉也不知道那哑巴会不会把我的事传出去”。

“现在证据也已经没有了,传出去,会有人信他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的话吗,他这叫有苦说不出,由着他去吧”,洛正廷洒然的一挥手说道,接着又给他倒了杯酒。

尹雪堂倒是不是这么想,他凡事背后都会留一手,做事比别人多长一颗心,觉得这么留着沈淮安始终是心里不安,想着哪天除掉,也就没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了。

洛正廷听了这话反倒觉得好笑:“你要是有着能耐,你去试试,倒时候惹上洛筠笙不说,沈莞也会招惹来”。

结果过几天就听到沈莞和洛云生出海,沉船的消息。他们做的那艘船出发时遇上暗礁,船上的人都无一幸免,纷纷殒命。

沈莞和洛云生自然也逃脱不了,至今都没消息,过几天便以死讯传回了洛家。

洛正廷收到消息之后,直接震惊的跪倒在地上,从眼眶里硬挤出点泪水,和身边几个仆人干嚎着,营造出一股悲伤。

这一整个洛家到时候也就是他的了。

第五十八章 这场法事要变天

一场法事在洛家如火如荼的举行,洛筠笙牵着沈淮安的手,好奇也来瞻顾,据说这还是洛正廷请来的神婆,起先是觉得洛云生和沈莞都是沉船水溺,和这水是脱不了干系,希望让这位唯一一个可沟通天界的神婆来为洛家驱散一些邪气,这才摆祭坛请神婆做法事。

只见在洛家大院里刚搭建好的草台上,一张金黄大布扯起的四方桌,上面两旁各自摆着高高的蜡烛,中间个放着大米,黄豆等祭祀物品,神婆穿得活像一颗挑花树一样的上台,手中拿着一柄桃木剑,一上来就乱挥乱舞,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让人听不懂的符咒。

表演完抓起一把黄豆朝着天空抛去,零星几颗砸中台下几个凑热闹的仆人,然后端起桌上盛在白碗上的酒,喝了一口接着对准烛台上的火光,将口中的白酒如数吐尽,竟喷出一团火球,底下的人连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这样神婆的法事才做完,走到台边向着已成为家主的洛正廷禀报,两人各自聚了一把躬,洛正廷本准备了一叠鼓鼓的红包袋给了神婆,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的暗示,并假意命令着身边的家仆带神婆去用餐。

谁知神婆没走,居然无缘无故的翻起白眼,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着其余四指的关节像是在算命,洛正廷以及神婆周围的小仆人,也慌了纷纷围了上去,探视着神婆突然成这样是怎么了。

台下的人也纷纷伸长脖子探着台上,不愿意离开。弄了半晌,神婆撇开人的帮扶,径直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郑重其事的抬起头大声说道:“我感应到了,我感应到了,河神要找的人就在此处,就在这里,就在你们人堆里”。

神婆怒目圆瞪的指了指台下的这一群人,一群人也纷纷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反应。神婆整理好思路,缓缓的对着台下的这一群,站起来说道:“前任家主和夫人遇了水难,丧了命乃是河神动怒将他们的魂魄给收走,只因他们收留了河神想找的人,你们快快找来看看谁收了老爷夫人的恩,就必是那个人”。

果然人群堆里还真有这么几个,被沈莞和洛云生收留着的,他们被孤零零放在一堆,在人群中好似被孤立,大家都看着他们,洛筠笙也陪着沈烨灵来到这群被孤立的人当中。

神婆看了这一处显然是不满意,洛正廷笑呵呵的出来打了个圆场:“那以您这意思他们就都是,这河神要找的是一个人,您再算算给个妥帖的条件”。

神婆继续用她那浑浊的双眼盯着眼前这些人,手中的算命姿势也不摊了,直接粗声粗气的说道:“你是什么话,我给的这些条件难道还不妥帖,你们老爷夫人的葬礼还是我做的法让他们灵魂安息的,那时候我就隐隐的感觉有股力量把我往河神的事情上引,我们这一行都是通了天眼的人,能和鬼神沟通,代我做法灵魂出窍,去问问河神一番,看看我这两次做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坐下给了自己一个道士打坐的坐姿,半晌也不曾动,洛正廷倒也真信了将这被孤立的这群人留下,其余的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

一炷香过去,神婆坐定如果她的这个姿势没做僵,那底下这一群人的腿早就站僵了,洛筠笙看不过,气呼呼的叉着腰对着台上的神婆出言:“什么神婆,我看就是个跳大神的,什么能开天眼,能和鬼神沟通,这洛家,这旬阳都被她弄得是乌烟瘴气”。

洛筠笙这话倒是越来越像沈莞了,但是如今她说的人是神婆,在河神与水患上最有资格发表言论的人,所以洛筠笙刚说完几句,还有下文,几个人就纷纷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然而这一袭话却被神婆听见了,她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大家一顿惊奇这灵魂出窍居然主动回来了:“洛大小姐,出了这种事,事关人命,我怎么好意思出言骗大伙儿,你可别忘了旬阳发的可是水患,您父母朋友可是都死在水里的,您应该对我这件事更上心才是”。

洛筠笙继续手插着腰,挑衅道:“我们先生说了,凡是要相信科学,世上没有鬼也没有神,若是一味的怨天尤人,那只会是不思进取,堂堂华夏难道要被这样封建迷性困惑原地踏步不成”。

洛筠笙倒是在江沅的*下,显出几分爱国青年的意象出来,但是江沅的思想震慑得住他们,却始终震慑不足他们身边一个一个被着老叔公浸染前朝风气的人。

所以他们对神婆这灵魂出窍带回来的解说很是好奇,等着神婆开口他们一个个翘首以盼,竖起耳朵来听,只听神婆说道:“我和河神闲谈过,说此人乃是五行盛水,天生和水有缘,故而名字里也含着三点的水命,这几年被前任家主、家主夫人收养,成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和他们的女儿结友。不成想这个好男儿让河神生气,将他身边一个一个重要的人夺走,恐怕在这样下去要殃及到整个县城的百姓”。

大家按着思路,不多时将目光纷纷汇集到沈淮安身上,洛正廷也端倪了一下沈淮安,负手而立像是要宣旨的意思:“淮安,神婆说的你可听到了?”

话音刚落,那群人又将沈淮安和洛筠笙孤立开来,有几个胆大的居然伸手打算将其抓住,均一一的被洛筠笙给打开,洛筠笙站在一脸惶恐、孤立无援的沈淮安面前,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洛筠笙倒也遗传了沈莞犀利的眼神,仆人一看到光是胆寒的不敢上前,都敬重她还是洛家的大小姐,只听洛筠笙咬着牙,发着狠怒道:“我看你们谁敢,谁敢动他一下”。

几刻钟过后始终没人敢上前,洛筠笙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怒道:“我看你们都反了,你们也都是收过我爹我娘恩惠的人,难道还不知道我舅舅是什么人吗,连他的主意都敢打,信不信他们还魂来锁你们的命”。

几个人纷纷低下了头,确实这些年大家都看得出来,沈莞是把沈淮安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

接着洛筠笙又指了指台上的神婆,气势不输给任何一人的大喝道:“居然为了一个妖妇,去怀疑你们的十六爷,良心呢?你们的”。

洛筠笙虽然和沈淮安安全的推离现场,但是洛筠笙那一席侵犯神婆的话,将她在洛家的威信降了降。以及关于沈淮安就是河神要找来相陪之人,这个消息一时间从整个洛家传到了整个旬阳。

有几个偏激的人更甚,几欲想冲进洛家,把沈淮安截出来。但都被洛正廷哄了出来,洛家也是被这一群闲人乱闯的吗?区区几个人就来他洛家截人那不是摘了他洛家家主的面吗。

洛家到了洛正廷手上便放有以和为贵,他站在中立谁也不想得罪,更不想因为洛云生和沈莞在洛家的威信威信还在而得罪了洛筠笙,这样在他刚成为家主之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沈淮安和河神的这层关系还是他安排的他也不会不去管,他只是在等,等到时候外面的人因为这事逼急了,牵连住了民心。量洛筠笙也只能乖乖交出沈淮安,这件事他也可以被摆脱出去。

后来过了几天外边的人接连过来到洛家闹,既然抢的不行,那就用求的,所以一群人死皮赖脸的要洛家把沈淮安交出来。洛正廷还是没有反应,区区一群人算什么,他要等整个县对沈淮安的事迷了心智纷纷跑到他家门口来要人的程度。

那样整个县的人迷了心智,谁还能发现自己和神婆私通,来陷害沈淮安。他这样等也是为了帮自己开罪。他在外谣言说洛筠笙拿枪指着接近他们的每一个人。

那些外面的人不信难道堂堂洛家,还止不住一个十岁的孩子吗。结果他将前任家主女儿的身份不能动这一点搬了出来。

洛正廷守着礼不动洛筠笙,可外面突然有几十双眼睛,如机关枪一样盯着他们。

只见在门外熙熙攘攘的如此,换到门内亦是如此,不论是仆人、管家都对沈淮安开始虎视眈眈起来,但由于洛筠笙的抵死不交,洛正廷那边没什么动向自己也不敢拿洛筠笙怎么样。

洛筠笙也将自己和沈淮安关在房间里,半刻也不让沈淮安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整天坐在门口守着门,心里憋着一口气,怀里摸了一把枪也不知道是从哪拿来的,只要是有人经过,她总会挥舞着枪让那人离开,方圆几里之内,只要能被她盯上的,都要乖乖的推开。

如此这样旁人对她也没辙,由着她疯。但是没人经过总也有人要送饭呀,只见沈淮安匆匆的写了张纸条递给洛筠笙,告诉她自己要去外面拿一下饭,结果手刚一碰到门,就被洛筠笙叫停了。

洛筠笙打开门,枪口指着天空胡乱开了极强,愤愤道:“送饭呀,怎么不送饭,想饿死本姑奶奶是不是,饿死了也不让你们抢我舅舅,你们就等着本姑奶奶饿死化成厉鬼来找你们吧”。

几嗓子一嚎,都不敢接近的仆人这才想到他们的饭还没解决,也不可能真将她们饿死,索性派个人去给他们送饭。

那送饭的小仆人更可怜,前几天还被洛筠笙挥着枪企图追着打,今天居然还要给他们倒霉催的送饭,他觉得洛筠笙简直是女土匪,总干着强人所难的事,她不交沈淮安也就不交,洛正廷也没逼她,她却总能将人弄得鸡犬不宁。

他们饭也吃了,洛筠笙这才精力满满继续守门,但日子一天一天的熬着,沈淮安这才想起来,他答应曼枝将她赎出来的事还没做到,人家姑娘的钱还在这里,于是又写着纸条和洛筠笙商量自己能不能出去。

洛筠笙想了半天,最后决定陪沈淮安出去,但也不是白天,他们等所有人睡着抹黑偷偷的溜出去,然后在外面将就一夜,第二天白天再去办事。

第五十九章 这天真是要变了

到了晚上,洛筠笙带着沈淮安翻墙出来,她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淮安,提着她的枪,左看右看疑神疑鬼走着,沈淮安让她可以不用走得这么紧张,毕竟他们已经出来得够晚了,附近也已经没有人。

月光下洛筠笙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望着沈淮安:“那姑娘对舅舅很重要吗”。

沈淮安半是点头半是摇头道,连他也说不清楚重不重要,只觉得这姑娘应该帮她找一个好人家,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他借着曼枝也在希望自己母亲能嫁到好人家家里去。

洛筠笙煽动着睫毛再眨了眨眼,继续问道:“比杭轻言好看吗?能成为我舅妈吗?”

这个,沈淮安还真摇了摇头,他对曼枝还真没这方面的意思,如果有男女之间的喜欢,那早就被杭轻言亲手给葬送了。

他们出来去的也不是什么帘雪阁,而是到隔壁县城去找他师兄,他们到时他师兄也已经熄灯要睡了。

原本张长信是随着戏班讨生活,如今戏班要启程去北平,如今他又放心不下十六独自留在看看,好和十六道个别,但不曾想他师弟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接着戏班人都走了,他将沈淮安请进屋内。

沈淮安通过洛筠笙的口述将这边的情况和师兄说清楚,并把曼枝给他的卖身钱给了他师兄,让他师兄记得一定要去帘雪阁赎一个名叫曼枝的姑娘。

张长信见着他不会说话,风尘仆仆的还是带着一个孩子来,显然是遭到了变故,没想到还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师兄看着他这一路走来,还真不容易,如今被大户人家收养,过了几年还不得这么不得安生。

于是心疼得为他叹了口气:“什么名字里带了三点水,我记得你叫十六,名字里根本就没有三点水,你那个县城也别呆了,跟师兄回去,师兄养你和这娃娃。师兄带你们去北平”。

他也知道师兄的好意,于是摸着笔在白纸上写了一大长串一句话,给洛筠笙看让她帮着翻译:“我舅舅说了他会注意的,让你带着曼枝姑娘就走,他兴许也会去北 平,到时候会和你会和的”。

张长信被他这一番话弄得无话可说,悻悻的从厨房那两个窝窝头让他们在路上吃,这里离旬阳还有好多里地,他们来来回回一定走饿了,并答应一定按照他师弟的指示去做。

他临走前又给他们下了一番豪言壮语的定心丸,要他们一遇到危险务必来找他。

洛筠笙不服气,连忙掏出自己藏起来的那把枪骄傲的说道:“我有这家伙难道害怕保护不了我舅舅”。

此枪在烛光下一现,立刻将信誓旦旦的张长信吓了一跳,缓缓的回过神来,差点将刚才的豪言壮语给忘了,自己活了这么久怎么就能被一个小娃娃的手里的枪给吓退了呢。

于是转身拾起一根筷子,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番,只听‘咻’的一声,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放在灶台上照明的蜡烛就已经被他的筷子打灭。

洛筠笙被那一下,吓得目瞪口呆,将枪夹在肋下腾出两只手就只是为张长信鼓掌。张长信摸着自己那颗秃脑袋,嘿嘿一笑:“走江湖的卖艺人,耍弄耍弄几套小把戏罢了”。

看着张长信这一摆弄也让他们心安了不少,于是和他拜别往回赶。洛家现在全部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沈淮安这块肥肉早晚有一天会出危险,所以洛家事不能回去的。

其实沈淮安现在没答应师兄还是不放心把洛筠笙就此抛下,而且如果真的让洛筠笙放弃这个洛家大小姐的位置和自己走,洛筠笙能甘心,那他自己心里也有愧啊。

于是他又止步写着纸条,交给洛筠笙:阿笙,要不 你把我交出去,这样我们就都好。

谁知字条一送出,就遭到洛筠笙的怒瞪,她紧锁着眉:“十六,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当初爹娘死的时候我就跪在小祠堂,和他们发过誓不会再让我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开我,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了”,一个人长大需要一辈子,但是一个人她一个晚上就长大了,但是洛筠笙她在小祠堂那一跪,就知道怎么保护身边的人,她也长大了。

沈淮安听闻此言,搁下笔淡淡的低下了头,沉默了良久,洛筠笙连忙抓起她手,往前走,边走还边说着:“和我去江沅那里,江沅不是说去买票了吗,我们也去北平,什么东西也不要了,我们就去北平,今晚就和江沅一起走”。

她牵着沈淮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突然后脑勺来了一阵疼,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等着沈淮安醒来,已然被关在满是稻草的黑屋子里,他下意识的试探了一下周围发现洛筠笙不在自己身边,且听门外几个人在窸窸窣窣的谈话。

他倚着房门窥听,“总算把这小子给抓来了”。

。 “哼,这小子是洛家人,到时候洛家的那个大小姐又发疯来要人,咱们必须最迟明天,明天就把他献祭给河神”。

“这倒不错,那咱们今天让谁守着。。。老李你带过兵打过仗,就你来吧”。

“我,我现在还想只想去守城门呢,一城的居民让我看守,到如今还要我来看守他”。

。。。。。

最后,几个人将沈淮安交给一个老李的兵头来看守,就走了。

沈淮安叹了一口气,想着事到如今还是要走这一步,想逃也是套不掉了,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走散的洛筠笙,想知道她在哪安不安全。

门上出现一束刺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接着越来越大,他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眼睛,只见门外看守的老李进来给他送饭,将一个装满饭和青菜的大瓷碗放到这间黑屋的桌上。

想着沈淮安那一处一撇,接着再饶有兴趣转过脸将他上下打量个遍,冷笑了一声:“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哑巴”,更可惜的事还活不过明天晚上。

这人的生命有一半是自己求死,有一半就是被别人害死的,现在的这些人为了给河神献祭急红了眼,那河边不知道被他们投死了多少生命,如今因为神婆的这么一句话,将一个好好的少年,逼到这份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唉声叹气,给少年多一些怜悯吧。

他打量了一会儿,刚转身想走,谁知沈淮安却扑了上来,他以为沈淮安要趁机逃走,连忙手肘向后一顶,顶到他的肚子使他们分开,然后急忙回身有给了他一拳,沈淮安收到两处的伤痛,没力气的倒在地上。

他的脸上依旧抿嘴在笑,手里发抖的拿着一张纸条,伸手打算递给老李,原来他不是想要逃跑,而是想让他看纸条,上面有想说的话。

老李觉得心里有愧,连忙结果纸条拆开看了看,结果里面写的是要问晕倒前和他在一起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老李舒了一口气,又折回纸条,放到他掌心里,回答道:“那个小姑娘呀,她被送回去了,你放心她在洛家不会有事的”。但是你就有事咯。

沈淮安整颗心也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蹭着快要死先补个觉最关键,但是转念一想洛筠笙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有感到很是抱歉,她没了沈淮安自己一个人能行吗,会不会懂得照顾自己呢。

他有一个翻身转到墙角,扒了扒正在自己头上的稻草堆,又闭上了眼睛,自己害得洛筠笙难道还不够苦吗,她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和整个洛家为敌,和全旬阳人为敌,为此还不惜顶撞他们最神圣的神婆。枯坐在房间里,守着门保护他几天,试问他现在要是出去,难道还让洛筠笙这样对他吗。

他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想清楚了,就这么离开吧,离开了也好,省得折腾。

入了夜,窗户上泻下一层轻盈的月光,又有一阵寒风夺窗而进,这是要下大雪的预兆,他下意识的浑身抖了两下,汗毛竖起,他连忙将外套裹得更严实了一些。下雪了,今年的大雪,筠笙将不会在跪雪地,也不会吵嚷着冻僵的双腿往自己暖好的被窝里伸。因为他们都不在了,都已经离开了。她这个冬天,这个雪天还能好吗。

他吐了一口气,气从嘴里吹出来幻化成了雾,就像是在吹笔直的青烟一样,连空气也觉得冷,他泛着冷明天投河可能会更冷,到时能把他冻成尸块儿,那他肉会变硬河里的小鱼是不是就咬不动他。放到河边的冰溶解了,春天来了他也解冻了,那些小鱼到那时候再吃他,那他的尸体兴许能保存得久一点。

他这一晚上想了很多,想着他死之后会如何如何,但又想到江沅曾经也说过人固有一死,任何人都会死,但他不想让洛筠笙死他想让她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这样他即便投河死得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只见沈淮安想着,门口被西北风吹疼脑袋的老李,依旧也开始想,他和屋内的沈淮安想到一起去了,都觉得这么冷的天让人投河当祭品是在折磨人,都还不知道这是被冻死的还是被淹死的。

以前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逼着姑娘小孩投河,无能为力,但现在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摆在面前,让他看守,只有这一晚他是有能力帮这个人的呀。

不知道是不是罪恶感袭来,他还是打开了门,他这一个人是守不了,他还是守一座城吧,于是开门对屋内战战兢兢的沈淮安说道:“你是个哑巴,但也应该听得见我说的话吧”。

沈淮安看了他几秒,接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听得见,只是嗓子不会说话。

沈淮安示意完,老李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到之后的一个小时,我都没看见,你就当我不存在,你爱跑就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来管”。

说完老李转身靠着墙,闭上眼,正如他所说的,如果现在逃跑他就当做没看见,这是沈淮安最后一点逃跑的可能。

虽然当初给自己整理好了必死的心情,但是遇到这样的机会,他能求生,还是会抓住机会好好的试一下的,试问那一个人会想要求死。

他逃了出来,天变黑,就连头顶的那一悬月也照不清前方的路,天南地北的他也找不到方向,他唯一清醒着的就是去找江沅,江先生在他眼里什么都会,便也就是神通广大,他想以江沅的能力,绝对能指引他一条路走的。或是逃跑,或是去死都能有个选择。只是他不论怎样他在此之前还想见见洛筠笙,让她好好活着。

就这样他随着小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不知多久黑漆漆的远方突然闪动着一点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接着那点光出现的只有一点,接着一颗、两颗、三颗亮起,成群结队的组成一片向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那片‘星星’突然变成火把,火把的照耀下,逐渐显现出一张怒目而斥的脸,这些应该就是河边的居民,以及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他们被河神弄得急红了眼,盲目了自己的心来抓明天即将要拿来献祭的猎物。

火红的火把下面映着他们眼睛上的绿光,他们就像狼一样,眼睛里盯着猎物一刻也不让他离开,他有一次被抓了回来,直接五花大绑的被压到河边上,由于风太大,还是能听见河水翻涌时,哗哗的流动声。

其实他刚踏出被关起来的小黑屋时,就已经知道他们怎么会派老李这么一个心软的角色来看守,必将会有人时时刻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逃了,就等于是提早了将他投河的世间。

于是他们索性不用过明天,等会东方吐白的时候,就把他推下去献祭给河神。

第六十章 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洛筠笙也醒了过来,只是她醒的是在自己的房间,身旁又两三个女佣人在照顾着她,见她一醒,吓了一跳脸上丝毫看不出惊喜。

洛筠笙也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沈淮安不在自己身边,连忙急疯了似的掀被下床来找,惊慌失措的抓起一个女佣人就问:“淮安呢,十六呢,我舅舅呢”。

三个身份堆叠成一人,任谁也不会不清楚洛筠笙要找的是谁。只是那些女佣人都低着头,没敢开口。她悠悠的忆起了她晕倒之前,她只记得她和沈淮安在一起然后被一闷棍给敲晕了头,至今后脑那一块还像后遗症似的隐隐作痛。

她脑子还在发晕,几欲倒地,几个佣人手忙脚乱的将她扶上床。

其中一个女佣人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真相:“十六爷,他被带到给那些人祭祀去了”。

这句话无疑又让她的心被重重的石头,‘啪’的一声压倒,她有些窒息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费力的说了声:“出去,滚出去”。

也不想撞上洛筠笙的暴脾气,于是几个人都乖乖的出去合上门离开了。

洛筠笙见着四下无人这才急中生智,再次大着胆子穿好衣服,打开窗向外面窥探了一下,四周没人翻窗,偷偷摸摸着倒了外墙,又是翻墙逃走了,他记得沈淮安和他同去的那条去往张长信方向的路线,于是摸索朝那个方向走。

几乎动用了她冻僵的小腿再跑,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她累得喘不过气,依旧是在玩命的跑着,她知道以自己的力气,怎么能救沈淮安为今之计只有求助他的师兄。

她只记得和张长信分别的时候他说一遇到危险就来找他,现在沈淮安被抓住怎么能不算危险?为今之计只有他师兄张长信能靠得住了,她一个下午就在奔波着从旬阳去往隔壁县城。

差点把自己的命给跑出来了,终于到了张长信租的房子门口了,可是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士,洛筠笙见着她差点支撑不住跪倒在她面前了。

张长信起身往外面一看,一下就扔出这是昨天沈淮安带过来的小孩,他也完成着沈淮安的请求,当天早上天一亮就去旬阳的帘雪阁,将曼枝赎了出来。

现在他和曼枝一同扶着洛筠笙进屋,这丫头果然是把命都跑出来了,只见她是一整脸的白,其间没看出一点血色。眼眶上也绝大多数都是眼白,看来她是跑到翻起了白眼的程度。

他们将洛筠笙安抚下来,让她慢慢说话,只是这一时刻已经没有时间让她休息了,于是她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沈淮安已经被拖去做了河神的祭祀品。

“什么”,张长信听完几乎要跳了起来,青筋暴怒带着一团火气,几乎是要歇斯底里的准备去旬阳闹一闹,洛筠笙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只见泪水酝酿在她眼眶,没留意像流星一样划过脸颊,这也是她当霸王这几年,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哭。

她边哭边费力的说道:“淮安的师兄,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出来,出来以后务必带他走,带他去北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并别让他再回来。”

曼枝看着小小的孩子如今到了为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地步,只见洛筠笙喊完,将有些沙哑的嗓子往回收了收,咽了口水,不想没噎好,声嘶力竭的起了咳嗽,曼枝自从在帘雪阁赎出来之后就恢复了清白姑娘的本心,见着洛筠笙这样忙拍了拍她的后背为她顺一顺气。同时怀着期盼的目光也望向张长信。

洛筠笙想的还是天真了,试问这偌大的中国战乱不断,哪里还有安稳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如今北平也不算。

张长信他又功夫,也有底子自视能救出沈淮安。当他听到沈淮安又危险的时候,本就心乱如麻,如今又加上两个姑娘的祈求。更是一刻也不像耽误,抄上家伙往旬阳去了。

临走前并叫上曼枝让她去备马车,方便救出淮安之后直接去逃亡。

洛筠笙这颗心随着他师兄的笃定也渐渐放了下来,最后悻悻的回到洛家了。只见回去之后天也黑了,她顺着墙又翻了回来,只是她这回没够着地,手撑着墙顶,脚凌空瞪了几下,落地也没落稳,倒头就载到墙边的花丛里面了,只见那花丛被一堆枯草覆盖着,她钻在枯草里任是没被人看出来。

她折腾了几下想起身,谁知这墙院的路旁居然有两个黑影走了过来,她继续躺好不动,只见黑影居然也停了下来。

洛筠笙只能细细的听着他们谈话,但她能从声音中判断得出这俩黑影一个是洛正廷,一个是尹雪堂。

她却很是好奇,他们两个约到这么神秘的地方出来谈话做什么,于是服耳一听,却听见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尹雪堂的声音明显透露着半分喜悦,半分惊叹:“佩服啊,家主你这一招倒是能让人觉得沈淮安死得其所”。

洛正廷反倒沉着声音谦虚道:“这没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要多亏了你叫神婆说河神有一个要找之人,下河来陪他。我才能想到让神婆来帮我演出这场戏”。

接着洛正廷明显是有些不服气,鼻间‘哼’了一口,才说道:“要不是洛筠笙这个丫头来搅局,没准沈淮安能死得更快”。

“洛筠笙啊,这丫头倒是难缠,她看我不顺眼,我还真想把她给废了”,尹雪堂狠狠的说道。

洛正廷反倒一脸坦然:“现在外界都会以为我对洛筠笙已经够好了,要是她还是不领情,她为沈淮安做的那些事,无疑让人也对她产生恨意,她顶撞了神婆,我想不用我们出面,会有人收拾她的”。

话聊完,两人为着这激动的谈话完,起了兴致又想去小屋里喝上两杯。

正当两人走开后,洛筠笙硬是瘫倒在原来的灌木丛里没起来,晚上的寒风比大白天更冷,她在这寒风里被吹得骨头咯吱咯吱作响,紧跟着是牙齿也带着颇有节奏的磨牙声。她是恨透了,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股热浪,想和他们同归于尽,想让他们死,死无葬身之地。。。。。。

等着第二天醒来时,沈淮安身边一阵温暖,他记得他投河前是没有这样的温暖的。

他望着远方漆黑的黑空吐出了点白,接着就有日出,会让人看着莫名产生了股希望。但是他以后是看不到日出,只能看到天空发白,他就该上路了。

身边的居民跳了一下锣鼓,‘砰’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响遍了整片空地,也随机敲开了沈淮安这颗心。

他这献祭居然还请来了神婆,神婆手拿着黄纸片,走到他身上撒了撒,然后让两个平民将沈淮安抬起来,放到凌空的和便,长高的河水一下,一下的浸湿了他长褂的下摆,只听神婆一声:“放”。

两个平民纷纷放开了手,沈淮安掉了下去,除了如水面时还溅起比人还高的水花,就再也没有响应了。

沈淮安入了水面就感觉一身彻骨的寒袭来,接着便是浑身的刺痛,他慢慢闭上眼睛,慢慢的失去了意识,等着醒来时周身一片温暖,温暖得很真实,就像碳火就在自己身边一样。仿佛刚才那彻骨的寒是一场噩梦。

在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时候,揉了揉眼睛睁开,发现自己在一辆车上,车子中央摆了一盆碳火,车夫驾驶得很平稳,丝毫没有让火盆里的碳火翻腾出来。

再是车子周边两个人,一个是张长信,一个是曼枝,等着他睁开眼睛还要费劲揉了一下,掐了自己一把,以为这是在做梦。但是张长信告诉他,是他跳下去之后将他从河里救出来的。

张长信有底子也有舞刀弄枪的功夫,冬天有事没事回去冬泳,所以自然而然练成了这一水上功夫,还可以防寒,所以在河底别气几分钟,救出跳河的沈淮安根本不是问题。

沈淮安躺了比较久,现在马车颠簸的,已经带了北平附近,他刚醒又开始费力折腾,嘴上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但是他师兄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要回去,回到旬阳去找洛筠笙。只是旬阳太危险了,全部人都以为他死了,他现在要是回去,一定会被当做还魂,又去投河一次,那么到时候他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出沈淮安。

张长信带着他一路来到了北平,后又遇到一位神医能治好沈淮安的嗓子,也能让他重新开嗓唱戏。他师兄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反倒沈淮安自己看上去怅然,他盯着小院里长出新枝的雏菊。

这三年里他当了不会说话的哑巴,似乎已经忘了当年唱花旦登台时的模样,也忘记自己的声音该是如何。

如果真的有机会开口唱戏,那么就当作再活一次吧。他盯着身旁那盆雏菊,微风中好像在和过去作别。只是他这次活着也不会入戏太深,他还记得他是个男人,不是假姑娘更不是兔子。

等到嗓子渐渐好了之后,他师兄又给他请了一位老先生来为他取名,他当时嗓子恢复的还不大稳定,所以有些沙哑,所以他颤抖着应带,坦然的说道:“老先生,我这一生恐怕是犯了火命,与水不容,你就给我取个带点火头的名字吧。看着能不能躲过命数”。

老先生依着他的意思想了想,提笔给他取了个:沈烨灵。

第六十一章 极致黑暗

等着知道真相的洛筠笙对着洛正廷和尹雪堂已然怀恨在心,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横刀剁了大卸八块。她能袭击尹雪堂,自然后面所做的胆量会更大,如果说别人能伤她一寸那她就还别人一尺,这就是她的作风。

所以现在她的脑子里突然涌现了一股更加胆大的想法,那就是蹭着洛正廷晚上睡着的时候杀了他,她现在能想得出,自然也能做得到,于是蹭着天黑悄悄的溜进洛正廷的书房。

也是自从洛正廷当上家主之后,也开始夜不能寐,通常晚上在书房看账本到很晚,索性就睡在书房了。洛筠笙很好的抓住了这一点,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小刀,想着用它来割断洛正廷的喉咙,为沈淮安报仇。

于是蹭着晚上,巡逻打更的人刚一走,书房的灯光也熄灭,洛筠笙嘴上叼着刀轻手轻脚的从窗户上翻下来,依靠着她经常翻墙的本事,轻轻松松双手抓着窗户栏杆,吊着越了进来,就连脚都没碰窗户一下。

脚稳稳当当的落地,轻轻的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拿起嘴上叼着的刀,一步一步向着书桌上旁靠近,她知道洛正廷就趴在那里睡觉,她走的步子格外的轻,她想让洛正廷不知不觉的死。

脚步到了书桌旁停了下来,她对着趴在桌上的人一扬手,匕首顺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闪了一下,接着大把大把的人风风火火的进来,嘴上大喊着抓小偷啊,进小偷啦。

带头的人临门就是一脚将门踹开,对着刚要下手的洛筠笙连脸都没认清,就拖了出去拿着棍棒乱打一气,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忍得了这样一顿打,只觉得一根又一根的棍棒落到她身上,泛着疼。

她腿上传来一阵碎骨的声音,那是致命的疼痛,从腿上一直蔓延上来,等着被打间隙,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腿断了。

那些人打完之后,提着煤油灯去看看这小贼的长相,当往脸上一照时,其余人都被吓坏了,也才知道,他们打的是洛筠笙。

洛正廷悻悻的从里面出来,嘴角泛着一笑,然后理了理衣袖,看着洛筠笙,假意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哎呀,你们看看,你们打的是谁,这可是前任家主的宝贝女儿”。

他惊讶完,洛明渊也不明所以的赶了过来,看着地上不能站起的洛筠笙,心中一阵窃喜,然后恭恭敬敬的将几张依次叠好的纸递给洛正廷,正色道:“爹,祖训就说了女子不得入正堂,其名字不得载入族谱。和咱们家合作的几位师长啊,会长啊,都不满咱们筠笙小姐冲撞神婆,拦着沈淮安献祭,所以联名上书对洛筠笙载入族谱这一事表示不满”。

洛正廷拿着递过来的几张纸看了看,又看着地上还在苟延残喘的洛筠笙,轻叹了一声:“洛大小姐,你自己说呢,我是该把你的姓名划掉还是不该呢”。

洛筠笙忍着疼,从肺里呼出几口气,声音还算铿锵:“将不将我划出去,也是几个外人配参合的”。她说着话,语气中还是留着这最后一丝骨气的。

但是洛正廷他偏偏就要连着最后一点骨气也要摧毁,他笑了笑:“这倒是,不过你连我们谈话的什么内容都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我也不介意,但是你为了一个外人居然对你的大伯下手,洛家族谱也就留你不得了”。

洛正廷说话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一字一句都能戳进洛筠笙的心,洛筠笙吃力的抬起头仰视着他,那张脸充满了沾沾自喜。

原来洛筠笙翻墙回来的那天晚上,洛正廷已经和尹雪堂安排好了将真想演给洛筠笙听,到时候洛筠笙就有了想杀自己的念头,然后派几个家丁暗中保护,错将洛筠笙打得再也没精力闹腾。

显然把洛筠笙腿打断,已经完成了计划的一半,他感叹着今夜计划的事实得完美,自得其乐的回房睡了,留下的交给洛明渊来处理。

接着洛明渊缓慢的蹲到洛筠笙身边,心中的窃喜已经化开,从前被洛筠笙压了一个头,还要受她的欺负,今天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回,于是将她的下巴一捏,头一抬。他斜着眼睛嚣张的说道:“洛筠笙,就凭你也配和我斗”,接着对着他的脸吐了口唾沫。

等着她无力反抗,信誓旦旦的站了起来,他今天这气撒的倒也爽。

他让几个仆人把洛筠笙抬到后院柴房旁的小黑屋里,她的那房间也不用回去,接下来她的一生就在那间黑屋里渡过吧。

洛家的人这时也没有意见,因为消息是这样放出的,洛筠笙晚上夜袭了洛正廷,被洛正廷当成贼痛打了一顿,关进黑屋。全部人都以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洛筠笙顶撞了神婆在先这是她应有的报应是活该。

一直躲在家里的江沅一直不敢露面,从沈淮安再到洛筠笙他是一步一步的看下来的,他的学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作为老师一点作为也没有。先烈说‘舍小爱,为大爱’,可是如今他连小爱都保护不了,何谈到北平和激进的革命知识分子开启一番事业。

于是他撕了那三张去北平的火车票,准备回去,回洛家。

洛正廷实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遇到立在门口的江沅的,他自顾大迈步向江沅走过来,身旁给他撑伞的小仆人,也是连走带跑的跟上他。

他走到江沅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幼棠,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江沅自顾的看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世界弱肉强食才狼虎豹,是强者的天下,奈何在这场世界大战,我中国战胜一方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土地不归,居然还将东三省割给日本。刚建立的民国说什么三民主义,到头来政府官员胆小怯懦,百姓愚昧无知,我堂堂华夏奈何几经波折,还是不可善终。”。

他一嘘唏的感叹,双眼无神的朝洛正廷看过来:“洛家主,我真的没力气再理论这些,我累了”。

他说完,满脸疲倦的闭上眼,颓然倒下,洛正廷亲手将他接住然后对着撑伞的小仆人吼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江先生扶进屋,你要让她冻死吗”。

小仆人诺诺的答应了,然后慌里忙张将江沅扶到一间屋里,烧了盆炭火给他暖暖身子,炭火刚一烧得旺盛,洛正廷就推门进来,打发着小仆人出去,自己则坐在江沅的床头,细心的那手背靠着他额头。给他试了试体温,还好不烫。

正当手指触碰到他额头的那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触及指尖的一阵酥麻,那阵感觉一直从指间开始蔓延,及至蔓延入他的全身。

他怎么会晕倒了呢?种种担心掠过洛正廷的心头,他是真关心江沅的身体安危,自从那天沈莞带着江沅来家里,给洛筠笙当教书先生时就注意到了他,他也不会向尹雪堂那样变态,对人不知道是恨还是爱。

但是他是真的关心江沅,也希望自己这份关心,江沅能不要让他失望。

第二天一早,洛正廷穿上衣服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转过头对着就愣在床上的江沅笑道:“我也不会真欺负你,你当不了洛筠笙的老师,我们洛家也会留你,你就当我们明哲的老师吧,反正工作都是一样的”。

江沅答应了,穿戴好一切之后,也在管家的指引之下来到洛明哲的房间,相传洛明哲是个天才,和江沅这个在旬阳被口口相传的神童一样,其聪明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只不过洛明哲初世不深难免会会被人骗。

江沅走过来,揉了揉洛明哲的脸,笑吟吟的说道:“小少爷在看书呢”,他盯着眼前这位神童,而洛明哲也一派天真懵懂的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倒影出他不怀好意的微笑。

想想他这老师当得倒还真是荒唐,教着别人期盼成为大家闺秀的洛筠笙如何解放思想,教着一向内敛的沈淮安如何去妓院看姑娘。现在又教着原本是神童的洛明哲如何变成傻子,那他这老师教的真是不称职,倒还有几分本事。。。。。。

正堂内,几代家主轮番着这把上座位置的交椅,一般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全府上下都要叫他一声家主。

也不管是几年之内换了多少个人,他们服侍的人有变,但是着响亮亮的‘家主’二字是不曾变过的,他们难料往后还会有谁来做这把椅子,但叫他一声家主是不会错的。

于是便仆人咧咧的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先叫了声家主给洛正廷,再说清他来汇报的消息:说日本的田中信间先生来访。

此时的洛正廷正在看一则报纸,看得出神,只因里面的内容是,将沈淮安献祭给河神之后,水患还是连绵不断,那些因为献祭而死的人依旧没有得到还魂重生,百姓对这个神婆失去了希望,一气之下将神婆也扔到河里拿去献祭给河神。

但出了这档子事,最应该怪罪的还是那些勤于把人献祭出去的平民,尹雪堂反跳过来为百姓和死者的家属出来主持公道,将这些献祭的平民主意抓了起来,平和了他在百姓心里的形象。

他一边夸着尹雪堂这眼疾手快的制止力,回过神,这才思考着仆人的这一句话,日本信使来访,显然是要和他合作的节奏。

洛家祖上在清朝为官时就说过,不得与倭寇结盟,更不得染指,前几代家主都做的稳稳贴贴,就连洛云生当家主的时候,日本人来访也是连连谢绝,外加抵制。

这田中信间明显是看着自己是新上任的家主,特地来试探一下他的心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

他合上报纸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让那位先生到客堂等我”,仆人点头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 脱变

会客厅内,田中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坐姿端正脸上显得从容不迫,看着这一言一行到完全看不出他是个日本人,反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特别是他开口,也不用请什么翻译,他用着蹩脚的中国话就能和中国人对答如流。

洛正廷在门口靠着门观察了这个日本军半晌,觉得他来得倒也从容,做了半天却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势,身边的两个士兵虽然身穿便衣,但他们在田中身边站了半天纹丝未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他隐隐感觉那两个士兵不出一时半刻就能从口袋里掏出枪来的节奏,看来此人也绝不是能轻易打发他回去的。

接着一脚也从容的进来,脸上挂着笑,拱了拱手对站起来迎接他的田中说道:“先生大驾光临,请坐吧”,然后伸了伸手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上座的位置,身子做的端正脸朝着他,显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来。

田中也不多说客套话,他摸了摸自己人中处的那抹小胡子,说道:“家主我们先前也是见过,在前任家主在位时我也是来过几趟的,如今时过境迁我今天倒是和你攀谈上了,早近日,当时就该贿赂你”。

“贿赂我什么”,洛正廷喝了一口茶,明知故问的说道。

田中笑了笑,对着洛正廷伸出手指点了点:“贿赂你和我们大满州合作。。。。洛先生你有没有兴趣呢”。

田中说完眼神一瞥,他身边带枪的士兵,洛正廷也笑道,翘起一只二郎腿继续和煦的对他解释道:“先生怕是在我弟弟还在时没听清楚,祖上有云,不与外邦合作”,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的说着,吐字清晰,田中不会不清楚。

谁知田中也是极其悠闲的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抿抿嘴:“今时不同往日,洛家主要是放到今后也被后人称为祖上,祖不祖先的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洛家主难道不想让洛家在多一些势力,我们大满州有的不仅是势力,末代皇帝溥仪可就在我们大满呢,这前因后果还望洛家主仔细斟酌一下”。

洛正廷当即轻言摇了摇头,还想反驳,只见身旁的一个士兵从兜里当即掏出一把枪交给田中,田中拿着枪左右上下观察了一番,津津有味的说道:“洛家主,我虽然现在还是不懂你们中国的规矩,但嫡出,庶出还是知道的,也知道你被压了一头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但是你这身份怕是也不好在家主这个位置抬起头,你需要找一个稳定的靠山”。

田中又一番言辞过来,将枪摆在洛正廷的桌旁起步告辞。会客厅里留下洛正廷和那把枪,他对着*凌两可的看了两下,愣了愣擦了擦刚才冒出的冷汗,叫着管家将这把枪收走。

田中说的那一番话句句都戳中他的心窝,要是想反了祖上的规矩,和日本人合作,那也未尝不可,只要不被外人发现偷偷的进行也就没多大关系了。

洛正廷做家主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倒还真把洛筠笙给忘了,她被洛明渊关在后院的这些年,还真像消失了一样,往日的嚣张气焰也随着他的腿削弱了一半,要不是洛明渊偶然中让他记起,他快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儿子,这几天刚从外地得到一个药方,喝上几年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要是谁也不说她生前喝过那种药,警察也查不出来”,洛明渊递了一张药方在书房和他父亲说的。

他拿着药方给谁喝,想致死谁洛正廷心里一清二楚,这些年他忘了洛筠笙,显然是不把这个小杂碎放在眼里,既然不放在眼里就由着自己的儿子怎么胡闹吧。

于是一碗*端到洛筠笙面前,此时的洛筠笙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没退他出过她的黑屋一步,皮肤有了非人一样的苍白,整张脸,除了嘴唇是红的,眼珠和头是黑的,其余的就像是覆着一层*也一样白。

她这模样倒还真应了那句话:“该红的地方红,该黑的地方黑”,

这几年她那乖张的气焰倒是削减了不少,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心中暗藏城府,一见到是她躲在黑屋里朝端药进来的丫头一笑,满身的汗毛随着背后阵阵的阴冷乍起。

小丫鬟将要端到她面前,盯着她喝下。她也不问这是什么药便也喝得一干二净,抬头又冲小丫鬟笑了笑:“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刚来,只知道她是被囚禁起来的,却不知道她以前是洛家的大小姐,但也知道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便嘟着嘴巴,嫌弃着脸,没好气的说道:“春妮”。

洛筠笙点了点头,伸手打算将空碗还给春妮,春妮也赶忙去接过,谁知空碗刚到手旁,洛筠笙一松手,空碗掉在地上当即粉身碎骨。

这明眼人都知道,洛筠笙是故意的,春妮看着洛筠笙冲着自己半眯着眼,勾着嘴唇在笑,显然有种挑衅的意味。

便喘着气,憋红了脸,伸出手硬着自己说出一段骂人的脏话出来,可是单单只说出了一个‘你’,春妮就说不下去了。

只听洛筠笙红口白牙的笑着说道:“春妮是吧?好我记下了,你洛大少爷也是每天让你样看着我喝药的吧”。

春妮被气炸了,没回答她的话,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地上的碎瓷片也不清理。就像让她一个失足从椅子上摔下去,被那碎瓷片扎伤,解了刚才惹到自己的难以团气。

可是春妮不收拾,从家乡赶回来的陈德三会收拾,他刚回来就帮着洛小七打理,几年前他受了洛云生许他准假回家,又顺带赠送他五十块大洋的恩情。

他下定决心要为洛云生当牛做马,可是无奈回去之后听到了洛云生和他家夫人的死讯,洛家啊瞬间变了天,洛正廷当道,他也没有心思在回去,索性回家乡找了一份农活,娶妻生子。

但是这几个月,他收到一封洛云生女儿的来信,这就意味着他当牛做马的决心有了可以报答的机会。反正洛云生是报不了,这份恩报给他女儿也是一样的。

这是陈德三第一次来到洛筠笙住的黑屋里,就觉得奇怪,一个大小姐怎么住的环境连个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墙壁上没有窗户,也不透风让人闷得慌,唯一能照明的只有桌旁的那盏煤油灯。

夏天炎热潮湿,冬天寒冷干燥,还有虱子跳蚤等活跃。他觉得这简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于是泛着好心外加同情,对着洛筠笙说道:“大小姐,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总也好过呆在这里”。

洛筠笙摇了摇头,让他将自己带到床边,提着唯一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写在床头的那写字,但还真别说,这屋里光线暗,刻在上面的字又浅,很难会被发现。

洛筠笙让他看,他也看到了,上面写这洛正廷,和他几个儿子的名字,以及还有县里的镇守史尹雪堂,写在墙壁上的这些人名,陈德三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摸不透洛筠笙的企图。

只听洛筠笙发着阴冷得声音说道:“听说你在洛家当保镖之前在少林学过几年童子功,后来六根未净,又跑到上山当了两年土匪,这么几番辗转想弃暗投明金盆洗手,在家干那一亩三分地的农活倒也是委屈了,我给你个职位当当,替我卖命怎么样”。

洛筠笙墨潭般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脸上虽残留了点天真无邪,但已然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单纯孩子了。

陈德三微微的低了低头,他知道他的报恩机会来了:“洛家主在世的时候,在下就受了他的一份恩,没想到家主不在,这份恩无以为报,如今筠笙小姐能赏识在下,别说是卖命,就算是当牛做马的伺候着,在下也都在所不惜”。

陈德三这番回答,已经让洛筠笙很满意了,她笑了笑当即拿着一柄刀,在墙上将刻有洛正廷的那一处重重的划去。

陈德三这才知道,原来这墙上写了字,早晚有一天是被划去的。

他们正商量完,陈德三欲起身想走,他替洛筠笙卖命也得了洛筠笙一笔钱,洛正廷也是怎么也想不到,沈莞会为洛筠笙留了一手,私自给她在银行添了一个户口,里面存了洛筠笙一辈子不奢侈挥霍下,花不完的钱。

这还是洛筠笙在砸了母沈莞的观音像后,在观音像里发现的,沈莞死前什么也没留给她,单单只留了一个观音,知道她不信佛,那天也会失手把观音砸了,索性别出心裁的将这笔钱藏着给她。

她得了钱,就开始通过各种关系收买人心,足不出户,接着江沅的这点人力将洛家的各大眼线收买好,这回又加进来一个陈德三,那样能赢的把握也就更妙了。

洛筠笙看着陈德三刚要走出房门,又止步,回头满是疑惑的问道:“筠笙小姐,您有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

“哭声”?洛筠笙一脸不解,回头看了看墙壁,一切明了的转头又告诉他:“这是洛家的后院,出了这里就是面朝大街,另一片天,当然有别家的人来人往,早上我还能从墙缝里听见卖馄饨的声音呢,你还真别说,出去给我买碗馄饨回来”。

洛筠笙指使陈德三倒还很有了当主人的气魄,不久陈德三买了碗馄饨回来,并抱了了十岁的孩子回来。他说对着墙啼哭的就是他。

这孩子显然是被爹娘抛弃,无依无靠的不自觉对着墙角哭了起来,后又遇到了陈德三,并将他抱到了洛筠笙这里。

可是这孩子看到四周的环境,和躺在床上的洛筠笙,显然是又被吓哭了,喘着几口气,又干嚎了起来,泪水一把,鼻涕一把。

洛筠笙听着这嚎哭声就有些心烦,想当年他在这孩子想当年岁的时候,断了腿她都没吭声,更别说哭了。

听着这孩子哭,洛筠笙这刚端起的馄饨就吃不下去,于是转手推到孩子面前,没好气的说道:“吃吧”。

陈德三帮孩子那碗,一点一点的喂他吃下,等吃完孩子空荡荡的胃里一暖,眼眶中的泪水也瞬间化开,陈德三好心好意逗了他几下,然后指了指洛筠笙的方向说道:“是姐姐让你吃的,要不要说声谢谢”。

孩子对着陈德三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四周的黑暗变得不再可怕,船上那个躺着的人也有了一丝温暖,便咧着嘴凑上去,天天的叫了几声:“谢谢姐姐”。

洛筠笙看着他的那抹笑出神,嘴角两旁一翘,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倒还真和沈淮安很想,只是不知道沈淮安现在还好吗。

她拉过孩子,捏了捏他的脸颊,扯了扯他的睫毛,企图再捏个笑脸出来。但知道她这举动被旁人看了很是奇怪,于是放下手,转过脸冷漠道:“有奶就是娘,叫什么名字”。

孩子揉了揉脸,继续奶声奶气的回答道:“程家白”。

洛筠笙点了点头:“好,无家可归是不是,那你就住我这儿,以后你还是叫这个名字,只是你要认我做你的阿姐才行,明白吗”。

程家白懵懂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陈德三倒是有点不明就里,他看不懂洛筠笙收干弟弟能这么轻而易举。

但是这么轻佻的结果只有洛筠笙心里清楚,想当年沈莞收留沈淮安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轻佻吗。再说这个孩子的笑脸这么像淮安,她能不收留下来念念旧,孤独的时候有人能说说话吗。

于此,程家白就这么和洛筠笙结缘,仆人将饭菜端过来时,程家白躲起来,等着仆人走后,在钻出来,端到洛筠笙面前和他一起吃,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他阿姐总是让他躲起来,自己独自面对一个端药过来看她喝的一个小丫鬟。

他又几次真的很好奇那药到底是什么,也好奇他阿姐怎么会住在这里。

这一切等到他十三岁那年才明白。

第六十三章 七爷回归看看谁来领盒饭

春妮端着药悻悻的走到洛筠笙身边,将这碗药甩到木桌上,态度恶劣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洛筠笙:“诺,喝吧”。

洛筠笙最近都是爱美起来,对着眼前的黄铜镜,提着煤油灯照亮,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梳到呈现在眼前的头发出现反光为止,她还是自顾自的看着镜子:“春妮,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给我送药的这几年,难道还不知道我在洛家以前是个大小姐”。

春妮冷哼了一身,双手抱胸:“那又如何,即便是大小姐,也是除了名,被提出族谱的大小姐”。

“喔?”洛筠笙转头看了过来,正色道:“那我这个大小姐要你这个仆人帮我捡东西,你捡是不捡”,说着就将手中的梳子扔到地上:“给我捡起来”。

洛筠笙的挑衅面对着春妮的恼火,眼神始终是波澜不惊,春妮被气的火冒三丈,一跺脚想着帮她捡回来之后就一把梳子甩她脸上,看她能得意几时。

于是蹲下了身,谁知道耳旁洛筠笙又来了一句:“仆人,就要有仆人的样,洛明渊让你盯着我喝药,若我不喝一天,他会发现。但是像你这样的丫鬟少了一个,那他这个大少爷反倒不会注意”。

话音刚落,一阵索命的疼痛在春妮脖子上袭来,她连忙抓着脖子上的那根让她喘不过气来的铁丝,挣扎了一会儿,手脚并寄,可是脖子上的铁丝好像黏在她脖子上似的,而且越勒越紧,她的脸也越来越红。

顺着铁丝的方向,向着春妮背后,洛筠笙正拿着铁丝两端死命的向后一勒,脸上丝毫看不出发狠的痕迹,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挑灯夜读一样很平常。

铁丝线在春妮脖子上闪了一下,光芒转瞬即逝。春妮的生命也随着这点光消失。她死去力气挣脱,慢慢的闭上双眼,知道冰冷了手脚洛筠笙才将她放开。

这铁丝极细,足以冲破脖子上的那层皮镶嵌进肉里,拖带一层血出来,那血不但将春妮的浑身染脏,就连洛筠笙手上,脸上 ,衣服上都有被血渍染上的痕迹。

程家白悻悻的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他已经目睹了刚才这一切的全部过程,只是他看完失去了平常人应该有的惊恐,面无表情的走到洛筠笙面前,拿起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洛小七摸了摸他的头,轻柔的对她说的:“她对阿姐不好,逼着阿姐喝不想喝的药,所以阿姐想杀了他,以后要是谁对咱们的家白也不好,阿姐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杀了谁,家白明白吗”。

他不会哄孩子,也不会分阶段性的哄孩子,全当程家白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样来照料。

程家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走到春妮的尸体旁边,将她推到隔壁柴房,那柴房里有一个柜子,几年下来都没人打开过,要把死体藏在那里是最好的。

于是春妮就这样,那根致他性命的铁丝卡在她脖子上,由着程家白将她永远的封在柴房的柜子里,那便是她葬身的棺材了。

程家白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孩,却能冷这个脸,心丝毫没有波动的将洛筠笙杀人的痕迹给清除了,但唯一清除不了的,就是洛筠笙身上穿的这件沾满血渍的衣服。

洛筠笙继续一脸和蔼的摸了摸程家白的头:“在阿姐的衣柜里,帮我把那身没穿过的红衣服拿出来吧”。

程家白将圆滚滚的头点了点,跑到衣柜那边,真就拿出一件血红的衣袍过来给洛筠笙穿上,这衣服还是江沅得了她的尺寸去裁缝店给她做的,她说她现在喜欢红色,便给她做了一件红衣服,送了过来。

从此以后她穿上这身红衣服,算是再也不怕杀人弄脏衣服了。

她突然想抹点口红,又拿起江沅为她挑的一支涂在嘴上,这下倒真是唇红齿白,她启着红唇说道:“洛筠笙已经死了,不如就叫小七好了,洛小七也挺好”。

洛正廷这些年,和那田中私密合作的倒是愉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秘密去谈生意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在不自觉的盯着他,不光是这样,最近就连仆人看他的眼神也有几分怪异,像是在对他憋笑。

他越处着越是迷惑,看着这群仆人对着自己,像是再看猴一样。也终于在一天他的困惑得以解决了。这天他正在看着这个月的收入输出账单时。

他夫人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拿着一叠报纸,气愤的指着他说道:“洛正廷,我在这个家这些年为你生了三个儿子,而你对我做过什么,背着我去外面找狐狸精,居然找一个男狐狸回来,这男狐狸你还让他当咱们明哲的老师。你看看明哲现在被教成什么样了,傻里傻气的,好好一个天才就这么废了”。

洛正廷当头就没夫人这么稀里糊涂的骂,本想也还嘴,但是注意到他夫人手中的报纸,那块放着花边新闻的板面上,明显被人圈出一块。

他是不会看在报纸上看这种新闻的人,但是如今一瞧,上面足足写的都是关于他和江沅的艳史,他自问他和江沅这些年的感情,就像他和日本人合作一样瞒得彻底,怎么会突然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他就像被扒了衣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众人看一样尴尬,他恼怒的要查清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可是查来查去,居然还有他和江沅床上的风雨,被硬刻成小黄书。他当时就气炸了,下令动用全部势力要把这些书给烧毁。

他这几年刚刚树立的家主威严,算是要被他的龙阳之好给弄毁了。

恼羞成怒之下,并吩咐管家,找江沅出来商量对策。

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江沅一人所为,江沅也是要拿他和洛正廷的名声同归于尽的节奏啊。

只见江沅还没叫来,洛正廷又被田中先生叫去谈生意,所以他只好将他这段香艳史给搁下,让司机被车提上帽子就准备出门。

正当他临门一脚,一把枪,枪口对着他,发射出一颗子弹直击他的胸膛,他还没有喊出一声,就瞪着眼睛倒下,接着传来身旁几个的忙手忙脚,惊叫声,呼救声,来来往往人仰马翻。

开枪的陈德三最终逃离了现场,穿过一个拐角那里江沅正开着车,拿着去天津的火车票等着他。

原来洛筠笙说给他一个职位当当,原来就是让他当杀手,他的眼力好,枪法准确实一个狙击的好材料,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但是他头一天当杀手,给洛筠笙卖命杀的居然是洛正廷。

他也好不多想,提着枪就准备上车,他在车上按照江沅说的,洛正廷被杀警察一定会多加搜查,最终一定会查到他,他倒不如现在就去外边躲一躲,等这里平息了再叫回来。

陈德三听了点点头,一面拿过江沅的火车票和足够的钱,面不改色的说道:“等着洛正廷死,下一个应该就是尹雪堂了吧”。

江沅也想起了洛筠笙的墙壁,前几天她刚把尹雪堂的名字用刀划去。

送完陈德三,江沅又转车回来,才知道陈德三还没杀干净,洛正廷居然还活着,只是经过抢救之后,只陷入了全身瘫痪,唯有他的头还是有意识的。

这个江沅和洛筠笙是想不到的,只能说洛正廷命大吧,不过命大也有他的坏处,洛家家主职位空着,没人来主持大局,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到最后连点用处也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倒在床上发着愁。但这时洛筠笙坐在轮椅上被程家白推了进来,她一身红衣已经和当年狼狈的倒在他书房门口的娃娃成了对比。

“你怎么进来的”,洛正廷一眼就认出她,先是惊恐,然后是带着恨意。

洛筠笙得意洋洋的坐在轮椅来到床边,她的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牛皮纸袋,一面打开,一面说道:“祖上留有遗训,凡是洛家人不得和倭寇通商,又往来,这倭寇便是现今的如本人,家主学富五车,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洛正廷皱了皱眉,提着一颗心正色道:“你再说什么废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就再说清楚一点”,说完从黄纸袋里掏出一沓照片,光是一张就让他心惊里面记录了他和田中,秘密往来的行径,洛筠笙几张几张用力的拍在他脸上。

足足将他拍醒,他心里却横生出了一个念头,身边又卧底。他努力的一个一个在身边想着是谁时,洛筠笙看了不经哈哈大笑起来:“家主,你显然是不行的,洛家是时候更新换代了,你也安心的养老,后面的事由我来吧”。

“你,做梦”,洛正廷咬着牙说道,并一面对着门叫着身边的仆人,可是喊了半天门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他这才明白人都被收买了,洛家是要更新换代,可是洛家的仆人更新的就像是血液一样快,衷不衷心,衷心于谁,他都说不准。

但是即便如此洛正廷还是心有不甘,他仰面朝天继续对洛筠笙说着,做梦休想的话。

洛筠笙也不为难她,收起这一推照片说道:“家主被那一枪开得大难不死,是再想挨一枪吗,。。。我保证几天之后这些照片会等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而你也 会挨了一枪之后抛尸荒野,不信?那就来试试”。

她伸出一只手,让程家白推着自己走。刚推倒门口,被洛正廷给叫住,这番威胁之下,家主之位洛筠笙唾手可得。

她招来洛家的一众家仆,当着众人的面,坐着轮椅放在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正色道:“我知道以前有些仆人看到我今天的回归有些诧异,但是毕竟我如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能奈我何?”

“过去怎么样我也不来追究,但是现在你们能在洛家一天,你就给我别背地里藏阴刀,冷不丁的将我一军。我还是那句话,我能做到喝个位置上,玩阴的,你们玩不过我”。

“以后给我好好干,要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是当众揭我过去底的新帐旧账一块儿算,听明白了吗”。

接着底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回答,心里没有底气:“听明白了”。

洛筠笙继续说道:“其余的也都一样。还有我在说一下我是这个洛家的家主,我叫洛小七,不是什么洛筠笙,也都听清楚了吗”。

接着底下这一回倒是挺整齐划一的响亮答道:“听清楚了”。

第六十四章 第三次进矿人

洛小七想送程家白去国外,她从小就从江沅口中听到过很多国外的新鲜故事,什么拗口的语言,蝌蚪型的文字,金发碧眼的女郎,男人女人可以聚集到一堆各自找舞伴进行跳舞。还有两个世仇之家的儿女相爱,最后服毒自杀的故事。

小时候她对国外的向往,和想去北平吃糖葫芦是一样一样的,但是她现在被双腿束缚,如今整个洛家的重担直挺挺的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加之她的仇还没报完,恶心阴辣的事还没做,心头的恨意还未消。那些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她不可能就这么走。

所以她把程家白送出国,让他带自己去看一看,也是为了让他躲过她即将而来的血雨腥风,程家白起码有一点沈淮安身上的笑脸,哪怕只有一点她都要守护住,将他送出国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在送走程家白时,她倒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有保护人的那一天,她也在不需要被别人保护,因为她将变成旬阳最强的。她把目标转到尹雪堂身上,并将洛正廷之前和田中的往来关系一并推掉,她是新上任的主,这个洛家就要从头再来。

尹雪堂见到洛小七的时候,足足都被吓了一跳,什么洛小七,这分明就是前任家主的女儿洛筠笙,那个拿着麻袋蒙头打他的洛筠笙,那个自称自己是姑奶奶的洛筠笙。

他拍了几下脑袋试着让自己冷静,再定睛一看,又觉得不像了,只是皮囊像而已,洛筠笙哪会有这么凌厉的一双眼睛,那眼睛仿佛就像毒箭一样,眼神瞄准一人一射出,那毒箭就射中了那人的胸膛,就是死无葬生之地。

再加上那一抹红唇的冷笑,足以让别人背后生凉。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洛筠笙,是洛小七魂穿到了洛筠笙体内,变成了现在的她。所以只有这副躯体是洛筠笙,其中核心的灵魂便是洛小七。

鬼魂这种东西,他自从河神那一档子事情之后,就不知不觉的相信,他把那些人抓起来,这些年不动他们,也不处死他们光是关进监狱里,总觉得到了一定时候,会有所用处。

洛小七抬着头,半眯着眼将眼前的尹雪堂打量了个遍,还是老样子,活得真好!

笑了笑说道:“尹镇守,听说你和前任家主,洛正廷倒是熟的很呀”。

尹雪堂刚要开口,可是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说话结结巴巴的,说一个字也要重复好多遍:“是,是,是是”。

他又问:“你,你真,真是,洛,洛小七”?

洛小七笑了笑点了点头:“尹镇守不认识我?当年可是要多谢你纵容我的胡闹,打了你还不还手的”。

听了这一句话,尹雪堂心里一咯噔,恍然意识到:“洛筠笙”。

洛小七不理会,继续说道:“记得当年我是因为什么打你来着,哦!还像是你欺负了我舅舅,这事我打心眼里讨厌你,一直讨厌到了现在。。。。尹镇守,我洛筠笙是个记仇的人”。

尹雪堂当时心里一慌,便知道洛小七这是话里有话。

谁知她却说道:“我不管你以前和洛正廷关系有多好,但是现在是我当道,这个洛家我说了算,我和尹镇守不熟只有恨,那就请镇守再敢踏进我家门一步,脏了我家半块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洛小七和尹雪堂在洛家门口说的这一番话,话说完尹雪堂就吃了回闭门羹。

旬阳马上有人开始传道,尹镇守当官这么多年,居然在一个刚管事的小姑娘那里吃了回哑巴亏,真是稀奇。

但是这稀奇的事还没闹过个把月,旬阳后山矿洞接二连三的死人就传开了,如今闹到现在已经死了二十多人有余,省里的督察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来急命电报,说要尹雪堂感觉处理这事,要是这事再拖下去就要殃及到别的县城,没准整个省都会受牵连,到时候人心惶惶、尸横遍野,必将不可收拾。

尹雪堂左思右想,也终将注意打到那帮祭拜河神犯了错误的罪犯身上,被他关起来的一群人,他在牢里把他们养的膘肥体壮,是时候到了给他卖命的机会。

于是他即兴的跑到广场上,拿着喇叭站在草台上,威风凌凌的像是主席站在上发言一样,使得广场上的百姓一齐都看了过来,接着他说道:“今之后山矿洞乃是险恶之地,进洞之人无一幸免,乃与十年前河神发难之时别无二,均是人心头抹不去的心病,而今本镇守相出一法,将十年前受神婆挑唆献祭河神,害人无数之人都从死牢里解放出来为我们卖命,集齐去洞中为我们探寻受害者死因,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尹雪堂本就不是什么文人,能打出这半段文绉绉的话,着实在自己发言小抄上下了不少功夫。他话音刚落耐心的放下喇叭等待台下那群人的回答。

只见台下这群人,互相交头接耳,台下不时传来聒噪的交谈声,最后一致商量举手同意了尹雪堂的这项提议。

“尹镇守提得好,那些人本就该杀,让他们为镇里做点事,还帮他们积德了呢”一个平民掷地有声的说道,仿佛他这一句答话代表了台下所有人的想法,立刻就迎来许多人纷至附议。

“对,就该让他们去”。

“对他们本就该死,去了也不可惜”。

。。。。。。

这样的话一缕又一缕的传到尹雪堂耳中,他对着自己这段成功的提议暗自窃喜,想想现在居然可以不用洛正廷的掺和也能勾想出这样完美的提议,他心头的喜悦不自觉的涌上嘴角。

最后又开口宣布道,放出囚犯去矿洞的事将会在28号举行,到时候想早些知道详情的人,也可以现场来去参观。

28号?这不就是在三天之后吗,三天之后死牢里将会是一场空,这个消息被一传十十传百的给传开,不出一两个小时全旬阳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

就连深居简出的洛小七也略有耳闻,此时她正在抓着出逃的洛明渊,这个小子倒是逃得快,一直到他父亲中枪后倒是有了反应,丢下房子携款出逃了,江沅废了好大一把劲也才打听到他乘船去南下了。

洛小七笑了笑,她现在倒是经验老到,不紧不慢的在花园里拿了把剪刀还是折腾起盆栽来,还一面安慰着为找不到洛明渊而干着急的江沅:“放心吧,他现在是穷途末路,不出一年准会回来,因为他那父亲给他留的房子现在可是在我这,等他把钱都花光了就会意识到他除了房子什么都没有,怎么能不回来”。

接着她又抬起剪刀,‘咔嚓’一声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给拦腰剪断了,再一抬头,又看向江沅:“听说陈德三回来了”。

江沅点了一点头:“是,昨晚刚乘火车回来”。

洛小七也放下手中的剪刀,招了仆人将已经修剪的光秃的盆栽搬出去,并吩咐叫陈德三过来。只因她又想出了一套点子需要陈德三配合。

也是尹雪堂没想到的,洛小七居然也打到打着那个矿洞的注意,只是她这些年所交际的人不比尹雪堂少,手下买了一批能为她卖命的杀手。

和囚犯一样,他们第一次要做的任务就是进矿洞帮洛小七搜寻情况,可是这些杀手好命,加之求生能力强,并没有在矿洞里搜到什么东西,只发现了几条零碎的细线就没了,这就让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洛小七做出了怀疑,但她也不管先人一步的叫来陈德三参与她的计划。

江沅在搜捕洛明渊时,在洛明渊的房间里搜出好多稀奇古怪的药片,其中还有害洛小七的那一味药引,这些药有的是中式的草药,有的是西式的胶囊,注射在人的身体里有的一招毙命,有的让人出现稀奇古怪的症状,也不知道洛明渊是从哪里搜罗来的,江沅一一取了一份进行研究。

却对小小的一剂针管药水中起了兴趣,这剂药在这些药当中并没有出现对人有害的现状,但注射过后却能轻易的控制人的大脑,使得受害人在迷糊的状态下也可以为你所用。

洛小七就拿着这一剂针管的药水递给陈德三,让他务必在囚犯们被放出之前将这剂药水打在其中一人身上,并做好标记,她将会派人在矿洞内等候。

陈德三果真是按照洛小七给的指示去做了,就在放入矿洞的前一天晚上,去死牢里凭着出色的伪装扮成某个囚犯的家人来探视,并瞄准时机,在一间又一间的囚犯大牢里找准了一个目标。

只见那人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有一层很深的老茧,指肚上也有不同的茧子生成,这样一看此人不是屠户就是樵夫,擅长的就是快准狠。很好这样的人很适合达成他小主人交代的任务。

一根极细的针管插入此人体内,那人却想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毫无反应。这些囚犯许是被关了几年再牢里过疯了,这针扎的刺痛已然刺激不到他们麻木的大脑,别说现在扎他们,就算是拿到砍他们,他们也会愣上片刻然后再逃。

给他注射完药物,并在他身上做了一个标记,不久便离开了,熬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带着手下的一群杀手,去矿洞内藏起来,等待着那一群囚犯。

陈德三看着身边这一群人,他们分别有着不同的前景,经历过不同的遭遇,而如今他们齐聚一堂都成了洛小七手下的亡命徒,这一群亡命徒要杀着一会进来的死囚,亡命徒杀死囚很附和洛小七叫他们‘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

在这群人中,他们有的已经是手段老练杀人如麻,有的是出生牛犊,杀人也不觉可怕。扬起刀挥下溅起混合着污泥的血滴,手段比那些老练的还要狠辣。不出片刻,已然是尸横遍野,血染遍了一片矿地。

这群杀手依旧拿着刀,眼神如鹰,光是看到地上还带喘息的囚犯,上去又是毙命的一刀直接将人砍刀没有气息。

而昨天哪一位被陈德三注射完药物,做上标记的人愣直挺挺站着,他双眼发虚,腿已经软到忘记怎么用膝盖弯曲了,他全身冰冷僵硬,脑袋比之前在牢里还要麻木。

因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他脸上手上,衣服上,沾满了同牢狱友们的鲜血,陈德三也来不及容他在发呆,粗鲁的抓着他的衣领,指着矿洞外透出来的一点光说道:“知道外边那个命令你们进来的人了吗,记住等会儿放你出去你就掐他脖子把他掐死,实在不行你就咬,明白吗”。

囚犯突然产生了耳鸣,脑子恍惚着只听到了‘咬’这一个字眼。昨夜的*物开始起作用,想得比清醒时还通透,‘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和那姓尹的拼了’。

便立刻下定决心,他像一只疯狗一样,冲了出去,用着快准狠的手腕朝尹雪堂的脖子致命处咬下一块肉,便又疯着跑了,尹雪堂也随之当场毙命。

随着之后的囚犯变成了通缉犯,在下山后咬伤了众人,就这这件事倒还真和洛小七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开始热衷于干买凶杀人的买卖,要杀的都是那些联名上书将自己在族谱抹去的人,而尹雪堂囚禁起来的囚犯,被杀都是因为他们当年将沈淮安献祭出去,都该杀而且她连逃走的那个也不会放过。

江沅说百姓愚昧无知,那是对的,因为他们能愚昧无知到相信神婆说的每一句话,害沈淮安的他们也有份责任,所以对那些愚昧无知的人投来的恶意伤害,她有什么好去辨清的,索性就随她而去好了。

这些事情过去,江沅和她坐在小庭院里乘凉的时候,就问她:“当时成为那样,真不知道你是用了多少的勇气才从后院的黑屋里爬出来的,没称为一名大侠后悔吗”。

那是洛筠笙小时候的梦想,腿还健在的梦想。但是如今的洛小七,她揉了揉腿笑了笑:“早就不这样想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天演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界上是有强者才能会活下去,成为这样的人,首先要对自己心狠,舍了两条腿算什么”。

江沅漠然。

洛小七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你知道吗,你带我们去看日出日落的那我是真信了,真信你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北平,一起去看看你说的新青年是何等的样子,你说的人人平等,就连女人也是一样的那种思想能否存在。。我问你,要是没发生之后的事,你会带我们去吗”。

江沅半拍着脑袋摇摇头,笑道:“我忘了”。

他自己该有什么梦想自己都忘了,成为进步青年?可是如今呢,一个当着寻花问柳的登徒子,一个被众人传成了恶贯满盈的半瘫子,一个虽说去了北平,但唱着戏不谙世事。他们曾经那一个不希望成为进步青年,可是这轻狂的气焰,却被这个时代的愚昧无知给搓去锐气。

江沅对着天空高含了一句:“吾辈青年,虽年少轻狂桀骜不逊,但空有一身傲骨,也定当激进思想,无愧先烈,无愧国家”。

第一卷完

第六十五章 放不下

转眼从寒冬到了暖春,杭轻言坚持不懈一遍又一遍的来拜访,每回都吃了洛小七的闭门羹,这样每回去长此以往总归不是个办法,她停在洛家门前,流连忘返了好久,也不怕再厚脸皮一次。

于是将心一横,面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转身对着洛家大门跪下,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大小姐,你可以不见我但是我杭轻言自问只做过一二件对不起是十六少爷的事,他已然不计前嫌,合该您放不下”?

这一嗓子将周围人都聚集起来,他们都认识,这是前任镇守尹雪堂的妻子,却不知晓她为何要跪在洛家门口这样求着洛小七。

大门最后徐徐的被打开,走出来的是洛家管家,他在洛家这些年头,家主换了几个可他管家这个位置依旧稳稳当当的当着,只因为他既不阿谀奉承的讨好谁,也不背地说闲话的职责过谁。他的料理的一切都是为了洛家好。

当他看见跪在地上的杭轻言才惹得街上的人齐齐都看向他洛家来时,上前走了几步,没下那半米高的台阶,负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杭姑娘,我家姑娘说了这人做的一两件荒唐事,看着受害人已经不追究,但是这事在人心里烙印下的可是一辈子的。姑娘要是还在这跪着那也成,洛家门前腾得起这块地给您。只是杭姑娘现在吃穿不愁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当年的事我们姑娘也没有这个心和你追究”。

管家回身又重重的将门合上,周围人被弄得一知半解、模凌两可,看着跪在地上的杭轻言捂着嘴无声的哭,十分可怜,本想拉他一把但是又不想和尹雪堂扯上关系,纷纷将手停在半空中又缩回去。

她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洛筠笙还是不肯见她,她也心如死灰,真就准备就这么回老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但又想到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硬是没了回去的念头,如今转念一想,她都能求到这种程度,那厚着脸皮再去求沈淮安也不迟。

于是又辗转问人问路,这才将沈淮安的住处打听清楚,进沈淮安的宅子比进洛筠笙的容易,可是要见到沈烨灵却难,她刚临门宅子里的老妈子就和她说他们当家的去戏园子了,最近李经理给他排的戏比较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沈烨灵来旬阳也快半年了,如今收下了石头还不够,又把段长青也给收下来,一来二去再过三年没准他的宅子都快成收容所了。

张尚植曾这样想过,因为沈烨灵收留的这个段长青由于被推下草台之后彻底成了一个疯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开口便说自己是白娘子,没一会就要跑到街上对着人就是一堆风言风语。

张尚植和徐汝良好心把他领回家,没过多久他又出去闹了。此时杭轻言一来,段长青跑上前吓了杭轻言一跳,最后还是徐汝良他们赔的不是。

杭轻言亲自去沈烨灵那里,确实没那么轻易见到沈烨灵,但是在徐汝良这个小徒弟的指引之下,却见到了许曼。

要说怎么说之前杭轻言也是沈淮安的未婚妻,如今沈淮安换了姓名成沈烨灵娶了许曼,这一前一后的两位也是和同一个人扯上夫妻的关系,所以两两相见总是会有别样的别扭感。

外界的流言蜚语已经被洛小七控制住了,许曼也渐渐的从这些这件事情中心情好转起来,但是她身体始终是没好,反而更差了,听见有客人不能落地去见面只能让她来房里。

她费力的坐起身,靠在床旁立着的一根柱子上,眼波里带着秋水,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杭姑娘:“我以前在旬阳听说过一些杭姑娘的事,多多少少知晓是冒着很大的决心才来的,不过。您说洛姑娘对您如此决绝我是不信的,毕竟洛姑娘人我也见过,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洛小七对许曼当然大方,还有求必应,毕竟洛小七本着谁是她舅舅的妻子她就对谁好。所以洛小七铁面无情程度是要看人的。杭轻言不想和许曼解释过多,因为她已经将她求洛小七的种种已经和许曼说明白了。

她希望许曼能将心比心的为她想想,结果许曼却是一味替洛小七说好话,她想着准备过段时间再找沈烨灵,结果许曼叹了口气,才发着虚弱的腔调说道:“洛姑娘素来对二郎好,就连我也跟着沾光,要说杭姑娘想通过二郎来见洛姑娘一面,能帮我也尽量帮”。

此番话让杭轻言这段奔波的苦果得到了点回应的甜头,她心头一记暖,咧嘴一笑,起身连连向许曼表示感谢。然后又看了许曼这柔情似水的眸很久,他忽然想自己当初如果尊了沈莞的意思嫁给沈淮安,她们两人的位置会不会换一换。

但是想归想,她至始至终都对沈淮安没感情,也没后悔错过这样一个未婚夫,悔的只有当初被雾蒙上了眼,居然会嫁给尹雪堂。

她们俩刚商量完,许曼答应等沈烨灵回来她就去求求情,按照道理许曼开口说个两三句,沈烨灵就会想到而且眼皮都不眨的答应,但是现在杭轻言这事关系到洛小七,沈烨灵非要深思熟虑了好久,眼皮没眨,但是眉毛拧成一团。

杭轻言刚被送出门,沈烨灵就带了一位客人登场,刚好两人在门口不期而遇。前几天杭轻言也是好心将沈烨灵和段长青送去了医院,所以这次杭轻言来到他的家他也应该恭恭敬敬的把她当客人继续请了进来。

沈烨灵带来的客人就是他初来旬阳卡在门口时准他们进入的老兵,两人刚才在街上偶遇,几番交谈之下,老兵觉得沈烨灵越看越眼熟,沈烨灵也觉得老兵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他生命中惊鸿一瞥就过去了,但他这个过客却惹人映象深刻。

最后看了半天,沈烨灵终于看出来,原来他就是当年自己被关起来献祭河神的时候,放自己逃跑出来的老李。算起来那次逃跑虽没成功,但是还是要谢谢人家的好心,于是心中一阵欣喜,什么也没说就请对方到他家喝茶。

这一下子,他家不约而同的来了两位客人,两人各座一边,沈烨灵开始一个人说两家话,谁也不了冷落,谁也都要说,结果杭轻言刚要说几句,就被老兵接话。最后杭轻言只好悻悻的不开口,听着他们俩说。

最后,他们聊得差不多,徐汝良突然跑来向他师傅传报:“师傅,师娘等会没事到她房里去一趟,她有事要和你商量”。

“好”,沈烨灵点点头,又朝着杭轻言那一边回忆着她刚开头直切主题的话:“杭姑娘听你刚才的话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杭轻言终于听到自己被沈烨灵注视着,看了看老兵,又转眼对沈烨灵点了点头恳切的说道:“其实我来这找您的目的和夫人等会儿找您谈的话也有关系”。

杭轻言默默地低下头,低下头时最后一眼看得是坐在那里的老兵,显然这话是不好让老兵知道的。

老兵也是有眼力价的人,闹了半天的头,哈哈大笑着准备告辞,沈烨灵也让徐汝良去送送老兵,还嘱咐他有空常来。

等忙完了,沈烨灵也不想去许曼房里打扰她休息,既然杭轻言能说,于是转身伸出一只手示意杭轻言坐下,让她慢慢说。

杭轻言又将有重要事去求洛小七见上一面的过程和沈烨灵说清楚,但是这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倒是听吊胃口的。她不说,沈烨灵也不好意思问,但单单涉及到洛小七,要说这是通过他去找洛小七,那么没准洛小七就同意了。可是同意去办的结果究竟是对洛小七有害还是有益他就不确定了。

所以凡事都要问清楚,事关洛小七,他可不能马虎。即便杭轻言以前对她有特殊关系,他这护犊子的心还是不曾放松过。

“杭小姐,要不您和我说说这是什么事,如果说这事让阿笙做后果能怎么样,那你还不如交给我,我不怕有什么连累的”,沈烨灵坦然,淡淡的说道。

杭轻言皱着眉,左右为难着:“不,也不是不能让十六公子您知道,只是,只是这事过于隐秘,中间听了对你我都不好,我也知道这对洛姑娘不好,但是也只有她能办到”。

她结结巴巴的说完,又附和了一句:“这事对洛小姐来说也算是举手之劳,不连累洛小姐的”。

即便杭轻言说着不连累,但是沈烨灵还是不确定,要想她都能不怕丢人跪在洛家大门了,这事对她来说能不急?越急的事就约重,影响的就越大。

再说杭轻言也不肯将实情说出来,她也不能真如她的愿带她去见洛小七。几番左思右想之后,沈烨灵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江沅。

他兴许能撬动杭轻言的嘴分出好坏来。

于是沈烨灵又带着她去了江沅府上,临门一瞧,江沅不逛妓院改成逗鸟了,他最近受了他爹的启发,买了各式各样的鸟笼,专供着一只鸟,一天给这只鸟换一个鸟笼,比人换衣服还勤。

他见着沈烨灵连忙提笼挂鸟给沈烨灵展示他的鸟笼和那只专情与他的鸟,笑咪咪的引以为豪道:“淮安,你快看看,这鸟被我养的毛发好不好,我跟你说,养鸟就要像我这样。还有你看这鸟笼。。。”

沈烨灵笑嘻嘻的应付了几句,又对着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远处的杭轻言指了指:“学生遇到了难题,来找先生解惑来了”。

沈烨灵指着杭轻言,江沅就立马明白了,探头探脑的伸着脖子和沈烨灵咬着耳朵:“这娘们找你啦”。

沈烨灵是越来越听不习惯江沅说的这些粗鄙的话,要想之前江沅可是知书达礼的风度公子,“这娘们”这两字可还真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皱了皱眉,他又歪过头看着远处的杭轻言一眼:“她有事,要见阿笙,我怕这事对阿笙有危险,所以找您来判断了”。

江沅闭上嘴,眼角笑得弯成黑溜溜的月牙,满意的上下点着头,拍了拍沈烨灵的后背,也没控制好轻重,满意的大声说道:“嗯,不动就来找老师,后生可畏啊”。

接着他又叫来了家仆,扯大嗓门好让远处的杭轻言听到:“把杭小姐带去会客室,好生招呼着。我和沈老板聊两句”。

说完,杭轻言朝着江沅那边浅浅的行了一个小姐礼,就跟着家仆走了。

江沅又转头对沈烨灵说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为师自有分寸”。

沈烨灵倒也相信江沅这份保证,点了个头,对着他又笑了笑。

江沅将鸟笼放在桌上,鸟笼中的鸟还以为江沅把自己给抛弃了,叽叽喳喳乱飞乱闹个不停,就想以这种方式将江沅唤回来。

可惜自从江沅将它抛在桌上就没理会过他,而是沉重着脸色,对沈烨灵说道:“淮安,阿笙把洛明渊杀了,其实这也不怪你,阿笙早就想到洛明渊下手了”,他顿了顿:“这洛明渊也真是的,做什么孽不好,还惹着你了”。

沈烨灵刚才的笑意也随着江沅这一句话渐渐消失,只见他脸色有些暗沉,像是在后悔着自己当初是不是无心之过,许曼那件事自己解决不好吗,为什么要让洛小七帮着解决,他好意劝着让洛小七脱手着危险的行当,如今又应自己的这一句又让她染上了。

但当江沅又说了洛明渊几点坏处时,他有感而发点了点头,他对洛明渊的恨不是从许曼开始的,而是以前他总是有事没事说着洛筠笙的不好,他看不下去出手和他杠上,但每次都打不赢还要洛筠笙来救场。

所以他和洛明渊的仇是在十几年前就结上了。不过这讨厌的人说被杀就被杀,一时间对他来说除了一点点的害怕,和担心后悔之外,还有一点痛快。

洛明渊被杀在他心里萌生了一点痛快,他想要是这么痛快就能解决一个人,那么在北平的时候,他师兄也就可以不用死了。

第六十六章 断你的腿还用解释?

和江沅闲聊完,沈烨灵也把杭轻言的事全心全意的交给江沅来处理,自己也该回去了。

谁知江沅刚放走沈烨灵走几步路,回头又冲着他大喊了一声:“淮安”,喊完抓了一把搁在桌上陶瓷罐子的鸟食,对着沈烨灵的方向挥了过去。

沈烨灵一回头,腥味的鸟食就糊的他满脸,他脸上没有怒气,淡淡只是泛着疑惑,迷茫的愣在原地。

江沅看了他脸上衣服上都沾着点鸟食,还傻傻的看着他,当时他就是一乐,开怀大笑,笑完才正正经经的和他解释道:“带你去见一次帘雪阁就能把人家曼枝拐到手啦,好小子,枉我对曼枝姑娘朝思暮想,天天写诗写词的往人家帘雪阁里送,还没得人家一个回头。好处怎么全让你小子给占了”。

沈烨灵听了只是笑了笑,打理着自己的脸和衣服,没说什么,再向江沅做着告辞。

外面的人都讨厌许曼,他这江先生倒真是和别人的思维不一样啊,也怪不得能教出一个洛小七,一个沈烨灵。

江沅望着沈烨灵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提起鸟笼,逗着那只恢复宠幸的鸟来,拿着枝条戳一戳它,又给它吹了一段口哨笑道:“儿子,叫爸爸,快叫”。

有道是江大学士教书育人不算,还要教育鸟变成鹦鹉了,不过这鸟天生就是个棒槌只会叽叽喳喳的叫,叫完也还不忘张嘴向江沅讨食。

江沅看着它小模小样的心里就是高兴,捻了把鸟食喂到它嘴里,乐呵呵的像是能在它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听出一句‘爸爸’来,高兴得大叫:“诶,儿子真乖”。

江沅哄完鸟,就来到杭轻言所坐的会客室,杭轻言形单影只的坐着,旁边的桌上给她放了杯茶,以前是知道她家境落魄的,但是却不知道如今这身旁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

他走上前对杭轻言拱了拱手,轻笑道:“镇守夫人”。

杭轻言见了他站起身,又听见江沅这一声‘镇守夫人’又感叹的默默低下头,告诉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江沅会意连忙改了口,不等杭轻言问沈烨灵去哪,径自开口道:“杭姑娘这么急着找我家阿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还不想让淮安知道,这件事想来和你的情史有关吧”。

杭轻言被江沅说得一怔,脸上白了一片,便是被猜到的难堪了,江沅一记开口的揣测还真让他猜对了,于是他顺着一脸惶恐的杭轻言又道:“你也是知道淮安和阿笙的情分的,他不让你去见阿笙,无非是怕这件事以他出面阿笙事必一定会答应,到时候如果对阿笙有什么牵连可就不好啦”。

杭轻言眼珠左右转了转,抬脸继续纠正道:“江先生,也请相信我,我所求之事对筠笙小姐没有坏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江沅上下打量了杭轻言一番,只见杭轻言的身子骨已经到了刮风就走的纤柔程度,再加上这几天奔波的憔悴,他倒是不怕洛小七会怎么样,单单只是为洛小七能把杭轻言怎么样而担心。

江沅让杭轻言先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她旁边,给她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杭姑娘,你也看到了尹雪堂是怎么死的,阿笙能绕过你已经是够大宽容了。我怕等会儿我带你去见她情况会不好,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我帮你转告给阿笙”。

杭轻言两根纤细的眉毛一皱,看了看江沅,脸上颇有一番欲言又止的意味。

江沅依旧是耐心的保持微笑,和善的笑容下他这可颗心倒是不安分:老子好意帮你,你居然不愿意说。要不是为了淮安,我才懒得管这事呢。

“杭姑娘,以前在洛家你我虽说都见过,但也只是萍水之交,对熟人有什么不能说道,不好说的,我想你对我这个外人应该可以说”。

杭轻言显然还是有些为难,江沅拱手抵着头,继而又来了一记:“杭姑娘,现在我虽说名声不太好,但是以前在洛家你也是听说过我这个为人师表的这位先生,教书育人原原本本交代给阿笙的本事还是有的”。

江沅想着杭轻言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向外人抖搂半句,而且按着意思不歪曲意思原原本本的告诉洛小七。

在几番交流之下,杭轻言才将事情告诉江沅,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经过脑袋思考一番才敢往外说出来。

得知此事的江沅哑然失笑:“这事对阿笙确实好办,但稍有差池也就难对付了,要想对方可是何等难缠的角色”。

江沅说着也没和杭轻言扯半句废话,只说自己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洛小七,径自就把杭轻言送了出去。

他说送到的也是结果,至于去洛家的时间嘛,他总是等着事情一到拖到明天来解决的习惯,打算第二天把这件事和洛小七好好絮叨絮叨,于是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屋,脱掉鞋上床睡觉去了。

这一边已经到了半夜,洛小七还没睡下彭世荣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不过这次不是什么翻墙做贼似的来。人家是从洛家大门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对着开门的听差是大摇大摆,昂首挺胸大阔步的走,边走还边大声嚷嚷:“七爷呢,我找你们家七爷”。

听差伸出一只手挡在他前面,想阻碍他的去路,谁知彭少爷横冲直撞他这只手依旧在前面,只是听差脚步跟着彭世荣走,接着走得急跑了起来。

当他到了四四方方的客堂,看到了正在上座的洛小七,两人四目一撞,洛小七那眼神倒也凌厉足足把彭世荣看得腿软,这腿是真软,经过上次洛小七对他腿的仇视,条件反射不得不害怕。

他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腿也跟着没力气的往边上一坐,接着嬉皮笑脸了起来:“您这可要给我发发善心,我在外面被人追债,一时间还不起钱来您这里躲躲,时间也不长也就一个晚上吧,明天一早银行开门我把钱还上也就没什么事了”。

洛小七越看着他这诞笑的嘴脸,越是觉得这人脑筋不好,对他越不好他越要往哪里钻,于是她顺势向下紧盯着彭世荣的腿打量了半晌,笑了笑:“你来找我就为这事”?

彭世荣将眼睛再睁大一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洛小七,好露出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点了点头,一脸诚恳。

洛小七低下头拿起桌边的算盘,开始精打细算起来,准备明早等彭世荣去银行取钱把她这一份住宿收留费也给送过来。她不愿和彭世荣交朋友,收容那也要把账算清楚了再收容。

彭世荣一脸打趣的说道:“我早上还经过你们府邸一趟呢,看见有一楚楚可怜的姑娘跪在你们家,哎哟哭着喊着要求着见你,我看了都心疼,七爷我保证你看了也跟我一样”。

洛小七不分好坏的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多了。谁知彭世荣嬉笑着拍了一把腿,站起身走近洛小七挑逗似的说道:“哟,吃醋了,怪我给别的姑娘求情”。

洛小七也不是好惹的,抬手饶有兴趣的摸了摸彭世荣的大腿,这双腿倒是一双享够了清福的腿,彭世荣想必平时也不常走路,养不出一腿硬挺的腱子肉,但肥肉也是不曾有,隔着衣布摸上去这腿倒是紧致有弹性。

彭世荣看着洛小七摸着他的腿,泛起的表情,不禁有股寒气从腿上翻涌上来,直击他的大脑,他不经抖擞了一下精神,下意识的跳了一下脚,回去乖乖的坐好,将腿歪着远离洛小七的方向悻悻的说道:“你怎么能这样,仗着自己的腿不能用了,就惦记上别人的腿”。

这话彭世荣说的也不假,她如今当了家主,不比之前待在小黑屋,白天睁眼起床,晚上合眼睡觉,这段时间满眼的都是人。

这些人四肢健全,一双腿能跑能跳,但是自己却要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她也对着别人的这双腿羡慕过也恨过。

别人因她喜怒无常的脾气,没敢在她面前抖搂半句关于腿的事,如今彭世荣像是拓荒的第一人,好巧不巧的偏偏往她这个致命的枪口上撞。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相反的是沉着脸色,带着点怒气:“滚出去”。

彭世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拉下脸来直截了当的坐在地上,伸直了腿继续耍起了无赖:“就不滚,你有本事把我的腿砍下来,你砍你砍我让你砍。反正到时候铁定你吃亏”。

洛小七也是拿这人没办法,怒得拍下了桌子,剩口气缓了缓,等到彭世荣觉得平静了,他趴在地上的那一块地也渐渐被他坐暖。

他也没起来的心思,继续坐着问道:“你说你好端端的别人叫你去杀我爹你还真杀,知不知道我爹以前和你爹,俩爹素日叫好啊,洛筠笙”。

彭世荣也别不下去,直接说出了洛小七的真名来,后来又咽了咽口水:“我听我爹说的,你叫洛筠笙”。他也没有怪洛小七杀他爹的意思。

他也一直看不惯他爹,小时候没和他培养出什么感情,他爹把一门心思全放在他姐姐那了。所以洛小七杀了他爹他也觉得无所谓,只是按着他爹许他出世的恩情,多嘴的和洛小七提了提。

还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洛小七也没个好脸色的偏移了话题:“要是在我这借宿,仔细了你的腿,小心第二天起来你的膝盖骨被削掉了两块”。

这字里行间的像是玩笑话,但是从洛小七嘴里说出来,又带了三滴两道的认真劲,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彭世荣环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心的护住,同时脸朝着洛小七‘哼’了一下。洛小七不想再和他幼稚下去,按了下旁边的电铃,程家白率先于仆人赶了过来。

第一眼对着坐在地上的彭世荣,也没好脸色,单单只是对着洛小七道了句:“阿姐”,径直将洛小七推走了。

也就第二天江沅早早的从自己家赶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像是给程家白的,此时他气定神闲受着门口两个听差打的招呼,彭世荣却从里面惊慌失措的落荒而逃,嘴里还不住的自言自语:“真当我是棒槌啊,晚上说要砸我的腿,我今天就真让你砸,害得老子一晚上都没睡好,哼!后会无期”。

彭世荣刚朝着大门走近几步,就看见江沅款款而来,两人相视一笑打了照面,也不说什么分道扬镳的走开了。

江沅进门径自找的不是洛小七,而是程家白他举着信在他面前显摆彭一下,趣味正浓的和他分析道:“我在外面刚好碰到了送信的邮差,他难得一次来一趟洛家,来送的就是我手上的这封信”。

然后指了指信封表面的字迹,直接了断的摊在程家白面前:“如此娟秀的字,恐怕是哪个小姑娘写的吧”。

程家白算是任他再闹,脸上的冷淡也丝毫未减,江沅继续评论,而他翻着手头的书本,翻一页江沅就抛来一段猜测。

“哎唷,哎唷,哎唷,这上面还有香水味”,江沅拿着起 信封保持了一个近在毫厘的距离:“法国产的,这牌子,看来是个洋妞啊”。

“情书”?江沅摸了摸信纸的厚度,只能隐约感觉是一张,要是这样些什么情书就太没诚意了。但那一张纸却是十分又厚度,莫非是邀请卡片?

江沅推测完才郑重的将信封给程家白,多嘴了一句:“这封信如果不是你留学的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那就是来邀你去喝下午茶的,你去还是不去”?

程家白接过信后,将其揉做一团,淡淡的回了一句:“不去了,不久我就要留学了在那里照样能见得到,可在家就这么几天,我想多陪陪阿姐”。

江沅倒是不闹,笑了笑轻快的拍了拍程家白的肩说道:“哎呀,我们家白懂事啊,不过这怎么说也是你的终身大事,去了没准还可以交到女朋友,你说你老大不小了,一个十七的人都没接触过女人,说得过去吗”。

江沅将信纸重新捡起来摊平,程家白也不和想和她再说什么,坚持全神贯注的盯着眼下的书翻过一页,负气的说道:“我听我阿姐的”。

第六十七章 前因后果

江沅觉得程家白这小子是长大了,当然这只是生理,这些年他的身子像柳树抽条了一样疯长,最终长到比自己还高,身子硬挺虽不上魁拔但是有了大丈夫一样的英挺。是褪去了稚嫩相穿上了成人皮的长大。

但是这颗心却是不长,他对洛小七的孝心完全是像个要吃奶的孩子一样,开口闭口叫着‘阿姐长’,‘阿姐短’。

照着程家白这长不大的心理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结到洛小七身上,要不是她的教育有问题程家白能这样嘛。不行他起了正义心要和洛小七好好说教说教。

和一个土匪脾气的人谈教育,那就等于对牛弹琴,所以当江沅意气风发的找上门是,刚好和洛小七撞上了眼。

洛小七的眼没有往日的凌厉,但他依旧是被吓得胆肝一颤,关于程家白的话题他是说不动道了,转念又和洛小七谈起了杭轻言来。

要想杭轻言求人办事为何非洛小七不可,那要从尹雪堂被通缉犯咬死,她成寡妇开始讲起。

尹雪堂上无父无母,下无儿无女,中间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除了杭轻言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尹雪堂在河神那件事情上搜刮来的钱便统统算计成遗产都给了杭轻言,杭轻言摇身从落魄小姐变成了多金寡妇。

移居到北平天津交汇的小县城,安度晚年。可是她现在还年轻,肉体鲜活,脸蛋也有几分红嫩的姿色,整颗心难以平定,便看上了隔壁的俊小伙。

那小伙是张钧耀部下的一个小小连长,一个连不到一百人,少得连张钧耀张钧耀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这连长当的也有几分清闲。

清闲到和杭轻言一来二去逐渐培养出羞耻的感情,那小连长也不介意杭轻言这个寡妇身份,夸下海口要娶她。杭轻言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男人,心里也有了自己的默许,就在两人偷偷摸摸准备要成亲之时。

张钧耀身旁的赵将军发了实令,说要养兵,以扩充他们这个省的军力,小连长平时不受重视,但也是张钧耀手下的一份子,兢兢业业的带着自己一个连的兵带到军营训练,他们两人的婚事也占时缓了缓。

小连长练兵练出了事,就因为他的仁慈放宽了训练的限度,士兵体力不行好几个由于水土不服死在军营里。隔壁山头又有土匪作祟闹得人心惶惶的,上司营长派他这个无用的连长探探土匪的虚实。

小连长还真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说是土匪头子看着小连长细皮嫩肉的留着他做压寨女婿。由于小连长被抓,但也都没有为这个无用的小连长担忧过半分,将他剩下的兵调到别的连,继续练兵去了。

小连长被困土匪窝的事传到了杭轻言的耳朵里,她当时就沉不住气了,慌里忙张的就赶过去,她一个小女子势单力薄,眼下小连长的兄弟更是不肯帮忙,所以她也只能自个儿掏钱,照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师长连长塞钱。

求人家把小连长救出来。那些人一看到钱还是乐呵呵的伸手,倒是说出一句救人的话,又把手缩了回去,都不肯帮杭轻言这个忙,就因为救了就等于是和山里头的土匪有过节,他们一个个都没剿匪的能力,即便有这个能力,一缴费他们手底下的兵必将损失巨大。

这个念头一个兵一块金,金贵得很,谁舍得替杭轻言出这份人情。杭轻言最后钱也塞了,只是没人替她出头,便到了走头无路的地步。

后来有一个了解这土匪窝的一团长给她指了一条活路,就是这土匪头子的女儿,也就是小连长被迫结亲的对象,和旬阳的洛家家主有过一段交情,常年看洛家和这帮土匪送粮食送酒看着交情非浅既深。

所以杭轻言照着这条活路顺应下来,便启程去旬阳找洛小七来了。

说到此,江沅看着洛小七的反应,只见她一味的摇摇头,露出让人猜不透的神情,愣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闹了半天,原来是拖我这层关系去救她的情郎来啦”。

她倒是记起来,她这些年确实好友交了不少,但是这身份正派的还没几个,大多不是黑帮就是土匪,最多也就混了几个军阀。

“我连师长都暗杀过,如今她还要让我去救个小连长”,这话里话外总透露着股子酸劲,圆溜的眼睛眼珠往边上一瞥,顿时开口想寒碜起杭轻言来。

江沅笑了笑,和她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都知道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你因淮安恨人家,但是人家还找上淮安了呢。当时淮安可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你,唯恐杭轻言这事让你受了连累,你如今说了这样的话,人家又要因为淮安的事饶不过她,到时候人家肆意一想怪到淮安头上可怎么办”。

“她敢”,洛小七激动的一拍桌,她自己饶不过她关沈烨灵什么事。

江沅保持着原先的笑意,继续正襟危坐的和她解释道:“怎么不能想,你们女人我见多了,什么敢想的不敢想的都能在你们脑子里过一遍,没准她还会因为你觉得淮安没放下,说淮安小气哩”。

洛小七顺着江沅这番引诱越想越气,又拍了把桌子,伸手指了指门外:“她要是敢这样想,我让她明天出不了旬阳”。

江沅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顺了顺气:“你也把你这脾气放一放,刚刚我还看见彭世荣被你吓得跑回家了,别人以前是让你有意见,但是你现在为了淮安替她以德报怨帮她这一次,人家会觉得你大气,进而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不是。中国有句古话便会这样形容什么有节气”。

江沅的这番谆谆教导,仿若还是他们当年三尺讲台上的教师。江沅讲得话洛小七多多少少都能听进去,也能接受。

但还是依着脾气,撇过脸赌气的说道:“那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江沅摇了一下他那脑袋,梳着的是一头中分没抹上发油,所以头发一根一根分明,头发被他养的长了点他也不想剪,轻微的晃头感慨,略长的头发也随着他左右轻微摇摆,倒是摇出了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气息来。

他摇完头,昨晚也已全然帮洛小七想好了:“我看这事也不一定非要闹得剿匪,那土匪头子的闺女怎么说也是和你交下了这个朋友,也不会因为小情小爱跟你因为一个男人不肯答应你,你如今给她写信那里在山沟沟的也收不到,发份电报这也说不清道不明。不如啊我替你去一趟,以我的口才和你的交情也能把人家说动了,非把人给我呈上来不可”。

洛小七只是笑了笑,但觉得总是莫名透了股怪异,要说哪怪又说不上来,由着江沅为这趟远门径自做准备。

后来等着江沅出去这才品出自己这份怪异感来。原来是自己以前做的坏事太多,如今倚着江沅所说的大度去救人家的师长反倒是一件好事。坏事做多了做起好事来,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

江沅离开走了一会儿,在半路忽的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连忙折回去又去登门找了洛小七。

也不管了洛小七再见到他时的惊讶,先她一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家白被同他留学的小姑娘写邀请函给他,让他去参加”。

洛小七泛着迷惑摇了摇头,咧嘴一笑像是在叹着不可思议,要说程家白这小子不爱理人,时常别人说几句他也没回个一句出来,往坏里说就是觉得这个小子笨得像块木头,往好里说就是这小子不会交际,是朵高岭之花。

但要说能招惹来几朵桃花,这又何他的交际没关系了,最有关联的还要数他的相貌。或许洛小七也是见惯了程家白的脸,便觉得平淡无奇,还没到姑娘们疯抢的地步,于是疑惑着:“怎么,那就让他去呗”。

江沅对着洛小七也打着保证:“这可是你说的啊”,接着朝着大门,对外嚷嚷了几声‘程家白’。

也不出一个半分钟,程家白酒从大门走了过来,步态从容眼神如冰,先看了一会洛小七,又瞥了一眼江沅。

而后注意力又回到洛小七身上:“江先生,你叫我”。

江沅点了点头,兴致勃勃的指着洛小七对他说道:“那这可是你阿姐同意的,让你去”。

洛小七半代着几分疑惑,也跟着点着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也用不着尊了我的意见,以后娶妻生子也尊我的意见?你这小子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去收拾东西赴人家的约,也别在这碍我的眼”。

洛小七对着江沅和沈烨灵又好脸色,却对着外人又几分凶样,程家白也不例外。

被说了几句的程家白悻悻的点了点头,转身刻不容缓的去自己屋里收拾起了行李,江沅也顺势摸了进来,以老前辈的眼光对他教导着:“你也要出远门,我也要去,不过你小子比我有福多了,记住去哪之后一定要多说话,和人多交际交际,别整天板着一个脸小姑娘都被你吓跑了”。

程家白转身从衣柜里掏出几件换洗的衣服来,不理会江沅。叠好放进行李箱,他准备得到快连火车票都没买好。

江沅一屁股坐在他床边继续摸索着说道:“到了那除了保守的女孩,一定还有外向开放的姑娘,需不需要让我这个过来人教你几招啊,对了还不知道,你小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程家白看了江沅一眼,放下手中的那叠衣服,终是说出了句歇斯底里的话:“我什么姑娘都不要,我只要我阿姐”。

第六十八章 别踩花圃

沈烨灵闲来无事便经常看书,他书房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卧室,坐在书桌上推开旁边的窗,白纱朱栏外往日凋落的寒潭也有了生气,绿油油的一排草绕着寒潭围成一圈,再零星的点落几株野花,野花个头不大,样子也不好看,又粉又淡,但妆点在这片绿意横生的草地上确是很好看。

他看着书看累了还可以赏着外面的风景,春天确实比秋冬还让人放不下心来读书。他爱干净也喜欢美的东西,窗外那一泓浅潭也已经够让人觉得又点春意,一派生机了。他还偏又搬进几株月季牡丹来在点缀几番。

窗外顿时被他的几株花构成了花园一角,任谁走过都要瞻顾此处。

可偏偏就有人踩着他的花,践踏了他的草,段长青更是打着胆子在上面跳舞。他疯了疯得死去了神智,不记得谁也不记得谁对他有恩,他确实将以前的事给忘了,心中只留下一段戏,戏里他就是白娘子。

他这些天女儿态更是严重,出口的已经不是平常说话的调调了,多半是唱捏着嗓子唱出来的,唱的十句八句离不开这白蛇传,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迷离,有时候又闪着光,总是疑神疑鬼的。

现在别说张尚植他们几个害怕,就连沈烨灵也开始害怕,但是他也没有权利躲着段长青。因为人是帮许曼出面才摔傻的,他也理应对段长青的后半生负起责任。

段长青踩他的花圃,他不恼单单只是求着段长青下来,然后一点一滴的将踩得一团乱的杂草收拾好,杂草收拾完的花园的整洁度大减,看上去也不赏心悦目了。

张尚植也是气不过,揪着段长青的耳朵就是一顿数落,在他眼里本就不认为他是个长辈,要论长辈沈烨灵才是他的长辈。段长青平时在外面疯也就算了,居然还跑到他二叔的小花园里来发疯,回了花园还伤了二叔的心。

看和沈烨灵对着风中紊乱的杂草叹息,此时两人都蹲下,只是段长青一大个为着张尚植这样一小个,委屈的蜷缩成一团,几欲跪下。怒目横视着段长青道:“你瞧你干的好事,把我二叔都得罪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接着在段长青的耳朵上用了一把力,段长青吃痛得就是乱叫,摇手摆足,狰狞的面旁盖着一层涂抹不匀的妆,露出的模样有些吓人。

张尚植抓着他的耳朵,气势凌人。活像什么怪物被自己抓到一样,不过没有抓到怪物的欣喜若狂,有的只是对怪物的害怕。

他的气势凌人被段长青的这点狰狞样给吓退,缓缓的松开手,下意思的退了一步愣在原地,等着下一秒段长青的反应。

被松开的耳朵烙下了红印子,紧接着整只耳朵也跟着红先前是微红,现在整只耳朵红得有些发紫,当空再阳光下一照竟有些像薄纸一样的透明状。

段长青也是被张尚植揪疼了耳朵,当即闹了一股子疯劲,像是只发怒的白蛇冲上去就要咬,不过人家白素贞好歹是水淹金山寺,而他确实就想咬人家耳朵不放。

张尚植被他个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吓得跌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反应过来要跑,等着段长青倾身过来。他脑子顿时化开一片雾,也不傻愣扬起手一巴掌就砸在段长青脸上。

一巴掌扇下一手的*,段长青的脸在这浓墨重彩的妆下也泛起了红印子。他把张尚植压在身下,张着嘴怒道:“你欺我,我今天就要你偿命”。

说完俯身冲着张尚植的脖子那一处咧开了牙,随即又被他扇了一巴掌。刚好一边一个巴掌,这张脸才扇得对称。也还未等段长青做些什么,张尚植已经被他骇得做起了拳打脚踢的架势。

只见段长青的发鬓被他一只手掌拍得东倒西歪,两旁点缀的珠花也落了一地,相反张尚植却没受到一点伤,单只是衣服被自己折腾乱了,汗也随之流了满头。但远远一看活像是他被段长青欺负了。

徐汝良见状忙过去拉开段长青,而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转身扶起张尚植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关切的上下看了看他有没有受伤:“没事吧,他是个疯子你怎么还和他打起来了”。

和疯子怎么打得过,张尚植喘着哭腔指着前面被推到在地的段长青说道:“哥,他要杀我,刚才真的把我吓死了”。

徐汝良瞪了地上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段长青,跟着张尚植一起怒道:“亏我平日里听师傅的话和尚植照顾你,你如今是这么报了我们对你照顾的恩情吗”。

“报恩”?段长青愣在地上,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两个字,忙摇了摇头:“我。。没有”。

徐汝良就是见不惯别人欺负张尚植,仗着自己这点势气,连忙对着他伸出手咄咄逼人道:“哼,你还说,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欺负尚植”,转头又看了看远处的花圃:“我师傅静心培养的花也是你踩坏的吧”。

张尚植躲在徐汝良身后,看着眼前无法解释泛着可怜的段长青,忽然觉得他身前的大师兄如此高大,高大得可以为自己出气,可以天塌下来为自己起一片天。

但是徐汝良再怎么高大,在张尚植心里也没有随声而来的沈烨灵更值得恭敬,只见沈烨灵扶起倒在地上的段长青,皱着眉表情严肃的询问着他们:“怎么回事”?

他是让段长青站在自己身后,显然与他们站成了对立面,徐汝良卸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恭恭敬敬却满腹铿锵的说道:“师傅,我刚刚看到,他欺负尚植,我在为尚植抱不平”。

“欺负?尚植又如何惹段先生啦?”沈烨灵越过徐汝良看向了张尚植,看得他有些心虚,眼珠左右摇摆。

徐汝良继续为张尚植答辩道:“疯子哪有什么惹不惹,你对他这么好,他还不照样把您精心照顾的植物踩得一团糟”。

徐汝良刚说完,又想把后面那一句收回去,刚刚自己好像说得偏激了些。身后的张尚植虚心不下悠悠的传来:“是我,是我为二叔气不过揪他耳朵在先的”。

此番话一出,只见张尚植脸白了一片很难看,徐汝良的反应,脸也更加难看。随即伸出手一巴掌打在他后背,像是看自己不争气的孩子一样,幽怨的说道:“你先打的人家”?

张尚植这孩子虽说是皮但也是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股子气概,被徐汝良问得心里再怎么慌乱,表面上的行动依旧很果断,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徐汝良这面子算是被张尚植丢到他师傅那了,拧着拳头叹着气对这小子实在没办法,转头对着沈烨灵和段长青说道:“段叔叔可还好吧”?

段长青花着脸顶着鸡窝头,衣服凌乱,整个人更凌乱,怎么还好。

徐汝良咽了口唾沫,顿了顿又想着悔过词:“尚植年纪小不懂事,无意中冲撞了段叔叔,还被我欺负成这样。师傅,你要惩罚就先罚我吧,我倒是真对不起您往日教我唱戏读圣贤书的栽培,把段叔叔弄得这样不堪实属是我的错误”。

徐汝良故意挡在张尚植前面,遇将欺负段长青的脏水往往自己身上泼,心里也像明镜一样坦然,要想这帮张尚植扛罪也不是第一次了吧,自己心里该说什么话该对师傅有什么样的态度,心里都清楚。

张尚植也随即踢了他一脚,怒道:“怎么说的,这种事咱俩个挡一半才对,怎么让你给扛了”。

随即徐汝良又反抗的踢了他一脚,两人你一脚我一 拳认个错依旧是不老实。

沈烨灵也拿着他们没办法,悻悻的转身,对着段长青做出了十足的礼貌:“段先生,真是得罪了,我俩个小徒弟不懂事”。

段长青失去了意识,原先本就在那俩兄弟的欺压下表现不出半点委屈,如今得了沈烨灵这句道歉,心里更是不会知会他一声。

咧着嘴,睁着那双圆眼看向沈烨灵,良久才说道:“报恩,报恩。。。”他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报恩的字眼。他脸上是难有的认真,像是想起了沈烨灵对他的恩情。

随即抹了把地上的泥土,抬手往沈烨灵身上拍,一块污垢落在整洁无皱的衣服上,像是在对他进行‘报恩’。

段长青表情更是丰富得,咧开嘴哈哈大笑:“报恩,我要报恩。我这就去西湖报许相公的恩”。

说着他径直疯疯癫癫的也跑开了,沈烨灵掸了掸自己身上那块灰点,他容不得自己周身带一点污渍,转身朝书房走去换身装,整洁贴身的素色长褂将他雕饰得白玉无瑕。

他临近出门,带了一件特地给洛小七裁的衣装,都是为了做答谢送的,她不知道在她声名狼藉的时候,是洛小七出面解决了这一切,终日躺在病床上清闲着也裁为着她动手裁了件衣服。让沈烨灵转交给她。

洛小七接过许曼给她的袍子,她现在倒也是寂寞,辞了江沅,骂走程家白左膀右臂都没了,只能指望着沈烨灵能来看看她这个孤家寡人。

如今沈烨灵好不容易来了,她却抓着许曼为她裁的衣服满是疑惑的问道:“十六,你老实和我说,让你娶许曼是谁的意思”。

她一直认为沈烨灵该娶的是仙娥,高不可攀即便再怎么下降几个档次,也不可能跌入谷底,怀着别人嫁给他,那是对她舅舅的侮辱。

沈烨灵依旧蹲下身,脸上满是温柔,笑得也很温柔:“那时候是我要娶她的,没人反对也没人支持。我和她谁也不亏”。

洛小七两道细长的眉毛一拧,抓着沈淮安的手臂依旧不依不饶道:“那她对你好吗,嫁给你之后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沈烨灵摇了摇头,回答了洛小七的后半句话,又在她前半句话中又答道:“她对我很好”。

洛小七这才舒了口气:“对你好就行”。

洛小七这些年飞扬跋扈,从来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任何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好,要是有那也是沈烨灵的妻子。就因为这个身份,洛小七才有兴趣对她好,也不管对方是谁。

第六十九章 牵丝木偶戏

程家白去完聚会一结束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坐上火车几个小时就到旬阳,他来时只拎着一只行李箱,但回来时身边倒是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

程家白将她往家领,路过的老妈子家仆都用着差异的眼神盯着这俩人,不声不响的给他们让路。

他们一路到了正堂,洛小七习以为常的坐在上座的方向喝着茶,他不咸不淡的走过去柔声叫道:“阿姐”,然后转头向洛小七介绍起身边这个日本和服的女孩来。

“这是我留学时的同学小林顺也,小林同学这是我阿姐”,程家白两边也不亏待个介绍了一番。

小林踏着木屐鞋迈着小步子走上前,行了一个礼,用着拗口的中国话给洛小七打着招呼,洛小七也顺应着点了点头。

看着她这身素雅的和服,穿在身上就像是拿了法租界良民证的彭世荣,也犯不着去得罪,她还想和和气气的过几天安生日子。

小林是个不会惹事的乖女孩,打完照面之后一直都是低着头,让洛小七瞧不急其模样来。最终还是叫着小林先坐下,令着仆人给她端了杯茶开口和和气气的交谈几句,但是倚着小林这拗口的中国话,洛小七还是觉得她们之间需要一位翻译官。

照着位置的坐法,程家白刚好坐在他们俩之间,起了协助他们攀谈的效果,又向洛小七介绍道:“阿姐,上一次就是我刚留洋时给你带的木偶也是小林同学做的”。

还未等程家白再说下去,小林自己已经为介绍上了:“是我父亲教我的,我父亲很喜欢中国文化特意去学了这提线木偶,我也是跟他学的”。

小林虽然刚来时腼腆怕生,但一段时间后又会变得人来熟,对着提线木偶侃侃而谈,还特地为洛小七他们表演了一段木偶戏。

只见她拿出一只穿着黑西装打着红领带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的木偶,脸上刻着莞尔的笑脸,倒还是一位十足的绅士角色。木偶四肢和头都连着这几根极细的丝线,就连其他几处关节也扎着几根细线。

小林将几根线绑在自己双手上,每处绑上一根,那细线本就透明让人不易察觉,但窗外的阳光洒落一地,金黄的光芒下细线也照的闪闪发亮。

她牵着一头线的手往上一抬,木偶立刻就站了起来,接着几只手指关节一动,木偶顺着丝线的指引做出了反应,这时他一个堂步俯下身,摘下头上那顶礼帽对着洛小七就是一个鞠躬。

不仔细看上面的丝线倒还真以为这小人活了,接着小人又转身对着程家白也鞠上一躬。不过程家白并没有做出反应,他正看着洛小七因她带回来的木偶而产生了意犹未尽的兴趣。

小林的两根手指又轻轻一动,使着本在正常走路的木偶没知觉的摔了一跤,趴到在地上,滑稽感一下就上来了。使得当着观众的洛小七抿嘴一笑。她还记得她是家主位高权重,做什么事都要端着,所以表不由心不敢笑出来。

洛小七看着木偶由上往下再次注意到了小林。小林的手指在此起彼伏的动,地上的木偶也坐着相应的动作,如果不仔细看那丝线,倒还真觉得她像一个操控人心的巫师,将人变小,使着法术让他做动作。

她这才撇开木偶注意上小林的容貌,倒也真是身形并貌,小林操控木偶总是诡异,她这相貌更是诡异,肤白得不像活人,两往墨潭般的黑眼就像是画师点上去的一般,鼻子又小又翘,嘴唇很薄是只有抹上口红才能显出形来的样子。

她开口说话时是个文文静静彬彬有礼的小姑娘,等端着身子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倒是个人一股察觉不出的诡异。

洛小七感受着这份诡异,倒能从她身上品出自己来,等她在黑夜里嘴角翘起一边对人笑时,感觉也不必小林的这份诡异差到哪里。

小林是程家白请来的外来客,洛小七先前以为她是得了程家白的好感,才会被程家白请上火车,然后顺带回家的。可是听着程家白在小林表演完这样一说,结果又是不一样了。

程家白给小林鼓了掌,转脸对她说道:“阿姐,小林同学会木偶戏冲着这份新奇我想让您看看,所以就带着小林回来了。起初小林也想跟着我来的,她想这次来中国好好的体验这里的文化”。

洛小七听了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都被他们国家抢占了地,体验的也是他们国家的文化,有什么可来的”。

程家白微微邹了眉,脸色又说不出都让难堪,他张嘴说话的幅度不是很大,倾身到洛小七一边,低沉着声音:“阿姐”,他这一叫显然是在暗示洛小七给他难堪了。

洛小七耸了耸肩对着全程都正襟危坐面带笑容的小林笑了笑,洛小七不知道她普通话说得也是拗口,但也听人的话理解起来也十分顺溜,但总感觉小林这反应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

洛小七蔼声对着小林又道:“小林同学是吧,也是欢迎你能来旬阳,这么着吧,过几天戏园子开场我让家白带你去看戏”。

又是帮衬着对程家白道:“记得带她去瞧沈先生的戏”。

这些话小林却是能听懂,于是对着洛小七点了点头倒着谢意,洛小七也没想理会她径自叫着家仆推着轮椅带着自己出去。

程家白知道洛小七没有待客的那股热情劲,也不想他在小林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转身对着小林低了低头,说了从一口外国学校学流利日语,告诉这小林,洛小七这个人绝非外面说的,和现在表现的不友好。

小林也起身,对着程家白的话,点头全然接受了:“家白君喜欢的姐姐很有个性,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角色”。

她简简单单的一番评价过后,由着程家白讲自己送去了旬阳的一家旅店,她在旅店住下。

这几天一个人孤零零的大街小巷四处参观,等过了几天程家白还真的亲自去了她的客房来接她去戏园看戏。

小林和程家白出了房间下了楼,赫然见着门口一辆洛家的私家车停着,汽车像庞然大物一样挡住了来往客人的去路,旁边还有一个家仆正等在门口给他们做着开车门的工作。

这一番门口接人,倒是气派使得正在一旁算账的掌柜也眯着眼上下打量起小林来,不知道这女孩是什么身份。还能被洛家这么邀请,他如是想到。

小林坐上了车,和程家白同坐在后车座上,两人都只分寸的互相让开一尺距离,车平平稳稳的穿街过巷,朝着春和园开去。

隔着两尺的小林突然有些不自在了,对着程家白便开口说道:“家白君,我们要去看的是谁的戏”?

程家白应着她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常青班沈烨灵的戏《牡丹亭》”。

程家白倒是不知道,她这样一副热爱研究学术的好青年模样,居然会和他拨开角色的一层皮,了解表演者的事来:“家白君,我来到旬阳这几天,也听说过一些沈烨灵的传闻,听说他是北平来的,唱戏佳长得又好,但最出名的就是他老婆,是个有名的艺伎却偏偏要对外装作大小姐,被揭穿发现闹了笑话,还有人说她是怀了人家的孩子后又嫁给沈烨灵的”。

程家白惊得一转身看着小林如漆似的大眼睛,后又觉得他方才的反应有些偏激,缓缓的转头恢复刚才的沉稳,才说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小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咧开嘴直笑着,指了指窗外:“外边人都在说呢,我就说到了旬阳不能住在家白君的家里,因为家白君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听。我想知道无聊还是到外面听别人说来得更有趣”。

程家白也不管小林明里暗里说着自己人本无趣,只是在好奇许曼的事已经被洛小七拿她自己的事顶住别人的眼,但是为什么还有人为着许曼的事谈得津津热道。但过了很久程家白才知道洛小七的事被外人说了几年热议了几年,已经被人谈厌说倦了 她的那些事迹远没有一个女人名节的转瞬即逝来得重要。

不过程家白现在没想这么多,许曼是沈烨灵的女人,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摸着关系也搭不到一起去,于是他也没将这事放在心里去,但是却担心起洛小七来了,他怕小林也会听外边的人提到提起洛小七。

外人对洛小七的印象本来就没有多好,处于又怕又恨,说得全是些肮脏的话,他担心经过人这么一说,洛小七在小林的心里的形象会变得更糟。平时看着外人不了解洛小七说说也无所谓,最多是背后为洛小七报复那人一下。但他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同学心里对洛小七有什 么异议的。

他同学本就有着不染纤尘的圣洁,地位就像教堂上的修士。而洛小七在他眼里就是神,他不允许任何修士对他的神有一点污言碎语。

第七十章 拜访

一路上小林除了提起这件事情之外,两人个保持沉默没再说什么了,车子开到了戏园子,还未开车门角落地,戏园子门口早已泛起人流,一群一群人有的结成团进去,有的孤零零一人,他们多进少出。

刚到了门口大堂内便已高朋满座,不过还好他早早的就在此订了两个雅座,所以即便戏台前人山人海,他照样能在二楼的雅间清闲的看戏听曲。

只是这人天生就不是看得懂戏的料,还没有透过那张花脸还能将人便是出来的眼,戏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位穿着粉色戏服,一手拿着扇子端庄自持。另一位穿着宝蓝色竹裳,是小巧玲珑的机灵姑娘,应该是前一位的丫鬟。

他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哪个是杜丽娘,沈烨灵演的又是谁,沈烨灵是否就是台上的这两位其中之一,种种问题顿在脑子里徘徊,更是把台下的剧情都给抛到脑后了。

他是戏痴,戏剧的白痴。

反观小林这个国外来客,却是看着这中国的国粹一副静静有味的作态,等着卸了场,她对着旁边一脸茫然的程家白说道:“这沈先生真是不简单,我在中国去茶馆看了好些人卖唱学习,印象深刻的没几个但沈老板一定是唱得最好的几个之一”。

她现在对沈烨灵的称呼已经从刚开始肆无忌惮的叫着他全名逐渐尊称成了‘沈老板’。可是她关系后独到的见解却让身为中国好儿郎的程家白感到羞愧。

只听她徐徐说道:“沈老板刚才唱的那段有着打断的唱词和难以拿捏的唱腔。有些角而一到了这个复杂多变的拖腔,他们就一把马虎的糊弄过去,但沈老板一路唱下来都是拘谨,该出的调该拖的腔他能唱得精准,和旁边给他吹弹的旁角节奏都合上音”。

她一副高谈阔论的样子,这一番对京戏经验老道的点评,配合和着她这一拗口的关西腔由心生出一股怪异感。

“你们中国有一句话是这样形容傀儡师手上的傀儡木偶的‘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说的就是傀儡师手上的傀儡木偶角色多变,各式各样各行各业都能演。京戏里也有生旦净末丑这些角色,虽说我们一个功夫在手上,一个功夫在身上。但也都是道同也相谋的,我们上台表演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像是在经历他一遍人生一样过瘾”。

于是台下的西皮鼓又踩着有节奏的点,下一折戏陆陆续续又开演了。程家白被小林说得云里雾里,更本没心情在接下去再看戏,只见小林又对她说道:“家白君,等会儿戏散场了以后,我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走,因为我想到后台和沈老板领教几句”。

程家白不想断了小林的期望,于是淡淡从嗓子回答了‘嗯’一声,继而又点点头,开始云里雾里看戏。

看戏对他来说真的就好像在看一场雾一样,等着雾退去接着就是柳暗花明,他走出戏院大门抬眼就是明亮的大街,他在属于洛家的车旁停下,他还要等正在后院和沈烨灵交谈的小林回来

这段时间可以无聊的度过,于是他从车里拿出一本上次还没看完的书,翻着上回看到的页码,开始看了起来。

小林一路没了人的指引,顺着为途沈烨灵看他一眼同来后院的人群走。但是由于和服束缚住了自己的步子,所以小林只能快步走,脚上的木屐和地面碰撞的声响也随之加快,发出了醒目的‘嗒叽,嗒叽’声。

一群人顺着声音纷纷回头,几十双眼睛如泰山压顶之势的纷纷落到小林身上,看得小林直低头红着脸,晗首立定等着众人的视线纷纷从她身上移开,她这才放心大胆的向前走。

只是将步子比之前放缓了一倍,他们日本女人迈的都是小步子,所以平常人的一步就等于她的两步。小林预想跟上这一团人,可是既要顾及着自己脚下木屐声,又要跟上前不掉队,于是她上下顾看了几次,最终把那团人跟丢了。

那团人把她带到戏园子的后院,就不在当着引路的做指挥,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己走也没灰心,竟还真给她走出了一个戏袍堆积的屋子。

只见一排排化妆桌上立着镜子,镜前摆满了装着胭脂*的化妆盒,这里应该就是戏园的化妆间了。

那些角色上台演完戏必是要经过这里来卸妆的,所以她敲定了注意打算在这里等,等沈烨灵回来卸妆,再本着是她戏迷的身份好好和他讨教几招。

这沈烨灵画上杜丽娘的妆乃是确确实实的标准美人也,就是不知道他卸了妆也是不是标准都让美男子,这个也是她好奇的一部分。

所以仗着这些期盼,她在化妆间里等,闲下心到化妆镜前看了看他们所抹在脸上的脂粉,然后又去了衣架前翻找着他们所穿的戏袍。

那些戏袍是新的只被那些人穿过几回,也显不出臭汗味来,光是衣服的色泽还是顶鲜亮的,小林不自觉的就拿起一件和台上的沈烨灵所穿的相似的粉色戏袍,小心的披上,在门口落地镜旁摆弄着自己再照了照。

等着觉得自己照出花样来,在小心的放回去,可是当她正要将身上这件戏袍脱掉时,几个谢了场的正巧就回来了。

小林一阵慌忙也不等戏服脱下,就甩着袖子双手紧握重重的交叉垂下,然后鞠躬用着日语讲了一句:抱歉打扰了。

众人纷纷为化妆间里突然出现一个人而感到惊奇,只见她这一连串的反应外加身上那件和服在戏衣的包裹下若隐若现,他们这才明白来了个日本姑娘。

那些小徒弟都是见惯了市井,也知道了街上偶尔会有几个日本学生放了学,会程着车在车尾扔着糖果一脸不屑外加耻笑着来捡糖果的小孩,也不光小孩骂,他还将大人也骂了一遍,趾高气昂说着一口流里流气的日本话,虽说听不懂但街上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对他们说脏话。

他们本就对日本人没什么好印象,光是一看到就想起国仇家恨来,但因为其势力对着这些学生又只能敢怒不敢言,学生每顺着车对他们叫嚣一次,他们就在心里记恨一次。等着记恨久了便都觉得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坏人。

戏班子里的几个小徒弟也将小林和这几个学生放到一块儿,小林势单力薄还是个女的就好欺负,泄了泄他们对那几个学生的火气。

于是其中一个唱着旦角的花脸徒弟上来,一把就指着小林的鼻子咧咧大叫道:“赶紧给我脱下来,这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穿脏了你们洋鬼子赔的起吗”。

说着一顿粗鲁的上手,将小林身上的戏服拔下,可是小林见着此人来势汹汹,刚一说完就没有预备上上手,她吓得直颤,喘着气死死的将戏服拽住,结果这身戏服被她穿得更紧了。

一个人小林还苦苦挣扎,嘴里大喊着自己拗口的中国话,都是在说着她是来见沈烨灵的,结果两三个人看不惯,也跟上去也扯着小林的戏袍,嘴里大喊着:“呸,就你这样也配见我师傅”。

几声推搡过后,沈烨灵由于被一群热情的看客纠缠着得了空挡,特意来到徒弟们的化妆间来避避难。

可是刚进门就看到他的几个徒弟正在欺负一个纤弱的女孩子,气的他双眉紧蹙,下巴颏子发抖,厉声怒道:“你们在干嘛”。

小徒弟听出是师傅的声音,连忙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小林一阵惊恐过后依旧死死的抓着自己身上那件戏袍,她护得很紧就像在护自己这层皮。

沈烨灵怒得训斥了自己的徒弟,要说以多欺少这是平时教给他们的教育吗?几个徒弟对着一个小姑娘干着这样下流的事,无疑事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于是全程黑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这一群低头且垂手而立的小徒弟。

打发他们去虞师傅那里领发,然后收回了刚才的火气,微微蹲下身对小林蔼声说道:“这衣服不是这样穿的,如果不介意我来给教你吧”。

等着小林点头同意,他也伸出手一点一滴的帮小林把她身上糟乱的戏服搭理好,并给她系上扣子,动作拘谨小心丝毫不占人家的一点便宜。

他帮小林穿戏衣这一脸态度,没顾及上小林正朝着脸正大光明的看她,等看完了,沈烨灵也帮小林穿完了戏服。

只见小林脸上浮着笑意,咧开嘴对沈烨灵笑了笑:“请问你是沈烨灵沈老板吗”。

沈烨灵单只是笑了笑,点头告诉他他确实是叫沈烨灵,谁知等确认完自己的身份之后,那和服姑娘却一把将他抱住,将头往他肩上蹭了蹭。

沈烨灵被他弄得脸红,又带着几分害羞,连忙推开她,小林被拒绝之后还是泛着笑,她忽然觉得这一番找沈烨灵所经历的周折换来了现在的结果,这样倒也不亏。

更是像外面迷恋沈烨灵的戏迷一样疯狂的说着自己有多喜欢身烨灵的戏。

沈烨灵一一接受,笑着谦虚的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了这些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难道要当场给这姑娘来唱一段,以此来谢谢她的喜欢吗。

终于第二天,小林就登门拜访上了沈烨灵的家,为的就是和他讨教讨教京戏这门学问。

第七十一章 一起同行

这常青班的几个小徒弟都觉得这戏班人已经够多了,沈烨灵收了他们这几个徒弟已经是桃李满园了。石头已经算是沈烨灵的关门弟子,再往后推便是要用眼高于顶的姿态才能放心满意的收下一个徒弟来。

但他们还真不知道,平时就连说话也不利索的小林,凭什么?能得到他们师傅或是小师叔的关心,借着小林的几次登门,沈烨灵都跟她兴致勃勃的讲着关于梨园戏曲的事,讲得简直比给小徒弟讲戏还要细致。

有些小徒弟看不下去了,于是就泛着羡慕外加嫉妒的心情去找沈烨灵,问他是不是要收小林为徒弟。往后来了女徒弟,在他们这帮男人窝里可是丧了名节。他们想通过这个打击沈烨灵收徒弟的这颗心。

哪知沈烨灵也没有这份心思,有心的为徒弟们解释道:因为小林懂梨园也懂京戏,和她讲一遍,她能衍生出更多的东西来。有时候还真教一番课的戏比他和小徒弟讲十堂课收益都大。

沈烨灵这一番解释,倒是堵的几个徒弟哑口无言,沈烨灵总是说他们不是不聪明就是有时候犯懒不愿意学,哪知来了一个又聪明又勤快的小林,把他们无用之处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大,使得他们在师傅面前无颜,虞师傅更是脸上无光。

虞师傅看了小林,又看看他平日里教的这些,不注的在心里感叹,他教的这些事什么玩意儿,于是接着早春时节冰刀子还没整个溶成铁,就发狠的往徒弟身上再使把劲。

刀面一面抽打在徒弟身上,一面咬着牙往手上贸足了劲:“叫你偷懒。。。叫你念错了词。。。。你的调都拐到黄河边上去了。。。。下腰也不标准,走堂步也走不好。。。都给我丢脸丢到家了”。

全戏班子的人有一半以上在记恨着小林,但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份恨实则叫做嫉妒。

江沅一路乘着船慢慢悠悠的在往土匪窝那赶,要说小连长被土匪抓去,给土匪头子的女儿抓去当压寨相公,无疑是仗着小连长又几分色相,完全是见色起义。

那他这就有些慌了,要想他这点风韵残存的状态,虽已不及当年轻狂似少年,但再怎么说放在民国这个大世界下,他还算是一个挺清秀的标准美男子,这样的容貌姿色怎么不会被土匪惦记上。

要是土匪有对他见色起义,那他等救出小连长自己也就回不去了,他不经为自己的安危感到担心。他不经抬头,对着满眼湛蓝色的天空发声:上天赐我这番容颜,绝是想将我往死路上逼。可叹真是红颜薄命啊。

等船到了岸,他在租了匹马,乘马去土匪山,骑马比坐车更有风餐露宿的感觉,等他赶上山就一定是风尘仆仆状,到时候容貌一定会大减,那样他也就安全了。

最是满山遍野的的迎来一片绿意,鲜嫩的草尖儿在泥土里小小的探出一个头,隔着满山遍野都是都是草尖,就像剃了刚剃头的男人刚长出了点发茬子。远处看是草中混着黑泥土的灰绿,顿时觉得这绿色不干净了。

抬头向上看便是淡蓝的天空,此时的天空也是很懒,一望无际的淡蓝连片云也懒得卷,最多是隔着远方的太阳偶尔还会给你透点橙黄色的那一抹出来。

总之天上地下是不尽的萧条,现在的旬阳绝不是这样的景象,江沅如是想到。由于自己越往北他所看到的风景越不如人意,脑子里忽然蹦出他还要带着烟花街的几个小姐妹去外面踏青,好像就是最近。

他一手握紧缰绳,骑着被驯得服服帖帖的马,一个人在漫步走,想象着身边有个人能陪着自己,最好是个身材脸蛋都好的姑娘,那姑娘最好是沈某人样呢。

于是他又忍不住高吟了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又绿江南岸”,接着一句声音接了他的后半句诗。

江沅此刻有几分恼怒,自己这些一想都被接他诗的人给破坏了意境,而且接的还是一首文不对题的的诗。也许是之前先生当惯了遇见有人在学问上出了错就想帮他纠正纠正,虽已如是说道:“是‘春风拂栏露华浓’”。

但刚说完在这上面赶路的除了自己也就没有别人,怎么会凭空会有人来接他的诗呢,于是他猛的一回头,和那人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视线。

原来问不答题接诗的人居然是被洛小七惦记着腿的彭世荣,他拱手成拳也坐在马上,不过面朝着江沅,彬彬有礼的冲着江沅笑:“江先生,好文学,我一定警记”。

江沅被他一阵,连忙转回头平复了一下心情,于是这神出鬼没的彭世荣就开始道明自己的身份:“我来此地收租,便看到了江先生也在,正好也没什么事就跟江先生一起吧,反正我陪你办完事,两人一起回去多少也有个照应不是”?

江沅其实不想让他来陪自己,自己去干的是什么事,就是去约见土匪,这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带人的。

于是噘着嘴对江沅又说道:“彭公子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家吧,外面危险”。

“家,我哪还有家,我把我爸那几个姨太都给赶出去了,屋子里就剩我一个烦闷得很,你这一次去一定比待在家里有意识多了吧,你要不带我一个”?

江沅没有答话,对他只有‘哼’了一声,总觉得和着他去总透露着几分危险,于是将马紧紧抓着马的缰绳,做出一个要快马加鞭快跑的姿势,但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彭世荣:“彭公子,我劝你哪来回哪去,跟着我只有危险”。

谁知江沅骑马加快步子,彭世荣也跟着加快,他阴魂不散的跟着江沅,脸上挂着玩味十足的笑,似乎只要跟着江沅就能捡到宝似的。

他一路上都在喝江沅说话,五句当做起码有三句是是关于他是去干嘛的,江沅被他问得心力憔悴,白了他一眼,他也呵呵一笑当成是那是赏识的一眼。

江沅总觉得自己平时喝酒耍混、泡女人已经是够无赖的,没想到彭世荣这对他无赖样简直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凭什么这混蛋无赖的罪名要他江沅来背,那可不行他一回去就要好好说道说道,这罪名可不能让江沅一个人来背。

于是他泛着无赖劲对着另一个无赖说了句实话,他要去土匪窝赎人。

彭世荣听了连连啧了几分钟的嘴,而后强颜自己也要跟着去,还说江沅身子纤弱即便再怎么样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加上他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公子哥虽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有钱,土匪要是不顾及着洛小七的面子,截了他们他仗着家里的钱财照样能把他们赎出来。

彭世荣信誓旦旦的说着他的用途,江沅止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彭世荣还是太单纯了,真当土匪是绑架的歹徒吗,说拿钱赎人就赎人,要是碰上凶恶的直接搜光你身上的钱财就把你当场给杀了,哪来后面这么多顾及。

可是彭世荣又是不服气,既然不能陪江沅办事,他又用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显得无辜可怜,扯着衣袖子祈求他,让江沅和他一起上山,上山看到土匪窝就走。

江沅叹了一口气,始终不想再受着他接二连三的炮语连珠。于是答应了他但是也必须让他保证一路上他不能说话。彭世荣伸出三根手指做了发誓状,满口答应了。

于是一个书生一个公子哥就这样启程来到小连长被困得土匪窝山脚下,这是个东北和北平的交界处,由于东三省被日本占据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别无选择只能靠山吃山当起了土匪,再加上这个交界处来往的商队频繁,正是个趁火打劫的好地方。土匪猖獗让附近的县长头疼 他们几次三番去求着军营里的连长团长,帮他们除害。 于是小连长也就是杭轻言的情郎就这样被抓了土匪窝。

他们一路来到上脚下,江沅分析着地形土匪一般都将寨子安扎在向阳坡所以正常人都会朝着他所指的正路走。

可是彭世荣忍不住开口纠正道:“当然是要从背面走喽,闯进他们的后门给他们来个乘其不备,搅了他们的老巢”。

江沅算是被他的话弄得一脸菜色,如是一想怪不得洛小七惦记着要打断他的腿,原来是觉得他和自己一样,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

江沅咳嗽了一下,指着自己前方选择的路,说道:“走这边吧,路也平稳是大路,我们是去弹劾的,不是去剿匪,单枪匹马的咱们能行”?

彭世荣不管,抓着江沅的衣袖往自己这里揪了揪,将用了的左右摇晃,耍起了孩子气:“不行,不行,我就要走这边,就要走”。

江沅那他没办法,又是叹了一口气,他耍小孩子脾气那他就当大人来哄哄他呗:“好好好,咱们走这边”。

看着江沅妥协,彭世荣才知道自己又胜了一局,冲着江沅咧开嘴露出两颗大白牙有笑了笑。

江沅调转马头,心里有点憋屈,自己是欠了这小子什么,让他给我摆上这一道,难道是那天他在醉仙楼脱衣服,自己给他难堪了?

于是两人费劲绕了山脚半圈从背面开始走,但是想不到的是背面山的路也是出奇的平稳,像是有人专门为了走路开设的一样,本来是想徒步爬山,见着路好走索性也将马也一并带了去。

彭世荣显然是忘记了他和江沅只见禁言的约定,他口落悬河的开始对江沅问长问短,江沅也依言无奈的回答了他,只是在回答之前都先叹了口气。

但问题多了,最让江沅触及敏感心里的问题就是:“洛家前任家主是不是死啦”。

江沅头顶一麻,接着双眉紧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彭世荣答得也轻快:“醉仙楼旁边摆摊的张三”。

江沅这才稳定心神,做着恍然大悟,等他回来一定要找张三算笔账,什么都往外说,给钱就说看来是时候叫洛小七再去买断些消息了。

彭世荣并不在意洛正廷是怎么死的,他将身子一倾,离江沅更近一些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有张三不知道的消息,江先生你可要听”。

江沅双眼疑惑的望着他,算是被他夺去了注意,这旬阳还有他张三不知道的消息?

第七十二章 娃娃亲

最终下山的只有江沅一个,这是他办事办的最糟糕的一次,不但没救出小连长,还把彭世荣给搭进去。

当时他们到了土匪窝,那些人直接就把他们截去绑了起来,江沅也直截了当的说出他来的目的和身份,结果他们土匪窝里根本就不认识洛小七,更不知道他们的土匪窝里还有和洛小七有关系的人。

至于这个小连长,他们也是一口否认从没见过,更别说还截了当什么可笑的压寨相公。

江沅被他们的回答弄得云里雾里的,可是眼下他们落到了土匪的手中真真正正的土匪,打家劫舍的土匪。

但是这些土匪显然对江沅没什么兴趣,他们把目光转移到细皮嫩肉的彭世荣身上,口水直流的笑了笑,觉得彭世荣穿衣考究,倒是可以效仿效仿那些歹徒叫他家拿钱来赎。

他们对着江沅嫌弃的看了一眼,这是嫌他太老,让他回去给彭世荣家通风报信。于是就将江沅扔出了土匪窝。

江沅一路跌跌撞撞的下山找了附近县城里的邮局想写封信,但是书信寄回家太慢,彭世荣的事刻不容缓。于是又跑去发电报,后来想想电报也嫌慢,于是又去了附近的电话局先给洛小七拨了一通电话阐述了自己的情况。

不过来接电话的不是洛小七,而是刚参加完同学会的程家白,他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去通知了洛小七,最后几个辗转江沅得到了洛小七这样的回复。

彭世荣被绑那可太好了,也不必看谁的情面杀了更好,杀了之后能把他的双腿寄给她,给她留个安心那就是最好了。

江沅叹了一口气倒也不吃惊,就觉得这样的回答挺符合洛小七的风格的,自己也不求她,因为临近下山时彭世荣不但让他和家里只会一声还明里暗里把要带上的一块白玉给他,让他务必送到天津赵将军那里。

江沅觉得这块玉倒是能将彭世荣救出来的希望,于是他又启程去了趟天津,几番转折托人将彭世荣的这 块东西送到赵将军那里。

办完事他也不耽搁直接转程回旬阳,因为洛小七当初在电话里就是让他回来的,等着江沅回来再商议怎么救出小连长的事。洛小七只答应救出小连长,这已经是她能做善事里最大的极限了。

现在加上彭世荣她也不会再管,因为她再管下去即将能从旬阳的毒瘤变成圣洁的天使,泯灭了恶性,将来硬不起心那可就麻烦了。

江沅到了家,和他爸爸和几个小妈妈道了声平安,又洗了一下澡摆脱了一身的疲惫,这才神清气爽的又去了洛家。

洛小七和他在烟室里密谈,她已经和那土匪的女儿写过书信了,让她收到务必给她打电话过来。这也是洛小七帮人的极限了,她没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习惯该怎么做,她会不会收到信后打来电话,那就要看小连长和杭轻言的造化了。

江沅觉得这件事已经没有自己要解决的,但是听着洛小七的答复‘嗯’了一下。

又凑过来和她说道:“你就不急彭世荣,他可有秘密关于你的,现在都没和你说呢”。光在路上和江沅说了,那还是件连张三斗不知道的事。

洛小七一听放下烟袋,正襟危坐但不久又耸了耸肩膀,一脸不屑的答道:“他又什么秘密,无非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江沅还是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当年你父亲还没成洛家家主的时候,就和前任彭会长交好,那也就是彭世荣的爸爸。他们俩人能好到什么程度,无非就是替他们的互相托付终身。不过后来你父亲当上了洛家家主和彭会长的关系也日渐疏远了,知道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你划去族谱的事也有他一票。直到后来你的暗杀名单里也就出现了彭会长的名字,不过你们俩家的娃娃亲一直都没被长辈给销毁”。

江沅津津有味的说着,说道最后看了一眼,眼神充满茫然的洛筠笙,又笑了笑:“夫人能帮淮安安排人,自然也不会少了你这一份,其实你的婚姻照在娘胎里就被长辈们安排好了,知道吗?阿笙”。

其实洛筠笙在十年前杭轻言刚来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是不是也被她爹娘安排过那个陪自己一生到老的人?若是有那人会是怎样。

但是如今这事实摆在她面前了,她还是一脸稚嫩,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最后憋出一句:“我父亲给我安排的,是个男的?”

她当了几年的洛家家主,几乎忘了自己到底是男是女,也是站在这样的位置经营也不受男女的限制。但是当她想到她爹给她安排的是彭世荣,一阵恶寒不住的翻上来。

她开始开起恶趣玩笑:“怎么?这是想让我跟他腿结婚吗”。

话说完不光逗笑了江沅,她还把自己的给逗笑了,两人难得笑得这样开怀。彭世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还真没什么能让洛小七喜欢得起来的,但是洛小七还真是看上了他那双腿。

要是有生之年能看他瘸着腿走路那也算是知足了。

洛小七正了正神色,问道:“你这是让我去救那货色吧,告诉我实情又能这么样,江先生不是最讲向往自由恋爱,破除封建礼教的束缚的吗?怎么我现在就想悔婚,我和彭世荣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他有危险要我这个外人来救什么”?

恋爱,这个词洛小七在还是洛筠笙的时候就没想过,现在更是不会想,因为她高高在上,眼更是高于顶。她谁都看不上,你能让她跟谁去?又因为她瘸了双腿,成不了一个正常人,都要人蹲下身和她说话,谁能看上她?

再加上杭轻言在沈淮安这里一闹,她更是得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毛病,就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对象就都是负心,薄情寡义的。对他们好还不如养个干弟弟,程家白来得实在。

江沅看着洛小七如此决绝,也只好作罢,只是感叹彭世荣这些月几次三番来洛家,不是翻墙就是借口躲债。无非是像看看这位彪悍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像外面讲的一样货色。

他的这份好奇,最终葬送在和江沅一起去土匪山上,一去不复返了。

江沅也悻悻的出了烟室,留着洛小七一个人在里面借烟解疼,出门就看见程家白在不远处屹立不倒的等着,他站的不显眼,但是以他的角度看过去一望就能将烟室门口看个清楚。

江沅一笑,直到他是在等洛小七什么时候出来的,于是他信步走到他面前,继续亲昵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借力压了压看看他的腰是不是还是不弯。

结果看下来,好家伙这是宁折不弯的节奏啊。

于是又打趣他道:“怎么样这同学聚会好玩吗,听你姐姐说你还带了个日本小姑娘回来”。

江沅刚想夸着,这小子有出息了,谁知程家白又认真的一口否认道:“小林会木偶戏,我这是特地请她过来给阿姐看看新鲜的”。

他的眼神散发着股倔强似乎是在陈述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非要人相信不可。江沅也只好妥协点了点头。

小林她现在算是不去别的地方了,和程家白等着假期过完一起留学。

只是小林现在不在往他这里跑,最近她迷上了京戏,非要缠着沈烨灵教她个一招半式。

但小林是个顶乖也听讨人喜欢的一个姑娘,她的待人处事倒是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顺流而下’,等着人从‘逆流而上’对她进行改观。

她在沈烨灵的宅子里总会带着一抹笑去迎接所有人,首先是一直躺在病床上伤春悲秋的许曼,她会一有空就跑人给她讲书。抄着一口拗口的普通话给她讲他们日本的名著《源氏物语》,告诉她他们日本的恋爱价值观,许曼听得津津有味,一时也顾不上外边对她的纷纷扰扰。

徒弟们一有麻烦小林似乎也都能出现,并且帮忙解决,比如虞师傅的酒壶,不见了她能第一时间帮他找到。哪个徒弟挨打他会送上最好最有效的药,哪个徒弟被骂了心灰意冷她也能无处不在的进行安慰。

几天里她能通过几个人对她态度的转变间接的带动周围所有人,再加上她脸上那一抹灵性的笑脸,笑的不真实是讨喜的那种。

她带着这抹笑假意去贴近那些嫉妒她的小徒弟,问他们最简单的唱法问题,小徒弟最先会一脸不屑的说:“哎呀,你怎么这都不会”,然后一脸认真的教你。

一路教下来他们便会觉得小林其实也没师傅说的那么厉害,然后间接的嫉妒感下降,开始对小林的搭讪有了反应,也开始渐渐地喜欢)小林了。

小林说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那也成了小林的一个特点,一个可爱的特点。他们也不会嫌弃小林什么只会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人。

第七十三章 烧香火

等着天气日渐转暖,许曼又有了该担心的地方,那就是她上次和邻居们去的城隍庙,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来找她一起去,但是对拜神仙也产生了敬畏,怕一次不拜就得不到他的保佑一样。

但她如今能成这样显然也得不到神仙的保佑。

但是她还是叫沈烨灵帮自己去烧香了,还让懂事的小林和他一起去。这让小林兴奋不以她的和服束缚住了她走路的的步伐,就连跳着走都显得有困难,所以小林这一路为了表现自己的兴奋感走路都是极其的怪异。

沈烨灵在后面看着她,是不是投来关切:“小林,我们还是搭洋车去吧”。

小林转身对着她摇摇头,刚开始的‘沈先生’已经变成了‘烨灵君’,她回答:“不行,即是去拜佛最讲求的就是虔诚了,我们必须一步一步走着去才能让那些神仙看到我们的虔诚”。

说完小林走到沈烨灵身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开始走,她走的很安稳,沈烨灵也心无杂念的安安心心的走。

小林的问题又一个一个的抛来,她总是能睁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学堂渴望获得知识的学生一样开始向沈烨灵发问:“中国有哪路神仙”。

“多的很,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我们主要的就是拜他们,祈求他们保佑我们平安”。

“那他们真就来保佑我们”。

“这只是一种信仰,拜了神仙只是在神仙身上找到寄托的方式,一种让自己心安的方式罢了”。

“信仰,我们国家也有信仰,我们信仰天皇,这个算不算你们这里的神仙”。

“嗯,可以这么理解”。

沈烨灵总能将小林抛来的每个问题逐一认真回答,而且小林一个又一个抛来,他也是一脸耐心不厌其烦。

等到他们到了城隍庙,按着沈烨灵以前伺候沈莞拜菩萨的方式,他也大概知道了进了门该做什么礼拜,小林也恭恭敬敬的跟着他做了起来。等城隍庙后院里又快闲置的花园,随着日子逐渐转暖,留给后院的景象也是一片春光。

他们拜完佛就是来到后院来,休闲的赏花,这里的游人也挺多的,沈烨灵和他们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远处正在追蝴蝶的小林。

他眼角那一抹熟悉感悄然而至,小林追着蝴蝶穿过旁边一层层刚长出的嫩绿油菜花茛。

心里已然顾及不到脚下耷拉着的木屐,满眼都是凌空飞舞的蝴蝶,只见小林一个腾空伸手去抓着那扑闪这白色翅膀的蝴蝶时,脚上的木屐鞋连同这身和服一起将她阻碍在原地。

她被重重的摔在泥地里,沈烨灵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帮扶,拍了拍她身上的那一层灰。小林扬起稚嫩的脸蛋,朝着沈烨灵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一排洁白的牙显露出来。

沈烨灵看着他的笑出了神,过久才一点一滴的反应过来,对着她说了一声抱歉,低着头窘迫的说不小心冒犯了她:“你长得和我见过的一个女孩子很像,刚才看错了所以才迟疑了一下”。

小林好脾气的摇摇头,一张脸在阳光下已经将她照的半透明,白皮肤反射出了柔光,她用着黑溜溜的圆眼睛看着沈烨灵道:“没什么,家白君也说我想一个人”。

接着她低下头,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也跟着向下,左右来回转了两下这才又抬头道:“烨灵君,我真的很像洛小七吗,哦,就是洛家家主,家白君说我长得像她,可我见她一面,一点也不像”。

单是看着确实不像,一个手段狠辣的洛家家主怎么可能和一个普通的少女相像呢,但是等时间一长小林活泼开朗的个性,加上一颦一笑不得不让沈烨灵觉得这是洛小七身上也有的,毕竟在她还没断腿之前,洛小七还是洛筠笙,她也是和小林一样一派天真无忧无虑。

“烨灵君,你知道洛小七吗?还有你说我还想谁”,小林又问。间接的将又出神的沈烨灵拉了回来。

沈烨灵被拉回了思绪,扑闪了两下睫毛,笑了笑心里想了一阵才如是答道:“我有一个和我相差九岁的外甥女,看见你我就会想起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变了,变得我有时候也不认识她,我起初害怕想逃离过但是后来我觉得她能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没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他望着小林又笑了笑,眼神又开始迷离了起来,但眼中有光仿佛在透过小林在看向以前的洛筠笙,又说道:“抱歉,小林你就是你自己,不想谁更不是谁的代替品”。

说着自己又默默的起身往回走去,小林加快了步伐,但是步子依旧被紧实的和服紧紧束缚。

沈烨灵双手紧握着拳,头微微的往下低,让人觉不出他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总之他又出了神,放着平时的脚步,丝毫没顾及上身后紧赶慢赶的小林。

小林也由着原先的开走改成了跑,她这一跑更是遭了,绊着路旁的石头又是一跤,直挺挺的摔在泥地里,原穿的洁白淡雅的花点和服,就印着一大块的脏。

小林的这下摔倒足足让沈烨灵知道许曼交给他看管小林的任务没完成,于是又将小林扶起,并脱下自己的灰呢大衣给小林披上,说了一连串的道歉。

小林摇摇头,还是冲着沈烨灵笑仿佛她一笑就可以化解一切似的:“烨灵君,我看你家你敬爱你的妻子,关心你的徒弟还有小侄子,对家里的仆人也是体贴得无微不至,但是很少听说过你还有外甥女,但我刚才听你的话还有口气中你更喜欢你的外甥女,我很好奇,烨灵君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讲讲”。

洛小七吗?沈烨灵垂下眼帘,十年前他们之间点点滴滴他真的很像一直埋藏在心里,永远不说,这样等时间久了等记忆生了锈,盖了灰,内心留存的只有那些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而那些记忆也一定是和洛筠笙在一起时爬墙钻树的回忆。

既然小林要听,那他也只好捡着美好有趣的和她讲,沈烨灵故意放慢走路的速度,企图让小林能够跟得上。他脸上的苦恼一时化开,停留在上面的已是一派春风得意。

小林听得很认真,圆溜溜的眼睛不时盯着沈烨灵,脚下的路走的四平八稳,她脚上的木屐与合服似乎双方又做了一次相互的妥协。

她几乎可以不用看路,就这样看着沈烨灵一直走,不知不觉走到平路上又蹦出一块石头,显先又绊了她一脚。

她被这块石头绊得失去了重心,差点头向下跌倒在地,还好沈烨灵出手,将她两肩牢牢抓紧才没让她整个扑倒泥里面去。

她喘了一口气,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抬起头对着沈烨灵又是一笑,沈烨灵将她安稳好,叹了口气:“还真是冒冒失失的姑娘”。

如果说换成了洛筠笙,沈烨灵早就不嫌泥不嫌灰只嫌怕她摔的将她背起,笑嘻嘻的和她下山了。

“烨灵君,要不你扶着我吧。我怕我有一不小心又摔一次”,小林算是热情,将手伸在半空中,企图让沈烨灵握着。

沈烨灵看着这只手,撇开泥与灰,这是只白嫩无暇的手,是一双养在温室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对着这样一只手,沈烨灵摇头说道:“小林,不好意思,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男女说说不清’很抱歉,我不能牵着你”。

他看着小林,个子很小,年龄也很小,还比洛小七更小一些,小林也像白纸一样单纯,他对这样的女孩子像来是可以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他能像女儿一样关心小林,可是别人能知道能体会他吗,要是这个手牵了,又会有人在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起来,春和园的沈烨灵勾搭未成年的小姑娘,这么传可真不好听。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棉帕,小心的摊开折成三角,将一端递给小林,另一端自己牵着。如果小林再次摔倒自己也能一时间感应得到,再说也不会占女孩子什么便宜去。

来城隍庙烧香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已是烧香完走的那一拨,没想到又纷至沓来了一群烧香客。

沈烨灵和小林也谦让着给他们让路,只听远处一副高亢的男声传来:“烨灵”,是有人在叫他,而且这声音有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前方的烧香客,在众多人群中沈烨灵是认出了,穿着一身军式呢子服的张饶舜。

只见张饶舜剪了一头挺精神的短发,整齐的西装礼服熨帖的穿在他身上,手里拿着竹篮,乍一看像是大姑娘上街买东西时才用的,他如今满面春风,在烧香的路上见着沈烨灵,更是心情激动得不打一处来。

他见着沈烨灵就像一个劲的贴过去,可是现在他又秀珠在身边,所以只能压抑着内心,止住了动作。

沈烨灵看看张饶舜再看看秀珠,先是好奇他们俩个怎么会在一起,但后来想出了个明白又笑了笑,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恭喜”。

秀珠和张饶舜一起去城隍庙烧香见了沈烨灵本就有些羞涩,如今听着沈烨灵又对着他们说恭喜更是又羞又恼,连忙出声:“沈先生,别误会,张镇守之前救了我的命,他过完年回来我给他送礼,这一来二去就这么熟了而已”。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越解释越乱,难道要说之前她明里表示过,暗里表示过自己喜欢的是沈烨灵。可还没几天,又跟了张饶舜。换了不知道的会怎么想,说感情不专一还是说自己是个暗门子。

秀珠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低下头索性就红着脸不讲话,可是她不讲话又不甘心,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注意上了沈烨灵身边的小林,这才发掘出两人不对味的关系。

她长针似的眼睛是看到了,沈烨灵看到他们之后是主动将和小林牵在一起的手帕放掉了,这一反应像是在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他们逮着一样。

沈烨灵放开手帕身边的小林还紧紧抓着不放,愣是将手帕收好放了起来,她心里莫名的泛起一股子酸味,紧咬着牙在口中‘咯咯’作响。原来沈先生居然喜欢这样的丫头,一个毛还没长齐,全身脏兮兮的野丫头,她越看越觉得她那点都比得过这丫头,沈烨灵凭什么不喜欢她,凭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她。

她又一挑刺的在小林身上打量,竟发现小林身上那件阔大的外衣,细思缜密的她断定着是沈烨灵的衣服。

不光是秀珠觉得他们不对味,就连身边的张饶舜也觉得他们不对味,指着小林问道:“烨灵,这位是”。

“哦,来和我学习的女学生,和洛家的家白一个洋学校的”。

张饶舜嘴里突然‘哼’了一声,不是针对沈烨灵,而是有听见了‘洛家’这个两个字。

第七十四章 原来如此

要说张饶舜这次回家,明里说是为了回家过年,可这暗里说就是回家结亲,他父亲张钧耀是个新式家庭里走出来的人,受过一点西方的新式思想。

可是到了张饶舜这儿,直接按照就家庭的思想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死刻在张饶舜脑门中的规矩,给他安排好的姑娘,就是拿枪对着他也要让他来。

等着他举行完婚礼,又放下枪,像以前一样好好的把他当个宝宠他爱他,不过如今他又多了一个宝,那就是张饶舜的结发妻子霍家四小姐。张钧耀看着他们坐在一起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结婚去大房的时候,当时也是年轻有为,郎才女貌好似天生一对。

于是拉着他们的手笑呵呵的说:“你们俩,啥时候给我生个孙子,好让我抱抱,我也没多少年头了,最近老打仗,指不定一个打炮就把我脑袋给轰下来,你们也要抓紧啊,让我能看一眼,能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他说着说着自己迷迷糊糊的说了过去,原来在他们婚礼上一高兴就给自己灌了一壶酒,现在酒劲一上来,站起来说着说着就睡了。

张钧耀在张饶舜的婚礼上失态,几个下人和着几个姨太七手八脚的将老爷扶回房里。张饶舜现在没有了他爹在左右牵制,忙松了口气,好奇的看了看身旁这位新娘子。

他是不知道,他爹是不是眼瞎了,像霍四小姐这样没有一点女人妩媚满是男儿英气的人怎么可能好好和她生孩子。

他也看得出霍四也根本不想和他结婚,到头来两个都是被双方家长逼起来结婚的,那么入洞房就更没有什么动静了。

只见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各想着心事就度过了一夜,在后来的这几天里,张饶舜是越看这新娘子越不对味,好好的姑娘剪短发干什么,好好的姑娘穿西装,打领带干什么,好好的姑娘学男人骑马干什么。

总之他越觉得他娶的不是一个姑娘,他娶的分明是一个小子,比他还爷们的小子。而且以前围着他的副官一个一个都改了方向围着霍四,身旁的小姑娘,家里的女佣更是用着以前看着他的眼光看着霍四。

他这哪是娶媳妇呀,这分明是取了一个给自己气受的人。看着她就来气,想着她也挺来气,那索性就不想好了,不想能想谁,想沈烨灵好了。他既温润又随和,整天哼着小曲小调给人解乏,要是他是个女的指不定追他的人能排到城门口。

他越是想着沈烨灵越是想要回去,结果等着年一过完,他长辈们就又发来了警告说给别的省里做镇守,那是给别人当差。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想叫张饶舜回来,在他爸爸那里当个什么科长,部长什么的,总之独领一份薪水,独坐一间办公室,喝喝茶磕磕瓜子,写签几分文件就过去了。

哪知张饶舜说什么也不肯,说什么即使当了镇守这一职位就要弄懂职责所在,保一方百姓安宁,这是他上任之前就下定决心做的事。

再说他如今立下了抓通缉犯的功,全县的人都拿他当大英雄呢干嘛不回去呀。所以他连夜收拾完行李就这么准备出逃了。

乘上火车和天津说了一声拜拜,也对着向后退的树和着他家,他爸爸说了声再见。对着天空和着霍四小姐说了声永不相见,他是再也不相信未婚妻这一人物,原本想着美若天仙,谁知是丰神俊朗。

妻子哪是她这样的呀,怎么该,怎么该也应该是他门前立着的小姑娘这样的呀。

只见他回到公馆,门口就立着一老一少,老的是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的娄大爷,秀珠被她拉在一旁低着头,不出声。

张饶舜认得秀珠,他以前受了沈烨灵的请求,让他从一个师长手里救一个姑娘出来。这个姑娘也就是秀珠,不用想也知道,娄大爷带着秀珠是来送礼谢恩。不知为什么这娄大爷领女儿,提谢礼的姿势倒是有股卖人口贩子的作风。

进了屋,娄大爷也一脸谄媚,先是谢了张饶舜见义勇为救了她女儿的命,再是说了张饶舜一箩筐的好话话,先是夸了张饶舜的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再是说他英勇无比智斗那咬人的通缉犯。

总之从外貌到内在,将张饶舜上上下下都夸了个遍。是张饶舜一个劲的听 娄大爷一个劲的说等轮到秀珠也就没话了。

娄大爷机智狠狠地踩了一下秀珠的那双脚,秀珠立刻吓得会意说了句:“真是谢谢张镇守能讲小女子救出来”,说完留给娄大爷应和说了一段。

接着又说不上话,娄大爷又踩了她一脚,秀珠才囔囔的说上两句。每到他们两人没话时,娄大爷总会踩秀珠的脚示意她来说话。

秀珠脚上套了双灰呢的布鞋,鞋子也有一定的年头了,鞋板也有些开胶,一脚踩上去没留下印,也不觉得心疼所以也经得起踩。

但是张饶舜每每看着秀珠的反应便有些揪心,觉得她说的话都是被踩出来的。

他客客气气的和这对父女聊完天,也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了回去,临走还挥手对他们作别说:“有空您常来”。

娄大爷也厚着脸皮,同挥着手:“有空,我们会来的”。

结果过了几天,张饶舜又在他家的公馆门口看见了秀珠,这回只有秀珠没有娄大爷。看着她一脸胆怯样还真不知道娄大爷是不是踩烂了他的脚硬逼着她来的。

于是张饶舜上前,关切的询问道:“秀珠姑娘是又有什么事吗”。

秀珠咧咧嘴,投来了极不自然的微笑,像是在压制她心中的胆怯:“明天城隍庙烧香,我阿爹想邀张镇守也一起去,一来怕人多要是又遇到那位师长有着张镇守保护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秀珠说完忙底下了头,张饶舜先是思考了一番,要想秀珠可是沈烨灵亲口承认的妹子,仗着沈烨灵的情义他也没有拒绝秀珠的理。再说看看眼前这位姑娘娇小可人,还有姑娘该有的内敛和娇羞叫人不答应也不行,再看看自己家的那位。。。唉!自己到底娶的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他答应也不能简简单单随随便便就这么答应着,必须要学着沈烨灵先礼后彬,恭恭敬敬才叫人觉得自己是真心的。

于是他努力坐着自己最温柔的笑容,对着秀珠:“秀珠姑娘放心,明天我会亲自到你家门口来接你,请你务必在家中等待”。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笑容是否太过刻意,笑得泛起痉挛,嘴角还抽了两抽,吓得秀珠连连点头,接着转身就飞快的告辞往家赶,像是在躲怪物似的。

果然第二天他真就开着敞亮的车来接秀珠了,黑色的庞然大物占满了他家门口那一条狭小的道路两侧,使得左右街坊四邻纷纷围过来看,看着唱曲拉二胡的娄家大爷又把自己女儿给卖出去了。

不过这些人只会那样说,眼巴巴的透过屋子看着秀珠上了张饶舜的车,心里是羡慕的,转到嘴上又变成了 对他们一家人的嫉妒。

张饶舜开车开了好一会快到县里的城隍庙了,秀珠又叫停,只是今天她倒比昨天大胆多了。

只见她双手合十做着一脸虔诚的样子,对张饶舜说道:“张镇守,要不咱们这段路徒步走过去吧,那里倒是不好停车,走过去倒也虔诚佛祖看到了也会记得保佑咱们”。

张饶舜倒是不信这些,但是既然是秀珠提出来的意见,他也只能跟着接受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徒步去了城隍庙,可是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居然遇上了沈烨灵。沈烨灵也看着他们的反应,解释了身边小林和自己的身份。

但他们依旧投来隐隐的不相信的眼神,但也只能微微的叹了口气,不过张饶舜已经从他们这件事中抽离出来,拉过沈烨灵上前走了几步,神秘兮兮的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洛小七没对你怎么样吧”。

沈烨灵接着他的疑惑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才看到张饶舜的脸消瘦了一圈,下颚凹陷,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沧桑,这不该是过完年结完婚回来的样子呀。

张饶舜也是不知道和洛小七扯上关系的人居然还会倒大霉,他过年横躺在家里的这几天,有人送给他一个礼物,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具被刀剐得不成人样的尸体,吓得他瘫倒在地喘不过气差点背了过去。

后来已经检查这两具尸体是他先前派到洛家查探洛小七的探子,而这两具尸体寄过来的地点刚好就是旬阳洛家。

还有他爸爸和赵叔叔的关系也应和洛小七的这一次合作产生了矛盾,两人的关系大不如前,就连张饶舜举行的婚礼他的赵叔叔也是没来。

接着他对沈烨灵这番提问,沈烨灵则是不明就理的提来:“怎么啦?洛家主又怎么了”。他问得很急切,唯恐洛小七出了一点事。

张饶舜看着沈烨灵,后来细细的想了一下,这几件事丝毫没和他又任何关系,于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他,摇摇头:“没事,是我担心你又得了他什么好处,偏心于她不要我了”。

沈烨灵耸了耸肩笑了笑:“怎么会”,不用送礼这心已经偏到她那去了。

在他们单独闲聊之后,秀珠总算可以正大光明的看小林,她又是注意到了小林脚上的木屐,和她里面这身和服,开始用着女人的直觉断定这是个日本女孩,而且 也断定出这女人绝不简单。

于是等着张饶舜和沈烨灵回来还是盯着小林不放,小林被她盯得不得不泛起害怕,往沈烨灵身边靠了靠。

沈烨灵也觉得也会意出来,连忙笑着拱手:“秀珠姑娘,小林真是来想我学戏学徒,和石头是一样的”。

秀珠还是不放弃,沈烨灵这样再一次的让她放心,让她觉得心里委屈,便用强硬的口气小声道:“可她是个日本姑娘”。

“那又怎么样”,沈烨灵认真的说道:“老祖宗也没规定不让谁学戏,戏是无国界的,只要有人知戏懂戏那沈某就教,沈某自是别无长物,但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倒是尊重,只要有人也肯怀着炽热之心尊重它。那便是三六九等,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都是我沈某的朋友”。

沈烨灵难得说出这一番豪言壮语,这倒不是和着秀珠说说的,这乃是他的心声,他的信仰。

他也是爱戏如命,为戏痴,为戏狂。如果不是心里放不下洛筠笙,他真能跟着戏里从一而终。

这些话着实把秀珠和张饶舜给吓到了,但是沈烨灵不管,到了声歉,就拉着小林走了。

第七十五章 捏泥人

沈烨灵回到家,回头想了想之前秀珠看他和小林的眼神似乎还夹带着一丝猜不透的气氛,仿佛觉得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别人误会他和别的女孩有染,这着实对不起许曼,因为光是这些年和许曼的夫妻之名,渐渐地让他产生了一个身为丈夫应该有的本分,就是不能在外沾花惹草。

他和小林被人看成那样,着实只要让他对许曼产生愧疚,妻子重病在床还要抵抗着外面的流言蜚语,而自己却是在和小姑娘烧香拜佛。换个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个负心薄情的男人,按照旧思想是要被脱到街上去乱骂一通的。

他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的生出惭愧和害怕,就想跑到许曼房里让她给自己找点安慰,虽说和她真的没有夫妻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份责任心还是有的。

他畏手畏脚的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走到许曼面前。许曼见了他连忙放下手中别的针线活,关切的询问道:“二郎这是怎么啦”?

沈烨灵几欲开口,想了想这着实有些丢人,便又闭上嘴摇了摇头,许曼见着他不想说便也不问,继续埋头赶着手上的活。

只见她将一双自己亲手那的鞋在进行最后针线缝密。那是一双薄布鞋,裹着红布松糕软底,鞋面上还有许曼亲手绣的木兰花。

这双鞋很小,不似给男人穿的,倒像是给一个小脚女儿穿的,只听许曼一边缠着针线一边徐徐的说道:“我知道洛姑娘的行头怎样都可以买现成的,但眼看着她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没什么好送给他的,即便送了也觉得送的不够,所以做了双鞋给她”。

沈烨灵一惊,正想提醒她洛小七现在根本就不需要鞋,她已经过了要鞋的年头,如果洛小七还是洛筠笙时兴许翻墙爬树,一天穿坏一双鞋的阵势兴许还会谢谢许曼送她一双鞋,可是现在送她把轮椅也比送她鞋强。

等着许曼继续泛着她平常无助的眼神,然后说道:“我也是没办法,衣服都送了,实在找不出什么能为她做的了,想想就只能做鞋吧,我还不曾为你做过”。

她最后一句也在愧疚她不是一个好妻子,连为自己丈夫做一双鞋,一件衣服都不成有。

沈烨灵淡淡的笑着起身,如释重负,只听他道:“我衣服都够穿,你为阿笙做吧,他娘都没有这样为她做过”。

如此说来沈烨灵鼻子一酸便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便不打扰许曼出去了。

过了几天,城门口的老兵继续来到沈烨灵家拜访,沈烨灵热烈过来迎接,只见看到的竟是小林再给老兵表演悬丝木偶戏,身边还有两三个徒弟饶有兴趣的也围过来看。

只见小林手指一个一个在慢慢起伏,顺着线小人也在有规律的做着手势,有时跳,有时走,有时鞠躬,看着简直就像活过来一样。

老兵为了看清楚小木偶故意蹲下来凑近些,摸着下巴眯着眼,眼睛一刻也不曾小人身上移开,最后小林演完,他才开始有了反应,大叹:“妙啊,真是妙啊”。

然后又抬头对着收起木偶来的小林夸奖道:“小丫头,真是厉害”,大拇指对着小林竖了起来,比兴的挥舞了两下,又解释道:“你是这个”。

身旁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徒弟,也提醒道:“李大爷,小林听得懂中国话”。

“喔”,老兵反应过来又对小林笑了笑,小林也用又好的方式回应着老兵,但眼神中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警惕,只见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木偶,像在护宝贝似的护着它,拗口的话又来了:“我已经答应给别人了,这个不能给您”。

几个人这才注意,老兵一开始就盯着这小人没放过,听到这番话老兵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将眼睛移开笑了笑:“小丫头,你这们手艺怕是我们中国的吧,这好像是福建那一代有的,叫牵丝木偶戏,只不过你把小人都换上合服,不过我照样能认出来”

老兵的眼神发亮,又厚着脸皮问道:“小姑娘,要不咱这样,你再给我做个木偶,我付给你钱”。

小林犹豫的摇摇头,脸上呆着不好意思:“这手艺是我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爷爷也教我做木偶,他教我木偶不可以买,但可以给朋友,您要是想要我送您一个,不用给钱但是往后您就是我的朋友啦”。

“这丫头不错,看我对你的小木偶感兴趣就占我的便宜和我交朋友”,老兵搓着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快说说,你凭着小木偶结交了多少好朋友了”?

老兵拿着都孩子的劲来逗小林,眼里竟是溢满了对小林的喜爱,几个徒弟都知道,小林这是又凭借她独特的魅力俘获了一个陌生人的心。

小林果然照着老兵的说法在认真的数,看着她一面掰着指头数的认真劲,她结交的朋友还真不少。老兵看着她然后大笑着插着腰:“哈哈哈,不用了,小姑娘你的木偶我就不要了,我还是去茶馆看皮影戏好了,那人物不用像你做的这般费劲,简简单单靠着光和幕布就能呈现一段戏出来,只不过这呈现的手法是相同的,他们拉纸偶做动作是用小棒,你拉你的小木偶是用线”。

几个徒弟听着老兵这样描述,纷纷会意这两门手艺的相似之处,赞叹着老兵不但会打仗守城,而且知道的东西还真广,看得很细想得也很远,于是老兵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泛着一脸疲态:“哎呀,自从那通缉犯死了以后,我们也是没办法,守城的兵一个一个都安排不过来,只能掉一波放另一波的假,我这几天也是闲得很,改天我请你们一个个到茶馆里见识见识”。

几个人都笑着,连连痛快的回应说好,老兵又看向小林:“小林姑娘也要赏脸来呀,我怕你看了之后,我怕你也跟着拉盏灯,放片幕布的也跟着学”。

小林笑了笑,低了低头,有些认真的说道:“我爷爷说,傀儡们都是根据傀儡师的线在舞台上表演的,不需要什么光和影”。

看着小林这般认真劲仿佛实在坚持每门手艺有每门的展现方式,不得乱改皮影戏就是借助光与影来呈现故事,那么牵丝木偶戏就是在舞台上不靠别的单单是靠傀儡师所拉的线来呈现。

老兵笑了笑摆了摆手:“哎呀,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还真是倔强行啦,我也不和你扯了,我找沈老板对了你们沈老板呢”。

老兵这才意识到自己来找沈烨灵来聊聊天,没想到居然被小林的这玩意儿吸引了大半天。

沈烨灵本在练戏吊嗓子,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这才清清爽爽的赶来,来了之后,小徒弟们都退出去各自忙各自的了,两人笑着拱了拱手做了个见面礼,还没等聊上两句。

小林就抱着她的木偶过来,一脸谄笑着讲木偶递给沈烨灵,表情真诚眼神天真懵懂:“给,烨灵君,这是我做的”。

沈烨灵笑着拿起小林的木偶来瞧了瞧,认真的附和着小林:“光源氏”?

小林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她笑着沈烨灵认出她所做的木偶是谁,于是又指了指小木偶,接着又换了方向指向外面:“我看烨灵君我还有做了个藤壶更衣,接着我再送给夫人”。

她送完礼连蹦带跳的走开了,脚上的木屐也跟着她着活泼的跳跃掷地有声的‘哒、哒、哒’,她跳的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收了大人一点赞美就能兴奋一天的那种。

沈烨灵看着他似乎又在嘲笑着自己和秀珠他们,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扯到男女之间的事情上去。

一旁老兵看着沈烨灵,又看着跑远去的小林,恍然大悟般的哈哈大笑,笑完才对沈烨灵解释道:“我说呢,小林这么爱惜着木偶,原来是送给你啊,小林刚刚还对我说得了她木偶就是要和她称为朋友,我当时就觉得着小姑娘在占着便宜,我一个长辈,她一个晚辈,要成为朋友不久是平辈了吗。如今她把着木偶给你,看来她是想占你辈分的便宜吧”。

沈烨灵听了也笑了笑,答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小林身上又许多我能学的地方,我若能学到别说和我成为朋友,就是要她成为我老师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老兵摸着下巴那发青的胡渣,疑惑道:“这小丫头你能学到什么,不就是会那牵丝木偶戏”。

沈烨灵恭恭敬敬的,回答也很认真:“木偶戏也能学,我不觉得它有多轻贱,我也是学京戏的一样高贵不到哪里去”。

他自降了外边人对自己评价的身份,句句直击别人的心,仿佛是在为许曼明不平,自己也是低贱的戏子,许曼凭什么配不上自己。

老兵看着他们发什么这样的变故,着实也有些说不出口,所以种种的叹了口气,也没聊上几句就又走了。

客堂内只有沈烨灵一人,小林有拿着木偶的本体,拖着木屐走过来,木屐的声音过大,使他很快就转过头,然后由阴转晴的对着小林笑了笑。

小林也挥舞着手中的木偶说道:“烨灵君,我打算将它做成白素贞的样子,送给后院里疯疯癫癫的那个人,但是我不太懂得它的造型,烨灵君你能来帮我吗”。

沈烨灵看了眼小林,疑惑道:“段长青”?

小林点点头:“就是要送给他,他总是说自己是白娘子,真当我没看过《白蛇传》,白娘子端庄大气,哪是疯疯癫癫的,但是我看他疯得有些可怜,就想着用小人做一个这样的木偶给他”。

第七十六章 唱大鼓

小林在沈烨灵的指引下做好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小木偶,送给在一旁疯疯癫癫的段长青,不知道怎的,小林也自动加入了照顾段长青的队伍中,按照别人莫名对小林产生的好感度,段长青这个疯疯癫癫难辨是非的疯子,居然看着小林也会不自觉的亲近上去。

小林也不亏待他,给他送自己做的白素贞的木偶,并将它牵引着线,做着沈烨灵以前教她的京戏里边的动作。

被送礼物的段长青看着这‘小小的白素贞’心头一笑,又看见它居然还能‘动’,更是兴奋的称快。

小林将木偶平平整整的放到段长青手上:“好现在它就是你的了”。

段长青接过木偶,此时他的手有些发颤,继而用着难以置信外加感恩的眼神看着小林,只见小林单单只摆着她那笑脸,继续道:“有了它,以后就不要再到烨灵君的书房门口再踩花了,那些话被你踩得东倒西歪,都不好看了。那里还有片潭掉下去可就糟了”。

小林以为段长青疯了,失去了辨别的意识,便将他拿小孩子来对待,谁知段长青只抱着小木偶傻看也不知道身旁小林在说什么。

小林也沉默不语倒是一直看着段长青怜爱的抚弄着木 偶,沈烨灵也走过来,叫着小林。

他算了把时间,眼见着小林也该和程家白出国留学了,却见着小林似乎都没什么要走行动,便好心跑来问一下她。

谁知小林不急也不徐的理了理衣带,这才说道:“我们是一起走的,但离着开学没几天我们也不想走,主要我舍不得烨灵君的这个家想多呆几天,对了烨灵君你知道家白君为什么不走吗”?

小林讲话扯到程家白身上了,扑闪这她那双眼睛齐齐看向沈烨灵,像是这个答案只有她知道,而她在等沈 烨灵开口问她,扬起了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沈烨灵本也不想知道,他所关心的只有洛小七,至于他身边的程家白也没什么兴趣,上次在张饶舜手里救下对他只有‘微笑’像自己的感触,其他也只留下了不善交际的印象,不过统归是个好孩子。

沈烨灵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这点心思,便也顺了小林的意,问道:“为什么”?

小林缓了缓气,变得一脸神秘凑到沈烨灵身边小心的说道:“因为家白君喜欢他姐姐”。

小林神秘的程度足以让沈烨灵觉得这份喜欢不自然,连忙惊讶的转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

小林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他会有这番作态,于是顺着他的问题也点了点头,又呛声说了一句:“你们中国的爱情很奇怪,表兄和表妹可以结婚,就连直系的兄弟姐妹难道也可以结婚吗”。

沈烨灵叹了口气和小林解释道:“家白和他姐姐不是亲生的,按照常理是可以成亲的,只是名义上是不允许的”。

不止这名义这一条不允许,程家白老老实实在洛小七身边带着,生出了这不该生出的情分,按着洛小七的性格她能同意?

沈烨灵生出了疑惑,再问道:“你确定家白喜欢他姐姐?你的是听谁说的”。

小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前半个月的同学聚会上,家白君亲口承认的,他当时还为这个气走了好多对他送秋波的女生呢”。

她似乎知道得还挺多,泛着一派天真,连这‘送秋波’都知道,但是沈烨灵无暇顾及这些,他觉的程家白着孩子不错,是真的不错,仪表堂堂。

他不得不在自己脑海里硬生生勾画出程家白的模样,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对程家白的印象还真是少,他在脑中狂想着色如春花,目如朗星,鼻如悬胆,鬓如刀裁。。。似乎将世上一切最好的相貌都加在程家白身上,程家白一时被他想得和现实中提高了还几个层次,白玉无瑕。

他觉得他的阿笙就该这样的人来爱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来爱她。他的阿笙啊!早该有人来爱她,照顾她了。

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往回走,心中在打算着在见到程家白会是什么景象,是会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无论阿笙喜不喜欢你,你都要好好照顾她’,那不行如果阿笙不喜欢他,这不是欺骗他的感情了吗。

他又细想了一下,要是再见到程家白,那时看到的和他心里的不同简直是低了好几个档次,他会不会对洛小七这个唯一的爱慕者感到失望呢。但是想想又不然,程家白其实也不差。

这时身后的小林在背后叫住了他,他慌乱的从自我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答了一句:“啊”?

小林则继续泛着懵懂问道:“烨灵君,我觉得家白君为了自己的姐姐气走那些对他示好的女生很不值当”。

沈烨灵反应得很缓慢,这才笑了笑又‘啊’了一声,解释道:“为什么不值当”?为了他的阿笙这样做他觉得很值当。

小林摇了摇头本想显示然对沈烨灵的观点很是不满意,但借此又想和他谈论另一个论点,只见她将眼珠左右摇了两下又道:“难道烨灵君也能夫人一个人放弃向你示好的姑娘吗”。

沈烨灵真的是被小林抛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弄得哭笑不已,索性对着她点了点头,慌忙的逃离她炮语连珠的提问。

小林见缠着沈烨灵不行,便又跑开去找许曼了。

许曼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对着那双已然缝好的鞋看了又看,想象着洛小七穿上她的鞋活蹦乱跳的场景,不时的笑了笑,想着她穿上鞋就像是当初她发病觉得吃了名贵的药能好起来是一样的,无非是苦中作乐罢了。

许曼以为小林又来给自己讲故事,前几天她送了自己做的小木偶来,她看了很开心,总算是有人送了件礼物给她,她思考着准备给小林送什么。

哪知小林一进来久缠着她,要她给她讲讲他和沈烨灵的浪漫史,是如何如何的罗曼蒂克,如何如何的缠绵悱恻,她急红了脸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字来,面对小林的撒娇似催促,她也是笑了指了指挂在侧墙上的那把琵琶,而后说道:“我给你弹首琵琶吧”。

小林倒是缜密如丝,知道许曼不回答她故意带跑了话题,于是只好悻悻的噘着嘴点了点头。

许曼拿着瘦成枯柴的手放在小林头上又是揉了揉:“你听过大鼓书吗”。

这词汇对小林来说倒是陌生,于是模棱两可的摇了摇头,耷拉下来的头发也随着她一甩一甩,摇得好似拨浪鼓。

许曼又笑了笑,让小林叫着徐汝良进来,她要给她表演一段大鼓书。

徐汝良难得见了他师娘来了兴致唱大鼓书,于是在小林的催叫下悻悻的拿着自己挂在墙上的三弦琴,后来又是不放心转头问小林道:“师娘病可好些了,有力气唱鼓书吗”?

小林回想着许曼虚弱的脸色,悻悻的点了点头,寻思着:“省着把力气应该能唱一小段,唱那玩意儿很累人嘛”。

徐汝良用手抹了把三弦,抹出了一层灰,有点了点头:“就是啊,那玩意儿和我师傅唱戏一样费神费功夫”。

小林觉得有些愧疚,低了低头想回去对许曼反悔:“要不还是叫夫人别唱了”。

“你来都来了,还有叫人回去别唱的理”,于是拿起坐上一块完好的软布擦了下自己这把琴,等着擦到一半看着小林还在原地犹豫不决:“你要不回去等着吧,我擦完琴就过来,理着表演数我离师娘最近,要是师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停下来,准不让师娘强忍着,这总放心了吧,你快回去吧”。

小林听了徐汝良这一袭话,这才展颜一笑,冲着他连连点头,转身跑开了。

徐汝良将三弦琴擦拭完毕,后有寻着声试了两下音,后觉得音色不对,许是琴弦生锈了,于是又从箱底找了几根琴弦过来,细心的安装上,准备完毕三弦立刻焕然一新。

废了好些劲,他抹了把脑门上为着它折腾出来的汗,想着自己到底是多久没弹三弦了,也应该好久了吧。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京戏什么时候就没弹过三弦。

想来他学京戏也是半路出家,他原是北京城里头的鼓书艺人,专门给唱大鼓的弹三弦,会哼唱两句不对调的曲,本来唱大鼓的是个低贱的行业,一般人不屑于干,更不会选择去弹三弦,因为弹了三弦是给唱大鼓的做旁的,地位比唱大鼓的还低。

他家里人也就死因为这个原因,才几番辗转让他去学戏的,更是让他努力,努力让他能凭着京戏当回主角。

于是也便这样,他拜入沈烨灵的师门,一心好好专研京戏,那把三弦琴也就荒废了,如今应着许曼的邀,重操旧业。

等着修好了琴便一刻也不想耽误,直接飞奔去了许曼那,却不曾想刚到了门口就撞见了张尚植和石头。

他和张尚植差点撞了个满怀,被徐汝良吓着的石头,皱着眉发问道:“你干嘛呢,跑着去投胎啊。咦!你拿着这玩意儿要去做什么”。

徐汝良又紧紧的将手中的三弦握了握:“师娘要唱大鼓 书,我给她当伴奏去,机会难得你么若是想看,便都来”。

徐汝良没时间和他们再说话,撇下这一句便什么也不顾的跑了。

石头和张尚植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也随着徐汝良一起去,不过在这之前也通知了家里所有人,来看许曼的大鼓书。家里的一些人也顿时放下了外界对许曼的一些偏见,知道许曼会唱大鼓书,对她倒是十分敬佩。

第七十七章 疑惑

由于人众多许曼便到了后院空地上唱鼓书,那片后院有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枝延绵,秋天落叶,春天抽枝不曾循环断过,如今过了早春时节,老槐树早已通过他的枝叶将这片院子的一半遮入它的树荫之下。

阳光透过细密的枝叶,还是有零星的几道光阴打落下来,许曼站在这稀少的光影里,不规则的光点落在她衣服上,头发上,脸上,大鼓上,掩盖了她原本的憔悴到衬出了女人该有的柔美,显得十分梦幻。

徐汝良在一旁也将三弦摆弄好,对着许曼点点头,许曼回过头,努力发着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化的声音:“今天我给大家唱一段《西厢记》”。

“嗯?师娘唱《西厢》啊”,几个对大鼓书有一定了解的几个徒弟应声道,要知道在大鼓书里面文怕《西厢》,武怕《截江》,半文半武怕《审头刺汤》。

这和他们京戏里边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师娘一上来就点这一出难唱的来挑战自己,着实让这些小徒弟为她挠头一把,有的甚至担心着说:“师娘,这个逃难,要不咱们换个别的吧”。

也只是脱口而出,谁知一旁的张尚植停不下去,他将手握紧挥舞成拳头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要听就给我老老实实听,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扫我二婶的兴,你们一个个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揍你们”。

张尚植发起脾气来倒是可怕不好惹,他们下意识的又撇了一眼徐汝良,只见徐汝良已然握紧了三弦随时做好和张尚植一起胡闹的准备。

这大师兄帮阵更是不好惹,几个人怕着再说一句惹了张尚植不高兴,回头接二连三的又把师傅叫来 更是难以收场,于是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全场鸦雀无声,给了许曼起码得尊重,只见许曼拿着鼓健望着泛了红印的鼓皮上带着节奏敲了几下,开了嗓子唱了起来。

要说许曼的嗓子还是要数江南那一代土生土长,虽说学过几年大鼓书,但依然是有些现学现卖的味道,因为大鼓书来源于北平,要得就是唱出一口京片子的口音,这口音那是大鼓书的精髓,少了着东西就像是大鼓书没有了灵魂,愣是声情并茂也没用。

刚刚那几个有所反应得徒弟,听着许曼唱了一半着实为着她没有天桥底下的味道而产生乏力,虽说许曼已经使用了浑身解数很努力的在唱,但是不对味对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其余几个,更是饶有兴趣的在听,更是觉得他们师娘很厉害,一时接着他们师娘的大鼓书怀念起了在北平的时光,也随着许曼的唱法和速度整颗心此起彼伏的跳动着。

等着许曼在鼓面上敲完最后一下,末了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曼敲完收完,礼节似的后退了一步朝他们举了一躬。

他们更是不敢纷纷起身一排接着一排也想许曼举起了一躬,活像学堂上课时起立行礼的学生一样。聚完躬他们才反应过来,大鼓书被许曼唱完了,于是才互相看着旁边的人,模棱两可的鼓起了掌。

许曼在这掌声中,呼出了一大口气,脸唱得红了一片,随之又有些发白。唱大鼓书已经用光了她身上的力气,只见一踉跄还没站稳,整个重心已稳稳的倒了下去。不过还好身旁的藤条椅已稳稳的接住了她。

沈烨灵也寻着声走了过来,众人也纷纷看向了他,道了声师傅后各自退散,留下许曼和小林,还有抱着三弦的徐汝良。

许曼抬起疲惫的双眼,她原想笑脸相迎,可惜笑不好变成了苦笑,她整张脸已经开始发白得脱了相,整个人好似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才有的衰疲。

沈烨灵一惊连忙上前抓着许曼留在半空中的手,双眉紧蹙关切道:“怎么回事,唱个大鼓虚弱成这样?先别唱了等以后休息好了再唱也不迟啊”。

许曼点了点头,如今发白得嘴唇又吐着字,只觉得她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的说着,比别人爬山还累,只听她说道:“给洛姑娘的鞋子做好了,要劳烦二郎送过去,看看合不合脚”。

当许曼说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般闭眼,就好像交代完遗言要走了一样闭上了眼,沈烨灵吓得连忙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只是太累睡着了。

他叫着徐汝良还有小林将许曼扶进去,然后也跟着进去拿了她为洛小七准备的一双鞋,硬是一颗也不想多耽误的走了。

而与此同时在几小时之前的洛家,洛小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读着来自她远方土匪朋友发过来的电报。电报上写了关于小连长的事,她会看在情面上放人,但是在彭世荣这件事情上她显然是能力不足帮不上忙。

他们土匪窝里错综复杂,关系更是剪不断理还乱,总之这彭世荣的事她土匪朋友是关不上,还需要缓两天。

并且这两天她的这位土匪朋友也要来旬阳来玩玩逛逛,还交代了时间希望洛小七尽东道主之宜来迎接她。

洛小七放下电报,将它随手一摔扔到地上,‘哼’了一声:“缓什么两天,直接杀了得了”。

洛小七此时也没顾及上那土匪朋友要来拜访的最后一句信息,一本正经的就想着将彭世荣和难缠的家伙杀之而后快。

恍惚间也紧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程家白今天难得含着笑,过手神秘兮兮的走到洛小七房门前。

只见大门敞开,拘谨的也没走进去,再站在门外,微微俯下身朝着坐在里屋内发愁的洛小七,用极其轻快的口吻喊了一声:“阿姐”。

洛小七缓缓抬头,才应了他,可依旧没有好脸色:“什么事”。

得了洛小七这异样的默许,他才敢走了进来,理着洛小七几步之远而后停下,嘴角微翘显着弧度,这才将别在背后的双手朝前,连带的将手中的宝贝一齐呈现在洛小七面前。

那是一盒铂金硬纸片组成的盒子,上面写着一串叫人看不懂的洋文。

洛小七将一边眉毛微微一翘,知道程家白是国外刚回来送这种玩意儿不稀奇,但是从回家到现在像这样大大小小的礼物程家白是没几天就送一次,生怕洛小七什么都没有似的。

看着洛小七没多大反应,便开始介绍起这盒子里的东西来:“我去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个和我要好的男同学让我去他家做客,他介绍他家人给我认识,当我闻见他姐姐身上的香水味时,就觉得好,便也想给你买一瓶。我厚着脸皮向我同学问他姐姐这香水的来历,他说过几天给我寄过来一瓶,所以我等到现在才拿到香水,阿姐你要不试试”。

唯有送礼物时,程家白才会主动说这么多话,将这件礼物的老龙去脉讲个通透,生怕误会些什么似的。

他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瓶泛着紫色的水晶瓶子,呆呆的望着洛小七,示意着要给她试能得到她配合。

洛小七看着程家白可怜巴巴的拿着香水对着自己半天了,这才将严肃的脸拉下,逼着自己露出亲娘般温柔的面孔来,但表情中有是露出三滴两道的无奈。

伸出手,只准他在手上试:“我说什么来着有奶就是娘,我供你吃穿,你拿这些来孝顺我,还真没白养你一场”。

程家白抽出香水内的管子,小心翼翼的在洛小七的手上抹了两道,这俩道足以让他将香水估摸成毫厘,生怕香水抹少了闻不出味道,抹多了又显刺鼻。

洛小七抬起手对着鼻子闻了两下,只觉一股子玫瑰香气悠悠的钻入鼻腔,倒是可以让人接受的味道。

于是将手放下,微微的点了点头。程家白原本一颗紧张的心随着洛小七这一点头,终是释怀的从脸上展露出笑颜来。

说实话只从沈烨灵回来之后,洛小七对着笑脸已经不期望了,但隐隐的还是觉得这孩子笑起来最好看,她心里喜欢也是好看的东西。

见着程家白送完礼物,恭恭敬敬的将香水收回盒中,双手放在洛小七旁边的桌上,正想和她说一句要是没什么吩咐自己就走了。

哪知洛小七还真有话要说话要说,只见她拍了拍自己轮椅上的扶手:“走,和我去醉仙楼问问张三”。

“问什么”,这句话程家白刚想脱口而出,却又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心中总有一根‘阿姐不说的就别问’的这幢警钟来提醒着他,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下,并干脆利索的回答:“好”。

一路出了门,汽车已早早的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着程家白推着洛小七出来,听差也十分机敏的跑去给两位开了一把后车门。

洛小七环着程家白的脖子,企图让程家白抱着自己坐上车去,这对她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但单单是对于程家白每回都要克制着脸上泛起的那点红晕,还没等正真抱上,洛小七环着他脖子,已经让他的脑袋乱做一团。

他吸了一口气,一直拖着她的后背,另一只环着她的双腿,直挺挺的将她送上了后车内,起身和把门的听差做了一次交接。

本想将后车门紧紧合上,谁想洛小七用着双手拖着身子,主动给他挪腾出一个空位。示意他做到后车座位上,和她坐在一起。

对着洛小七行动上的暗示,程家白憋着心中一团喜,轻手轻脚的做了上去。并顺带的也将车门关上,车子开始起步。

洛小七如今倒也主动,叫程家白做到自己身边来,其实这种刻意接近她也是有目的的,只见她眼睛一晲,看了他半天疑神疑鬼的问道:“你的同学小林真是你从同学聚会上带回来的”?

洛小七这样问,程家白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左右回忆确认了才悻悻的点点头,不过也不是在同学聚会上带过来的,而是在火车站上偶遇到的,只是两人买了同一辆火车的票,去的也是同一地点,便赶在一起去了旬阳。

小林说自己又项牵弄丝线操控傀儡的绝技,可以给洛小七展示一下,所以就带她回了家。

程家白这才将自己如何遇见小林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讲给洛小七听。

洛小七听完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状态,这倒勾起了程家白的奇怪,又多嘴关心了一句:“怎么啦,阿姐”。

洛小摇摇头,将话题扯开了:“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张三关于两年前矿山矿洞的事”。

第七十八章 雨中的孩子

沈烨灵来得算很不巧,洛小七刚一走他就跑来送鞋了,结果却扑了一场空。

听差是小半年刚来的,不知道沈烨灵在洛家的身份,只觉得他能在洛家随意进出显然是和江沅一样有一定地位的。

所以当沈烨灵谦和的跑来问洛家主时,他也恭恭敬敬的指示了一句不在,刚走没一会儿。之后便不知道怎么招呼,留着沈烨灵独自徘徊。

洛家的管家这时才过来勘察听差的情况,却朝门一望望到了沈烨灵的身影,疾步上前像是对待洛小七一样,微微躬着腰侧着身伸出了常年耳背的耳朵:“你怎么来啦?家主出去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要是没什么事您就进来坐坐,要还有事不介意?我给您稍一句话给她”。

这说话的方式满含了管家待人处事的周道,就连处理事情的后果也是值得身边的小听差学习一番,只是他依旧不了解,管家为何要如此恭敬。

沈烨灵也表现得极其恭敬,微微的鞠了一躬,含笑着道:“不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家那口子给阿笙做了双鞋,叫我跑一趟送过来,她若不在只得您帮我转交了”。

管家小心的接过用蓝布包裹的鞋,隐隐的能看到从 包布透出的一抹红,他笑了笑答道:“应该的”。

沈烨灵交完鞋,又不免关心的低头凑近管家的耳旁试探了一句:“她最近可还用着。。。”

这句话带着几丝神秘,管家以为沈烨灵还有后文,可谁知等了半天,沈烨灵在‘用着’后面根本没点缀半个字。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道:“用着什么”。

沈烨灵低头,用着极其隐晦的手法,鼓起半面脸颊,在鼓出的那一块伸手拍了拍。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抽大烟。

管家眼角那两道若隐若现的皱纹,如今因为这件事,和沈烨灵做了一脸犯难状,使得眼角的皱纹更深 了,摊着手显出无奈:“世事难料呀”。

沈烨灵不自觉的也叹了一口气,洛小七这样下去统归不是个办法,于是心事重重的和管家道别,转身就走了。

刚怀着心事走了几步,哪知管家冲着自己的背影,挥了挥手,大声道:“十六爷,您有空常来”。

‘十六爷’这个称呼如今让他听到还真是既熟悉又陌生,这似乎像是隔了千八百年才听到的这一个词,他微微一怔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出了一阵气魄,一股沈淮安身上没有的气魄。

他知道洛家现在归洛小七掌管,与以往不同了,他要是可以回来依旧是洛家的十六爷,不过也正如管家所说,物是人非了,他身上在怎么找也找不到沈淮安的影子。

旬 阳的第一管春雨也正当空浇在了还未赶回家的沈烨灵身上。他合着街上一群毫无防备的人一起浑身浇了个通透,街上大大小小露天摊子这才支起棚子,或用着防雨布罩在自己的商品上盖了盖,这才敢去附近的屋檐下躲雨。

沈烨灵原本也在屋檐下好好的将自己湿透的衣服好好理了理,不曾想远处还有一个迷茫的孩子傻愣在雨中,不知她这落汤鸡的造型这脑子是不是让雨水给冲走,让她过来她硬是没来搭理。

直勾勾的看向前方,长长的睫毛下挂着几滴露水,眼睛也未曾受雨水阻碍眨一下,沈烨灵也慌了,最先从人群扎堆的屋檐下跳脱出来,几个疾步跑到孩子面前,只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更是不肯一声看着前方。

沈烨灵顺着她的方向往后看,空荡荡的街道什么都没有,也不顾她没反应了,架住她的两肋并将她抱起,一直抱到了避雨的屋檐下为她掸了掸身上的雨水。

虽说春季下雨,是润物细无声的绵雨,但淋久了也只有害而无一利,处理不好便是感冒了都有可能。

可最让沈烨灵担心的不单单只是她的感冒,小姑娘反应异常,愣愣的不出声身子还是柔软的,可这表情动作确实一片木然,周围的看客都以为沈烨灵抱了块木头回来。

见着小女孩不说话,沈烨灵连忙抬头四处询问着这小女孩的家属,结果均无一人站出来更是不知道这小女孩的来历。

在街上突然出现这样奇奇怪怪不明来历的女孩,周围人忙觉得可怕,硬是退避三舍向着沈烨灵和女孩的方向向外退了几步。

沈烨灵照列蹲下身提起袖子细密的给女孩擦了把脸,依旧是心事重重的皱着眉,后有下定决心的想带这个女孩女医院检查。

只见街道上有一女孩站在中央,撑着伞穿着木屐套着和服,脸上白的出奇,唯有两点黑一抹红的画出了点颜色。

隔着朦胧的视线,沈烨灵定睛细看才看出这是小林撑着伞再叫他。小林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眼神先是在女孩身上转悠半晌,后又移到沈烨灵身上,脸上的那副笑容继续扬起,对着他习以为常的买弄着清丽得好像入世不深的懵懂少女声调:“烨灵君,我刚刚看你出门没带伞,试着特意跑出来兴许能遇见你”。

接着她将怀中那把未撑开的红伞递给沈烨灵,又撇过头好奇的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呀”。

沈烨灵拿着伞将女孩背起,看着女孩自己身上稳当了,这才解释道:“路上遇到的一个小姑娘,问她什么也不说,我怕她是得了什么病,小林你快去警察局登记一下,我带她先去医院如果没问题过会儿就来”。

小林点了点头,和沈烨灵兵分两路各自去了医院和警察局。

街道上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等他们去看医生检查身体的时候,雨像是有征兆的突然停了,这个女孩的呆愣症也随着雨渐渐消失。

女孩突然哭出声,这回有反应倒是反应有些激烈的拍打这人,一直询问着要妈妈,柔声细语的问她,她的妈妈是谁,她依旧不停,像是聋了一样仅依旧询问要妈妈。

沈烨灵沉下心询问着一旁的医生这孩子的情况,只见医生一脸惊讶摇了摇头说着孩子没问题,孩子一切正常。

沈烨灵明里暗里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头,像是在问这孩子脑子可能不太好,医生更是放下诊断出来的稿件,刚才和像在这两个极端的反应他也看得出来,这究竟是什么病她也说不出。

于是沉住气先从孩子的日常开始着手:“她这样多久了”。

医生沉着脸,一副认真的状态在等着沈烨灵的答案,沈烨灵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医生是将他看成了这个女孩的父亲。

便低了低头,实话实说:“我和她没关系,她是我路上捡来的”。

医生听完这话连忙搁下笔,显出了一脸不悦的神态:“你当路上什么都能捡,人家凭白掉了一个孩子也能让你捡着”?

一边是小孩的苦恼,一边是信任的质疑,他顿时感觉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了,他极力的想向医生说明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还没等刚开口说上半句,小女孩像是毒蛇深深的在沈烨灵这个好心的农夫手上咬了一口。

这才跳脱出来,奔到门外带着哭声找妈妈。

沈烨灵一路小跑着,紧赶慢赶跟上她,脸上更是泛起不明所以得菜色,因为当女孩小跑的这一路,经过的忽视医生病人,都用着歧义的眼神看着他们。

沈烨灵哄也不是,拉也不是,只能跟着小姑娘身后乱跑,他自认会哄孩子,还专门哄过一个街头小恶霸整整三年,都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就是像自己侄子那种难以驯服的火爆脾气,照样凭着自己一眼过去火气停息片刻。

如今却被这个还没及上自己腰的小女孩,这几声哭闹弄得束手无措。

女孩见着沈烨灵在后面,她一路疯狂的跑他一路慢慢的追,终于将小女孩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小女孩逼到墙角,顿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又哭了起来

隔壁的护士终于是熬不住了,扯着她的大嗓门对着他们警告道:“楼道内禁止喧哗追逐,你们最好注意点,还有那个家长看好你家孩子”。

沈烨灵得了这份警告,连声对着护士做着抱歉,也不辩驳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如今将她抱过来看医生,即便不是自己的,领了这份罪便也只能认倒霉。

沈烨灵叹了一口气,连忙用手将她的嘴轻轻捂住,又用一只手竖起食指在嘴唇间亲亲一碰,做着禁声的状态,泛着无奈又期盼的眼神看着她。着实希望她能闭上嘴别再哭出声了。

女孩眨着被泪水浸湿的双眼,茫然的看向沈烨灵,也闭上嘴没有了声音,但眼泪依旧源源不断的滑落。

圆溜溜的眼睛将沈烨灵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寻找她母亲的身上的影子,见没有又是落寞加上没有安全感的一顿哭。

沈烨灵见着自己那招有希望,没曾想小女孩又开始她短短续续的哭声,直直将他的希望用她的泪水浇灭。

“嗳哟,这不是沈老板吗,刚才跑过去还真没看出来呢”,一声尖细的女人音,从沈烨灵身后传来,沈烨灵和小女孩好奇的寻着身望过去。

沈烨灵身后的楼道口,站着一位身穿艳丽旗袍,身线凹凸有致的女人。不容着沈烨灵定睛细瞧,鼻间就泛来一股和医院不登对的香水味,便知晓这是催大善人家的姨太。

于是在寻着声一辨认,便只好连连拱手:“三姨太好”。也只有三姨太师苏州人,即便说几句普通话,话语见依旧含着一股摆脱不掉的南方口音。

正闹哭的小女孩,也见着三姨太眼熟,哭声渐渐收敛起来,迈着她那小步调悻悻的走到三姨太身后,从三姨太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提防式的看着沈烨灵。

沈烨灵嘴角一侧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又多管闲事,这孩子根本就不感恩于你,对她好有什么用。

只见三姨太将她从背后拖了出来囔囔了两句:“我说呢,怎么这么熟悉,原来还真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女孩没说话,这才将表情恢复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就连自己怎么来医院都忘了,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娘在哪。

沈烨灵也连忙说道:“这孩子是我在街上捡的,那时候问她什么也不说,我还以为她病了所以带她过来看看”。

三姨太也对着沈烨灵笑了笑,这才解释道:“这孩子是我朋友的孩子,她最近迷上了打梭哈,孩子丢了自己都不知道,唉,还好又你沈老板好心好意给送过来,真是多谢啦”。

三姨太说完硬是让这孩子给沈烨灵鞠上一躬谢谢他的好意,沈烨灵也只好接机又会了礼,又好奇的问:“那这孩子以前都是不理人的吗”。

三姨太连忙叹了一口气,像是为这孩子发难:“这孩子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从前两年开始就这样,沈老板要是没事我先送这孩子回去啦”。

沈烨灵点头,拱了拱手送三姨太他们离开,知道药水味和香水味交织的气息渐渐散了沈烨灵才回过神来。

第七十九章 又死人了

沈烨灵从医院门口回来,拖着湿淋淋的衣服略有些狼狈的回家,徐汝良一看见他师傅进来,机敏的为他准备了一条干毛巾小心的披上,关切的问道:“师傅,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淋湿了回来,也不知道躲躲”。

沈烨灵理了理头发,发现被雨水打湿的发丝已经干了大半,在这么一折腾,汗水夹杂着雨水,摸上去是一阵黏答答的湿气十分的不舒适。

徐汝良勤快的先为沈烨灵打了两大桶热水进澡堂,然后再拿了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进来,等着沈烨灵进去,自己则出门为他守在门口,透过房门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以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师父,最近段前辈比以前安分了不少,也不会跑出去胡闹了”。

声音穿透门板从外面传了进来,沈烨灵一听,欣慰的叹了一口气,又将热水取一瓢饮在自己身上,一股暖意顿时涌了上来,才说道:“为师对段先生有愧,如今这般下场也有我一半责任,还要难为你们悉心照顾”。

门外的徐汝良皱了皱眉,实在受不了沈烨灵的这般‘难为’不难为的,也为了让他放心,将头一歪,胸脯一拍道:“师父,这你就错怪我们了,我自问那次的过失是因为尚植那小子我才会对段师傅大打出手,但是师父你自幼教导我尊师重道,若是对待长辈,不论他是否于与你有关都要对他恭敬礼让,所以对待段前辈我也会做到像尊重师父一样尊重他的”。

徐汝良咧咧的说着这段保证,一大长串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是说时声音忽大忽小却不知道屋内的沈烨灵能不能听到。

徐汝良静静地在屋外听,只见突然泛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倒像是师父洗完澡出浴的声音,所以才将腰杆挺直准备着师父穿戴完毕出门后的进屋整理。

不过沈烨灵向来是爱干净个爱整洁的,出浴穿戴打理好衣服需要好久,徐汝良继续抽着这份空闲时间,和沈烨灵继续闲扯,扯什么呢?张尚植最近挺乖的,就连师兄弟们也很好,不过倒是可以说说心来和师父学艺的小林。

“师父,你这次回来难道没在半路上遇到小林吗,她去给你送伞了”徐汝良开口说道。

沈烨灵这才灵光一现,是呀,他进门之前就一直觉得自己遗落了什么东西,可是摸了摸自己正被湿气挥发的衣服,周身除了出门时那双给阿笙的鞋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丢失遗落的。

他摸不着头脑的才进门,这回被徐汝良提醒到了原来自己把小林给忘了,她刚刚正被自己叫去警察局投案,这现在还在警局没回家呢。

于是忙加快了手上系扣子的速度,推开门也不由分说的知会一声自己要出门,便又提着伞往警局赶。

到时小林靠正在在警局门口,头无精打采的下垂,头发也随之直筒筒的耷拉下来无精打采,警局门口进进出出,穿制服的没穿制服的只要经过必会在她身上多留意片刻。

沈烨灵满含愧疚的跑了过来,轻声细语的说:“小林,那孩子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小林听着声是沈烨灵连忙抬起头,刚才乌云密布的脑袋一时间扬起了阳光明媚的笑脸,她继续咧开一张嘴冲着他笑。

沈烨灵到有些对不起这孩子给自己的笑,想想刚才完全没考虑上她就回来了,于是沈烨灵将自己刚才丢下他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明白,并送上一句大大的抱歉。

小林告诉他自己确实来时到了就报了案,可是前没有人来说自己孩子丢了,后孩子又没见到,所以不能立案,小林也出来在等着沈烨灵,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天快黑。

小林倒是看着沈烨灵周身干净,想必在哪之前一定是满身的狼狈,看着沈烨灵着一脸歉意的神情,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个机会,于是她吐了吐舌头,含糊着说道:“烨灵君,你要真感觉抱歉,不如请我看电影吧,你看都晚上了,咱们看完电影再回去吧”。

随即又眨着圆溜溜的眼神看向他,试问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娇俏可人的姑娘要和你去看电影,是哪个男人都会答应。

谁知沈烨灵却打着一身哆嗦,连带着摇了两下头,露出了恐惧的脸色,悻悻的问道:“我去不惯那种地方,小林姑娘你要是喜欢看我明天去排班让我大徒弟来陪你去看”。

他说完转身,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谁知小林却是硬拉着沈烨灵的袖子,皱着眉一脸不情愿,一向随和的她难得露出这样的脸色:“不行,我只想和烨灵君一起去看,要是别人我就不去看了,算了我们不看电影我们回家吧”。

接着将沈烨灵的袖子放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先走在前面,沈烨灵也忙跟在她的后面心里更是又一阵亏欠。

于是想着向之前哄洛筠笙一样,生气时给她买几样街边的东西应该就没事了。

往常向以前生气的洛筠笙结果他买的东西,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依旧噘着嘴,但是哄一哄她立马能喜笑颜开,而今小林却不然她是直接将这套哄给一并带过,接到礼物就是喜笑颜开。

沈烨灵看她玩牵丝木偶玩得出神入化便在露天摊铺上买了一个小的给她,是个孙悟空造型的小人偶,手上脚上的线都被一个十字架起来的木条拴着,那边一动小木偶立刻就能做起动作。

这个耍起木偶戏来倒是方便,小林要是想玩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拿着她的大木偶来费力的准备。

小林高兴完,只听她又道:“烨灵君,你知道吗木偶是没有心的,所以我们这些木偶师需要拿着线来一点一滴的操控,它才能做出我们想做的动作。人和木偶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心,有了心就可以不用那线来牵制。烨灵君知不知道有一种药,能够控制人的大脑,只要药量过大就会变成一个木偶,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小林这样不明所以的问,沈烨灵也不明所以的这样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药剂的存在,要是有不久可以谁都能操控,就像你的木偶一样”。

‘像木偶’,不知为何沈烨灵脑中突然想起刚刚反应奇怪的小女孩,看她在雨中的反应,不就是像木偶一样吗。

小林拿起了木偶胡乱的摆弄着造型,又开始悠悠的说道:“要是我有这种药就好了,这种药能把人弄成傀儡,我希望我的第一个傀儡是烨灵君,因为我喜欢烨灵君就想把你这颗心给得到”。

话音刚落,蹭着沈烨灵还犯着迷糊,连忙踮起脚,她那樱桃小嘴就在沈烨灵的脸庞上亲了一下。

虽说只是蜻蜓点水的轻轻一点,但足以像焰火一样燃烧着沈烨灵的整张脸,他连忙掏出方巾在自己脸上将小林留在的印子擦去,回瞪了小林那张依旧一派天真的脸。

对他又是叹了一口气,拿出长者的姿态提醒她道:“小林君,真是抱歉我有我夫人了,你既然在我这里学习了这么久,也该回去念书了,以后有什么事来我家你先去问过我大徒弟吧”。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小林也是紧赶慢赶的跟上,她始终不知道他的保守,一个吻居然能让她将以前的情分统统规避。

只是这一幕刚好被街上为她爹买酒的秀珠给撞见了,她躲在那处不起眼的地方,将小林垫脚亲沈烨灵的片段看得真切,这颗心算是因着他真碎了。

她抹着泪拿着手中的空酒壶往家走,她一时忘了见到沈烨灵的第一眼,似乎那时候觉得世上没有这般温文尔雅的公子了。

可是越了解越是心碎,她不知道沈烨灵到底是为他夫人不惜大打出手的好好丈夫,还是身边姹紫嫣红开边,沾得满身花香的多情郎。她对他越是看不透,也猜不透。她回身想了一下,这样猜不透的人自己身边还挺多的,她更是猜不透他爹,他爹一门心思的要把她往姨太太的位置上送。

说唱曲买艺的本就低贱,所以不兴嫁只兴买,他爹总是拿着烟杆子是不是吸了一口语重心长的说道,像她这样抛头露面唱戏的普通人家早就将她卖给军官地主做填房的了。可是他爹就是心疼女儿怎么也不肯卖了她,帮着她选最好的夫婿,如今他居然看上了只见过几面的张饶舜。

还咧着他那口大黄牙和她道:“丫头,你也别嫌弃,张镇守虽说娶了妻但还没生子,你被他看上嫁过去,努力些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他的正妻都不敢对你说什么,你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档次了”。

那个时候她白了他爹一眼,心里嫌弃到没接他的茬,如今倒也觉得他爹说的并不是笑话,在场子里能赏脸来看自己的哪个不是冲着自己的大白腿来的,直到冬天腿被遮住来的人也便没有几个,那可真是低贱。

她总觉得自己会有人爱,如果实在没有那她可以爱别人,便第一眼看上了不是冲着她的腿来看她唱戏的沈烨灵时,直到现在对他的心也死了。

回头想想觉得张饶舜也挺好,起码还能陪自己去看戏,到城隍庙烧香,就连坐在车上他都会偷偷看自己两眼,然后满意额回过头。

这样一想她似乎在张饶舜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她一时改变了心意,穿上最好的旗袍衫,顶着自己最好的发鬓,精心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就好像是塞回娘胎里重造额一遍似的,便开始往张公馆赶。

门口的黑漆雕花的铁门似乎能认人似的自动为她打开,她踩着一脚高跟鞋几乎看直了路上听差的眼,觉得秀珠姑娘什么时候从一个乡野丫头变成了天鹅了。

她下巴轻轻一翘硬是管不上路过的这些人,于是走过一段小路就到了门口,外边的管家守在门外,看着秀珠款款走来先是一惊然后做出噤声状,和她走了几步拉到一边小声的对她道:“也不是有意要拦姑娘,只是警察厅的人刚来和少爷谈论正经事不方便打扰”。

管家难得精明一回,终于知道什么叫看场合,主人在谈话是万不得进去的。

秀珠听了管家这一段话倒是心头一颤,好奇的问道:“警察办案关张镇守什么事”。

管家无奈的摇摇头,边摇着头又吁出一口长长的气说道:“一般警察厅的人来找我家少爷,想必又闹了人命案”。

管家的这份无奈似乎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少,没回谁被暗杀,谁是嫌犯警员都会找到张饶舜一同前去过目。

如今张饶舜和李警探两人却端端正正的从门内出来,两人的脸色都略微凝重,张饶舜撇过头扫了秀珠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就让管家为他和李警探备车,秀珠连忙抓住张饶舜的衣襟本想把自己昨夜想说的话一并说尽,哪知话到嘴边却是夹杂了惶恐的语调,就这么一问:“怎么了,怎么出了人命了”?

原本这案子是不必让秀珠知道的,但是这案子却是和秀珠认识的人有关,在几次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张饶舜几番挣扎才开了口:“沈烨灵家里出了命案,淹死个人了”。

第八十章 谁杀了段长青

戏本上原原本本写着白蛇是为报恩才嫁给许仙的,所以段长青的脑子里刻的也是报恩救人的这些事,他尤其记得小林给他说的话,沈烨灵的花圃不能糟蹋。

所以他本着不糟蹋花圃的心好心的将它进行一段修理,于是将随身要带的小木偶带上,拎着把剪刀准备给花园的枯枝败叶进行一段清理。

可是他是个疯子,注意力哪有集中的时候,脑子里有这样的劲头就去做,做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他似乎都忘了他是怎么注意力转移,怎么靠近浅显的潭水,怎么扎进里面。就连扑腾两下都是后知后觉的反应。

他只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力压着他的心口,强迫式的捂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他慢慢的和着手中紧紧拽着的白娘子木偶沉到潭底,他从水中最后一眼看向这个世界却发现潭旁立着一个人。

鹅黄色的和服上立着一张白玉无瑕的脸,那个人不是小林还能有谁。

他脑中电光一闪,老天爷有眼,最后一刻让他脑袋清醒,只见他在水里还要做着最后的挣扎,凭着常人的最后一丝思维在想----难道是小林推的他。

当然他这一瞬间的想法全被沉入潭底给淹没,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灵魂出窍,河底只剩下一副空壳,等着他慢慢的浮上水面。

潭面上已然浮着两具木偶,一具大的一具小的,只见乍一看两具都像是白娘子。

终于警员将段长青的尸体打捞上来,将他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全身混着潭水,潭泥狼狈的躺在地上,头发上,白衣上似乎还带着点周围飘落的绿叶。

段长青这一生过得十分不好,这一生大半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狼狈的度过的,殊不知他死后也是这般狼狈,他做梦也想成为着戏里的白娘子,只可惜他这条白蛇既不能跟许仙相守一生,也不再受法海咄咄逼人的镇雷峰塔之苦。

他是带着他的白蛇梦溺生于潭底,随后去另一个世界上演他的白蛇传了。

宅子里的人统统都向着这边围聚过来,沈烨灵从这戏园子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看到段长青的尸体时他的腿直接瘫软在地,直挺挺的跪在他的身旁。

段长青狼狈的样子已经被白布给盖上,却还是能透过白布印出他那副死气沉沉的脸来,沈烨灵的手几乎是发抖的,他将段长青的白布掀开。

只见他那张脸有一次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只是他疯傻了这么久,走的时候也带走了生前所有的痛苦,留在脸上的是一派安详。

沈烨灵看见段长青的脸心头一颤,紧接着颓然坐在地上,双目开始无神起来,他心里想伤心可是还没酝酿出情绪来,于是就只能这样憋闷着。

这边警员倒是不留情面的开始问道:“他是在这不深不浅的潭里被淹死的,听说这片潭周围都是你在照料”?

沈烨灵还没酝酿好情绪,却被警员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抹杀了气氛,于是他只能抬起眼看向警员,只见眼睛泛红,好无力气辩解的点了点头。

警员拿着比和本子做着记录,突然笔头一把划到潭旁边的那扇窗上又道:“听说这还是你的书房”?

沈烨灵又发着愣点了点头,不过这回变得认真了起来,也有精力开口说话:“是我平时都睡在书房”。

这句好像不对,警员感应性的皱着眉:“有卧房不睡,你睡书房做什么”。

一旁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听沈烨灵他们的答话,对于沈烨灵不与许曼同房这件事他们已然习惯了,可是如今被警员这一询问起立马浮想联翩出好几种隐情来。

只见沈烨灵站了起来,态度从容的拱了拱手:“全县的人都知晓我妻子重病在身,便不适合行房事,为了照顾她身体于是便想出隔开来睡,我们两人相隔也不远,她的房间和我的书房相邻,有什么响动我在书房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长身玉立的站着,对答如流,从容不迫,态度也恢复了往常的彬彬有礼,似乎这种场面,他只容许自己失魂落魄几分钟。

警员也被他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吓了一跳,又连忙正色道:“令夫人”,他一挑眉:“也就是说她养病的屋子也离这潭不远咯”。

沈烨灵原本前辈的低着头,但警员此言一番话这让他顺着他的制服向上移,一直移到两人目光相撞,沈烨灵也紧跟着一挑眉,神情丝毫不畏惧,反倒警察对他挑衅他也不训于他,掷地有声的反问道:“警长难道是怀疑我家夫人”。

警员随后也笑了笑,移开了目光,有道是察言观色,他要是在和沈烨灵眼对眼打架估计下一秒能在各自的眼神中闻到硝烟的味道。

不过他倒是没有解释,笑着点了下头,随后又说道:“他当时死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这片院子里除了你那卧病在床的夫人还能有谁”。

徐汝良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身边那双手,谁知反应过来,抓错了,他将石头额手抓了起来,又慢慢的松开。心里呼出一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早在警员将段长青的尸体捞起来时就派张尚植去守着正在酣睡的许曼。要是这位警员刚才的话被他听到的话指不定又是冲着他那狗脾气开始叫嚣。

只听远处靴子落地的‘嗒嗒’,整齐有节奏的随着一声略具威慑的话语传来:“都杵在在这里做什么,尸体如何都找出结果了吗”。

张饶舜身穿一件灰呢大衣,里面套着雪白色的衬衫,头一个扣子没寄,和着裤子很熨帖的粘着张饶舜身上的肉,倒将他的好身材毫无保留显示了出来

他显然是这一次过年跟着他老爹学了几分魄力,一回来就先摆出两道官架子,似乎比以前更有官样了,几个警员也各自退散,忙起了各自的事勘察现场、做笔录。

唯有刚才直言怀疑许曼的警员还在沈烨灵身边杵着,张饶舜老远就看到他对着沈烨灵叫嚣,心里便更生气对着警员各种不好的影响,对着他只是恶狠狠的来一声‘哼’。

警员刚才的势气瞬间被张饶舜的这声‘哼’搓去了一大半,暗暗的低下头。就连随着张饶舜一同过来的李警探也为着这位警员捏了一把汗,只感觉张饶舜又要为沈烨灵饶过什么人了。

只觉张饶舜刚才的怒目圆瞪转到沈烨灵身上却变成了一派随和,虽没泛着笑脸,但表情却暗藏这数不清的柔情,就连双目都是满含自怜的秋水。

接着他将手伸向沈烨灵的肩膀,按了按柔声细语的说道:“没被吓到吧”。

张饶舜这般温柔着实让沈烨灵受宠若惊,惶恐的抬头,本想对张饶舜说上更多为许曼辩解的事,谁知撞上张饶舜这什么都明白的眼神,便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应起张饶舜所抛出话。

他摇了摇头,半垂着眼帘,没看张饶舜:“多谢张镇守费心,我真的没事,只是可怜了我这朋友”。

沈烨灵说着将头转向白布笼罩下的段长青。

张饶舜清了清嗓子,开始严肃的宣布道:“沈夫人这重病别说提步去潭边推个人了,就是连下地都觉得困难,我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了解情况就开始对人有所猜忌。这不缜密的思维究竟是哪个废物把你们*成这样的”。

几个警员沉默着低下头,耳边清楚的注意上了李警探略显尴尬的几声咳嗽。

只见李警探走近张饶舜,低声和他咬了一会儿耳朵:“大人,您这时候应该把他们调回去挨个问话,而不是徇私包庇”。

“有吗”?张饶舜发出质问:“我哪徇私包庇了”。

现在不徇私包庇那也快了,李警探看了眼张饶舜又将目光转向即将要被徇私包庇的沈烨灵。暗自发誓这回可不能再让沈烨灵再次搅了局了。

于是打着胆子说道:“有呀,我这个废物都能看得出来”。

凭着张饶舜这反应,显然是不知道李警探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损自己是‘废物’的出处在哪,但为了在大伙那里保持自己秉公执法的形象,便也只好按照李警探的指示来做。

只见那群要被挨个问话的人群,突然泛起了不鸣的情绪,夹杂着不用问就能将人出卖了的声音开始叫嚷道:“师娘怎么没力气下床,昨天她还在院子里唱大鼓给我们听呢”。

徐汝良见着势头不妙,朝着那群人狠狠地瞪了把眼睛,双拳紧握似乎也想效仿一遍张尚植,从冲过去讲这个多嘴人的嘴巴给拧下来。

沈烨灵也皱着眉四处打量着警员听到这一消息的反应。

但这讨论似乎还没完立刻又有人说起:“这还不是小林一直缠着师娘,让她唱的,诶,对了她人呢,这种时刻她就跑没影啦”。

接着又有人回应道:“那能啊,刚才我还见她往这院子里走的”。

“哎哟哟,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段长青不是最喜欢小林送给他的小娃娃吗,他还不肯离开非要贴身带着,刚才打捞上来的时候怎么就没见那娃娃”。

这才有人注意上段长青的小木偶,只是下河的捞尸队单单捞上来了段长青的尸体,什么娃娃他们根本就没看见好吗。

只见远处突然站着一个女生,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和服,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就像过一样一动也不打,望向他们,双手放到背后,而背后却紧紧的吊着一个白衣木偶。

白衣木偶湿哒哒的,它周身的衣角滴滴答答的还滴出水来。

第八十一章 怀疑

小林的嫌疑是逃脱不掉的在周围人都平安的情况下,唯独只有她被带到监察局,在黑漆漆的空间里,被一盏白色刺眼的电灯照透,迎面而来的是一番咄咄逼人的审问。

但由因小林只是拿了段长青临死前的木偶,并没有任何作案证据,和作案动机。再加上小林的父亲乃是日本常务馆大使再怎么犯罪也轮不到他们中国的警员来插手。

小林最终还是被她父亲派来的律师带走,倒是有惊无险,等着她出门到了街上新一波的谣言又开始了。

段长青这疯子死了,那些被段长青生前骚扰过的人纷纷拍手称快,觉得这样死了倒也是美化了他们这县城。

但又有人感叹,又有人离世,好像自从洛小七买凶杀人这件事平息以后,旬阳人就渐渐地没往生死这块内容来想,可是如今看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就这样没人,难免会有人为他唏嘘感叹。

有人便这样认为段长青是因为许曼疯的,现在死了许曼一定脱不了干系,试问一个傻子被人推下潭还能向正常人一样自救吗。

于是众人又将许曼也搭进来了,和着讥笑,将她的罪似乎定的比正真的杀人凶手还要罪恶。

“唉,听人说警察问沈烨灵的时候,沈烨灵居然还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同过房,一直都是分开睡的”。

这一消息倒是让人有将许曼嘲笑了一番,接着一群人心照不宣的各自笑了好一阵。

这时街上突然出现一位从远方赶来的女青年,只见她梳着一头利索的马尾五官长得不算精美倒也还过得去,皮肤不甚白皙却显着小麦一样的健康,眉宇之间显出一股子英气。

她打扮更是利索,两件麻布做成的衣挂,白色的穿在里面,剩下的一件套在外面。看着她从上到下这一身打扮倒是不考究,还显得有几分随意。

只见她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她的行李,一穿过城门就开始疑神疑鬼的四处张望,到显出出来乍到很小心,很害怕的样子。

要想换做是平常都是别人怕她的,哪有山匪像她畏手畏脚成这样的样,她如是想了一下昂手阔步抓住一个路人便问道:“请问洛家怎么走啊”。

旬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洛家,但是知道洛小七是阎罗王的存在,那么洛家就是地狱,一个人打听‘地狱’做什么。

泛着一阵好奇,但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好惹的,于是路人也只好跟她原原本本的说明路线。

她心头一喜将路线记下,而后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我小月岐虽是山匪,但也颇有原则,你既然告诉我路线,那你也走吧我不为难你”。

说着自己牵着马,往路人所知的方向绝尘而去,路人望着她的背影,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碎了一口嘴:“神经病”。

许曼那里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墙,知道段长青离奇惨死,至今没抓到凶手,她心力更是憔悴,一时间不好的想法都随之而来。

连她也觉得段长青帮了她才没有好下场,于是将心里的委屈全都沉淀在心里,渐渐地整个人更像一把沙漠莽荒里的一架枯木,整天神神叨叨的念着:是我害了他。

别人都开始以为段长青死了,他将这疯病传染给许曼,许曼也疯了。她的身体更是虚弱不堪,泛着咳嗽也时常咳出血,眼看着许曼身体日渐斗精。

石头是坐不住了,连忙从他爹那里顺走了珍藏的长白山人参来熬成汤给许曼服下。

本希望这她能好,可随之许曼吃了人参反倒肝火旺周身发热还直流鼻血,高烧了三天依旧不退。

这可将张尚植给急坏了,抓着好心办坏事的石头,一上来扇了他一耳光,这是张尚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人,打得石头脑子一摊捂着脸几乎愣在原地不肯说话。

徐汝良遇到这种情况走过来也没对张尚植做出教训,同情的看了石头一眼,然后摇着张尚植的手,对他们两个进行劝道:“你们两个少嚷嚷,要动手打架去外面,师娘正病着你们也不消停点”。

徐汝良的这番话显然对张尚植没什么用处,他心中的怒气未消,眼下抬手指着石头依旧振振有词:“还不都是因为他,二婶已经够惨了,他在带回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二婶还有命吗”。

话说到此石头也暗自低下头,做出了默认状,他心里也有愧,好心为了给师娘不身体却没想到人参的后劲着大,竟成了反其道儿行的效果了。

他自责的心里和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心交织,汇在一起反倒让他紧咬着牙,大声的冲张尚植他们说道:“师

娘要是真死了,大不了我也不活把我的寿命补给她”。

这话将所有人听得一愣,他自己也迂回一想自己也被说得一愣也不知道是自己赌气还是自己的真心。拨开这手忙脚乱的人群,自顾自额给许曼开始更换冷毛巾,眼神片刻也不离。

张尚植被石头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想又乱发一脾气指着石头继续骂来说:“你替她死了有什么用,二婶能醒过来吗”,等之类的刻薄话。

但是都被懂他心思的徐汝良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记下轻拍又低声劝道不可,这样安抚下火气也渐渐顺了。

这一整天都不在场的沈烨灵倒是赶了过来,他身后紧跟着一位提着药箱身穿白衣的青年医生,这可是江沅拖外地好友请过来的,听说他的医术高超,洛小七的那病都是他给开的药。

于是他们一上来,青年医生倒是利索不多讲一句废话就给许曼搭手诊脉,就连西式的窃听器都用上了,等诊断完才思索了片刻慢慢开口:“夫人身子本来就虚,人参什么的是断要控制用量,这么着先给夫人退烧,要是在这么下去是定要丧命的了”。

说完他用着针管给许曼注射了一剂药,然后又开了药房,让他们按斤取药,药弄好做成糊状,涂在许曼皮肤表面,涂上个三五天烧自然就退了。

这用法是中西合璧保准让许曼恢复得万无一失,青年医生交代完,提着他的行李箱倒也是认真敬业的回应明天再过来看看许曼的情况。

沈烨灵连忙道了声谢,亲自送这位青年医生出去,可是刚出去到了门口,门外几个小徒弟阻挡住了从警局出来的小林。

小林手里依旧拿着段长青死前的木偶,看上去是一脸的憔悴,原本身板娇小,站在这么几个小徒弟面前就更加显得楚楚可怜了。

就因为小林被一朝推举成杀害段长青的嫌疑犯,往昔她塑造起来的好感便都被灰飞殆尽,府上的那些人对给她的只有提防和害怕。

现在倒好,几个胆大如牛说话直接的小徒弟,直接挡住了大门不让小林再进来。

“住手,怎么回事”,沈烨灵几步走上前阻止了这几个徒弟的咄咄逼人。几个徒弟见了,有的叫师傅有的叫师叔,纷纷推到一侧,在沈烨灵的命令下也走开了。

沈烨灵掏出手帕递给小林,让她把脸上被那些徒弟逼出来的泪水擦擦,然后关切的问道:“小林姑娘,你还是先快回家吧,我这里变得很乱,一时间招待不了你”。

小林将泪水拭干,缓缓的抬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然而这笑脸已然失去了先前明媚,看上去是那般的哭涩。

沈烨灵嗓子里一时多出了几条梗,看着如今变成这样的小林,那喉间上的梗更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索性关切的又来了一句:“被弄成这样沈某真是过意不去,这也是为难小林姑娘了”。

小林摇了摇头,摇晃间泛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都被给摇落下来,泪水折射下让眼睛亮额一圈,便又问道:“烨灵君难道相信段前辈不是我推下去的吗”。

这沈烨灵还真难辨出,全部人都说那个小院里除了许曼,那段时间里来的也只有小林和段长青,不是小林难道还会是正在昏迷的许曼吗。但是眼见这不一定为实,谁能保证除此之外还有谁被他们忽略过去。

所以沈烨灵不能相信小林是不是冤枉的,但看着小林继续用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忍心,只能点了点头。

小林也随着沈烨灵这一点头的信任,笑容也不再那般苦涩,兴奋之余,互看了两边悄悄的凑到沈烨灵跟前,脸上带着些神秘。

沈烨灵被小林这般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一连向后退了几步,虽说他给了小林因有的信任,但是并不意外着就能迈过‘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条界线,他对小林的那次表白,心里的提防还在。

于是连连拱了拱手:“小林姑娘,您还是回家吧”。

哪知小林并没有哪方面的意思,她忙解释道:“烨灵君,我知道段前辈是被谁给杀害的。。。。我看见了,是他推段前辈下河的”。

小林说着将那人的名字低声的附在沈烨灵耳边说了出来。

这不说还好,小林一将这名字说出,沈烨灵一把就对她这话变了味道。

如果真是他,那也太离奇了。对于这个人沈烨灵显然是不相信的,随着小林口中几次三番的强调是她亲眼看见的,但沈烨灵还是摇了摇头,愣是一点也不行。耐着性子安慰她先回家。

“我今天来就是来查证据的,就是在证明是他所为”,小林插着腰满身气鼓鼓的说道:“你放心,烨灵君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知道他的真面目的”。

说完径自离开了。

沈烨灵往着她的背影也是自顾叹息。

第八十二章 讲亲

这件段长青遇害案,被辗转了几天,警员、张饶舜,一次又一次到沈烨灵府上去拜访,都是悻悻而来,失落而归。全场连个目击证人也没有,外加周围更是没留下一片痕迹,除了被指认的小林更没查到任何可疑人存在。

‘会不会真是段长青失足掉下去的呀’这个想法不是没考虑过,不过潭水那么浅要是掉下去只能湿了半身,那里还能被横躺过来淹死呀。

不过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别的人之前,意外事故对段长青这个疯傻人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监察局也不是只有段长青这一个案子,久而久之的便也同那些被洛小七暗杀的师长会长一样失去了一直追踪调查的兴趣。

唯有张饶舜考虑到这案子和沈烨灵有关便一直义无反顾的追查下去。不过这人查案的功底显然是不怎么高,就连上次通缉犯的事都是现成的捡了洛小七的便宜,才妥妥的给办下来的。

所以有张饶舜在,案子被一托再托,他就在关键时刻才想出自己的死对头洛小七来,洛小七和沈烨灵的关系在他一个外人看来都觉得好,但在这件案子上,也没见过洛小七露面。

而与此同时在洛家,洛小七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摆阔般的自个儿当起了世外桃源中人,每天独坐小院里拿着捡到对着满园春色,硬是要挨个给他们剪出一个秃头来。

小院里的盆栽一时间死去了它原有的春色孤零零的只剩下支楞八叉的树干,捣拾捣拾还能放把火当材给烧了呢。

正当她裁剪的意趣正浓时,程家白好巧不巧的又拿了一盒包装精致的外国糖果进来,当着礼物又要送给洛小七。

洛小七冷淡的扫了他手中的礼物一眼,也不接下,将手中额剪刀往旁边一愣,愣是什么兴趣都没有了,于是生硬道:“走,扶我去小月岐那边看看,看看那厮究竟要在我这住多久”。

要说洛小七和她这位土匪朋友的渊源按照仔细的说能说个三天三夜,但是往浅显讲两三句话就能将她们的情意给带过。

就是洛小七当家主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他们家派出一批运货商队走山路的时候就被土匪给截了,而截他们的那帮土匪正好是小月岐她娘带队的一窝。

要是按照平常洛小七这个身份的人,根本不会将这小小的货放在眼里,截了就截了,以后不往那边过就是,那还能去个土匪对着干哪。

可是洛小七就是这样轴的人,就是平常过河她都要先给自己造座桥再过去,又因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坐了没几天,货物好端端的被劫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于是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一匹黑市上的打手,签了生死状组成一群比土匪还要凶狠的亡命之徒,大刀阔斧的就往那山路上走。

那是小月岐的土匪窝还没完型,只能劫一些小商小贩的货,没想到这一票劫的却是一个*烦。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娘他爹所为刚刚萌芽的土匪头子,自然是主张以和为贵,将劫来的东西原原本本的送到洛小七那。

可是他们女儿不愿意,作土匪就要有做土匪的样,哪能这么窝囊。她将心横单枪匹马的就去旬阳找洛小七了,不过那时候性子野,不会问路,找了所洛家的厂子就泼妇骂街的让洛小七出来,她要和她一对一的单挑。

她要让洛小七知道他们山寨土匪都不是好惹的,哪知过来的不是洛小七而是一群身穿黑衣的魁梧汉子,他们不由分说的将小月岐蒙面带到了洛小七跟前。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洛小七,一个豆蔻少女直挺挺的坐在一架轮椅上,她的腿已废,芳华正盛的年纪就因为两条腿变成了不可磨灭的残缺。

愣是平常人看到心里不免泛起一阵同情,更别说小月岐这样嘴硬心软的女人了。

洛小七倒是并没有为她的无理动真格,而是让她看看她这身子骨怎么和她单挑啊,于是她笑了笑轻描淡写的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我以前腿好的时候和人群架,以一敌五还真没怕过谁,如今还真想和你较量较量,不过身体不便,想想下辈子要是能想起来咱们下辈子单挑也不迟”。

这句话还没让原主人有什么感触,眼前的小月岐就先哭了起来,现在还打什么打,直接告辞互相说着保重了。

不过也因此洛小七和小月岐有了这一接触,小月岐觉得洛小七为人直爽倒不像外头所讲的不三不四。洛小七觉得小月岐简单满腹柔情,不像一般土匪残暴。所以两人心照不宣的三年你来我往的互相送点补给品自然而然成了淡如水的朋友。

如今小月岐又是单枪匹马的来洛小七家里做客。除了玩心四起,当然也想和她解释解释彭世荣为什么会被抓的事。

程家白将洛小七推到小月岐的房间,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帮他们合上门就在外面寸步不离额守着,他腰杆挺得笔直,他后背高大的身影也隔着白纱朱窗从外面映了进来。

小月岐也看着这门外的背影好久,最后眼里满含着花痴劲儿,痴呆的说了一句:“要是有个男的这样对我,我就弃暗投明跟了他去”。

洛小七也顺着小月岐的目光,注意到了门外的程家白,脸上满是得意的淡淡一笑,先抿了一口茶而后淡淡的说道:“他是我养大的,自然是跟了我一起入暗,那还需要费劲心力来投明”。

但是话一说完,前思后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说出去的话有些不对味,程家白是她的弟弟,她拿儿子来养的怎么能关系到情郎身上。

但是小月岐粗心眼,洛小七说的话也没反应过来,又是痴痴的对着程家白的背影空想:“真没想到家白如今长这么大了,回想三年前他估计还没我高呢,现在不但长高了,还长得如此英俊。你不说这可比我娘劫回来的小连长可俊俏多了”。

洛小七显然没注意上小月岐此时的想法哪知她又说道:“家白怎么说也是你弟弟,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之间也不算什么外人了,你看我们捣拾捣拾把我和家白的事办了吧”。

此时洛小七喊着一口茶,硬生生的呗小月岐的话给弄喷了出来,她缓缓的放下茶杯差点没骂出来:“龟孙子,你想男人想疯了吧 ,主意都打到本姑奶奶的人身上来”。

小月岐显然不知道洛小七还能黑吃黑,自己这土匪还没说句粗话上来,洛小七却对自己先放了几句狂妄话,她硬是将桌子一拍:“你这三年朋友是怎么当的,我为了你连压寨夫君都给舍了,现在和你要人你有不肯,你说说是谁先打谁的注意,还真没见过你这般小气不仗义的朋友”。

洛小七要是敢狂,她小月岐能比洛小七更狂,连拍桌子说硬气话都是挺直腰杆站起来说的。不过听着小月岐这一番话洛小七倒是觉得自己无理在先,还占得了对方的便宜。

于是连忙好声好气的拉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三年朋友的情意不能舍,何况他们匪帮日益壮大更是不好对付,只能拉下脸来说道:“我也不是不肯给,只是家白是我一手养大的好苗子,我不能让他好好的一棵白菜让猪给拱了去,你这几天到城里转转,看着我还有一定地位的份上,你看上那个俏面郎君我给你绑来”。

这话倒是让小月岐喜笑颜开,任是粗神经的没顾及上洛小七话里有话的说她,于是将心一横,转怒为喜,嬉皮笑脸的也说道:“不用瞎转悠,这几天我都转悠过了,还真看到一个称心的,模样比家白好,像是个儒雅的公子,他只要往那人群一站任是眼神不好的都能把他这个拔尖的给挑出来,回头要是看见了我给你指指”。

洛小七倒是对她所描述的美男不感兴趣,倒是有些急促的说道:“快先和我说说,江沅怎么会在你的寨子里还能被劫”。

小月岐盯着洛小七看了片刻,不久硬生生发出一阵对自己的嗤笑,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自个儿的脑门说道:“这事儿其实也是个少见多怪的家务事,不过如今牵连到整个寨子的大事”。

第八十三章 好好先生

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寻常人又寻常人的过法,土匪为什么不是寻常人,难道就没有寻常人的七情六欲,难道就整天喊打喊杀嘛。

小月岐是知道洛小七狠起来,能把她身上的七情六欲给断个干净,所以她现在没人喜欢,她也不喜欢别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小月岐家里可不是这样过活照样事材米油盐精细的过,能不能过好取决于劫人财路的多少,只因在几年前他们的土匪生涯有了起色,一群落魄人也纷纷进山投靠他们匪帮,这队伍日趋壮大。

他爹他娘乃是土匪头子,人越多管理起来也就越麻烦,两人脾气本就冲,由因这事大吵了一架,这一架可不小基本吧家长里短都给搬出来了,几个土匪一直劝他们才慢慢的化解,但是一回到家两人相看两相厌,为着家里的一点小事还是吵。

家里吵过去劫镖时依旧因为猎物分配不均还是再吵,几个军阀首当其冲和他们开战,他们一举杆子将其打褪,过后又因为战役不和还是再吵。

最后吵着吵着干脆就把他们共同成立的山寨一分为二,人数也一分为二,他爹去山背面开荒,重立一个山寨,立着当山背面的王。

不过他们都分家了女儿不能分着给,所以作为独生女儿的小月岐选择跟妈一路,他娘也对她好,劫到什么好东西,就先想着给她,看见英俊的小连长也给她,他因此得名为这山上的二当家。

不过先一山不容二虎不说,一山怎么能容二匪。按着这环境形式山背面喜阴人都不愿意走,所以收成哪有山正面来得好。

他们两夫妻分家也是分到极致了,逢年过节也不打声照面,即便要打照面,也不直接顺路过去,偏偏要绕远路从山背上下去,再绕到山正面上山进行互相拜年他们说山上又他们划开的界线愣谁也别想从这里越过。

于是他们就这样犯着各自的倔强,看着路人喜欢从那边过就让那边的人劫财,另一边人也绝不参与,劫到的宝贝也绝不沾。就这样因为山背面没人来更是没有生意,他爹那个匪窝眼下也不充裕,一个个站在他爹那头的人纷纷越过山头的那界线,投奔她娘那边去了。

之所以不问江沅来路就直接绑了彭世荣,他爹也是完全没有办法,需要维持他这匪窝的本钱,要不然他只能等死。

“原来这山里面还有这等玄机事”,洛小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去时是怎么想到要从山背上走,这倒是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还真不是洛小七不屑救彭世荣而是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受了那叫活该。

小月岐解释了这么多,不嫌有多说了一句:“因为我娘住的那山寨,人丁兴旺山脚下的人都以为就我娘这一个匪窝,全然不知道还有我爹的了,更是全然将我娘视为大当家,我视为二当家,要是我爹肯回来勉强给他个三当家当当”。

小月岐依次摆着手指头在洛小七面前数着,洛小七也没心思和她摆弄这些,知道知道点前因后果也就罢了,谁还敢管土匪家的家务事。

所以嘴上说了几句和小月岐又绕了几句闲话也就罢了,嚷嚷了一声叫程家白进来推自己走,也就先和小月岐告辞了。

到底洛家是个大户人家,小月岐在洛家住着过着那大小姐一般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零嘴随便吃,衣服随便穿,就连出门逛街都有一两个家仆跟在后面给她付钱。

她觉得洛小七对她是真好,真够朋友,所以她拿洛小七交心,便是又什么心里话都要更她说,洛小七最近又在心里添了什么事弄得愁眉不展,所以她就要使着法子哄她开心。

于是她便想出了自己女大不中留,恨嫁的这个恶习,她和洛小七坦言交代了,她来旬阳必须要找一个如意郎君回去,洛小七听了她这一言倒是眉头松展,虽不是喜笑颜开,但也是由阴转晴,笑着说她没出息。

小月岐她能要什么出息,她是土匪的女儿,但也是女人照样柔情似水,哪像洛小七她是铁打的,没有当个女人的三纲五常。

所以应着小月岐的请求,洛小七硬是拉着她,和她一同做上了车,像是主席游街似的,车子慢悠悠的在路上开,让小月岐现在就挑选,选中哪个就把哪个抓来,直接把他们俩捆巴捆巴,送入洞房先斩后奏上了。

但小月岐骑惯了马,第一次坐汽车而且还是开在大马路上的汽车,更是无暇顾及街上的人,好好的欣赏一下车,只觉得车内宽敞得像个小间的房子一样,身下做的沙发更是软的不行,她试着弹跳了记下,还能有弹性的翻上来。

她透过雪白的帘子敲了敲,阻隔外界的玻璃,‘咚咚’几下试着手感,倒还是坚硬无比。但好奇随好奇,她也不能再洛小七面前全然表现出来,这样会让别人显得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粗俗不堪。

她端坐着,头试着向外对着每一个男路人进行了一次从头到脚的打量,车子开得很慢给够了她寻着哪个好看,就打量哪个的时间。

终于小月岐突破了重重人海,还真找到了一个鹤立鸡群,对的上眼的那一个,连忙又是跳着坐不住,兴奋之余拍打着洛小七:“就是他,就是他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看上的那位儒雅的佳公子”。

洛小七也伸着头表示好奇,可是无奈被那拉到一半的车帘挡住视线,并没有看到小月岐所指的那人是谁。不过她也并不急,试着招呼上前座的程家白:“倒时给我记住,按照月岐姑娘所指的人,上去一麻袋就给我套住,送回来直接扔到月岐姑娘的房间”。

程家白也没有这方面的热心,纯粹的是陪着洛小七瞎胡闹,于是依旧面无表情的硬生生回应道:“是”,连点修饰的话语都不曾加。

听着洛小七这话小月岐更是兴奋,她就是喜欢洛小七这种直率做法,倒是和他们土匪有得一拼,她觉得洛小七要是腿能好,提着枪骑着马手上带着一众队,随随便便占山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小月岐正想着,脑海中泛起和这位儒雅公子做各种罗曼蒂克史的粉色小泡时。却被洛小七这没分轻重的一巴掌打了过来,沉闷的一声巴掌落肉的响,打在她的大腿上。

她抬眼望向洛小七,却发现此时的洛小七已然变了张脸,双眉紧蹙,眼神里满是惶恐和愤恨。

她见着那位公子脸上的喜色也随之冲散了,接着换来的是阻止程家白的行动,转脸对着不明就理的小月岐一通吼:“我抓你姥姥个腿,不逛了回家”。

最后一句是对司机说的,仅凭这一句,司机连忙调转了一个头,朝着洛家往回走。

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小月岐满大街的男人不看上,为什么偏偏就看上她的舅舅。她回去时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家白不能给,十六更不能给。

眼见着回家,小月岐耐不住洛小七对她的那声吼,迈着满腔怒气质问道:“我在这县城好不容易看上个男的,你生气什么,难不成那男的你也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大人有大量让给你吗,你冲我这样子发什么火。你有脾气我就没有脾气啊”?

洛小七本不想和她解释过多,但末了刚才的脾气也渐消了才和她说道:“我是不想跟你说什么的,你要是喜欢,满大街男的我都可以给你抓来做男宠,但独独他你不能动,不但不能动你连点心思都休想在心里产生”。

小月岐觉得洛小七这强制人的态度堪比神经病,便也想这样骂他但话还没到嘴边,想着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得过且过,和人家起正面冲突自己捞不到任何好处,于是又把脾气硬拉了下来,问了句:“为什么”。

洛小七这才开口和他解释道:“因为他家里有妻子,他妻子重病在身他能不离不弃的床前照顾,撇开他只爱他妻子不说,单单是在道义上都是一个打着灯笼都难寻觅的好丈夫,这样好的人你忍心打他的注意”?

洛小七说得有恃无恐,就好像要是对沈烨灵产生点别的想法的都好像能遭天谴似的。

不过小月岐倒是对洛小七这种成人之美的说出产生了点端倪,要想洛小七可不兴这种夫妻恩爱,坚贞不渝的事情上费神,如今她为了那个在大街上看到的儒雅公子做起了对小月岐人性的开导,这倒有些破天荒了。

于是她更是怀疑洛小七和那位公子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而至洛小七一直迂回的绕开这个话题,她也不好继续问便装出一脸不服气的反驳了对沈烨灵的这番评价。

只听她冷冷的‘哼’出一口气,便开始说道:“好好先生?你什么时候见过好好先生去幽会别的女人的啊”。

“什么”,洛小七有些听不懂。

小月岐又说道:“别的女人啊,我都看到了,他前几天在茶馆里和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小姑娘见面,看着两人的关系还不一般哩”。

小月岐想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和洛小七复述一遍,但哪知她这一句,就已经将洛小七弄得心头一怔,随之的前座的程家白也跟着一怔。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小林”。

第八十四章 求收留

要说小月岐是如何见着沈烨灵和小林秘密约会的,这个还要从她这些天逛遍旬阳个大酒楼开始说起。

她去的乃是旬阳最有名的醉仙楼,当她打算不吃饭在楼里的茶馆处,点一杯香茗细细听书时,隔着半边席子就看见了露出半个身子沈烨灵。

她刚想鼓足勇气上前去打招呼,可是看到沈烨灵邻座的那个女人时,忽然又止步了,只因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粉嫩的碎点和服,束手束脚的坐在那里,和沈烨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详谈。

她刚想竖着耳朵倾听,但是距离太远,他们的声音又过于小,所以根本听不清,索性转身去最前方的位置听喝茶听书去了。

留着小林和沈烨灵四下无人,正方便两人详谈。

小林絮絮叨叨的用着沈烨灵递过来的帕子一面抹泪,一面开始述说着自己心里的苦,只听小林说自己由于被警察局抓过一次,在大使馆工作的父亲觉得女儿被卷入一场杀人案,自己脸上无光。

便叫着小林回家,非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谁知小林不肯,她父亲就下狠心将她银行账户如数冻结,让她走投无路乖乖回来如今的小林所有的收入更是日进斗金,平时光鲜亮丽,如今穷困潦倒更是没有这个脸面去找同学帮忙。

于是几番无奈之下才找到了沈烨灵来帮忙,她也是想了很多种办法才换来了沈烨灵和她在茶馆聊天的这个把小时。

她一边抹泪一遍哭诉,只见抹泪的帕子已经被她抹得染开一大片很深的泪泽。眼睛红的,鼻子也是红得再加上又被泪水泡开的嘴唇更像是发肿得因此红了一圈,整个人倒是印证了一个词---楚楚可怜。

沈烨灵也是为了她的遭遇深表同情,这能帮的他尽量会帮,于是答应小林在她学校发来开学通知之前,再给她找间宾馆住下,吃穿用度她也不用担心,她会是时候将人给她送过来。

说完这些,沈烨灵一时觉出他话中的不对味来,这番耗尽心思的帮小林安排,倒有种自己在外面养情妇的感觉,他在北平也见过不乏有身份有地位的都会来金屋藏娇这一出。

不过他不是汉献帝刘恒,小林更不是那冷落皇后陈阿娇,他们根本就一个是井水一个是河水,愣谁也犯不着谁怎么就扯上这么大的关系了呢?

小林摇头拒绝了沈烨灵的这番好意,也用不着沈烨灵这番费尽心力,怪只能怪她本是命苦,在自己最不该出现的时候插一脚,弄得人人都怀疑是她杀了段长青,她这一身污点算是在中国洗不清了,回国更是烙下一辈子心病。

她一面哭诉一面说着自己的命苦,沈烨灵突然觉得她的笑完全和她的哭是成正比的,她能笑得阳光明媚,也能哭得撕心裂肺,到叫人也陪她独自伤感起来。

沈烨灵看着她没说话,想着自己兜里的帕子不知道还够不够,一块显然不够小林哭的,便起身去叫着店小二再给自己一块干净的冷毛巾来,为小林先预备着。

正当他刚招呼完小二去那时,江沅又提着一个酒葫芦,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长褂,满身酒味的迎面进来,凭着他这十年挥散不去的赖子气息,真不知道他进来时来打酒的还是来耍酒疯的。

只见他一见着沈烨灵就上前勾肩搭背的,亲昵得好似一家人,沈烨灵嗅了一下他这一身难闻的酒味,连连皱眉,又叫刚才那冷毛巾回来的小二再拿一碗醒酒汤来。

跌跌撞撞的一路扶着江沅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招呼着为此一脸惊讶的小林说道:“我朋友喝醉了,我怕他等一下出门不安全,所以将他放在这里醒醒酒,小林姑娘不介意吧”。

小林的眼角还有滚落这一颗大泪珠没擦,她也顾不上,眨着如漆似的眼珠摇摇头,又是关切的问道:“他没事吧”。

沈烨灵也没法看出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于是那着有些微凉的手背拍了拍他因酒精而发烫的脸颊,这轻轻拍得一两下,江沅立刻有了反应,连忙甩开了他的手,娇嗔着:“淮安,别闹”。

还好,能认得出他是谁说明醉意不大,于是将小二端来的醒酒汤让江沅顺着喝下,并给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做好。

可是无奈江沅不老实,怎么样都找不着能让他舒服的姿势,于是几番折腾,挪位之下,他将头靠在沈烨灵的肩上,整个人的半个身体也斜斜的搭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就像一颗大树由枝长出了分叉,将沈烨灵一圈又一圈的围住。

沈烨灵也是对着他和江沅这般姿势极度不适应,但也只能无奈的由着江沅去了。

一阵春风带着暖意透过窗户,直直的对着他扑面而来,将他吹得心中泛起了一阵凉意,和着一口下肚的醒酒汤。两股味道相加直冲入他的大脑,倒是给他腾出了一大片清醒的空间。

小林这边的事情还没坚决,江沅已朦朦胧胧的做到了酒醒,他醒的倒也通透,就是脑袋有点沉。

缓缓的从沈烨灵身上起来,缓缓额给自己几分钟时间清醒,缓缓的给自己理好衣服头发换个面貌重新见人。

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小林和身边的沈烨灵泛着一脸难为状,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林这位日本姑娘,他在洛家就听着洛小七或是程家白提起过,如今刚刚熄火的关于段长青的案件,现在那个人不认识她。

在江沅饶有兴趣的了解小林犯难的事情之后,见着小林还是个顶漂亮的女孩子,便二话不说一拍桌子,满脑子的圣贤书被给淹没,换来的只有眼前这个颜如玉,他说道:“姑娘,你放心有我在你别犯难,你只管往我家住,我家大人不多,多的是房间,你只管搬来到我家住,住到你嫁人都不成问题”。

沈烨灵虽然已经习惯了江沅说的这种半吊子的话,但是真要听他说起来,还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但既然江沅能热心的帮忙解决,那也不乏问一下小林的意见。

但这个办法,小林支支吾吾明显有不情愿的以为在里面:“我和江先生才见过一次面,这么唐突恐怕不好”。

沈烨灵这才从小林的话语中听出差错来,连忙低头对小林表示抱歉,也是他考虑不周了,折回来和江沅互相对视了一眼。

江沅也表示歉意的连连拱手:“还真是我考虑不周了,小林姑娘真是对不起,说实话住我家却是会着不少闲话,我一单身汉名声又不好,让一个小姑娘住进来难免会有损人家清誉”。

随之他说着眼神往沈烨灵那处一瞥,转顺的盯上了他,顿时眼前一亮,笑道:“这不是现成的有一住户嘛”,说着,又对着小林说道:“小林姑娘,你看我家沈老板如何,你和想必也不知道见过多少面了,你住在他家也是两全其美”。

听着这话沈烨灵是极力反对的,他平时躲小林还来不及,怎么还能让她住自己家,虽说自己也是凭着直觉渐渐信了小林是无辜的,但是至始至终都想和小林划清界线,并没有想让他住进来的意思。

他正想开口推脱,谁知江沅拾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有力的在小林面前点了点,又说道:“你忍心看着一个姑娘落魄在外没人照顾吗”。

沈烨灵没接他的话茬,随即低头偷偷的在小林身上看了一眼,确实形单影只无人照料,让人看了不忍心。

“烨灵君”,小林清脆的声音这样一叫,眼里满含着对沈烨灵的期盼。想想她是愿意得到沈烨灵的收留的。

看着两人的目光一致的盯着他,他也是最看不惯人家生出困境的,他对着小林这颗心也是软了,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见着小林一颗心缓缓的放下,随之印在脸上的是云晴初开的喜色,但沈烨灵的烦恼又来了:“我是答应了小林住了,可是我家里还有一大帮人,他们对小林是有所提防的呀”。

这话他没好意思当着面说,本着有什么烦恼都先问过江沅的心态,他还是低声对着江沅打起了提防的。

江沅点头也觉得有理,脑子随之灵活的一转,一个办法就来了:“你怕小林受着你家那一大帮子人的眼光,那好办呀,你夫人生着病所以她住的那院落一定娴静,平常人也一定会轻易来,你让小林住那,好接触点人少受点罪”。

这让沈烨灵又为难的摇摇头,两鬓青丝垂下,斜斜的搭在白玉般的额前,两条长眉入鬓倒还真像个为琐碎之事纠缠的美人。

沈烨灵一皱眉,也是犯难,要说许曼的院落确实闲置这两间房间,一间是给许曼养病用,一间则是自己的书房,前些日子由于段长青遇害,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书房搬离出去。

要是小林住进和许曼同一个院落里,那能住的也就还有那处书房,可是书房外面刚死过人,让一个姑娘住着未免有些大忌。

江沅一拍桌轻快的答道:“就是要让小林住在那,你不是说你那帮人都不相信段长青不是小林杀的吗,那正好你让小林住着,她正大光明没害人就是没害人,也不怕段长青死后鬼魂来索命,以后的只言片语在她身上也会少一些”。

沈烨灵点头觉得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这对一个姑娘来说,让她住在死过人的地方,难道不会害怕?

哪知小林自拍胸脯,一脸不畏惧的正色道:“烨灵君,我没事,我愿意住在那里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烨灵听了虽然眉头已松,但是还是心生惭愧,实在不好意思让一个姑娘住那种地方。

但江沅却又拍了一把桌子,笑得倒是很愉快,为着他又替沈烨灵解决了一件事而感到愉快:“嗯,小林姑娘的勇气真是让我感到敬佩,不如这样,我敬小林姑娘一杯”。

然后转头,冲着外边又齐声叫道:“小二”,让他又拿两杯酒过来。

第八十五章 被抓了

也就这样,小林住进了沈烨灵的家里,在原先沈烨灵的书房里住下,推开窗那处沈烨灵精心设计的小花圃,原本是他看书时看倦了之后当做修生养性的一种格调。

随着段长青的死,这种格调也渐渐地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既然小林觉得无所谓,沈烨灵也由着她住着,平时只要她不离开院子,自己也不会去找她,最多是去看许曼的时候路过和她打个照面而已。

他也不会让徒弟们去打扰小林,但会让老妈子打点好小林的饮食起居,每日三餐给她送到门口,缺什么少什么知会一声就是了,不过小林住在人家家里,也知趣的尽量不会去主动麻烦别惹。

院落也尽量少出去,平时也就只有送饭了人进进出出,极少见她在门口闲逛了,再加上张饶舜还对这件案子耿耿于怀的跑来几次三番的找小林询问,最终也是兴致而来,心灰意冷而归。

窗外的花圃让警察也采集不到什么证据,最后将标志着的警戒线给撤走了。那片寒潭还是寒潭,只不过再也没人留恋它的美了。

小林平常不是在书房呆着就是跑到那处潭边上发呆,要不就是等许曼烧退的时候去找许曼聊聊天。

给许曼治病的医生到真是妙手回春,零星几下到真是把许曼的高烧给退了,如若不是她还在段长青这件事情之上多愁善感,她的这个虚弱的毛病还能有好转的起色呢。

在一旁和张尚植伺候许曼的过程中他也渐渐察觉出来许曼这病原有一半还是自己心情没调整好,闷出来的。

看着小林每次溜到隔壁房间去看许曼,她都是一副昏迷不醒的姿态,虽说像是睡着了,但又担心她什么时候睡过去有一睡不醒的趋势。不过又不能打扰她,石头也经常在一旁眼皮一刻也不敢眨的盯着,谨慎的观察着她的气息。

一群人都为许曼的事提心吊胆,小林也不好意思打扰,但就在小林有一次溜进隔壁间看许曼的时候,还真被她撞上了大运,许曼醒了。

许曼半垂着眼皮,一脸疲态的看着她,不论休息多久,她也依旧是这幅样子,只是她望小林的眼神,还是一如往昔,不扰一湾秋水般的平静。

而随之更多的是对小林由心的愧疚:“这事也是苦了小林姑娘了”,她还是将段长青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段长青也不会冲上草台和他们评理,更不会被洛明渊推下去导致现在的疯傻,更不会连一点反应常识都没有的被人推下去淹死。一切的盘根错节起源都是因为自己。

许曼一时间觉得自己简直比害段长青的凶手还要罪恶,郁郁寡欢到现在,只剩下损耗自己的身体了。

小林走上前来,她先是摇摇头然后一脸关切的询问这许曼的病况,许曼这幅只剩下皮囊包裹着骨头的身体,一看就知道她病得不轻。

小林抄了把椅子,乖乖的坐在许曼身边,许曼自动换上了这个家女主人的身份,含蓄的说着让她好好的住着放宽心的话。

小林也欣然的点点头,结果许曼提过来的糖果,这糖是用铂金纸包成的,上面还写了一串花哨的洋文字,不像是去一趟百货商店就能轻易买到的。

许曼的这把糖果还从自己出手可及的小案桌旁边拿来的,只见那桌上何止就小林手中这一把糖果,花里胡哨的包装,奶糖巧克力应有尽有,让一个孩子在这里胡吃海塞到最后都嫌腻得慌。

许曼顺着小林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这放糖果的地方,于是笑了笑:“这本是二郎吩咐人放在这的,他怕我嫌平时药太苦,搁着点糖喝完要在吃嘴里还是抹蜜一样的甜”。

到真是体贴入微的好丈夫和外头说的倒是一点也没错。忽然在小林脑中不知明的情绪一闪而过:“烨灵君是真好,不仅对夫人好,对我们这些外人也是如此这般的好”。

她眼睛在许曼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没觉得她因自己的话产生什么不对味来,便有说道:“夫人,实不相瞒我对烨灵君的感情和你一样,也是喜欢,就像《源氏物语》宫中女子对光源氏的那种喜欢,只是不是因为面容姣好而喜欢,是知心知底的真心喜欢”。

许曼这才想起了小林和她所讲的《源氏物语》,主人光源氏自幼丧母,他身份嫌贵周身的女子都以他为自身憧憬的爱慕对象,而他却钟情于和母亲有着相似面容的义母藤壶。

她似乎忘了小林送给她的究竟是光源氏的母亲还是她的爱慕对象,总之两人很相似就对了,小林这份礼物送得也十分精准。许曼不就是因为像极了沈烨灵的母亲,才会被赎身几番辗转后有嫁给他吗。

不过沈烨灵对她倒是没有光源氏的爱慕,只是透过她来寄托对母亲残留的一点念想而已。作为那些爱慕沈烨灵的女人,她也会像母亲一般宽宏坦然,而是继续波澜不兴的点头,看着小林,眼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那你去和二郎说了吗”。

小林因着许曼这平静的神色而感到惊讶,眨着圆滚滚的眼珠看着她,悻悻的点了点头,回答了她的话:“我和烨灵君说了一次,那一次他就相反设法的躲着我”。

许曼摇摇头:“那也是不该,他应该和你说清楚的,怎么能什么也不说就躲着你呢”。

“他说了”,小林憋红了一张脸说道:“他一开始就拒绝我了,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夫人我倒是挺羡慕你的,烨灵君愿意娶你,还对你那般好”。

许曼又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小林是不理解她的所身处的情况,转头又和她如实说道:“喜欢二郎的人确实很多,我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就有一个唱曲的姑娘也对他钟情,他也是这样躲开的,所以姑娘也不用费心,二郎对人本就是这样”。

小林眨了眨眼,她现在看着许曼对她讲话的姿态到不像是个嫉妒姑娘吃丈夫醋的妇人,更像是一个过来人,在对即将要踏上这条路新手讲经验,似乎能得到她的金玉良缘就能受用一辈子一样。

小林有些好奇:“以前对待夫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至少不会像我们一样,让他躲着逃”。

许曼笑了笑,眼神低迷涣散,似乎又想起了当年不好的过往,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她这个被遗弃的孕妇面前,笃定的开口说要娶她。过了不久她才知道娶的不是她,而是他母亲的不幸。

揉了揉小林的头,柔声细语的说道:“我和藤壶一样,因长得像他母亲,所以才因此结缘的”。

小林嘴上做出了一个圆形的‘喔’一副恍然大悟,随之又想起了自己无心送许曼的藤壶子模样的木偶,当时却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从意味忙又问:“烨灵君也像光源氏钟情于藤壶子一样喜欢夫人咯”。

许曼直摇了摇头,她其实和小林她们一样,甚至比她们还要惨,沈烨灵见到她们还会逃,但沈烨灵见到她这是一副儿子见到娘的关心,脸上没有一丝情欲。

他的这颗心不知道是冰凉还是火热,他将其隐藏,总之谁也不给。

小林从许曼的房间回来,便一闷头脸蒙上被子,对沈烨灵开始浮想联翩出,她始终忘不了她出许曼房门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话有些狂妄:“你们不行,我是说我有办法得到烨灵君的真心,让他和我走”。

平静惯了的许曼这时因她的一句话才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惊讶,接着她面含微笑,对沈烨灵也存有足够的信心:“那可以去试试”。

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这番狂妄话,似乎心里有底似的。能有办法俘获别人的芳心,但她只是个十七岁未满的小孩,初出茅庐经历不了什么大风大浪,回想着许曼临走时的坦然,那句‘试试’似乎是在说你要是真能得到他的心,那他也就是你的了。

想到此,小林一把在床上来了个鲤鱼打挺,直直的坐了起来。

只见天空擦黑,月光斜斜的透过窗台洒了一片地,已经到了往上,屋里也没拉煤油灯,老妈子早早就把饭搁在她桌上,见着她躺在床上以为她是睡着了,便也没叫醒她。

现在饭菜早就凉透了,她也没心情吃,抬眼看到了窗前的小潭,回忆起沈烨灵住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看月亮,坐起身看小潭的。

于是心生好奇,又提了一把煤油灯走出门去了沈烨灵以前每日所看的小潭,又是蹲在旁边思考了许久。

等着草丛间汇集成一滴豆大颗露珠,打在她脚下时,她也不思考了,脱下她脚上的木屐和鞋袜,卷起衣袖,拉起和服下摆,拎起了一根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铁锹,一身扎进了潭底。

还好这潭不深,普通男子扎进去能漫完他的两条腿,而今她跳下去到时能漫上她的腰,她也不管身上衣服的潮湿,抓起一把铁锹有力的在潭底铲了一把。

一把过后潭底还是不见颜色,接连又铲了一把,她铲得很轻,似乎她从地下找来之物是碰不得也摔不得的。

几步铲泥过后,一抹白映着水波从潭底上翻上来,见了这东西喜出望外的直接蹲下身,全身湿透了在潭底下扒,中途仰头换了好几口气。

终于一个陶瓷罐子在潭底被她拨弄了出来,这潭底显在月光中没多久,又被另一只大而有力的手给抢夺去。

小林惊慌失措的站在潭底上看着他,之间那人提着煤油灯,身材魁梧,一袭家丁模样,还长了一张陌生的脸。

他将煤油灯拉进照着小林的脸,想看得在仔细些,然后又转移视线打量了那副陶瓷,又和经历过历史尘埃的轨迹,倒像能从中看出它的名贵。

而后又笑了笑说道:“愧我在这里监视了你好久,七爷说的果然没错,你这个和服女人果然有问题”。

第八十六章 关心谁

小林有问题这件事洛小七一早就注意上了,先和着程家白去找张三问问三年前的矿洞发生之时,有没有什么可疑人进城。

那时张三一脸无赖相的摇摇头,说自己又不是城门外的守兵哪里知道那么多,但转念一想又将三年前田中的一点实情告诉了她。

当年洛正廷被一举击溃,摊在床上不能动弹,洛小七照列当上了洛家家主,就和田中解了合约,但是田中像是不甘心的一直留在城中也是过了许久,才渐渐离开。

那时矿山一事将要大发生,田中也是在那时候走的,并留下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在他居住所里,就这样走了,那女孩按年龄推算看,也是小林这样的年岁。

张三偶尔在醉仙楼喝茶的时候,隔着窗还能看到转给田中准备的车子里做了一个小女孩,但是车开得太快没看清,但是张三这个情报通讯员倒是可以盘根错节的找讯息。

关于那个女孩的讯息,还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女孩喜欢中国,尤其会中国的牵丝木偶戏。

有着这一点通讯就足够让洛小七对小林产生怀疑,等着她排开所有耳目独自约沈烨灵来见面时,告诉他一定要提防住小林,说这个小林有问题,至于问题是什么,洛小七没敢说,怕吓着沈烨灵。

沈烨灵那时并没有对小林列为危险范围,但也相信洛小七不会疑神疑鬼的和她讲这些,只不过小林在他表白之后,他照着洛小七的指示对小林只是躲,远远的躲。

直到后来段长青的死让小林受到嫌疑,他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小林是冤枉的,她没有理由去陷害段长青,段长青是个疯子即便他看见小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疯言疯语能有谁会相信。

但那次见到小林的时候,她怎么就会拿着段长青的木偶出现,他想着这个可怕的画面,又随之与洛小七的警告紧紧连接。

他承认洛小七的一句就能顶得过小林平时对他的好。

他渐渐地对小林产生怀疑,直到小林再一次遇见他向他说明谁是杀人凶手时,更加引起了他对小林的警惕,先不说沈烨灵会不会相信小林说的凶手让沈烨灵相信度又几层,但是说小林那句:“我是亲眼看见的”,就增加了他认为小林也有问题。

她说她亲眼为什么不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即便不当着众人的面难道就不能告诉张饶舜,让张饶舜来处理也比告诉他好,而且她为什么说亲眼看到了现场为什么还能说得如此自然淡定。

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心底凭什么就不能是阴暗的,从他还是十六开始一路过来见过人性险恶,他不得不四处地方人,搞得他外表随和内心时时画上一堵墙,这一切的端倪,都让沈烨灵对小林产生不安,他不知道小林是什么目的,于是就想去找洛小七。

不过他刚到大门口的时候,就遇上了江沅,也和江沅说出了自己渐渐的发现对小林身上的奇怪之处。

江沅觉得他倒是可以将计就计,这段时间小林势必会有所行动,自从段长青的命案之后洛小七就在他们家安插了密探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内。

所以沈烨灵继续等等到小林最终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约出来,就与江沅里应外合,共同让小林住进了家里。

也别看小林住进沈烨灵家对沈烨灵来说有多艰难,无非就是和江沅来的一场顺水推舟的表演。

现在小林在沈烨灵家展露了马脚被洛小七抓了个现行,沈烨灵也该是时候松一口气了,留着等洛小七问完小林所行的目的,余下的之后再安排也不迟。

不过被洛小七关在后院黑屋子的小林死活也不肯开口,这可把好奇心的江沅给拉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天他大阔步的往洛家来先是坦坦荡荡的受着大门口应得的听差问候礼,然后穿花拂柳的去洛小七常在的客堂。

不过刚走到门口原本的坦坦荡荡一下就变得畏手畏脚起来,他紧紧贴在门口,朝着客堂内露出一个脑袋来,一副怯霖霖的模样,原先他因为促成小林住进沈烨灵的家的作用被洛小七指着鼻子骂了好久。

他可是真冤啊,找他做媒介的事还是沈烨灵想出来的,她不先问沈烨灵转过来反倒先怪罪他来了,他觉得他们俩的心是真黑苦差事都让他给做了,挨骂的罪也是他来背,一副吃力不讨好的在他们俩中间。

洛小七还一个劲的指责道:“你是猪脑袋吗,让那个女人住在十六那里,你知道这样十六会有多危险”,等等。

于是在那天晚上,江沅连夜被洛小七骂得讨回了自个儿家,今天一来,他必须先畏手畏脚的探探洛小七的脾气,才能行事。

正当洛小七坐在客堂喝着茶,看见门上探出一个脑袋时,气定神闲的吹了口茶,叹道:“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江沅知道洛小七在说着自己,于是将身子往前挪了挪,露出半个身子,表情还是有些胆怯:“进来可以,不过为师耳根子软,受不了你语言上的摧残,进来之后你可要保证不骂我”。

洛小七本来想和江沅理论一番,自己到底是不是那无理取闹的人,但是看见江沅站在门口,由于害怕而露出的滑稽举动,就想笑,一没控制住就咧嘴笑了出来:“行,我不骂你你进来吧”。

得到了洛小七的这份保证,江沅便心里落了定,但随即多嘴的又问道:“真的”?

“真的”,洛小七无语,就只是笑。

一旁的程家白给洛小七添茶,由于看不下去,便面无表情的对着江沅评价一句:“没出息”。

江沅白了他一眼,径自走了过来,热心的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小林和矿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程家白僵着一张脸,洛小七提到这事也显出难看的姿色:“关都关了,这小娘们可真撅,还是没开口,实

在不行我他娘的灌点辣椒水怕她还不开口”。

江沅为此变了脸色摇了摇头,低声对她警示道:“别这么做,那日本姑娘咱们得罪不起,田中现在没准还想和洛家合作,你把她的人得罪了,他势必得了这个机会找上门。还有必须让她快点说出实情,要是再不说日本理事会断然会发现,到时候可是会来要人的”。

江沅一一将其外部条件给她罗列出来,明摆着要告诉她,小林在不能受点损害还要时间有限的格局下快点让她交代实情。

这可让洛小七觉得有些费劲了。

突然门外匆匆赶来一个家仆,所带来的消息不禁让他喜出望外,就连告诉洛小七时都是迎着一张傻子笑脸,只听他说道:“家主,那日本女人现在关在黑屋子里突然松口了,只因那里死了两个人,她胆小待不下去,差点要交代了,您这一去审问她准会说出来”。

迎面而来的好消息,瞬间让洛小七一派春风,于是一倾身,身子斜方向前,带着点喜色又问了一句:“当真”。

家仆后有点头,确认:“千真万确”,随后有抓耳挠腮的记起了自己还有另一件事情要交代,光记着小林这一样,差点忘记和洛小七说了。

“家主,那日本女人在沈家发现的那堆古董青瓷,找人来验过了,都是假的,年份比我平常所盛的饭碗都还早”。

“什么,假的”,三人异口同声了一句,又将惊讶的脸色收了收又想到一块儿去了:小林费劲千辛万苦接近沈烨灵,就是为了挖一对假的青瓷古董?

最后洛小七还是让江沅出去把沈烨灵给叫来,她要去审问小林,势必会让小林将实话给说出来,沈烨灵不是想知道吗?那就一起来听啊。

小林因为害怕这房间里的尸体,所以洛小七尽善尽德的,给小林安排到南院的小阁楼,想来那黑屋有什么可怕的,她在那里还整整住了八年,再加上洛明渊被困了两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拿着铁丝杀死过人,所以闲置在那里的尸体也就有了两具。

只不过洛小七以为小林也是个狠角色,兴许还能成为既她和洛明渊之后的第三人,黑屋也会因此多了三具尸体,可是不然让洛小七失望了。

程家白将洛小七推到小林呆着的阁楼,刚到门口还是放不下心,僵着手握住轮椅上的推杆,沉着脸低声说道:“阿姐。。。”

还未等程家白将后一句说全,洛小七就弄明白了她的心思忙说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在同学面前难堪的”。

这些天对小林的事,洛小七完全没有让程家白插手,有的无非是搭把路将自己送过去,她不让程家白插手无非是怕因为她的事影响了他和同学之间的情意,她这样做也是够仁至义尽了。

不过,程家白除了让洛小七有分寸之外,还有另一层意思:“你自己也小心点,我是怕你把她逼急了,她没束缚住手脚对你有所不利”。

“我哪有。。。”洛小七脱口而出的为自己开始强辩,但话到一半,显然是理解错了刚才截断程家白的话,她让洛小七有分寸完全是怕小林被逼急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来伤害洛小七。

毕竟洛小七在问话的时候,都是喜欢在密闭的空间里,单对单的发问。

洛小七欣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家白,忍不住笑道:“小兔崽子会疼人了。。。”

程家白被洛小七说得红了脸,抿着嘴强忍着笑,随后默默地转身到了他们问话的隔间等着江沅他们过来偷听。

第八十七章 审问

洛小七径自推门,顺着轮椅上的轮子进去,只见这间屋子窗明几净,与密不透风的后院黑屋形成了明暗只见的对比,小林也在恐慌中慢慢恢复了神智。

现在她克制着神情对洛小七投来个自在从容的微笑,不过她现在表现得并不好,洛小七还是能从细微中看出她脸上的惶恐和出了黑屋之后没打理过的一堆乱发,有几根青丝不顺着条理,峭楞楞的垂在她脸上。

她伸手将它们向后翻了过去,不多久他们有径自执拗的翻了回来。

她笑洛小七也跟着她笑,这么看小林比她笑得刻板多了,只觉洛小七一副气定神闲的说道:“小林桑怎么说也是从那妖怪矿山里出来的人,难道还怕我家那片黑屋子吗”。

洛小七倒是懂得些日本的规矩,知道他们对人都会恭恭敬敬的在别人姓后面加一个后缀,便是叫‘桑’。

不过小林对着程家白他们用姓添后缀觉得太奇怪了,为了称呼得好便都以名在后面加‘君’。

不过现在的小林对这个倒是不以为意,想起了自己在小黑屋时点着煤油灯看两居尸体的遭遇,时间太短,现在全身都在发抖。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一身傲气,见着洛小七这样怀疑她,连忙将下巴一抬,同时做着与她高傲背道而驰的无辜脸:“我不知道家主这是在说什么,因为您是家白君的阿姐,我才这般尊敬您,先不说你把我私自关起来,就是现在给我按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罪名,我就有可能去告诉我父亲”。

洛小七淡淡一笑,显然无所谓她的威胁,继而又说:“中国话说的倒是流利,这事和田中学的吧”。

提到‘田中’两个字,小林的瞳眸私下一闪,露出惶恐的神色,而这惶恐的神色虽说稍纵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却能因此没入洛小七鹰狼似的眼中。

她随即又说道:“实话告诉你,你千幸万苦挖出来的古董是假的,我们在那里所发现了潭底的另一处坑口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出一条密道,小林桑,你千里所寻的宝贝已然是被人掉包走了”。

听到‘古董是假的,被人掉包’,小林这个人简直比之前听到田中还惊讶,她此刻已然是原形毕露,颤抖的全身像是瘫倒在地上痉挛了一样。接着紧咬着牙:“又被拿走了一次”。

洛小七见着小林的样子差不多又催化道:“哈,‘又’?我怎么记得你们日本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凡事犯了错误且事大的人都会选择无言活在这个世界上,而选择切腹自尽。你现在已然犯了田中交代给你的人物,而且”她挑了一下半边眉:“‘又’你显然早该去了,独活了这么久,再犯错死了还有脸见你祖宗十八代”?

小林咬着的牙齿依旧互相摩擦着牙缝发出‘咯咯’的直想过后,带着一脸凶样看着自己脚上的木屐开始,怒目圆瞪嘴上开始张嘴发声:“我会死,死之前我要杀了他”。

这个‘杀’字从小林的嘴里传出,刺耳的传到隔壁程家白的耳中,成见只觉小林这个杀说得很明显,但那个对象却是模糊了。他怕小林因为这个‘杀’开始对洛小七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于是贴着耳朵覆着墙,再听到什么小林话语上有半点异样,他真的是要发疯冲到隔壁去了。

当然作为情绪调解师的江沅带着沈烨灵赶来,双方互相拱了拱手也不言语,一齐听着隔壁的谈话。

洛小七说道:“你?就凭你能杀得了谁,你只不过是个学生,你父亲再怎么是高官,真能让田中为你打开杀戒,得罪我们城中的人,万一此人还与我们洛家有关呢”。

说完眼神如刀的在小林身上上下刮了一遍,紧接着眼角一睨,诡异的气氛又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我可以帮你杀,神不知鬼不觉,一个子弹就搞定”。

小林上下喘着气,连带这满身怨气,平时清丽的嗓音已然在今日消失,余下的只能沙哑着嗓子,蹦出几个字道:“就是他,段长青是他杀的,城里死了那么多人那矿山闹鬼都有他一份”。。。。

不多时小林的气息渐渐顺了,她瞳眸中的怒色也渐渐平息,谁知而来的便是徐徐的回忆,她蹩脚的中国话又开启:“军统特务部有一支秘密小队,网罗中国古董遣送回国所生成,又名42科”。。。。

原来具小林所知这个组织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全然保密,他们得到宝贝也是保密,藏宝贝也是保密,押送回国也是保密,只是得到之后,势必会找片隐蔽地段藏上几天——旬阳后山的矿洞乃是绝佳的地段。

“我们看上了你们后山的矿洞,组织里古物鉴宝的师父说那一处适温,最适古董储藏,那一处最适防寒预热最适古董收藏不易老化”,小林徐徐说道:“组织上让我们对这一片地方采取行动,不得让外人经过”。

也就是这样,那个矿山妖怪洞便开始了,起先的采矿工人进矿山遇到妖怪也便是他们所为,小林在那批小队里算是拔尖人物,不是因为他父亲位居高管,正是因为他又异于常人的机敏,她原本倚着高管家属的身份去正厅,不想被田中看上加入了42科。

她一加入整个人就像是被某些邪祟附身了一样,外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内心住着一个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人,经验老到处变不惊。

在矿工来矿洞采矿时,用着家传的牵丝木偶戏,站在事先搭好的木台上,从高空处直直的放下比她人还大的木偶,那木偶形象逼真惟妙惟肖,黑暗的矿洞中,矿工打着电筒,最先看到的不是什么妖怪。

而是电筒直射下,倒影在璧上的木偶影子,若是形状畸形怪异必定会让人误以为是什么邪祟在作妖。

那些矿工看见画壁上的影子,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但是看了看四周基本上人都看见了画壁上的景象,心里一颤,几个人互相团结壮着胆子上前。

只见离那木偶越近那妖怪般的模样越是逼真,这心里打退堂鼓的念头就越大,终于几人在一步步上前之下,终归是看清了这个木偶,线头的另一端小林微微的将那木偶一抬并轮番的做了几下动作。

就连还有的诡异之音还未曾发出,对方就已经吓得不行,腿不知是硬还是软,软的站不直硬的跑不动,就一直僵在那里,有几个嘴张得老大,但未曾有一个开口发声,全部人的眼睛齐刷刷的迎着这只妖怪看,仿佛这妖怪法力通天将他们齐刷刷的都定住了一般。

不过升入半空中的木偶,隐藏在上头的小林明显有点体力不支,线头的韧性也是不足,一下没拿稳线头的一半便断了,妖怪木偶紧接着也跟着掉了下来,正好不偏不倚正当空砸在了一个矿工身上。

几个人骇得更是不行,原本魂魄和着这妖怪快离体,可是随着这妖怪扑下来,显然是要吃人的节奏,此时不逃还等着作甚。于是他们曾着这‘妖怪’压倒人的间隙,感觉把自己的魂魄硬生生压回躯体里。

嗓子终于有声,腿脚终于有力,如疯狗一样跌跌撞撞的往外逃,边跑还边失魂落魄的狂喊:“洞里有妖怪,这洞不能进,洞里的妖怪吃人啦”。

那‘被妖怪所吃’的人,依旧直挺挺的被木偶压在身下,一动也未曾动过,只知道自己铁定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林最终跳下了高台,先将木偶从那人身上扶起来,嫌弃的拍了拍它身上的灰,拔掉了它手中的线头,扔在地上,想着以后一定再找一些韧性更好更牢靠的线头换上。

原本躲在阴暗处的人也更着出来,他们算是组织里的人,对小林有这一定的服从,迅速的将地上遗落的人抓了起来,听候着小林的安排。

那人被吓得要命,看着小林对这只‘妖怪’的亲昵便误以为她比妖怪还可怕,不仅可怕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一句话下来身边的那些人就像受了什么蛊咒一样,快速的将头低了一低,同时发出一声铿锵的:“海”。

接着立马将他拖到矿洞的更深处,任凭着他的叫喊,开枪一个爆头就将此人一命呜呼。

将那人击毙后,几个人回来,小林已经将木偶收拾完,回想着这里已经被人视为是妖怪洞,按照着一般人对鬼神敬畏的心理,应该是对其敬而远之才对。于是将古董储存在这势必也就放心了,于是昂首阔步,继续用着她们的东瀛话命令着他们可以全面撤离,安排好商船将这些古董遣送回国。

回忆到今,洛小七讪讪的一笑,从她如火的红衣里掏出一个鹅黄色的锦囊,扔给小林:“这东西也该是你的,今天算是物归原主了”。

小林泛着奇怪,打开来一看,竟是她先前遗拉在矿洞里用来牵木偶的丝线,也是几年前洛小七派着手下去矿洞察探时发现的,只不过小林扔掉丝线的位置不摸着灯笼挨块地方寻找很难找到。

并且这线头由于经历过几个人不注意的踩踏,陷进泥灰里很难察觉,洛小七在那空无一物的矿洞里找到这星点般的丝线实属不易。

可就是这一丝线,让她和小林的初次相遇,小林为她表演一段牵丝木偶戏她便对其有所警觉。

接着她又怔怔说道:“你的这主意确实是不错,利用妖怪让人不敢靠近,可是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是这样说的‘迎难而上’是不是过了不久你回来就发现你们所藏的古董都消失不见了”。

小林按着洛小七的问题点了点头:“起先不见,我们一直觉的和你有关系”。

小林的目光由着四处乱瞟,逐渐的锁定在洛小七身上,洛小七紧皱着眉头,疑惑道:“我”?

小林抛出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回去的时候,矿洞已经被人带头攻领,里面的古董都不见了,还留下一批进矿洞人的死讯”。

那批人情况也很不好,活着出洞没出多久就当场暴毙,就连为他们收尸的人也纷纷殒命,直到后来前任镇守尹雪堂派了一群囚犯,被洛小七横插一脚,让其‘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后不但失了一群养了多年的犯人,就连自己也殒命。

他们当时无从考证他们所得到的古董究竟为谁所取,等着上头派人来查,也是需要费些时日的,倒不如先盲猜一把。

便注意到了那群说有妖怪的矿工身上,但那时他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在旬阳等待时机,暗查着那群矿工的一切动向。

要死尹雪堂的囚犯从山上跑下来且先被他们撞见,他们检查了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囚犯,发现这犯的疯不是没有根源,他体内正是被注射了一股催情剂,然而这药剂既不是控制情欲的*,也不是让人忘我的*。

而是控制人情绪,喜怒的催生素,能将人心里头最想做的事提炼出来,心口合一的去完成。

他们看着这咬人的凶犯如今被这催情剂弄成这样,显然他心里的念头也好不到那里去,看着他满脸凶狠,几乎就答道忘我,于是顺水推舟,利用他将他们的事情办了。

然后他们一把拴着那囚犯的脖子,牵着他就像牵一只家犬一样,再给他注射同样的一剂药好让他变得更加疯,挨家挨户的去矿工家里明目张胆的排查情况,如果一问三不知,也怕那些家里人会把他们的事情说开,索性就让这囚犯一股脑的将他们咬死。

就这样,坊间流传的通缉犯咬死尹雪堂之后,下山又咬了一群和矿工的家属,表面显得离奇,时则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早就有人在当中安排好了。

第八十九章 矿山真相

洛小七眼神一眯,回想起给那通缉犯在牢里注射的那一剂药,没曾想竟被他们用了去,早知道就再次拍人在山腰上就把他给杀了,之后也不会出这些事。

她不知觉的‘哼’了一声,对着小林又是上下一阵打量,她还真看不出这可是他们家白的同学,程家白心思单纯,怎么会交到了这个暗藏城府的朋友。

不过小林讲到这里洛小七基本算是明白了大半:“你们组织上头查到了我派的人去过矿山,所以这件事你又查到了我头上来了是吗”?

小林眼睛不敢再抬起,她觉得洛小七也是个聪明人,单凭这几根断线就能猜出此事和她有关,这样的人她是不敢看的,因为看了之后铁定能被她窃去思想。

于是她只顾着点头作答:“经过那件事情过后,组织对我这次任务完成度的信心大打折扣,在我不被重用的时间段里出国留学,其中发现一向话少的程家白同学居然是旬阳的洛家人,我在离开组织的最后一天晚上,所获得的情报,关于矿洞的事情也是和旬阳洛家有关的。

这让我们不得不把矛头指向你,带着将功赎罪的身份,我先让中国的女同学把程家白约来,然后在他要走之后使用各种手段让他带我到洛家,我进洛家之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可就在我见到那你之后的头一天晚上,组织又来情报说情况有变,夺我们古董之人并不是你们,你们只是杀了那群囚犯而已,古董早在之前就被人夺走”。

“有知道是被谁夺去的吗”,洛小七问道:“你又怎么染上沈烨灵沈老板的,他那年根本就不在旬阳,你粘着他作甚”。

洛小七在小林面前对沈烨灵的称呼还是陌生了些,主要是不想让小林看出她和沈烨灵有什么关系,以防小林因为她而迁怒于沈烨灵。

小林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洛小七的这个有意而为之,继续泛泛说起了其中的因果:“那批这些年根本没有再各地进行贩卖,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并没有在市面上出现,所以组织上便开始认为它们并没有出旬阳,流传于某处,而将古董带走的人也逐渐被我们组织查得浮现于水面,听组织上说那是一群民间艺人。

耍刀枪棍棒和街头上的无二,只是手法了得,能将庞然大物般的古董以‘三仙归洞’的形势移形换影,偷天换日了”。

“三仙归洞”,洛小七口头上念念有词的说着,紧接着这词饶舌又说了三遍。

民间相传有一戏法,如今已是叫做魔术,只需一张涂漆的方木桌,一根筷子,两口碗,三个海绵小球方能做出‘三仙归洞’的戏法。

只当洛小七还是洛家大小姐洛筠笙的时候,一时贪玩在大街上还真亲眼目睹了这一戏法,只见一人将一空碗扣在空桌上,一手拿着一个海绵小球,一手拿着根筷子,将那小球的手握拳,靠近翻扣在空桌上的空碗,紧接着筷子在碗上面轻轻一点。

小球竟然离奇消失在手上不见了踪迹,翻开那空碗一瞧,那小球赫然出现在面前。

这种将小球凭空移位的戏法,叫做‘三仙归洞’,那‘三仙’便是只拿海绵小球,而那洞便是碗,只要将三个小球凭着这种趋势移到同一口碗里,这个戏法就算完成了。

但如果小林不说,洛小七还真看不出来这个民间把戏和矿洞藏宝有什么关系。更是想不到这些手艺人心狠手到这般地步,能将一群进矿人完全杀害,还害得周边人丢了性命。

只听小林继续振振有词道:“这些人我们无法辨认出,他们隐藏身份就像土里的蚯蚓一样,一经发现很难找到,不过我们发现了他们将宝贝藏窝的地点,正是烨灵君家。我几番接近烨灵君无非起初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只不过中途被那群夺我们古董的人发现了踪迹,等我再回去挖时竟被他们抢占先机又给夺了,真是可恶至极”。

小林咬牙切齿,心中带着对那群人满满的恨意:“那群人夺了古董还不算,段长青就是被他们推下去淹死的,就是他们,我把这件事告诉烨灵君他居然还不相信我”。

事情的经过顺着一起一伏的声响,缓缓的传到隔壁间,两个人的目光重心也顺之聚焦到沈烨灵身上,作为这件事情的最大牵连者,江沅还是给予最大的同情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程家白则选择默不作声,依旧在听着后面她们谈话的进展。

也许事情依旧被小林所得大白天下,沈烨灵也吐了一口凉气,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毒蛇缠身一般难受,于是抖了一下身子对着他们俩拱了供手说道:“我该回去了,之后的事烦请江先生和阿笙自行定夺,我也不会装作不知道,该什么态度,沈某心里有数”。

江沅也跟着点头拱手,送着沈烨灵一起出去,等着房间里只留下程家白,他继续隔着墙壁偷听。

只见洛小七闲不下这颗心又问道:“你们所争夺的古董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看被他们换去的假古董倒也是多且不论成色,样子也是极其的贵重”。

说到这里,小林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嘴角一牵那抹笑明显是嗤笑,她眼神如勾向着洛小七就松不下来了:“这些可都是北平故宫里的宝贝,这些宝贝原本就是南迁的一部分,可是无奈选择他们的主人中有人有了私心,我们就顺着他们的私心出了钱来做打点,把一部分买卖通过交易偷换出来,所以。。。。”

“现在南迁的古董,有一部分被人掉包成了赝品”,洛小七紧锁着眉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她看着小林这颇有嘲讽意味的轻蔑一笑,似乎是在嘲笑他们这些人的无知愚昧,当今天下有那个知识分子宣扬的不是爱国主义,激进思想。可是到头来却被一些外来文化所跟风,认为他们的就是革命进步的精华,自己的便是糟粕。

中华上下五千年,古人的智慧难道一股脑的都被他们视为糟粕吗?是他们所能够所能够随随便便抛弃的吗,如果每个人都能对其国家宝藏珍重无比,世上哪能给小林这些人有空子可钻。

光看着小林这笑,洛小七就觉得刺眼,于是掷地有声的发话道:“这些古董我会追查下去,但不是为了你,你们也休想再打这些古董的主意,你们以前所贩卖的古董我也会一件一件的讨回来,洛家不和你们结交,但也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

小林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的眸色渐渐凝聚,她盯着洛小七像是在盯着未来一个麻烦的对手,心中的预警,堤防,小心翼翼也随之浮现在脸上。

洛小七正襟危坐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风采,虽是坐在低矮的轮椅上,但是和小林的对视丝毫不受高度的影响,却有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对着她道:“我原本也不想为难小林姑娘,原本矿山的事本就不归我管,只是泛着好奇抓你来问问,现在问完了,小林姑娘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送客”。

洛小七这声清亮的命令声随之传到隔壁,程家白连忙会意,紧接着一派坦然的像是没偷听一样往隔壁间赶,显示按着礼对着洛小七浅浅的躬身知会了一下,接着再转向小林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小林抬头目光对着他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劲儿来,不知眼眶中何时冒出来的泪水,让其看起来星光点点。换做平时大男子见到小林这幅模样,一定会心一软询问小林怎么回事,但是如今程家白知道,她和洛小七牵扯上了关系,那他们的同学关系也就到头了。

他的眸色对着她依旧是冰冷的,仿佛只有在看洛小七的时候才能热一下,他侧身让路伸出手,那个‘请’的手势依旧还在。

小林瞬间也读懂了他的心思,撇过头看了看洛小七,再转向他,心中顿时有股不甘心的劲在冲袭。

她冷静下来,嘴角的泛着阴暗的微笑,心中依然打了什么计划,于是她信心满满的开口说道:“烨灵君和家主应该是有关系的吧,而且关系很要好,看着你脚上的这双鞋也知道关系不一般啊”。

小林目光对着洛小七的眼慢慢往下滑,一直滑到洛小七脚边,那双红鞋随着双方的盘问慢慢的显露在外,那是许曼亲手做的鞋子,她那时几经去看许曼的时候,他所做的也正是这双鞋。

小林凭着这一双鞋就能看出洛小七和沈烨灵的关系不一般,亏得洛小七她费心将两人的关系隐藏得这么久。只不过揭露了关系倒是没问题,问题是小林光盯着她的脚上的鞋看,让她泛起了不自在,于是将脚往裙底缩了缩。

小林又是一笑,接着开始继续道她在心里已经打好的说词:“家主应该是知道你给那矿洞中的囚犯注射的那催情剂是什么作用吧,实不相瞒我和烨灵君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浪费机会不给他沾染一点”。

小林如今已然褪去了当时天真懵懂的痕迹,她笑了,笑得有些狰狞。洛小七手中的拳头紧紧拧起,眉宇间有股力使他不听的颤动,她的眼神像是一直盯着猎物的豹,眼神凶狠似乎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将她活剥殆尽。

“你,敢,动,他”,这四个字几乎是洛小七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心中的怒意都在这话语中表现个干净。

程家白一时也慌了神,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双眉紧蹙担心的问道:“阿姐”。

洛小七对着程家白摇了摇手,抬头继续看着小林,心中的怒意已然消失,只是眼神半闭,显出了不好惹的模样。

她淡淡的一笑:“检测出来了吗,你的烨灵君是不是对你没兴趣,你妄图想勾引他,利用那药剂让他喜欢你,可是结果他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林真是想不到洛小七还会反击,瞳孔的惊讶被洛小七尽收眼底,果然不假,看着小林一口一个‘烨灵君’她也看出了她对沈烨灵的心思。

“是又怎么样,你以为他就喜欢许曼吗,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原本我是想挖了那古董之后就去做最后的一试的,但是没想到被你给揭穿了,也罢反正他现在被那药水控制只会往极端的当想走”,小林轻快的一说,似乎完全不讲自己口中的话当回事。

洛小七的拳头在程家白的口中紧紧握着,手心沁出的汗时不时蹭到程家白手中,这让他不经握得更紧了。

如果眼神如冷箭的话,小林恐怕早已经被洛小七射的万箭穿心,不过小林现在挺立着在洛小七面前,继续完完整整的说着话:“但我最终发现沈烨灵还是镇定自若,和原先并没有什么差别,他好像对周遭一切人都是原先那副模样,他好像不喜欢人,或者他对周围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家主他对你是不是感情会更浓点呢”。

这话说完,俯身又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等着她说完缓缓起身时,洛小七早已青筋暴怒,紧握的拳头,指甲已经镶嵌在肉里:“你胡说,我舅舅怎么可能。。。。”

这句话还未说出变给人更大的悬念,程家白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们俩的暗话,呆呆的盯着洛小七把之后的话说下去,只是洛小七梗咽着没将后半句话说完。

她将自己的手从程家白手里拿出来,紧跟着蹭着小林不备,一个巴掌发出了清脆的闷响扇在了小林脸上。

小林露着惊错,最先的表情便是急忙捂着脸,那巴掌确实不轻,直接将小林的眼泪都给扇了出来。程家白也接机用着身躯牢牢的挡在洛小七面前,担心小林对洛小七采取反击。

只见洛小七头也没抬,口中压着怒意淡淡道:“小林姑娘这次回去可要一路走好,这次回去好好的拴好门,最好躲在家里别出来,永远别出来”,她用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语调说着。

那份诡异感又油然而生,只听她冷冷的再来一句:“家白,送客”。

第八十九章 猜忌

程家白到头来还是想不明白,小林在对洛小七说的是什么话,他回忆起来,在他将小林送出门的那一刻。

小林回头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似乎是自己完成了什么事一样开心,她对程家白说道:“家白君,你往后可要小心啦”。

到现在为止程家白依旧是不知道小林说的‘小心’究竟藏着什么意思,这几天他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继续念书,他说话少,不常和同学交集所以小林要是真的在学校找过来他能躲就躲吧。

回头算了算自从陈德三将他从大街上捡回洛家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他在洛家也整整呆了七年,他跟了洛小七享了富家大少爷该享受的荣华富贵,还得到了出国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与一些高官富亨大少爷平起平坐的机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洛家给他的,所以他说生是洛家的人,死是洛家的鬼,这句话别人不用跟他说他凭着良心也能扎根在骨子里。

但要说他要回报洛家,回报洛小七,但是怎么个回报法?他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空有一番志向的空想青年,洛家更本不差他的报答,所以他只能将这无以为报的恩情压积在心里。渐渐地他也分不清自己的这份感情是怎么回事。

似乎就像发了酵的奶,感情依旧在只是中途发酵变了质这份感恩戴德又加了一点罗曼蒂克的爱情----但对洛小七说爱他说不出口。

他还是在忍耐,即便三年没回家,异国他乡对着一轮圆月想的不是祖国而是洛小七,等着他忍受相思之苦回来,却还是有些疏远的会叫洛小七一声阿姐。

当他知道洛小七是因为他的那张笑脸像极了当年她苦苦追寻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如今回来了,待她很好。那他也会外表冷漠心里心急似火变着法的给洛小七送礼物让她注意上他,注意到他的不可替代性。程家白的爱也就是跌落谷底的悲哀,他没有公开就只能默默守护。

这一次要是在去国外念书,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来,这一次要是不讲心事告诉洛小七,他就怕这一次搁浅就成了永远的搁浅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提起了股力量,想见洛小七,他就想去见她哪怕不说话站在她身边看几眼也好呀。

于是舒了几口气,冷静到让别人察觉不出他的心声,也就这样昂首挺胸大阔步的去了洛小七所在的湖心阁中,却发现他和江沅在鬼鬼祟祟的聊一些事。

不过有几句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只听江沅高傲的说道:“我说怎么奇奇怪怪的呢,原来淮安是染了那种药啊,那药说实话我研究过,能改变人脑中的生理,就好比能将心里最大的想法放大到十倍,最后这想法成了欲望便会将他发泄出来”。

洛小七点头,心里很是着急,连同说话带着紧迫关切的语调:“那可有对症的解法”。

江沅摇摇头,拿着手中的折扇抵着自己的眉心说道:“唉,还真没有,这东西搁在人身体里就好比*,你觉得*又解法吗,不就是放个男女同床云雨一番不就解了,这怎么能算解法。所以这东西无药可解

江沅下了这番推论,拿起面前桌上的一杯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装着经验之谈的淡淡道:“不过这东西用在淮安身上也没多大用处,淮安这个人难道你还不清楚,虽说这次回来变了不少,但是该有的恪守本分,谦逊有礼他一样也不少,你怕他还能做出越轨之事”。

洛小七依旧放不了这份心,双眉紧蹙继续和他发着牢骚:“你难道就不觉得最近对说都谦逊有礼依旧不变,但却一个劲向别人为我嘘寒问暖。小林在走之前说过先前对对方有好感之后服了药好感会随之而增加”。

江沅点了点头,脑中开始回忆小林来的这几天沈烨灵之后的动向:“那是不错,淮安对你好,也只对你好,小时候就看出来了,不过他好像对许曼依旧是原先的样子,这就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了”。

“唉,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说完洛小七对着江沅照了照手命其过来,然后低沉着声对着江沅的耳朵说了一下话。

话说完洛小七依旧是面色凝重,江沅确实缓缓的坐回凳子上,接着再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发着一连串爽朗的笑声答道:“哎哟,我猜你来找我干嘛来了,原来是担心这个呀,唉这种事要是真能发生淮安也自有分寸”。

接着他收敛起笑容,正色道:“阿笙,我希望你也要有分寸”。

洛小七不明就理的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感觉这样有些对不起许曼”。

程家白对他们之间的话是越听越糊涂,等着将其听完留在肚子里好好回味,他是不擅长从被人嘴里挑字的,但是对洛小七的就是不然。

只见他脑中停留在洛小七的最后一句什么叫对不起许曼啊,沈烨灵难道还有什么对不起许曼。

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事对不起他的妻子,他左思右想,想的无非是那几件事。只不过他更好奇洛小七对江沅咬耳朵的话,和小林对洛小七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又想起小林领走之前提醒他的那句小心,这种语言又止的感觉还真被她吊得很好,只是他现在越做怀疑这个小心是在让他小心沈烨灵。

沈烨灵对洛小七的感情不似一般的舅甥关系,他对洛小七体贴入微的照顾程家白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份药沈烨灵染了,他对周围人感情没有加深,这就说明他是个在感情上刀枪不入的铁人,什么波澜都入不了他的心。

唯有对洛小七还是牵动的。

思索到此,程家白内心又股气选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放着给自己罪受。

想想这些年洛小七因为自己的一个笑像沈烨灵他阿姐就养他到现在,可见洛小七对沈烨灵的情义有多大,他只不过是沈烨灵的一个代替品,一个代替品和洛小七谈什么爱。

他对洛小七的感情本就卑微,现在经过一番思索的折腾之后,那感情几乎卑微入尘埃。

他对沈烨灵和洛小七之间的事虽然很不了解,但是沈烨灵救过自己一次,沈烨灵在他的影响力还不错,不想个低贱的戏子,到像个高贵的公子,单凭这些程家白就觉得沈烨灵比彭世荣要好。

但是无论再怎么好,他也看不希望把自己的阿姐抛给任何人呀。

洛小七自从知道沈烨灵染了那种药之后,更是派人在沈烨灵家门口日夜查探,怕他要做什么越轨的事,知道沈烨灵察觉出来,并来到洛小七的家中,让她将人收回。

程家白再次和沈烨灵打了一个照面。

起先,程家白待在客堂一方太师椅上挺着直腰规规矩矩的翻看着报纸,沈烨灵就被管家邀请到他对座入坐,此时洛小七还没来。

程家白有意无意的歪着报纸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烨灵,从白净的脸蛋到精雕的五官,从欣硕的身材,到修长胳膊和腿最后暗自做了评价:全旬阳确实找不出向他这样绝色了,即便这样还是配不上我家阿姐。

沈烨灵也对他做了番同样的审视,不过那大张报纸遮去了程家白的上半身,最终连脸都遮去了打大半,唯有一簇乌黑浓密的头如草垛子一样冒出来。

沈烨灵只能从他那两条修长的腿开始打量,只见他双腿微微并拢,透过报纸要挺得笔直,几步含胸也不驼背,构显出满满的精气神。不过程家白用报纸遮得太死,沈烨灵做不出太多评价,但是单凭他想只能将程家白想得更好,直到配得上他的阿笙。

于是他打量完,心里评价一番道:倒是个定精神的小伙儿,勉强配得上我家阿笙吧,殊不知阿笙喜不喜欢他?

两人各怀所思,直到洛小七被管家推着轮椅过来,将她放在上座的位置,然后慢慢的推开。

洛小七没在意程家白,反倒视线一直看着沈烨灵,不过这次洛小七眼里所透露出来倒是有几分怪异,她看了沈烨灵几眼,又默默地视线偏移唯恐和沈烨灵再对上眼。

这些都被程家白看在眼里,他心里又来了一阵揣测,觉得洛小七知道沈烨灵对她的感情而心虚的表现。他紧咬着牙关,将报纸翻了一页,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不过沈烨灵也是和洛小七说起了自己家四周都是洛小七派来的人,很不方便希望洛小七将人换下去之类的,但是洛小七不同意,却也没把小林对他下药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这是为了他的安全。

他们之间的谈话倒也正常,程家白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这时两人已经聊到了小林藏在矿洞的古董事情,这可让洛小七一阵愤恨,忍不住拍了一把旁边的案桌大骂道:“这些列强太过嚣张跋扈,掠了我们的土地,还要掠我们的东西,我堂堂华夏岂能被这般不入流的小人抢了财宝,失窃的东西我定要讨回来”。

看着洛小七这满腔的热血,说着这番豪言壮语,沈烨灵突然心头微微一动,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淡淡道:“这么看,阿笙是想拿回那些古董咯”。

洛小七不敢看沈烨灵的眼睛,只能迎着他的眉梢点了点头,态度很是执着坚定,仿佛他的一腔热血还在,江沅叫她的忠诚赤胆也还在,她是为国的新青年:“当然,我虽名声不好,做过几件不入流的事,但胸中这两点爱国热诚还是有的,古董即便不落入小林那些人手里,但现在所拥有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古董落入他手里能跟着故宫那些工作人员将国宝南迁”?

洛小七的话外话沈烨灵都明白,于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如是说道:“既然阿笙想要要回来,那舅舅就给你去要”。

洛小七听了他这一番话,总觉得些可笑,于是低下头和煦的笑了笑:“我手下的人都查了这些天了,都没有所获,舅舅你能有什么办法呀”。

沈烨灵不答但眉头向上勾了勾没说任何话。不过话谈到此沈烨灵也该走了,他向着洛小七说了道别,最后将头转向程家白。

这个脱离两人谈话范围的人,有一次被注意上,程家白早已是放下报纸 站了起来,开始对他的走也有了反应。

沈烨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和他到了声别:“走了,好好照顾阿笙”。

这个算是交接,让人看着更像是要出远门的道别,沈烨灵看着程家白好,打算将洛小七交给他照顾?

只听洛小七无聊白赖的来了一句:“他有什么可照顾我的,倒是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对小曼”。

程家白讲洛小七的这句不需要自己照顾听绝了,内心反复认可洛小七证明了自己的无用,等着内心渐渐地绝望,最后甩着桌上的报纸,先沈烨灵一步绝尘而去。

走的很快也很拒绝,像是生了气,硬是不说要和洛小七赌气一样。

第九十章 天地一沙鸥

洛小七倒是越来越看不透,程家白的这个狗脾气了,如今自己跑掉不来推自己不说,还一个劲的让她和沈烨灵难堪。

她觉得非好好教训这小子不可,不过她也要有这能力,没等管家将她推去程家白房中她的这个病就又犯了,浑身疼痛难忍。

喝药是不愿意的,药很苦喝了之后疼痛不减反而更加难受,这种时刻只应该的就是去吸鸦片。

管家将她带到烟室,烧了一杆给她,让她一边半躺在鸦片床上一边吸,这倒也自在,吸了一阵之后疼痛果真是减轻了不少。

管家看着洛小七得了鸦片这般颓废样,与以往呼风唤雨的威面八方的样子相差甚远,这倒还真应证了江沅的一句话:鸦片这玩意儿就是害人。

顺着江沅这话,管家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随之又是对洛小七的一阵关切:“姑娘啊,这东西咱们往后还是少抽点”。

洛小七半闭着眼,对着烟嘴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条笔直的烟雾,懒散答道:“我心里有数,心里也清楚”。

洛小七说完,管家也只好悻悻的走开,也不必再说了,要是再说多便是多嘴,这个他心里拿捏得稳当。

只是等着他刚一出门,迎头就撞上了程家白,这程家白刚才还看见他像个拔了捎的*似的,一动就会爆炸,怎么现在却是火急火燎的一脸关切的跑了过来。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问,连连鞠上一躬:“白少爷,家主在里边呢”,他也知道程家白在洛家无非就两件事找洛小七和看书。

程家白点头会意了一声,便径自进去了,屋内已经被洛小七的这一杆烟熏得烟雾缭绕一派朦胧。

程家白拨开层层白烟来到洛小七身边,洛小七半躺着,闭着眼硬是能感觉出来的人是程家白,于是将手上的烟杆递给他,蔼声说道:“最近老毛病总是犯,一杆

烟吸不好,需要两杆,来你伺候我一杆吧”。

程家白性子冷淡,但心思最是细腻,洛小七觉得他不会看不出来他刚刚先走,扔下洛小七的过错,觉得他一定会为她做点什么来弥补他的这个错。

伺候她点烟最是方便。

哪知程家白将烟杆放到一边,俯下身离洛小七更近了一些,用着哄孩子的口气对她说道:“别用这害人的玩意儿了好不好,以后你要是疼了我照顾你”。

程家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只是觉得洛小七刚刚对沈烨灵说的哪‘不用他照顾’的话直接伤到了他。

他就像是雨中努力生长色笋苗,在周围不被看好的偏见下努力的褪去外皮成长为一根竹子,他凭什么就不能照顾好洛小七,洛小七是个半瘫就该被人照顾,更该被他这个四肢健全的照顾。

他怀着这番不服气,渐渐地也将自己的心声在洛小七面前说了个痛快:“阿姐,你敢在你舅舅面前也这样吗”。

洛小七见着程家白不为自己点烟,不服气的‘哼’了一口,然后如实的和他说:“当然不敢,我哪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做这些动作呀,那他又要像上次劝我金盆洗手一样把我阿娘都给托出来了”。

“那沈先生对你可真好,比他妻子还好”。

洛小七如果换做以前早就察觉出来程家白这话里有话色心境了,但如今她刚吸完一杆烟,神情迷离得很,始终没注意上程家白的表情变化。

只能继续如实的回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有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媳妇是他自己挑的,他要宠

那还能比我差呀”。

程家白突然哽咽了一下,喉咙中的这口气渐渐地顺了下去,他说:“可是我会疼你,像妻子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样疼你,这份疼爱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你把收留我给我馄饨的那一天,或许是你送我留学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总之我就是想疼你,想用尽一切力气去疼你爱你,让你像平常人家的女人一样幸福”。

“我不管你是洛筠笙还是洛小七,我喜欢的只是你,所以我不喜欢去同学会,不喜欢去见女同学,你硬要让我去,你看我也很乖我还是去了,我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去遵守,只是因为我是你弟弟,可是现在我不想在继续当你弟弟下去,小七你明白吗”。

他说了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足足让洛小七昏沉的大脑清醒了许多,她现在也顾不了什么周身的疼痛,一抬手就一个巴掌落到了程家白脸上。

接着‘啪’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程家白被洛小七扇得将脸转向一遍,脸颊上渐渐地浮现出巴掌的红印子,不过还好,再怎么打他眼角的那份坚持还在,他是早就料到洛小七会有这样的反应。

洛小七被程家白的这一袭话,气得喘着粗气,只听他指着程家白大声的说道:“我有病,还没听过你还有这样变态的心病,你喜欢谁不好,你为什么偏偏喜欢。。。”

程家白撇过头,语气依旧坚定:“我不觉得这是病,男女之间喜欢很正常”。

洛小七皱着眉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程家白头一次这样义正言辞的反驳她,如今和她争论的话题还是她自己,硬是被他气的连连锤了他胸膛几下。

程家白倒是准备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姿态,无论洛小七对他拳打脚踢,他口中依旧坚定的对她说着情啊 !爱啊!

平时和江沅提到这个都会脸红,如今却是为了告白

练成了一副厚脸皮的模样。

洛小七的狠劲第一次用在了程家白身上,直直把程家白捶到地上,破口问:“混账东西,原本养的是一头羊却没想到养的是一头狼还惦记起我来了。。。。我问你,为什么”。

程家白像是感觉不到满身疼痛一样回答起洛小七的话:“这哪还需要什么原因,可能是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只有阿姐肯收留我照顾我”。

他睫毛上翘,红着眼睛好像哭过或正要哭,深沉的看着洛小七:“我知道沈先生和阿姐的事,我也不想再揣测你们之间的感情了,我知道阿姐现在不想看见我,希望我躲得远远的,那还阿姐不想看见我也保证绝不会出现在阿姐眼前”。

“倒也不是”,洛小七心虚的答了一句。

程家白突然眼中泛光,但随后他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嘴角勾勒出了自嘲的冷笑:“我也明白阿姐的意思,你我之间不可能了,但是我就是想将这番话说出来,似乎说出来心里就不会觉得空了”。

洛小七还是受不了程家白这番不明不白的深沉眼神,于是抄起身边的枕头朝着程家白身上砸过去:“混账东西,故意找我寻开心是不是,你是安的那份心肠,我好心好意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拿这份孝心来回馈我的吗,你给我滚,滚到国外去永远别回来了”。

很显然洛小七的这反应程家白已然是猜到,他不声不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推开门看着外面天还是蓝的,空气还是清新的,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屋里的人,她可能再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弟弟来看待。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再也不需要让她来养自己了,她的心是有些疼,可能是这次表白被拒的疼吧,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欣慰。

洛小七让他出国别回来,他心有不甘,决心再叛逆一次,买了张往北的火车,将出国的船票一并和自己的花花衣服放在家里,简便易服上阵往北走。

想被兴许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等到回来之时也可以有能力保护她。

第九十一章相遇

见着程家白走,沈烨灵也买了张火车票出了躺远门,他这几天循规蹈矩的做事,与平常并无二害得洛小七都开始怀疑沈烨灵究竟有没有被那药给染上。

留意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出了回家就是去戏园子,成天两头跑,实在不济就是去洛家给洛小七送送东西,问一下管家洛小七这几天的情况。

不过有一回确实特例,他居然往一所平民小院里面跑,后来等打听清楚,发现这是西街拉二胡的娄世礼,并没什么可疑的,沈烨灵向来看淡钱财,对那些向他谄媚逢迎的财主都没什么好映像。

独独喜欢志同道合的穷拉二胡的,这对于见惯了沈烨灵品性的洛小七来说沈烨灵去娄家算是登门会友的正常行为。

于是探子去了几天,没发现异动,洛小七只好将人从沈烨灵身边撤去,这一撤沈烨灵就买了一张火车票,反而向洛小七要起人来,说远门有危险需要人保护来了。

洛小七见着沈烨灵亲自来要人,只能是派几个功夫极好的亡命徒来陪他。

也就这样沈烨灵开始了来旬阳之后的第一次出远门,去的地方不是很远往北边走去哈尔察。所以他一上火车就照着自己的座位安安稳稳的坐好。

他正坐的稳当也犯不着谁却被一件重物砸中了头,幸亏对方即使收手,两人在互相一个道歉一个说没事。

正当沈烨灵想抬头看着那砸自己的人时,却发现对方居然是守城门的老兵,那老兵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沈烨灵。

“沈先生,你怎么会在这”,老兵有些惊慌,忙四周张望还有没有熟人存在。

只见沈烨灵掠过了惊讶,笑了笑:“北边的也找我唱戏呢,我去一趟给他们讲讲戏,只是李大哥您怎么来了”。

老兵愣着两双眼睛看了沈烨灵片刻,像是做梦方醒的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这么巧,沈先生技艺高超声明都远到更北边去了,只是不巧没听你唱过一场戏,陪您同坐一趟火车倒是可以”。

老兵理了理自己的行李,火车上的人如数坐好沈烨灵的旁边确实没人座了他才坐下。

他们互相对了车票确认是一起去哈尔察之后更是聊起了该地的境况,说哈尔察比北平还北边可是中国最冷的地区,不过那地方是国界以它再往北边也就是其他国家了,所以这地区文化杂,人流也不会太受控制。

老兵作为哈尔察人因为出门讨生活来到了旬阳,如今他在旬阳干到光荣退休,回到自己故地疗养生息来了。

见着他高兴,还特地为沈烨灵介绍了哈尔美食,还没到地方就先当起东道主来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又看了看是否到下一个站点,如果到了指不定这车子里面的人来了一波更替,又有人上来发现位置被自己占了可不好,于是起身打算要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

可这欲动身的想法被沈烨灵给拦住了:“李大哥,没事,我这次去足足买了两张票,你所坐的这位置我也买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坐这吧”。

老兵听了沈烨灵这一袭话趣味正浓的做了下来:“哟,您这倒有趣,去一次远门一个人还买俩位”。

沈烨灵也自嘲着动了动嘴角:“也没什么,就是看了这不是买票的旺季买了俩座也影响不到人的,所以就买了两张,主要是身边不想做个陌生人”。

听着沈烨灵这一番解释,老兵突然想到沈烨灵如今这样不愿和陌生人接触也是有原因的,还不是段长青那事闹得。于是他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替沈烨灵顾影自怜了起来。

老兵叹完气开始打听道:“唉,发生那事对谁都有影响,现在警察局不了了之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嘛,对了令夫人可还好,没被吓着吧”。

沈烨灵颔首点了点头:“起初还未这事难过寻死觅活的,后来发了点小烧,就没这个力气伤春悲秋的了”。

许曼这情况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她身子本就差现如今能不为段长青这事难过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够好的了,可是她偏偏还要再加一场催命的发烧。

老兵不知道是为尊夫人的大难不死而表示恭喜还是为其身体不济而表示节哀,总之遇到这种情况安慰就是了。

“真是不知道凶手安的什么心,好好的怎么拿长青下手,还陷害到你家来了,要是哪天查到凶手是谁我非给他点颜色瞧瞧”,老兵说着手在空中飞舞做足了对凶手发泄的气势。

沈烨灵睁着无力的瞳孔注视着前方,神情有些恍惚了:“还能有谁,凶手不是已经查到了吗”。

听着沈烨灵说凶手查到了,老兵先是开心了一下,后来一想张饶舜都着手来查了,除了小林,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于是大惊道:“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看也狠不下这样的心肠啊”。

沈烨灵摇摇头,眼帘低垂,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侧过头对着老兵小声了说出一句:“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兵被他这话弄得一惊,想想这话换了平常旬阳百姓说说倒也是正常了,但换了沈烨灵这般正直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少见多怪了几分。

沈烨灵染了药,洛小七几天没察觉他什么异常来,到了火车上却当着老兵的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老兵是不知道沈烨灵被小林染了药,才这样恨她的,以为是家里遭了变故所以情绪有些不振,如今宽慰的话是不能说的了,只能找些题外话来分散沈烨灵的注意力。

只听老兵又谈起,醉仙楼外边包打听张三的事:“唉,要说这张三这个人啊,你知道为什么他能知道这么多事吗,上到军阀高官调兵遣将的大事,下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畜生圈里生了几头猪的小事,他都了如指掌”?

沈烨灵还真被吸引住了目光,刚才恍惚的劲消失,换来一副充满疑问的天真神态,他摇了摇头等待着老兵继续说下去。

老兵见着沈烨灵这一番答不出来的状态,眼角这才扬起得意之色:“张三这种人啊,之所以能靠着消息为生,还是因为他把消息看得比命还重,他这人要是进了杀手圈就是拿到续命的亡命徒,这么说吧我守城门的时候我的几个小徒弟就是靠了什么人进城,进了多少人的这个消息和张三换钱的,然后张三在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需要的人,以此来得到更高的价位”。

如此看来,那张三手里偷的消息就是货,那他就是转卖消息的中介,买货易货这属于普通商人的行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为消息以命换命的人。

只听老兵又讲道:“唉!这厮靠着别人为他提供消息为生,有时候他也自己去找消息,专往地方险要的,没人给他提供消息的地方去找,什么赌场黑帮,山匪待的小寨,哪有消息他就往那钻,有一次他还为了探听消息被赌场黑帮的人差点看去一只手,你说他这样有没有当亡命徒的魄力”。

沈烨灵听了老兵口中张三的事迹,不自觉的也跟着点起了头,要说他有这种非得到消息不可的精神,那为什么他上次去见张三问消息的时候,他会说消息已经买断了呢。

是他辛苦探听来的消息,为什么买断了不让别人听说呢。

老兵像是颇有经验的摇头晃脑的开始答道:“他之所以将消息不公之于众,让人买断无非就是他的消息所触及之人影响程度之大,能买断他消息的不是花了大价钱,就是地位极高,你想有些消息旁人听听就过去,给不了他几个钱,但是对方能花大价钱买你这一手消息,你说赚不赚。张三也是个生意人这亏与盈他心里有数”。

沈烨灵听了这一番话,有点起头来。

见着快到快过午饭的时间段,老兵摸了摸挨饿的肚子,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不争气,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他为了摆脱尴尬接机又将话题继续了下去:“嘿嘿,旬阳人都说张三很神奇,还不知道沈先生有没有去问过消息”。

记得沈烨灵初来旬阳头一次去醉仙楼就是去找张三问洛筠笙的事,结果以买断为借口驳回,自那之后沈烨灵就没有再去那里打探过消息,就连和身边人提起也是现在。

脑中倒是想着那次见到张三打探消息的场面,但手上依旧是抱拳拱了拱,含蓄的答道:“不曾去过”。

然后将无处安放的手规规矩矩的摆到桌上同时又发问道:“李大哥去交换过消息吗”。

老兵也跟着笑着摆了摆手:“我哪有这本事,有消息啊”。

“沈先生有过吗”。

“我不曾去探过消息,怎么可能和他交换消息呢”。

沈烨灵将他和张三的有过的交往推得一干二净,他本就是个爱说谎的人,这十年来在别人面前阳奉阴违自己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心话,哪句是假话。

阳奉阴违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身谦谦君子,恭恭敬敬的品性到底是伪装的还是与生俱来的,如果是伪装的那他装了这么久这幅皮早就连进骨子里分不开了。

于是两人不再聊张三的事,老兵挨饿捂肚子的小动作同时也被沈烨灵尽收眼底,于是他又自然显现了一张谦和脸:“李大哥,我请你吃饭吧”。

老兵一听,登时乐了,自己填饱肚子要紧所以也不和他推脱,顺其自然的就去了,领头沈烨灵让他走在前面。

火车冒着黑烟徐徐的开过了隧道,穿过一片漆黑之后迎来的是荒无人烟的狂野,老兵和沈烨灵穿过一节有一节车厢准备去餐车上吃饭。

可是正当老兵走过一节车厢尾过另一节车厢时,正巧踏上了四周无栏的过道,旷野中的风直面他而来,也就在这时他没等站稳确实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

直接扎倒在火车外。

不过他也不是白被人陷害,那人乘其不备推他一把,他反应迅速回身将那人一同和他拽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彬彬有礼,不存在

闻着两人静静地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狂野里,那是城与城的交接,就像是小月岐的土匪山,不过这里算是荒败,既没有山匪也没有来往的商队。

他们还被火车无情的抛弃,还好坠火车时落地的是一块柔软的草地,草长得杂算是没把他们磕破血来。

老兵曾经打过仗身子骨算是结实,这样摔一下还算能活动,他正要起来,便回身想看看推他的那个龟孙

子,结果头一转发现那龟孙子居然是沈烨灵。

只见沈烨灵正拿着一把枪对着老兵的腿又来了一枪,毫无防备的老兵又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右腿肚里钻进子弹,血也随之染红了整条外裤。

他撕心裂肺的在在地上撕叫着滚了一会,对他开枪的沈烨灵身子本就娇弱,被老兵拽下火车这样一摔,骨头就像错位了一样疼,疼的没能力站起来,于是任其仰面倒在地上。

不多时这两人之前还在火车上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变成了互相伤害的仇人了,世间万物,万象更新却始终变不过人心。

老兵到现在更是没想清楚沈烨灵为什么要在火车上推他,还朝他开这一枪,等他清醒过来再望向沈烨灵。

沈烨灵是躺在一旁双眼牢牢的盯着他,现在的沈烨灵仿佛是另一种模样,平常人都不可能见过的模样,他双眼的谦和劲早已荡然无存,却凭空增添了一股凌厉,混着从火车上坠下来的浑身疼痛的疲惫,就好像是熬了几天几夜却还在等眼前事物的猎鹰一般。

不过沈烨灵算是包了这谦和外皮好几年首次因为染了小林投的药脱下这身皮囊,换上了另一具,他这只鹰再怎么样也是雏鹰。

“你,怎么会”?老兵这张疑惑的脸还是没有消散,在这种时候无论是谁看到沈烨灵这样,都会凭空来一句这样的疑问。

沈烨灵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烨灵将枪紧紧的握在手里,嘴角想要抽动但是摔倒时触及了脸,所以脸上的肌肉不能允许他做想做的动作,他想笑却只能在脸上浮现出僵硬的轮廓。

他本想冷笑但情非得已浮现在脸上的只能是嗤笑:“不怎么,只是我家小姐想得到你在我家潭地下顺走的古董宝藏而已”。

这让老兵骇了一惊,他平静的躺在地上,任凭腿上的血流不尽:“什么古董宝藏,我不知道”。

沈烨灵默默的收回眼,转为看向天:“就是你这几天放着不动,最后才被你以回乡安详晚年的身份,带回去的那些家具摆设,很不巧我已经叫人把你的那些东西沿路截胡了”。

老兵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会,听到沈烨灵的这个消息,连忙跳起身,如果不是那条受伤的腿牵制的话,他下一刻就直接扑倒沈烨灵身上:“怎么会,我明明万无一失的”。

这句话足足将老兵的行踪暴露无遗,沈烨灵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冷笑了一下,他仰头就只望着天,却发现天是一贫如洗的蓝,没有任何白云大雁的点缀。

“我是不相信小林,但却信了她嘴上说的你才是杀死段长青的凶手,因为想得到潭中无人所知的矿洞古董的人,才会为了断掉的口目去杀了他,那么这个人也就和矿洞古董有关----旬阳进矿第二次的怪谈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你吧,小林所找的古董也在你那”。

老兵淡淡一笑抹去了原先的那番惊恐,古董是他拿的又能怎么样,反正沈烨灵夺来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难道他拿了古董还能告他不成,

保持冷静又道:“不信小林,她这个日本女人的话,你倒是确信了,怎么信了她来怀疑我,沈先生的心性倒是真高啊”。

沈烨灵没同他继续理会,自顾自的又淡淡道:“虽说我无凭无据就信她的话了”,他在心里又确定了一次:除了阿笙谁的话都不信:“怪只怪你自己露出了马脚,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和小林谈话,觉得她牵丝木偶戏可做皮影戏吗,这无心之举道和旬阳矿山的妖怪奇谈倒是很相似,李大哥也是体察入微不得不让人感到信服”。

“就凭这个”,老兵嘴角上扬。

沈烨灵郑重其事的又说道:“当然不止这些,我通过一些旁门左道倒是探听过那年矿工进矿洞发生妖怪那会儿,你曾经替一名工人下过矿,也就在那时我猜测凭你老道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小林弄出的这妖怪的秘密,所以你就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伙同一群人上山,去发现小林遗落的财宝”。

老兵嘴角依旧保持微笑,他没想到沈烨灵不但聪明而且想象力惊人,于是他赞叹着和着满是血渍的双手为他鼓起了掌,连声夸道:“是,是我做的没错,那日本女人那次也看到了我去你家潭边探古董的经过,就连我杀段长青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她失去了一个先机,我走了之后她还没摸到宝藏,有人就发现段长青已死了。我也只是顺水推舟在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贿赂你家的一名小学徒给我把疑点怀疑道小林身上罢了”。

他说完情不自禁的笑出声,露出了得意的姿态,述说这他先前的战果:“没想到一把疑点转到她身上,全县人就都怀疑她是杀害段长青的凶手了,你看这像不像,想不想你夫人,犯了一点错却被人当成千古罪人谩骂,哈哈哈。。。后来她也找到了我,说发誓要拿回那些古董,所以我告诉她要是真有本事自己去你家拿最主要的事看他们信不信你

她自是百口莫辩,还被警员是不是跟踪,更是不能将我供出来,因为一旦把我供出来他们就会知道矿洞古董的消息,这是小林的忌讳,所以她能说我是凶手这件事的也只能对你,沈淮安”。

老兵废了一通解释,艰难的将‘沈淮安’这三个字呼出,沈烨灵顿时一惊,能完完整整的听到这三个字的那段岁月到现在已经是恍如隔世。

他突然对别人口中呼出自己先前的这个名字而感到陌生。

似乎除了江沅还有洛家人之外,能知道沈烨灵旬阳过去的也就只有这个老兵了---他被祭河神那晚,放他潜逃的救命恩人。

“我从你第一天进城就把你认出来了,沈淮安,我也知道你不会死,会有这么一天会回来的”,老兵徐徐的说着说这话的时候是少见的温和,但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眼神却泛着凌厉。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回报吗,推下火车,擦枪走火的打断他一条腿。

到真是头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沈烨灵不答,他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没什么变化,他紧紧的护着他手中的枪像是在护自己的性命一样,他眼前的是危险人物,矿洞奇谈上杀了很多人。这样的人不是救命恩人。

他救沈烨灵的命算是被他杀段长青给抵了,他不会追究。

只是沈烨灵眼角一黠又问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用那荒诞离奇的手法谁杀了这么多人的”?

老兵板着一张脸:“怎么,你想知道啊”。

沈烨灵的肌肉也终于松弛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只是好奇,回去除了显宝贝之外,还能给我家小姐讲个故事,也是好的”。

他浑身疼痛,手指有几处破皮,却依旧拿着手中的枪缓缓举起,这枪是临走前向秀珠他们要回来的。

那枪口对准老兵,食指牢牢抵着扳手,像是在对他做着威胁。‘你要是不说我就毙了你’那般的架势。

老兵到死也想不到,沈烨灵废了这样的力气,和自己僵持是为了得到真相之外,还有闲于去拿它来当故事和洛小七来娱乐。

废了半条命就为了一个故事,真是划算。

腿上的血也不流了,但是老兵鬓角那根青筋还在:“你所说的大小姐是当年的洛筠笙吧,还真想不到最后当上家主的会是她”。

沈烨灵是极其不希望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洛小七,他有些反感的将眉头皱起:“快说”。

在这荒野上哪还讲什么彬彬有礼。

第九十三章 神秘人

其实这件事还是他第一天守城,同事勘察兵给他介绍张三开始说起。

他是经人介绍才认识张三的,自那次从矿山回来那天起,他就对旬阳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起了贪心,并将这手消息卖给张三。

张三能得到这样的消息更是难得,说什么老兵的这个消息的价值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这让老兵起了贪念。

他以前打了这么多场仗辛辛苦苦枪淋弹雨下过了大半辈子,捞不到政府的一点补贴,就连个高官也捞不到,还在这边陲小镇上给人当守城的。

他千不甘心万不甘心汇成一线,将他牵到刚闹事不久的矿洞,凭他的直觉来看矿洞里必有宝贝。于是他就让张三给他的这一手情报的报酬就是找几个人能保住自己性命的去矿山和他探秘。

只是张三认识的人多且怪异,人脉也能拐出十八个弯找几个怪戾出来,就连老兵也觉得这些人能出面帮他有些奇怪,但以多年当兵的经验来看,他心里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也就这样他们就计划着进矿洞,那时小林已经带人走了,留下了隐藏着的几箱古董,顿时让老兵的这份贪心更甚,揣度着怎么曾城中百姓不注意把它搬空。

张三叫过来的那群帮工告诉他,他们当中有几个民间手艺人,其中有一项叫‘三仙归洞’很是奇特,可以将那些财宝一移形换影的方式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样一听老兵心里顿时顺气了不少。

不过也在担心着这几箱古董的平均分配。不过看这群人的面相不似清风道馆里面的闲云野鹤的大仙,却在脸上写尽了无欲无求这几个字,就连说话也带着清风道骨的味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张先生说了财乃凶,叫我们不要贪”。

试问天地间又谁不爱财,听了这句话老兵当时就乐了,还考虑着这些人有毛病,绝对有毛病,没毛病为什么不贪财?

此时不知道哪来几个胆大不要命的偏偏这时候冒险闯了进来,将老兵及这群人吓了一跳,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明明平时和老兵大街上经常见,却弄得像不认识对方一般。

老兵看了看他们将余光撇向那几箱古董,那贪财的痒痒劲正不自觉份爬上心头,脑子更是被挠心的不知道转了几弯。

要是就这样被发现,他们还说出去了那可不得了,轻则财宝被发现自己一个子都得不到,重责没准会把这矿洞里的鬼怪的怪谈归罪与他,以为他故弄玄虚。

想像这前因后果他哪一样都他讨不到好处,所以必须要让这群人都忘记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可是怎么忘记,把他一棍打昏脑袋就缺点没准就忘了?

可是他又不是大罗神仙,那能在哪,哪就玩会。老兵走上前笑了两下,刚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将这场面给搪塞过去,但是那些人也同样注意到了角落里开箱的古董。

更是一眼就看出这些古董的价值连城,眸光立马变得不一样了,对方更是无一没有空闲再管老兵,纷纷都关心着这些古董。

他们被这些东西急红了眼刚想上前一步。老兵连忙上去阻止,他算是知道即便那群人不贪财还会有另外一群人,他们没被张三训练干净。

试问哪个人不爱财?

“李老头,你说你干什么呀,招了一群非本县城的人偷偷摸摸来这里头,想干什么”。

领头的最先带头对老兵一阵拷问道,接着余光一扫,还是不肯放过老兵后面那几箱古董。

做着一脸恍然大悟状说道:“哦,我知道了,这些宝贝肯定也不是你的,好啊,李老头,你居然敢私吞”。

被这么一闹众人也纷纷提起了防备心,各自握紧了手里的家伙,都为着这群古董而争。

旬阳那几个进矿洞的原本只是随了那儿子被‘妖怪活吞’的老妇人的心意,撞着胆子进来看看,谁知却演变成了财宝之争,谁都想要那几箱古董

领头人像是抓住了周围所有人的心思,又打算顺理成章的给老兵按一个罪名:“看你这早有企图的心思,怕是那妖怪的谣言是你引起的吧,好啊你啊,我们旬阳带你不薄,给你工作体恤你的辛劳,怎么转过来反咬我们一口啊”。

哼!带我不薄,和我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不是拿着抚恤金好酒好菜的安度晚年,就是威风凛凛的当着大官,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老兵这般如是一想,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当然歪了一截,他戎马征战半辈子,到头来得到的就这么一星半点的名誉,到如今都被这急红眼的一群人说得体无完肤。

他心头一急,忙抄起身边的大石头,给他们来上一记。

那石头有个尖角,正正当当的砸在了那领头人的头上,‘咣当’一下带血的石头落地,他也跟着‘扑通’一声倒地。

他们看着老兵杀人的全过程,已经脸上忍无可忍的狰狞,顿时傻了眼,迟疑了一两下,纷纷向着洞口跑去,连声叫着:“不好啦,不好啦,守城的李老头杀人啦”。

话一说出危机四起,老兵杀了一人,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比他在战场上厮杀提防军还要痛快。敌方军起码还会反击你,可是他们不会拿枪不会扛炮,简直就像案板上的俎肉,耍着嘴上功夫,空有一身胆子,杀了他们

能不痛快吗。

于是他将眼神一眯,看向了那群和他一同前来的神秘人,那群神秘人像是和老兵心有灵犀了一般光用着眼神立马就知道了老兵的用意,快步的拦路堵截了这群人。

将他们用着来前准备好的麻绳直接捆上,迫使他们张嘴纷纷喂了一种药,麻乱了他们的舌头。

还一面解释道:“这种药吃过之后先麻乱舌头,后是轻入五脏六腑,导致静脉皆断,痛苦而死”。

这群人一听更是慌了,连踢带踹的准备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神秘人们也不为难,割断他们身上的绳索准备放他们逃。

其中有人心中更是一笑:“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再给他们收尸”。

这可将杀人麻乱了心的老兵给看傻,这些人倒还真不似凡人,不贪财但手段过于残忍,像是拿人性命取乐的魔鬼。

老兵看着这群人,简直比上一次进矿洞所遇的妖精还可怕。但是对待张三他莫名的信心,即便他们真是魔鬼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的。

于是强装镇定的问道:“他们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神秘人中其中一人站出来回答道:“请放心,这些毒药都是我们新研究出来,反复实验过多次,他们割断了舌头,量谁也不说不出话,而且他们筋脉错乱的时候也该到了,大概到了门口就会毙命”。

接着另一位神秘人站出来,伸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道:“要是不醒可跟着他们,亲眼看个究竟”。

老兵还真是对这有些慌,紧跟着那群落荒而逃的人的步伐。

那群人找就被这种罕见的毒药入侵慌了神,东窜西跳,一时兴起忘了找那出口的方向,更是不知晓老兵一行人已混入其中。

他们费尽心力终于是到了这洞口,老兵这时才发现洞门外聚集了好多看看客,其中有一处一闪一闪的发着刺眼的光的,便是旬阳小报的记者。

这时候要是现身势必会引起这群看客的怀疑,他们周围这群服毒者当中,有几个在找洞口当中碰了几次壁,脸上身上擦了许多灰,一时让人认不出来,于是他也学着抹了一把灰直往脸上糊弄。

只听一下他们纷纷惨叫了一声,毒性发作得彻底,跪下倒在地上,于是他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惨叫了一声也倒在地上,可惜和他们倒的有些时间差,他成了最后一个倒地的人。

不过他倒是能确定,外面那些人发现不了他,他们毒性发作都露出了狰狞的死状,口中的白沫混着血水,一起汇集在那群人的身上脸上。

他们一个一个不是长大嘴巴皱着眉,就是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总之没有一个是平平静静的死去的。

混入其中的老兵也不得不学着他们,瞪眼,皱眉,张嘴。不过还好,周围人在倒地时还错乱的吐他一脸的血水,导致他这份狰狞惟妙惟肖了几分。

混着血擦着泥,外边的人分不清样貌,在清点人数的时候不自觉的将他顶替了被他打死的那名领头人。

那名看客中有几个富商,出资将他们好好安葬,毕竟这些人都是被洞里面的妖怪活活的给害死的,虽然精神值得可畏,但是也死得晦气,早早安葬早点能让人安心。

老兵就这样和这群人躺在了担架上,在不处理的情况下,直接就送到了棺材铺,准备后事去了。

只当他是睡了一场觉,这样一醒来,是一片寂静,只觉得自己被一块薄薄的白布盖住了全身,手脚,连这头也被盖住了。

老兵想要起来,白布子扯开一条缝却看见原本该死了躺着的人继续盖着白布躺着,可是这不该躺着的装裱匠这些人却直挺挺的躺着,身上还滚了一层鲜血,圆瞪着眼睛,表情比毒死的那些人狰狞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死不瞑目的迹象。

却看到角落里赫然立着一群人,他们手上带着沾血的刀,脸上面无表情,冷心狠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被他屠杀掉的这群人。

老兵不得不在仔细看清楚他们的脸,发现他们正是他带来矿山的那群神秘人。

他不经心惊胆战,揣度着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正在这时一个神秘人走进了他,揭开他的白布让他起来,这群神秘人走进,汇报了矿洞那里的古董已经被他们移出,这矿洞也即将会被旬阳人以讹传讹的神话得更加光怪陆离,线索也不会引向老兵这一点可以放心。

于是也就这样,老兵得到了安心,可就是这几箱古董不知道该藏在哪,给了些钱问张三,张三也将答案告诉了他。

“全旬阳还真找不到比那一处地方更适合的”。

“在哪”?

“如今洛家事洛筠笙当道,洛明渊还躲着开始潜逃,她父亲留给他的房子归洛家管,洛筠笙顾及不上,其他人也不敢惦记,你不妨把它藏在那”。

老兵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继续揣度着这群神秘人继续搭把手把它藏起来,就藏那座房子里的一个潭下面去,隐蔽,即使有人来也不会发现。

第九十四章 真遇见了

沈烨灵现在手在颤抖,因为他拿不动枪,他想朝着老兵再开一枪但是手疼的都快出现痉挛了,半点力气也没有,身下的只有疼。

他躺在地上继续仰望天空,放弃似的抽了一口凉气:“就这么说,当小林发现你在我书房旁的潭地下埋了古董之后,你又让那些神秘人过来把这些古董狸猫换太子了”。

老兵点了点头,想想他几年后再请这帮可恶的人,他不知道是给张三提供了多少宝贵消息才换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沈烨灵咬着牙,用着他们毒辣的心里揣测道。

老兵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办法是简单省事:“知道的也不知是小林一个人,据我观察小林目的接近你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几箱古董,她既然知道了,她背后的那个组织势必也都知道情况。杀了她容易打草惊蛇,多亏啊,不过我算是看淡了,钱算什么我辛辛苦苦保护的古董也不是一碰就碎”。

他说着眼睛一睨,早有预谋道:“我给小林的是假的,她就这样不明就理的拿回去,兴趣供起来还能传家什么的,但是我的这几箱,都被我砸碎了,现在你们抢来的只不过是一堆碎片”。

当年老兵对着那群领头挑衅的人,所发出的眼眸与现在如出一辙,想想四周荒野没有人,眼前有的活物,只有沈烨灵。

他突然觉得腿不疼了,可能也是疼得产生了麻痹,他拾起枪,将枪口朝着沈烨灵,做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这个时候他觉得他该发笑,发出嘲笑对这些人做出应有的嘲讽:“想不到吧,你们费劲心力想要的东西,如今是不存在了,你又何必为了它在我面前暴露你的另一面呢,沈先生,我很敬重你。真的,我真的很好奇,你献祭河神没有死,去了北平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又说道:“北平是个好地方啊,能把一个人变得这么完全”。沈烨灵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他现在只是个失败者。

以无能为力的方式躺着就好,抬头看着他叫嚣就好,反正他现在还真只是个废人,就算是决心要帮洛筠笙拿回古董也完不成,要是让她知道那批古董已经摧毁,那后果是怎么样。

他突然不敢想,看着老兵晃了一下枪支轻佻的说道:“你不妨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沈烨灵原本还真不想和他废话,眼看着洛筠笙派给他的杀手要在这个地方寻他时,想想这兴许能拖延些时间。

于是启唇道:“你的消息告诉张三是个危险,因为他会把你的消息当做是货物,等价交换,我也不过是告诉了他更惊天的大秘密才换来的”。

“告诉了什么”。

“我在北平所经历的一切”。

老兵眼神一变,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去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年,究竟有多不如人意能将人变得就像脱胎换骨一样。

沈烨灵斜眼一笑:“你如果开枪的话,你以为你能走出这片荒野吗,我早就通知洛家的人来给我收尸了,我之前说过,一直到看见你的尸体为止”。

老兵手中的手枪迟疑了一下,他微微放下枪而后又举起,满富坚定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开枪,早知道当时抓你去献祭的时候就不能放你走,给你开一枪什么都解决了”。

说完他有一次瞄准沈烨灵,就是一枪,可惜当扣动扳手后枪口里的子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老兵疑惑的拿起枪反复调试。

手枪着东西他确实有好几年没碰过了,手法难免有些生疏,但是他不能承认技不如人,是他心软开不动枪,还是手枪心软认主呢?

旁边的沈烨灵则是发出了几声笑,像是在嘲笑老兵这个退伍的士兵也有糊涂的时候:“我来的时候就只准备了一发子弹,专门为你准备的”。

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发子弹,还专门离谱到打偏,打伤他的腿。沈烨灵是说说还是真想治他于死地,老兵现在即便再怎么犯糊涂,也总该知道沈烨灵这番做法。

只听沈烨灵发出冷冷的一句:“你走吧,我只要你的一条腿,和一个故事现在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沈烨灵躺在地上,有原本任人宰割的俎肉如今却像一个主宰人命运的王一样,闲适的躺着,允许谁走谁留。

见着老兵没有任何动向,被子弹刺穿的腿还在流血,估摸着老兵这身体情况,也能走过十里路,于是又说道:“你是真糊涂了,我的那句话你也信。放心好了,我派来的人,只是来接我回去,不会为难你的”。

“那你来是”,老兵不信,沈烨灵费劲心思和自己搭同一辆火车又再半路把自己推了下去,弄得遍体鳞伤就这么轻易能放自己走。

他觉得沈烨灵还是平时那副模样,一个人做了谦谦君子几十年,表面的神态早就能融化的骨子里,他不相信沈烨灵真能说变就变,而且要想沈烨灵这样的人对自己发狠,起码有让自己下十万倍的决心才行。

沈烨灵撇过头没看老兵,闭上眼嘴唇微微勾起:“真就为了一个故事,豁了半条命就只为了一个故事没别的,真的”。

即便老兵再怎么不相信,沈烨灵也不想再和老兵做过多的解释,他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这其中事情的因果也终于可以和洛筠笙说上一说了。

他的心思就是这样的单纯,可惜没人信。

老兵喘着气,按着心性从嘴里呼来一句:“真是个疯子”。

等说完也不想再多停留,瘸着腿走了。

沈烨灵依旧躺在这片荒野里,他一动浑身疼,伴随着草下面的小石子,隐约还感觉膈应得慌,小石子与那几处伤处的激烈碰撞,直直让他冷汗直流。

好不容易盼来了洛筠笙给他的帮工,拿着担架一路抬着他坐上了回往旬阳的一辆汽车。

他和老兵走的是反方向,一个向着旬阳,一个想着察哈尔,彼此越走越远,他们个放了对方一马,希望彼此永远也不要再碰上。

只听过洛小七和他描述过这药的作用,说能将人心里想做之事发乎行的给做出来,而且所表达的感情将会更加强烈,他不知道这重要还能削皮挫骨,能让他换种活法。

就向他先前那样对老兵要是换了平时他铁定干不出来,他现在在车上推算这会旬阳的时间,最快到半夜他们应该能将自己送回家。

突然开车的司机在半路停下了车,陪笑着打算说吃完晚饭再走吧。

沈烨灵摸摸肚子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于是一旁几个帮工去附近一家面馆买了碗热腾腾的汤面端给他。

正当他吃了几口是,便听到打骂声,一个满是油肚肥肠的男人正打骂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妓女。嗯!仔细一看浓妆艳抹的妖艳模样确实是妓女,老妓女。

沈烨灵和几个帮工一同看了过去,只见着那男人在打骂,嘴里说着什么暖床伺候不好的牢骚话,以及说那名妓女年老色衰没人要的粗鄙话,不叫人注意还真不行。

车外的几个帮工当着沈烨灵的面,也没有顾及的唠道:“哎呀,真是可怜,做这行的光有一身白花花的肉哪行,还要看着脸蛋经不经得起变老”。

“你还同情她,她以前可是这镇上的头牌,年轻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姨太太活得还滋润,如今当了下等妓女,能怪谁怪她自己呗”。

“诶,下等妓女,那她年轻的时候不是挺有钱的嘛,怎么不安安祥祥的养老啊,男人也没要她?”

“有人要吗,我可听说她年轻时候有一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后来养不起就把他买到戏园子里,自己自私的在这痛快”。

“哎哟,你这么一说她还真是活该”。

车里的沈烨灵则是一脸暗沉,一面听着外面帮工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一面想着小时候那番痛苦的经历。

车外男人的辱骂,女人的叫疼一声一声透过车玻璃传入他的耳,他把头低的更低,选择不听也不看淡淡的朝着那群帮工递过碗,而后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心里淡淡一句:“几位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就像没有来过,没有看到过街上的那个奇闻,他遍体鳞伤回了家,带了一个故事写成书信寄给洛小七,还截了几箱古董碎片,也只能交给古董店让那些大师帮自己修复,能修复几件是几件,等修复好了再交给洛小七。

染了那种药后自己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他再意的人都死了,现在只有洛筠笙也只有洛筠笙能让他可留恋的。

怎么可能是当街被人辱骂的老妓女。

第九十五章 受到的书信

江沅这次来便要到了一打来自各地寄给洛家的信,他还以为洛小七这次积善缘了这么多朋友给她写信,那只拿起来一封一封看时脸色却暗沉了下来。

一封一封信寄来得有理有据,一半都是给住在洛家的贵客小月岐的,他失落的让管家将这半封信交给厢房里的小月岐,自己快步来到洛小七常在休养的小阁楼内,将这另外一半交给了她。

只见洛小七看也不看,抬手就命令江沅那个火盆把这些给烧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小兔崽子没良心是真的没良心,瞒着我去了东北的陆式军校,还写信劝我原谅我是看到一封就烧一封。哼!如今这翅膀是硬了,我是管不了了”。

江沅看着这些信里面有些可都是程家白一笔一画写出来的,白纸黑字都是心血呀,他哪舍得烧呀,于是经过了洛小七的允许,拆开信封却发现写的这道蛮有这小子性格的。

一样的清汤寡水食之无味。

既然这小子不善于表达,那他江沅也知道做一回搭桥的,对着洛小七劝道:“他一个大少爷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但能出远门去那苦哈哈的军校已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要不随了孩子的心意,答应他,原谅他了吧”。

原谅他?自从程家白不要脸的来找自己表白之后,洛小七是没看到程家白的信就有不好的预感,字里行间认错的话都让她品得怪模怪样的。

洛小七突然一哆嗦,想转开话题问道:“十六怎么样了”。

江沅低头看着信,头也不抬不看她答道:“好呀,他不知怎么了受伤了,戏园子那边也让他徒弟去撑场面了,今早我顺路去看过他,发现他起色不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摔去了,怎么摔的”?洛小七有些着急。

江沅却也平静:“他自己说是去办事份时候风太大自己坐火车刚好站在车厢与车厢之间,他没站稳被风给刮下去的”。

江沅将信看过,又小心的放好,等拆开下一封,可在两份来自程家白的信中,还夹杂着另外两份信。

江沅先拿起一封,在洛小七面前来回晃了晃说道:“哎哟,我说有福报吧,人家杭小姐为了感谢你的帮忙特地给你写感谢信来了,你不看看”?

洛小七也同样看着江沅手中的那封信,单只看了一下信封,她眼中不时流露出一抹欣慰夹杂着以前不曾有的柔光,心头一暖。

可惜这柔光只有一瞬便稍纵即逝,人不经意之间根本无法捕捉得到。

洛小七的手迟迟没有伸出,单看着那封信将头撇了过去,倨傲道:“真是矫情,看完就把它烧了吧”。

江沅没答应,也没吱声,看完信之后继续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这信这么样由洛小七自己裁决。

最后江沅将最后一封信拿了起来,垫了垫里面的重量,看着信封中的自己,没提及人民和地址,单单只是写了‘洛家主收’的字样。

等拆开信之后他往洛小七那边一瞥,余光扫过了洛小七的动向之后慢慢收回到这封信的内容当中,这里面的一字一句都是可以改动了字迹来写,江沅不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今早刚从沈烨灵那里回来,得到的就是他交给自己的一封信。

他帮沈烨灵做了一个借口,将这封信夹杂其中让洛小七看个明白,于是装模作样的先皱起眉头,表情生动形象的做着惊讶装,不时还保持着平静,他将信递给洛小七,这回是一定让她看。

洛小七随着江沅凝重的脸色,接过信后看了起来,里面详细的概述了这批古董的去向,以及在洛家和小林进矿洞相隔的这个时间点之间,那批人的所做所为。

洛小七看后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江沅本想等着洛小七说话,但又有些不耐烦的自个儿说道:“这一个矿洞涉及到三方势力,还真不是我们能插手都让,阿笙这件事我们知道心里有个数就行,不要再插手啦”。

洛小七将信看完仔细的收好,放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最终点了一点头道:“这张三倒还真是可以,我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倒还能参与其中,背后的势力还这么强大”。

江沅也知道洛小七说这话透露了太多不甘心,她甚至在怀疑那几个干涉矿洞盗宝一事的那群神秘人,不过他们最终会怎样他还真不担心。

和洛小七聊了几句,自己也觉得无趣,转身作别回家了。

可是黄包车将他载回家之后他却屹立在门口迟迟不进,继续计算着沈烨灵去找守城老兵的种种。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沈烨灵居然会做这样的是,他有这样的勇气倒还真是低估了他,但零零总总归根到底要不是小林给沈烨灵下了药,沈烨灵还不知道他这了心能在皮囊下伪装多久。

江沅在门外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好要进去,哪知他刚一进门就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江沅将心一提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转头发现叫他的人居然是被劫在土匪山的彭世荣,作为患难交情江沅见了他先是下意识的狂喜。

“你怎么来啦”,江沅说完欣喜得忙转身,也对既然杭轻言的小连长都已经回来了,那彭世荣被归方当然已经不远。

江沅更是跑上前对彭世荣拍了拍表示对他的思念,当然这彭世荣即便绑到到了山里依旧是死性不改,该怎么样的性子他就是怎么样都让。

他一歪头,本想得意一笑但笑得牵强非把自己弄成

挤眉弄眼的滑稽状:“怎么想我了吗”。

听到彭世荣这阔别已久的挑逗,江沅倒是一时来了兴趣,旬阳能有人能和他一样油腔滑调的混日子的,也就彭世荣了。

如今倒还被他调戏,江沅不服气又回答道:“也不是,我是怕让你死了冤魂不散,来找我寻仇来了”。

彭世荣释放着北困在土匪山上几天的怨气,正上空阳光普照,他才露出了少年应有的朝气,满面春风的说道:“哪能啊,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找上你了吗,特地给你看看我完好无损的样,你看看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他说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真想让江沅给他欣赏一下。

江沅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对其一番考究之后,才点头---嗯,瘦了!

“怎么样”,彭世荣的眼睛灵动一脸认真的要江沅对他做评价,哪知江沅不再理会他的胡闹,甩起袖子转身:“你要看你去洛家,找你的未婚妻看去,别在我这添堵”。

见着江沅不理会他,他就硬是要往江沅这边蹭,他几步跑上前,对着江沅又是手舞足蹈道:“好不好看你给个数,我要是去洛家你说我的腿还要不要啦,你也不是不知道,洛家未婚妻倒是没有,就有一个红衣女家主发誓要打断我的腿,上那危险还不如上你这来”。

江沅本想继续板着个脸不说话,哪知被彭世荣说得没忍住当是一笑,这话倒是不错,彭世荣和洛小七不知道结的是什么仇什么怨,洛小七是做梦都想打彭世荣份这双腿。

然后又正正经经的给他出主意道:“那也别在我这咬人,回你家去,你不去洛家也该给洛家的那位客人回个礼,人家拖了亲爹亲娘的关系把你给弄出来,你不该表示表示,给人家送个礼什么的”?

这话让彭世荣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给洛家送礼,人家把我救出来的人现在还带兵在土匪山上和那些土匪们撕战好不好,怎么回跳到洛家”。

这让江沅遭受了当头一击,他有些慌了:“什么”,彭世荣难道不是被小月岐拖关系救出来的。

彭世荣不理会江沅的这份惊讶,直接解释道:“还不多亏了你,上次给我去天津带去了口信,说我被土匪绑架了,人家天津的赵将军也真是高效,直接就带了大批人马,前来围攻直到把我救出来”。

他头头是道的说着:“把我救出来还不算什么,人家就让我先回来,在带兵去剿了这座土匪山”。

这被说得,江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还是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可是在洛家的另一边马上就要变天了。

那座土匪山上,小月岐的爹娘无不没有一个不再拖着疲惫和那群土匪在硬战的,他们本想拍几份电报叫小月岐回来,可惜危险时刻叫她回来这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但是大难关头他们也想见女儿最后一面,于是他们将消息写成书信,能不能寄得到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好在这几份书信到了江沅的手里,现在小月岐读了信立刻起身便是什么也不顾,牵走一匹马就往他的家里赶。

第二卷完

第九十六章

月关山连着天津和北平两大省,中间来往商队陆陆续续也正是山匪横行拦买路财的好地方。

天津的赵将军赵震耀可是对这块地方耿耿于怀了好久,他想出兵围剿这群山匪,可奈何山匪人多势力也大人,脉也广,就不知哪天得罪了他们,也就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所以他就按兵不动,让城边的那些连和团的人出面解决,这样解决的好与坏都损坏不了他什么兵力。

也是正在这样经过三番五次他们的兵山上围剿都没有成果,却不见得隔壁北平的有什么动静---也不见着他们出兵。

赵震耀就是怎样一副大度心肠也不可能对隔壁这坐以待毙的北平没有什么想法呀,这山中的山匪彼此怎么会不受他们的影响,凭什么他们天津那边就要出力收拾局面,他们北平就能做观山虎斗的捞着便宜,他是说什么也不愿。

于是他赵将军也不管,两放久个不出面插手任由这土匪肆意滋长,但是也终于彭世荣寄来得一封书涵打破了两方的僵局,要想彭家的势力虽不及旬阳彭家的,但是随便对着他们投资点军需,就能解决他们手头上物资紧缺的燃眉之急。

上一回那张钧耀居然为了那一船军用物资,还连个洛小七骗了他,导致他现在心里还和张钧耀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连着天接着地便是怎么跨也跨不过去,平时表达不出,心里却对他愤恨不已。

可如今彭世荣这一单生意却是不能错过,他心里的算盘一打便直到彭世荣可算是彭家继承人,他来投靠自己不久意味着他的这支金手往他天津挥了吗。

对于两房都想争抢彭家这块肉,赵震耀这样派兵去救困在山寨中的彭世荣也足够那些北平的那些人为之艳羡的了。所以他这次愿意放下这几个月和张钧耀的芥蒂也愿意和他修的秦晋之好。

让张钧耀出兵带头围剿,张钧耀带兵打战有的是满肚子的经验,和他说清道明其中的好处他还真能一拍响肚子信誓旦旦的说这件事交给他。

这次的出行赵震耀也一同参加,如今天津的两大将军齐聚一堂共同剿匪,也算是给足了这些山匪的面子,给足了彭世荣的面子。

正等着张钧耀和一旁的勘察员共同商议这山中的地形,接下来该怎么打时,赵震耀则拿着一副望远镜静静地窥探着这山中的情况。

只见一听又军阀带兵还没知道是不是围剿,他们的警惕心里就来了,就连山腰上都安插了好几名哨兵。

“震耀,你说的可是真的,围剿了这一群土匪真的以后打战物资军饷不用愁”,张钧耀不放心的转过头来问道。

“放心”,赵震耀自信的说道,由于他这半年都是对张钧耀好说好劝的态度的谋划,将心里的愤恨埋藏在心里,所以张钧耀对他还是极其的信任。

他觉得自己就像君主身边的佞臣,甜言蜜语蛊惑着君王成为一代昏君,这样无非有其中一个原因,那就是继位,或者是控制皇权。

赵震耀觉得只要他不是炸,他就算是都站了这佞臣之位。

但论张钧耀的足智多谋他也远胜于赵震耀,不过他的才智都分给行军打仗去了,他要是个皇帝,也是一个武皇帝治不好朝政只能让他来。

所以赵震耀也不为所动的一步一步看着张钧耀将剿匪的战略计划给统筹好。

也等着他自信的抛来一句:“嗯,差不多了,只要等着鱼儿上钩就行了”,赵震耀也信得过他,毕竟他主外领兵,赵震耀主内守城,一里一外配合得无不默契。

“今晚土匪必会到山下来个夜袭,只要他们经过这,我们站在这处高地上对他们进行围剿就行”,张钧耀解释道,只见他们站在的是一处高坡,可以说这是山下的一块较大的‘盆地’。

接着他又说道:“这些天据我的观察,这山上一共有两个土匪当家,一男一女正好是分家的夫妻,只要动一个,其余的那个一定会急得跳脚到时候,他们攻势错乱也就好打了”。

。。。。

他又对这块坡进行了一番讲述:“我们几次带兵都无法将其缴获,兵力不够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之一就是地势原因,他们站在高处往下看我们的小兵战况如何?他们该添多少兵力?也都一目了然了”。

。。。。

赵震耀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点头就表现出了他对张钧耀的军事上的认可。

他们也就这样做准备埋伏在哪块坡地上整整一个下午,入夜,夜空一片如洗唯有几颗疏星点缀。

为了做好埋伏,他们俩只好屏息凝气的在上边等着,赵震耀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麻木了,微微的只留下一个脑袋还在晃动,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一同围剿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张钧耀,他的脸为了伪装都裹了一层泥巴,夜幕下彼此单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只听张钧耀没等他开口,最先坦露心声的说道:“等我们这次围剿完我也该去打仗了,这些年光是打仗所攻占的县也都够饶舜那臭小子自封司令了,你说说他偏偏放着土皇帝不做,去外边给别人当什么镇守呀”。

赵震耀继续用着他那和善的外表劝道:“饶舜还小,让他到外边闯闯长长见识,到时候回来也更能上任你的这份职位,我看呀他的心胸才不拘泥于你给他打下的这些地方,他没准想往更高的方向走”。

听了赵震耀的解释,不由得让他嘴角一翘,然后又自愧的叹了一口气道:“唉!我那倒霉儿子哟,我看他是不服管了,这样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要是回来,你替我多管管他”?

赵震耀点了点头,絮叨和谐的氛围刚升起,只见张钧耀感觉不对的将眼神一睨,眉眼间显出几分凌厉大叫道:“来了”,随后他举起一只手,几个眼神如鹰的狙击

士兵最先凭着夜幕中的几颗疏星光点就到了他的指示。

一拍拿着枪朝着坡下一通射击,此时下面满是人喊马惊,兵荒马乱的一刹那领头的突然恍然大悟忙叫道:“不好中计了快撤”。

可是是不为人愿,张钧耀下令四周开火照明,昏天黑地过后就灯火通明的来打一场。

赵震耀站在高地上望着地下那群人就像是在看蚂蚁一样,单是只有漆黑一点。

张钧耀也提着步枪对着下方的逐渐照亮,放心的开着枪,只见他举着枪瞄准人,一个两个,三个接连倒下。

在打到第四个的时候,那名女土匪头子警惕的意识到坡上的人,逃跑的心情更甚,挥着手再叫着:“跑”。

话音刚落之后,一颗子弹刚好与几人擦肩而过直直的打在她身上,张钧耀真是好枪法着,不偏不倚打在致命的心脏处。

女土匪受了一击之后捂着胸口苟延残喘的跌跌撞撞几下,忙对着身边帮扶的手下说道:“他爹,快叫他爹来”。

众人都知道她口中说的‘他爹’是谁,无非就是女土匪心心念念的小月岐他爹,立后山半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女土匪不行了还有男的。

这场围剿仗足足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唯有零星的几个土匪窜逃回去通风报信,赵震耀看着那几个‘逃兵’刚有要追的念头,谁知张钧耀一挥手将他止住说道:“穷寇莫追,他们也逃不了多久,无非是要请那男土匪头子来主持大局,我看后山没有什么起色,估计是男不如女,剩下的好对付”。

于是他们就回去迷迷糊糊的凑合了一夜,等着天刚亮起,就见到张钧耀骑着大马身后跟着几千举枪的精兵,居高临下的对着张震岳说道:“如今那女土匪头子的死讯一定已经传到他们山寨里面去了,现在他们放寸大乱一定没有这能力来稳固他们涣散的心,最是能打上去的时候,赵老弟,你且在山下垫后,我派人去攻打,总能将他们一杆子捅出个窟窿来”。

赵震耀点点头,很同意他这种里应外合的法子,然后目送着张钧耀上山,自己带着一部分兵一字排开开始垫后。

虽是在山下,但没过多久隐约还是能看到山上枪响连天,一声接着一声,都快赶上新年放的烟花炮竹。

赵震耀这时将脑袋一歪,突然想起他们来的目的,除了剿匪最主要的是救出他们的财主,彭世荣,这连天的枪响要是打到彭世荣怎么办,要是土匪在危难关头拉着彭世荣一起死怎么办。

张钧耀这个莽夫没个轻重,要是不管彭世荣的死活他们铁定就玩完了。

正想着他将这颗心一横,拉着缰绳对身后的兵说道:“你们都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身后的兵齐刷刷的一挺身一跺脚,异口同声的喊道:“是”,训练有素,屹立不倒的站在那。

不愧是张钧耀训练出来的兵,适合打仗,比他在城外散养的那些兵强多了。

也不再多加比较,赵震耀双腿加紧马的腰,鞭子轻轻一抽便骑着马上山了,正紧赶慢赶的走到山腰,一人一马从他身边飞过,就像一把箭一样还没等他看清马背上的人,他就已经擦肩,在身后绝尘而去。

赵震耀猛的回头看那人时,张钧耀手头上的小兵就追上来,看到他,连忙收步做出解释道:“将军,刚刚跑过的就是男的土匪头子,他这是要逃呢,司令让我们抓住他”。

赵震耀也不等片刻,连忙调转马头准备去追,追时还不忘对着身后的小兵叮嘱一句:“告诉张司令,务必要把彭家大少爷毫发无损的给救出来”。

说完也驾着马绝尘而去。

第九十七章 压寨相公

虽说赵震耀不是在马背上的英雄,高地坑洼的一段路让他驾马有些费劲,在看看前面那如风一般的男子,快成为马背上的好儿郎了,说是一阵风,没有也没尾,他依着地上被压过的草地推测着那土匪头子的行踪。

由于春季草木肆意生长,这些路都是山路自然没人走,所以能经过这里的不是落荒而逃的土匪头子还能是谁。

赵震耀嘴角微微上扬,手中不自觉的往背后掏出一样东西,是吧能让人听话的东西---手枪。

他将双腿在马背上加紧,手中的马鞭有节奏的抽打得更快,没几下就看到那土匪头子的‘尾巴’了。

赵震耀当时心里就犯着疑惑:他的骑术就怎么进步得这么快?怎么这么快就把人追上呢。

可哪知道不是他赵将军骑术长进了,而是那土匪头子腿上受伤,越跑越慢了。这时只见着赵震耀举着枪瞄准前方的‘猎物’当头就是一击,没想到还真把他射下来,土匪头子被子弹刺穿了背,一不留神从马上滚落下来,但没死还喘着气,只是实在跑不动了。

赵震耀见着眼前这场景,心头当是乐开了花,看着手中的枪心里颇为满意的对他欣赏道:果然是把让人听话的东西。

赵震耀洋洋自得的骑着马走到那土匪头子面前,这茂盛的草堆,一丛飞扬的青草早已能将膝盖淹没,在经风一吹一根一根的草交叠,直直把土匪头子这苟延残喘的身躯给隐藏起来。

赵震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身躯,他仿佛不是在看人,而是玩味似的在看一条狗,他再次举着枪对着他做了一番挑衅:“失败,我这辈子要是活得像你这么窝囊巴不得现在爬过来做我的枪下鬼,知道你家婆娘是怎么被死的吗”。

他先不答等待着对方的反应,见着对方忍着疼痛皱眉看他的眼神更加发狠仿佛下一秒就有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可能。

那土匪头子心中也没有什么留念的,和他媳妇吵着分居了大半辈子,也遗憾了大半辈子,如今却传来他媳妇被人活生生打死的消息,心中除了愧疚就只有恨了。他想到这正想起身猛的上前扑过去。

但腰背上的那颗子弹牵扯着他的骨头,喇的他一阵疼,伴随着他脸上的龇牙咧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赵震耀那得意的眼神,与他手中的枪,枪口对着自己这一枪下去他是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他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掏出,出手快准狠的在马腿上刺了一下,随后那一颗子弹也从枪口里射出,直击他的头部,就这样这山中的两名土匪被天津的两员大奖打死。

疼痛欲裂的马将双蹄扬起,做出了向人一样的站立,也倾斜的将赵震耀摔翻在了地上,他收到了冲击谁知在他们背后隐藏在草堆里的还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他的被与那石头撞,刚好将他撞的骨痛欲裂。

他躺在地上还有一阵精神让他为自己的背一阵叫嚣,想想也真是倒霉,堂堂天津大将居然被一个小小土匪给给弄得同归余尽了。

不过还好没伤到他的要害处只是骨头裂了而已,他费力的站了起来,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风一吹脑门上背上传来一片清凉。

他疑惑的往身后一抹,我去!背后是一片血海汪洋,这背后被哪块石头撞出了一个窟窿。

他看看前看看后,似乎忘了自己该走那一边,他这方向感迷茫的劲以前让他从自己家走到司令部都费劲,所以张钧耀因为这个借口让他不用和他打仗,因为张钧耀如果交给他一个晚上夜袭敌人军营的任务,都怕他一个不下心先把自己方的军营给炸了。

他凭着自己的感觉随便找了一处,先走着,丢了马就像丢命一样,没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一摊的血,他方向感迷茫走开了那片撞伤他的尖石,走开了那具被他打死的土匪。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等他血流光了来年会不会真有人记得他给他烧点纸钱,记得他是打死土匪的英雄。

正当他为之感慨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有马就有了希望,他目光闪烁连忙抬头看向了前方,发现一名女子熟练的驾马,威风凛凛的朝他走过来。

他从没有想现在这样正视过一名女子,仿佛看到了她背后有光,自带圣光不容忽视。他抬手一扬女子立马看到了草丛那边有一个人,是策马前驱。

等双方走近了一瞧,立刻傻了眼了,赵震耀现在脑子里涌现出万千思绪,这女子马上功夫不错,而且身段比一般女子要魁梧,不过相貌是好相貌却有些眼熟,像被他打死的两个土匪头子的。

但是对方立刻看到他的军装也同样提高了警惕。正当两人面面相觑时,赵震耀突然打破僵局启着虚弱的白唇说道:“姑娘,好人做到底你快救救我”。

骑在马上的小月岐不信立刻掏出顺身携带的匕首,只见那匕首和土匪头子刺伤他马的那一把相似,这让他更加确信。

立马改口道:“快救救我吧,那张钧耀不得好死,杀了两个大的还不够,我劝他留些活口积点德,没想到他却杀红了眼是什么也不听了,还把我从高坡上推下去,我撞到了尖石显先丢了性命”。

他将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给她看,只见背后是血淋淋的一片,小月岐探身正想伸手去看,不过脑袋一灵光立马回忆起他前半句话:“你说什么,那两个土匪头子都死了”?

赵震耀连忙点点头:“可不都死了吗,张钧耀亏我和他同事了这些年,杀人的恨劲我怎么没注意到,他是一枪把那土匪婆娘打死,后是开了数枪将那个男土匪活活的折磨死”。

他为了保命,也只能将这脏水往张钧耀身上泼,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已是如此,更何况是兄弟呢。

小月岐手中的刀拿的让她有些颤抖,她紧咬着牙,用着低沉的怒气说道:“我去杀了他”。

赵震耀连忙挥手阻止道:“你去能有什么用,人家张钧耀有几千步兵你有吗?人家张钧耀有几千把枪你有吗?人家张钧耀有几万发子弹你有吗”?

几句疑问,将小月岐说成空有一番志气而不得的女子,她要是真去了,不是和张钧耀同归于尽的,而是给他送子弹的。小月岐被他这一问也打不上来,刚才空有的志气也像皮球泄了几分。

赵震耀连忙用着自己的口才平和的说道:“你听我说,张钧耀这回真是杀红了眼,像你这样的是见一个杀一个,任何一个人向他规劝的都得死,我就是其中一个”。

他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这份处境先让他掂量掂量,小月岐不说话,她的话都冻结在脑子里说不出。

只听他继续劝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跟我回去,回天津我们一起报复张钧耀”。

这主意是好主意但是她对于一个只与他见过两次面的男人相信不起来,不过他满身的伤不得不让他相信,她家,山寨是真的没了。

心中埋下背上与愤恨,真就拉着赵震耀上马,一路驮着他虚弱的身躯到了天津,也就在他的指引这下到了他家,管家看到赵震耀这种情况连忙叫了医馆的医生前来,仆人们进进出出的伺候着,不时忙得人仰马翻。

小月岐一直在门外显得就像是个多余的,终于医生诊断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一群人这才放心,注意上了带他们将军回来的这位姑娘,只记得他们将军最后一句说过要见她于是叫着小月岐可以进去了。

小月岐进来没说几句话看着赵震耀并无大碍,心也平和下来,刚想准备要告辞,只见赵震耀猛的坐起来阻拦道:“不是说你让你留下来别走嘛,我们的大仇还没没报你怎么走了呀”。

“还是不叨唠了,我们非亲非故我是在不好打扰”小月岐说道。

赵震耀眼眸子一转,立马改口劝道:“恩人,你忘啦,刚刚你在我生命危机之时送我回来,我还没感谢你哩,你说你就这么走了,不上将我归入凉薄之列吗”。

话说完小月岐心生感触,对赵震耀的评价不止提高了一星半点,觉得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脑子简单得真被他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真就答应了。

反观赵震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五味杂陈,小月岐把他送回来时就和他聊过,她是土匪头子的女儿,他和张钧耀手上都留着她父母的血,像这么说他说出的那句话已然成了屁话。

他现在已经归入恩将仇报这一行列,乃是小月岐的杀父仇人,这也是妙了!以后在天津有杀父仇人让她住下,杀父仇人带她逛街,杀父仇人供她吃喝玩乐。

他也要试着和她培养感情,这也就变成了她对杀父仇人产生出了感情。

当然赵震耀也不敢将杀了小月岐父亲的事和小月岐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张钧耀身上,他封锁了身旁人的口舌,让他在这次剿匪中自己混不到一个身影。

张钧耀,他是不会让小月岐去见的,就连张钧耀出兵打仗他都是瞒着小月岐偷偷给他送行。

所以小月岐知道张钧耀已经去打仗的消息,就日月求神祷告,让张钧耀战死别在回来。奈何天上的各路神仙还真显灵了,张钧耀这天下无敌的战神还真被战死了。

等着战死的白纸黑字传来时全城挂着白布条给他节哀,周围是一片死气沉沉了一片。反观他赵将军府上是一片欢腾,小月岐正准备因她咒死了张钧耀而表示喝彩。

而赵震耀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貌回来一回来便是叫管家给自己收拾行李,准备去趟旬阳:“我去把张钧耀那宝贝儿子接过来,给他爹帮丧啊”。

小月岐听了一脸不满:“他不会自己回来吗,你还要亲自去”。

“那小子是公子脾气,撅得很,他爹生前和他吵过架没脸回 非得人舔着脸去劝,得我就是那不要脸去劝的人”。

说完好气白赖的上楼自己动手收拾起来了,他回头看着小月岐依旧是在噘嘴生气,不经又说了一句:“你不是说你在旬阳有认识的朋友吗,你要不和我去”。

小月岐犹豫了一下忙摇摇手,这几个月她是住惯了,也不能真就在赵震耀家白吃白住,应该有一番大作为,干自己的事,如今张钧耀也死了,她也该抽身而退离开天津了。

于是信心满满的又说道:“张钧耀他还是留了些活口的,这几个月我收罗了一下还有十几号人,我想像我爹我娘一样开个山寨,从小的做起然后把寨子养大,继续占山为王当土匪辈”。

“你想走他们的老路”,赵震耀表示疑惑不解,看着小月岐信心满满的点点头。

他平淡一笑,土匪怎么样土匪做大了也是门职业,凭什么看不起。再说去剿匪的时候全都是张钧耀出的风头,他还真一个脸也没混着,山上的土匪一定不认识他,他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小月岐放回去。

他看得小月岐入迷,一倾身看得离得更近了:“等我回来,办完所有的事我就当你的压寨相公”。

她猛的抬起头,心头一颤是羞红了脸---有人终于肯做她的压寨相公了。

第九十八章 下药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入秋,旬阳真是个变了沈十六的命,杀了沈淮安,最后回来一个沈烨灵却能从这里脱胎换骨般的大变性情。

此时沈烨灵身上的伤全数养好了,这几个月亏得洛小七隔三差五的来送一些灵丹妙药,记得几个月前他伤得走不动路和许曼一样躺在病床上,这般一趟便是洛小七就不时来到他床前看望,不时还问他究竟这伤是怎么弄得,像沈烨灵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被风刮得掉下火车呢。

接着便是沈烨灵再三肯定的劝:“我是真不小心,哪有什么人肯找我的麻烦,再说了,你能不小心喝了鹤顶红瘫了腿腿,你舅舅就不可能被大风刮倒?别担心了,舅舅没事好的很”。

他淡淡一笑,继续露出往日谦和的姿态。

这时许曼颤颤巍巍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个徐汝良扶着她。

她笑着进门,眼睛和嘴个眯成一条缝:“洛姑娘”,最近这几天洛小七从各地搜罗过来灵丹妙药之外,顺带的还不忘给许曼捎上一副。

也是自从许曼高烧退了之后,她整个人也不再郁郁寡欢,是该吃的吃该乐得乐,唯有出门经过那小潭眼角还是透露着不一样的情绪。

“舅妈”,洛小七侧身也同样笑着应了许曼一句,穿上的沈烨灵也跟着起身,看向了许曼做着往常皱眉的方式:“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到这来了”。

自从沈烨灵的书房不能再住人了之后,沈烨灵就搬到许曼隔壁院子里去住,间隔不大穿过一层墙院就到了。

许曼笑了笑并没有再意沈烨灵的忧虑,忙拉着洛小七一番对他说道:“我不是看了洛姑娘来了吗,特地过来看看”。

正说着徐汝良很是小心谨慎的给端来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他在沈烨灵面前已经是谨言慎行,如今又来了一个洛小七,只能够他立在一旁打气也不敢喘,在里面呆着简直是煎熬。

许曼也看出了徐汝良的不正常,于是忙叫着他到外边再添点新茶回来。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了,不叨扰你们了”,洛小七伸手会意着外边的仆人进来,将自己推出去一面阻止着许曼的客套。

许曼一来,沈烨灵也是插不上嘴了,如今这片房间里就只是这两个女人的天下,似乎还说这让人听不懂的话,只见洛小七临走之前还说道:“舅妈,那东西我可给您带过来了,我的家庭医生说量一定要少,不然会要人命”。

许曼点了点头,露出一派自由打算的表情:“好,我清楚了”。

洛小七说完和许曼各自点了点头,看了看许曼之后转头又看了看一旁的沈烨灵,两人是让她来回比较了一番,这才肯罢休由着仆人将自己推走。

许曼和沈烨灵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无非就是聊聊最近对方的身体互相都吃了什么补药,聊了几句就相敬如宾的道别了,徐汝良将许曼扶回房间让她躺好,一面出门就开始张罗洛小七送来给许曼的这份药。

他发现今天不光送来了药,还送来了许多糕点礼物,送来这一路也馋坏了不少师兄弟,等着徐汝良将手上的单子一一对照完,竟发现那些师兄弟早已经眼红脖子长的对这些糕点翘首以盼了。

徐汝良将他们一一支开,给他图个清净,于是只留下张尚植,他们正清点着却被一个异物吸引住了目光,徐汝良看得没错他也识字,他还叫着张尚植帮他一起看过了,礼单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牛鞭’这两个字。

张尚植还照着数打开了那盒礼物,见着是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先是一顿惊呼,然后再是对其一顿怀疑:“洛小七怎么送给我们二婶这么一个玩意儿”。

徐汝良还在对礼单上的这份彩礼表示疑惑,也解释道:“这许是给师傅送的吧,只不过送错了送到这里来”。

“哦”,张尚植哼了一声但又将脑袋一拍:“那更加不对味了,洛小七干嘛要送给我二叔这个呀”。

这回把徐汝良也给难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张尚植装出一副熟悉大道理的模样,气氛的一拍腿---是徐汝良的腿,怒道:“洛小七这是看不起谁呢”。

正当张尚植在一旁愤愤不平的时候,徐汝良动觉灵敏的一下捕捉到了屋里的许曼在叫他,连忙吱声跑进去

答应。

只见许曼坐在床前,秀着一样东西,徐汝良不敢望近瞧,偷偷的瞥了一眼似乎是一朵金莲,总之是花一类的,于是也胡诌道:“师娘绣的真好”。

许曼听了他的夸赞笑了一笑,问道:“洛姑娘送来的东西都清点好了吗”,徐汝良点头这才敢走近将清单交给许曼,并清楚的看清师娘在绣的还真是一朵金莲花,所绣的布头不大但用的却是很软很舒适的一种面料,也不知道师娘是拿来做什么。

许曼看着详细记录下的清单,忙点了点头,也结果徐汝良提来的一支笔在上面某一处位置圈了圈:“除了这东西,剩下的什么吃食就都给院里的孩子们分了吧”。

徐汝良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清单,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在清单上看一眼就从他师娘的房间里全身而退了,等他在看清单发现师娘单只是这一项‘牛鞭’被圈了起来,更是表现疑惑,看来真是洛小七故意送的,很明显这是师娘故意要的。

他将能吃的糕点都给师兄弟们分完,仍旧是谁也不敢告诉,到了半夜只告诉了石头和张尚植,石头这也好,自从上次他给许曼吃了人参害得她发了高烧,自那自那之后起他就心生了惭愧,愣是什么讨论也不给自己半点话语权,什么人发言论他顶多只在一旁帮衬着点头。

张尚植率先表现不解:“师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又用不着肯定是留给师傅的,可是他们俩夫妻感情恩爱,难道对这一方面又或缺”。

张尚植虽然年纪小小但男女之事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单从他知道牛鞭的作用这件事就知道他知道不少,不过这还要归功于他留了两级的同桌,在课上给他科普的功劳。

不过在那一方面又或缺,那也要看是不是真缺,许曼和沈烨灵直接是没有的,他们什么时候见到过沈烨灵和许曼同房了,就是以前一同住在院子里也都是许曼住主卧,沈烨灵住书房。他们俩夫妻之间完全没有关于理上的半点预约,安分守己得很,配上了相敬如宾这两个字。

一个女人对那方面有遐想也是正常的,他们便开始觉得许曼这是要给沈烨灵下药,主动的出击的节奏,但是话有转回来,徐汝良的这一推测立马将这氛围带跑偏了。

只听他说道:“我们在北平那会儿不是就听闻天桥口一家富商,就是因为他夫人给他吃了牛鞭,过量就英年早逝了,我看啊牛鞭这东西害人,碰不得”。

话题不知道被徐汝良带到那里去了,是想拉也拉不回来,于是他们也就顺气自然的将话题扯开,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过了第二天,徐汝良依旧早晨练功,分头伺候着沈烨灵和许曼,许曼倒是一日比一日还要精神,仿佛以前是吃了蛇肝龙胆那般的补药也不见她这样精神过,她亲启着今早刚涂的红唇,听徐汝良汇报着沈烨灵今天都让身体情况。

听着沈烨灵能下地,并且不出几天变能唱戏,喜不自胜的对着徐汝良的耳朵一番低语:“等过了明儿,在去看看你师父身体了,把昨天那东西给你师傅切点进他的食汤里,记住不能太多,指头那样一点就够了”。

徐汝良会意道:“师娘,这样好吗”?这可是师傅啊,他怎么能在师傅的饭菜里做手脚,见着许曼一再用眼神暗示着允许,徐汝良一会声真就按照她的安排,在饭菜里方进牛鞭,只是他割得很小心,生怕割多了一里他师傅就能像北平那富商一样一命呜呼。

他这下才想明白,他这不是在帮他师娘而是在毒杀他师傅呀。

而且徐汝良提着心事一口一口看着沈烨灵吃下去的,等着他想做了亏心事的回来,许曼已然在厨房熬好了粥等着他回来。

桌上赫然出现的那碗粥,似乎是许曼故意晾出来的,只见他在这碗粥旁,小心的扇动着,看到徐汝良来就知道他把事情办好了,然后将粥一推又说道:“等会儿将这粥也让你师父喝下去,养胃”。

他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总觉得他这人不靠谱,这粥也不靠谱,他这人捧着这像极了下药的帮凶。

他做完师娘吩咐的一切工作,冒着一大股冷汗回屋了,就这样僵持到了晚上四周寂静,只留下沈烨灵那院子,他正对着留声机有样学样的听着伴奏开始哼唱着词。

刚演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等词的时候,正演得如泣如诉,他突然感觉他身体有点不对劲,就像是一团火正将他点燃,不光是生理就连心里都好似一团熊熊烈火一般灼热。

沈烨灵连忙去了盥洗的地方,对着头给自己连降了但勺水,将自己淋得透心凉,这是许曼裹着一件素衣款款走来只见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

第九十九章 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改变他的心

许曼做了这件事也该知道等沈烨灵醒来时什么后果,于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等着沈烨灵醒来,昨晚的灼热早已消散剩下的是浅浅的身体反应,他不知道昨晚是做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被灌了药失去了控制力,记忆也随之失去。

当他看到躺在身旁的许曼,一切全都明白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将脸转了过去起身将被子都给许曼,自己下地床上衣服,表情是平淡的,并没有为许曼昨夜对他做的事感到恼怒。

等着穿好衣服,他回头看着许曼又是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是当不好你丈夫的,只能给你名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许曼的心因沈烨灵的话凉了半截,但剩下半截还是炽热的,她对沈烨灵还有希望,她转过向里侧躺:“我没多少活头了,里外都是死,还不如给二郎留一个孩子,我欠不得你了”。

沈烨灵不知道许曼哪来的这份想法,只觉得这份想法很危险,危险到越过了他们之间的界线,不过哪又能怎么样,那条界线是对望的悬崖终究越不过去。

沈烨灵道:“你欠不得我,那是我允诺你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在北平。。。”他低头不再说话过了许久又道:“曼枝,这种事我给不起你”。

沈烨灵最后那一句话就像一根针,一下一下的扎在许曼的心里,直到把她扎出了血,疼得流泪,她躺在床上头靠着墙,将背留给沈烨灵。

能有什么是男人给不起的?沈烨灵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心。

不经如此沈烨灵的宽容心和他处变不惊的从容态度一样,他能死了朋友依旧淡定自若,他就便是人家背着他做什么事,依旧能轻描淡写原谅得爽快。

别人说沈烨灵是千年平静的湖水面,任是风袭过依旧是波澜不惊。

但是人家没看到他是怎么在火车上将老兵给摔下去的,他不是没脾气,只是此事涉及到的人她是不是洛小七,当然沈烨灵在这件事情上,是沉不住气的。

也就在对他做的这些事的第二天,许曼就让徐汝良为自己备车她要去医院做检查,这不做检查还真不要紧,一做还真让她整出一条生命来了。

一条命躺在许曼的肚子里,肚子扁扁的,那条生命小小的就像不存在一样,但是许曼知道,这生命会在十个月之内长大,出四肢长新牙然后就能从她的肚皮里剖出来,再过两三年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样。

她觉得这生命来得好神奇,但是两个异性睡一场觉就产生了,这生命源于睡一场觉。

她讲这个消息告诉沈烨灵,告诉他,他们也终于有了结晶,可这让沈烨灵沉不住气啊,他的第一反应先不是欣喜,而是强扭着许曼将这孩子打掉。

这让许曼说什么都是不依,她喜欢孩子,先前怀的是许家的,许家那位公子弃了她,她觉得那个孩子打掉也就打掉了,她对许公子已经没了感情,对那条生命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可是她对沈烨灵有呀。

所以她是说什么也要保住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呀,许曼本是个不会再哭的人,任是外边的人怎么拿她的声誉来诋毁她,她的泪也不会在脸上划下半天,但单单是这件事她学着以前她沈烨灵曾许诺时的哭泣状态。

一手举着手帕,捂着鼻子,脸上泪滚泪的在哭,似乎是找到了当年的技巧,这哭泣的技术是用得得心应手,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沈烨灵才答应了许曼,如今许曼又是用着同样的招数,却对沈烨灵是依她的心也没有。

只见他眉头一皱,时间让他变得不再是往昔少年郎的模样,就连眼中的目光也比之前坚定了几分:“我和你说过了,你还不得我的,不必为我生下孩子,而且这孩子生下来你也清楚,一命抵一命。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自己清楚,再加你上次已经死去一个的缘故,你觉得生下他之后你还活得成吗”。

许曼不说话,她只捂着肚子,她现在的全心都放在肚子上哪有闲工夫,矫情的在脸上抹泪呀。

被沈烨灵说得逼不得已到了附近的医疗站,被迫要求将不满两天的孩子打掉,这一天医院的人来了不少,在打胎那一处挤着的人也不再少数,奈何这医疗中心地方小,人手少,等着治疗还要派对。

沈烨灵陪着许曼在等,前面份就只有两三个妇女,她们肚子大小各不一,但都是鼓着肚子进去,平着肚子出来,那孩子呢,那肚子里的生命呢,

许曼看着这一个一个进进出出的人,他们都丧失了作母亲的资格,这地方就是个遏制生命滋长的地方,进去这里的这些人都是杀手,沾满了一身血,还穿着洁白的护士服,没资格说医者仁心。

她精神开始出错,有些恍惚了,不停地对沈烨灵再三保证道:“用我的命还他的好不好,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所以用我的来换他的好不好,我只要他活下来,让他替我来陪你,好不好”。

沈烨灵憋着嘴没说话,其实他的内心也是舍不得的,他怎么能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就这样看着他的孩子死去。

其实在进着打胎场所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周围人在议论纷纷说的无非是关于孩子的事,他们说这里有人将打下来的死胎混合着新鲜的,卖给饭店的厨师,因为没成型的婴儿肉最是滋补,鲜嫩,如此可贵的材料,后厨管事的是排队轮番来求了。

也有的说里面有一个打胎完的学生,因为受不了后来精神失常一看到血淋淋的肉就将其认成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的家人都不敢让她去菜市场,怕她撞见肉铺,就能哭的昏天黑地。

不过许曼这肚子多大,才两天的时间,要是真体力不好也就流出血水,胎还没成型,他是不会看到他们的孩子成为别人食桌上的盘中餐,更不会像那少女一样一看到肉就触景生情。

但是许曼如今这恍惚的劲,任是比他听到的那一项都要严重。

他心里泛起了犹豫。

打胎手术室随着门上那盏显示灯亮起,有一个生命失去,一个做母亲的资格也同样死去,护士在下口罩对着门口大喊:“许曼,许曼到你了,快点”。

护士也不知道许曼是哪一位,于是在人山人海面前乱喊一通,刚叫了几声见着没人答应,护士又喊了几声还是无人答。

许曼在神神叨叨的,沈烨灵还在犹豫,人群里没人应她,这下她可恼了,对着这群人没好气的示意道:“好下一位”,他就开始报下一位的名字。

等着沈烨灵犹豫完,进去打胎的已经有一两个了,他们是完完整整的错过了。

只见着沈烨灵一把将许曼的手拉起,他眼神有些飘忽道:“好,咱们把它留下”。

他紧握着拳,指头钳进肉里,心中已然是下定了决心,他要当爹啦。

这似乎是后知后觉的反应,应该在许曼宣布事情之前就该想到,但是为什么他却没有,应该是觉得这件事同自己无关吧,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孩子的,他已然是做好了绝后的准备。

他回了家继续已病人的姿态慰问这许曼,偶尔亲自去了趟洛家,这边的洛小七刚接到来自程家白的书信,气急败坏的准备那一盆火烧了,让管家以后不要再接信给她,但是不接能怎么样,不接她哪里来的程家白的消息,她难道要让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孩子喂了狗了吗。

她觉得程家白很聪明,将自己的生活状况以对洛小七的慰问藏于之间。

管家小心翼翼的过来报告说:“十六爷来了”,简单的一句洛小七立刻从气愤中回旋,她将信藏好,让管家直接将他接到自己所在的小阁楼里面来。

谁知等沈烨灵一到,一来就发现沈烨灵忧愁的脸,她刚想来一句关切,哪知沈烨灵便说道:“我家夫人对我用的那东西可是阿笙你拿来的”。

沈烨灵也是缓慢这时候才理清楚他们那时候的对话,原来他们说的是牛鞭,是当着自己的面告诉他要给沈烨灵下这种东西。

许曼要洛小七也不好不给,只说那东西大补喝了对男人有好处,洛小七只当是为他们夫妻做些行善积德的事,哪知他这事在沈烨灵眼里却不尽然。

但沈烨灵那里舍得用责备的眼神去怪罪洛小七,当时蹲下身往着洛小七:“以前舅舅还是哑巴的时候就想和你们一起去北平,现在舅舅去了发现北平也不过如此,现在舅舅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咱们不去北平你想去哪舅舅都可以带你去,去重庆看雾去察哈尔看雪,世界上你想去的地方舅舅都带你去,你想要什么舅舅都可以给你”。

他说的不经让听者心里泛起一阵惊涛骇浪,这份承诺以后再也不属于洛小七一个人,他还有他的孩子,世上还有一个人控制着他的息怒变化。

第一百章 想要个孩子

沈烨灵从洛小七那里回来,逛着街准备为自己的孩子买新衣服,孩子不过有了几天没成型,打了胎空流了一滩血水,触不到也摸不着,但他还是下定决心买了,这样没当想孩子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幻想十个月后孩子穿上的情景。

他进了裁缝店文里头的绣娘刚出生婴儿的尺寸,他照着喜欢的布料颜色,让绣娘给自己裁出来。

那绣娘一看就晓得沈烨灵来买的用意于是极会做生意道:“沈先生真是恭喜啊,希望喜得麟子呀,要不您再给您的孩子买顶虎帽,小孩子带上可爱得不得了呢”。

绣娘拿起他们店铺刚进来的一顶黑黄条纹的帽子,可爱至极,沈烨灵一看继续幻想,心头一颤便也答应了下来:“好,给我来一顶”。绣娘会意,便照做的将其率先打包好。

真好啊!他给十个月后的孩子买了顶虎帽。

绣娘接着继续道:“这四季衣服咱们可不能寒颤,这孩子长得快,没准一两个月又打了一圈,您夫人要是生下来,算算时候呀没几个月,定是要入冬了,给孩子买件袄夹这可是最新款的,都喜欢这个”。

绣娘这是打算将生意做全,把店里所有尺寸小巧的都给沈烨灵看了一遍,沈烨灵笑着接过袄夹,二话不说又答应下来:“把这个也一并收起来吧”。

绣娘心里笑得了不知声,点头诶了一声,训练有素的给他打包上了,也不错他给十个月后的孩子买了件袄夹。

绣娘觉得沈烨灵是个好说话的主于是又絮叨道:“沈先生真是大方,您以后的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幸福呢,我刚做了件小棉被吃尺寸也合适给您未来的孩子盖,原本啊我是自己留着冬天盖腿的,这不送给您了”。

沈烨灵一点头推手:“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该给的钱我一样会给,请帮我把它包起来吧”,绣娘不说话,笑吟吟的接过给他自己的包好。

这下好了,他又给十个月后的孩子买了条被毯。

正是一堆精心打包的礼物,沈烨灵看也没看,欠了欠身,拱拱手继续说道:“过几天做好了衣服,沈某自会派人来取,有劳了”。

等着沈烨灵做完一切周道的礼数像一个谦谦佳公子一样,提着打包好的衣服准备出门时,绣娘迎着门就是一阵寒暄,她店生意是好,接二连三的来了大主顾。

只见着来的人乃是催大善人的三姨太,以及刚刚做成镇守夫人的娄秀珠,他们是在一场舞会上结下的缘,一个会唱评书一个会唱昆曲,都是大天桥底下卖唱的艺人,这一来二去便好上了,便是吃穿一起,如今秀珠要选衣,三姨太也跟着一起前来,说给自己也订几件旗袍穿穿。

于是两人变来 好巧不巧的便和沈烨灵撞见了面。

秀珠如今是张饶舜娶进门的姨太,两人见面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尴尬,沈烨灵以为秀珠是看开了,和张饶舜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张饶舜抓住了多年未曾抓住的逃犯就凭这一点全城的姑娘便是要排着队嫁给他,但是张饶舜为什么偏偏只选择了秀珠。。。。大概是因为沈烨灵吧,他觉得沈烨灵身边的东西都是好的,他也喜欢以破案的理由去找沈烨灵。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段长青的案子 还真不能被他查到些什么,他越是在沈烨灵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他就越是鼓足了信心查下去,可是前几个月沈烨灵修养,张饶舜来看过几次略显失望的告诉沈烨灵自己和秀珠的婚事。

沈烨灵到了声恭喜,张饶舜就失望的走了,但就在沈烨灵不知道的是这一声恭喜,他和张饶舜就再也不可能好好的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天,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秀珠成为张姨太之后,张饶舜就从天津收到他父亲战死的消息,他的天顿时塌了。

他总觉得张钧耀是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他手底下有着几万的兵马,意思就是说手底下的人都要听他的,这样的人他已经觉得是无敌了,他甚至觉得他这样的身体还有可能比他爹先死,可是到如今这无敌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张饶舜一时精神恍惚得说不上话,大小的一切事物都由着刚过们的秀珠来打理,再过不久张饶舜的那个叔叔赵震耀就要来旬阳接他了,所以他左思右想必须要把张饶舜体体面面的送到天津去,起码给他准备点素色的衣服,让他有点精神气。

于是她就和三姨太约定好,裁缝店给张饶舜选几件衣服,正巧还遇见了给孩子买衣服的沈烨灵,沈烨灵永远比秀珠快一拍,秀珠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沈烨灵已经结婚。当她也想开结婚的时候,沈烨灵已经是当上迎接孩子的爸爸了。

周遭变化的事物如涓涓细流,只要在眨眼间那一捧

清泉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嗳哟!沈先生呀,真是好福气呀,过几天喝满月酒可以定要叫上我家的呀”,三姨太主动打岔道。

沈烨灵颔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再大方的回应道:“一定,一定请”。

三姨太点点头,然后倾身又神神秘秘的将沈烨灵拉过来,让绣娘陪着秀珠去选衣服,只见三姨太小声的说道:“真是不得了咧,沈先生那天在医院,你拎来的那

个小娃娃,晓得怎么了伐”。

那天?医院?沈烨灵由于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那天在雨中捡来的那个小孩,那还是个小姑娘,年纪看着也不小却很呆,看到下雨他不躲,光是留在雨中淋湿自己,沈烨灵见她不开口也只好无奈将她送去医院,恼了一些乌龙才见到三姨太,将她拎走。

沈烨灵摇头回应:“自从医院那次后我就不清楚了,那孩子是怎么了吗”。

三姨太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也是经过你那次之后,他父母开始对她产生了好奇,以为她是中了邪被谁下了蛊,找了个法师给她驱邪,法师说她是被鬼上身了,普通的治疗方法是治不好的,只能布法阵驱个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成”。

三姨太一遍说着,一遍拍着自己的手,做足了自己的焦炉,顺带着让沈烨灵也为之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孩子,你说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啊”。

沈烨灵也为之表示同情,淡淡的来了一句:“也希望自此之后能好吧”。

秀珠选完衣服迎面走来,见他们神神秘秘的,便想着凑上去听,哪知她一来他们就已经聊完无话了,秀珠也是自讨没趣的撅着嘴‘哼’了一声道:“我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你们一个一个钻躲着我谈天,好不让我知道是不是”。

见着秀珠生气,沈烨灵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句,三姨太也是眼疾手快,双手拉着秀珠的两肩来回缓了缓,逗孩子似的逗她道:“哎呀,我也是要和你说的吗,就是怕你胆子小,好好好,你要是想听,我一会儿再和你说好吗”。

秀珠继续噘着嘴不说话,只是她最近有了富态,皮肤擦了一层粉,身上也涂满了一层香水,就连衣服都是当下流行的最新款,这些东西原原本本的遮去了他以前的土味,是她能在沈烨灵面前昂首挺胸。

她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当有钱人家的富太居然是这样子,那要是真是如此,当初那个师长抢她,她为什么不从了过去,还能闹到现在?。

她用余光撇了沈烨灵一眼 还是会不不明就理的撇到他手里打包好的衣服上,她总觉得这衣服格外的刺眼,刺眼到让秀珠为之羡慕。

她等着这份羡慕还没化为嫉妒之前,先回家,将衣服放在他身边督促他换上,一遍换一遍赌气道:“我也想生孩子了”。

“孩子”?张饶舜对这个词眼甚是陌生,等着秀珠将自己遇到沈烨灵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清楚之后。

张饶舜回味过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来他已经有孩子了呀”,这说话的语气略显失望,不过秀珠看不出来,她一直以为张饶舜是因为他父亲的悲伤当中,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样的话。

她后悔想收回,可是这已然是不可能了,她也只能委婉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年轻还可以等”。

张饶舜没说话,垂下脸摇摇头:“你和我回去吧,现在天津没了我父亲,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我那正妻生活在一起,不过你放心,我们是兄弟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真要回去”?秀珠不相信,张饶舜不是一直都爱他的这个镇守的位置的吗,怎么现在说会天津继承家产,就去了呢。

哪知张饶舜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老爹都没了,在旬阳单枪匹马的混出点成绩来又有什么用”。

第一百零一章 小姑娘

在火车站等着赵震耀来,之后他们再大肆去了醉仙楼摆了一桌酒席,张饶舜互相给秀珠和赵震耀介绍着认识,赵震耀对张饶舜娶的这个媳妇没兴趣,开口就问:“你爹葬礼上你回家不”?

老爹死了,这儿子要是不回来看看那就是不孝。安张钧耀的理来说是必须回,不回提着枪杆子也要逼你回去。不过赵震耀显然是文明得多了,他先问过张饶舜要不要,然后在顺着他的意进行开导。

只见张饶舜叹了一口气,他举起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说:“回呀,回了之后我听你们的,回去好好干”。

听了张饶舜这一番话,赵震耀很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行,叔相信你,你也看开点你爸的事纯属是个意外,人固有一死,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

张饶舜哽咽了一下,泪水在喉咙下哽咽不上来,单单只是低着头紧紧攥着秀珠的手,他的大手抱着秀珠的小手活像一个无助的人在找寻安慰。

赵震耀也懂张饶舜的意思,他和张钧耀的仇不可能波及下一代,再说张钧耀骗他的也掺杂不到张饶舜头上,这孰是孰非他掂量得清楚,接着自己也拿起一杯酒,伸手去碰了碰张饶舜桌上的那一杯。

也同样一饮而尽而后又问道:“咱们不急,你爸的葬礼大总统也给批过了要举行得隆重些,你爸生前打过无数个仗是个功臣,更是名英雄,就凭这打土匪这一功劳,他的葬礼就必须得隆重,所以这一弄可要弄上好几天呢,叔等你在旬阳处理好事情,在陪你一起回去”。

张饶舜也点点头,没再说话,他喝了一点酒开始对酒有些过敏了,也挺不全赵震耀所说的话,单单只听见他爹生前是个英雄的字眼,是呀他爹是个英雄,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怎么可能会死。

他还没从中缓过劲来,最后还要迫使自己强忍着这股悲伤,开始走意志坚强的路:“叔,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爹没了以后只能孝敬你了”。

他和赵震耀杯碰杯又敬了一杯酒,赵震耀听了他这些话心里一乐,张钧耀临死之前他还在小月岐面前诬陷他,这下可好从他那里白捡了一个儿子回来,真好啊!

结束完这顿悲伤都让酒席,他们驱车回家,赵震耀看向窗口,车子刚刚好经过洛家,赵震耀想起自己前年还吃了洛小七一船军粮的亏呢,这时候看见不免和张饶舜又提到:“听说你在这当镇守的时候还吃了洛家家主不少的亏呢”。

张饶舜不觉笑了笑,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天的悲伤他突然发现他和洛小七作对的那段时间已经发生过好久好久,洛小七驱车到家和他抢沈烨灵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他上辈子怎么做过这些事,真是幼稚到可笑。

不等张饶舜接话,赵震耀又说道:“听说洛家在旬阳势力很大呀,这半年我们兵资助的商人也是旬阳人,叫彭世荣,饶舜对他可有影响”。

彭世荣旬阳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可是他爹也死了,他撒得比谁都欢似乎他爹死了是件喜事大喜事一样,后来有人才知道他爹死了他的疯病就没有给他治了。

彭家就剩他一个没人管他,他做的事也是越来越疯,最后他还在广场那边大声嚷嚷自己喜欢洛家那个教书先生---江沅。害得江沅一见着他就躲,尽量不和他处在一个空间里怕烙下什么舌根。

不过江沅这名声已经够坏的了,多加一个彭世荣的也没什么但他偏偏就是嫌弃,嫌弃彭世荣。

张饶舜想到这也嫌弃彭世荣似的摇摇头:“不认识”。

“那可真是不巧了,彭家那个大少爷做生意倒是挺有手腕的,是块料,出手也是大方得很,饶舜你可以和他学学,我以后叫你的也是有限的,你不如多交几个像他那样的朋友,对你有好处”赵震耀说道。

张饶舜点头,嘴哼哼了一下,很轻还是在车鸣笛的时候哼的,赵震耀准不知道他心里的不服气。和彭世荣能学到什么,学他不要脸的当个兔子,同样死了老爹难不成赵震耀还要让他学彭世荣在广场去表白,表白能表白谁,沈烨灵。那不行他可要点脸,喜欢人用不着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到了家,张饶舜就使唤这管家给赵震耀开一间上好的客房出来,给他住下,并说自己确实要在旬阳呆上几天也不多,上头收到他递交的辞职信就走,走的也匆忙,不等下一任镇守来了。

赵震耀这几天就在张饶舜家住下,他第二天一清早就接着电话给还在天津的小月岐含情脉脉的打了一通电话,挂了之后就出门遛弯,先去哪?首先他想到的就是去彭家,去彭家和彭世荣唠唠。

却发现彭世荣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无精打采的晒太阳,简直和昨晚他提到的那位未来可期的青年商人判若两人,他一面走过去坐下,彭世荣的目光在他身上过了一眼后有转到别的地方去,显然他没把赵震耀放在眼里。

人家受了他的好处,他也没必要装出一副好脸来给人家看了,世界上能让他一个劲去讨好还能有好脸的也就只有江沅和洛小七了,可是奈何洛小七性子执拗,江沅也跟着她一般,自从上次他在广场上告白之后。

他是一个脚印也没在江家留下,江沅不理他,害得他整天愁眉不展,赵震耀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哟,俗话说那个少年不怀春,彭老板这怀春的年纪可是过去了,您又是在为那位姑娘犯愁呢”。

彭世荣瞪大了眼睛,也不说话,但是他所做出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一切。

“可是在想谁家的姑娘了”,一句话一语道破,赵震耀眼光算是狠辣,不过却还没到火眼金睛的程度,只因这所想的对象有些偏差。

彭世荣也不管了,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还真被您给说中了,那姑娘确实叫我求之不得到了寤寐思服的程度,可惜我只能悠哉悠哉,辗转难眠。可叫我如何是好”。

彭世荣也说着姑娘也不嫌害臊,江沅?姑娘?哈哈,他幻想着江沅如果是个姑娘早晚把他娶进门,可惜人家不是说出去有违常理,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本就是个疯子,本就坐着有违常理的事。

他说江沅是个姑娘他就是个姑娘,而且是嫁不出去,娶不了人的‘老姑娘’,他这个老姑娘碰不得也瞧不得只能有他这个疯子把他降住咯。

“那将军行行好可给我点法子,要不然我还要继续活受罪”,彭世荣将脑袋一歪说道。

赵震耀也笑了,也都知道他彭大少爷在他们这些谋略家的眼中算是大人物,却还能为了一个姑娘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也笑了。

他理了理声音又说道:“办法也是有的,你说说,你那小姑娘喜欢什么,爱什么,你就去买就去学保准那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彭世荣脑袋一拍这才想明白,对呀!要讨人家的喜欢,非得黏上去做什么,捡着他喜欢的事情做不久得了吗。

或许是彭世荣从出生起就没做过讨人喜欢的事,所以也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今得到了赵震耀的一番提醒立马豁然开朗。

等谢过赵震耀将他送走之后,他脑子里就开始思索江沅喜欢的东西上了,江沅喜欢什么呢,记得以前他是个教书先生,后来是个写戏本的,写得还挺有名,对他就喜欢戏,喜欢写戏本。

于是他二话没说,让仆人提着好大一份彩礼,让其和他去沈烨灵那里拜师学艺。

他一见沈烨灵就放下平常风颠颠的架势,只当自己是新社会的文明人,说话也有理有据:“沈先生,我是真想和你学戏,您看您就教我一两招让我过过瘾”。

沈烨灵看着这位西北风都不曾能将其请过来的人物,今天是脑子真让西北风给刮傻了,来找他学戏来了?

彭世荣的身子一再躬得更低些委实让沈烨灵承受不起,他看了看一旁的虞师傅,和他使了使眼色,而虞师傅还是一见彭世荣脸色就没变过,这难看的脸色,将‘不收’表现得淋漓精致。

彭世荣是怎么个德行,全县的人有那个不知道,要是收了他指不定能出什么幺蛾子呢,沈烨灵也是没法子,耸了耸肩膀,想着该以什么委婉的说词拒绝他登门拜师。

“彭少爷最近我们戏班子大大小小的事务还真不少,况且我家夫人刚有身孕,委实不能顾及到你”,沈烨灵无奈的说道。

彭世荣继续做着真诚的表情,说了一大堆真诚的话,几乎要把沈烨灵感动下去,一个阔少爷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做,跑过来唱什么戏当什么学徒,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没准人家忽然想明白学戏是诚心的。

等着彭世荣再三请求之下,他还真不得沈烨灵一句点头真要死皮赖脸的求下去,于是直接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蹬了蹬脚:“您要是不肯收我我就不起来,我就坐在这让人抬我走,我依旧跑过来,不起来,吃穿都在这”。

他这无赖当着洛小七的面也耍过,只是洛小七没沈烨灵那么好对付,看着沈烨灵这一脸犯难,虞师傅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拉着他道:“这小公子没吃过苦头,你只管不要理会他,我看他天一黑就熬不住了”。

可是谁知,彭世荣下一句继续说道:“你们这是看不出我的诚意啊,行没问题洛小七正惦记着该如何如何打断我的腿,我这就去让打,等我断了两条腿之后我再来,看你们肯不肯收我”。

沈烨灵一听洛小七这三个字就急了,这疯子来打扰他也就算了,还要去烦洛小七,于是话也不多说当即就不顾虞师傅的阻挠连忙改口:“好,我教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次见面

在彭世荣的软磨硬泡之下,沈烨灵还是屈服了,可这旬阳也不单单只有沈烨灵这一个戏班子,彭世荣却偏偏要在沈烨灵麾下学戏,这还不是因为江沅。

谁让江沅和沈烨灵关系好,江沅的戏本哪一个不是为了沈烨灵所写,他每天来找沈烨灵不是为了聊聊平时就是研究戏,使得彭世荣都开始嫉妒起沈烨灵来,这在沈烨灵门下学戏也正是有了他的用意,他正好可以在沈烨灵身上取取经,学学怎么讨好江沅。

“那行,我也不留彭少爷你来住,你只要每天早上来报到和我们戏班子一起练功就行,等功练到一定程度,我再教你些别的”,沈烨灵说道。

彭世荣则是噘着嘴一脸不悦的表情:“那不行,太慢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他打完基本功再学戏,她拿这个来讨好江沅,那得要猴年马月去呀,不行不行,太浪费时间了。

“我现在就想领受来自京戏的精髓,师傅,您就教教我吧”,彭世荣一味的哀求道。

“这。。。”这倒让沈烨灵有些为难,一旁的虞师傅则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口,嘀咕道:“京戏里面的玄机多了去了,也是你等毛头小二能够领会的”。

“若是要速成,恐怕沈某能力不够帮你了彭少爷了”,沈烨灵找到了推辞委婉的说道。

可是彭世荣完全不介意,拉着沈烨灵勾搭起他的肩来,称兄道弟的一阵熟络:“没事,我信得过沈先生,要不您就只教我折子戏,我只学其中那一折戏,这样总快吧”。

沈烨灵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快”,于是也想速战速决的教完他:“不知彭少爷,想学那一折戏”。

“什么都行,只要是江先生写的就行”,彭世荣很是轻快的答道。

“江先生谢了很多本戏本,不知道彭少爷喜欢哪一折”。

“无所谓,只要江先生喜欢那一折,我就学哪一折”。

。。。。。。

既然来了旬阳,赵震耀就不得不和洛小七打一回交道,记得他和洛小七之前因为一船军粮产生的一段孽缘,他这一次可必要将他理清喽。

说着便在上门拜访之前打听清楚了,关于洛小七的事发现县里已经洛小七暗杀的消息,显然自从那陈德三死了之后失去了主力,打发了那群亡命徒,改行做了海边的生意。

这海边的生意陈德三也觉得她做不到哪里去,洛小七要是把生意做到陆地上她会搞几个杀手做买凶杀人的买卖,可这生意做到水里她就会雇几个水手,弄几艘船做起海盗来。

赵震耀就是她在她海里生意兴起前的头一单买卖,他总觉得洛小七这种商人真是少见,每种生意都是拿命当成本,她把命玩进去能不把她赚的盆满钵满的吗。

他觉得这种人要是惹到他一点他们从察哈尔一直把你追到海南,就像毒蛇一样咬着你不放,为了要把你惹回来才够,所以这种人不易招惹,一招惹除非你和她玩命。

不过赵震耀还真咽不下洛小七压他钱的那口气,想想张钧耀这么大一头老虎都被他给耗死了,难不成他还耗不死洛小七,得,他这就去洛家,慢慢耗吧。

这时洛小七坐在小院子里,躺在一座古色古香的躺椅上,悠闲自在身旁正是一家收音机,听着里头的人咿咿呀呀的说着不着边的话,在她的小院里似乎今年的夏天没有过去一般,她依旧扇着她那比脑袋还大的蒲扇,

悠哉悠哉谁也不挨着谁。

不过她的这份悠闲自在被管家前来对她的一番低语给打破了,只见着她耳中察觉不出一旁收音机的声音来,但是管家的这一个消息入了耳,其他的什么也不顾了。

隐约这愣了一两分钟,她眼角一黠才支会起管家来:“你就把他请进来,怎么着是怕他吃了我,还是我吃了他,我们又不是老虎,见了面不照样能装成狐狸,假装给谁看呀”。

管家得了她的话请赵震耀进来,在客厅里等着,他再将洛小七推过来。

赵震耀还是第一次见过洛小七,如今这一见果然和外头说的一样,洛小七穿的是红衣服,半瘫子终年坐在轮椅上。但他没从外面得知的事,和他斗的人具居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洛小七仅凭着这张娃娃脸能骗去一片男女老少,都以为她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洛小七眼里无视他的疑惑,知道她身份并见了她面的人都能露出想赵震耀这样奇怪的目光。

也对,没人会相信现在能在旬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洛家家主居然居然还是个小姑娘,也没人相信小姑娘能有几番大作为,除非这小姑娘被妖精附身。

赵震耀则越看洛小七越像是千年老妖幻化成的人形,于是不觉身上发起一阵寒毛,他打了个颤,假模假样的对着洛小七来了个友好的微笑。

两人便开始了心照不宣的谈话聊天,赵震耀一阵虚伪道:“原来如此,小七爷这是因地制宜做起了码头生意”。

洛小七答得语调倒是慵懒:“我祖上也就留给我这点东西,这码头还好没让那些外国佬给占了,要不然我可指望不上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平时靠着它停靠些船只收收租金,还能让我家的船出出海什么的,劫船的事倒是做不了啦现在没以前的势力了,再说干那是也是犯法,赵将军你说是不是”。

洛小七回看了赵震耀一眼,显然赵震耀能从她眼睛里读出挑衅二字,他也只管嘿嘿一笑,随即心想:法?你还懂法?

“当然有时候我还还贩卖点这个”,她做了个吸鸦片的暗语,这从码头上买烟土的行当赵震耀一下就明白了,竖起一个大拇指什么也不说先对她行动上是一阵夸耀。

洛小七提到这也想拉赵震耀入伙:“这玩意儿高档的人都在使,你看看那些富商,你手下的那群师长搁家里谁不用那玩意儿,所以这生意来钱快,投多赚多,在我这进来也简单怎么赵将军可有兴趣”。

赵震耀连忙拱了拱手,激情到很饱满,活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恩惠:“还真是多谢小七爷都此番抬举了”。

洛小七不说话,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去了,只当他是答应了。赵震耀从洛家出来还真去了趟银行给洛小七捎上一笔钱,准备参上一股烟土生意去了。

等做完这零零总总,他在旬阳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该打招呼见面的人,也见了休息了几日也该打道回府带着张饶舜和秀珠回天津了。

只是在他走的时候才知道,彭世荣他这喜欢的哪是姑娘呀,分明是个小伙子,那小伙子还有一定岁数,那应该叫老先生,他想起之前还给彭世荣支招,教他怎么追姑娘,实际是教他怎么追老汉上了他这辈子做的这些糊涂事,唯独这一件把他给逗笑了。

在这想一阵笑一阵过后,赵震耀他们来到了张钧耀的府上,只见这所公馆该有的姹紫嫣红已经被换成了不是黑就是白的一片素色,进进出出的仆人和管家脸上也没有的往日的光彩,全都死气沉沉了一片,他们如今见到了张饶舜回来脸上才有了活力。

张饶舜带着秀珠开始认人,从公馆花园一直说道厨房内:“你看这是玉婵她是上茶的丫鬟,你渴了叫她给你上茶就是了,这是管家张伯以后看上什么衣服想出去走走,就支会他一声。这是张妈和张伯是一对在厨房管事,你以后想吃什么和她说就成”。

吃穿用度张饶舜都和秀珠井井有条的说好了,秀珠知道张饶舜对她好。不仅对她好,还对旬阳的百姓也好,在他走的时候,那些百姓基本是他走到哪那些人就送到哪,张饶舜坐火车去天津,他们就把火车站围满,场面甚是壮观,快赶上十八相送了。

县里百姓都觉得张饶舜好,因为他能除了几个月没除的通缉犯,解决了百姓的心头大患。还能不惧强权的和洛小七这样斗下去,这一桩桩一件件,让百姓都舍不得他这个好官。

这让秀珠感觉很有面子,于是到了天津之后,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这几天她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张饶舜说些什么她只管说好,张饶舜向她介绍起谁,她只管颔首低眉点头答应。

当张饶舜这支正介绍人的一只手正当空指向一位身穿西装笔挺的男人时,他口中的话忽然顿住了:“这位是,是。。。”。

他支吾了半天,觉得在天津这两人总会碰面,该来的也总会来,哪知道她居然这么急不可待。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的说道:“是霍大小姐”。

张饶舜只说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却没说他和她是什么关系。秀珠看着眼前这位‘男人’一时傻了眼居然不知道这是女扮男装,这眼傻得让她精神了不少忙改口:“姐姐”。

是该叫姐姐,以着辈分她这镇守夫人是该改了,改成张大少爷的二姨太了,光有二姨太还不够,他怕张饶舜还会有三姨太四姨太,凑够满桌打一盘麻将,不过张饶舜以后会有女人倒是不妨事。

张饶舜要是喜新厌旧了也没这个霍夫人什么事,张饶舜是这样和她描述他在天津的夫人的,活脱脱一个男人转世,对她喜欢不起来。

秀珠也觉得奇怪即便是再怎么像男人,也不至于让张饶舜讨厌成这样,难道是太难看了?可是今日一见这霍夫人满是眉宇之间满是英气,换个衣裳头发倒是能捯饬成一个标准的美人出来。

可是这利落的短发,利落的装束,还真被张饶舜说准了,是个好男儿不错。

听着秀珠叫她姐姐很勉强,这位霍夫人没有一皱,显然是不习惯有人这样称呼他,连忙抓紧手上的马鞭越过秀珠直接多着张饶舜:“你还知道回来,爸爸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你才知道回来”。

张饶舜以为这霍夫人扬起的马鞭是来抽打自己的忙知道理亏的往旁边一站,却发现这霍夫人根本没有兴趣来对他怎么样,朝着大门就走了。

“干嘛去”,张饶舜犯着疑惑。

霍夫人转头回答:“去马场,骑马去”,爸爸都没了,还有心情去马场。

这让张饶舜生了肚子的气,赵震耀是看着眼前这一家子的人,个个都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管谁和谁了。

他只想图个清净于是选择回家,可以回家发现小月岐不见了,听着管家一阵阐述才知道她这是去完成,她的宏图伟业,进山当山匪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够甜蜜

彭世荣有样学样的跟着沈烨灵学着戏里的动作。

沈烨灵倒也负责教他先给他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江沅编这个故事的具体脉络,然后再挑一折江沅写得最出彩的给他唱,他让彭世荣把那词给记住。

彭世荣难得做一回乖巧的学生,连夜就将词背的滚瓜烂熟,还用着收音机将这折戏先听了几遍,勉强能跟得上节奏。不过学着动作可把他彭少爷累得够呛,教他的沈先生也累得泛迷糊。

一旁的虞师傅更是看也看累的,直接想把彭世荣按回娘胎里重塑一遍,终于在几个人的坚持努力之下,彭世荣的这点功力长进了不少。

当彭世荣捏着兰花指像模像样的走了几下堂步时,终于获得了沈烨灵的肯定。沈烨灵点着头:“好,彭少爷要不我们整套的来一遍走个过场”。

听到这话彭世荣连忙收了动作,耍赖道:“不成,不成,我不给你们看”,其实这整套流程分割不分沈烨灵看了是可以的,就是想看他顺利的唱下来是什么结果,谁知这大少爷不乐意。

沈烨灵也没办法由着他去了,虞师傅可是没沈烨灵这么好说话,当即就把彭世荣给拦住了问道:“你不让你师傅给你把把关,看看唱的好不好,你让谁给你评判去”。

彭世荣也脱下戏袍抵赖道:“不行我这整套下来的第一遍,不舍得给你们看”。

虞师傅道:“不给我们看给谁看去”。

彭世荣光是笑着不答,将戏袍揉成一团硬塞给沈烨灵,然后跑开了。

虞师傅嫌弃的指了指彭世荣:“这是什么话嘛,你说说不成体统”。

沈烨灵看向了彭世荣跑去的方向,只看到她欢脱的一个背影,也明白了个大概,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只当是有教无类吧”。

傍晚天上一轮灰青色的圆月高高挂,挂得阔别已久的离家游子开始思乡,不过他们记得家普通人只记得今晚的月很亮,亮得能照见广场上的整个草台。

彭世荣这些天除了学戏还留意观察了江沅的动向,发现他不是去洛家就是去妓院 要不就是去沈烨灵那,一天到晚这四头肯定是要沾顾,可是这经过草台的路,这江沅一天到晚也是要经过几次的。

于是也不管这周围有没有人,单是披上戏服就开腔,刚哼了几段很是不着调,但是台下的那些人硬是没听出来,他们被吓得够呛没将这涂脂抹粉,穿着戏袍身段婀娜的彭世荣给认出来。

都认为是段长青还阳跑来唱戏台子了,段长青生前可是最爱这个戏台子了,没想到死后还惦记上了,只听台下不是传来几声尖叫,立刻就是你跑我逃弄得人仰马翻。

巡逻的警卫连忙掏出一把枪对着天空开了两枪,全场肃静一片,只听警员立刻就恼了,指着台上的彭世荣大骂道:“都什么眼力见,一个个跟个做亏心事似的,这时彭当家来着耍疯来了,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定一定神这才细看,发现是彭世荣不假。可彭世荣这戏是唱不了了,还被地下一堆后知后觉的人一顿数落,他灰头土脸成一团活像泄了气的皮球。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某一处一个人用着欣赏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他人虽疯了点但是眼光坡好,居然能懂他写的戏。

彭世荣不顾那些人的熟络,但只用余光一瞟就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出江沅来,还和江沅撞上了眼,两人你

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实彼此都知道,彭世荣唱的那段戏单只为他一个人唱,他学了一个月得了江沅这欣赏的一眼也是值了,如果可以他还能学个一年两年甚至更长,只要江沅喜欢。

就这样因为一场在草台的闹剧刚刚落幕,彭世荣就得到了在江家站脚的机会,他只是空站着江沅连坐都没叫他坐下,他们都在后院的书房中。

这件书房江沅父亲不兴来,他的几个姨太太更是大字不识一个,更是不屑来这种地方,平时就江沅一个,丫鬟家仆们端完茶倒完水就走。到了如今这间书房里统共就只有他们二人。

既然江沅不让彭世荣坐,彭世荣就恬不知耻的自己坐下,他一坐下目光、脸就连整个身子都转向江沅,他觉得这时候的江沅最好看,最是安静。只见着江沅正立着书本一页一页的翻着书,看得正是入迷起劲的时候。

他允许彭世荣进自己家,知道要把直击家捅出什么幺蛾子,索性当他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他要是不说话图个清净就好了。

可是奈何再怎么淡定的人也耐不过彭大少爷这炽热的目光,江沅被看久了,只觉得身上热得慌,满身的不舒适,心里也跟着憋闷起来。他转头看向彭世荣做出投降的口语道:“大少爷,你既然来到书房了,你好歹守守这里的规矩看看书不成吗”。

彭世荣的眼睛倒是没移开过江沅,他的目光如炬在江沅上下游走然后说道:“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这不是正在看书吗,只不过正在体会书内的奥义而已”。

江沅问道:“什么奥义”?

彭世荣将脑袋一歪,斜眼看向他:“颜如玉呀”。

江沅立刻收回目光,转向了书本,想想以前他我无赖起来的时候,洛家哪一个丫鬟没被他调戏过,现在可好自己载在里头了。

江沅将书一提起好遮住他半边脸,看不出是气还是笑,只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怒气:“你再这么往下说,可别怪江某无情又要把你赶出去了”。

“别别别”,彭世荣摇了摇手,然后将头撇了过去:“我不看你,不说总行了吧”。

等彭世荣转过头,江沅又拿起书本细细的看了起来,当他看到一半即便是彭世荣没再看他还是觉得不适应,到底是哪不适应他说不上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似乎他是被盯久,看久了希望得到别人的注视,现在彭

世荣不看他他却耍贱的想让彭世荣看过来了,于是没话找话的问他道:“彭大少爷,不知道你怎么对我的戏有兴趣,而且唱得还算过得去吧”。

得了江沅这一句‘过得去’的评价,算是在他心里比沈烨灵说十句很好还要让他高兴,因为他唱江沅的戏本就是给江沅一个人看的,别人怎么评价他不管,只要江沅说好就行。

他得意洋洋的将下巴抬高些,如初自己什么都会不可一世的做派:“想知道吗?那行陪我去看看大海我就告诉你”。

江沅以为这又是彭世荣的挑逗,更是后悔这样问他,连忙摆正了姿态,不想和他计较:“不说也算了,我也不强求”。

“我跟你闹着玩的”,彭世荣解释道:“实话告诉你,我人缘好刚好得了一位高人的指点,我被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自然就会了”。

江沅听着他说得玄乎,心里更是不信,转头继续看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人装得圣贤,其实江沅几斤几两能正经彭世荣能不知道吗。

彭世荣见着他不理会等了他好半晌,这才说道:“幼棠,你真这么讨厌我”?

幼棠这个名字现在除了他爹这么叫过,还真没人敢这样叫他,彭世荣叫他的时候离他很近,更像是在耳边吹起,又亲又腻,不由得让他心头一颤,哆嗦了一下也不理他。

彭世荣几乎是自言自语:“唉!我这辈子我爹看我都嫌烦,总之没人看我都是正的,都厌我,烦我,看不起我。可是我都不太在乎那是别人的看法,我只想让你喜欢我”。

他说完叹了一口气,见着江沅依旧将头埋进书里,对他不管不问,于是也就没趣的走开了,这一走便再也没指望着江沅能半路将他叫住。

过了两天,江沅才从一些门道上听说彭世荣喝酒得罪了,黑道上的一些人,被剜了一道口子在脑门上,第二天就被发现送进医院啦。

至于有没有生命危险,别人也就不知道了。江沅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先是一紧,当即就去了洛家,在洛小七面前急急忙忙的一统汇报:“你未婚夫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洛小七听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未,未婚夫?谁?彭世荣。那孙子也配当她的未婚夫?

见着江沅如此着急,洛小七是越觉得他没良心,他这身份放到古代就是一门客专为家主排忧解难的,这下可好忧也不分了,还要给她增添新烦恼,更是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打断他两条腿就不错了”。

江沅沉默了一会,想了想洛小七和彭世荣的关系确实不好,他脑子不灵光也不至于找洛小七压,看来他也是条件成了反射,一有什么情况就到洛家。

可是现在他已经在洛小七面前了 要说抽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又说道:“这是什么话呀,人家好歹腿还没断呢,却头先分家了,这不是堵了你要砍他两条腿的扬言吗”。

洛小七显然是不懂他这套说法,但还是笑盈盈的对他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彭大少爷只是脑袋让人给开个瓢,这样也好让他以后长长记性,如果是死了指不定那些人不分好赖的全算在我头上”。

洛小七说的‘那些人’指的是外边那些理短的那些闲人,洛小七许曼无一逃不过他们这张嘴,他们就是闲来没事做的人,要是个大忙人哪还会谈论这些。

江沅看着洛小七说得轻松,是旬阳要是死人哪都会想到洛小七,他不免为这丫头感到一阵心酸。于是将话题绕开:“你说你在黑道上能说得上话不”。

“能”,洛小七答道,但却不知道江沅这样问干什么。

江沅继续道:“那能说的上话,也就是有一定分量的,你怎么就让他们开了彭世荣的瓢呀,外头不隔三差五的都在传你和彭世荣是一条道上的人,他们怎么敢拿彭世荣开刷呀”。

江沅说话经常疑神疑鬼,不过这一回让洛小七为之叫嚣:“谁和他一道了”。

外头都说彭世荣是个疯子不能靠近,全旬阳也只有洛小七敢,因为洛小七也是个疯子,男疯子与女疯子不是正好一道吗。

“你不和人家一道,可是别人当你们一道呀,你说说那些黑道上的哥们是不是对不起你”,江沅挑唆道。

洛小七一锤桌子,面色保持不改点头:“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让他们看看我的分量,你等着明天就有消息”。

江沅听了洛小七这话,放心的一笑,这彭世荣的账他可算是也报了。于是转头想着各种理由去医院看看彭世荣死了没有。没死便什么事也没有,要是死了他就拿那些人去陪葬。

“江沅”,洛小七依旧悠闲的坐在她的轮椅上不动,只听她声音传来:“你悠着点”。

你悠着点这回我答应你为彭世荣报仇,至于你和彭世荣今后该是什么关系自己看着办吧。

洛小七知道彭世荣广场那事只是对江沅不点破不说破,江沅这次为彭世荣而来,她也就往江沅的圈套里钻帮他教训欺负彭世荣的那些人。

第一百零四章 打群架

听道上的一些人说洛小七才知道,黑道上有一个帮会叫清河会名声很响,而给彭世荣脑门上开瓢的那些人正是清河会大佬身边的红人,那大佬是个典型的护犊子,自己人把人脑袋上打开瓢没关系,可是别人欺负他的人,他是拼死也要报仇。

“那有怎么样”,洛小七轻佻的说道。

红唇轻启,所说的话也显得有重量了不少:“我帮他教导教导小弟怎么了”。

于是就在某一天一早扫大街的工人就在地上发现几处血,几块布条紧接着还有几个子弹壳,经过那条街上的人都说:昨晚也不知道谁闹事,骂骂咧咧的一伙人是真刀真枪的看,还有几枪子弹让人都不敢靠近,有的住在附近的更是骇得不敢出门。

兄弟被欺负的这消息传到清河帮的大佬耳朵里,那大佬也是坐不住甭管谁只要欺负上他兄弟,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那仇给报了。

更是带头给洛小七写了几封挑战书,白纸黑字的清清楚楚写个明白,惹得洛小七生气的一拍桌子,以前能把洛小七惹生气的也有不过他们命不长都死了 被洛小七活活整死的。

江沅不经也觉得那些人的命嫌长,于是洛小七将心一横便放话道:“打呀,有什么不敢打,不就是你剌我一刀,我给你一枪,都是一窟窿解决的事情,幼稚。有本事咱们在法租界打一回,看那些巡捕房的偏袒谁,那算是谁的本事大”。

这倒是个好办法,在中国那些地头蛇有什么不敢惹的,就连一些军阀长官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但是他们唯一忌惮的就是外来人,那些人武器比他们的先进。

记得之前满清还没覆灭的时候,就和他们打过一架,谁曾想人家一个大炮轰进来就把咱们都给弄乖了,该写的欠条写了,该让他们占的地也给占了,谁干惹他们,政府都不敢。

选那挺合适,清河帮的大佬说道,于是两人选了一地点专门约在法租界当地进行闹事,这一天下雨,刚来的秋雨还混着即将入冬的冰凉,一打在人身上是彻骨的寒。

每帮人是各占一边,人山人海几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的领头的也来了,只见他们都坐在各自的车上,观看这场群架。他们每个人手上个拿着一把家伙,有的拿着铁棍用力一甩能把人砸出*的那种,还有人手上拿着一把三尺长都让大砍刀,刀口锋利往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见血不收的那种。

他们紧绷着脸脚抓着地,面露凶样的瞪着对方,仿佛想用气势让对方投降。

等着一滴雨砸落下来,他们等的时间也够长了,于是纷纷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喊了什么,总之是给自己增加势气就对了。

他们纷纷跑向对方然后交缠扭打在一起,那一处的雨水逐渐化成了红色,那血水滚着打落的雨水涛涛的奔流而来,活像他们打架的厉害。

即便是打架拦住他们的当然也有,那就是一些住在租界里躲命的富商,他们之所以躲到这来无非是仗着这住处可以给他不少便利,奈何遇上这事他们更是觉得连着法租界也不安全,他们一面叫着仆人将这些人分开,一面挑唆这让警察快来。

法租界有个直隶的警察厅,叫巡捕房,只为外国人办事帮的也是外国人,在他们这一番打斗中还真有几个不要命的外国人过来劝架,劝不动还被打了一拳打在鼻子上 鼻子出血让好多人因为这个不敢靠近知道警察来了,拿着电棍讲这群亡命徒围剿成一圈他们才肯罢休。

巡捕房很快就查出了唆使他们打群架的人是谁,现在这里叫嚣打群架不说但是被打伤了一个外国兵不说他们还把一个人给打烂了,巡捕房的人一看那个不想干的人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不过还好那是个中国人。

警员将洛小七和那名大佬带走,说他们故意带头挑事礼因带走,他们不把法租界当一回事,法租界也当然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当然只是觉得他们厉害,别人都是敞亮一间监狱,一帮人关着,他们则是一人给一间僻静的关着,按照酒店的哪是贵宾级待遇。

洛小七和那大佬刚好在对头,每天你看一眼我看一眼都嫌烦,那大佬看洛小七是个瘸子,光是瘸子瘸子的叫。洛小七眼神锐利后来渐渐发现那大佬眼神不好,于是就瞎子瞎子的这样叫他。

“瞎子,我帮你教训你几个手下,你还怪起我来,真是好心没好报,迟早啊,你帮会让警察一锅端了”洛小七警告道。

那瞎子也不干示弱,现在除了等着外面的关系,进来救还有的就是和洛小七拌嘴,他也说道:“瘸子,真巧我也帮你管手下来着,咱们也别先谁低贱,都是半斤八两,你敢打群架凭什么我就不敢,我要是能端了你一锅,我早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嚷嚷个没完,连警卫们也来过三四趟计划着要讲他们分开,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看看他们隔了这么远还吵不。

可没等这一想法实现就有人来宝这俩人了,只记得其中一个人来头不小,父辈与他们法租界私交甚好,他们也不敢惹,于是就这么办理办理把那瘸腿女人给放了,人家只保她。

洛小七被保释出来的时候,不忍心看了看那名大佬,她倒是通过江沅被保释出来了,但是人家大佬的人脉还没广到法租界,这打架的地点都是她选的,要的就是谁先被保释的胜利心如今洛小七要被放出来了,她看着对面那名瞎子有点不忍心。

“喂,瞎子,要不我叫人也把你给放出来”?洛小七问道。

那瞎子则摇摇手说道:“你自个走吧,出去之后别让我碰到你这个瘸子,我看见你们的人一回算你们一回账”。

洛小七白了他们一眼,跟着来接他们的江沅走了,江沅能保释洛小七出来还真费了一段苦心,他甚至不知道不过是教训几个人而已,何必演变到现在的打群架,先不多说废话他这几天不是找关系就是安慰下正在忙的沈烨灵,他知道洛小七去进了巡捕房急得团团转。

连夜去了趟北平求了个什么人才得以释放,这时江沅才觉得沈烨灵的人脉还比自己广多了,这几年唱戏吃香的喝辣的,认识的人还不少可真好。

当然江沅叫沈烨灵去看看洛小七,沈烨灵则一面阻止着不去,硬是说什么也不来,洛小七听到这里垂头丧气了一会儿:“我是犯了错,他才不理我的,他不见我我是活该”。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江沅问道。洛小七改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不是她那牛鞭害的,她好心好意给许曼送上牛鞭,就相当于给沈烨灵送了个孩子,原本以为这对沈烨灵是件好事,没想到人家还不稀罕。

好事变成了坏事,别人要是给许曼这一玩意儿,沈烨灵倒是笑笑就过去,可这送得人是洛小七,沈烨灵也是不能忍了,怎么样都觉得是洛小七出卖的他。

从这里洛小七算是看出来了,沈烨灵这是不想要有孩子,他如今这孩子也算是被迫给他的,洛小七咬着牙这才说道:“等我舅妈生下孩子以后,你就把它抱过来,他们要是 不想养孩子给我养,我把他教育教育,没准能当未来的一代家主”。

江沅不经觉得洛小七是疯了,家主这位子是随便能给别人的吗?不过话有说回来沈烨灵的孩子是别人的吗,洛小七对沈烨灵好,那对他的孩子比当是好上加好,得知许曼有身孕的那天起,洛小七便是高兴疯了,比沈烨灵那个当爹的还要高兴。

是想她能不宠这个表弟表妹吗。

“牢里的那些人为我办事,我不能自己出来让他们待在里面吧,我动用动用关系再将他们保释出来”洛小七嘀咕道。

但她的这一声嘀咕,让江沅知晓了连忙又劝道她使不得:“使不得,你知道你们这次打群架打死了一个不想干的人,打死了谁吗”。

洛小七摇摇头,她也没必要知道要是真惹上一个重要角色,那有一半也是清河帮的人打死的 一半责任也得要清河帮的人承担,她算着这次她提前一步被保释出来,理应有时间再他们背后做手脚,将全部罪过都推给清河帮。

于是她不在意的问道:“谁呀”?

江沅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洛小七怎么总是和这份官职过不去呀:“是新上任的镇守,人家好歹也是个回国的华裔,被省里督察委派接替张饶舜的职务,刚新官上任走在路上就被你们的一群人给打死了”。

洛小七只觉得无所谓 不由得一个白眼,冷不丁的‘切’了一口:“那伙子可真够倒霉的,还没上任就被我弄得下岗了,多给他点棺材本,反正我与他也无冤无仇的,多给他点可怜他了”。

洛小七倒是不想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张饶舜而是新镇守使,死了张饶舜皆大欢喜,要是死了新镇守还指不定能添来什么麻烦呢。

这不江沅下一句忙给了她提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犯到督察那里事小,可是请辞回家的张饶舜怎么办,他那正义心要是犯起来,指不定给你添堵呢,他现在回去有靠山了,和你斗的手段还不知道老练多少倍”。

洛小七也没在意,将身上的红衣轻轻一掸,掸下一层牢里的灰,而后说道:“斗呗,洛正廷我都能扳倒,何况区区一个赵将军”。

江沅不觉有叹了一口气还想劝洛小七小心,但刚一开口又劝不动了,要想着事的前因后果还不都是他江沅事先为彭世荣抱不平横插一脚的结果,要是真怪罪起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他只管在阴暗的角落里静观其变,一有动静让洛小七小心点便是,也不管洛小七再怎么担心那些牢里的兄弟,他自私的一步溜走,先去医院看彭世荣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监狱闹鬼

牢里的人还真没一个能救出来的,也正是洛小七被保释出狱的那天夜里,夜还是寂朗的夜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春的声音,就像刚临盆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

本来这几声猫叫对狱卒来说没什么的,但是越听越是不对劲,那喊声断断续续统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监狱长实在是受不住,令一个下属出门看看,要是真有猫在叫唤就骇它一下将它赶走。

但是那狱卒刚一出去,猫就好像通了人性一般不叫了,也真是奇怪,猫这样怪叫这些刚收押进来的犯人居然能睡得踏实,也不等监狱长再往下想就听见刚才正喝酒的木桌上,电灯光微弱的照射下,一只空酒瓶好巧不巧的啪嗒一声滚落到了地上,直直摔得粉身碎骨。

酒瓶碎后还能安静一下,只听见一个犯人半梦半醒间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没任何准备直接是猝不及防,接着便是同号人与邻近几天同关押在这一处的人和此人发出同样的长啸,刹那间长啸遍地似乎比那叫春的夜猫还要凄惨。

监狱长向着天空先是以身作则的开了两枪,谁知这长啸声更是响亮更是阴森,身旁几个狱卒也都慌了,纷纷拿起枪开了一串又一串的子弹,打在铁栏杆上,和玻璃窗上还能听到嘎嘎的声音,监狱长一声令下吼道:“不许叫,再叫真就开枪打死你们”。

可是没用,刚才那一串子弹难道就没有打中人吗?零星的几个已经被他们打到,身上的血窟窿还冒着血染了他们全身。但那几个活着的人就像已经麻痹了一样,似乎这点血,这几个人在他们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依旧再叫,叫声足足将监狱长的声音给淹没。

他们都在睡觉怎么会突然得了这样的病,难道是中了什么梦魇,那梦魇锁住了他们的咽喉,这五百号人之前几天还是视死如归的敌人,谁知如今同病相怜了起来,他们依旧在长啸着说不清道不明,直直把自己的嗓子叫出了血,声音便像是打碎了一样,后来发出的便是呖呖的沙哑声。

这股声音中带着的血腥气早已混入空气,凝结在这污浊的空气中久久不得消散,直至他们尸体都被处理后还滞留在那里。

这场石破天惊的长啸持续了八分钟,足足惊动了巡捕房长,他也觉得这事邪门得很,于是犯着晦气的,用了五辆卡车将他们连夜托运转移,至于转移到哪里去没人知道。

也许是转移到了附近一代的无人山丘就地解决了吧,只有之后的几天有一带山上的孩子,在挖野菜的时候还能挖出几个头和几只断手出来。

但是那天晚上的这件事是越闹越玄乎,有人说那几只怪叫的猫其实不是在叫春,而是再叫魂,专叫那群犯人的魂,那些犯人在长啸之前灵魂早就出于肉体,巡捕房要是真杀了他们,也只是杀了他们那具躯壳,根本没有用。

但是这件事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平息了不少,但是也有至多人将上次矿山闹鬼,十年前的河神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虽说显在矿洞和河都是天下太平,但是没准有个闹事鬼将鬼爪子伸向了监狱也说不定,这五百号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若说旬阳可真是不太平,怪事年年有,不过最近这十年却是特别多,有的人说旬阳之前是个乱葬岗。

所以怨气特别重,特别是河边,矿洞,监狱这三处地方乃是怨气集中之地,怪异之事都出自这三处地方。

监狱长也是冤好好的那一片地方硬是别鬼怪闹得不能用,他忍着那夜毛骨悚然的奇遇,特地去附近道山上请来一个老道士为这里驱驱邪。

谁知那老道士掐指一算,说此地却是又牛鬼蛇神便开坛做法,逐渐博然壮阔的挥舞了一套剑法,隔空烧了一下符咒,吐了几口酒水就神神秘秘的摆了个手势说邪祟已除。

这话让监狱长听了半真半假,那夜那邪门劲他可是身临其境,这片监狱里面的妖怪哪那么容易说除就除。

谁知那老道士不服气偏偏就把自己的神通给搬出来说了一通说什么自己师兄由于给矿山那事驱邪不成还被责怪过一次,自己就深深领悟,发誓这些年潜心修炼,临镇还有一名痴呆孩童请了各种大夫都不能治她的痴呆病,还不是自己灵符一现就把这小姑娘的病给治好了。

监狱长听了这话也不知该不该信,看着老道士这般坚决果断的表情自己不谢过他还真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抱手对他聚了一恭道了一句谢。

请老道士现在也已经镇不住旬阳人的七嘴八舌了,现在这三处地方每一天他们都有新的版本在杜撰,编辑愈演愈烈。有的说这三块地方发生的怪异事其中都有一个人,只要他在怪异事必定会发生。也有的说这三块地方以前被人养过小鬼,只是这养小鬼的主人死了,小鬼变成恶鬼留在这里祸害更多的人。

这几个传记都还是其次,茶楼里说书的人还专门将他们编出来的故事都汇集成册,每天个讲一章,有了这个热度导致每个大小茶馆,茶棚纷纷效仿变成了门庭若市。

醉仙楼的茶馆最是热闹,他们普遍听完说书人神乎其神的演讲,最后都会跑下楼买张三一个答案,这三处地方到底怎么回事,犯人莫名其妙长啸的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这世上可真有鬼怪这种东西?

这些问题张三都回答不了,只能轻佻的回答一句:“我哪知道呀”。旬阳的事还有张三不知道的?

张三也不忙着砸自家的招牌给了一个牵引,将他们吸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这三处地方都邪门了,旬阳会不会还有一处漏网的还没等发生事。

百姓立刻回忆,是呀!有这三处地方准会有第四处第五处,这些年他们遇到的怪异事已经够多了,也不至于再添点,只希望自己能不要卷入其中就行,但没准哪天真能一个不小心鬼上了你的身,那死的那个就是你了。

也只是当成防患于未然,这些人请了道士前来帮忙看看,旬阳到底还有那一处邪气更重。

老道士这回终于得到了重视,几番神叨叨的比划之下让众人再次看到了他的神乎其神,只见她神秘兮兮都让当头一指,连忙提笔在黄纸上写出了一串方位。

经过旬阳西门的广场,向北走也许就能知道这第四处怪异事所在地,于是一些好事的人跟着老道士一直走,一直走。

老道士在前他们在后,老道士向左他们也向左,老道士停他们也停,只见老道士停在一座宅子门前,目光坚定的往前看:“就是这儿没错了”。

众人也纷纷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向前,只见眼前眼前居然是沈烨灵府上,这不染纤尘的宅子门口,居然还能隐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沈烨灵如今虽说是旬阳的大红角,受人追捧但是他本人却是极其的低调,人称淡雅如菊,他家的这宅子也和他的品性一样平时除了粉丝前来包围之外,基本是路人经过这里都只是匆匆一瞥,却不曾想这里面还死过人。

“对我记得,广场那草台上的戏疯子就是死在这里的,还是被活活的淹死的”一个人最先领会,首当其冲的说道。

接着身旁的人便开始络绎不绝起来:“对没错,段长青是被活活淹死的,这没准是那鬼干的”。

“原来这里之前就有怪异事啦,你们不懂之前还闹宵禁的时候一个打更人就瞥见一群抬棺的已经一名红衣女子在这门前出现过”。

他们一指就是他们踩的这片地,连忙警觉的退避三舍。

“这可如何是好,沈夫人不是还怀着孕嘛,哎呀那可惨了,孕妇可是最容易被鬼附身的,没准还能生出个鬼婴孩来”。

“哎呀,赶紧告诉沈老板,这孩子他们不能生”。

沈烨灵也不知怎么搞的,他本本分分的做人却一朝成了全县人焦距的目光,一天出门在外根本不需要什么探子在其中,他们每个人眼神一投放,他们这宅子都快被他们烧死。

有的暗暗的劝他换房,有的劝他将许曼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更是在一天大清早,他刚推门就看见一袋黄纸朱字写的灵符,不光这样那些人还在他们家大门上到处贴满了灵符。

外人见了这里更是要绕道走,总之他们家这几日是被闹得鸡犬不宁。

洛小七是看不下去想着让江沅来想办法,哪知江沅已经好几次没到洛家来报到了,经过老管家这一提醒洛小七才知道,江沅居然带着彭世荣出远门了。

问去哪,结果他们就两人去看海了。

第一百零六 章 剐人

江沅不相信彭世荣这个大少爷居然连海都没看到过,可是如今带他来了,看到他这次番激动的场景,不经让他怀疑这阔少爷是不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一望无际的大海他们越过一群渔民最先来到空旷的海滩上。四周空无一人除了海风阵阵带着海水激打这沿岸的礁石,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击打声之外,就只能听到彭世荣失心疯似的喊叫。

彭世荣喊的就像个孩子,见着刚出院的伤还没好,江沅在车上就对着他一再克制,这不许让他做那不许让他吃,他没了爹,江沅就成了他管事的爹娘。这能不让他一厢情愿的成为孩子吗。

于是他到了海边更是撒泼的像个孩子,充满了稚气,眼巴巴的望着江沅,得了江沅的一下点头才敢放飞的出去玩。

“慢点跑,仔细的脑门上的窟窿炸开”江沅皱着眉担心道,却不知道彭世荣连鞋也不脱直接踩着水冲了过去,海浪一下一下的越过他的脚踝,他放肆一喊也不管他现在脑门上被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样子有多滑稽了纵使回过头猛的朝江沅跑过去。

毫无防备的整个人扑在他身上,还好江沅懂了他下一步的动作,连忙接着腰力条件反射的张开双手,在他扑过来的瞬间一压,彭世荣便紧紧的枯在他的腰上。

彭世荣两条腿夹着他的腰便是像沾了胶水一样怎么拔也拔不下来,彭世荣伸头情不自禁的在江沅脸上猛啄了几下。

对没错就是啄,哪有人能亲得这么猛烈,这么疼,可不就是啄木鸟啄树的力道吗。江沅只觉得他脸上被彭世荣啄得一阵火热,特别是啄的那地方更是一片滚烫,只记得他这脸上先是脸颊开始滚烫。

然后再是额头,下巴,鼻尖,最后再是嘴。

被沾了便宜的江沅瞪着彭世荣,后知后觉般的一阵恼火,拍着他夹在自己腰上的两条腿吼道:“下来”。

可偏偏彭世荣这乖孩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倔孩子顽皮得紧,抱着江沅将头微微一偏不看他,赖皮道:“我不!幼棠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你要报答我你先下来,你这样让我难受,你这是恩将仇报知不知道”,江沅被他弄得喘得不行,骂骂咧咧的又拍了几下彭世荣的腿:“你他妈,到底下不下来”。

见着江沅是真急了,彭世荣也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还真松了腿下来了。

得到了解放的江沅剜了彭世荣一眼,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仿佛是真生气了,彭世荣能看得出来江沅的怒气。

别看江沅平时随和但是一生起脾气来,就连留给的背影也是怒火中烧,彭世荣不得不在里面小跑,一遍跑一边在江沅耳边烦道:“幼棠,我又是那点惹你生气了,你说嘛。。。哦我知道了,不就是亲你嘛,你就当我是小姑娘,刚才是小姑娘在亲你,你别生气了嘛”。

江沅走了一路,彭世荣也劝了他一路,终于江沅停步对着彭世荣才开口说道:“彭少爷,我脏,配不起你,请回吧”。

也不等彭世荣再做考究,江沅径自坐上车回去了,他坐在车上前前后后思考了好一阵,等车子开到他家大门,他不紧不慢的下了车,可脚刚一下地一股劲从胃里翻涌窜上了天灵盖,还没等他站稳,他嘴里的呕吐物便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

江家门前的两名听差刚想前来迎接他家少爷,却见江沅如此情况着实被他吓了一跳,七手八脚的将他扶回了屋坐在客堂上,一群姨太都围了上来,更是在他身旁一番关心。

胃也清干净了,大夫也瞧了病,大夫说他只是急火攻心,呕吐只是吃了什么不适的东西造成的,大夫又给他开了一些药方来给他败败火,在消消食养养胃,仔细的休息一阵过几天还能是跳脱的一个人。

被这样折腾了一夜,江沅也逐渐恢复了意识,但性子依旧悠闲,不紧不慢清闲自在的打算就这样躺着过一个月,谁来也不理就这样躲过彭世荣。

哪知他这涣散的心情还是被第二天早上的报纸给惊得烟消云散了,只见那报纸写的还和沈烨灵这栋宅子有关,群体要沈烨灵搬出去住,江沅将最近有关沈烨灵的文章都看了一遍,忍着一口气直叫:“过分,可真是过分,叫人帮出去,搞得人家鸡犬不宁,还然后人家打胎,真是岂有之理他们还是不是人”。

端了汤药过来的他家五姨娘,刚想把药喂到他嘴边,听了他这句话忙担心的堵住他的嘴,道:“你可别乱说,最近也别出去,现在在旬阳凡事和沈老板又关系的人呀,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接着又是收回手端着药,拿着汤勺在汤药上搅了搅,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唉,这人啊就是这样,功成名就别人都会念着你的好都会围过来,等你不受用了,恶名缠身了便会想方设法的来害你,和你撇清关系,,幼棠我们也不是什么圣人,当一回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沅听了五姨娘这句话更是眉头紧皱,心也凉了半截接着赶忙问:“洛家主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江沅知道沈烨灵要是除了事洛小七也绝不会不管的,于是就打听下她怎么看。

五姨娘又是摇摇头说道:“你只不过不在了两天,这旬阳他们两家更是不太平,先不说沈老板这件事,光是洛家主这边啊,前任的张镇守突然回来,给洛家主搞了一大堆麻烦,她现在更是脱不开身,哪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啊”。

五姨娘也不说了也不打说了,逮着江沅清醒就问:“幼棠这几天时去哪了,那洛家主还专程来找你好几趟哩,唉,等等你还要到哪里去,把药喝了”。

五姨娘还没说完,江沅就已经起床穿衣没两下就没影了。

江沅得到这个消息,哪有一刻能坐的住躺得了的,本想叫家丁给自己开汽车出门的,但无奈家里唯一一辆汽车被几个姨娘乘出去约着打牌了,他只能出门拦了辆黄包车就走。

黄包车车夫问:去哪。江沅一时糊涂了打不上来,洛家和沈宅在他家分明是一个东一个西的两个地方 合计不到一起去,唯有先去一个地方看看情况再去下一家。

于是江沅提了一口气说道:“去洛家看看”。

黄包车匆匆的给他拉到洛家,洛家的家丁告诉他洛小七一大早就去了码头,说昨天码头刚好吃了点麻烦,洛小七正在处理。

江沅一想就知道这麻烦绝对是张饶舜给她找的,要不是打死了新一任的镇守,张饶舜哪会有心来管这些事紧接着掉了一个弯去了码头。

只见今天洛家的码头上不出海,也不做生意,但是仓库那里就停靠着一群员工,他们围成一排,人挤着人将洛小七的身影都隐了去。江沅看到这一却后还真以为洛家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进到人群找起了洛小七。

原以为他们是在商量着码头发生的麻烦,哪知他们是在剐人,血淋淋的刀子剜在皮肉里,似乎就是给血袋开个口子,只见他们纷纷围着绑在木架上都让两人个,一人一刀轮流在这个人身上开口子。

江沅看待此情景着实松了一大口气,再看看身旁笑得不亦乐乎的洛小七,刚才还担心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没法子还要遭人陷害,这倒还小姑娘变成女魔头了,专挑人的痛处下手。

在江沅看来这两个人身下滩了一地的血,垂直的衣角还不时淌出血滴子,像刚洗完没挤干的衣服滴滴答答色在滴水,他们一人拿着一刀在这两人身上做文章,刀子剜在他们皮肉里割得又深有浅,还有一些被割下松掉的肉一不留神掉在了地上,血嗒嗒的大一块小一块,不时还泛着血腥味。

等着这难闻的咸腥味钻进江沅的鼻子时,他昨天那阵呕吐劲又犯了---他们这不是剐人,分明是剐猪。

江沅觉得这一群人犹如一群屠户,而洛小七正是屠户首领,这两人如今落入他们手里,就犹如死去了痛觉,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猪一样。这就是洛小七对待挑事者的狠劲,她这是又犯病,又发疯了。

这些疯子怎么一个又一个总出现在他身边,他又想到彭世荣,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是想到他。

洛小七也注意到了江沅,朝着他这边不觉投来一声冷笑,等着被绑的这两人真的没了气,洛小七又想了一出把这两具尸体继续送到张饶舜身边,和着上次一样的杰作吓破他的胆。

“这龟孙子还真是为了上一任镇守强出头,居然找人闹我码头,我的一箱烟草都被他弄毁,我带他人帮他教训人怎么了”?洛小七瞪了江沅一眼,一是嫌他刚才露出的不寻常的眼色,似乎在嫌弃。二是嫌他在最需要的时候不出现,还和彭家公子出门游玩。

她眼角一黠上下将他打量个遍,发现他这次回来身子明显消瘦了许多,于是对他正色道:“你也是玩疯了才敢回来,和彭世荣玩到什么地步去了,你也是心真大,也别忘了以前洛正廷是怎么对你的”。

江沅知道洛小七说的是什么意思,便也急了跳起脚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拿你当自家人,知道你懂我怎么和外面人一样,也觉得我和彭世荣不干不净”。

第一百零七章 聚众围攻

“得了,得了,我也不是这样的意思,你要喜欢怎么着都成”洛小七发着投降的语气说道,她也最是听不惯江沅发的这些话,便又将他往重要的地方上扯:“我舅舅那件事你说要怎么解决”。

江沅也知道洛小七在沈烨灵这件事上犯急,想了一阵才说道:“你看看这件事不是和河神那破事一样吗,上一回淮安被河神诬陷,现在被老道士栽赃,那些人哪里懂什么道什么法,都是一通胡说,我猜呀保不齐比十年前那一次还要惨”。

听着江沅的话,沈烨灵怕是又要来一个轮回,更是急了,想来沈烨灵刚过上好日子,更是要儿女双全的时候,这时候给他这样的一击就等于要了他的命,更是替他气不过又道:“哪有如何,是又要我提着枪守着,还是又要他再死一次,他这辈子还不够惨吗,我惨一点没关系,因为我害得人多,惨一点也算是报应 可是舅舅他没犯什么事凭什么要这般”。

洛小七说着江沅也为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当即就想了个缓兵之计:“这也不是没办法,眼看着这些百姓还没到逼疯的境界,你让他再搬一次,北平不行就重庆,四川总之哪里可行就逃到哪里”。

这逃也不是一个办法,可是沈烨灵刚从北平逃亡回来,还没说清道明自己载北平受了什么罪,刚满一年又要从旬阳开始逃亡了,这一让他们走往后联系的机会就是更少了,这洛小七哪坐得住连说着几个不行。

“这法子好是好,可将来他再受着样的罪呢,往后联系不到咱们怎么办,稀里糊涂的由着他被人欺负吗”,洛小七道。

江沅也没有办法,敲了敲脑袋:“余下的还能怎么样,咱们也不能硬来,我怕你给那些人一整治他们会逼得更疯,实在不行咱们也只能来软的了,咱们给淮安找再找个地方,你们洛家不是宅子挺多的吗,随便找一处应该是不碍事吧”。

洛小七点了点头,当即就和江沅商量好乘车去沈烨灵那了,可是刚一到半路他们的车更是堵在哪里,司机更是急得按了几下喇叭,也不见效。只见眼前这些人围成一团纷纷是从沈烨灵家门口围过来的,再往前走沈烨灵家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江沅探头看了看窗外,有看了看洛小七,再两方一比较,唉!前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还真不好推着她去看看。

于是又作了安慰小孩的口气道:“你在车上好好呆着,我去前面看看路,看看事情的严重程度好回来和你说说。。。也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去了”。。

江沅还想再说可话说到一半,洛小七也懂得江沅不让她去的意图,不就是怕她看到急起来会添乱吗,所以她也比较开明的还没疯江沅说完直接就抢话道:“行了,你给我去看看吧”。

江沅一面答应着就这样下了车,挤过人群来到沈烨灵家门口的时候,就见着一张长板凳规规矩矩的横在大门口,将敞开的大门档去了一半,那群人围着门口更是各自退出一半,留着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叫嚣。

板凳上的那人也不过是丁点大的小毛孩子,江沅定睛细看也不过是十年前洛筠笙守护被河神认定的沈淮安那时候的那般年岁,只是洛筠笙那时候有枪旁人不敢靠近,这孩子手中却是空无一物,只有屁股下边的一条板凳。他却能一人一凳单枪匹马活活让找上门来的这群人不敢进去。

这个孩子江沅走近仔细一看才将他认出来,这不就是沈烨灵师兄张长信的孩子吗,平时这孩子脾气火爆,一点就着谁曾想着脾气在这里还派上大用场了,只见着这孩子先说道:“今天,你们谁敢动我家二叔二婶一下,我就和你们死磕到底”。

众人也不知道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吵吵嚷嚷的一片对着张尚植和门里头更是指指点点,这么点大的孩子要真和他死磕到底还真是过不去,但要真放弃进去,那这凶宅还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于是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女人懂得哄孩子。

和着张尚植温声细语的说道:“孩子,我们对沈老板和沈夫人没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怕他们待在里面有危险,你们住的地方不干净,我们这是来给你们搬家搬到一个干净的地方,你不该拦我们,还应该谢谢我们知道伐”。

张尚植将嘴一歪传来一声冷笑:“谢什么,我们住在这里一年了,住得好得很,还没听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说说我们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那不干净的东西又碍着我们什么啦,你倒是给说说呀”。

张尚植底气是有但是他争辩这活像跟吵架似的,张开嘴虽没有吐露脏字但咄咄逼人的口气,确实让好心劝他的大姐下了够呛,既然大姐不行后面几个寡妇上阵开始和张尚植对骂起来。

寡妇的气势张尚植比不了,但他有心有原来的对骂变成了双手拿着长条凳,骂不过有种打人的架势。

“尚植”一声轻音从门内传来,只见沈烨灵穿着一袭玄色长袍,外边滚着几丝金边,看着不失庄重他正阔步走来,挺胸抬头绕过张尚植横在门口的这条板凳,脸上是看不出丝毫影响,仿佛这几天那些人给他们的惹来的麻烦,他就像个局外人在旁观一样。

置身事外,这也正印证了熟人对他的评价,天塌下来他的脸色也不会为之动容一下。

他身后刚好跟着个青少年,隐约一看别人也辩出了这少年的身份来,这不是沈烨灵的大徒弟徐汝良吗,只见着徐汝良在这一年也长高了不少,是柳树抽条了长,长得和沈烨灵也只差一个头那般高,不过他倒是最懂事的一个,见着沈烨灵来了,连忙拉着张尚植往旁边走,好给他师傅腾出点地方。

沈烨灵眸色依旧是如谭中的秋水,惊不起一点波澜,他平色的双手相握拱了拱说道:“沈某虽说是个低贱戏子出生,但本本分分唱戏供着大家赏乐,既没碍着谁,大家又何必咄咄逼人真要弄得我们家鸡犬不宁才肯罢休吗”。

见着主人翁亲自上前来说话,众人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一些,一群人有几个甚至出现了两个极端,有的还是继续咄咄逼人,有的更是无奈开口劝道:“不是我们饶不过沈老板这一家子,实在是你这宅子有凶该除,换了平常人家早就为此搬出去了,可是你们不经不慢的继续生活着实让我们有些心慌呀”。

沈烨灵淡淡的笑了笑,依旧脸色不改:“这宅子是我们来旬阳的第一个地方,也是我们唯一的住所,请问如果还想在这里生存,旬阳还有一处能容纳我们戏班四十口人的地方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旬阳也确实能找到住着这么多人的地方也费劲,找不到只能住旅馆之类的地方,那地方完全不像个家还不如租个宅子来得实在。可是现在有大宅子的人也不愿出租给他们,只因他们在那宅子里待久了一身晦气,来了他们宅子恐怕过不久这宅子也会变成凶宅。

他们无处可去,这些想法旬阳人还真没想过,他们只会叫嚷着哪处哪处有凶险,哪处哪处对他们不利,劝着那些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劝着他们伟大无私付出,可是试想一下要是这种情况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又有几个人能承担这份伟大的。

谁都想把这份伟大集中在别人身上,谁都想把这份为他们好也集中在别人身上。就这样往别人身上拦的这个想法的人就好似蚂蚁,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了一只就会有第二只最后成立一个蚁窝,堆积起来攻倒别人的巢穴也不是不可能。

只为他们攻倒得正大光明有理有据,只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良知,是问这兵荒马乱的世间哪里还有什么良知,有的只是他们的自以为是。

只见着那些人依旧咄咄逼人不坑罢休,有的人甚至出口道:“我们哪知道,要不然可以搬走另谋生路,总之爱去哪,去哪我们旬阳地方小,容不得沈先生这尊大佛”。

这是第一个说出口让沈烨灵走的人,前一年那些人有多欢迎他们,今年就有多嫌弃他们,好让他们走。时过境迁人心是会变的,时间很短哪怕只有一年。

这句话让人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可是还有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虽然没有表态说出来,但是也轻微的点头了。

只见着沈烨灵依旧立在人群中,羸弱的身姿似乎有些无助:“恕沈某不能够,段先生前几个月碰巧死在沈某家里,魂魄也早早将这里认成了是沈某家,沈某要是就这么搬走,段先生也就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实在不行”。

“你这分明是不想搬,找段长青的鬼魂来搪塞我们,谁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疯子”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声说道,他们都觉得沈烨灵这话有点牵强,没处去也不用拿段长青来当借口。

正嘀咕着沈烨灵和段长青只见的关系,以及段长青的死和沈烨灵有没有关系时,人群中突然有人举起手:“不就是搬出去嘛,我给沈先生一处住处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咄咄逼人,搅得人不得安宁吗。是问旬阳城哪个没听过沈先生的戏,你们在座难道就没有当众在沈先生的戏台下叫过好吗,以怨报德有所为?”

这是这一整天唯一一个站出来护着沈烨灵的声音,众人正感到好奇,纷纷推开一步将这人让出来。却发现此人正是江沅---哦,一个浪荡子呀。

第一百零八章 堕胎

一个浪荡子的话顶不了多少用,除非这刚复任的镇守出面说说他们才肯入耳,可是这张饶舜平时不是和沈烨灵关系最好,到如今怎么啦,他去斗洛小七去了。

等着资历人群中资历年长的老头上前问:“给沈先生一处宅子可是你说的”?

江沅看着剜了他们一眼,并点了点头,没敢和这些人多交涉转身直接越过人群对前面的沈烨灵一笑:“沈先生,和我回去吧,我听说只要烧纸钱烧够七天,对方即便在阴曹地府也能感知道你的意图,你不是要绑架吗,和段老板烧点纸钱说一声,我们七天后就搬走”。

又转头勉为其难的理了一下他们:“各位,就给我们七天的时间,七天我绝对让者宅子空出来,等我们沈老板搬到别的地方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无端生事,那处宅子我已经请老道士驱邪过了没有鬼可以安安心心的住”。

江沅这一席话说得响亮,原本以为能堵住好些人的嘴,殊不知这年初还和许曼兴致昂扬烧香拜佛的一群妇人,如今是不高兴了,带头说道:“怎么能这样就放过了呢,要走可要干干净净的走,要搬也要干干净净的搬,谁不知道这宅子里惹上最多怨气的是什么,还不是沈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

“是呀,老道长可是说了,沈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可是宅子里面的怨念幻化而成的,生出来是要祸害谁呀”。

“对呀,这孩子也是在这宅子里才有的,不吉利”。

“对就不该生下来,沈先生曾早打了吧”。

“对,打了”,“打胎”。。。。

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旁边的张尚植早也忍不住,握紧双拳就等着挣脱徐汝良的束缚,一个箭步和那群人冲上去打一架:“我去你姥姥的,你们才要打胎呢,你们肚子里怀的才是不干净的东西,你们整个人都不干净,大师兄你干什么放开我”。

徐汝良任凭张尚植对他再怎么拳打脚踢也不放手,更是将头转到沈烨灵那个方向只见着天塌下来的沈烨灵早就不淡定,他眸色渐渐暗沉,双拳紧握咬着牙像是经历过一番大事那样,忍辱负重。

这群人哪里见过沈烨灵这办颜色,还以为他真生气了,纷纷闭上了嘴,但还是有几个话多的夫人偏就嫉妒着许曼,在底下继续窃窃私语:“哎呀,最可气的就是沈夫人,本就是个名妓还妄想生什么孩子”。

话语如刀深深的在沈烨灵身上扎了几道伤口,使他遍体鳞伤连点喘息的机会也不曾有。

“让我夫人打胎,那我想问问诸位,我夫人之前是怎么得罪过诸位了,她是偷了谁家的果子,伤了谁家的孩子,拆散了谁家夫妻。她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是引得你们这般对她”沈烨灵挺着胸膛一字一顿的将这话说完。

这话似乎也用了他毕生的气力,只见着他说完脱力似的向后一踉跄,正好倒在了身后的长条凳上,使得下面的江沅,旁边的张尚植、徐汝良一起上来将他护好。

他疲惫的颜色藏在一层眼皮之下,对着两个孩子摇了摇手柔声道:“进去,关门别出来”。

“可是,师傅”,两人还想再说,这种情况之下想让他们不管是做不到。

“进去,关门”,沈烨灵的话再次想起,可这语调比之前的那一句更有命令感,声线还有几分强硬:“进去,别出来”。

张、徐二人个看了对方一眼,像是打成了默许一样纷纷推开,只见着张尚植还有几分不情愿,徐汝良更是将他一把抓住,拖着进了门并将两扇门板关上,他们隔着进行偷听。

沈烨灵等着他们进去,忍不住咳了几声而后又对着江沅说道:“江先生也在旁边吧,之后无论我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强出头,只要等事情一过给我善后就行”。

“淮安,你”,江沅是不知道沈烨灵还有这份心,忍不住还想往下说要一起承担之类的。

可沈烨灵站出来却一个劲地说道:“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可怎么看还是逃不了这轮回”。

沈烨灵眼神清澈,他由着江沅转向了这群人,将他们从左往右每个都浏览了一遍,十年前还是这些平民让他献祭河神,逼着他跳河。如今十年后还是这些平民因他家里有邪祟,逼着他妻子堕胎。

十年来还是逼不得已,还是跳脱不了这个轮回,这好似人的命,经历了一生就要回生死桥上喝孟婆汤,调料还是一样,只是多喝几碗,多受了不同程度的罪。

他悠悠的站了起来,将这群人又扫了一遍,而后淡淡的发出一声冷笑:“我夫人的孩子,是我的,我不情愿打,就是不打”。

众人都知晓这沈烨灵的话算是给他们的一番挑衅,几个脾气暴躁的人听了早就急不可待的摩拳擦掌起来了,还有一些稳重老成的人连忙止住叹道:“沈先生,糊涂啊!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不详之兆,留下来只会是贻害众生啊”。

“是又能怎么样”,只见着沈烨灵语气从没有这么强硬过,他漠视了一眼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是普通孩子也好,是牛鬼蛇神也罢,是我的孩子我就要生要养,轮不着别人评头论足的”。

这些话也消了不少他们对沈烨灵的耐心,他们怒目圆瞪着沈烨灵,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死活不肯开窍的硬壳一样,非要上手好好的整治他一顿才肯罢休。

对他们沈烨灵麻痹了心不怕了,想想十年前黑压压的一群人把他扔到河里,他怕了。来到北平忍受非人一般的待遇,他怕了。把曾救过自己的老兵推下火车,在枪口子底下活过来,他怕了。

试问经历了这些恐惧单单这群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还能感到害怕吗?

“疯了,真疯了,沈老板看来已经被宅子里的妖魔鬼怪入侵,失了心智,要治一定要治”。

众人这般说着无非就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上前将这个不开窍的人教训一顿解解气。

只见着他们还未有所行动,沈烨灵一挺身没入人群中,众人还未对他出手,他就一个踉跄的没注意,绊着脚下的石阶摔了下去,面朝地足足将他摔晕了过去。

这还没开始打,这群人就不好意思的停手了,在一旁安安稳稳站着的江沅这时才有了反应,大叫了一声:“淮安”,直接上前推开众人将他扶起来,门里的徐汝良和张尚植更是拿起木棍冲了出去,对着那些人更是一顿挥舞。

这群人见着沈烨灵晕了过去,脑门还摔出了一道血印子,更是内心有愧,被着俩小孩的木棍一通挥舞,四处逃窜,这场聚众的讨伐才以沈烨灵受伤落下了序幕。

他们将沈烨灵扶回房间,再叫着医馆的大夫给沈烨灵看看伤口,见着沈烨灵没事江沅这才放心,安安稳稳的退开,由着他床前几个徒弟,外加夫人进行伺候。

记得他当时叫洛小七在原地等他,他去看看情况,这去时天还是青光亮,可被这一闹回来更是月亮星星都显现出来了,他却还见着洛小七的那辆车还停留在原地没走,看来真是铁了心要等他的消息了。

江沅上前打开车门,洛小七便急不可待的头一句就是:“怎么样了,听说舅舅受伤了”。

等着他坐稳这才开始回应道:“嗯,淮安这回是逼急了,他们非说什么闹鬼,我看这事要是长此以往再这么下去,对淮安和他那戏班肯定不好”。

听了这个消息,洛小七呆愣了一阵,不久眼睛半眯诡异的笑容再次在她脸上浮现,只见着她淡淡道:“闹鬼,这十年什么妖魔鬼怪不是人为的”,接着红唇慢慢的勾起:“闹鬼是吧,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闹鬼”。

沈宅内,床前的一众徒弟也正眼巴巴的盼着沈烨灵醒来,一排挨着一排忙进忙出,有两三个甚至和虞师傅呆在门口,隔一袋烟的功夫就抬头问虞师傅:“师傅这是能醒过来吗”,一般这个时候虞师傅也总是抬头远看了沈烨灵一眼。

而后摇摇头:“今天醒不过来了,明天吧,我们都先洗洗睡吧”。

这句‘洗洗睡’的话语传到许曼身旁的几个徒弟这里,他们也纷纷让着许曼先去休息,实在不行他们看着,等沈烨灵醒了再来叫许曼,可许曼听不进去,眼神依旧在沈烨灵身上不放:“他都是为了我,要不是我生了这个孩子,二郎也不会和他们硬来,更不会受伤”。

她也不是没见过丫头们是怎么演沈烨灵白天对那群人说的那一出的,她心里很感动,可是这份感动过后更多的是亏欠,本来搬出去一切都了清了,无非就是自己被外面说说闲话,可是自己好端端的要生什么孩子呀。

不生她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她现在开始后悔,对自己以前做的事感到后悔,愁得不行更是含着泪添了一句:“我当初就该死个干净也就什么事没了”。

那哭凄凄的许曼又回来了,似乎那个曾经让沈烨灵决心将她留下来的哭泣侧影又立在眼前,许曼这才明白只有怀了孩子的母亲才能做出这哭声来,只记得这哭泣的侧影太迷人,不经当初心软了沈烨灵,就连现在一众的徒弟也心软,对她又是劝又是安慰的。

只听虞师傅说道:“唉,这也是常情,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是会发生,夫人呐,你还是别怪自己了,要是把身子哭坏了影响了孩子,烨灵这可就白忙活了”。

第一百零九章 琏二哥

“你也知道的,烨灵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大家没了这孩子照样活着,这孩子的好坏干他们什么事,可是你不一样了,你如今怀了孩子已经到了三个月,孩子已成型要是打下来要费你半条命,烨灵舍不得。把孩子生下来更是要费你半条命,横竖都是死,孰轻孰重烨灵分得清”,虞师傅向来是心直口快,他帮许曼推敲这些事实,无非是想让许曼明白点。

这孩子现在若是不想生了,也要强逼着自己生下来,总之路是许曼自己选的,限期只有三个月回不了头了。

看着许曼暗自落泪,石头在一旁也是干着急,他扶着许曼回去,刚到了房内也正想这怎么来一句安慰,门外的小徒弟就走来传话道:“石头,出来你爹找你”。

娄大爷要找他,石头心里也明白他爹这几天总是来找他的用意,于是扶着许曼先坐下,跑到房门口:“你去帮我说一声,太晚了,让我爹明儿再来吧”。

可谁知小徒弟死活不走,硬拽着他说道:“你这可不行,你爹说了今天要是见不到你,也不必等到明天,今晚他就在这里住下不走了”。

石头实在是嫌娄大爷缠得烦人,无奈之下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哪知石头这一去娄大爷立刻就拉着他往门外走,石头被他拖到没边,手被他紧紧拽着,脚磨着地丝毫没见着他走。

“爹,我不走,我要留下,师傅师娘现在都病得不清,我要留下”。

娄大爷经不起石头这一番叫嚷,只好将他松开,但再次警告让他闭嘴:“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来这里学艺,这里太乱你知不知道,全县几千双眼睛都紧定着这里,沈烨灵已经出事了,保不齐也会连累你”。

说着又拽着石头走了几步,边拽还边说:“走我们投奔到你姐姐那里去,你姐姐现在嫁人了,我们的境遇也就不同了,我们去天津你姐姐的夫家会收留咱们,到时候我们不唱戏,叫你姐姐求你姐夫,给你一个官差做做”。

“我不去”,走到门外,石头腾出一只手紧拉着门栏,怒吼了两句:“我姐夫不就是现在的镇守史吗,他和我师父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我师父遇难了他连忙都不肯帮,这样的人和那些百姓一样,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鸟,投奔他做什么”。

只见着一巴掌下来,硬生生的拍在石头脑门上,脑门发出啪的一声响,娄大爷赶忙收了收手知道自己打中了,但还是气道:“混账小子,怎么说话呢”。

石头也没觉得这一巴掌打得他脑袋有多疼,这种程度按照虞师傅平时那只能算是挠痒痒,但还是不服气的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要留在我师父师娘身边,我就是不走”。

“混账小子,全县都认定你师傅中邪,你在这样下去可算是认贼作父”,娄大爷嚷嚷道。

石头依旧是怒气不改,见着娄大爷继续拉着他,于是就插着腰满是底气的说道:“认贼作父就认贼作父,他们也从来没亏待我什么,我要真撇下他们走了,可真叫背叛了回头张尚植和大师兄就真看不起我了,不行我就是不能跟你走”。

“好你个小子”,娄大爷卷起袖子,吐了口水在手上搓了搓,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气候的臭小子。

正要扬起巴掌,石头也有警惕的打算跑,哪知娄大爷一只手扬起,一只手就生擒了这小子的衣领,正准备就地解决自家的家务事。“师兄,师父,你们快来呀,我爹要打我”,那巴掌还没落到他身上石头最先叫了起来,搅得屋里的徐汝良和张尚植起了动静纷纷往这里赶。

由于早上他们两个是经历了沈烨灵受伤昏倒,是万不敢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出任何一点的意外,连忙上前护着石头。

徐汝良还算冷静,先是把石头拦在自己身后,并对娄大爷振振有词的说道:“石头现在是我们的人,你放心他跟着我们不会有事的,以后石头要真做错事就交给我们管教就是了”。

正说完,娄大爷无力辩解,由着两人将石头拉回房。

而此时的娄大爷在外面萧条了许久,终于活动了筋骨,既然来硬的不行,那他只能亮着他最后的底牌求着他姑爷,看看他姑爷能不能行行好,等戏班真出了什么事凭一句话,让这些百姓放过石头。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娄大爷就去了张公馆,以前听说他姑爷的爹是天津的司令,可惜爱打仗就这么被打死了,他姑爷也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了好久,原本是不会回旬阳当镇守了,可是由于还没上任的新镇守史在法租界被人打死了。

旬阳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填补这个职位的空缺,于是又找了张饶舜来替几天镇守史,当娄大爷正赶到管家给他开门进来时,他就看见不吉利的东西在眼前,刺着他的眼。

他是连忙捂着眼睛不敢看,只见着眼前张饶舜津津有味的蹲在地上看着两具不吉利的东西----两具尸体,被刀剐死的血淋淋的两具尸体。

张饶舜蹲在那里正看得入迷,连娄大爷进来他都没注意,脸上的惊恐和怒气值正冒,磨刀霍霍的不知道向着谁,只听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名字:“洛小七”。

管家在旁边继续不合时宜的通报着娄大爷来了,这才让张饶舜的目光从这两具尸体身上移开,见了娄大爷更是转怒为喜,躬了躬身子笑道:“岳父,你怎么来了”。

“女婿,你怎么把这样的东西请进来,要是惊着我家秀珠该怎么办那”,娄大爷一阵担心,更是拉着张饶舜谨慎的说道:“也和你爸说说,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了,能把人剐成这样的心可狠了”。

哪有什么人来得罪他,这次重当镇守就是去得罪别人的,谁让人家洛小七打死了人还不受惩罚这凭什么,但是这愤恨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就是对着娄大爷呵呵一笑道:“哪有什么人得罪我的,不过是一些非法的居民闹市,我拿着枪他们就听话了”。

除了赵震耀之外,这娄大爷算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长辈了,自当是恭恭敬敬端上热茶,请他上座,说着两句恭敬的话,说这要送什么礼过去给他,安抚下老人刚才受到惊吓得心。娄大爷被他哄得高兴,一时忘了还有石头这一回事。

等着他想起来,刚要说出口门外顿时来了一个副官,对着他们打了一个军礼,就在张饶舜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惹得张饶舜下意识的拍了一把桌子。

娄大爷正想说石头那事更是被张饶舜这一声桌子响给震住,惊道:“这怎么了这是”。只等着张饶舜回头解释道:“没事,岳父,我出去办些事,中午饭你且留下来,秀珠马上就醒了,回头让她到厨房吩咐几样好菜,你们好好聚聚也不用等我”。

说完,张饶舜也已经将帽子大衣穿戴好,准备叫司机出门了。

娄大爷还是没在张饶舜面前得到开口的机会,只能无奈转交给女儿来帮她处理。

自从嫁过来之后,秀珠这媳妇当得也越是懒惰,不用洗衣烧饭干家务,平时也是听听戏打打牌,当着清闲的日子,她这觉更是睡不到日晒三竿更是不会起。

等着她醒来后,为他早点的老妈子上来叫说她爹来了,一早就来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呢。

这可把秀珠高兴坏了,耷拉着拖鞋就往楼下跑,见着娄大爷正襟危坐在那,更是几步上去对娄大爷问长问短的。

“最近身体还好吧?给您从天津捎的那几样补品可是都吃了,我听说饶舜他爹也是吃这个的,生前身子骨可硬朗了,你可放开了补,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您闺女有靠山,吃完了我再给您送去”,叨唠完她爹,又从她弟弟开始入手。

“石头最近还好吧,我走前不是给他捎了好多衣裳点心吗,他可有记得穿和吃”。

还没等说完,娄大爷就已经潸然泪下,哽咽着和秀珠说了昨晚石头不愿离开戏班的实情,更是又无奈有悔恨,说什么当初就不应该把那小子送给沈烨灵当徒弟。

秀珠听了这话,更是板着脸:“儿子是你当初求着人家收的,怎么现在后悔了,现在人家落魄了你开始嫌人家了,想想之前你还一个劲地说人家好,人家有嫌咱们穷过吗”。

娄大爷顿时也不好意识再做抱怨,恹恹的红着个眼珠子看着秀珠,想让秀珠继续发着话,秀珠也知道他爹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去求求她那官大的丈夫,求他能不能救石头一面。

也毕竟是自家的亲弟弟,顿时心就软了,叹了一口气:“这事我和饶舜说说,他要是肯出面铁定也没事”。

见着秀珠肯答应,娄大爷顿时喜笑颜开,没说两句自个儿也就走了,留着秀珠独自斟酌。

第一百零一章 是你做的吗

这些人的动作也是出奇的快,张饶舜还没下什么指示呢,旁边那些警卫就已经上了车纷纷往沈烨灵家里赶,没一会而他在警局就看见了一大帮子人出出进进被围得水泄不通,定睛一看被带来的都是常青戏班子里的人,其中沈烨灵最先被带到审讯室进行发问。

“是张镇守吗”,闻着身后突然发出的这一声虚弱的声音,张饶舜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身子羸弱的女人站在身后,即便打着独自也能感觉得到这女人身体的虚弱,仿佛风一吹就能跟着风走一般。

不过张饶舜眼力好,去拜访沈烨灵的时候和眼前这个女人见过几次面,还能认出她是沈烨灵的夫人,再加上她还挺着个肚子,便更加能认得出,见着警察没押她。

就是没怀疑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她出现在这一定是自愿跟着来的,见着许曼能将他认出来,张饶舜当即就是一笑点头说道:“对,沈夫人没错就是我,您这挺着大肚子出来着实是不方便,快点回去休息吧,免得让烨灵担心了”。

许曼紧紧的握着张饶舜的手,隐隐约约的见着眼珠子上还泛着泪花:“我家二郎能保出来吗,张镇守,我跟你说我家二郎昨天晚上就晕了躺在传上一夜,怎么就被当作嫌疑犯了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慧眼识人可得给好好断断”。

见着许曼咬文嚼字的说了一大堆,张饶舜泛着同情,不经也在怀疑这夫人以前还看过书,她以前不是头牌名妓吗。等着后来张饶舜才探听到,许曼以前就是个花魁的行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深闺里养的大小姐还有才情。

而今张饶舜被许曼这一通劝,本就想解救沈烨灵的心思变得更加重,随便抓了一个警卫让他好生照顾着许曼,自己先去审讯室去看看沈烨灵。

只见着那李警探倒像是抓到了对沈烨灵谈判的机会运用起来更是弥足的珍贵,当头对着沈烨灵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倒还关心起外边的徒弟们来了”。

沈烨灵两双桃花眼依旧水波不兴,他直直的坐在被审讯的椅子上,一身的整洁素雅,要不是头上有被包扎的伤口,到真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清莲,不染一丝监狱里的污浊。

沈烨灵正襟危坐的说道:“昨天我确实晕了,躺了一夜,也不知不觉了一夜,余下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那戏班子的人更是没有这个神通做到这些事”。

这可把李警探给激怒了,当场就给他蹦出字:“你”来,但还想说下一句,就被夺门而入的张饶舜抢先了,只见着他逼着李警探给他让位,让他来审。

李警探可算是知道,这下又不妙了,先不说张饶舜会和沈烨灵嘘寒问暖的啰啰嗦嗦一大堆,张饶舜更是会处于私心将沈烨灵给放了呀。

张饶舜先坐下,将沈烨灵上下打量了一同,见着他只是额头上被弄伤,也并没有添加什么伤口来,然后这才放心的开口问道:“河里捞上来的尸体,秋千上摔下的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对于的话也不曾有,更多的是张饶舜看到沈烨灵眼睛里难得的坚定,平常儒雅随和的眼神早就消失,张饶舜这才算知道,沈烨灵这是被问疯了,不是他做的还反复问她做什么。

沈烨灵对视着张饶舜的目光回答道:“没有,我们戏班更没有”。

回答完毕,张饶舜低头笑了笑,轻声一句:“很好”,便转头起身对李探长说道:“放人,把你们抓来的戏班子的人都给放了”。

李警探听到这句话之后,当时就傻了,这多余的话倒是没有可这放人的果断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啊,最后还能怎么办,张饶舜已经在外面和那些警员说抓错人了,他们也只好认栽将沈烨灵这一班的人都放了。

等着和张饶舜再着手来查,张饶舜更是看着那几具尸体,越看是越不对味,李警探看着尸体,也看了看张饶舜,问他到底怎么了,现在旬阳都因为出了这两档子事闹得人心惶惶的,他不是说这是人为造成的吗,那他更应该赶紧去破,在这里不慌不忙的干什么。

只见着张饶舜呆愣了一会儿,对着李警探先发声道:“我这吧,没准陷害他们的鬼是个好人,你想啊他们生前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呀,逼得别人搬加,唆使着人堕胎,这是人干的事吗。鬼都干不出来这事,不行针对这件事我可要发发声明”。

李警探不经觉得这大少爷性子正,爱管闲事的不止一点点,如今案子先搁到一遍,帮沈烨灵忙起事来,跑到广场的草台上,叫来一众居民,发言道:“介于你们上次对春和园的沈老板家这一番迫害,没准正是天神动怒,他们也看不下去,降临灾祸给你们一点小惩罚,你们要是再干着那伤天害理的事,可能后果会更加严重”。

底下的居民梗更是不懂,自己干的明明是趋利避凶的好事,这么偏偏被说成是件伤天害理的大事了呢,在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之后,张饶舜更是听不下去,继续做斗争道:“什么老道士说的,那老道士没准是个江湖骗子,跳大神的,你们也不看看你们被骗了几次。我还没上任之前那位神婆可是这么说的,那她害死了多少人。你去叫那牛鼻子老道过来我要看看他几斤几两”。

还真有人去找那位道长,可是却发现原本在清修的道观里不见他的踪影,几番寻问过后才知道这个老道长跑了,这些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信了张饶舜的话,什么凶宅,鬼胎没准都是那老道士胡诌出来的。

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旬阳百姓过了十年还是不知道,依旧信着满口胡言的跳大神。那些跳大神的就像是一张无形的迷网,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将他这份胡言陷进他们的思想里,然后越陷越深。

最后发了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都会被认成自己在行善积德,便是有人千言万语的一番说辞也唤不醒他们,非要是来个有权且有说服力的人来了,给他们来上一句才能对他们有点效果。

在台下的那名浪荡子以前就是用着千言万语也点不醒其中一人的人,如今看了张饶舜有这般说服力,还真没让洛小七白费捅出这样一个大案子来。

然后便也收了收心准备回去,叫了一辆黄包车,路过附近的蟹黄饼铺的时候,想到家里的五姨娘总吵着要吃,便也留心着下车给她买点。

刚一提着包着黄油纸的蟹黄饼出店门的时候,一辆车正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差点撞到了他停在路边的黄包车。

也是那么一瞬江沅算是看清楚了这辆车上的人,车后座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暂且不谈无非就是烟花柳巷的鲜花嫩柳,可是这男的他却是十分的肯定,这分明就是他前些天还拒绝过的彭家大少爷,彭世荣。

他也好几天没消息了,也自从江沅说自己脏那天开始,就见不着人影了,但是刚才那一瞬江沅算是摸清了这几天在干什么。

沉醉于烟花柳巷,和江沅一样犯浑起来当一个花下客了。江沅不经又想起当时他站在醉仙楼的二楼上,自己抬头往上看,他是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往下脱,他始终忘不了和彭世荣初次见面的那一幕,想着他这样大胆豪放,还真是个疯子。

如今他这个疯子也不当了,当一个和他一样的浪荡子,想到这里江沅的心是凉了一截又一截。

可至于江沅为什么会对彭世荣说自己脏呢,这一点还有得考究,这倒是追溯到十年前和洛正廷被迫在一起那段说起吧,‘不干净’这个字眼就在他身上添着了,他被迫做成兔子就是不干净,被迫当了别人家的男姘头就是不干净。

这个词已经粘着他整整十年了,后来他沉醉于烟花柳巷,专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消磨一晚,他觉得睡在他旁边的女人都比他干净,起码她们到头染得花柳病也是从男人那里染来的,而他呢已经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了,弄了半天是男女通吃。

两性都有这种博爱的程度更是低贱,怪不得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连红灯区的妓女的看不上他,只记得那是他还年轻的时候留学,他因着同学的缘故在红灯区认识了一名妓女,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他当即什么也不顾了,掏光所有的生活费要给这个女孩赎身。

可是让这个女孩恢复自由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女孩根本不要他的帮助,和他在一起过着清清白白的生活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先是将这女孩安顿在一件租屋里,每天去看她,直到有一天女孩没留下什么就突然消失,他更是满大街的寻找。

直到看到她坐在车轨上一动不动,后边是刚开来的一辆火车,这姑娘分明是要寻死的节奏,他当即一个箭步将姑娘护在怀里,拉着她逃离这个轨道。哪知救她一命之后这个姑娘根本就不领情,还埋怨她为什么要救。

江沅也是明白,等着第二次他就和姑娘一起站在车轨上,等着火车来撞他们。这姑娘想寻死那么他就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能爱着姑娘到和她一起殉情,哪知道姑娘这次不想死,拉着她离开了车轨,最后还骂他一句疯子。

直到最后的最后江沅这才放开那姑娘让她回红灯区,干着她那皮肉生意,等他们俩再见面的时候也不过是相似一笑,主顾的关系。江沅这才知道,将这姑娘赎出来独享算什么,她还会骂你是个疯子。把她放回到店里凭着主顾关系,人家还能和你保持应有的礼节,会对你笑。

这年头疯子还不如浪荡子好,浪荡子比疯子吃得像。

于是江沅花在红灯区姑娘身上的这份爱情算是真死了,,就连回去被洛正廷这样一摧残他更是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有的也只是皮肉上的交情,和一堆妓女们风花雪月去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疯子和浪荡子

这些人的动作也是出奇的快,张饶舜还没下什么指示呢,旁边那些警卫就已经上了车纷纷往沈烨灵家里赶,没一会而他在警局就看见了一大帮子人出出进进被围得水泄不通,定睛一看被带来的都是常青戏班子里的人,其中沈烨灵最先被带到审讯室进行发问。

“是张镇守吗”,闻着身后突然发出的这一声虚弱的声音,张饶舜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身子羸弱的女人站在身后,即便打着独自也能感觉得到这女人身体的虚弱,仿佛风一吹就能跟着风走一般。

不过张饶舜眼力好,去拜访沈烨灵的时候和眼前这个女人见过几次面,还能认出她是沈烨灵的夫人,再加上她还挺着个肚子,便更加能认得出,见着警察没押她。

就是没怀疑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那她出现在这一定是自愿跟着来的,见着许曼能将他认出来,张饶舜当即就是一笑点头说道:“对,沈夫人没错就是我,您这挺着大肚子出来着实是不方便,快点回去休息吧,免得让烨灵担心了”。

许曼紧紧的握着张饶舜的手,隐隐约约的见着眼珠子上还泛着泪花:“我家二郎能保出来吗,张镇守,我跟你说我家二郎昨天晚上就晕了躺在传上一夜,怎么就被当作嫌疑犯了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您慧眼识人可得给好好断断”。

见着许曼咬文嚼字的说了一大堆,张饶舜泛着同情,不经也在怀疑这夫人以前还看过书,她以前不是头牌名妓吗。等着后来张饶舜才探听到,许曼以前就是个花魁的行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深闺里养的大小姐还有才情。

而今张饶舜被许曼这一通劝,本就想解救沈烨灵的心思变得更加重,随便抓了一个警卫让他好生照顾着许曼,自己先去审讯室去看看沈烨灵。

只见着那李警探倒像是抓到了对沈烨灵谈判的机会运用起来更是弥足的珍贵,当头对着沈烨灵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倒还关心起外边的徒弟们来了”。

沈烨灵两双桃花眼依旧水波不兴,他直直的坐在被审讯的椅子上,一身的整洁素雅,要不是头上有被包扎的伤口,到真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清莲,不染一丝监狱里的污浊。

沈烨灵正襟危坐的说道:“昨天我确实晕了,躺了一夜,也不知不觉了一夜,余下的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那戏班子的人更是没有这个神通做到这些事”。

这可把李警探给激怒了,当场就给他蹦出字:“你”来,但还想说下一句,就被夺门而入的张饶舜抢先了,只见着他逼着李警探给他让位,让他来审。

李警探可算是知道,这下又不妙了,先不说张饶舜会和沈烨灵嘘寒问暖的啰啰嗦嗦一大堆,张饶舜更是会处于私心将沈烨灵给放了呀。

张饶舜先坐下,将沈烨灵上下打量了一同,见着他只是额头上被弄伤,也并没有添加什么伤口来,然后这才放心的开口问道:“河里捞上来的尸体,秋千上摔下的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对于的话也不曾有,更多的是张饶舜看到沈烨灵眼睛里难得的坚定,平常儒雅随和的眼神早就消失,张饶舜这才算知道,沈烨灵这是被问疯了,不是他做的还反复问她做什么。

沈烨灵对视着张饶舜的目光回答道:“没有,我们戏班更没有”。

回答完毕,张饶舜低头笑了笑,轻声一句:“很好”,便转头起身对李探长说道:“放人,把你们抓来的戏班子的人都给放了”。

李警探听到这句话之后,当时就傻了,这多余的话倒是没有可这放人的果断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啊,最后还能怎么办,张饶舜已经在外面和那些警员说抓错人了,他们也只好认栽将沈烨灵这一班的人都放了。

等着和张饶舜再着手来查,张饶舜更是看着那几具尸体,越看是越不对味,李警探看着尸体,也看了看张饶舜,问他到底怎么了,现在旬阳都因为出了这两档子事闹得人心惶惶的,他不是说这是人为造成的吗,那他更应该赶紧去破,在这里不慌不忙的干什么。

只见着张饶舜呆愣了一会儿,对着李警探先发声

道:“我这吧,没准陷害他们的鬼是个好人,你想啊他们生前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呀,逼得别人搬加,唆使着人堕胎,这是人干的事吗。鬼都干不出来这事,不行针对这件事我可要发发声明”。

李警探不经觉得这大少爷性子正,爱管闲事的不止一点点,如今案子先搁到一遍,帮沈烨灵忙起事来,跑到广场的草台上,叫来一众居民,发言道:“介于你们上次对春和园的沈老板家这一番迫害,没准正是天神动怒,他们也看不下去,降临灾祸给你们一点小惩罚,你们要是再干着那伤天害理的事,可能后果会更加严重”。

底下的居民梗更是不懂,自己干的明明是趋利避凶的好事,这么偏偏被说成是件伤天害理的大事了呢,在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之后,张饶舜更是听不下去,继续做斗争道:“什么老道士说的,那老道士没准是个江湖骗子,跳大神的,你们也不看看你们被骗了几次。我还没上任之前那位神婆可是这么说的,那她害死了多少人。你去叫那牛鼻子老道过来我要看看他几斤几两”。

还真有人去找那位道长,可是却发现原本在清修的道观里不见他的踪影,几番寻问过后才知道这个老道长跑了,这些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信了张饶舜的话,什么凶宅,鬼胎没准都是那老道士胡诌出来的。

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旬阳百姓过了十年还是不知道,依旧信着满口胡言的跳大神。那些跳大神的就像是一张无形的迷网,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将他这份胡言陷进他们的思想里,然后越陷越深。

最后发了疯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都会被认成自己在行善积德,便是有人千言万语的一番说辞也唤不醒他们,非要是来个有权且有说服力的人来了,给他们来上一句才能对他们有点效果。

在台下的那名浪荡子以前就是用着千言万语也点不醒其中一人的人,如今看了张饶舜有这般说服力,还真没让洛小七白费捅出这样一个大案子来。

然后便也收了收心准备回去,叫了一辆黄包车,路过附近的蟹黄饼铺的时候,想到家里的五姨娘总吵着要吃,便也留心着下车给她买点。

刚一提着包着黄油纸的蟹黄饼出店门的时候,一辆车正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差点撞到了他停在路边的黄包车。

也是那么一瞬江沅算是看清楚了这辆车上的人,车后座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暂且不谈无非就是烟花柳巷的鲜花嫩柳,可是这男的他却是十分的肯定,这分明就是他前些天还拒绝过的彭家大少爷,彭世荣。

他也好几天没消息了,也自从江沅说自己脏那天开始,就见不着人影了,但是刚才那一瞬江沅算是摸清了这几天在干什么。

沉醉于烟花柳巷,和江沅一样犯浑起来当一个花下客了。江沅不经又想起当时他站在醉仙楼的二楼上,自己抬头往上看,他是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往下脱,他始终忘不了和彭世荣初次见面的那一幕,想着他这样大胆豪放,还真是个疯子。

如今他这个疯子也不当了,当一个和他一样的浪荡子,想到这里江沅的心是凉了一截又一截。

可至于江沅为什么会对彭世荣说自己脏呢,这一点还有得考究,这倒是追溯到十年前和洛正廷被迫在一起那段说起吧,‘不干净’这个字眼就在他身上添着了,他被迫做成兔子就是不干净,被迫当了别人家的男姘头就是不干净。

这个词已经粘着他整整十年了,后来他沉醉于烟花柳巷,专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消磨一晚,他觉得睡在他旁边的女人都比他干净,起码她们到头染得花柳病也是从男人那里染来的,而他呢已经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了,弄了半天是男女通吃。

两性都有这种博爱的程度更是低贱,怪不得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连红灯区的妓女的看不上他,只记得那是他还年轻的时候留学,他因着同学的缘故在红灯区认识了一名妓女,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他当即什么也不顾了,掏光所有的生活费要给这个女孩赎身。

可是让这个女孩恢复自由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女孩根本不要他的帮助,和他在一起过着清清白白的生活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先是将这女孩安顿在一件租屋里,每天去看她,直到有一天女孩没留下什么就突然消失,他更是满大街的寻找。

直到看到她坐在车轨上一动不动,后边是刚开来的一辆火车,这姑娘分明是要寻死的节奏,他当即一个箭步将姑娘护在怀里,拉着她逃离这个轨道。哪知救她一命之后这个姑娘根本就不领情,还埋怨她为什么要救。

江沅也是明白,等着第二次他就和姑娘一起站在车轨上,等着火车来撞他们。这姑娘想寻死那么他就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能爱着姑娘到和她一起殉情,哪知道姑娘这次不想死,拉着她离开了车轨,最后还骂他一句疯子。

直到最后的最后江沅这才放开那姑娘让她回红灯区,干着她那皮肉生意,等他们俩再见面的时候也不过是相似一笑,主顾的关系。江沅这才知道,将这姑娘赎出来独享算什么,她还会骂你是个疯子。把她放回到店里凭着主顾关系,人家还能和你保持应有的礼节,会对你笑。

这年头疯子还不如浪荡子好,浪荡子比疯子吃得像。

于是江沅花在红灯区姑娘身上的这份爱情算是真死了,就连回去被洛正廷这样一摧残他更是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有的也只是皮肉上的交情,和一堆妓女们风花雪月去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七爷

对于这两个案子张饶舜心里没个底,只因上次段长青那案子,至今已经变成了一起疑案,就这两个案子比段长青那还血腥恐怖,毫无疑点。

情急之下,他也只好请教着远在天津的赵震耀来给他把把关,赵震耀守着天津一面是假心假意的劝着张饶舜快点回来好接他父亲的班,一面是打算着另起炉灶将天津据为己有,忙活了一阵子,却听到张饶舜那边出现了困难,要他赶紧过来支援。

他在电话听筒那边满是为难语气说道:“哎呀,都说了,让你赶紧回来,赶紧回来,这样吧我出面替你摆平了这件事,你安安心心的回来,填补你爹司令的空缺”。

张饶舜更是不情不愿的,扭捏着性子说道:“哎呀,叔,到时候再说吧”,等把这个案子解决了指不定他还回不回来呢,只因着还没和洛小七算笔账,心里更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算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回去了。

其实赵震耀几个月前来旬阳的时候就大体探过旬阳的情况,现在能弄出这么大幺蛾子的除了洛家还真想不到谁还能用这样狠辣的手段,至于张饶舜身边的李警探,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资历深,要想让张饶舜怀疑上洛小七也只是只言片语的问题。

可是看他们在谈话中只要张饶舜问道案子和洛家有关,这名李警探立马将话锋转移,即便是张饶舜真怀疑上了他也会极力找证据进行辩解。

赵震耀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他见到李警探这样的行径,也只好对这件事装成哑巴,反正他也是过来协助的要真让他着手,他还真是不好办。

“叔,这里四周都检查过了,除了湖边的这几棵树,他们的树杈都有明显被割过的痕迹,而且痕迹都是新的之外,其余的就没有了,连个脚印也没留下,叔,你能看出什么吗”。张饶舜汇报这近期他们的发现,单单从树上的新痕迹还真不好断定和这件案子正真的关系。

张饶舜觉得赵震耀经验多应该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哪知赵震耀悠悠的戴上他的橡胶手套,悠悠的将四周巡视了一遍,又悠悠的翻了河里的石头,看了树上的痕迹,树叶、树枝逐一翻找。

他做什么都是悠悠的,脸上带着三份认真严谨,装给张饶舜看的,最后再和李警探对了一下眼,转过头对张饶舜说道:“饶舜啊,这种事有李警探就行了,你跟我好好的回天津,实在不行你爹还给你打下了不少县城呢,你寻个去在哪里当个司令,也好过在这里给人当差的强”。

张饶舜是越听这种话越觉得烦,只记得这话之前听到时还是张钧耀没死之前的时候,现在听下来他内心也是极其的无奈与伤感,最后只好点点头不多加反驳,沿路的又继续勘察起来。

他知道他资历尚浅每每寻到什么证据都要让自己身旁的两位长辈过目一遍,就这样两位长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上了眼,计划也就这样不谋而合的接应上了,不就是陪这位小公子玩个刑侦游戏吗,他们这二把手就当是过家家。

张饶舜这几天查下来更是全无头绪,本来还想借助这两位老前辈的资历,给自己开疆扩土的增长一点破案的经验,谁曾想赵震耀和李警探两人相融合居然不进反退,他爬在桌子上无力的看着这两位,按照平时他对待手下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仪仗着都是老前辈也不好说什么。

赵震耀这次来了无非也是想看看张饶舜的实力,看看能不能在天津扳倒这小子,虽说这小子是张钧耀的儿子,自从他父亲已故之后他也长大了不少,但是现在来看想要扳倒这小子,绝对是绰绰有余,而且他在这就能扳倒他。

和李警探聊完,他就走到张饶舜面前低声劝道:“尽力而为就好,你说说你再让我们几个陪你再办案下去也不是办法,先不说我在天津有一大堆事要忙吧,就说说我们李警探,全旬阳的治安他可要管吧,陪你在这里虚度光阴也不是个事”。

李警探听闻连忙上前,笑嘻嘻的附和道:“没事没事,我不急我们张镇守着手的案子当然是第一位,我的可以暂时缓缓,不急真不急”。

李警探说的不急,可是人家张饶舜急了,抓耳挠腮了半天,眼看着两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要成功,可张饶舜还是不罢休:“三天,就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一到新任的镇守再一来,我马上和你回去”。

这让赵震耀不答应也是不行了的,于是点头补充道:“好,就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要是还没进展你就收拾行李和我回去”。

得了这项期限的张饶舜精力是更加充沛,连忙带兵就出门调查去了。

张饶舜勤奋起来也就真没理过别人,赵震耀也是蹭这个空闲去了趟他家和他那两个老婆们商量三天之后回去的事,谁料他那小老婆倒是本本分分的到场,可这大老婆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便开口问道:“霍琏呢”?

秀珠看了看这才答道:“一大早的出去,早饭也没吃过说是去马场骑马去了”。

赵震耀一听,刚平稳拿起的水杯又放了下去,怒道:“简直是胡闹,这哪里还有做大夫人的样子,我找她去”。

说完叫着司机往旬阳唯一的一家马场赶。

旬阳虽说是大,不过也就一家马场,在城南面。那里地势空旷入了冬,大片草地成了荒地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那里赛马。

就比如洛小七,她虽说这脚是不上劲,但是终年坐着轮椅对她来说也不是个事,还得来个新鲜的坐坐,这不众人将她扶上马,来个人在前头牵着马缰带着走,比推着轮椅可省事多了。

也就这样向前走了一里地,身后的仆人更是看着洛小七在马上东摇摇西晃晃,一颗心悬着总是怕她掉下来,洛小七心里也是憋屈,有马不能骑还要让人牵着走,看着周围一匹一匹快马在她身边跑过她心里更是痒痒难耐。

这时一个听差走了过来,对着洛小七聚了一躬然后也跟在后面走,洛小七最先开口说道:“你们在东北陆式军校的白少爷今年到底还回不回来,不回来以后就让他别回来了”。

自从程家白去军校的这几个月来也是十天半个月的给洛小七写信,说着他在那边的情况,也没得到洛小七一封回信,这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大过年的,洛小七先服个软,派人去陆式军校看他接着给他送东西的名义,问他要不要回来。

只听回来报告的听差支支吾吾的说道:“白少爷没说,只说了家主您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洛小七喘了两口气,心里也是怒火正烧,轻轻的哼了一口,手中的马鞭更是不要了,嘴里故囊道:“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说什么长大之后孝顺我,如今连这年都不回来过,那也好我落得一个人冷冷清清也不错”。

身后的仆人惹得一顿干笑了两声,没做任何回答,只等着洛小七又发问:“张镇守近几日有来过我府上没有”。

身后的几个仆人更是摇摇头,其中一个懂事的说道:“应了家主的要求,最近几日正在留心张镇守,发现他最近几日都在调查县里的两大案子,根本没工夫得空来洛家”。

“怎么,这案子查了这么久也没怀疑上我们”,洛小七俯身摸了把马的绒毛说道。

“没有”。

“哼”,洛小七甩着马鞭,轻轻的在马身上打了一下:“也真是够本的,死了老子连这脑子也死了”。

这马被洛小七这样一打立刻就不安分了,头和身子努力的摔,惹得洛小七更加坐不稳,害得马下陪同的几个仆人心更是悬得紧,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这匹受惊的马。

一旁的仆人指责道:“不是说这马最乖顺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大的烈性”。

前面牵马人本就是马场的人,听了仆人这样一句唠叨更是羞愧不已,连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又摸了几下马的头才将这匹小棕马给安抚下来。

“家主,您没事吧”,仆人也不理这马有事没事,先看看洛小七怎么样了。

哪知刚才在马上的一阵颠簸倒是没把洛小七的胆吓出来,她倒是还带着三分趣味在玩的。

只见着洛小七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笑着:“用不着,你们哄它做什么,它这样的烈性才好玩呢”。

仆人都以为洛小七是疯了,因为这沈烨灵不理,江沅不来,程家白更是不肯回来他悠悠闲闲的自己一个人,做生意做出寂寞来了非要找点乐子做点危险的事给自己整点乐趣。

却见着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哟!小妹妹倒是挺会玩的呀,怎么不骑马上去试试”。

洛小七回头正准备寻着声音的主人,可是一转身却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可刚才那声音里分明有点女性的清丽味道在里面,正当洛小七再仔细一看,却看得出这少年郎居然是姑娘扮的。

现在倒是流行女人穿西装,但是这雌雄莫辩的打扮倒是很少见,洛小七也看着十分惊奇当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就想:怎么,她这是替父从军好当巾帼英雄花木兰不曾。

正想完,洛小七便对她笑了笑:“我是个半瘫子,腿不行让仆人牵个马,带我出来图个新鲜”。

那女人也将洛小七上下打量了个遍接着说道:“牵着马,多没意思,这么着吧,你坐我的马我带你去骑”。

接着便将手伸了过来,洛小七也是对她淡淡一笑将手也交了过去,旁边的老仆人看了更是着急:“万不行,家主,要是您从别人的马上摔下来,摔伤了可怎么好”。

那女人也不听他的,接着说道:“家主可相信我”?

洛小七没说话,依旧是将手放在她手之上,她就这样一拉,便将洛小七整个拉倒自己怀里,等坐稳了洛小七先一步对他命令道:“你们去门口接应我,我和她去骑骑马很快就回来”。

接着便是一阵马蹄声,女人驾着马和洛小七绝尘而去。

洛小七看着眼前一排一排光秃秃的树像是给她让路般往后退,地上的荒地也被驰骋的得看不出那边是高哪边是低,只记得眼前呼啸来一阵有一阵风打在脸上的不是冷而是两爽。

身后的女人驾马也是稳稳当当的,让人有十足的安全感,只见着她沿着围栏边在跑,跑了一阵就把马儿放下来,让它吃栏杆边上的干草,又自己一个人下来拍了拍马的头赞叹着:“这马好,比我在天津那会养的马,跑的还快”。

然后又抬头瞄了一眼洛小七,她还真是头一次带着一个小姑娘去骑马,却发现这小姑娘长的精致,上上下下被红衣包裹着就好像洋娃娃一般,于是又问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被问及名字,洛小七也不好真告诉她真名,便随口说道:“七爷”。

女人听着洛小七的这名,完全就是个称呼不经一乐:“好,好名字,听好了我叫琏二爷”。

洛小七看着她不经冷笑了一声:“哦!小琏啊”。

被这样一叫,女人更是不高兴了,连忙指正道:“我叫琏二爷没听见吗”。

洛小七也不管她的叫嚣,悠悠的点了点头:“听见了呀,只是你是个女人还是张饶舜的女人,不叫你小琏还叫你什么,你看你的叔叔来找你了”。

女人顺着洛小七所指的方向一望,见着赵震耀也正骑着马往这边赶,眼里满是奇怪这霍琏和洛小七怎么会在一起的。

女人看见赵震耀先是泄了一口气,觉得等他逮到自己的时候又要说自己不守妇道了,但是心里还是怀疑,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将自己认出来的。

她单只回头看了一眼,洛小七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也解释道:“我们旬阳女子都可守本分,从不骑马就觉得你是外来人,可外来人也没有几个能骑马的,见着赵将军向这边看过来我也全明白了,你就是张饶舜的老婆”。

“切,看到赵将军就能推测出来我的身份,我兴许不是这层关系,和他是个亲戚也说不定”,女人一再辩解。

洛小七拍了拍马的头,继续解释道:“你是张饶舜的老婆,也就是张钧耀的儿媳,赵震耀只会对他们一家人感兴趣,你说她看见你又何必费劲心力赶来”。

等着赵震耀赶到,他先是瞥了霍琏一眼,然后在拿出半分恭敬的躬了躬身道:“小七爷,好久不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我做的

“你还真是七爷”,霍琏抬头看着马上的洛小七,单只听着赵震耀叫她一声‘小七爷’,就听出了此人在旬阳,在赵震耀这边还有一定的地位,刚开始以为她是谁家的大小姐,现在看来这个红衣小姑娘或许是谁家的当家人,心中更是对她提起了半分羡慕。

洛小七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他们两个看了看,她用热诚的目光单只对这霍琏看了一眼,笑了笑。然后余下的冷漠就都分给赵震耀,于是冷傲的说道:“赵将军,别来无恙啊,最近码头生意好,赵将军这利润也是得了不少吧”。

洛小七先前就拉赵震耀入伙,来主持这码头生意,虽是办得风生水起赵震耀还从中得了不少力,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张饶舜前些天来搅局,让她那天的码头生意停止运行,亏了一天可不要紧,但是张饶舜可是赵震耀那头的人。

张饶舜这样带头搅局,赵震耀在洛小七面前怎么说也过不去,赵震耀更是满脸的无奈,躬了躬手:“哎呀,实在是感谢小七爷的提点,要不然我小侄儿去小老婆的份子钱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交上去哩”。

洛小七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你那小侄儿的份子钱还不如不给”,然后又转向霍琏:“还不如给他大老婆买匹马好使”。

霍琏不动神色的愣在原地,更是不明所以:他们俩谈话怎么扯到她了。

赵震耀单是笑了笑:“怎么会亏待这大老婆,马是肯定会买的”。

赵震耀这辈子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他向来都秉持着鱼和熊掌都可兼得的思想,是钱也要天津卫也要,舍了那一样都不行如今看着又要送一匹马,手上的钱再留,他心头的血也在流,额头上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汗水珠子。

洛小七只当是和赵震耀开了个玩笑握紧缰绳,又说道:“那倒不用了,我送给大夫人一匹吧”,接着伸手在放眼的马场荒地上一扫:“旬阳的马大夫人喜欢哪一匹牵走就是了,只当是我送给大夫人的”。

霍琏听了更是惊讶,平白无故得了一匹马,于是更是不寒暄的指了指洛小七身下的那头:“我就要它”,也是她先看中的,他还打算自己掏钱把这匹马带回天津呢。

谁知霍琏刚一讨要,赵震耀就一面在她面前阻拦,将脸凑到她耳旁轻声的提醒道:“小七爷的话你难道没听懂吗,她指的是全旬阳的马,可没指她身下的这匹,你可要识台面”。

哪知洛小七将缰绳一扔指着霍琏就说道:“这匹马归你了,上来陪我再溜几圈”。

这种事霍琏求之不得,也顾不上赵震耀此时是什么脸色,直接上马待马转个弯,继续带着洛小七驰骋。

赵震耀是不能将霍琏带回来了,张饶舜不当她是媳妇,他也没打算当霍琏是和自己有多大关系的妇人。别人要是看过来了,知道也是尽了一个叔父管一个侄媳妇的职责就行了,他对张家外表尽心尽力无非也是做给被人看的。

只是临走时洛小七空投下一句:让张饶舜来自己府上一趟。来她府上干嘛,难道借机算了码头那份账?总之在赵震耀脑子里能让洛小七和张饶舜呆在一块铁定没

好事。

一旁的霍琏也将洛小七顺顺利利的交到她府上家丁手中,又知道她是洛家家主之后,更是对她看了又看,洛小七更是疑惑瞪着眼睛看了回去:“你看我做什么”。

霍琏将一只手垫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我看看你一个小姑娘,是用了什么魔力让我夫君吓破胆子的”。

洛小七微微一笑:“这分明是你夫君胆小,你们曾早分了吧,我看他窝窝囊囊办不成什么大事,你有什么可惦记的”。

听着别人这样说张饶舜,虽说她也觉得是实情但被这么一说听上去也是如鲠在喉:“我本来也不想嫁,可是谁让婚前他们都说他抓捕到了一名通缉犯成了旬阳的大英雄,将来绝对敌得过他爹,我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过来了”。

霍琏现在觉得,她这不像是嫁人而是嫁大英雄。

可她一嫁过来就开始后悔,没人张饶舜没她想的那么好,于是她又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身边的人不拿她当夫人看,她索性也不拿自己当已过门的媳妇,继续潇潇洒洒骑马射箭。

当女人有什么好,生生世世只为一个男人唯命是从。

她觉得男人是一座牢笼就是用来锁女人的,锁掉女人的清白,锁住女人一辈子的自由,青春。而那样的牢笼里可以锁好多个女人,女人却不能有好多个牢笼,这样不公平。

再说她更是觉得,张饶舜这个牢笼太小只能关秀珠,这个牢笼上的锁太松,锁不住她的自由,经过这一番斟酌,他摸了摸身下洛小七给她的马立刻会意道:“七爷,我不想做女人,起码是不做张饶舜的女人,现在要求女人经济独立,我想先去北边做单生意,有了起色再出国闯闯”。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决心,或者这番决心为什么要告诉洛小七,或许只因为她称呼好叫:七爷,现在有哪个女人敢称自己是爷的,这‘爷’倒是让她引起了不小的共鸣。

“这倒是个好主意”,洛小七突然觉得自己这是在唆使人离婚,拆散人婚姻是作孽,又听见霍琏要去北边连忙会意:“做生意许是要花掉一定成本的,我是过来人,再者你和我一见如故,以后有什么困难和我说,还有你如果去北边做生意能不能到东北的陆式军校里给我找个人”。

霍琏问:“找谁”。

洛小七叹了一口气:“程家白,你见了他就让他回来,我拱他七年的饭他该还了”。

霍琏听闻忙挠了挠头:“哟!这是怎么着,您这是让我催债去了,这七年。。。养育可不好还,你让他怎么还你啊”。

洛小七将头低了低,霍琏只觉得洛小七脸长得精致,不过也只是在人脑中惊鸿一瞥之后就稍纵即逝了,能记起来的只有那双眼睛,只记得她那双眼睛会发光,现在光芒是浮着的,底下藏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听洛小七淡淡道:“也不是让他还钱,只是让他回来将她的腿打断就算还了,这样他的腿也断了,看他能有主意到哪里去”。

洛小七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大堆,霍琏也云里雾里的听着,过后霍琏只当是答应支会了一声:“好,我给你将他带回来”。

聊至此两人也各自分开,回了家以致第二天,张饶舜稀里糊涂的被赵震耀叫到了洛家,还特地嘱咐是洛小七邀请的。

本来张饶舜只有恐惧和愤恨其余的都没有了,对于他的邀请先是大吃一惊,后又是提不起劲,他正为着旬阳着两件案子忙得团团转,眼看着期限马上就要到了,那里还有空陪洛小七耍什么花招。

当头就是一声不去,这倒是让赵震耀给急了,如果张饶舜不去,洛小七就会以为自己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想来洛小七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自负心里强,她要是这么一想就会以为是看不起她,那么往后的日子还做不做了。

这样想着更是对他做出了命令的口气,哪知道着命令的态度还真是好使,张饶舜转念就是一想,觉得该和洛小七好好理理这一年多来的新仇旧恨,索性去了了当个痛快。

于是做足了心里准备,进了门客堂内刚好摆着两杯龙井茶,一杯在洛小七所在的位置上端着,眼前这一杯显然是留给自己的,他也不客气坐下就用茶润了润嘴,然后严肃板着脸:“小七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最近忙没空和小七爷玩猜字谜的游戏”。

洛小七当然也不客套,一上来就切入主题:“镇守史是在调查旬阳内最近出现的浮尸案,和秋千摔尸案吗”。

张饶舜不动面色,外头天气冷,他见着这茶还冒着热气,更是一只手往茶杯旁靠了靠说道:“这些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七爷应该是知道的,我恪守本分对于这两个案子,自然是责无旁贷”。

按照道理以前他去找洛小七怀疑他和通缉犯有关的时候,在这种程度下,她早把自己给赶出去了,但是现在他还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已经是难得。

洛小七也察觉出张饶舜风尘仆仆赶来的寒冷,立刻支会了听差让他们将炉火烧得再旺一些,这不经让张饶舜有些受宠若惊,将背弯了弯,做出承受不起的姿态。

洛小七这才说道:“和段长青那案子一样是吗,毫无头绪,俩连个线索都没找到”。

这个洛小七也没必要知道吧,张饶舜心里如是想到,但是按照刚才洛小七的招待,张饶舜不得不如实的点了一点头。

可实在忍不住说道:“小七爷,明人不说暗话,我叫人上你的码头闹事,确实是因为我和你的过节,外加被你打死的新镇守那件事,可是你这仇也报了,难道还想报复我吗”。

“误会,我这次叫你来也不是为这事”,洛小七说道:“既然你说明人不说暗话,那我也痛痛快快的和你说清楚,那浮尸案和秋千那一出全是我做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相

张饶舜不置可否的看着洛小七,而洛小七确实淡淡一笑的迎着他的惊奇,依旧好好的坐着,从头到脚都带着冬季未至,已是暮秋的祥和,这点平静出奇倒是像极了沈烨灵。

他这几天一闭眼是想这案子,一睁眼开始处理的还是这案子,最终连个线索头都没查找,这犯人就开始如实的招供了,断没有费劲的审讯和屈打成招的过程。

只见着洛小七继续说道:“怎么是想抓我回去?逮捕我?”

张饶舜不是没考虑过洛小七这个嫌疑犯,她的狠张饶舜是绝对领教过的,但对她的怀疑张饶舜心里刚有这个念头便是一下被身边的李警探给打断,最后连点残渣都不曾有。

张饶舜的手直发颤,险些将身旁的那杯茶给打翻,局促着往腰间抹了把铁器,那铁器在强烈的电灯光下极其的刺眼,连他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将手铐套在洛小七手上,这难道就是将洛小七就地正法了吗。

这还真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

他忍不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跟我回局里一趟”。

这时候洛小七还是强装着淡定,似乎早就预感到这一出会发生:“怎么把我带回去然后再把我给放出来,我还不是一样的自由”,然后将目光牢牢的盯在张饶舜身上:“而你就只能看着我只怄气,何必呢?我连巡捕房都能愉愉快快的走出来,你这警察局我都打点好了,你把我抓进去能耐我何”。

被洛小七说穿了事实,张饶舜瞬间连抓她回去审问的心都没有了,别说等她出警局了直怄气,就是现在看到她,这气就蹭蹭的往上冒。

他意难平,盯着洛小七就像一只犬盯着一块毒肉一样,不能吃只能眼巴巴的盯着简直要把这块肉盯穿了不可,可是他越是不服气,洛小七就越是得意,她还带着手铐悠闲的喝起茶来。

他胸口接连起伏了好几下,都还没消完。洛小七倒不是来告诉他真相,她是存心找条件来气他的。

于是他坐下,猛地给自己灌了几口茶,却发现这茶是烫的,烫得他舌尖只发颤,他刚才怎么感觉不到?但是这股滚烫过后的麻乱还真让他冷静了不少,他先是坐下来:“你这也是空口无凭,你自己说你是主犯,难道还真是主犯,帮凶是谁?怎么犯的案?正真的意图是什么?你都没说。难不成你是有了你不可撼动的地位,故意帮人抵罪,这样我们就那你没办法,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对吗”。

洛小七不说话依旧喝着茶,但张饶舜确实忍不下去,当头吸了一口凉气,冷笑了一声,沙哑着嗓音说道:“洛小七,公平呢?那么多人都因你而死,他们再怎么得罪你,害得你要他们的命”。

只听砰的一声茶杯支离破碎的声音,洛小七反手将她那整洁的桌面怒不可遏的往上一拍,随即也冷笑道:“公平?什么是公平?我来告诉你,把一个十岁孩童扔到河里去献祭虚无缥缈的河神这叫公平,就因为神婆胡诌出来的一句话就能把一个哑巴少年致死这叫公平,大张旗鼓的让别人无处可去,还让一个怀胎三月的孕妇堕胎这叫公平。

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被他们做了叫天经地义,我做了就是伤天害理呢”。

这些话洛小七由着平静越讲越是抑扬顿挫,所讲出的每一个字都嵌进洛小七心里好些年了,等着抒发出来却是满目的不甘与无奈。

接着这股劲,洛小七转头又看了一眼张饶舜:“张镇守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犯案的嘛,好我今天和你说道说道”。

“我抓人杀人讲求的都是程度二字,他们白天在沈家带头闹事的程度是多少,起哄的人是哪几个,我的探子都会看到逐一禀报给我,他们也是这样成为了我杀伐的目标。

张镇守也真的不为什么,单单只是我和沈老板交情好不想让他忍受这样的罪而已,以至于之后我把沈老板搭进去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先说说秋千这件事吧,不知道张镇守信不信世界上有一种药,能控制人心,把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放大,在秋千上死去的人都是妇女吧,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她们心里更是会想着赛秋千,于是我让他们每个人服用了这份药,一直到头在夜里把他们往城东的秋千上赶。

哦对了,这些药服多了会让人得失心疯,就会像疯狗一样,张镇守你见过最后一个妇女的惨状,像不像疯狗”?不知不觉洛小七已经凑到了张饶舜面前,口中的热气带着幽灵般的凉意,直直喷到张饶舜脸上。

让张饶舜不经打了一个寒颤,板着脸:“你说的话后面那部分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药,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秋千上的人一个个都得失心疯已经够邪门的了。我再问你河里的浮尸是不是不是你做的,这个常人能做的出来”。

洛小七只管点头,直白道:“是,就是我做的,就连那天夜里河面上行走的鬼也是我做的,我也不过是用了旁边几根树干子扯了线,好让这白衣散发的鬼悬在半空立在河上行走,他们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扮鬼吓吓他们而已,他们没做亏心事还不惊吓啦”。

张饶舜立刻想到河旁的树枝上的那几道新疤痕,确实是被线拉扯不来的无疑。正当他想了一会儿,转过头和洛小七对了一眼,她这般执拗的思想,到底是有多怨恨这些人。

“你和沈老板的交情,能让你为他做这些”?张饶舜有些不信。

洛小七也不想和他计较过多,又说道:“敢问张镇守,你没娶媳妇之前,能为沈老板做到何种地步”。

张饶舜思忖了一下,没给洛小七答复,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了,他能为沈烨灵做的无非是动用着自己的关系证明他的清白,如果说他的清白要很困难才能证明的出的话,那他即便赔上性命也会证明。

在这一点上,张饶舜很自信自己比洛小七做的好,也为沈烨灵好。

只听洛小七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能为沈老板做到的地步绝对比张镇守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和沈老板有故事,能让你为他做这些。我和她的往事也比你的要刻骨铭心”。

张饶舜突然觉得洛小七这是在挑衅,当即提醒她道:“你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妻子,已经有孩子了”。

洛小七直点头道:“我知道,他妻子肚子里的这孩子也亏得了我的帮助”,要不是我送了那一记不要,许曼能怀上吗。

这话让张饶舜听得云里雾里的,直接站起身拿出钥匙对着她手上的手铐:“疯子,你别胡说了”。

他觉得洛小七这一天对他说了他太多的风言风语,导致他都有些找不着北了,她确实是真不该进监狱,直接往精神病医院去检查倒是刚好合适。

洛小七松了松手,摸了摸手臂上被手铐留下的红印子:“哟,这么不抓我了”。

张饶舜像是想明白似的说道:“抓了你能怎么样,到时候有人给你保出来,我给自己气受?”

洛小七扑哧一笑,张饶舜想的倒还挺通透,其实张饶舜这一年说着要惩奸除恶,满肚子都是无用的正义,可是这正义的人能怎么样,到头来捡了一份抓捕通缉犯的功劳,得了莫须有的旬阳英雄的美名。

这还真不是正义人该干的事,也许他在编讲自己怎么抓捕通缉犯的那个时候,这正义心早就没了,如今所守的只不过是一些所谓的思想,他说要为新镇守去教训洛小七,什么呀!不过是贱了一点,舍不下那段时间和洛小七斗智斗勇的趣味罢了。

他会旬阳更是他贪恋这旬阳的一树一花,说真的他真对他爹打拼下来的江山没有兴趣,拱手让给赵震耀都行。

她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解下,屋里的炭火着实烧得太旺,以至于他嫌太闷太热,他朝着大门踱了几步,探头向外面呼吸了几口空气,转过头对着洛小七,卸去了往日的刻板,像极了临行前作别的老朋友。

挥手,微笑道:“走了,真就不回来了”。

洛小七也知道他的意思,也对他挥手,她像个刺猬对谁都咄咄逼人,充满防备,就连自己也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称为朋友还是对手、敌人。

只是觉得他走去的背影被渐渐拉长,渐渐的隐约,渐渐的模糊,到了最后直至看不见,她内心才察出些不舍来。

这三天的期限,已然到了最后一天,到了洛小七那里空欢喜一场,他还是迷迷糊糊不敢相信洛小七对他描述的这些,如果真就一股脑的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那么他和这些愚昧的旬阳人有什么分别。

自然是先回家好好的收拾着行李,哪知道霍琏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他一开门她就拿着一张字条打在他脸上,更是一片漠然先说道:“诺,这可是我休的你,我先不要的你”。

一回到家就受了这怨气,张饶舜身为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些,当即就吠道:“你发的是什么疯”。他训完终于感觉自己出了点气,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将霍琏当成媳妇看待。

他将打在他脸上的字条展开,将里面的内容原原本本的看了一遍,这无非是一份保证书,从此以后和张饶舜划清界限的保证。换做是古代那就是一纸休书,简洁明快但不怎么体面。

张饶舜看着这白纸黑字,突然感觉这打在脸上还真有些生疼,霍琏要和他闹离婚,按理来讲张饶舜应该高兴的普天同庆一下,但是他却从中感到了一丝危机。

张钧耀生前早早立好遗嘱,将所有的财产,职权都给张饶舜,也好让自己的儿子后半辈子无忧。这样伟大的父爱之下还在遗嘱的最后一条上写着:和霍琏好好过。

这意思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不让他休妻嘛,张大帅拿着枪要他娶的妻,他还敢休?所以这件事说什么不行,连忙上楼找霍琏理论去了。

一见着她就怒道:“我爹是死了,管不了咱们,可是你爹又没死,你这样闹离婚是给谁看呀,反正我看不好,我不离”。

她见了张饶舜发怒,自己脾气、怨气也上来了,这是个什么人,不拿她当妻看也就不说,还不离婚,不给她自由,现在看来张饶舜绝对是想当牢笼当惯了,总喜欢束缚住人了。

于是强硬的说:“我走了,给你们清净有什么不好,往后再见面还能以朋友相互寒暄,多好”。

张饶舜被她急得抓耳挠腮:“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家父的遗愿不能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想母亲

江沅看着今日的头条小报,心里是直乐,只见内容上赫然写着张饶舜回天津的消息,以及传出的与前妻离婚闹不和的消息,这个大帅的儿子还真是不惹人省心,江沅估摸着这一回准要打一场不可开交离婚官司不可。

不过这也没江沅什么事,他也是图个热闹,现在真正让他心忧的事大有,他半个月刚给沈烨灵搬完家,却发现因为上次那件事后旬阳,春和园已经不收他们,现在旬阳大半个戏班子也不打算收留他们。

他因为这件事揣度了好久,最后才告诉洛小七,哪知她一个小小的姑娘,说话做事却满是利索,霸气,直接了当的说道:“他们也配得留我舅舅唱戏,想当初刚来的时候,那个不是急红眼似的盯着他这块肥肉,他们不收是他们瞧不上眼。回头我们洛家出资盖一幢大舞台,搞一个俱乐部,只给舅舅的戏班子唱”。

说话也不寒颤人,直接就是挑一块地办什么,只要是沈烨灵有困难的地方,洛小七都帮,都快成为孝子贤孙了。不过也是洛小七就沈烨灵一个长辈,洛小七不恭恭敬敬他,还能恭敬谁呀。

再看看江沅,孤家寡人一个,上不用为父母分忧下没有子嗣,落得个清闲自在,他家里的仆人派人来传话,说添秀坊的怜春姑娘来过,说差不多好几个月没见到江先生了,不知道江先生出了什么事?

江沅脑袋咯噔了一下,也是都好几个月没有沉迷于烟花柳巷,这烟街的姑娘都开始想他了,于是当即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副浪荡子的模样,笑模笑样的往添秀坊走。

这添秀坊可是最近几年才兴盛起来的,论这些姑娘的姿色断是比不过帘雪阁的,但是谁让帘雪阁十年出不了一个曼枝,琴棋书画的才气劲这添秀坊当数第一。

里面的姑娘琵琶,玉箫样样精通,前几个月旬阳还在沸沸扬扬传曼枝的时候,那些姑娘就问他:是曼枝姑娘有才情,还是她们。

按照趋势逢源的江沅来说当然是她们,但是还真不想说谎:“说实话,论才情你们还真比不过曼枝,人家当年可是帘雪阁的头牌,模样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全旬阳的大小姐加起来也不及她的好看,人家还会南腔北调,诗词歌赋就连我也是赞叹不已”。

江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曼枝夸悬乎了,当年曼枝确实是众人追抢的对象,就连他这个凡夫俗子也想,至于后来嫁给了沈烨灵,勉强可以算是他江沅得不到的女人,这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最好的。

所以他后来觉得这样的夸赞一点也不悬乎。

到了添秀坊,他在这已经是熟客,所以也不用和老妈妈再打什么招呼,一上便去了内院的二楼,旁边的莺莺燕燕一见到他更是围了上来,使得他身边围成了花团锦簇。

他放眼望去,姑娘还是姑娘一个也没变,一个也不少,可是这样细细数来,这到他家拜访的怜春怎么不见了。

听着旁边的姑娘解释道说怜春正再给一名贵客唱小曲,江沅不来的时间里他常来,都快取代江沅这个常客了。

“哟,还能有人浪荡过小爷我的,那人谁呀”,江沅好奇。

姑娘水葱似的手指往前一指,撅着嘴示意道:“诺,他不是来了”。

江沅顺着姑娘所指的方向往前一看,彭世荣西装笔挺的立在那,白色的西装下格外显眼,倒像是万花丛中一点白呀。

他这样子流露到江沅的眼睛里,是他肚子里泛起了故囊,不经心想:倒还真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呀。

江沅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会蹦出这些词,只觉得彭世荣身子干净,是万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哪知道彭世荣笑吟吟的走上来,到没有被这里荼毒的萎靡,满身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蓬勃。

他说道:“江先生,我在这住了好久,也是不干净了”。

这不干净二字这才让他想到之前在海边他和彭世荣说的,想不到彭世荣会理解成这个意思。难道他也想过上淤泥和他同流合污吗。

江沅猛地甩开彭世荣的手,转身扒开人群冲了出去,江沅走,彭世荣他也跟着走,他几个步子去追江沅,只留下一群云里雾里的姑娘。

他们俩追出去之后暂且也不论,总之一年过去春去秋来,新年就快来了。

由于闹了凶宅这一出事之后,虽然沈烨灵这一家得到了别人的谅解,但还是心里有疙瘩,以前请他们唱堂会的人,今年的不敢再叫,洛小七给他们立的戏园子还在准备,所以他们这一年过的也是格外轻松。

这对于沈烨灵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首先他被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也就说明外面也不会有人觉得许曼配不上他,以后纵使有什么污名他也能和许曼一起背。这样的后果使怀着身孕的许曼头两天还在担心,可是现在却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

她现在住在新搬的院子里,依旧住在沈烨灵隔壁,吃得开过年了也陪着张尚植他们挂年画备着些年货,这个院子虽说比之前的小,但也紧凑热闹了不少,特别是现在,没有堂会要唱,就只盯着过年了。

搬来时,沈烨灵还给他师兄大嫂,准备了牌位,正好立在院内几个人都要经过的大堂上,沈烨灵每天一炷香进行叩拜,每天至少要站上一袋烟的功夫,隔着空气在对牌位上的他们说说话。

不过大多都是要去隔壁线,找他娘。那一次回来沈烨灵没看错,那个下等妓女就是他娘,那个将他扔到戏班撒手不管的娘。当时他也狠心撒手不管她,知道现在依旧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每天和灵位前的师兄商量这件事,可是灵位不会说话,怎么回应他,他就像个疯子一直在叨叨,路过的人都以为他师兄真的来了,不过是鬼魂来了,他隔着空气分明是在和鬼魂谈话。

有时谈着谈着还暗自抹了会儿泪,只当是别人都好了,他却开始伤心了。

这才知道事情发生,沈烨灵的这颗心不是无孔不入,天塌下来他还是会理,师兄死了周围人受伤了他还是悲伤会替他疼,只是要在别人都好了,他再来偷偷的感伤。他不是过分的平静只是反应也需要时间。

门外的张尚植和徐汝良还在偷听着沈烨灵的讲话,只见着徐汝良隔着一层木板有些听不清了,忙问张尚植道:“师父又在对师伯说什么啦”。

张尚植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个大概,回头对徐汝良说道:“师父在想自己的娘啦”。

徐汝良叹了口气,紧跟着也说道:“大伙都是没娘的人。。。。”

正要继续往下说,石头拿了盆饺子走了过来:“嗬!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们了,师娘刚带大伙包了饺子,煮出一些,让你给洛家送过去”。

两人探头望向盆里,见着透白如玉的饺子,里面的韭菜和着肉包的鼓鼓的,还透出了点绿,光看着也知道沾上酱准好吃,不过得了差事的徐汝良却为难起来:“师娘怎么总喜欢往洛家送东西啊,昨天送鞋,后天送衣服。今天还要送饺子,洛家有钱有事又不是咱们的街坊邻居,送饺子怪寒碜的”。

总之这是师娘的意思,石头把许曼当成娘,自然对她说出的话唯命是从,也不考虑寒不寒碜了,当即就将碗中的饺子那个盖子盖上,转手交给徐汝良。

此时沈烨灵也从里面出来,看见三人在门口,徐汝良手上还端了个严密的碗,再一听说事情的原委也就都明白了。于是兴致满满的说:“洛家主这几天为我们忙戏院开张的事,可能就在戏院子里,我们去那看看吧”。

说着徐汝良手上依旧没动的和沈烨灵乘车去了城西的那处戏院,只记得办戏院的房子也是洛家的,城西因为热闹,所以房子现在更是寸土寸金的卖,能在这里办戏院也不是哪个财主能下得去手的。

刚到时隔壁的俱乐部也在兴建,但是完成没这戏院快,一走进去,戏台子已经当好了,木桌凳子也正在摆,红毯子,红灯笼更是一应俱全,比春和园的行头还精致,里面有十几个帮手正在赶工布置。

见着沈烨灵来了,洛小七更是从隔壁俱乐部赶过来,来迎接:“看着这完成度,如果不急着开张,我们可以过完年再唱”。

沈烨灵也觉得可行,更是搡了一把还在哆哆嗦嗦的徐汝良,徐汝良上前一步将手上的饺子递出,由着沈烨灵亲自说道:“许曼在家包的饺子,她头一次做所以想拿点来给你尝尝”。

说完,洛小七身边由着听差帮忙接过,她更是满面春光的一面道谢:“舅妈真是有心了,怎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她也还好吗”。

沈烨灵应着她的问题只管答道:“嗯,她挺好的,只是吃了也不见着胖,顾及是被孩子吸收了”。

沈烨灵难道开一会玩笑话,徐汝良本想要捧场,但是见着洛小七还在着实是不敢,去年被他看到的景象他还能吓到现在,对洛小七更是瑟瑟发抖。

洛小七也是不管他,抓了把糖塞过去,让他先去玩吧。也独留下她和沈烨灵。

沈烨灵推着她看了一下这个戏院的布置,熟悉环境,那边是内院,那边是化妆间,一一点名。

“到时候门口再挂一个大海报,专门把你唱的《贵妃醉酒》给挂上去,”洛小七一面说着,一面拿着手笔画,她这认认真真的样子,是打算当个戏班经理专捧红人的节奏。

说了那么多,也聊了那么多,沈烨灵看得尽心突然眼眸子一转低沉下来叹道:“阿笙,想过娘吗”。

被这么一提,像是被触及到心里那根防线瞬间不攻自破了,沈莞和洛云生,她娘和她爹。怎么会不想,只是越是想来越是心酸,要是他们不死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洛小七冷笑了一声,抬眼看着沈烨灵:“怎么,想你阿姐啦”。

沈烨灵也对她一笑没答,他哪是想他阿姐,他是想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过年

彭世荣一身藏青色西装加身,仆人正恭恭敬敬的给他打着领带,是得意洋洋的对着镜子看了半晌而后说道:“以后都不用给我打领带”。

小仆人也是伶俐,跟了彭世荣三年一直在身前身后伺候着,如今听了彭世荣说这话更是笑道:“不用系,难道爷是想自己来”。

彭世荣摇了摇头,表情更是得意:“当然不是自己来,有人帮我系”,刚说完也不吃早饭了,带上帽子直接就出门,外面的寒风依旧刮的人脸生疼,彭世荣却是春装打扮,早就不惧严寒了。

一路开车来到江家得了江家仆人进去一声通报后,回来才说江沅一早就去洛家拜年去了,气得彭世荣一下就摘掉了脸上的墨镜,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去洛家倒是挺勤的呀”。

这仆人也是稀里糊涂,往年他去洛家拜年的时候也不是这么早,今天像是赶着去投胎速战速决的节奏。

其实江沅去洛家无非就为一件事,那就是他和彭世荣成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彭世荣怎么在一起的,总之你追我赶稀里糊涂,原来浪荡子和疯子也能在一起。

他坐在客堂上许久,洛家照列端上的滚烫的茶,到现在已经变温,洛小七还是不来,管家接二连三的过来,紧蹙着眉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江沅不经有些担心:“昨天那盆饺子她吃啦?唉她也没个数,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管家也说:“唉!自从十六爷走了之后,姑娘就在吃,我们去劝了也不听,说饺子搁凉了就不好吃了,还说想夫人了”。

江沅知道管家口中说的夫人是洛小七的娘,沈莞。这丫头当时还真把自己的胃当成聚宝盆,什么东西都往里面装,迷迷糊糊的就吃了一大盆饺子,弄得自个儿难受,也亏是不好走路,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走。

不过刚回到家门口时,胃胀得难受一个没留意呕吐劲上来,在车门外就把肚子里的东西翻江倒海的全吐了出来。

一整盆,就连江沅也不知道洛小七这么能吃,以至于全吐出来了,胃伤得厉害,吃了药到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江沅没办法只好起身准备去屋里看看她,以至于到了床前,辞退了两名正在照顾的丫鬟,自己抄了条凳子就坐在床边长吁短叹着,说洛小七傻,堂堂洛家家主以前是多少人使了计谋要谋害,如今却是被吃撑得受伤躺在床上。

洛小七也是笑了,笑着也觉得自己这样简直是狼狈不堪。

“你今年倒是来得早,怎么有事?”洛小七一眼就看出江沅来得有目的。

江沅刚才在心里准备好的词条正想一股脑的说出时,却欲言又止了,想想这种事对一个小姑娘说合适吗。

洛小七见惯了江沅不要脸的样子,如今这样好红着脸支支吾吾,简直像个娘们一样的娇羞,于是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看上烟花柳巷的那名姑娘了,你父亲不答应,没事我帮你赎回来”。

见着江沅还是不答,头低得更低了,又是说道:“还是你不习惯那里的姑娘,喜欢那里的嫖客了”?

江沅忙抬头,眉毛一抬,显出了吃惊样,看着表情还真被洛小七猜准了,当即就怒得拍了一掌床沿:“这废物点心早知道把他两条腿一起砍了”。

洛小七似乎已经看到下次见着彭世荣时给他的处决,磨刀霍霍,两条腿是断然不够砍的,更是斜睨了江沅一眼,现在见着江沅总有股自己白菜被猪糟蹋的感觉,偏偏这只猪还是一只疯猪。砍了他两条腿,没准下一刻就要人家白菜服侍下半辈子了。

她顺了几口气,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你是真没眼力见,那龟孙子哪有姑娘好看”。

接着愣了一会儿又说道:“行了,造化看你的吧,总之避这点外面的耳目,你们的事要是被知道,以后就不好过了”。

洛小七也只能提醒到这,但是更让江沅感到疑惑的是,洛小七居然回答得这么轻巧,更是头些不知所云就只是点头了。

江沅又和洛小七聊了一些关于戏院和俱乐部的事项,准备过完年开张到时候必是一堆事,等两人聊完江沅正准备回去。

然而彭世荣更是将车子开到了洛家大门口,在门外踱步等待着江沅,也是毫不避讳一见到江沅就拉他上车,生怕他会跑了似的。

记住着洛小七的提醒,江沅也知道了在外人面前他们俩要避着点,人多口杂当初被逼着和洛正廷好的时候,那是洛正廷权利大,上下左右都控制得住。可是现在他们俩个闲人无权无地位的人家凭什么怕你。

终是这样便是要更加过分了,江沅见过别人怎么说许曼的,见着她江沅就想到了他们俩,旬阳人的口舌就像毒蛇的毒,一盯上了,毒液便会随之阔及全身,伤及五脏六腑到时候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法救。

江沅不经冷汗直冒,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彭世荣,苍白无力的投来淡淡一笑,一个疯子一个浪荡子,结合起来还能是正常人吗。

不喜欢姑娘,只喜欢对方,就像洛小七说的,彼此还没有姑娘好看,但就是喜欢了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当做一个一种当成怪物。

江沅不经想到在遥远的外国,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会被送进监狱进行改造,他们这种人就是犯罪,喜欢一个人也有罪。

江沅不经心慌猛的拉着彭世荣往怀里放,彭世荣人高马大,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文弱书生这样揉着,叫人看了怪别扭的,但是有什么关系,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依偎在小男人怀里,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只见着彭世荣把头往江沅怀里靠,隔着几层后棉衣感觉着对方滚烫的胸膛,听着对方咚咚的心跳,说道:“你说你个老不死的,去洛家做什么,难道洛小七真是慈禧让你一天到晚的请安不成”。

江沅没有恼,抵着彭世荣的头说道:“以后得了空再去,多留些时间在家陪你怎么样”。

这个回答让彭世荣很是满意,在这江沅这边他也终于优胜于洛小七,于是低声:“嗯”。

彭世荣将头探了出来:“这样抱着委实不舒服,不成你让我抱一次”。

江沅没有回答,俯身钻进了彭世荣的怀里,彭世荣就这样抱着他,江源问道:“这样舒服了吧”。

彭世荣抱着他不说话,垂下眼帘望着他是怎么也望不够摸着他的脸颊,勾着他挺拔的鼻骨,描着他的唇瓣。这是江沅是完完整整的江沅,他追了那么久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

更是情不自禁俯身凑到他的耳旁,亲昵道:“你是我的了”。

江沅被他说的耳边痒痒,直往外躲,边躲还边笑道:“你说你个小崽子,还学会磨人了”。

彭世荣直起身,假装正经道:“磨人的你还要不要”。

江沅只记得抬头,看着天上浮云蔽日最是见不得光的时候,这才敢说:“要”。

看着江沅走了不久,洛小七继续躺着,她这肚子依旧是难受得厉害,外加自己的毛病又是犯了,更是连带着烟瘾也犯了,支会着丫鬟去烟室拿烟具过来,直接在卧室里将烟吸完。

丫鬟们得令出去,她只记的这天是晴朗的,窗外透过来的光使得屋内连灯都可以不用点,门口的太阳更是直直的照了进来,照的地上亮起一道光,见着光内还显先这一个人的影子。

魁梧的模样见着这人影洛小七还不觉着眼熟,便是动了动身,斜眼看了过去。那烟具的小丫头过来对着门外的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白少爷,您回来啦”。

洛小七像是中了魔怔似的,连忙坐起身转眼望向门口,真是程家白,活脱脱的程家白。

回来的程家白似乎黑了一圈,但还是遮不住往日俊俏的模样,他去陆式军校,刚来的时候他们那个班里的人都说他是个小白脸,如今黑了一阵又说他是‘黑里俏’总之怎么样都逃不过长得秀气这么一说。

他先是嗯了一声回应了丫鬟,然后拿过丫鬟手中的烟具:“我来吧”。

接着便走进了屋,屋内的洛小七一动不动,眼睛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几乎要将他看穿了,动了动嘴这才发声道:“你还有脸肯回来”。

让程家白回来的是她,现在她说出这句话着实有些矛盾了,程家白是忍得起洛小七的好脾气将烟具放在床边,从容的蹲下,柔声道:“过年了,想阿姐回来看看”。

“你倒是还真孝顺”洛小七阴阳怪气的说道:“在敢去哪里我打断你的腿”。

程家白但是笑笑,他倒是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不少,看和这些烟具就知道洛小七又要抽上了:“这东西吸多了损身体,别吸了,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

程家白的话带着七分认真,剩下的三分颇有一点哄小孩子的意味,他越是温和洛小七越是看得来气,不经心想她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当即连烟也不抽了,浑身的疼痛瞬间被此人的到来给气好了,甩着被子:“哼!看见你我就来气”,更是将程家白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抱在怀里转身躺下。

她倒是要看看他没了包袱还怎么走,还走得了吗。

又是一年合家欢,往日的恩恩怨怨都随着新年这几天暂代,只为这份欣喜在心底,重要的人在身边。

第一百零七章 砸场子

去了周记铺,给程家白选了上好的布料做衣裳,裁缝绣娘拉着卷尺给程家白量着尺寸,更是一面夸着洛小七带来的这位少爷身材好,一面又说着这位少爷人长得英俊,做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定是好的。

不过程家白还是原来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绣娘再怎么夸他依旧是不答,不露声色。绣娘直感觉奇怪,洛小七在一旁看着情不自禁的笑道:“夸他不夸他都是这幅狗模样,也不知道冷傲给谁看”。

绣娘也是能说会道的巧嘴模样,量着尺寸,面露春光的打量道:“小少爷这是高冷倨傲,上辈子绝对是天上的人,一不小心坠落下来,所以看不起我们这些闲杂的,这样的脾气也挺好,现在最兴这种脾气,小姑娘见了挺喜欢”。

“小姑娘喜欢他”?洛小七翘着嘴角想笑,又对着程家白发问道:“你说说,有小姑娘喜欢你吗”。

他现在在部队里生活,周遭都是男的哪有女同学,况且现在和海外的同学断了联系,还真没有一朵鲜花留顾他的。

只见着洛小七对绣娘继续说道:“他呀能有小伙子喜欢就不错了”。

这让程家白不禁想起了江沅,自从他和彭家的那个大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后,就再也没到府上来过,这几天过年过节除了沈烨灵那边送了年节礼之外,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几天程家白倒是过得挺开心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没人打扰的陪在洛小七身边也挺好,他倒也是挺享受。

量完衣服,程家白就将洛小七推出了店门,洛小七在对面的理发店那里瞥了一眼,便指着说道:“过年的,我头发还没剪呢,陪我去剪个头发”。

于是两人又去了对面的理发店,打量着洛小七这又黑又长的头发,垂下来活像西方的洋娃娃,不是挺好看的吗。

谁能想到洛小七也是厌倦了自己这洋娃娃的造型,就是想剪个头改天换面一下,便说道:“给我剪个短的吧,现在最兴的齐耳的那种”。

理发师傅拿着剪刀一下一下的将洛小七的头发剪尽,并用着仪器给她烫卷了头发,使其发尾弯弯的,又朝气。

剪完头发洛小七头一个就逮着程家白问道:“好看吗,还像娃娃吗”。

程家白打量了一遍,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之前像洋娃娃,现在像女学生”。

她对着镜子就是一照,还真是个学堂上出来的人,要是着个蓝衣黑裙到大街上保准叫人认不出她是洛小七。

这让她又发愁果然再怎么花精力在头发上还是扮不出老成,她更是不服气的剜了一眼程家白:“瞧你这副狗模样,去了趟东北踢了个什么头回来,人家大少爷的短发还有一定长度的,抹了生发油往后梳,梳个又好看又精神,你再看看你呢”。

被洛小七一天叫了两遍狗模样,程家白不经摸起了自己刚长长的小平头来,由于军校部队里不让养长头发,所以一到校就必须剃头,还没养长就回来,让洛小七看了笑话。

不过程家白也满不在乎的反驳道:“头发养那么长做什么,弄成那样跟个娘们似的,多别扭呀”。

去了军校,程家白被同学带的话也糙了起来,惹得洛小七一团笑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这也是他们难得一回意见保持一致。

当个娘们就他们那样,男人是什么样的,洛小七不经想起她小的时候生动形象的在沈烨灵面前模仿我屠户走路的场景,以前以为男人走路就该像魁梧的屠户一样。

得亏沈烨灵没学,如今的翩翩佳公子形象也挺好的,起码她培养出了梨园之最,其他旦角都是莺莺燕燕涂脂抹粉的比女人还女人,沈烨灵只要站在他们中间,就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举手投足哪点存有女儿态啦?

这也是别人最看得起沈烨灵的原因,因为沈烨灵和其他戏园子里的人一比看着叫人舒服。

程家白又问道:“前几天看来,沈夫人是怀孕啦?他们有了孩子也是可喜可贺”。

洛小七哂笑了一下,大拇指朝着自己:“也亏是我送的东西从中做了协调,要说我平白无故怎么当了送子观音了呢”。

程家白不明白这话,洛小七将许曼怀孕之前,洛小七送她的牛鞭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又道:“也因为这件事,舅舅生了气好几天没理我”。

这时门口安排的车子,司机得了消息转头过来告诉洛小七说戏园出问题了。

洛小七和程家白下一刻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趟戏园,才发现是清河帮的大佬带人举众闹事,原因就是清河帮以前的地盘就在这一处,生意收入来源也全在这一处,这一片人按月要缴纳保护费,安理说他们还没开张的戏园和俱乐部也要收。

谁料那里的人不肯给,一些清河帮上的人就带人聚众闹事,戏园子的人和他们就这样打了起来,有一场打架本来那大佬也是过过耳当做平常的事挺过去也就算了,哪知道一听他们惹到洛小七的地方上了。

连忙亲自带人,再去那座戏园子讨公道去了。

洛小七去了现场发现前几天下来精心修饰的戏台子,瞬间被他们弄得满地狼藉,一些人更是打得鼻青脸肿,她看得登时是火冒三丈。

但见着清河帮的大佬就独坐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倒座出了一种讨债的既视感,洛小七先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让人推着过去,面对着那大佬半眯着眼:“哟,秦三爷您这大摇大摆的来我生意的地方,砸我的场这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他们面子”。

洛小七顺手掠带了一下她手下的人,清河帮大佬秦三爷也感受到了洛小七带给他的压迫天不怕地不怕的笑了笑:“我和他们没有过节,但和七爷你又过节”。

“能有什么过节”,洛小七直接将他无视:“你打我一拳,我就要还回来这是天经地义”。

秦三爷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洛小七,现在见到她怎么这幅德行,装成女学生叫大佬显然更不适应:“七爷,就凭你这点讨债常识还真不该第一个从巡捕房出来”。

两人好像已经拉起了谈判模式,只见这是洛小七说了:“和我讲王法是不是,那我告诉你什么叫王法,王法就是你现在站的这块地方,就是你打伤的这些人”,洛小七铿锵有力拿着食指,指了指地下,又指了指她身后的鼻青脸肿的这些人。

此时他们已经站成两队,每对数人,依次挺拔站立显出了阵阵压迫感,只见前头的洛小七咬着牙发狠:“我会一样一样的用我的王法讨回来”。

秦三爷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如今这个黄毛丫头最先叫嚣,自己更是不能示弱:“七爷看来是动真格的,算是没在监狱白交和你的监狱情,这么着我来也没打算动真格的,只是来讨个说法”

“秦三爷现在和我说没动真格,晚了”洛小七启着红唇略发露出猖狂本心:“今天最好一个也别想走,道上的老规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见血的也结不了这笔账”。

最是先惹上戏园,旁边的俱乐部他们倒是没顾及上,洛小七统共在俱乐部里安了好几个有点真本事的亡命徒。

这些亡命徒发狠起来,却是可以连命都不要,最适合替她这种人卖命,打架什么的最合适不过。

不出一会功夫,俱乐部里的人都手拿这家伙,一起往戏园赶,算是全招呼上了,将秦三爷一众人东南西北围个水泄不通。

秦三爷在倒是失算了,自从上次让他在巡捕房里损耗了大半人力之外,如今他到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经一对比才发现寡不敌众。

洛小七能在旬阳有这等地位,这家主也不是白当的,阴谋手段不说之外光着效忠她的人力也不是什么青帮的可以比拟。

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该低头时还是应该舍下面子的,毕竟在道上混还是命最为重要,更是谄媚着一笑:“哟!七爷,您这是给我摆什么阔架子,让警察再一来,给我们都抓去审讯一通,其实我只是来赔个不是来了,这么着吧这里里外外该赔的我们赔,不过一点事先声明,我来找你还真是为了讨个说法”。

洛小七一歪头:“秦三爷想要什么说法”。

见着洛小七给了他机会,他笑吟吟的先说道:“也是这么着,监狱闹鬼一事,死了我几百号弟兄,也损了你不少手下,我不光是要在你这讨个说法,我们还要到巡捕房问那里的人也讨个说法”。

洛小七听闻也改了口:“秦三爷,我这人操持这洛家不容易,就是对外面我也不会让人占我们一点便宜,我们洛家一会功夫在他们巡捕房里死了那么多把人,确实是说不过去,讨说法我倒是喜欢,那行也就依着你的意思来办”。

第一百零八章 有一次暗杀

据牢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说,那天监狱的闹鬼传闻,也不过是几百号囚犯莫名发出的怪叫引起的,那天的巡捕房接连带出了几名死囚是拖出去枪毙的,刚好被这些人亲眼看到。

泛着恐惧和警惕,再加上监狱长一声令下,敲打着铁栏杆吼道: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在不安分把你们也想他们一样一个一个带到刑场上去。

清河帮有人没有不怕死的弟兄,即便是死了也是出任务意外死,或者被人打死,死的也是痛快,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挨枪子更是不值。他们贪生的心瞬间便涌上心头。

再听闻牢里的洛小七被放出,清河帮的弟兄更是着急,想想他们清河帮还没在这法租界有个依靠,被人担保出去更是不可能,到头来还不是横竖都是死。

对于洛小七的这些人里面,多多少少夹杂着一些亡命徒,他们看着旁边清河帮的如此小消极,又觉得洛小七出狱了这么久也没有消息,难不成是没打算过他们,一时间他们怕死的心思也翻涌了上来。

一时间贪生怕死一阵消沉,组合到了往上,心就好像一根弦似的紧绷,到了一人长啸声便一个接着一个,不约而同的长啸,这也属于精神失常的一种。

得知是精神失常,秦三爷哪里肯罢休,他的兄弟好好的,精神失常就要拖出去枪毙,按道理这绝对是监狱的责任。

可是巡捕房也不是哪里都可以闹的,巡捕房总长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洋人,等着他出面秦三爷就安静下来,别说讨和说法,就是连说都没得说。

他只等着他灰头土脸的走出巡捕房,洛小七忽然投递过来一演出票,云淡风轻的说道:“秦三爷,赏个脸光临一下沈老板的台子如何”。

秦三爷不置可否的看着这张票,上下打量了一把洛小七,她倒是看得开死了这么多个弟兄到了那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茶就喝,从头到尾那个洋人相对的都是他活像他是来找茬,而她是来看热闹的一样。

秦三爷将票子接过小心的收好:“七爷可是知道捧戏子事件蠢事,花钱把人捧红了人家就跟着有钱的跑,都说戏子无情攀上高枝儿就不认人了”。

洛小七摇摇头,淡淡一笑:“这个还请秦三爷放心,我的人跑不了”。

秦三爷也对她笑了一下,这笑更像是嘲讽:“七爷捧戏子倒是比养兄弟要勤,这当你兄弟给你办事,也是福运到头咯”。

秦三爷故意将声音抬高了说,好让洛小七身后的手下都听见,自顾自的坐上车走了。也是在巡捕房门口,洛小七半眯着眼往着绝尘而去的秦三爷的车好久,直至人影完全消失,才悻悻的回了一句:“强将手下无弱兵,可这人傻所带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秦三爷,走好”。

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程家白呆愣愣的往着洛小七,只觉得陈德三死了,洛小七也渐渐不兴干这门生意了,更是义正言辞:“阿姐,让我去”。

洛小七斜眼打量他,只觉得好多暗话现在不用和程家白解释他都能听得懂只听他又说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在学校一直在练枪法很准”。

自从陈德三死后洛小七要干这暗杀的行当还真找不到一把合适的好枪,仿佛只有陈德三这把才能打得顺手,漂亮的完成任务,这秦三爷也是个该死的命,他为了兄弟对人家大打出手,得罪了人。

人家找上门让洛小七去暗杀,洛小七本想着推脱掉这门买卖,可是最近办着戏园还要搞俱乐部,码头上得来的钱始终是不够凑数的,那人给的钱多洛小七便接下了这门生意,如今他随着秦三爷去了巡捕房。

得罪了巡捕房总长,那么在这偌大的法租界,他要是真死那也真没人想追究。于是洛小七给秦三爷选了一个暗杀的安葬地点,就在法租界。

可是她派去的人里头完全没考虑过程家白,程家白是不错去了军式学校,学的东西绝对和野地里的混混不一样,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养了这么多年以身犯险的事她不会让他碰。

洛小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直觉的瞥了他一眼:“再说吧”。

就这样他们上了车,一溜烟也走了。

秦三爷对于这件事势必不肯罢休,再来趟法租界也是可能得,所以洛小七要找一个对法租界了解的打手。

可是方眼望去 她手下里面在法租界混过,有些功夫头脑也灵光的也就武仲春,武仲春在陈德三身边带过两年,将基本的杀手法则和经验三三两两都教给他了,所以让他去完成度绝对高。

得知选定杀手消息的程家白也不能闲着,他记着陈德三生前也教过他不少,看着他过他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出色的完成,所以这暗杀的经验也是有的。

他主动去找武仲春让他也将自己带上,这样要是暗杀出了什么意外对一个人也就多一个头脑可以解决,胜算也就大了。

可这话是没错,武仲春也觉得好,但是人家白少爷是什么身份,那可金贵着呢,要是擅自带着他去任务即便是完成得再漂亮,七爷要是问起来,也不好解释呀。

结果说什么也不答应:“白少爷,您也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为七爷办事,吃七爷家的饭就要保护好七爷家的人,那里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真有危险去不得呀”。

程家白话少说过的话再让他说三遍也就变味了,等着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杀手房间的木桩下有颗钉子,钉子极小却很细长应该是凭着白天阳光的照射,用钉子的影子长短方向判断时间的。

程家白灵光一闪,快速抽起武仲春身上的枪,对准那根钉子啪的一身就是一枪,只见着木桩上钉子被硬生生打断了一半,钉头滚落到地上,子弹穿透了墙,在那白墙上留下了醒目的一点。

武仲春是知道程家白在军校度过一年书,以为他这少爷爷细皮嫩肉的才上了一年,没什么特别大的长进,哪知道练出了个神枪手会来。

只留着他目瞪口呆,程家白转过头也回应着他:“在军校没别的本事,枪法一项一流,*的本事更是手到擒来,能收吗”。

武仲春只剩着惊讶,又被程家白这般一说立马就醒了,假模假样的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那行,我去问问七爷试试,看他让不让你去”。

这个显而易见,洛小七哪里肯让他去,武仲春着去了也是白去,被程家白一把拉了回来又说道:“你去找我阿姐做什么,以前陈德三也没这样问过我阿姐,直接就带上我了,怎么你没他又权利不成”。

“胡说”,武仲春不肯认比谁短:“你要是想去也成,你就说是你偷偷跟过来的,我半个字也答应”。

程家白想来武仲春也比陈德三怕事,这次能去成已经够了,便一口将他答应下。

武仲春看后也好,去找了个火盆,拿出冥币点火来烧一边烧还一边喝程家白解释:“做我们这一行的出任务必是要身后有一保护神保佑的,陈师傅做这一行在我们这也是祖师爷了,给他烧些纸钱,求求他让我们这一次的任务圆满完成”。

说着,程家白也蹲下身,夺过他手里的纸钱也给陈德三烧了一点,陈德三死的时候没人记得他,都知道他是给洛小七挡枪而死的,脑袋一过,过了几天对他也就忘了。

如今这才想起来,他还是名出色的杀手,别人来了任务便都惦念起他来。

程家白也将纸钱一张一张的扔进火盆,动作极其的缓慢,活像当年陈德三给他捡回来的时候喂他馄饨那样的温柔缓慢,馄饨是洛小七给他的。

洛小七之所以能收留他,他现在想想也不过是笑容像一个人,她对那个人有执念,可是陈德三对他程家白还真没有执念,更没利可图。抛开杀手除外陈德三还是个好人他把那点善念给了自己。

让自己记着他一辈子,即便现在做了杀手也记得,他喂的那碗馄饨来。

武仲春和程家白再讲了一些出任务的相关事项,就是一切听从自己的指挥,行动时务必跟在自己后面。

这些程家白都记着也答应了,只等着潜伏的人回来汇报秦三爷这些天的动向。

汇报说秦三爷第二天还会去法租界一趟,去会一个倒卖烟土的富商。消息一出他们做好了准备。

第二天再那家他会富商的饭馆门外,就做起了伪装。

程家白坐在饭馆的石阶上,穿戴了一身小开的行头,办着饭馆那位客人闲来无聊的司机,而武仲春显然不兴扮这一些,他嘴上叼着一根牙签,痞里痞气的逛着附近的摊铺。

只等着秦三爷会客出来,约摸是晚上入夜,秦三爷会客的时间有些长,等着他们一前以后出来,街上的铺子已经快到收摊的尾声了。

他们的眼神更是如鹰紧盯着秦三爷的脑袋不放,一见着就在怀里摸着枪,不过临行前武仲春说了不能莽撞,全看他的指示来。

所以程家白手上摸着枪,即便离秦三爷距离最近也不敢对他开枪,只见着秦三爷和那富商一团和气又说有笑的走了一段路。

只听嘭的一声,武仲春动手了,子弹分毫不差的打中了一个脑袋,当场尖叫四起,秦三爷眼睁睁的看着他同行的富商倒面前。

对,武仲春没打中秦三爷,反倒打中了他身边的富商,富商倒地这暗杀的行动也就暴露,秦三爷身边三五成群的顿时围过好多清河帮的成员,他们手拿家伙,足足给秦三爷做了好几层人肉墙。

在兵荒马乱的场面下,秦三爷眼光倒是尖,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的程家白,只记得他那天在巡捕房的时候,洛小七身边的那位少年就是他。

便是对程家白当头一指,厉声说道:“就是他,抓住他”。

清河帮十几双眼睛便都朝着程家白的方向看过来,十几把刀枪也正对着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抄帮

清河帮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见一人首当其冲拿着棍棒就朝程家白挥舞过来,程家白一个激灵一侧身先躲过对方的攻势,更是伸手接住对方的棍棒,握着对方的手臂过肩,一用力将其摔得个四脚朝天。

接着又有两个人上前,程家白登时一脚直挺挺的踢中对方的胸膛,那人往地上一倒,却在踢的过程中被另一个人拿刀在后背劈了一把,刀不深割破了后背的厚衣服,在皮肉里擦出了点血。

更是有一群人冲了过来,直冲程家白,程家白也自知寡不敌众,向后退了一步正想着要逃,没人注意的武仲春连忙跑到他身边,拉着他没入人群。

巡捕房的人马上就来了,这样下去这场暗杀对于受害的清河帮没有好处,秦三爷瞬间知晓洛小七要在这里袭击他的用意,便是加派人手也要把程家白找到出这口气恶气。

可是他们那里逃的过武仲春,在这人群堆里逃已经被他们甩掉了四五个,剩下的只等着他们逃到层层叠叠的住区,那里的居民多因为一幢一幢房屋形成了小路,武仲春带他七拐八弯,穿堂弄巷,已将剩下的追兵甩丢了大概,只留着一些因为怕惹上那里的居民又要招来巡捕房的人,更是不敢停留,着急忙慌的走开了。

逃过了这一节,武仲春就知道自己这任务没完成,不但没完成还无意中嫁祸给了程家白,让事情都暴露了,这罪过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揣度着在洛小七还没发现自己之前先跑走能躲一时是一时。

程家白也不为难他,最先跑到洛小七面前,将所有的罪过扛了下来,就说那一枪是他打的,洛小七听闻当即就在程家白脸上留下了一巴掌。

程家白挨了一巴掌也没下意识的想要捂脸,由着雪白的皮肉泛起红印子,接着低声下气的说道:“阿姐,对不起是我错了”。

洛小七没理会细细打量了他,不久才出一句:“受伤了没有”。

程家白也是感动,摇摇头。

洛小七松了一口气,又发力拍了一把旁边的桌子:“没伤着最好,姑且留他个全尸”。

不久巡捕房就带人扎根到清河帮的一些盘据点,以在法租界闹事的罪名将人扣留,洛小七派了一群得力干将,将如今人丁稀少的清河帮一锅全端了。

如今清河帮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得不到秦三爷的拥护,也拥护不了秦三爷,各自逃各自的难去了。

洛小七将他们能抓的都抓了回来,统计统计能收归旗下的收归,不能收归的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枪解决。可是在抓回来的人里头却不见秦三爷。

他就想是人间消失了一样,洛小七往南往北加派人手去查,终是空手而归,洛小七着实一想扳倒了清河帮着秦三爷也是虎落平阳,对她危险不大便也没空理会,正正经经的办起戏园开业着档子事了。

都知道洛家家主和沈烨灵交易非浅,但没觉出这么深来,沈烨灵的戏班没了戏园子可依靠,她就搭一个戏园子给沈烨灵唱,不但唱这戏园子每日都是沈烨灵的专场,还专门到报社些沈烨灵登台演出的消息,近几日头版头条上都是沈烨灵登台演出的消息。

城西的那座戏园子,一入了也外面海报上‘沈烨灵’这三个大字就扎着灯一闪一闪的清晰可见。

也正是沈烨灵登台演出的那一天,戏园门口人头攒动,戏园内名流云集,洛小七在旬阳名声不好,但还是有人乐意捧她的戏园,在外面结交的一些人更是听到洛小七的戏园子都纷至沓来。

洛小七选了块视野极好的包厢坐好,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楼观众席上暗流涌动,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是来看沈烨灵演出的,就知道沈烨灵的名气还没褪,他还正当红正适合给他一个戏台好好展示。

秦三爷说的什么戏子无情,她觉得在沈烨灵这里根本不会发生,沈烨灵重情重义更没有撇下她攀高枝一说,不过他这些年在北平没有如今洛小七庇护又是怎么过的呢。

沈烨灵肯定也攀过高枝,北平那么多名流人士,随便一出手便能想她一样给沈烨灵一次登高台的机会。但是沈烨灵的高枝是哪一束?这个沈烨灵没说,洛小七也没问,索性就这么过去了。

她一直在等,终于是等到了沈烨灵一身粉黛粉墨登场的那一刻,他唱的依旧是那天的《贵妃醉酒》,只见着服装首饰还是那天的那一套,配角高力士,裴力士,宫女依旧是先前的那一处,那份情依旧是原汁原味。只是换了地方,换了风景,就连台下的看客也换了。

却唯独多了一个能欣赏的洛小七。

洛小七看着台下的沈烨灵,忽然对旁边的程家白有感而发道:“我以前还不知道我舅舅能唱戏,因为他是个哑巴唱不了戏。小时候更是看不惯他的那副女儿态,扭扭捏捏的看着烦人,却不知道他一上台却是这么美”。

程家白也是听着没有回答,他看着台上扮着杨贵妃的沈烨灵,的确是分不清阴阳的好看,也都知道做他们这一行的在台上是个美人到了台下便是个怪物。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怪物,那也只是分不清虚假与真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世间这么苍凉活在戏本的虚幻世界里岂不是美哉。

便是平时程家白见着那些莺莺燕燕的伶人也没有蔑视,

依旧拿着正常人的眼光看待。

曲毕唱罢,第二天旬阳又传出沈烨灵真乃‘梨园皇’,实至名归的消息出来,各家报社头版头条一应占据,使得人们展示忘记了沈烨灵之前的行径,又恢复了先前北平戏子的身份来了。

报社将沈烨灵的登台演出描述得天花乱坠,不亚于洛小七的买通,这些天她对这件事忙里忙外隔壁的俱乐部她也没闲着,揣度着等一切准备妥当就开张。

倒是后俱乐部门庭若市帮着戏园子收揽宾客,戏园子也会曲毕之后,宾客来了兴致便也会到俱乐部,两个地方互通互利,风头正盛一时盖过了醉仙楼。

就连张三也希望这能租下外边一块地,继续做买消息的摊铺,不过他图着这里的热闹,选的地方却是极其隐秘,这也继续印证了张三‘有缘自会想见,无缘不必见’的神秘作风。

在热闹的地方求隐蔽,洛小七不理解张三的行事作风,在之前的事情看来他也是个怪人,人怪认识的人自然也怪,这样的怪人洛小七觉得还是不要招惹来麻烦的好,于是他要租快地的事也就没成。

日子清清闲闲的过了几天,有一个手下突然来报说有秦三爷的消息,此时洛小七正在花园里和程家白欣赏红梅,一听这消息也是没了这份心,只听那名手下来报。

“他去了天津投靠了赵震耀”。

投靠了赵震耀也就意味着和张饶舜扯上关系,洛小七越发心烦了,总觉得自己走到哪都和这位前任镇守脱不开关系。

就连程家白也觉出疑惑来:“他黑道的怎么和资本军阀扯上关系了”。

洛小七挑着红梅枝,看看上边哪朵红梅开得最好最旺:“他能做成清河帮的大佬自然不会把自己逼到绝处逢生的地步”。

说完便拿着身旁的剪刀,咔嚓剪下一枝过来,递给手下:“给我找个花瓶插起来,放到我房里”。

手下低头躬身接过红梅,还在等着洛小七接下来的安排,可是等了半天洛小七依旧没有任何只是,旁边的程家白也急了问道:“阿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去天津要人”?

洛小七在心里也是早早的做好了打算,正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赵震耀也恨我,凭他这圆滑的劲头,我要是去要人他能这么轻易的给我”?

程家白不答,手下依旧恭顺着,只见着洛小七又道:“我们打探到消息的时候说不定秦三爷已经在赵震耀哪里呆了还几天了,说不定要扳倒我的心都有了”。

手下不敢说话,程家白也是打着胆子问:“那么阿姐,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

洛小七将手中的剪刀扔在一边,轻佻道:“先断了赵震耀在我这儿的财路,彭世荣不是还出资补贴着他们的军队吗,你去把江沅给我找来,我要以绝后患”。

洛小七得罪的人确实不少,没有找人暗算自然也是有她的本事,所以那些被得罪的人心里更是憋闷的慌,恨意不知该如何发,就像在打离婚官司的张饶舜。

他临行前还对洛小七和和气气,现在更是不必了,他真想现在马上冲到旬阳去和洛小七好好对质一番,他真是恨透了洛小七了。恨从何来?

霍链自从去马场和洛小七见面之后,和他闹离婚了。俗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洛小七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来揣度霍链和他闹离婚。

这算是在他爹还没死之前这算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爹死了生前的遗愿也留下了,好好照顾霍链这也没法更改。

所以他就这样耗着,便是履行他爹的遗愿准备照顾霍链一辈子,不将她当妻子看,也将他当祖宗供起来,当个孝子贤孙也不错。

哪知道霍链不同意,誓死要离婚,于是两方律师僵持着,天津的报社写满了他们离婚官司的现状,成了天津卫最热门的一个话题。

这一天张饶舜约了律师商量这官司要怎么进行,于是早早的准备出门,秀珠更是放心不下关切的跑上来问道:“实在不行你就放姐姐走吧,反正对你对大家也都是解脱”。

张饶舜更是皱着眉,把张钧耀的遗愿当成皇帝的圣旨来完成,厉声说道:“不行,她要和我闹离婚,我就陪她闹,大不了大家都不好过”。

表达完自己的决心就坐车出门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交代

一颗子弹分毫不差,打破了他后座的车窗,骇得他俯身往下躲,接着便是几发子弹一起朝着他的车窗发射,不偏不倚司机被打的血肉模糊。

怎么会突然有人对他开枪,她看着路边该逃的人逃该惊叫的惊叫,来暗杀他的人虽然隐藏在某些角落里,但还是能发现某处探出一个脑袋,正拿着枪对准他,他吓得不敢动了。

司机当场身亡,却在死前一脚踩中了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外面都让子弹敲敲打打,有的打中了车身的,上边黑漆铁皮被打出得凹陷了一个洞一个洞的,玻璃也已经破损得不成人形。

但那些狙击手依旧没人靠近,张饶舜用着车子当成自己的防弹衣,便是还好没中一枪,身上的伤口都来源于打碎的的玻璃残渣。

许是被洛小七吓出了胆子,他在车上躲了一会儿,便腿脚有了反应悄悄的给自己打开车门,在枪零弹雨下中潜逃,心悬在胸口,一路揣着跑。

不能回家,他觉得越是回家越是危险,于是改道往赵震耀家跑,赵震耀看他灰头土脸的跑来,脸上还分布了几处小伤口,着实被他给吓坏了,拉着他坐下,问清原因才知道他被人暗杀了。

张饶舜就出门的车正好是张钧耀生前的专车,这个天津任何人不会不知,显然他们是有目的的刺杀,不图着张饶舜这个人也图他的位置。

这些天张饶舜一到天津就继承了他爹的要职,成为了天津的司令,从镇守史一跃成了司令,子承父业这做法更是让人看着眼红,开始对他有杀伐之心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张饶舜当着司令当得也是憋闷,还不如会旬阳当个镇守来得实在,在张赵震耀这里得到了一点宽慰之后,他也心安的回了家。

赵震耀又派司机将张饶舜接回了家,还专门出去把他送上车,迎着张饶舜远去的车尾望了好久,等到确定不会回来了,才收起他的这颗心,心想着:派了这些人去,都没把这小子给打死,真是命硬。

这是秦三爷走了过来,失去了清河帮大佬的这个身份,如今还寄人篱下,多余的阔架子没有,真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乖顺起来。

赵震耀在秦三爷这里也没有必要要伪装,他今天在张饶舜面前演足了一个叔叔该有的态度,从吃惊到担心这一连串的态度就连自己时常也在怀疑他对张钧耀父子是不是真心好。

可是从他派人暗杀张饶舜来看,他的这份心显然是虚伪。暗杀失败了,也还好没被张饶舜察觉出来,说明还有机会继续耍手段。

他这样想致张饶舜于死地无非是忌惮这他这司令的位置,天津卫容不得两头老虎,必须要除掉一头天下才能太平。

张钧耀当年在时他没把自己当成老虎,张钧耀势力强大他还没有资格能称王,但是这张饶舜就不同了,他在赵震耀面前无非是一头纸老虎,摆着一个身份没什

么用,这个司令身份终归是要落在自己手里的。

秦三爷在赵震耀身边如今也是能为他分忧的角色,如今他来通报的正是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将军,您在旬阳倒卖的烟土,在码头这件事情上那洛小七可是给您涨了十倍不止呀,这买卖可是不赚反亏”。

赵震耀燃气一根烟,吸了一口吹出一条直线说道:“我知道了,你现在投靠了我洛小七自然知道,如今翻脸无情肯定会和我断了生意上的来往”。

秦三爷有些紧张:“那怎么办”。

赵震耀摇摇头:“总不能把你交出去吧,你现在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天津沿海那么多个码头难道我就不能把这生意移到天津?只不过这收费要比之前洛小七给我开的贵了点”。

但他要是个司令难道还怕码头给他收租,整个天津都是他的。

秦三爷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便说什么也想回报给赵震耀点东西,那能回报什么呢,回头想了想他还是继续当好他的得力干将吧。

赵震耀也是因为秦三爷之前管理能管理好清河帮的才能,才开始重用他的,将他留在身边将来也必有好处。

两人各怀心思,各想各的,只见着赵震耀忽然心烦意乱的揉着眉心,担忧道:“哼,这彭世荣之前说好的资助我们兵力,可这将近一年说变卦就变卦”。

赵震耀也是知道彭世荣迟早有变卦的一天的,想想之前就答应他的是赵震耀,救助他的是张钧耀,所以他自然是答应了要用钱来资助张钧耀的兵力,可是如今张钧耀死了,他也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是他一贯的准则。

不能因为这一份口头上的答应就废了他那财力吧,当今世上利益当道,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什么感情都不能用时间来维持,唯有永远的利益在每个人心里是不变的。

赵震耀很清楚这些原则,但是来自洛小七和彭世荣给他的压力让他举步难行。

后秦三爷又施加压力道:“彭世荣不资助咱们兵力的补贴,显然也是洛小七安排的吧”。

赵震耀迷糊了,泛着好奇问:“彭世荣撤资关洛小七什么事,难不成洛小七手眼通天还能让彭世荣对她服服帖帖”。

秦三爷当着军师在一旁提醒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将军难道忘了江沅和彭世荣可是有一腿的,可这江沅又是跟着洛小七的,那这彭世荣不就也顺着洛小七的嘛,彭世荣的意思也就是洛小七的意思”。

经过秦三爷这样一分析,倒也不假,他才记起他在旬阳的时候给彭世荣出追姑娘的主意,结果彭世荣拿他来追江沅。

这样一来他更是对洛小七恨之入骨了,便是想联合张饶舜一起喝秦三爷扳倒洛小七。

但是他怕张饶舜这个懦夫对洛小七惧怕,便每天迫切的想要他司令这个位置,后来便是想得太过顾及就不想了,学着东汉的曹阿瞒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错。

不过他想司令这个位置似乎已经想出魔怔了,第二天张饶舜居然还将这个位置拱手让给他。

只见张饶舜一团和气的来到他家说道:“叔,这司令我还真受不了了,我自认我没我爹这本事,当个镇守还是可以的,现在霍链已经没工夫理我,昨天晚上她居然背着我连夜跑到沈阳,我必须把她追回来呀”。

赵震耀摸着下巴,满脸露着关切,装模作样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张饶舜继续说道:“所以这司令的职位你可要帮我暂代一下”。

这话一出赵震耀更是不敢相信,非要偷偷的在后背狠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知道不是他隐藏着心里的这份喜悦,表面上依旧惶恐道:“你怎么能这么鲁莽,司令着职位怎么可能是旁人能随便暂代的呢”。

张饶舜也不管了,直接说道:“叔,这么多年你跟在我爹身边风里来雨里去,司令这个位置你受当得起,方眼天津卫还真没人能比你更合适了”。

又怕赵震耀感到不安,借势又安慰他道:“叔,也没事只是手中多了一个职权,等我把霍链带回来,你再把这个职位交给我也不迟”。

赵震耀做着无奈也只好答应了,但是心里依旧暗爽:等着你回来,这司令位置也就不是你的了。

“哦,对了叔,我爹生前是不是攻下了不少地方吧,我记得沈阳附近有一座县城还是他的”,张饶舜回忆了好久说道。

赵震耀回忆了半晌才答道:“嗯,是了,本来他是想留给你的,怕你给人家当镇守为人家办事,他怕你心里委屈,便寻思着给你打下一座城,让你混个小地方的大王当当”。

赵震耀说时却是一阵伤感,可惜张钧耀已经死了,死了连一座县城也捞不到。

张饶舜看着气氛沉闷下来,于是强硬的笑了笑来活跃氛围:“哎呀,我正打算去那里当段时间的霸主,你拍份电报和那里的县知事说说,这地方呀我打算将来留给我儿子,实不相瞒啊,秀珠怀上啦”。

“真的呀”,赵震耀当场又惊又喜。

张饶舜也是一个劲的点头:“霍链和秀珠之前的感情最好,我用着秀珠怀孕的借口,就不信她还真能不跟我回来”。

赵震耀此时又陷入忧愁,拍了拍张饶舜份肩头:“顺其自然就好,男欢女爱的事也是强求不来的,霍链真是要走你也该放放手”。

这些话他听到的也不知一回两回了,可是束缚住霍链的牢笼不是他,是他父亲的遗愿,他按照他父亲的遗愿办事有什么错,对于这个他没有任何回答。

他拿着这个司令位置当成是在过家家,让赵震耀当就让他当了,自己落个清闲自在还安全,有个小县城当当官也是够了,没准他在那一住还真就不回来了。

在沈阳的旁边,离霍链也近到时候照顾起来也方便,她离了他依旧能结婚生子,平时来来往往还真能照顾一辈子,也就随了他父亲的遗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处容身

程家白读不懂洛小七,就像洛小七读不懂程家白一样。

程家白对洛小七表明了态度在洛小七看来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当时如噩梦出醒般要他走,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又叫他回来了,回来之后依旧是老样子,维持着原先的感情,就好像程家白的那场告白不存在一样。

程家白的感情对洛小七也就像梦一样,做做就过去了,那里还敢当真。

可程家白是洛小七看着长大的,他不相信他陪洛小七的那几年抵不过沈烨灵陪她的那几年,沈烨灵陪她享福之后共患难,程家白陪她患难之后再享福经历的过程不一样,感情不一样可是这真情程度是相差无几的。

沈烨灵如今有了孩子,程家白就更不会怀疑他们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了,相反他他对洛小七倒是希望有这不清不楚的关系,起码不是姐弟这么简单。

洛小七只当程家白是弟弟绝对不是程家白所希望的,洛小七守着他们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不想捅破,可是程家白偏有心想捅。

眼看着学校放回家过年的日子快到了,程家白也是沉不住气打算来找洛小七,而洛小七正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报纸,落得一副清闲的样子。

报纸上正在报道着她的俱乐部开张的内容,如果说在旬阳各地要分个三六九等的话,那么接近法租界的城北应该算是最高档的地段,俱乐部舞厅,酒店饭馆,各大资本军阀,高端名流云集,而城中的醉仙楼是属于中等,一般是富商娱乐吃饭之地。而城西则是平民百姓留恋的地方,南腔北调大鼓板书等民间杂耍都往这里搬。

按照划分城西虽说最有趣也是最热闹,但也被划分为次等。旬阳小小一个县没别的什么特设,就是地方大,所接壤的地方多。

如今洛小七在城西开了一家俱乐部,一家戏园,一下子又添了热闹,多了个地方给名流志士歇脚,这城西一下子被他弄得高端了许多。

洛小七看着报纸这上面还有对她难得可见的赞美,这报纸上印出的字眼,让她以为自己花了眼,非要看好久才看明白,被外面骂了这么久的蛇蝎心肠,如今被这样一夸更是觉得不适应。

更是觉得报社对她能写出这样的文字,倒是顶了多大的雷才写上的,一点也不真实。

他突然想起了一心为她好的沈烨灵,要是他看到报纸上的这段文字会不会心里乐开了花,更是想着要当面拿给他看,不过想想更是有心无力,沈烨灵现在全心放在戏台和孩子身上那还有心来管外界对自己的看法。

她正放下报纸抬眼就看见面前站了好久的程家白,程家白走路和他本性太像了都是无声无息,跟个鬼似的。

不由得对他爱答不理道:“你走路能不能吱一声呀,想骇死你阿姐吗”。

说着将报纸叠好放在一旁,那着桌上的柑橘给自己拨了起来,看着程家白立在哪里,似乎有事找他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架势,简直是快要憋红了脸了。

又问道:“现在年节也是过完了,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么俱乐部和码头给你经营,要么不给我滚回国外去读书,你要是真有避讳的阿姐给你换所学校,实在不行换个国也是够的”。

洛小七不知道是退了几步才和程家白讲这话,只觉得程家白走了这段时间里,没了他是不能够的。所以换了别人在她面前这样任性她早把那人踹了。

程家白在心中已经想好,等着刚开口嗓音也憋出了沙哑:“阿姐,我哪样也不选,你知道的我现在有自己的归处”。

“胡闹”,洛小七生气将拨到一半的橘子扔在旁边:“去那军校,军校将来好枪零弹雨下的去救国吗”。

程家白没有屈服,依旧将腰板挺直,整个人竖得跟个枪杆子一样,到真是训练了快一年的人,军人的样子在他身上完全已经展现得淋漓精致:“去了军校,出来可以独挡一面,保护你”。

“你说什么”,洛小七不明所以的瞪着程家白,她还需要这个毛头小子保护?

程家白抵着气继续说道:“去军校,将来独挡一面可以保护阿姐”。

洛小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说不出是宽慰还是无奈:“你以为从那地方出来就能独挡一面吗,你以为他们能多看重你,给你多大的官让你独当一面”。

她见着程家白执迷不悟又说道:“你真以为凭张饶舜这份傻劲,省里的督察真能把镇守这份职权给他,还不是依靠着他老爹”。

程家白叹了一口气,肩膀微微松了一下,洛小七以为她把他劝动了,哪知程家白却是变本加厉:“阿姐,你永远不知道我真正的初衷,就像你不明白我对你的真心一样”。

洛小七不说话,知道程家白又来了,算是躲也躲不过,避也避不过。想着放他出去能够让他想开点,谁知道这家伙依旧是执迷不悟:“把你的真心收一收,你当时不是亲口更我说想让你怎么样都可以吗”。

洛小七盯着程家白,带着一番质疑的神色,只听她掷地有声的说道:“那好,阿姐现在就是想让你好好的,好好的留下来,好好的陪我,回到刚开始我们当个姐弟,阿姐想让你永远当洛家的白少爷,当我的好弟弟这样可以吗”。

洛小七发着真情实感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眼神更是不敢离开程家白一下,看着程家白的脸色由红变成惨白,也许是被洛小七的话给吓到了,也许是为自己做出的有一次表白给吓到了。

他沉吟了半天,而后有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声:“好”。

只听着自己口中这一声空亮的‘好’他的心里已经是凉了半截,直觉着自己脚下发虚,眼前更是用来了一团黑,模糊得看不清路,他刚迈着步子转身,坚挺的走了两下步。

只觉得脚下虚无缥缈,像是在踩着棉花一般,接着再往下走几步更有一种走在悬崖峭壁的刺激感,正想再迈出一步‘噗隆通’一声跳崖身亡了。

等着他睁开眼时,已经是晚上月明星稀了,洛小七靠在床旁守着他,一盏煤油灯坐落在旁边,将亮光打在洛小七脸上露出一团粉扑扑的小脸,学生模样的洛小七也很好看,洋娃娃时候的洛小七直射入他的心里。

只觉得洛小七在他心里就像一壶酒,浓郁又芬芳,便是一喝就能让人醉生梦死,流连忘返这样的洛小七他怎么能老老实实的将她当做姐姐?

他喉咙痒小声的咳了几嗓子,惹来了洛小七的主意,连忙将他扶起过后,端起床柜旁边的一碗药,小心的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嘴边:“大夫说你发冷烧了,你是怎么搞得里面的衣服都湿了,浑身更是冰透了,小厮进来给你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给你哄了哄,才好”。

程家白没说话,他是大冷天不要命的去淋了一段冷水澡,因为怕冷穿着里面的卫生衣从头到脚将自己淋了个遍,要不然哪有勇气和洛小七说这些。

见着现在还在烧着,洛小七对他的也只有关心,提防的心思弱于是又说道:“我还不是心凉,由内而外的凉,可不就得病了吗”。

洛小七正给他喂药,如今被他这样一说,手中的药勺也是停了:“怎么越说越没个正经的了,你这样子还不如像以前一样不说”。

程家白闭上了嘴,一口接着一口只喝洛小七喂来的药,还真没有再说话。

经过程家白得的这场大病之后,洛小七更是怕他会出什么事,于是找来了江沅商量,本来,她和程家白只见的事也没什么好对别人说的,本来家丑不可外扬。

可是见着江沅都能讲他和彭世荣的事同她讲,那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又是去了江家把江沅叫了过来。

后来却发现江沅根本不在江家,又是派人去了彭家找,发现这俩少爷根本没回来过,到了中午才知道这俩少爷原来在醉仙楼度过了一宿,还是昨天晚上一前一后像特务碰面一样神秘的进去的。

江沅也是一直记挂着他们俩的事,生怕露出马脚,好叫外面的人说闲话。前天晚上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报社一家一家的报到,描述着实情。茶馆街头巷尾更是对他们俩怪物恋爱的场景杜撰得更加详细。他在梦里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

“唉,你知道吗,江家那个浪荡子喜欢彭家那个疯子,浪荡子配疯子,倒是就了好些良家姑娘呢”。

“江家那小子以前不是跟过洛正廷吗,怎么现在换了口味像吃嫩草试试”。

“都是带把的,浪费了两个生孩子的工具,他们也不怕遭天谴”。

“彭家,江家有他们这俩没出息的,真是绝后呀”。。。。

只记得这样的呼声越发强烈,让他不得已从梦中醒来,汗津津的,浑身都湿透了。他看着旁边的彭世荣好在,睡得很踏实,像个摇篮里的小婴儿一样安详,便知道他和他在一起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他有趟了回去,躺在他身边将他搂起,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安安祥祥的想在睡个觉,可惜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想想之前把他不仅一次的想逃,逃到别的地方,可是到哪里能容得下他们俩怪物呢。

在彭世荣身边,这个大少爷也改掉了娇气便是什么都说好,“我们去一个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吧”。

“好”!

“去国外”。

“好”!

“不行,出了国就要遵他们的法,出了国就是死罪”。

“。。。。”

“那哪里还有我们容身的地方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规劝

临近清晨江沅这才一前一后的继续像特务执行任务一样和彭世荣出了醉仙楼的厢房。可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他总感觉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他,把他盯得体无完肤,比警署厅的审讯室还要厉害,直接把他和彭世荣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这是一只手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单是一下也是清风扶柳,哪知敏感的江沅却夸大其词的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转过头,却发现拍他的人居然是张三。

张三这几没人到他的铺子里来问消息,更是闲得无聊,便是看到江沅就上去和他打招呼。

张三眼里满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江沅,看了半天才说的:“江先生,是刚出来,还是要进去呀”?

江沅知道张三得知的消息广,纸是包不住火的,他和彭世荣的事即便再保密,迟早会让张三知道的,索性拿出了钱袋子,给了他钱学着洛小七将他的消息从张三这买断。

张三拿着江沅付给他的钱,笑眯眯的两双眼睛都快弯成两道月牙:“哟,江先生您真是太大方了。。。哎呀,这还没入春呢,我就瞧出您红光满面,春风自得了,真是恭喜恭喜。。哎呀,这烟花柳巷中的姑娘啊还真是不经看,看看就厌了上次我去一趟帘雪阁呀方眼望去还是上次那清一色的姑娘,让人看了都厌烦”。

张三这阴阳怪气的一通解释,说什么‘红光满面’现在江沅都快被他吓面色苍白了,张三看着江沅的脸色,又是一通安慰道:“江先生前些年确实也是个名人,报纸上大大小小的插足这先是头牌花魁曼枝再到现在的洛家俱乐部,嘿嘿,江先生文不成武不就想在这上面插足恐怕是费心又费力呀”。

张三这明理骂他按照先前的江沅指不定拐着弯也要将其骂回去,可是如今他却被骂的个一身苏爽,活像是张三在劝慰他一般。

张三的意思也是很清楚,旬阳的大消息都被洛小七和沈烨灵这两家占据着,他们两个占时还没那名气惹上众人的注意,除非这俩怪物自己想挑起事端来。

这意思江沅明白,现在他感觉周身有如清风徐来,便是什么刚才的杞人忧天的担忧都放下来,一个高兴再给了张三一些钱,坐着黄包车就走。

他回了家才发现,洛小七派人已经找了他一夜,就差没有大张旗鼓的挨家挨户的进屋查房了,他刚一感到奇怪,脚底生风似的赶到了洛家,到了洛家客堂上发现洛小七依旧自己一个人独坐在她那把轮椅上。

她见着江沅当头就是一喝:“跑到哪里去了,和你那彭家兔崽子逍遥快活就忘了我们了”?

洛小七说话就是这样,江沅左耳进右耳出,也没太在意,当时呵呵一笑问道:“哟!是谁把我们家祖宗给急坏了,连夜找我你也别急只管和我说,我找他去”。

洛小七还是心有顾及,欲言又止的开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江沅皱着眉开始盘问道:“是淮安?还是俱乐部那边出什么事了?或者赵震耀狗急跳墙了”?

都不是,洛小七犹豫不绝最终只好开了口:“是家白”。

“家白”,江沅眨巴眨巴眼睛:“这小子一回来就惹你不顺心啦”?

洛小七一摊手,无奈道:“这小子我幸幸苦苦把他养大,他居然还对我图别的,你说气不气人”。

江沅一听,立刻明白了意思,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气定神闲的拿起丫鬟们刚端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这有什么的,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他日日给你写家书说明他对你上心”。

洛小七摇摇头,这挤压了将近一年的秘密最终还是和江沅说了,心里只感觉如释重负,可是表面上却依旧愁眉不展:“我是不知道他还有这心思”。

程家白有着心思对于刚得知此事的江沅来说也不稀奇,之前天天听着程家白着歌闷葫芦,一开口十句有八句都是‘阿姐’,之前以为他是个孝子贤孙,如今一看是个情种,他能这样也是命中注定了。

当即他就宽慰道:“这家白可是你年少时候收留他的,他认的第一个姑娘也是你,平时都是围着你转的,自然也是认你,在之后你把他送出国,他这闷葫芦性子更是到了陌生环境不记得交集,满心满眼都是你了,你说他怎么会有的这心思”。

洛小七不想听下去,只觉得江沅这次来讲得肉麻,让人瘆得慌,接着又道:“什么歪心思,我舅舅对我娘以前还没这心思呢”。

江沅不经感慨,沈淮安和程家白能一样嘛,再说洛小七和沈莞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呀,他摇摇头更是打了胆子寒暄道:“哎哟,你这是养了个童养夫回来,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洛小七不当回事的剜了江沅一眼,又说道:“如今他要从军去,你说我留他还是不留”。

“他要是有心你就让他高飞,总不能在你的臂膀下一味的求生存,你这不是保护他是害了他,也难怪他是不是要拿情情爱爱的话来激你,不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嘛”,用不着多说江沅自个儿就了解的和洛小七条条框框都分析了出来。

程家白先前说的要独当一面,可这一面到最终还不是为了她,这痴情种洛小七瞬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这份大恩了,直对江沅说道:“他要是跟了我这辈子就毁了”。

江沅疑惑不解:“为什么”?

洛小七拍了拍自己和两条大腿,当年被洛正廷打断,断了两条腿也断了后半生的路:“我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去答应谁呢,就是十六他想履行做舅舅的义务我都觉得受之不起。家白年纪轻轻,我就希望他找一个健康正常的女孩子,安安心心的过后半辈子得了”。

江沅从来没听过洛小七能说出这么悲观的话,只觉得她今天褪去了往日的乖张凌厉,变成了真正普普通通的女孩,这个女孩失去了双腿,就意味着比别人低了一截,断了后面的余生。哪会有傻子真心的照顾她。

她一消极,紧接着江沅也跟着消极,他无奈叹了句:“阿笙。。。”刚想再劝。

哪知洛小七突然抬头红了双眼,硬逼着自己挤出微笑:“罢了,让他走吧,兴许他在东北就能想清娶个正常的姑娘回来,他一年想不清,我就给他两年,三年,直到更久,我不答应他,他总有一天会想清的”。

接着又叫来了管家:“去码头,给我把白少爷叫来,就说我许他去他那个陆式军校了”。

在洛家的码头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脚行,脚行李里面的

脚夫乃是码头的根源,进出货物在码头上运货装货都是由脚夫实行的,如果脚夫不答应你这个货根本就没办法到。洛家码头上的脚行也都是归落脚管。

拿了洛家的钱,他们就要为洛家办事,再加上进进出出的几个外来货,洛小七不得不在里头谋利,一遇到别人的货,脚夫只要一卸货,洛小七的几个门徒一二三的全上去抢,活有在黑道上混的架势。

主人拿不到货便是要交钱给他们,他们才能将货物归还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黑道上手保护费的行当吗。

这样的是在码头上已经是屡见不鲜了,有些商人干着违法的倒卖烟土的生意,见着有人在码头抢了他们的货,更是只能吃哑巴亏,倒付人家钱。

所以洛家一定的收入来源都靠着这码头的强取豪夺,不过前年洛小七还拉着天津那名将军入伙,干了倒卖烟土的生意,一般人记着这是七爷的人,更是不敢抢,脚夫更是规规矩矩的卸货,得了工钱,没有半点讨价换价的意思。

谁知洛小七翻脸无情,将赵震耀从她的生意上抹去,于是来抢的人更是翻倍的索要钱财,赵震耀只能见着他在洛小七这里吃亏,更是将货物转到别的码头,不敢进行染指。

程家白仅用一天的时间,调养完生息,拖着一点烧就去码头开始了解情况去了,那里管事的对他客客气气,白少爷长白少爷短的这样叫着,都仗着他是洛小七的养弟这层身份。

他既然答应了洛小七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那就坦坦荡荡得做着自己的白少爷,不远走高飞好好的带在洛小七身边。

哪知洛小七派人到码头来,改了原本的主意,放他去独当一面去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知再怎么一听,也不知道洛小七是怎么变的心意,当时也没多想,更是赶紧回了家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也不见洛小七的面,怕她反悔。更是怕自己走得太拖拉,时间一长她也反悔。

于是匆忙的收拾包袱,拿上洛小七给他的生活费,乘着去东北的火车返校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红

江沅开导完洛小七,就从洛家出来,没曾想彭世荣又派了汽车来接他,他扭捏着性子迟迟不肯上彭世荣的车。

彭世荣也知道江沅所顾及的东西,于是就要挟着他说:“你要是再不给我上去,小心我当场就对着众人喊我和你在一起的事”。

这可把江沅吓得不轻,听了张三的话不声张绝对没多少人能够发现他们的事,如今被他一嗓子一嚎,本来没事的更是变得有事了,江沅无奈只好灰溜溜的跟彭世荣上车。

在车上彭世荣发着蓄谋已久的笑,两只眼睛发了光似的盯着江沅的下巴看了好半晌,江沅不嫌他盯着自己,但是越被他盯着越是奇怪,于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怎么啦,一直看我,我花容月貌的脸上难道长痦子啦”。

彭世荣摆摆手,转脸不看他了,大大方方的说道:“哪有,你还是那么好看,只不过我想送你些礼物,回去了再告诉你”。

江沅嘴里鼓囊了一下,没问彭世荣这是什么礼物,只给自己留了份悬念 等着和他回他家。

彭世荣的彭公馆自从他爹被洛小七暗杀,顺带的他姐姐也被他买凶杀死之后,这彭氏商会也就数他说了算,一个好好的彭公馆,等着他打发了他爹的姨太太之后变得越发冷清了,再加上他也记着江沅这提心吊胆,辞退了好些多嘴的仆人。

没人打扫的彭公馆一时变成了荒凉败落的荒屋,彭家后院那片游泳池就满是树叶飘落,个个东西拜访陈列的都是东倒西歪。

就这样彭世荣还不忘开玩笑的:“你看我家要是有人打扫那就是博物馆,没人打扫那是片原始生林,原始森林总比博物馆好,博物馆死气沉沉的没人气,只有鬼气”。

江沅笑道:“有鬼气?你不是人啊”。

彭世荣不明就理的耍着皮:“在认识你之前是,认识你之后就还魂好好做人了”。

江沅嫌他没个正经,将他推了一把,彭世荣一个踉跄险先摔进矮沙发里面去,便又恢复正经:“和我上楼,看我给你送的礼物”。

江沅点了点头,一路和着彭世荣上了楼,只见在一座白瓷的洗脸盆旁,已经准备上了一块香皂,一块洁白的毛巾整整齐齐的叠好,毛巾上摆了把剃胡子用的刀。

彭世荣满心欢喜的拉着江沅坐在洗面盆旁,一面说道:“江先生,今天就让我好好的服侍你刮胡子吧”。

原来彭世荣送给江沅的礼物居然是这个,他听了当场一乐,这算哪门子礼物,专干着伺候人的活。

又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自己下巴也不干净,摸上去磨人,像硬了的砂纸。于是更是气定神闲的闭眼,享受着彭世荣这个少爷身份的人来伺候自己。

只见着彭世荣很事小心,在江沅下巴嘴边那一处,打上了一层肥皂水等着有了泡沫在拿起刀小心的在脸上刮,还真能不疼不痒的将刀子连着泡沫将胡渣给刮下来:“可还行,你要是喜欢呀我天天给你这么刮,你给我打领带,我给你刮胡子,怎么样”。

这好是好,可总感觉这早上的暧昧间总有股不别扭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番别扭呢他想了半天才想出来,又是宠溺的一笑:“那不是娘们该做的事嘛,咱们怎么也坐起来了”。

彭世荣更是不管,继续讲挂下的胡渣泡沫抹到白毛巾上,负气说:“咱们还分谁是谁的娘们吗,这强和弱啊在床上都没分出个高下来。再说你这要是一不注意自己胡子就长出来了,扎不到自己,扎的是我,你说我能不给你挂嘛”。

江沅怕他嫌麻烦,更是叹了口气:“哎呀,这男人刮胡子比女人来经期还麻烦,女人周月,男人周天。要是不长胡子就好了”。

彭世荣噘着嘴,推了他一把:“你这是什么话,哪有男人不长胡子的”?

江沅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正经:“我看淮安就干净,每次见了他他周身都体面,脸上都干净,我都怀疑他不长胡子”。

彭世荣见着他居然在观察别的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着胳膊肘往他胸前一捅,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还又心情管别人?先管管你的胡子,我告诉你,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你求我刮我都不给你刮”。

就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着玩笑话,让江沅不经回头想想他这一年半载下来,还真没见着沈烨灵刮胡子过,即便深夜讨论戏本留宿在他家,一早醒来他依旧是清清爽爽和原先是一个人。

不过他现在也没得空想这些,随他去吧。

得了洛小七帮忙,全旬阳的人都在议论着沈烨灵东山再起,但也有小部分的在议论着沈烨灵攀上了洛小七的高枝,可是知道情况的都知道自己外甥女的高枝有什么好攀的。

那也不叫攀,那是他外甥女知道孝顺,想来沈烨灵经历了风风雨雨到现在也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了,说着被晚辈孝顺还嫌早,他那几个徒弟一个一个都还没成型,没红更是不必谈有能力来孝顺他。

他一个人唱着台子戏,来养活整个戏班的人也是足够了,这不他刚到了洛小七为他开得戏园,春和院的李经理就主动找上门来。

和着写戏本的柳先生看了他一场子的戏,然后又去了后台和他开始好久不见的寒暄,李经理更是悔,悔不当初怎么放弃沈烨灵这颗好好的大树不依靠,弃了让别人捡了空子呢。

他更是呜咽了一声:“哎呀,沈老板呀你可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我们戏园的老板,简直不识时务,我再怎么劝也是要把你赶走,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李经理说完,柳先生也没什么可说的,更是一味的附和他的话不住点头。

沈烨灵倒是从来都没怪过他们,依旧平心静气的说道:“我也知道现在办戏园子不容易,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洛家主现在也很用心,总之也算是和李经理合作过一场,以后有什么困难,相互照应就是”。

李经理没答话只好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后头不知道起什么作用的柳先生使了个眼色,柳先生一瞧就明白了,连忙拿起他手上的集合堆叠起来的礼盒,恭恭敬敬的送到沈烨灵面前,沈烨灵不所以,指着这花花绿绿的礼盒发问:“这?。。。受之不起”。

沈烨灵之前可是李经理专捧着的对象,自己也并非凉薄之人,沈烨灵给他带来了一时的财路,顺带的还激发了他们相处的感情,沈烨灵这个现状更是要送礼:“沈夫人不是怀孕了嘛,这也是我们给沈夫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沈先生能够收下,礼物都是给小少爷,小小姐的一点小玩意儿,就当做是礼轻情意重了”。

沈烨灵当场又是道了一声谢,又是请他们明晚来看自己演出,他们也都受之不恭的答应下来:“不知道,沈先生明晚排了哪出戏”。

沈烨灵微微一笑,恭敬答道:“《黛玉葬花》”。

到了第二天晚上,戏园门口依旧是门庭若市,洛小七依旧在这原来的包厢看着沈烨灵的戏,几乎是每晚场场必到,她估摸着该放沈烨灵几天假,让他好好的在家照顾着许曼。

许曼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正是需要沈烨灵陪伴的时候。

台下的观众纷纷熙熙攘攘的开始进门入座,台上一束清冷的灯光打气,台下便座无虚席,屏气凝神的都望台上看,嗑瓜子,喝茶倒水的声音都没有,只望这台上瞧了。

正大了几下板,沈烨灵穿着白衣带着锄头的道具,荷包一脸浓妆艳抹的走到了台上,此时的他已然不是沈烨灵,脱胎换骨,重生一次已然是伤春悲秋的林黛玉。

林黛玉为花流泪,他也可以一啼一哀鸣接着高声唱着:“花谢花飞花满天”,唱出了满地残花虽好看便总有入土为安的这一天。

又是一曲咿咿呀呀入了境的鸣唱:“质本洁来还洁去”,耸出了林黛玉的命运,人生那能是干净的来干净的走的,来得赶紧去时总会招惹点世俗的浊气,到头来回去还是脏的。

非得跳入火海里洗净身体,然后喝完孟婆汤洗净心灵才能忘去前尘旧事,了却前世悲苦,方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没人能像林黛玉,如果林黛玉堕入轮回,干净的身子可让她少受点苦,可那碗孟婆汤却不知能不能让她洗净心灵,到死她还是忘不了贾宝玉。

沈烨灵在戏台上的这一番表演,不经自己动了情,入了境便是把台下的看客也感动哭了,身下地只有伤感和沈烨灵的美了。

卸了妆,洛小七在后台直呼着给沈烨灵道喜:“明天我叫了一帮人给你贺喜,这可是接风宴比那些高官的受任仪式还热闹,传出去你的名声会更加热闹”。

沈烨灵点头但是笑,由于洛小七进来的匆忙,他刚脱了戏服,还没等卸了妆洛小七就来了,他只好上前陪聊,等聊到这时他想该是笑了。

便将嘴一咧,笑得平平淡淡,仿佛这林黛玉就该这么笑:“舅舅现在被你捧得这么红,你说说还能红到哪里去”。

洛小七坐着轮椅,比站着的沈烨灵矮一大截,便是伸手拦住他的腰将他轻轻一抱说道:“舅舅只在旬阳红有什么意思,要红遍大江南北,最好全世界的人都慕名而来听舅舅的戏”。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了

最是冬去春来,旬阳里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城西的俱乐部和戏园,聚光灯的重心更是直指向了戏园里大戏台上。

人们从四周都围到了这个戏园,旁边的俱乐部也是没在运行,一个劲的人都往这戏园子里钻,这院子一下子是人潮涌动。只记得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围满了人。

一个人的前脚抵着前边人的后脚跟,男人挨着女人偷着人家的身上的香,小孩紧抱着大人的腿生怕走散了,还没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一群人更是被挤得的汗津津,一哄上来全是一阵臭汗的酸味,总之满眼望过去就都是人了。

不光是人,还有肆意扬起的红色彩带,妆点着这灯红酒绿的大戏院,悬挂在大戏园的两个大灯笼如今更是比之前的亮堂不少,仿佛照亮整片戏场还不够,还要之魄云霄,让上边的飞禽走兽也知道今天的大日子。

这是万众期待的人物终于登场,众人喊哑的沈烨灵也终于从后台走上了人们的视线,只见着沈烨灵穿着和周围一般喜庆,一身《贵妃醉酒》的戏服倒是衬得十分贵气,他在台上莲步姗姗,面带微笑,及至走到台中间才停下。

台上的两个手下一边拿着匾额,匾额上包着白布条上面写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记得是洛小七送来的。

等着众人痴热的喊沈烨灵的名字喊得尽兴,那块红布恰好正恰到好处的从匾额上落了下来,随即赫然可见上边勾着金边写的四个大字‘梨园第一’。

红布刚好落下,领头的高亮声音也在这时发了出来:“七爷赐匾,梨园第一”。

全旬阳还有谁敢自称七爷,唯有洛小七。梨园第一谁说让沈烨灵受之有愧,但她说沈烨灵是梨园第一,谁还敢说个不对二字。

更是满堂无人敢质疑,齐声更是叫得格外的响,‘沈烨灵,梨园第一当之无愧’,便是之前质疑他家鬼宅的人,如今也是齐头并进的在喊,今夜的整个旬阳独他最出彩。

飘舞的彩带,星星点点的纸片飞舞飘落,将整个气氛点燃到*,沈烨灵独站在台上,仰头刺穿屋顶能看见天上的疏星似的,心想:娘,我唱红了,我真唱红了。

一夜好梦回了家,除了和他一起回来的徒弟,一直在房内等他回来的许曼也已经熬不过早早睡下了。

他去许曼房中将许曼房里的灯光吹灭,及至又望了她一眼,见她睡得安详,被子更是服服帖帖的盖住她的全身,微微隆起的那一块应该是她的肚子。

这几个月下来许曼的肚子也由原来的平平变成了小肚隆起,许曼由着原先弱柳扶风的文弱姑娘一下变成了能装的下小婴儿的大肚婆,只见着平时看她走路都觉得摇摇晃晃要跌倒的样子。

走几步更是吃力,满头大汗,还带着几声喘息,似乎这这小小的走路对她来说都是项极其艰难的事情。别人说‘十步一歇’便就是这个道理了。

怀个孩子能有这般辛苦这般吃力,让沈烨灵不禁为许曼叫苦了好几次,仿佛这只是女人在受苦就没男人什么事了,男人只负责生孩子,生了孩子就不管了吗。

这让沈烨灵又想起了他的母亲,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也像许曼这样辛苦吗,但是他娘怀他的时候连他父亲也不在身边,就是更辛苦了。

他鼻尖一酸,心里更是打翻了调味剂一样,只留下五味杂陈了,他是真想他娘了,从一开始就想,想那个还在受屈辱的老妓女,往日将他卖给戏班的恨已经随时间慢慢淡化了,余下的就只有浮现在眼前的好来,只知道他娘养他真是不容易呀他娘生他更是不容易吧,那么辛苦才得到他的,怎么就把他转手卖人了呢。

他得不到解答,他只有去问他娘,问问那个老妓女当时她是不是为生活所迫,真是过不下去才将他扔下的。

小时候他同班的师兄嘲笑他说他娘嫌他是个累赘才不要他的,说不定扔下她之后就去找相好不记得他了呢。

这个沈烨灵不信,他觉得他娘是被逼无奈,这个是可以原谅的,他用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来原谅,却是怎么也不敢上前将他母亲一把认出来。

他忍过了冬天,忍过了过年,再忍没准又是一年,他也不想再忍:蹭着他现在决心下定,有了出息去吧娘接过来吧!

他吃力的走到许曼的床前,紧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渴望在她身上得到做后一点母爱的温暖:嗯,就这么办,去把娘接过来。

及至过了第二天,许曼才艰难的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躺在他旁边的沈烨灵,更是吓了一跳便将他叫醒,扶着他往自己床上躺。

沈烨灵更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来是想回房睡的,但是看你灯还亮着,以为你没睡便进来,不知不觉就倒头睡在你旁边了”。

沈烨灵揉搓着脸,双眼迷迷糊糊的睁开,给足了自己精神清醒,而后看着许曼还在为自己担心,便起身拉着让她继续躺下,柔声细语的说道:“你不是问我孩子等孩子出生以后给他去什么名字吗,我想好了如果是儿子叫长易,如果是女儿叫易安,你说好不好”。

“长易,易安”许曼嘀咕了两下,抬眼欣喜的看着沈烨灵:“二郎取的名自然是好,比什么都好”。

沈烨灵点点头,侧过脸将耳朵紧贴着许曼隆成小球那般的肚子,听了半晌,边听还边笑,这几个月的孩子还没成型,沈烨灵隔着许曼的肚子听还真听不出他未来孩子的声音来,便是什么也听不出来,也觉得满足的吃吃傻笑。

过后他起身又道:“阿笙,许我几天假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把我。。。我娘接回来”。

许曼早早的听说过沈烨灵母亲的消息,便是一直没见着沈烨灵有所动静,她以为沈烨灵还对他母亲一直心存芥蒂,对于抛弃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便是什么恨意都放在心里。

哪知今天刚说他要去接自己的母亲,显然是想开看淡了,不禁为他高兴,大着胆子问道:“二郎的娘以前长什么样,二郎可还记得”。

多久的人沈烨灵当然不记得,就连沈烨灵怎么把她认出来的都是凭借着他和许曼有几分相似才识别出来的,许曼和他娘又很多相似,在沈烨灵的记忆力许曼已然成为了他娘,便回答道:“和你很像”。

一大清早,沈烨灵就出门了,乘着车摸着原先的路线来到隔壁镇,一切都是按照他先前模糊的路线在走。

只记得前边有个窑子,窑子里面就有他娘,他在窑子里长大,算从那天被卖了起,统共他进窑子的次数也就一次,如今真进去找他还真有些瑟瑟发抖。

他试了几下胆子,要是真进去他还真不敢,于是,迎着门口搔首弄姿的老妈妈上去一问:“你们这翠红在吗”。

老妈妈带着疑惑上下打量了沈烨灵一番,是正经人家里面的公子哥,便更觉疑惑了:“你要找他做什么”?

“你把她叫来”,沈烨灵脸红了,血脉瞬间扩张,想来现在即便是在门外,里面飘出来的脂粉气还是使他受不了。

老妈妈一摇头,甩着手绢怕招来晦气的说道:“哎哟,现在还有人找她,她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抢手货,现在老了年老色衰,别人骑人家都嫌弃了,要不是我心善给她留口饭吃。。。。”

“她现在在哪”?沈烨灵心情有些急切的问道。

老妈妈,叹了一口气,更是觉得晦气:“大过年的时候就死了,死在除夕当夜第二天被发现的说是被冻死的,哎哟真是晦气,我们这一年呀要是黄了可都怨她的”。

多余的话沈烨灵听不见,只觉得耳边熙熙攘攘都成了以及刺耳的空响。

她死了,她怎么会死。我还没把她接回家享清福呢,她一天好日子都还没过够怎么可能会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来者

沈烨灵失魂落魄的回了来,他的魂丢了,随他母亲去了,找也找不回来。他怎么不早去一些,起码年前把他母亲接回来,他在等什么?

“为什么不早一点”他恍惚着神经囔囔的自言其说,是他慢了,是他的优柔寡断让自己慢了。

在戏园化妆间内洛小七看着他嘴里嘀嘀咕咕的依旧在说一句话:“为什么不早一点”,洛小七心里也泛着疑惑,等到戏园内的老师傅说,沈老板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园内的人都以为沈烨灵中邪了,忙去庙里请了几张符来在他化妆间内贴上,得了洛小七好一顿臭骂。

又是怀疑沈烨灵那是得了那样的殊荣高兴过头了,才会神神叨叨的,园内的人好心,前去劝解沈烨灵一下,谁知沈烨灵却好了,依旧和先前一样,迎着季节满面春风。

就连知道实情的许曼也感到很奇怪,这死了的可是沈烨灵日日夜夜记挂着的娘呀,他怎么能只心疼一下呢?原本还要安慰沈烨灵的许曼,现在到希望沈烨灵能够哭一场,难过一场,就算是歇斯底里也行呀。

可是沈烨灵就是不,他恢复如初,继续唱戏,继续研究戏。他可要对得起洛小七给他的这块匾,他要做梨园第一。

园内的人第一次看到沈烨灵这一阴一阳的性格,想背地里谈论沈烨灵几句,但是隔墙有耳,他们可是为洛家办事,前后说话还需谨慎着点。

不过势力庞大的洛家,起背后的洛家家主最后还是去巡捕房走了一遭,其原因正是对秦三爷的那场暗杀,那些清河帮的手下一个接着一个被抓紧审讯室里审问,说当天他们在场,袭击他们的人正是洛家的。

洛小七做着暗杀的生意,这个全旬阳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这个消息不可能传不到法租界,这一个接着一个人派来作证,这巡捕房是铁了心要将她就地正法。

洛小七也不急,她的烟瘾又犯了,是烧了一杆烟,翘着二郎腿在他们给她的板凳上悠悠闲闲的坐好:“说吧,让你们这么抓我的是谁”。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明晃晃的灯光下,黑色警服的警卫,挂着严肃的脸,发着不耐烦的口气,四周是灯光也照不亮的黑暗,层层的压迫席卷着洛小七。

可她依旧没有好好回答警卫们投来的正题,依旧是吸了一口烟,呼出一条笔直的线,倒是能缓解一阵她周身的疼痛:“为这种事抓我没必要,你们要是不说指派你们的是谁那我也只能猜了”。

接着便是警卫问一句,她猜一个名字,她将生平所有和她有仇的人逐一猜了过去,悄悄的又观察起他们的脸色,终于惹得警卫们不耐烦而来,敲了敲桌子,让洛小七认清楚这是哪。

如果不是看在她还是个女学生的份上,及其身份的份上,他们早对洛小七屈打成招了。

“我的轮椅呢,我离不开它”,比起这硬邦邦的板凳,洛小七坐了一会儿又想起她那软踏踏的轮椅了,只是他们一把她抓过来无情的把她和轮椅相分离。

警卫不甘心的握紧拳头,咬着银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出来,那场暗杀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自会把轮椅交给你”。

洛小七嘴角上扬淡淡一笑,转过头对着旁边那面镜子淡淡一笑,她也清楚这面镜子的问题,她相信镜子外面的人正在看着她这场谈判。

她半垂眼帘,显得慵懒,但那半只眼睛中却是目光如炬,好似发光只听她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要是招了,不久接间的让你得逞了吗,我偏不”。

面对着这般挑衅,对面的警卫有些慌了,像是被拆穿谎言那般的满头大汗。唯独镜内的人和洛小七一样不可置否的笑了。

境内一共两个人,一位是金发碧眼的巡捕房最高长官,另一位则是猜不出身份的富贵样,总之能从穿着上看出此人富贵,又能从和巡捕房长官的地位上来看此人的地位不一般。

只见他双手合十对着手掌搓了搓,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那头的洛小七,刚开始还略有吃惊,以为洛小七有这透过镜子来看人的神通,可是事实证明他敏感过度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沈烨灵身边的人都有些敏感过度,这是习惯。

他转过头指着洛小七对旁边的外国长官说道:“这小姑娘有意思,不一般呀”。

他一脸的雀喜,然而对方确实一脸的堪忧:“能被我们关住的时间不多,像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笼中鸟关不住”。

而他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噘着嘴道:“那就曾早把她放啦,关她做甚”。

外国长官不可置否的转脸看着他,明明要他以各种理由抓捕洛小七的可是他,这好不容易把人抓来审问,而他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

“沈烨灵身边的人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品味一阵后,不时发出几声哈哈哈大笑,随着笑声渐渐远去他也扬长而去了。

洛小七被审讯了一个下午终于被放了出来,她坐了一个下午的冷板凳终于转回到自己的轮椅上了,她左右摇摆了几下自己的轮椅,觉得离了它一会儿便体味出它的重要来。

往后余生它便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离了它,自己顶多成了半个废人。

还没等她缅怀够,一个家仆匆匆赶了过来:“家主,天津的赵将军继任了张大帅的班,成了天津卫的总司令”。

这个消息一起,洛小七也没有心情去西城逛逛戏园了,转过头打量了身后的巡捕房门口好一会儿这才将自己抓来的这件联系到赵震耀那儿。

可是赵震耀人在天津,虽里旬阳相差不愿,但他手也不会这么长牵扯到法租界来,但他身边又秦三爷这样的人物,这件事也不得不牵扯上他。

“家主,赵将军说了等将一切事情处理完一定要好好来旬阳一趟,谈生意”。

家仆怕洛小七为此做出什么反应,所以禀报事更是诚惶诚恐的不敢说。

然而洛小七也是出奇的冷静,她坐在轮椅上表情是一片淡然,她翘起一遍嘴角冷笑了一下,想想之前她对赵震耀做了什么,不就是骗了他一船军粮,和几趟烟土,他犯不着专门找找过来。

可是他身边的秦三爷就不同了,她欠他的可是命和整整一个清河帮,其仇恨不共戴天。

赵震耀是毒蛇,秦三就是那毒,那毒上有瘾非得扎洛小七几个窟窿不可。

“回去,把江沅给我叫过来,哦,对了去沈先生哪里就说我一切安好”。

等着打理完洛小七也被人帮扶上车,擦黑漆皮汽车一溜烟的从巡捕房使了开去。

戏园外边一到晚上便开始灯红酒绿,达官显贵们也爱往这里挤,因为这里热闹,还好吃好喝好玩,无一不有。

正是戏园子开场的阶段,观众席上依旧是人头攒足,后台的沈烨灵也因为得到洛小七被释放出来的消息,沉重的石头在心底解放开来,化好妆,拿着锄头继续唱着他的林黛玉。

没办法这几天总习惯唱这些伤啊悲啊的,总觉得心里的情绪只有在这些个人物上才能唱出来。

他心底的这份情绪挤压着也不好和人讲,因为他笃定没人能懂他,要是劝别人嘴上也就那么几句,谁能说到他心坎里去。

他翻着水袖继续绘声绘色的在台上演着,偶尔叹叹花,偶尔怀怀古,他就是戏中的林黛玉,‘别人笑他太疯癫,我笑她人看不穿’。

接着他一个眼神撇到观众席上,还真从茫茫人海中撇到了熟悉的衣角,这衣角甚为熟悉,也甚为有控制力,足足能将他从戏中人带回现实世界。

等他回到戏台卸了妆,心里揣度着刚才在戏台上所看到的情景,这时一个在后台端茶倒水的小厮过来,福身后道:“沈老板,后台有个大主顾找”。

这后台有主顾找也是尝试,可是这小厮单单只提醒了他这个大主顾,显然此人出手是极其的阔绰,眼力好的小厮得了好处也不敢亏待他只好前来禀报。

只等着沈烨灵前去,但还没推开门,里面便传出一段戏腔:“横看姹紫嫣红开遍,却似这般断壁残垣”。

唱的极为真切,乃是《牡丹亭》中的段落,沈烨灵正犯着好奇,推门进去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背影。

只见那背影慢慢转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对着他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怎么一年多不见不认识我啦,我可是迷上你的杜丽娘的,今天我来怎么就给我唱林黛玉呀”。

第一百二十六章会是谁

洛家新买的水晶大吊灯安装在湖心亭暖阁楼内,当打开开关是大吊灯上的灯光倾泻而下,足够将整间暖阁照得亮堂堂的,其上还有水晶也跟着照的闪闪发光,五光十色极其诱人亮眼。

江沅单只是看了两下,就没将这主意放在上面,风花雪月的事情做得够多了,是时候和着洛小七商量大事了,如今洛小七有一块心病就是赵震耀会和着秦三回来报复。他们便是要先下手为强,先做好准备。

江沅拿着铁钳不住的在里面加着碳火,却没将暖阁温暖半分:“我说阿笙,你是商人怎么也涉及不了政,他赵震耀也做了烟土的买卖,同样有把柄那能怎么着”。

能怎么着,赵震耀就不能回来报复?她就是一个曾经报复的人,洛正廷能将她打趴下,她就能站起来。她能将秦三打趴下,秦三就能顺着赵震耀爬起来。

她能做的无非就是斩了秦三的根,让他依附于谁都爬不起来。

“最近彭世荣倒是去了天津参加了商会,他带回来的消息多多少少也有些用处”,江沅解释道,他说的这话一面是想解释现在他和彭世荣在了一起,便是将彭世荣拉到了洛小七这一边,一面是想改观洛小七对彭世荣的看法。

哪知洛小七就是不肯应了江沅的套:“那疯子带回来的能有什么消息,无非就是藏不住遮不住,闹得满城皆知的消息,就你当他是个宝,他说什么都是好”。

江沅也不和洛小七多多辩解,一股脑的将铁钳扔到一旁:“对,我傻是傻,但是你说他傻我可不认同,我告诉你想当初去保定做生意是他提出的不是,抓住商机全旬阳的商人属他获利最多是与不是,他的眼力见就是比你的要好,你可不能不认了,现在我可跟你说这次商会评选主席。

他临行前就和我打好了包票,说当选商会主席的准时白家二少爷,如今他发来电报还真是他,你说说他的眼力见和判断能力好是不好”。

洛小七没工夫听这些,她是个商人,可是做的都是一些玩命的买卖,别人玩不起便去做他们那些生意,她一个在刀尖上生活的人没工夫听着些。

现在听到江沅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彭世荣还真被她说准了,带回来的消息总是无用,偏偏江沅犯傻,还自得其乐。

“可要说这白家二少爷,和彭世荣是一样的,都是生意在天津坐着,祖籍确实在别的地方”江沅顾不上洛小七此刻的神情接着说到。

洛小七将头一歪,将目光转移到跟前的碳火盆里,只见碳火盆里边的碳烧的发白,零星可见里面的火光一闪接着一闪。

便百无聊赖的说道:“哦,那位白少爷祖籍在何处啊”。

“嘿嘿”,江沅打了一个哑谜般的笑了两声,然后将答案呼之欲出:“在北平”。

这位白少爷祖籍在北平,生意在天津可是得了空,人就跑到旬阳来了,也刚好看了沈烨灵的戏,现在正和沈烨灵在一起攀谈起来了。

只见着沈烨灵吩咐着下人给这位白少爷看了一杯茶,便和他对坐着没在言语了,两人光只喝茶过了几分钟。

还是这位白少爷先破了功对沈烨灵先说道:“沈老板我是一天到晚的惦记着你,你说说,你跑来旬阳唱戏,我可是撂下我手头上的生意过来寻你的”。

即便白少爷这么说着,沈烨灵的脸上依旧不见半点神色 他微微一躬身:“那真是承蒙您抬爱了,沈某是个低贱之人,少爷无需惦记还是请回去吧”。

可这位白少爷对沈烨灵的冷言冷语颇为有兴趣的站了起来,原地站着一倾身半个身子弯向了沈烨灵那边,头微微靠近,嘴唇粘着沈烨灵的耳鬓,极其亲昵的说道:“我就是不,我可是耽误了你余生,我得负责,你说你是为你逃到这里来是为你大哥守丧还是为你大哥”。

沈烨灵的耳朵被他吹得痒痒,头一歪想躲,索性直接站了起来,侧身躲过了他:“白少爷,还请自重,沈某没别的意思,我已经逃到这个地步还请您放过我吧”。

这位白少爷的嘴角‘啧’了一下,眉间微蹙,意思着沈烨灵不懂情趣:“你还说你没别的意思,都这么怕我,我也不扰你这时候的清梦,听说你那名不正言不顺的老婆怀孕了,孩子是不是你的”。

沈烨灵微微一皱眉,将头别了过去,忍辱负重的说道:“是”。

白少爷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是喜不自胜的地步:“你看看,我就说我没耽误你到这种地步吧”。说完还止不住的拍了把他的肩头。

沈烨灵被他重重拍了两道,急忙闪身对他是又惊又怕,他好不容易躲过去的如今几夜的辗转反侧又来了。

白少爷拿起白色礼帽给自己带上,神清气爽的说道:“那行吧,我也不扰你了,我这商会主席可没得空,要是下次再来一定找你”。

说完径自正要出去,但还是意犹未尽的说道:“不过我这次来就把你宝贝小外甥女送了一次巡捕房,下一次我可不知道会给你带什么大礼,你身边的人。。。。你快要出生的儿子不错,哈哈哈”。

笑声随着他的扬长而去而渐渐变小。

沈烨灵瘫软在椅子上,脸上疲惫似乎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他眉头紧锁,久久不能松开,他就知道洛小七被巡捕房抓走又放回来了,绝对没有表面上来得那么简单。

正思忖着,他强逼着自己起身去趟洛家,给洛小七带个警告,让她这几天多注意一些其余的也没白做多解释,白少爷是谁,他和洛小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在北平的事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洛小七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舅舅最近是怎么了,但是长辈一来让自己多注意一点出行的事,怎么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也没多想。她满脑子想的也都是天津的赵、秦二人。

她让江沅去天津,还不知道他急着见彭世荣还会不会有心思来给他办事。

沈烨灵从洛家失魂落魄的回来,想想那位白少爷临海走前曾说过的话,便是有报复自己身边人的意思,他身边还有什么人---他和师兄一起办的戏班子。

便是匆忙让徐汝良通知所有人这些天也多多小心,这些人跟了自己这么久,和洛小七不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斗不过那位白少爷,尤其是屋里头正在代孕的许曼。

他发白着嘴唇走进屋,目光如炬,用着严肃的商量脸色看着床头的许曼,青纱幔帐,眼眼一晃她正急不我待的要着徒弟们给她换快要入夏的绿窗纸了。

她总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总是迎着春盼着夏,也不过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能早点出来,可她的孩子一出来,生命刚刚开始,她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

换句话说她这是在盼望着自己早点死,这一命换一命是她自己选的,很公平。

沈烨灵盯着她,发白的嘴唇迟迟难以开启,便是扒开唇他也紧咬着牙,不太敢将这件事告诉许曼。

许曼一早就瞧见他了,看着他满心欢喜的朝着他一笑,又是继续做手头的事情了,她在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这几天她一直夜以继日的操持着针线活,做了许许多多的衣服,仿佛要在这几个月把孩子一生的衣服都给做完。

沈烨灵靠近她,没有坐久立着也没动,接着难启的白唇悠悠的发来:“今天在戏院子里我见到白世轩了”。

这双穿针引线的手,终于在话音刚落之际停了手,沈烨灵早已猜到了许曼该有表情,只见她原本折腾出来的红润一下子被吓得苍白,脸上的惶恐,悔恨,难过五味杂陈交织在一起。

接着她缓缓的抬头,眼中还不时闪烁着泪花:“我的孩子,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现在还来做什么”。

说着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默默地低下头,心里已经默默地开始决定好,如果那白少爷再来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会保护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因为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她拿命换来的孩子。

沈烨灵走进许曼拉过她的肩,将她的头尽量往自己怀里靠,适量的给她一点该有的温存和依靠,许曼也顺势双手环着他的腰。

只听着沈烨灵悠悠的传来:“他不会来的,我保证他绝伤不了我们的孩子,从今以后他要是再敢动我身边的人一下,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付出代价”。

沈烨灵说出的每一字就像一把刀,字字直戳沈烨灵的心窝,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地被他的这几句话给抵消,便也只好点头。

这世上也只有她丈夫能有这样的魔力,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她眼里沈烨灵无所不能,他就是她的神,所以只要远远的观赏,心里装满着对他的虔诚就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世轩

及至到了天津,江沅一下火车,越过无数人头一眼就瞧见了彭世荣,在他眼里彭世荣很好认,五官端正,仪表堂堂服装得体,扔在这样一个泥垢的人群堆里也能发光发亮。

他们步伐一致的,想着对方越靠越拢,及至彭世荣欢呼雀跃的喊出一句:“哟,江先生想没想我”。

按照其他情况江沅一定会心照不宣的回答他‘想’,可是在千万双眼睛盯着的人群里,他这声‘想’着实是喊还不出来,及至缓缓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阿笙的事情来的,怎么样阿笙交给你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彭世荣摇摇头,听到江沅没回答他,反倒是先说起了洛小七,则是一脸的不悦:“她给我?她不是说了要打断我的腿,我干嘛死气白赖的要为她效力,让我打听的事不是你交代给我的吗”。

江沅那彭世荣没办法,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感叹的摇摇头像在哄小孩似的:“对是我给你的,你听话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打听到”。

彭世荣一把拿过江沅的行李,一手搭在他的肩头,边走边说道:“有呀,他们最近几天倒是我天天看到,还不是那商会竞选的事,他们倒是很看好哪个北平来的白少爷,每天都围着白少爷转,不过最近几天白少爷去做生意他们就回家,我去派人打听过了 赵震耀除了工作和家里两头跑,就再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了”。

江沅不经眉间一皱,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彭世荣也是心大的摆摆手,一副洛小七能被抓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得罪的人还少吗,指不定那小丫头那一天惹上什么仇家,来寻仇也说不定”。

一时也只能像彭世荣所推测的这样了,彭世荣带着他来到饭店找房间按定下来,吃了一顿饭,下午又去了邮局拍电报将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洛小七,到了晚上彭世荣刚好和生意上的朋友谈完刚好回来。

一回来就溜进江沅的房间让他陪自己吃晚饭,江沅也是无心吃饭,帮着洛小七一一计算着洛小七所得罪过的人,包括她做暗杀买卖时所杀害的家人亲属。

彭世荣看和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止不住的走过来一把在他后背重重色留下一记道:“江先生,人是铁饭是钢,就算你不吃怎么着也要可怜可怜我,我可饿着呢”。

江沅看着他苦恼的样子,淡淡一笑:“我就不信你见生意场上的朋友,还能不在饭桌上和他们谈”。

彭世荣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肚子,隔着衣服发出了几声响,又是说道:“真没吃,留着肚子回来和你一起吃”。

看着彭世荣这么好心好意的来陪自己,他也只好赏脸陪他下楼吃个饭,等着两人下楼坐在圆桌上,点上的菜也陆陆续续的上齐之后,彭世荣依旧嘴里不依不饶的和江沅说起了这几天商会的情况。

生意场上所发生的小趣事被彭世荣绘声绘色的讲起还能驳江沅一笑。江沅听着彭世荣说的这些事,不经好奇:“这白少爷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呀”。

彭世荣笑着摆摆手:“能有多大本事,无非就是仗着死去哥哥的风头罢了,我和你说在北平的白家老爷子,原先将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了他的大儿子,他大儿子经营了几年将白家生意经营得绘声绘色的,只是这大少爷身子不争气,没过几年就嗝屁了,白家显在所有的财产都传给了这二少爷,也就是现在的会长”。

江沅正听得入迷,插嘴问了一句:“那白家大少爷先前是不是也不是天津商会的会长呀”。

彭世荣摇摇头。

江沅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那白家最会做生意的恐怕是这白二少爷吧,你说他大哥会做生意也没见着他当上了着个会长呀”。

彭世荣抓耳挠腮的摇摇头,正想着还和江沅怎么解释:“这里面的玄机你不懂,那大少爷是会做生意,可是没二少爷这么大的野心,我看那能当着商会主席的人心里头的鬼点子最多”。

他见着江沅给他倒了一杯酒,拿起来喝了一口,又说道:“这选会长的条件就是满三十岁,我听说前两届他就打算参加这个选举,可是年龄没满,今年他年龄刚达标,人家那能放过这个机会,还不要多筹备几年”。

江沅眼睛微微一转,只见目光开始神离,表情也随之的暗淡下来,彭世荣看了他半晌接着又一巴掌种种的拍到他肩上,将他唤醒:“你是不是把那洛筠笙的事情怀疑到这白少爷来了,实话告诉你,这白二少爷的全名叫白世轩,大少爷的名字叫白世棋,至于他老爹老娘叫什么我不太了解,要不要我明天派人调查一下,把他们家祖宗都查出来,你再想想这是不是洛筠笙所得罪的人”?

江沅淡淡一笑,免了彭世荣这么兴师动众,洛小七再怎么招摇过市也不至于得罪到北平去,况且这天津的赵震耀无非因这张钧耀才得罪上的。

等着两人酒足饭饱,各自上楼休息去了,由于彭世荣明天还要起个大早继续去谈下一轮的生意,他们晚上也兴不起太大的波澜来,只好各求安稳。

一夜无梦第二天江沅也没什么事,要说彭世荣汇报给他赵震耀的消息,他也是打心眼里相信彭世荣的,多余的去监视也不必,草草的下楼吃过早饭就在房间里呆着了,等着彭世荣回来也是到了中午。

他正打算着和彭世荣一起下楼吃午饭,哪知彭世荣回来是一肚子的火气,摆一摆手气鼓鼓的说:“不吃了”。

江沅看着他这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连忙关切的蹲下身,轻声细语道:“怎么了这事,从昨天还好好的,谁又惹我家碰大少爷不高兴了”。

彭世荣喘了口粗气说道:“还能有谁,就是那白二呗”。

江沅转念一想,直呼出:“白世轩”?

彭世荣一听这名字脸又红了一节完完全全是被气红的,谁知他一生气就习惯在亲近的人面前耍起小孩子脾气,不高兴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脚来回在地上蹬了几下。

江沅也只好等着他把气发完,笑呵呵的捋了捋他的狗头,说道:“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我虽然不懂你们生意场上的事,好歹肚子里也有些墨水,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不是”?

这气也是发完,彭世荣也只好温吞的交代:“还能是什么事,那白主席不买我的账,我和几个朋友好不容易谈成的买卖,这白大主席偏偏要横插一杆,生在远方还要发一份电报过来,把我的生意都给搅黄了”。

彭世荣也是无奈,越是说越是觉得委屈,总觉得这白世轩一当上主席之后,下的法令十道有九道都是和彭世荣对着干的。

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但是彭世荣的生意都有个局限的了,周围的商人也看的出来,都小声的和彭世荣讨论说白世轩是不是和你有仇呀。

“如今小人得志,真是欺人太甚”,彭世荣忍无可忍今天也才一个劲的爆发出来:“当个商会主席有什么了不起,我老子还是彭氏商会的主席呢,也没见他嘚瑟到哪里去”。

江沅不经哽咽了一下,彭世荣的老爹也确实没嘚瑟到哪里,因为他也没时间嘚瑟,他当上会长都让几天之内已经被洛小七给暗杀了。

可要是彭会长不死哪会有他彭世荣继位。

只听彭世荣无缘无故又说道:“真是狗仗人势,小心哪天我买通杀手,让那白世轩到阴间做生意去”。

江沅给他顺了顺气,眉头紧皱,又去桌旁给他倒了杯茶,劝他喝下着温热的茶水:“怎么会处处针对你呢,是不是你之前在生意上惹到他什么,又或者是你姐姐,你爹,或者是彭家什么热不”。

彭世荣没江沅想得那么多,惹上了就是惹上了,那里还有什么原因,他在生意上和在生活中就是一样都是疯子,疯子哪里还管什么原因,只要是有人对你不起报复回来就是,如今逼急了人跳墙也说不定,再加之他先前已经忍得够久了。

正当他在心里已经早早的打好念头,咬紧牙关,眼睛放亮:“好,既然他不让我好过我也由不得他能过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你和我走

短短数日,沈烨灵就听到隔壁春和院倒闭的消息,春和院先前又沈烨灵撑场,在沈烨灵还没来之前也说得上是旬阳数一数二的大戏院,如今怎么说也轮不到倒闭的地步呀。

可是说倒闭就是倒闭了,戏园子里的李经理和柳先生也特地过来辞行准备去别的县城讨生活,多余的沈烨灵也没好多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因为他的大戏园这几天也面临着位子危险。

这几天时常有一大群人过来挤着场子听戏,这些热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总之一群人是盖不了的流氓气,凡事登台演出的人唱到尽兴时刻就大声唏嘘着,还起哄让台上的人下去,时常让人连戏也看不了。

本着同病相怜的心态,沈烨灵也只好投来同情的眼神加以安慰。

算起来旬阳除了这两家戏园子发生了这些动静之外,其余戏园倒是相安无事,洛小七最近几天也在忙着查找让自己入巡捕房的人到底是谁,关于戏园子的事也被沈烨灵给瞒了下来,总之风声还没来得及传到洛小七的耳朵里,这戏班子的小徒弟们就又出事了。

且说这天沈烨灵刚回家,就得知了一个张长信门下唱武生的,小徒弟半夜回家被人给揍了,打碎了一条胳膊,一进屋一群人就开始七手八脚,所有人都为小徒弟忙得是焦头烂额。

徐汝良抱着张尚植迟迟不肯松开,他完全是担心张尚植看到满身血淋淋的小徒弟会害怕,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捂住他的眼睛拽着他离开,在门外小徒弟又是喊又是叫,徐汝良不得不又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听不着。

等着沈烨灵来时就是这一番情景了,沈烨灵打听完里头小徒弟的消息,才知道医生也救不回他的胳膊,这辈子是唱不了戏了。谁见过独臂人唱戏,能唱戏的都很幸运身子都完好,缺胳膊少腿的都不能唱。

沈烨灵知道小徒弟这唱戏的梦是碎了,连忙让身边师兄弟几个这几天多加安慰,并连加警告最近更是不能出去,除了去戏园都不要出去,弄得戏班里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等将所有事情处理完之后,沈烨灵独自一个人坐在张长信的灵堂前,又开始自说自话的聊天了。

只听他心事重重的说道:“这件事是我看管的不好,你徒弟往后余生我自然不会亏待他的,你在下边也别多想”。

他说完将一张泛黄的冥钞扔进了火盆里,冥钞一遇火瞬间燃烧殆尽:“至于咱们北平的白家,我会去和他做个了断,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也好来见你”。

似乎他对刚才那话有了感触,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在北平的往事历历在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觉得近在眼前:“以前觉得和你死了没什么,可是回头想想我们苦心经营得戏班子怎么办,尚植怎么办,阿笙怎么办?呵,可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才发现还不如逼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火盆中的冥钞化成的灰也待不住了,不自觉的往上飘,往天空上飘,一遇冷又慢慢的落下,如下雪一般。

一直伫立在门外许久的虞师傅窥探着沈烨灵,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进来,虞师傅也是个练家子,平常走路不是悄无声息,但走路的声音却也不易察觉,可是如今这迈步子进屋却一下吸引住了沈烨灵的注意。

沈烨灵转头仍就是礼数周到得恭恭敬敬,一拱手一弯腰好不谦卑,虞师傅看着他心里一塞,转眼看向灵堂前张长信的牌位:“十年前在北平的时候你师兄让我收你,我嫌你是个哑巴开口唱不了戏,只依着你师兄将你留下来,没想到这不开嗓还好一开嗓便是梨园第一呀,十六呀,祖师爷赏你这碗饭可是金的呀”。

虞师傅接过沈烨灵手中的黄纸自顾自的给张长信烧了起来,目光全留给眼前这盆火一点也不给沈烨灵半分,这些年他却也烦厌了沈烨灵这谦卑有礼的模样,他也曾是他师傅可也嫉妒祖师爷赏给他的这碗饭。

于是虞师傅又说道:“唉人老了,我这碗饭可是要被祖师爷给收回去咯,十六呀你可听我一句什么事都不要硬扛,在北平的时候那个白家二少爷什么德行我这个旁观者也是知道的,他逼死了你师哥,我这做师傅就要让他偿命,是我要让他偿命而不是你,明白吗”。

虞师傅用着质问的眼神看着沈烨灵,沈烨灵内心拂过一串疑问,等着两人对视了几眼,心里才渐渐明白,万般无奈之下重重的将头低了低,没说明白也没说不明白。

“当年我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你师兄了,外头无论怎么传你有多好,可我偏就向着你师兄就是喜欢呀,就是替他眼红呀,可他就是个好心肠为你高兴我哪有什么办法,你说说这么好的人我能不喜欢他吗”虞师傅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沈烨灵也只好自顾自的点头,没说任何话。虞师傅难得有机会和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有什么理由插嘴。

“所以说啊,你不能和白世轩作对,我这老骨头不中用倒是可以和他碰一碰”,虞师傅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沈烨灵,拍了拍他的手背:“以后呀这个戏班可就要靠你啦,训练徒弟就要对他们狠一些,能打则打,不带心慈手软的,明白吗”。

虞师傅说着软话,活像临别前的留言,沈烨灵不管是什么只管点头,虞师傅最后又看了一眼前方的牌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那天晚上小徒弟被人围堵打伤胳膊的时候还是虞师傅出面帮忙给小徒弟背回来的,只知道背回来的不顺利,虞师傅这脚还被人活活的一闷棍打伤,闹得现在走路都和春和园的李经理没什么两样。

沈烨灵看着虞师傅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放下的拳头紧紧攥起,目光如火多半都带着愤恨,想着虞师傅要去找白世轩理论这就更是不能让他去,命令着几个徒弟在虞师傅的房门外护着,自己一大清早就赶到白世轩所住的宾馆里去了。

也是刚好,白世轩那里迎接着他,先是皮笑肉不笑的剜了他一眼,继续满头吃着桌上的牛排:“我可是等了你几天了,看着你迟迟都还不来等得我花都谢了,你说真要我用这种方法逼你出来,我也不想呀”。

沈烨灵听着他侃侃而谈说了这些话,最是看也不看一眼,连身旁为他准备的凳子也没坐下直接说道:“我一退再退了这么久,就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安息之处,你现在把我逼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世轩笑了笑,不经意用余光继续看他,不见了这些年倒是脾气见长呀!不过他是个商人做事自有他的分寸,该怎么样能怎么样,不要挑起沈烨灵的底线就行。

“你不忘了你是怎么得到你白家这个位置的,二爷”,沈烨灵说着同时又看向白世轩,如果说眼神是把利剑他早晚在白世轩身上戳上几个窟窿了。

白世轩也被沈烨灵的这一席话弄得一颤,脸也白了三分,但惊奇的眼神也只不过在那一瞬间悄然而逝:“哟,怎么?拿这个来威胁我,把我告上法庭,沈烨灵啊沈烨灵,你这种事还真做得出来”?

沈烨灵继续用着如刀的眼神看着白世轩:“你都把我逼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出来的,告诉你,再敢动洛家家主一下,我早晚和你同归于尽,信不信”。

白世轩当然信他,沈烨灵得了他这个把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现在他狗急了要跳墙,他能干等着吗,最是先将他安慰下来。

于是起身将他安抚着往椅子上坐,谁知沈烨灵性子硬起来硬是连软话也不说听一句,别人推他坐他硬是不坐,白世轩也拿他没办法,所以如是说道:“哟,我现在有了地位又有钱的,你能有什么事威胁到我是不是,再说了你不想想洛小七是怎么进巡捕房的,我那点关系还不够法租界多担待我的吗”。

沈烨灵听着他这一番话也觉得有理,但还是放不下这口气,更是回也没回答他。接着白世轩只好舍下面子,又说道:“你这么想不到我对他们动手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嘛,沈二郎,你只要跟我走,我保证不碰他们,好不好”。

白世轩觉得沈烨灵给他的回答一定是个‘不’或者是一个嫉恶如仇的眼神,哪知道沈烨灵先是和他对视了半天,许久才悠悠的抛来一个:“真的”?

得了这句话,白世轩如若觉得沈烨灵这一问还有机会,连忙双手扶着他的见,亲昵道:“对对对,他们把你还给我,我自然和他们一刀两断,那里还纠缠不休的,你和我走你愿不愿意”?

沈烨灵低下头思索了片刻这才回味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并答了一句:“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事

得到了沈烨灵跟随的誓言,白世轩也说到做到,即刻就收收拾行李去了趟天津,临行前还给沈烨灵临别的时间,他是真看不出来沈烨灵这身子是怎么给许曼留下他的种的。

刚下火车,赵震耀的人就已经在下面大张旗鼓的来欢迎了,不过他也奇怪,想赵震耀这样的人是怎么和满身刺青的黑帮人结交上的,只见着那人还为他开车,一路上陪他又说有笑的到了赵公馆。

临近下车,白世轩才问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着来接他的正是在旬阳被洛小七赶跑的秦五爷,这秦五爷在青帮当着大佬倒是逐渐被手下带的忘了自己的名字了,以及来到天津赵震耀也对自己的名字没太追究,光是秦五,秦五的叫于是这秦五爷也逐渐用着这个名字叫秦五了。

见了赵震耀之后,两人寒暄客套着说着这两天的商会的情况,白世轩本来对这些事也是点头而过就好,可是刚听到彭世荣处处阻碍他的生意,白世轩不得不眉头紧锁。

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嘴里嘀咕道:“彭世荣”。

一旁的赵震耀和秦五对视了一眼,连忙接道:“可不是吗,就是旬阳的彭家,也不知道这厮犯了什么毛病处处和你作对,唉可惜他再怎么说也是洛家的人,我们也动不了手”。

赵震耀说完,眼角余光撇了白世轩一眼,只见着白世轩不知情的一脸疑惑,两手摊了摊:“你可比我蒙我,前两年洛小七在旬阳被害,背后的人可是彭家,这彭洛两家怎么会好的起来呢”?

赵震耀叹了一口气,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于是和他解释道:“这可您就不知道了吧,之前呀是他们两家不好,可是这彭世荣有毛病,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洛家的江沅,你说说现在他们俩在一起,这洛家能不护着彭世荣吗”。

白世轩继续意味深长的坐着,眼神飘忽不定,既感觉是在安安静静的听着,却又感觉是在思考心神已经飞到远方。

赵震耀阳奉阴违的又继续转头解释道:“这江沅可是男儿郎,名声在旬阳是真不好,得了这一兔儿爷的称呼更是不好,咱们倒是可以从这里切入,毁了他们的名声一雪前耻,白二爷您看怎么样”

赵震耀说着,胳膊肘再碰了碰一旁的秦五,让他帮自己说话,秦五也打了一个激灵,心直口快的来势汹汹的只说了一句:“就是,兔儿爷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秦五不说不要紧,一说白世轩猛的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怒火,却又觉不对乖乖的坐了下去,脸红一阵白一阵,到觉得秦五嘴里说的话倒像是在说自己,他所咒的人,也像是在咒自己。

之前刚答应了让碰洛家的人,白世轩虽说是个奸商,但对沈烨灵倒是诚信的,说不碰洛家,他就不碰,于是只能说道:“你们怎么着都行,但是不要涉及到洛小七就行”。

赵震耀和秦五不置可否的互看着对方,等着两人都确认白世轩口中的话时才渐渐转过头,这回可把和洛小七有仇的两人给弄急了:“百二爷,可听说您这一去旬阳可是把洛小七送进巡捕房呀,您这不让对洛小七动手是怎么一回事”。

白世轩带着怒气,剜了秦五一眼,想找了个借口打算搪塞过去:“我可是听说了洛小七的实力,我这生意刚在天津混的有声有色,可不想掺了洛小七这一搅和,嫌麻烦,把她送到巡捕房一会儿就已经够麻烦的了,你们以为她真看不出来是我做的吗”?

他舔了舔嘴唇又是说道:“总之犯不着为了动洛小七惹了自己一身灰”,又是想着他答应了沈烨灵不动洛家人,可没说不能动彭家人,再说彭世荣如此过分,自己不动手让赵震耀动手也不算违约:“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对那位彭家老板动手,哼,说实话我早就看那个彭世荣不顺眼,你们替我教训教训他,后果怎么样我来担着”。

许曼的肚子胎动越发明显,这肚子变大,肚子上的胎纹也日渐显先,戏班里最小的张尚植也满是好奇的看着许曼的肚子,转过头悄悄的和徐汝良说:“快看,师娘这肚子怎么这么大,以前以为她塞了个小球,现在看她塞了个西瓜”。

徐汝良被他这比喻弄得发笑,直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好奇什么,你娘以前怀你的时候不就是肚子也像皮球也像个西瓜,等着把你生下来不就变成原样啦”?

张尚植直点头,眼里放光又说道:“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我娘怀我的时候你见到啦”。

徐汝良一时语塞,摇摇头,嘴巴往边上一瞥:“没见过,你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没入师门呢,你忘啦”。

“那你怎么知道的”?张尚植明知故问的说道。

徐汝良话说到此也是不想理会,思索着吧徐汝良撇开,及至入夜,西城的戏园难得不开张戏班里的人也不用多加忙活,徐汝良每夜给许曼送药成了习惯,这一天刚好提着灯笼从厨房一路去许曼的房里。

一路上又想起白天和张尚植谈起的话,接着思绪又想到初见石头前他说的孙悟空的事情石头怎么怀的孕,生下来的又怎么可能是猴子?如果真能生下猴子那么这石头也可以什么都生,生人生畜生都可以。

他白天不回答张尚植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孩子就是从亲娘的肚子里来的,这个问题明知故问可是他不回答张尚植就是因为他知道张尚植还真不是从张长信他们那儿来的。

这是个秘密,仔细回味过来关于张尚植的身世,徐汝良有时候不经在想,张尚植平时性子这么顽劣,没准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想到此,他提着灯笼端着药碗一时都忘了自己前方半路是怎么站着一个人,他急忙站住雀身而立,弓着身子叫道:“师傅”。

见着沈烨灵一脸风轻云淡的负起手,一副要外出的模样,见到徐汝良也只点点头这才说道:“以后师娘的药一定要盯着她喝下,还有平时多陪陪她解解闷,她最近情绪波动大,这样迟早要出事的”。

沈烨灵这是又犯了唠叨的老毛病了,徐汝良这恭顺孝道的秉性也只好恭恭敬敬的听着,等着沈烨灵讲完还带一句:“提醒你的事可都记住了”。

徐汝良会心一笑点点头:“师傅说的话哪有不记得的呀,我都记住了,师傅放心吧”。

沈烨灵今天也不知触发了什么感情,摸了摸徐汝良的头,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你是我最放心的一个弟子,以后可要好好护着尚植,也替我好好保着戏班子”。

也不等沈烨灵要继续交代什么,徐汝良只管一个劲的点头,但点头之余又觉着有些不对味。

等着他走了几步发现沈烨灵说的话有问题时,一回头却发现沈烨灵已经走远了,要是赶上去的话没准人家已经出门了。

徐汝良没办法只能等着沈烨灵回来问他,不过许曼的情况还真被师傅说着了,她情绪不稳定一会哭一会笑,该是什么状态谁都说不准。

现在也已经是到了立夏,许曼还没到临盆的时刻,可这前几天刚经过大夫一番检查说随时都有早产的危险,害得戏班几个人忙前忙后好不热闹。

许曼在徐汝良的目光下喝完了整碗药,徐汝良这才松了口气,师傅刚才的吩咐他也算完成了一半,于是掏着手帕给许曼擦擦嘴。

许曼凝望着徐汝良一会,痴痴的笑了笑问道:“汝良也越发想你师父了,有担当”。

得了这番夸赞的徐汝良内心一喜,低着头满含笑意的谦虚说道:“我没师傅心细,就是这学戏也没师傅的好”。

许曼也是难得心情好,多和徐汝良聊了几句:“将来这戏班子的重担,你师父也有意传给你,你是怎么看的”。

徐汝良一时被许曼的这段话吓到了,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诶,你师父呢”,许曼不等他回答,担忧的紧皱眉头一问。

徐汝良指着窗外西城戏园的方向,老老实实的说道:“师傅说他去戏园子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只见着窗外月明星稀,夜空除了星星圆月点缀之外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刚才徐汝良对着窗外一指,不出片刻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片红光。

像是老一辈人常说的一片祥瑞,可是这红光有不大像是祥瑞,它满含着凶兆,让许曼看得更是心头一紧,抓着徐汝良冷汗直冒逼着他问:“你师父究竟去了哪儿”。

徐汝良被问得更是心里发虚,忙撒开腿跑出门,朝着西城戏园去了。

第一百三十章 谁敢阻拦

一夜过后,火红的半边天逐渐消散换来的是碧空如洗,清灰色的白调子,原本雕栏玉砌的戏园子一下成一片废墟,便是原本的富丽堂皇的装饰如今也化成一泡土旁边的俱乐部也受到了牵连,最外边的围墙黑漆漆的一片很是难看。

附近都让居民纷纷围上来议论,旁边还有一老一小的在哭丧,身影悲凉,久久不绝于耳,老的在哭儿子昨晚进戏园里,小的则哭他师傅昨晚在戏园里,两个人没准都葬送在火海里。

可是昨晚戏园早早就散了场难得有一天不唱戏,昨晚应该没有人才对呀,怎么会死了两个?一切也只能等着这戏园的管理人来再说,好好的一个戏园子如今就成了一堆废墟,先前买它的人绝对到了大霉摊上这单事啦。

可是话说回来,买下着戏园子的是洛家的洛小七,旁人觉得对她,没什么好同情的。

只不过他们只是像看看洛小七的反应如何,及至到了黄昏,洛小七那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零星的派来几个人去将废墟打扫一下,并派车接人将在那废墟旁哭嚎的那两人接走两人。

只见着他们接人的速度非常快,也不问问人是否愿意,将压上车车子一溜烟的绝尘而去了。

两人一路云里雾里的到了洛家,车上的徐汝良一时傻眼了,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来洛家,一路随着带路的管家轻车熟路的来到客堂上,洛小七没做在轮椅上依旧*肃穆,他只觉着如今的洛小七没了往日那般可怕,反而是慈眉善目的活像一尊菩萨,心里的苦可以向菩萨诉,一切的经过可以和菩萨说。

扑通一声,旁边的娄大爷就控制不住,跪倒在地上,哭嚎起来:“石头呀,石头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你叫我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徐汝良听到这里,不经抹了两把泪,毕竟同门师兄弟一场,不管是石头或是师傅都让死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重创。

前头的洛小七目光紧紧的锁在石头身上,尽管一旁的娄大爷怎么哭喊洛小七的目光都不曾移动片刻,也许是到了该说的地步了,洛小七才不得比对娄大爷开口道:“你儿子?叫什么”。

娄大爷泪眼婆娑颤抖着声音才答道:“石头,娄石头,我们娄家就靠他光宗耀祖啦,他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一顿哇哇的痛哭之后,就连石头也觉得娄大爷这反应有点过了,但谁也理解不了丧子之痛是什么感受,只见着洛小七继续吩咐道:“知道了,既然实在我们洛家的地盘上没的,我们洛家便会做补偿”。

娄大爷一味的摇摇头,继续痛哭流涕道:“我不要什么补偿,我只要我儿,我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

接着又是一阵唏嘘,洛小七也是受不了连忙叫人将娄大爷拉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徐汝良和洛小七了。

洛小七的眼也是红了,只见着徐汝良再看她时也是哽咽了很久:“昨晚在火海里的是你什么人”?

徐汝良以为洛小七没听清,他在废墟旁哭的声音,于是他低着头又是悲伤又是愧疚的说道:“我师傅,沈烨灵”。

当听到‘沈烨灵’这三个字时,犹如五雷轰顶般重重的击打在洛小七身上,使她这半残的身躯一下子被击垮,她从坐着的椅子上滚落到了地下,好好的一尊*的菩萨,如今却是难见都让狼狈。

徐汝良一个箭步好心上去帮扶,哪知洛小七狠命的抓着他的胳膊一脸不信的质问道:“死的是谁,你再说一遍”。

见着洛小七平时叫沈烨灵为舅舅,可见他们俩的感情不一般,如今沈烨灵葬身于火海,他都消耗不了更别说洛小七了,可是他又抵不住洛小七的一再询问,犹犹豫豫的解释起昨晚的情况来。

“昨晚我去给是师娘送药的时候就看见师傅出门去戏园看看,我原本以为没什么的,可是当我看到戏园方向那片红光我就不淡定了,想着师娘的担心师傅可能会出事,于是我一路跑到戏园子 就看见在哭喊的娄大爷,是他跟我说我师傅和石头就在里面,当时熊熊烈火吧前门后院的出入口全都堵住了,我们出不去,只能等着他们来救火”。

他一连串说完,鼻子一酸又想着开始流泪:“如果昨晚我帮师傅去戏园看看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死了,师傅一生为戏如梦如痴,光是戏台就让他宝贝了,如今他就这么死在戏台上也算了了他生前的志愿,洛家主,您也不用难过了”。

看着洛小七落下的几滴豆大的泪珠,徐汝良也想着要哭,可是泪水往上涌时却被什么给牵制住了,弄得哭也不是 咽回去也不是 一阵难受。

“这世上还真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洛小七的眼神泛着痴傻,她流了几滴泪,却也哭不出来,心里很疼却找不到什么可以安慰。

要是一切还是两年前就好了,两年前沈烨灵还没来,起码她还能有希冀觉得她的十六舅舅还活着,他师兄在水下将他救了上来,可是现在这葬身火海的消息让他觉得还不如回到两年前,起码那时候还有希望,心里住着一个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空落落的。

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等着有知觉慢慢的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江沅,洛小七没了力气颓然的倒在床上不动,嘴里囔囔道:“江沅,他死了洛家真的就剩我一个人了”。

江沅猛的抽了口凉气,不声也不响,因为他也没有力气安慰洛小七,沈烨灵这样他心里也疼,难过的程度比洛小七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继续沉默着从天黑一直呆到天空吐白,洛小七这才一个激灵猛的站起来,江沅也随之惊动:“怎么啦”。

恍惚之间洛小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事,转过头对江沅一字一顿道:“许曼肚子里怀的是十六的骨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从小没了爹”。

说完便嚷嚷着让仆人给自己穿鞋坐上轮椅,一路推着自己去了沈烨灵家,虽说天色尚早,但却不打扰那家人的休息,那些人铁定也是一夜未睡。

许曼得了这一重击之后,这肚子更是难保,一群人前脚碰着后脚的按着大夫的指示去做无疑是想让狠命的把许曼当然肚子保住。

现在即便是洛小七到了也搭不上手,只能处在旁边干等着,江沅看不过忙拉起洛小七的手,这次他有精力来安慰:“淮安就只有这点骨血,我们也不要难过,往后好好对他(她)就是了”。

洛小七沉默良久,目光一直锁定在忙进出的那间房,手上攥着的拳头久久不肯松开,只道一句:“我以为洛家有十六陪我这辈子也就不再孤单了,想不到他也走”,再转眼看了江沅:“你也走了”。

江沅冷笑了一声,满是愧疚的拍着洛小七的肩头,带着趣味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也走”?

洛小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双手牵动着轮椅转了个弯,这一回她不用任何人的帮扶自己就走,江沅落寞的看着她的背影,如今他和彭世荣,程家白去了天津从军,就连她最爱的十六舅舅也不在了,真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洛小七一路推着轮椅自己走到门口,外面熙熙攘攘几个小徒弟在外面围成了一面墙抵挡着外面份人流。

只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议论沈烨灵已逝的消息:

“唉,难得咱们旬阳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看着顺眼的俊俏郎,可惜却这么走了”。

“哼,指不定是被他那坑人的媳妇还惨了”。

“是呀,那帘雪阁的曼枝,在那所凶宅里面就有了孩子,指不定那孩子就不是肉体凡胎,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了爹娘不说,往后准要祸害咱们”。

“哎哟,早说让他打胎他还不停,你看吧厄运都降临到他身上了”。

“我听说这大夫刚进去,显然这曼枝怀了身孕,这沈郎一死她这肚子也好不到哪去,能不能生下来就看今晚的了”。

“呸!最好别生下来那小煞星降生下来也是祸害人,最好难产死的好”。

“对对对,我看那曼枝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干脆俩个都死,到阴曹地府也好陪沈郎”。

由于最后一位觉得自己说得过了些,只等着他说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洛小七在里面听着,手中的拳头不知道攥得又多紧,她舅舅才刚死,这些人就开始咒他妻儿老小试问谁看了不心酸,她透过小徒弟们成的这堵墙,无奈的摇摇头,对着天空长叹一声:“十六,你走的冤啊”。

也不等她叹息完,里屋给许曼接生的大夫就派小厮传话来说许曼肚子里的孩子快不行了,现在必须找个产婆接生。

情况急不我待,摆在洛小七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生许曼可能保不住,要么不生两条命都保不住,洛小七没有别的选择,要是现在在的是沈烨灵,他会怎么选。

洛小七思忖着,然后重重对外面呵斥道:“送沈夫人去医院接生,要是我看谁敢不让路,这个孩子是我们洛家保的,我看以后谁敢骂他是煞星”。

话说完,小厮赶紧通知里屋采取行动,外边的一众人也听到了发话的洛小七,也停止了口头的窃窃私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牢狱鸳鸯

已是入夏,北平的入夏最是干燥,树上知了叫个不停,太阳烘烤着大地就像炼丹炉一样,得亏地上的树还硬挺,这叶子还生的茂绿,可这北平白公馆外边是热得苦不堪言,这白公馆里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石头刚从厨房的冰柜里那出了几瓶冰汽水,打算给沈烨灵送上去,他是前几天刚经历过生死临别的人,现在在旬阳在天津,亦或是在东北自己顶多算是个死人了。

那一天戏园着火他在场,当时娄大爷一心想着让他去拜别师门,去投靠东北的张饶舜,于是连夜就带着石头走,石头舍不得找了个借口会戏园子取东西接机甩开娄大爷这一着,那天戏园子刚好停工歇业,他和他爹只好从后门进。

看门的大爷早早就和人打牙祭去了,所以院子里空无一人,他让娄大爷在院外等着,自己则从前门钻个小缝偷偷溜出去。可是没想到的,他以为戏园没人定是黑灯瞎火,哪知他越往前门走还走出光明的道路来。

越往前走还越觉得浑身发热,他心头一颤这才晓得这是戏园子着火了,可是这戏园前门大灯都不点一盏,这火苗子能是哪来的呀?他当时也没仔细一想,又是看见他这虎头虎脑的等发现周围的大火时,身后已经被大火断了去路。

隐隐约约还听见外边有人大喊着:“来救火,快来救火”。

一阵难闻的烟味传来,石头被烟熏得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只见着周围有一双手拉着他,他眼睛被烟熏的模糊了,朦朦胧胧的觉得这双手的主人像是沈烨灵。

对,没错就是沈烨灵,他破口刚想喊一声‘师傅’,哪知这个师傅也不知是怎么出现在这里,怎么找到了另一条出口,怎么将他从火海里拉出来。

就连他们出来外面停着的一辆车都让人匪夷所思,他只记得他们坐上车,车子一溜烟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他们送到了北平的白公馆。

这个白公馆的主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居石头这几天以来的了解,这个小伙眉目倒是俊郎可惜性子有些阴阳怪气,至今未娶妻,在北平地位不一般,见着他嘴里总挂着‘天津’这两个字,显然他在天津名气很大。

还有和他师傅的关系。。。石头一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知道这位白少爷是他师傅的老朋友,可是看着一向随和的沈烨灵就连对待下人都是客客气气,可偏偏到了白少爷这里确实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位白少爷却也不去恼他的态度,整天一脸讨好的去迎着沈烨灵的脸色,他听过这里下人的窃窃私语,说他师傅只不过是白大爷不要了,扔给白二爷的东西 白二爷却偏偏把他当个宝,依着白二爷的脾气,兴许那天白二爷兴头过了,就不是现在这幅行径了。

石头也是听在耳力,回忆在心里,这几天在白公馆享清福,热了又后院的大泳池子解暑,渴了有冰镇西瓜,汽水。闷了有留声机,高档俱乐部。就连平时吃的饭,甜点等都比平时好上几倍,也许这就是他爹常说的富贵人家的生活。

他爹说他姐姐现在嫁给张饶舜就是享受这样的清福的,到如今他也跟着享受到了,这还不是得益于他姐姐,完全是归功于他师傅,他师傅要把他留下来,那白少爷也只好让人把他好生伺候着。

他端着汽水上了楼,他师傅的房间在二楼,离白少爷都让房间不远,却在地段上优胜于白少爷的房间,到不像是一间客房更像是一个主人该住的位置

他推门而入,就发现沈烨灵清闲的正在阳台上料理他种下的花花草草,他所种的花草没外头长得这么野,养不活被太阳一晒就死了,弄得他这几天一直在忙前忙后的鼓捣,光是一天下来就是汗流浃背。

身上这身浅灰色薄衫,就不知道被汗水浸透过几次,石头将手中的汽水端到遮阳伞立起来都让阴凉处。

他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手中汽水瓶子,这汽水瓶身上的水滴道和沈烨灵脑门上的汗水一样多一样当然大,看得石头好一阵心疼,急忙喊道:“师傅,您快过来乘会凉吧,你看这大热天的,咱们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喝点冰汽水吧”。

沈烨灵应着石头的回应起身擦了擦汗,笑了笑:“我不热,也不渴石头替我喝了它吧”。

石头觉得有些愧疚,摇了摇手中的汽水瓶心里想着:要是徐汝良大师兄来劝师傅总能全过来。

他开始想起,徐汝良,张尚植这些人,他们整天围在沈烨灵身边可是到头来,现在陪在沈烨灵身边的却是他,他内心不知道该是能留在神仙似的师傅身边的自得,还是没照顾好师傅的愧疚。

连忙又转移话题问道:“师傅这几天怎么没练功带嗓子,唱戏呀”。

。 这个话题似乎够吸引得着沈烨灵的注意,只听沈烨灵弯着腰眼神空洞的嘀咕了两句:“唱戏,戏”。

石头接着时机连忙抓了瓶汽水跑过来,打算递给沈烨灵,激动的又说道:“是呀,师傅好些时日没唱戏了,徒弟我也好长时间没练功了,皮肉犯痒,,都开始怀念虞师傅的鞭子了”。

沈烨灵没接过汽水,嘴里一就嘀咕着,嘀咕的话也依旧脱不开戏,只等着空洞都让眼神逐渐化为明亮澄澈,他才直起腰板对石头说道:“戏当然要唱,石头快去准备冥纸冥钞,烛秉等物,和为师出去一趟”。

石头叹了一口气,他这刚在阳光之下接触半刻,就已经是炭烤背 这烈日炎炎的沈烨灵这是又要去哪呀?也不等石头问个清楚明白沈烨灵就进屋开始去洗澡换衣起来。

由于沈烨灵洗澡整间房子之内是不许有人进来,所以石头只好不答话乖乖的出去,吩咐着这里的下人给自己准备好,等着沈烨灵沐浴完毕之后他们坐着车一路出了城。

也是个荒凉的地方,即便不到秋天,石头也感觉沈烨灵带他来的地方有些荒凉落败,他们来到两座坟墓面前,烈日当头,石头被脑门上的一滴汗水模糊了眼前,便听到沈烨灵严厉的喊了一声:“跪下”。

这一声‘跪下’就好似皇上的圣旨,他不得不尊,噗通一声两座坟他也不知道先跪哪个,只能是往它们中间跪了。

沈烨灵的声音悠悠的从上头传来:“这是你师伯”。

“那家里头的那个。。。”石头刚想往下说旬阳的那个家里头不是还有师伯的牌位,但话还没说完,他这迷糊脑袋总算明白,沈烨灵这次带他来看的正是他师伯葬身的地方。

相传沈烨灵的师哥是死在戏台上的,可他为何而死到现在都是个迷,石头不懂得解密恭恭敬敬的在张长信的坟墓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又转身给旁边那座坟墓也磕了头,要说能和张长信葬在一起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和他殉情的妻子。

等着都磕完头,石头就给沈烨灵摆着贡品,等一切都弄完不动声色的沈烨灵这才叫他先回车里去。

石头知道是师兄弟感情深,也不好再打扰,干干脆脆的一溜烟钻进了不远的车子里,还不忘观望着远处沈烨灵的动向。

只见沈烨灵直挺挺的跟着跪倒在了地上,跪在坟前,阔别了两年终于来到北平再见师哥了。

他开口一句很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悲:“这两年我过得好,把尚植也照顾得好,往后余生我相信汝良一定能将他照顾好的”。

这句话像是他在旬阳时常常对着祠堂内的牌位说的话,如今再说一遍却是五味杂陈,是呀他师兄的尸体就在眼前呢,和旬阳对着木头说的话能一样吗。

他抽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两年没了你人活得还是个顶个的好,戏班也好,徒弟们的唱功也精进。没了你照样能活能过,可是我呀没了你没法子唱《牢狱鸳鸯》咯”。

别人都觉着他说话和哼调调一样好听,可是如今这说话的调子却成了悲调。这些年他唱惯了杜丽娘演惯了杨贵妃,却始终忘不了和张长信一起唱的《牢狱鸳鸯》,他这两年还真没唱过,不是不会唱而是不再唱不敢唱。

他怕唱了之后又有人死在戏台上,抑或是他就死在戏台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让他不敢唱。

“我先亮亮嗓子,两年没唱了,上一次唱的时候和你同台,这一次你在阴间,我在人间,我们个唱个的可好”。

正说着,沈烨灵这转悲为喜的性情道成了精神恍惚的疯子,他站了起来,定稳了姿势只放着旁边有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哥张长信。

他师哥待他好一如往昔的照顾他,安慰他,给他唱武生,让他一举成名,这可都是他师兄忘不了也不敢忘其中的情义如涓涓细流,不易割舍。

这种情义怎么可能在那时死在他面前,他没有一点感觉呢,手起刀落他师兄把自己的一条命给拿去了,同时也带走了他另外半条命,他薄情于世,不是没有理由,都随着故人一溜烟也去了。

石头在车上,眼耳办并济的对着沈烨灵那个方向,悠悠的曲声传来,这才知道师傅这唱戏唱给的是谁,只觉得炎炎夏日自己的背后却引来一阵发凉。

仔细一听沈烨灵所唱的这首曲子,好听是好听,可没见师傅唱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一面

石头陪着沈烨灵回来,还没到白公馆的门口,就看见前方依次紧挨着一辆车--是这家的主人白世轩回来了。

两人也不好抢在白世轩前头只能先下车了,白世轩看着两人随和的笑了一笑,在这个炎炎夏日里他穿的依旧是亘古不变的白色西装,穿得笔挺却让人看了嫌热。

他走了过来盯着沈烨灵脑门上晶莹透亮的汗珠子久久不挪开眼,笑道:“这么热的天你们这是哪去呀”。

由于记着沈烨灵回来时嘱咐过,去拜祭张长信的事不能告诉白世轩,石头也只好手中拜祭回来的篮子往身后藏,接连说道:“二爷,没什么”。

石头也是懂礼的人,听着白公馆里都叫白世轩为二爷,自己也按着礼随他们叫,那知着‘二爷’两字倒是悦了白世轩的耳,白世轩一听平时总会从身上掏出糖来给石头。

不论何时,白世轩身上带的糖果都有,不曾缺乏。可是如今他说着‘二爷’这两字的时候不再有什么糖果,反而是一张让人发毛的笑脸。

“哦,是吗,你们这大热天的出去我都替你们热呢”,白世轩笑得更个弥勒佛一样,目光已经从沈烨灵这,转到石头那了。

沈烨灵抢着机会,先让石头进去,然后又开始替他辩护道:“是我让他和我出去的,怎么不问问我吗”。

只见白世轩依旧是笑吟吟的看了沈烨灵一眼,然后谦卑的低下头,做出妥协的姿态,上前拉着沈烨灵让他和自己往里屋进:“哎哟,我也只是随便一问,你也就当随便一说”。

沈烨灵依旧是展现了他那套爱答不理,任由着白世轩将他拖进屋里,两人依次坐下,下人端来冰镇西瓜,也不等白世轩脱掉身上厚重的西装外套,他径自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也是真热,他吃了一块又是一块非要这西瓜将他的身体降一个温不可。他也是真累,累得没工夫管着沈烨灵究竟去哪,他一早的从天津过去,现在才回来。

要说他这个工商会会长可是不好当,一当就是让日本人从中给束缚住了,原本一个小小的法国还好,可是他这个商会会长就连日本人也想控制一番。

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这些列强居然还想让他做丧权辱国的事,不得不让他好一阵为难,和和气气的对他们讲了半天这事不办那事不办,搅得两方都不开心。

白世轩估摸着,早晚有一天他将会以商会会长的身份死在这些人的枪下。

白世轩吃了西瓜,顺带着也把外套给脱了,这下落得个舒适转头用着满眼疲惫的目光看沈烨灵,总有求人的意味:“我就歪着沙发睡一觉,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现在便是说不好他也知道白世轩定会放他走,可事到如今摇尾乞怜的白世轩满身的疲惫,连他看了都满是同情,于是愣了愣答了一句:“好”。

白世轩躺在沙发上,果真就是没做任何声响,沈烨灵让石头拿来了平时看的书,他也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一页一页的翻了起来,时间过的很是平静,连他也觉得这空气中安逸的气氛来,尚若以前的日子都想现在这样安逸该多好,白世轩不做那些事,起码他们俩还能成为朋友。

翻书翻了好一会,白世轩才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沈烨灵依旧在旁边以为自己还在梦境里,非要狠掐自己一把才觉得安心。

白世轩醒了,周围的空气突然凝结起来,一时沈烨灵也感觉不到热了,却又是坐在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等着白世轩伸出一只手光有留客的意思:“咱们也是不曾面对面下来说句话的,今儿个你就耐下心陪我聊聊好吗”。

先前答应了白世轩陪他待一会儿等着他睡醒,他做到了可又是要让他陪他聊天,这个请求恐怕有些为难人了。

也没说好或不好,沈烨灵收了收书本,并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屋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白世轩急红了眼,对着薄情的沈烨灵吼了一句,一句刚过也吼不出什么力道,沈烨灵依旧离开沙发向着楼梯口走着。

白世轩也是被逼急,情急之下大喊道:“你的孩子昨儿个刚临盆,可惜的事你那苦命的妻子只剩半条命了”。

孩子---这个字眼吸引住了沈烨灵的注意,使她不得不有了反应紧接着停下脚步,却没转身只等着白世轩接下来的话。

白世轩自得的笑了笑,一步一步进度缓慢的朝沈烨灵走来,边走还边说:“就聊半个小时,怎么样,你浪费半个小时都让时间陪我,我带你去见许曼和你孩子的最后一面”。

白世轩自得是因为他拿着沈烨灵的妻儿来威胁他,就像抓住他的把柄一样好玩,可他又不能像旬阳那次一样玩得那么过火。

要想平时他要挟人以至于会说‘你要是敢不陪我,我就去把你妻儿老小都杀了’,可是如今他没有,就已经是够退让了。他觉得这一面沈烨灵一定会为之动容。

哪知沈烨灵的心像是灌了铁,不为所动的答了一

句:“见一面不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我到了你这儿便是和他们断了干系,白少爷,我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白世轩瞪大眼睛直直盯着沈烨灵,他万万没想到,沈烨灵居然能说出这些,就连躲在小角落不曾被发现的石头也震惊了。

当白世轩说道许曼的时候,他在旬阳的时光一下又回来了,之前他被白公馆奢靡的生活蒙住了眼,都忘了他在旬阳还有他爹,他师娘,徐汝良,张尚植等一众师兄弟们。他想回去,他想回去看看。

更是情绪激动的跑到沈烨灵跟前,直挺挺的跪在他脚边,满眼带着泪花哀求道:“师傅,那可是师娘呀,师娘的性命难道您还不管了吗”。

这可是相濡以沫十年的发妻呀,养个宠物丢了都会为他流流泪,更何况还是个人呢。

白世轩也抓准了机会,伴随着石头的哀嚎,他在一旁也添油加醋道:“估计也熬不过这个夏天了,没准这个礼拜就没了,烨灵你好歹做个决定吧”。

他们也都忘了去见许曼的条件是陪聊半个小时,要是换做别人小小的要求早就答应了,可是沈烨灵的眼神过于绝望,目光冰冷得就好似寒冬腊月。

他将目光移到白世轩身上:“我娘死了,在除夕当晚,我为什么还活着?”,这个年头活着远没有死了来得赶紧,自在潇洒,情也断了就不会痛了。

沈烨灵想得既清楚他母亲死了,他这根日日夜夜牵挂母亲的弦也断了,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许曼没有这套,有的是来自孝子深处的爱,现在他这根弦断了,许曼对他也了无牵挂了。

将视线转移,沈烨灵越发冷静,他看着石头的眼睛说道:“阴阳两隔的去看望远没有生离死别来得痛苦,师傅还是喜欢在坟前一见,因为这样痛苦的只有一个,人活着哪有什么遗憾,死后还不是一样能见面”。

他看向窗外,对着面前的天空像是在对着远方什么人在宣誓誓言,亦或者那人就在眼前:“只愿下辈子有缘,再做苦命夫妻吧”。

“师傅”,石头知道沈烨灵将心狠的话都给说尽了,心里更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只咬着牙:“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硬”。

便是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因为他知道沈烨灵走不了他也不能走,他和沈烨灵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差别可以这可大。

原本的重情重义,换到无尽却如此的冷血无情,就连自己妻子的最后一面也不愿去见,神仙当真是神仙,就连七情六欲都是没有的,高高在上,孤芳自赏。

就在旬阳三和医院内,许曼刚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回来后,正在挂着点滴输液。她现在昏迷不醒也好在还有口气留在体内,是的她成功生下了孩子,沈烨灵的孩子。

原本以为一生下来就归西的身体,硬生生被医院的紧急救治,治回了一条性命,不过那时医院的医术不算精湛,这条命也只捡回了半条,许曼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使得一旁心和许曼的命悬成一线的洛小七担忧到了现在,她拖着整夜没合眼的疲惫身体,坐在许曼的病床旁,数着许曼细微的喘息,她在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些都是十六留下的,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好生护着。

昨晚产房内门外就只有洛小七干等着,随着里面传来婴儿的一生啼哭她激动万分---是个姑娘,也是终于抱到了沈烨灵的孩子,只见着孩子抱在手中软软的好似豆腐一样。

这使得洛小七有些招架不住了,孩子在她怀里啼哭,她更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安慰,她细看了一把孩子的脸,没长头发的脑袋瓜,也不白,整个脑袋活像一颗刚煮好的卤蛋一般。

而且这孩子还没睁开眼睛,光是从眼缝里挤出眼泪来,没皮没相的活像一个小老头。这么丑!洛小七对着孩子的评价简直是要呼之欲出,这么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她美人舅舅生下的呢,刚想着问一问这是不是他们给抱错了。

哪知里面的产房一下变成急诊室了,这里边的医生换了一波,都在依照着洛小七的命令,急救着许曼。

孩子已经在洛小七里啼哭,束手无策的洛小七点了点这孩子的鼻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孩子丑,她越发觉得无奈笑了笑:“你呀,没爹啦”。

她说时只觉得一阵心酸:“你没爹,我也没有,我还没舅舅呢,咱们也是正好能做个伴儿”。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不要我了

见着许曼这病情三天两头的是不会醒了,洛小七这疲惫的心态也日渐撑不住了,到头就是一闷睡,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换做自己在输液。

旁边的江沅带着彭世荣,满脸担心,看着洛小七睁眼,脸上闪过一丝欣喜,随之而来的便是满脸的责备:“好端端的,你怎么把自己累到这幅田地”。

洛小七很是费劲的爬了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醒来的头一句话便是:“我舅妈醒了吗”?

江沅转过头和彭世荣对视了几眼,面色凝重道:“好没呢,我们已经请了两个看护在照顾,到不用你大材小用的上场,只要她一醒来我们立马通知你可好”?

洛小七见过自己晕倒,这会子只觉得身体又开始做疼,这病又犯起来了,掂量清自己几斤几两,便也由着江沅去了,当务之急是找根烟来解解自己周身的疼痛。

还没等点滴打完,洛小七就急着将自己的针头拔掉,江沅忙上前阻止:“不要命了是不是,好好都让把它做什么”。

洛小七不理他,微微一笑而后说道:“这玩意儿,还没吗啡来得实在,你要是真想我留条命就该给我带点,别让我犯了病惹得浑身疼”。

江沅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和彭世荣对看了一眼,才将自己带来都让烟具交给洛小七,其实他早就意料到洛小七会犯病,按照以往她经历过多事就容易犯病的惯例来看,没了这东西解疼还真是不行的。

洛小七则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烟具,满脸都是欢喜,更是没有精力再点滴输液,嚷嚷着,江沅带她去僻静的地方抽一会儿。

“你可给我省点心吧,这玩意儿伤身你又不是不知道,淮安劝你你不听,家白劝你你也不听,别说洛家就剩你一个人,到时候洛家恐怕就没人了”。

江沅这话倒也不假,洛小七原本还好脾气的又说又笑,如今被江沅这么一激,多天挤压的情绪又想发泄出来了,对着江沅她不好发,可看看旁边的彭世荣,倒像是一副受气包的状态。

如今的彭世荣则是别天津商会压榨的心态,如今白世轩当道,天津规定出来的条条框框针对的都是他,就连日本牵制这商会一事,他原本想着要表现自己爱国主意,绝不沾上日货这一条边。

哪知白世轩却偏要陷害他,将通日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害得他与他们一起背上了通日汉奸的罪名,彭世荣如今忙的交头烂额,自以为没有没有父亲和姐姐的牵制能过得很好,然而却不尽然,更是觉得事态凉薄,只能在江沅这里找取温暖,就连洛小七的冷语相向都觉得是一番趣味。

洛小七在医院外边的小凉亭上吸着大烟,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起彭世荣,说着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就连她都看不上,江沅觉得对老眼昏花才选中了他,总之是什么对他相貌讥讽的话都说了个遍。

原本江沅还以为彭世荣会生气,压力便更加大了,哪知彭世荣不怒反倒笑了起来,应着洛小七的话用着无赖的口语又说了回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寂静的凉亭一下子都觉得欢乐了起来。

也许这也是得知沈烨灵死讯后洛小七唯一一次能够尽兴的胡闹,江沅静静地看着这两个活宝,突然觉得生活中那些什么琐碎事都不要了好,沈烨灵从来都没来过,洛正廷没有夺权的念头,就连程家白也不曾收养。

干干净净,身边唯有这两个人,什么都够了。

洛小七斜了江沅一眼,她也吵累了,但依旧不肯认输,转头白了江沅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把你家的人放出来,就存心跟我吵这一家是不是,你要是看我太闲就直说,找他来寒蝉我做什么”。

江沅越听洛小七的话越是糊涂,明明就是洛小七磕碜彭世荣在先,怎么反过来她有理啦!

正当彭世荣还想冲上去继续答辩时,江沅头脑零清立刻就猜出洛小七话中的意思,手脚也迅速,将彭世荣拉了一把,转移话题道:“听说淮安的媳妇生了一个大小姐,我还没见过襁褓下的婴儿,你快带我们去见见”。

洛小七则表现了一副满脸自得的心态,因为那天晚上见过这个婴儿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连这孩子的亲爹都无缘分见到,就凭这个她硬是将身板挺直,做出很神气的样子:“那成,带你们去见见她去”。

孩子一生下来就被送进保温箱里照顾,所以这时还不能抱更不能碰,医院的规矩多,洛小七他们也只好照做,隔着一层玻璃静静地看着新生婴儿。

三个人本着好奇的心态而来,洛小七一句一顿蛮不好意思的和他们讲述着那晚这孩子降临,她抱孩子的场景。

由于这孩子是个早产儿,在娘胎里还没分娩干净,一出生变长得难看,活像个糟老头,彭世荣一遍看她,嘴里发出一阵嘲笑:“这孩子哪能这么丑”。

话音刚落,江沅忙推他一把眉头一皱,怪他在洛小七面前又说错了话,哪知洛小七一听先是一愣,她正想往下说那晚她也觉得这孩子长得丑,不光丑而且还一度怀疑这简直不是许曼和沈烨灵能生出的孩子。

她也没想生气,静静地看着箱子重的婴儿,一个人看就了一样东西,即便是再怎么难看,观赏到了一定程度便觉得它好看起来,洛小七看着个孩子也是如此。

便是将她和沈烨灵联想起来,居然发现这孩子的鼻子像极了沈烨灵,嘴巴像许曼,这睁不开的眼睛。。。暂且放一放。

总之她一遍一遍的勾勒着许曼和沈烨灵两人的轮廓,看了孩子半晌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她也已经打算好了要将这孩子好生养着,她对沈烨灵付出多少,她也对这孩子付出多少。养一个孩子虽说不易,但是程家白都被她这么养过来了,一个小女孩往后还不简单。

更是隔着箱子,伸手戳了戳她鼻子的那个部分,情不自禁的小声说道:“以后呀,别一长大就成了白眼狼跑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先把你送给狼吃掉,懂吗”?

那孩子好像听懂了洛小七的话,将头动了动,没伸展开的小手也渐渐伸了上来,像是对她做什么保证一样,不过她费力做的这些动作这眼睛依旧是睁不开。

江沅倒也知道洛小七口中说的白眼狼是程家白,如今程家白也离开了她身边没了个人看着就觉得心里一酸。

看完了孩子,也没什么事了,江沅本想带着彭世荣先走,哪知洛小七看着婴儿一回头,笑了一笑大声道:“江沅,洛家还真不是我一个人,我现在有她了”。

江沅走的时候浑身舒畅,这种舒畅程度道洛小七身上那叫苦中作乐,拿着别人家的孩子添洛家血脉,亏洛小七想得出来,也难为她以后离了世面对列祖列宗可怎么交代呀。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现在有哪个人家,当家做主的人血统还是纯正的,洛小七想怎么样也就随她去吧。

彭世荣拍了一把江沅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幼棠,咱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们这勾肩搭背的亲昵模样,让外人看到就已经是荒唐了,他还说什么想要个孩子,两个男人有着同一个生孩子的器具,怎么生呀。

江沅一时被彭世荣的话羞红了脸,反手打了他伸出的手:“滚蛋”。

彭世荣急急忙忙解释道:“也不是真叫咱们生,咱们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个,我看沈烨灵那孩子小小的,自己也想有一个”。

江沅斜了彭世荣一眼,歪着嘴,无聊的打趣道:“怎么,看个孩子而已,你这父爱还泛滥起来啦”。

“也不是什么父爱,我看我老子就已经够烦的了,哪有他身上的这种东西”,他自顾自的开始说道:“我只不过是觉得养孩子好玩而已,总之我要去孤儿院养一个,你陪不陪我”。

江沅没办法,这是他的人,他必须宠着,必须爱着,即便对方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依旧护着:“陪”。

而在医院的另一边,洛小七看完了孩子,正在护工的帮助之下走出婴儿房,就听到派来的看护寻找来汇报说:“家主,沈夫人醒了”。

洛小七听了一惊,连忙让护工加快脚步,等到了那,许曼看着洛小七,洛小七看着许曼四目相对,洛小七憋了许久的话还没说出,光是看到她的眼睛,就把话给憋了回去。

只因为许曼这眼睛活像是哭肿的模样,只听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的孩子,孩子还好吗”。

洛小七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嘴巴像你,鼻子像舅舅”。

一提到沈烨灵,整个气氛就僵住了,许曼沉吟着含着泪说道:“他没有死”。

洛小七眉头一皱,侧着耳朵细细听:“什么”。

许曼呢喃的说道:“他没有死,只是不要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的承诺我受之不起

许曼如今这个样子,活像是个虚脱过度的死人,手臂枯瘦得就好像柴禾,眼窝凹陷,肤色苍白,已然不是十年前大美女的模样,她虚脱的躺在病床上,全身被雪白的床单覆盖,单只是露出一个头,也像是只见着一个骷髅。

沈烨灵的死,许曼的生不如死,唯有他们的孩子以及洛小七还活着,洛小七让人将孩子抱来让许曼见上一见,哪知许曼这一见倒是唤起了她求生的本念,哭着喊着让洛小七救救她。

可是为时已晚,许曼像是被段长青夺去了身体也跟着疯疯癫癫起来,前几天说什么沈烨灵不要她,便是这么死去也不要她和孩子,哭了好大半天寻死觅活的,而现在却又要医生治好她的病,她要好好活着,来照顾她的孩子。

就在医生同洛小七商量许曼的病情之后,洛小七才渐渐知道,许曼染上病已经好几年了,算是在北平就染上的,如今生了孩子,没准孩子以后也遗传去了这样的病。总之许曼这次能活够一个星期就不错了。

洛小七也盼望着让许曼能活下来,可是许曼这会到真活不了,要是换做从前兴许她还相信人定胜天,抓着医生的领子,比他写出方子来给许曼治治病,可是她现在越长大越相信命运,上天给你安排的什么命运你也只能由着他去。

自从许曼被送到医院之后,医院的尽头那一处空座位上总会出现一个半百的老头,那是沈烨灵戏班子里的虞师傅,他每天白天教完徒弟练功就一直来坐着,也不进房间来看看,从白天一直做到晚上,光是坐着像一尊佛像似的。

洛小七借此和他聊了几句,他很是隐晦的告诉洛小七,说许曼得了病,便是林黛玉生前得的,活不了多长时间,只因为段长青不该死,他死了刚好将余下来的寿命给了许曼,许曼能有这些时间都是偷来的,偷段长青的。

洛小七受不了虞师傅这番疑神疑鬼,勒令手下将他带到别的地方去静坐,带他到医院的哪个角落都可以,至少别在她经常出现的地方静坐就可以。

但要说段长青的人是怎么疯的,洛小七倒还真没见识过,但是精神失常的疯子倒是被她逼疯不少,如今的许曼更是和他们的疯法大相径庭,她总是每隔一段时间一副常态,先前的求生后来的求死,到了最后逐渐变得安安静静,开始赶起针织活来。

她这回走到病房里,唯一见到的就是许曼在病床前细密的赶起针织活来,早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身上,远处看去像是在发着光,如天使接近天堂。

。 她抬头看了洛小七一眼,投来一个和善的微笑,使洛小七看了满是心酸,再过不久易安也没有妈妈了,她的妈妈很快就要和她爸爸在下面团聚啦。

她对洛小七笑,洛小七也还给她一副笑脸:“洛姑娘,这次谢谢你,我和易安才能活下来”。

沈烨灵生前早早就将孩子的名字取好,小姑娘叫易安,也是希望她活的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洛小七看着她所赶制的衣服,衣裳小巧,而旁边的衣服则比手上逢的大一些,洛小七看着也打趣道:“您这是一天之内要把孩子的衣服全都赶制出来呀”。

许曼保持着笑容,每缝一针手就不时的做抖,有时候光是一针就缝错了好几个地方,洛小七知道她这是身上疼的,疼得眼花缭乱抖出身上一大把汗之后才缝对地方。

等着许曼将一排线头缝完才渐渐地将目光看向洛小七:“我不能给孩子留下好的,只能留下亲手赶制的衣服,姑娘,以后我的孩子要是问她爹他娘是谁,你不要告诉她我的名声够坏了只希望她能撇开我们这样的身份好好生活”。

洛小七眉头一皱:“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你以后得路还长着 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都让生活,我可以就带你们娘俩去别的地方住,别说换个身份,就算你们想换种生活都行”。

洛小七带着几分轻松说道,到现在她还没敢将许曼的寿命将至告诉她,也即便洛小七不说许曼也感觉出来,两人也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许曼久久维持在脸上的笑容被洛小七给说动了,还记得几年前的北平,丰神俊朗满是少年气息的沈烨灵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心动了,如今亦是如此,他们舅甥俩都是一个样,能让人动心。

许曼微微的做起,面对面,打算和洛小七心交心:“洛姑娘,我在外面名声这样坏,你真的心里没有芥蒂吗”。

她这样问,洛小七也不敢和她对视,要说没有那便是心口不一,外头以谣传谣的例子比比皆是,先不说许曼是怎么看待洛小七的,光是之前洛小七被传出的那些无恶不作的丑事,就让人不得不拒而远之的。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洛小七想了半天也只能回答这些,她不兴于女人讲话,女人心思敏感,一让他们看到就等于揭开了实话。

哪知许曼下一句说道:“是因为二郎吧,杭家二小姐名声远好过我,人家是闺中大小姐,我确实山里的野鸡”,她自嘲了一下,把自己比喻成山里的‘野鸡’,却是觉得好笑。

洛小七则摆出一副正正经经,打算和她高谈阔论的姿态:“你是艺伎,江先生说过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还没帘雪阁的名妓来得好,你和她差的只不过是一个出身,没什么好自卑的”。

洛小七不太会劝人,所说的话也只是磕磕绊绊,许曼笑了笑:“那也还是因为二郎,你的舅舅娶了谁,你也会跟着对她好,因为你舅舅觉得好的东西,你也会觉得好,洛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这话将洛小七说得一愣,果真是不能和女人对话,一对话她的本质展现无疑,洛小七淹了一口唾沫,还没到晌午手上的汗以酝酿在指缝之间了。

接着她又说道:“所以呀,洛姑娘你对我的态度和杭小姐的态度全靠我家二郎吧”。

洛小七羞愧的咬着牙,支支吾吾的答道:“是她背信弃义,背叛了我舅舅在先的,我只当给个教训”。

洛小七觉得和许曼聊天倒是可怕,正想到此为止转着轮椅就像走时,许曼再一次将她止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道:“我的孩子还是别让她知道我的身份的好,我想让他干干净净,也像让他觉得他娘也是干干净净的”。

几次去看望许曼的时候,她是一派安详似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哪知今天面对孩子她还是再意的,洛小七心头一酸,含着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到了第二天一早,张尚植徐汝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成群结队的过来看许曼,许曼提着病摸了摸他们的头,手法还是慈母的,所说的话也是一个慈母无疑,教导他们往后要听虞师傅的话,这个戏班子以后就要靠他们撑起来了。

“我跟了你们师傅这么多年,是亲眼看过他和他师哥怎么把戏班壮大的,其中吃了不少苦,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呀”。

几个徒弟默然的点头,皆泣不成声,唯有张尚植的头脑思维均简单,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了,徐汝良堵住他的嘴,更是不想让他破坏其中的气氛。

等到了晚上月明星稀,该说的话都说了干净,该见的人也都见着,要是张长信他夫人再来锁魂,她在睡梦中也能安安祥祥的去了。

这辈子跌宕起伏,有大气也有大落,唯一遗憾的就是牢了病还不能干干净净的回去,只希望她将下辈子的苦难连着这辈子一并受了,下辈子清清白白的做人就好。

许曼躺在床上,望着旁边疏星点点的碧空,终于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知道她可以下去和她的沈郎团聚了,活着的人让他看了心烦,还是下去看看他们才顺眼。

但她还不急,她想起身最后看一眼她的孩子,那是她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了,她突然有些害怕,怕她没有跑去看儿子的力气,空荡荡的当房子里就只剩她一人,她徒劳的伸出手凌空一抓,抓了个空,无声的唤起两个字:“易安”。

一滴泪滑过她的眼角,铺天盖地的剧痛和窒息,许曼抓住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扯住了床头的衣裳,拿到鼻尖嗅了嗅,想象着孩子穿上这件衣裳的情景,她没什么值得孩子留念的,唯有这衣裳,希望让她穿上之后孩子能够骄傲的说这是我娘做的。

那么这样,也就足够了。

苦痛渐渐消失,身体渐渐飘了起来,如幻如梦,她走过一条又黑又长的走廊,在那走廊的尽头便是一片光明,而在光明的深处藏着一个沈烨灵。

沈烨灵是十年前的模样,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沈淮安,陪着江沅来看她,羞羞答答的逃跑了,过了几天又羞答答的跑来,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承诺,而她也是十年前的明朗的模样,绝代芳华,平宁一切,不曾经历过苦难,她将沈烨灵跑来给他的承诺又还给了沈烨灵。

这一刻她没有让他给自己赎身决心,就只当是一个过客好聚好散,没了他便去经历另一番痛苦,即便平平庸庸的活着也行:“诺,坏给你,你的承诺我受之不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等着第二天护工来上班时,见到了冰冷的许曼,她抱着那件孩子的衣裳,死得很安详,因为她在死的最后一刻,回到了自己最好的十多年前,没有痛苦,只有欢乐。

戏班的人刚准备完沈烨灵的葬礼之后又开始着手准备许曼的葬礼,洛小七多年之后回忆过来,只知道这个葬礼办的并不平静,外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寒暄许曼的死,有的叫好,有的唏嘘,还有零星几个像抛了他家祖坟结下的仇一样咒骂。

洛小七这才知道许曼那一夜为什么要求着她别把自己的身份强加给孩子,,让她知道她母亲是谁,只因为这外面的是非饶饶太多,许曼死了那些人还在为她争论不休,势必这恩怨会殃及到孩子。

洛小七裹紧正在熟睡的孩子,想着如何打算着如何放出假消息,昭告天下许曼这个孩子已经死了的消息。

终于在次日外面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孩子死了”,“那孩子死了,唉真是家门不兴呀,沈先生好好的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还在感叹,还在唏嘘,叹息声,嘲笑声,应接不暇。

没过多久,沈烨灵一家的事在他们眼里也想过眼云烟一样谈着谈着就散了,依稀几个被提起,最终也没有什么话题,到了快要入冬的时候,这个话题也就不谈了。

洛小七要给沈烨灵戏班一个交代,所以西城那块地方依旧重新建着戏园,再请个管事经理,四处打点,这也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戏班没了沈烨灵就等于房子没了柱子,撑不起来,这个戏班也就大不如前,经营不了多久也就各奔东西,所以再西城的戏园上,有的以为是沈烨灵的戏班子,便回去多多捧场,但时间一长他们便会发现这戏班子大不如前,台上人唱的功底真真是需要沈烨灵带动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会对这戏班子丧失信心。

还有的则原本就是因为沈烨灵来看,现在没了沈烨灵更是没有兴趣。就这样戏班子的生意也逾做俞淡。

几个大龄点的徒弟眼看着没有奔头各自也都跟着回家了,事情到现在已是来年的春天,没过一年却过了一个戏班的兴衰交替,许曼和沈烨灵的分头都长满了杂草,唯有张尚植和徐汝良两个人还无时不刻帮他们清理。

他们现在也已经见惯了祠堂上多出来的他们的牌位,正正经经的罗列在那里,师傅师伯,四个人都聚齐了,在阴间或许都够他们打一盘麻将的了。

不过过年春节洛家的那个家主都还会来,她会带着一个孩子过来祭拜沈烨灵,还会到来红包什么的,现在戏班交由徐汝良管理,他是真想不到 最终能够惦记他们的,居然是当初他最恐慌的一个人。

洛小七养着孩子,从襁褓中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儿再到会说‘爹娘’两字的稚童,会爬更会蹒跚着走路。就连原本干巴巴的小老头模样都被洛小七养得又白又胖,成了瓷娃娃。

这个新年洛小七头一次带她去了沈烨灵家里拜年,祭拜着沈烨灵他们的牌位,即便许曼不让他知道他们是谁,但起码的礼节还是该有的。

洛小七带着孩子回家,程家白也正好大年初二才回来,一回来疑惑的看着轮椅上份洛小七,只见她旁边抱着个孩子,在一旁嬉笑。

程家白径自走了上去,却发现洛小七见着他回来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阿姐,,我回来了”程家白握紧拳头内敛的说道。

这一次回来是一年之后,程家白比之前晒得更黑了,但还是好看,部队里的人看着他又黑又还看,只管他叫‘黑里俏’。

越是黑越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学了什么本事,小孩头一次看到陌生的男人,只觉得好奇,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出,对着他的手抓了一把,可惜没抓到,洛小七抱着她抓不着。

小嘴留着哈喇子,两双水灵灵的眼神看着他,发出‘喔’的一声,程家白看着她这逗趣的表情,好心蹲下身,用手帕帮她擦了把口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奇一问:“这孩子是”?

“我的”,洛小七狡黠一笑,直把程家给惊着,转念一想估算了一下这孩子出生的时间,便知道这是许曼的,接着冷笑了一声:“寒颤我”。

洛小七想用这孩子来拴住他?

“真是我的”,洛小七回答道:“你没都不在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的”。

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眸色沉重:“你该知道的,我舅舅,和我舅妈死了”。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闪电砸到了他的头顶,轰的一声将他整个人哄得是外焦里嫩:“怎,怎么会这样”。

洛小七在最后看了他一眼,径自推着轮椅往前走了:“一个接着一个走的,像是预先打算好的一样”。

程家白握紧双拳,努力向外一震:“那这孩子也是他们留下的”?

洛小七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抱着孩子就往里面走,这个年没了江沅,没了沈烨灵,许曼。却多了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孩子,洛家是从没见的冷清,只留下他们围在一起过完这个年。

转眼到了春季,戏班里的人觉得没昏头,该走的也走了,洛小七以为程家白也和他们一样绝情的离开,哪知他这几天没有走都让意思,白天陪着洛小七和孩子,晚上哄着孩子入睡,还没见着长大成人,却先学会如何当父亲了。

有几次程家白跑到洛小七跟前,让她看着他是怎么逗孩子的,时不时还打趣的说道:“你看看,她刚才和我这么亲是不是把我当成爸爸了”。

洛小七无奈的斜了他一眼,没好话的打趣道:“她要是认你做爹,你就给她当呗,反正我不缺有人能叫我姑姑”。

程家白直愣愣的瞪着眼睛,对着洛小七眨巴眨巴:“我都当爹了,你就不想当妈吗”。

话音刚落,洛小七喝下一口茶,不咸不淡的也盯着程家白看,他耍流氓,那行,她也耍:“乖儿子,我这不是给你当妈吗”。

程家白急得跺了几下地,怒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小七见着报复得逞,更是咳了两下嗓子,满脸严肃的说道:“你没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想当爹了,和我说我早晚给你一个姑娘”。

话说完原本笑嘻嘻,一口一个爹的易安,听完洛小七的训斥,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愣愣的躲在程家白怀里哭了起来,程家白对她又是轰又是轻拍的,约莫过了一阵子才渐渐睡着。

洛小七被这哭声吵得能投降,终于停止了她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两人四目相对如今却是难免的尴尬,程家白最先低下头,满脸忧伤不想被察觉的暗自说道:“阿姐,我知道了,是我痴心妄想了,以后真不会再让阿姐为难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家

洛小七不知道程家白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就像她不知道能守着易安到什么时候一样。

连绵的春雨,不经下了一场又是一场,活脱脱下了三四场不眠不休,洛小七仍旧伫立在湖心亭一处,半瘫的身子让她整整半天依旧没动过姿势,她看着帘子外面的雨,,一片朦胧光景。

洛小七似乎忘了上一次见到江沅是什么时候,总之是一派春风,殊不知江沅难得来洛家一趟却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藏青色的袍子已经被外边的雨水打得浑身湿透,发丝服服帖帖的凌乱在脑门,鼻梁上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他表情惶恐一见面就急切的说道:“世荣不见了”。

什么!那个疯子失踪了,也难怪江沅能这么着急。

洛小七本想叫他先去换衣服,回来之后再喝杯茶慢慢说,哪知江沅连换个衣服的时间也不肯给,急急忙忙的又说道:“世荣真的不见了,被人劫走了”。

“你先别急,即便不换衣服,喝杯茶慢慢说吧”,洛小七倒是气定神闲,和江沅的慌张倒成了两个对立面。

“怎么还顾得上喝茶,世荣被人劫走了,我怀疑是他生意场上的人劫的,这是万万等不得,阿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江沅本想继续说下去,哪知洛小七瞪着眼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洛小七的鄙夷,江沅的慌张感瞬间降下了几个点,拿起桌边的茶,本想来个囫囵吞枣一饮而尽,哪知茶太烫,烫着了舌头他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这一切全被洛小七尽收眼底,洛小七转过身继续为他又倒了杯凉茶,一脸耻嗤笑道:“彭世荣倒还真是个妙人呀,让江先生牵肠挂肚这么久,还失了神智,想当初还有一个人能让你失了神智吧,那个人你想杀他。。。”

洛小七越说目光变得凶狠,她的话转入江沅耳中直戳他的心窝。让他失了神智的前一个是洛正廷,后一个是彭世荣,两个男人,前一个是耻,后一个是爱,不能比。

“你别说了”,江沅摇着脑袋打断洛小七的话。

洛小七眼角一黠,继续发着嗤笑:“怎么江先生是怕了,最先一口一个叫你幼棠的人是谁,江先生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洛小七,你够了”江沅咬着牙狠命地说道:“我找你是来帮我找人的,不是让你来这揭我的短的,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说一句,不必倒咽我的苦水”。

江沅也是逼急,不知道自己以往的脾气去哪里,心里一股脑的像是灌上了疯症,非要找到彭世荣不可。

他说完也没等说的是轻是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沅”,洛小七吼道。江沅脑中还有一丝清醒,缓缓的停下脚步,他知道洛小七说的话要是在几秒内撼动不了他,他马上就走。

“要是被劫走的人是我,你会像现在发了疯一样找吗”,洛小七简言意骇,从刚才到现在心里只想着这一句。

抛来的是问答题,江沅迟疑了一下,也不转身只是在想着这个问题,等着打完他才有机会找彭世荣。

“也对,你已经不是常常到洛家汇报的教书先生了,洛家家主身边的红人,毕竟没有彭家商会会长的恋人来得吃香,你连我的死活都不管,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急”,洛小七摇摇头,嘲笑着自己异想天开。

曾经的他们在星空下把酒言欢,说着未来的豪情壮志,人不轻狂枉少年,那是他们说的振兴中华,光复华夏,这些话也都是他们力所不能及之后的无稽之谈。

但那有怎么样起码他们在一起痛快过,而如今呢,只为一个人,多年的友谊就在今天出现了坎坷。

“你这是无理取闹”江沅本想做出解释,可是他看到洛小七那眼神,过多的解释也不用,只是稳着气息说道。

洛小七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知道了,你去和家白说吧,下午我去问他能帮的,我们洛家责无旁贷”。

原本后边那两句‘责无旁贷’不说江沅心里还好受点,可是洛小七一说出这两个字,江沅心里便横生出了愧疚。

“那个,我。。。”江沅还想再说些什么,哪知洛小七已经将后背留给了他,不想和他在说什么了,江沅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了。

洛小七就这样看着这场雨,下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停歇,她在屋檐下继续看着这一片朦胧的世界,现在沈烨灵走了,和程家白又有了隔阂,唯一能说心里话的江沅也和他闹成了这样。

“彭世荣”,洛小七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这个疯子就像一只幽魂一样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原本缠着她,后来是缠着她身边的人,她和江沅的矛盾就是他害的。

这种人丢了倒也干净,一个念头出现在洛小七的脑子里,如果没有这个彭世荣,她身边起码还有江沅这么一个知己,也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所以这个彭世荣她也就随他消失,最好永远找不到了才好。

洛小七难得发出这样恶毒的诅咒,甚至于自己也被震惊到,他想起了彭世荣的疯疯癫癫 想起他的挖人墙角,与此同时,脑子里又想起江沅之前的急急忙忙来,心里依旧是放不下他。

这个家伙能为彭世荣做到什么地步,难不成是搭上他的整条命吗。

她自以为江沅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人,至少不会因为一个认识还不过两年的人以身犯险。

下午洛小七找到了程家白,如今的他倒比之前恭恭敬敬了不少,说话让洛小七不时产生莫名的隔阂感,他说着江沅之前来找他谈论的事情。

原来彭世荣的天津生意遇到了困难,之前他被几个生意伙伴背叛扣上了通日的罪名,他想乘机对他们来一场报复,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给那些人的生意介绍了几个不速之客,皆是黑市上给人敲竹竿,装大款的。骗了他们好大一笔生意。

他们得了亏,就想把责任都推卸在彭世荣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引起的,彭世荣年前还被巡捕房以买卖私货的罪名逮捕了过去。

他爹生前与法租界交好,按理说巡捕房不应该将他怎么样,可是这抓都抓了,彭世荣认为绝对是又遇到了上次和洛小七一样的人来陷害他。

更是从巡捕房签字出来之后,日日夜夜带上保镖以防出门还被暗杀。

就在今天早上,彭世荣刚刚答应江沅要陪他出门踏青,只见来的人里头没有彭世荣,而是几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保镖,那些保镖告诉他彭世荣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抓走了,至于抓去哪里他们不知道,来抓的人是谁他们更是没摸清来头。

江沅思来想去了彭世荣的几个仇家,他们都是最近一年才和彭世荣结下梁子的,都是彭世荣生意场上,被他坑害过的。

洛小七叹了一口气,怒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和人有仇自己就没个心眼吗”。

程家白讲完事情的原委,不自觉的又说了一句:“阿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洛小七看着他,带着三分笑脸,可那笑脸中却没有笑意:“怎么样?顺着江先生的这怀疑点去找咯”。

这是洛小七的允许,江沅在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过他,要是洛小七又半点不愿意,或者为难的神色,都不要继续做这件事,江沅也不想让她为难。

如今洛小七为难和不高兴的表情也没有,只说了找人这一项允许,程家白知道帮江沅有希望了 于是又细致的解释道:“那些仇家,江先生说会一个一个到天津拜访,只是有一个势力庞大,而且那人城府颇深,他想拜托阿姐”。

洛小七看着程家白说话支支吾吾的,以为所交代的人究竟是哪般洪水猛兽,却不知道,在江沅和程家白心里都害怕洛小七去沾上他不好办,可是拜访这个人也非洛小七不可。

“是谁,快点说,怎么学起娘们来,需不需要我在你房间给你买台纺织机来”,洛小七说话倒是很有底气。

程家白清了清嗓子,真说了:“是北平的白家,白家二少爷和彭少爷有梁子”。

“说完,彭世荣更是恭恭敬敬,双手拿着一张白世轩的名片递给了洛小七。

洛小七结果细细打量了一番,嘴里不自觉的囔囔道:“白家。。。白世轩”。

“阿姐,听说白世轩势力很大,是天津商会的会长,彭少爷通日的帽子多半就是他给扣上的”,自从江沅走后,程家白就着重对白世轩开始了解,更是去找了洛家旁支上和彭家有联系的人进行了解。

在天津谁不知道白世轩欺负彭世荣,程家白听了种种,才推测出彭世荣的失踪和白世轩脱不了干系。

程家白刚想要和洛小七说说白世轩的来历,哪知洛小七像是之前就了解过一般,冷笑着嘲讽道:“不就是杀父弑兄的狠辣角色吗,他能做的我洛小七未必能做到,但他要是狠起来我洛小七倒是能比他还狠一百倍,准备一下后天我们就去北平白家”。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者不善

“曼枝,走好,这辈子对你不起,下辈子当牛做马定当实现我的承诺”,入夜沈烨灵对着虚无的夜空惆怅了一下,转念又想了想抽了一口凉气:“尚若你不想看到我,那就躲吧,多得我远远的”。

只见夜空依旧是吞噬人的黑暗,半点回应也没有,他知道许曼的死讯已经是下葬之后了,情报员的描述中许曼的坟墓边上居然讽刺般的出现他的。

沈烨灵冷笑了一下,自嘲道:“已死之人,没脸见人”。

也就这样他至今都没脸见人到半步没出过白公馆,石头倒是出去过几次,但多多少少都被白家人抓了回来,抓回来的理由就是在外面四处说白世轩的坏话,只因为他没办法去旬阳,火车站上,边界上都围满了白家的人。

白世轩不让他回,他也就骂,四处说着他的坏话,讲道理白世轩是必须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和一个小小的孩子玩这些的,只因为他是沈烨灵身边的人,他不敢动。

这一天晚上,石头被打了一顿送了回来,白世轩这回是气炸了,抛下沈烨灵会不高兴的风险打了石头一顿,他下手没殃及到他的小命就阿弥陀佛了。

白家人将他扔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凶巴巴的指着他:“你在敢出去乱说,再敢出去乱说,信不信我把你她丫的舌头给割下来”。

石头眼神如钩,狠命的瞪着他们不说话,嘴角上扬,脸上写满了不屑。他们实在是看不惯石头这样嚣张还不能将他怎么样的心理,走时还不忘碎他一口。

石头忍着浑身疼痛,费力的将门把手按下,开门最后进去,动作一气呵成,他会想着自己刚才的不屑,被白世轩手下的人打了,还不服输,真他妈英雄。

“石头”,沈烨灵在他即将关门的一刹那叫住了他,他停住一回头,又是露出满脸的不屑。

他自从上次求着沈烨灵去见临死前的许曼后,沈烨灵的果断决绝,是让他看清了这个写满了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也是从那次开始,他再也没去伺候沈烨灵,同住在白公馆一幢楼房,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一楼,他们就是没再交集过。

如今石头手上,沈烨灵知道后关心的下来看看,却遭到了石头如此的冷淡对待:“师傅是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

沈烨灵知道如今的石头已经不像以前当自己是师傅了,但是他还当他是自己的徒弟,是徒弟他就有责任保护他:“别和他对着干,你会吃亏的”。

“这个不用是师傅关心,我心里有数,您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和白世轩无冤无仇的,凭什么关我”,石头宣泄着,带着怒火回瞪了沈烨灵一眼。为什么关他还能这样还不是因为沈烨灵。

沈烨灵被石头的眼神吓坏,等着石头‘砰---’的一声关上门才渐渐好转。

既然劝不动,他只好躲在客厅等着白世轩回来,回来和他好好说说。

约莫到了三更白世轩的车才从外面开了回来,白世轩拖着一身酒气带着刚在生意场上的疲惫下了车,叫刚落地没踩稳,一站起来时差点摔了个踉跄。

一旁的车夫管家眼疾手快的上去帮扶,七手八脚的搀着他进屋,听差从里边过来在他耳旁汇报道:“沈先生在客厅等您到现在呢”。

这一句话让他酒醒了个大半,比晚上的凉风还管用,他惊慌的一再向听差确定道:“沈烨灵”?

听差知趣的点了点头,白世轩瞬间撇下身边人的帮扶,脚步七拐八扭的走近大客厅。只见沈烨灵独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下,看见白世轩向他走来连忙起身。

白世轩被酒迷失了平衡感,走向沈烨灵的那几步也走得很困难,跌跌撞撞的一下正好撞进了沈烨灵的怀里,沈烨灵也刚好恰如其分的接住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唤道:“二爷,二爷”。

白世轩也不知道是借着酒劲才说的,还是心里藏了许久,酒后吐真言的抒发出来,总之他跌倒沈烨灵怀里的时候,径自嚷嚷了半天有的没的:“是我不是东西,我是小人,烨灵我对不起你,我把你和大哥害成这样,你打我可以骂我可以,就是别不理我”。

“二爷,二爷”沈烨灵拍打了他的背,想着叫醒他。

哪知白世轩借着醉糊涂,就是不理,自顾自的又说道:“我该死,我真该死,你在旬阳好好的,我该死了用这种方法把你招回来”。

沈烨灵叫了不知道多少声,自己也叫乏了,可还是止不住白世轩的喃喃自语,他将目光往四周瞥了几眼,发现身边的仆人都听得脸红,纷纷低下头尴尬的不敢出声。

沈烨灵也犯着难,如今这喝醉了酒,耍酒疯的白世轩就如块烫手的山芋,他推开也不是,继续僵持着也不是。最终才说道:“把你们家二爷送回房里去吧,他真醉了”。

众人得了沈烨灵这一吩咐,又上来两个将他和沈烨灵分开,感觉着自己离沈烨灵远去,白世轩更是不肯,用手徒劳的在空中抓了几把,都抓了个空,更是耍着孩子气一样的嚷嚷道:“烨灵,烨灵,呕---”。

他吐了一滩子污秽,便也停息了下来,乖乖的睡去。

那滩子污秽入目不堪,酒味更是散发得满屋子都是,白世轩旁边的管家看着熟睡过去的白世轩松了一口气:“这要是在晚一些,可就要吐您一身了”。

他说着目光斜向沈烨灵,沈烨灵则恭恭敬敬的像他行了一个拱手礼:“还是快些将二爷送进屋吧”。

白世轩就这样恒躺着被他们抬进了卧室,到了卧室在床上又开始吐了,紧接着他的疯言疯语就又来了,不过这一回说的不再是向沈烨灵求原谅之类的,而是在天津生意场上的埋怨的话。

“老子从生下来到现在还真没这么憋屈,咋滴不当就不放,三年一届的会长老子弃权行不行,通敌卖国,你们看到老子脑门上写着这几个字了吗”。

几个仆人忙忙碌碌的给白世轩又是宽衣又是脱鞋,又是换床单的。沈烨灵站在门外两手空空也没敢进来,管家抱着白世轩的脏衣服出门,看着沈烨灵不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老爷和大爷在的时候就好了,这个家二爷也可以不用那么累撑着了,现在呀他这个天津商会会长可不好当,日本人压着他 手底下的那些生意人也在压着他,一出来发言台底下就好多人出来反对,日子不好过呀”。

管家说完最后几个字满脸心疼的回头看着醉醺醺的白世轩一眼,他不知道他这样说沈烨灵会不会和他一样心疼。

等到了第二天白世轩是沐浴在窗外投进来都让阳光中清醒的,醒来时他脑子像是爆炸了一般疼,他捂着脑壳,费力的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文件看得眼睛出现了海市蜃楼了,他居然看见沈烨灵居然坐在他床边。

吓得他赶紧起身,努力揉搓自己的眼睛,掐掐自个儿的脸蛋,发现没看错也不是梦这才疑惑的看向沈烨灵。

沈烨灵倒也是淡然,拿起药碗让他喝下去:“醒酒汤”。

白世轩乖乖的喝下,等着一股脑的将整完醒酒汤倒进自己都让嘴里,又是一脸疑惑的看向沈烨灵:“昨天晚上我可对你做了什么”。

他觉得他一定是昨晚酒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以至于沈烨灵难得主动过来接近他,劝着他喝下带毒的醒酒汤,想要毒死他。可是即便醒酒汤有毒也无所谓,多次对他冷淡的沈烨灵今天如此殷勤,他被毒死也无所谓。

“有,你一直说醉话,我没太当真”沈烨灵说道。

还没等白世轩送完一口气,他又继续说道:“二爷,大爷生前交代过,你无论做了什么事我都要试着原谅,所以你不用自责我没怪过你”。

白世轩听了这话满是感动,还想着和沈烨灵说些什么,可是比了个嘴型,还是说不出口,最后思考了一下,还是将最有男子汉大丈夫的一句话说了出来:“你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呀,把你弄成这副样子,是我不好也是我的不对。。。”

还没等白世轩说好,管家匆匆跑来,听在门口不敢进,光是在外面汇报道:“二爷,旬阳的洛家家主前来拜访”。

正当听到是两人都一惊,纷纷对看了彼此一眼。沈烨灵更是直接叫来:“阿笙,阿笙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白世轩更是不敢回答,以为洛小七是知道了先前他将她关进巡捕房的事或者她是知道了沈烨灵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洛小七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他现在被各方面压制,其实力却是不可能和洛小七对一对。

门外的管家也是心急了,接着继续问道:“二爷,您是否要见他们,要是不见我回他们去”。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世轩紧紧抓着沈烨灵的手腕,握了半天不肯放,真是害怕他又跑了:“你在这等我,那都不准去,更不准下去见她”。

他是个已故之人,这个事实全旬阳的人都知道,跑也跑不了,如今他不去见许曼,就算是洛小七来了他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回去见他呢,于是点了点头给了白世轩确信。

白世轩随着管家下楼去会客,热腾腾的两杯茶已经摆在洛小七和程家白面前了,洛小七不管到了哪,做谁家的客,依旧是离不了轮椅,似乎主人不用给她作为,她椅子自己就随身带了一条。

她和白世轩用着奇怪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一眼,白世轩读不懂洛小七心里在想什么,洛小七也看不出白世轩私底下做的亏心事。

总之他一见面,很是识大体的拱了拱手:“七爷,在旬阳是那阵风把您给刮来了”。

这一话中的把柄倒是被洛小七抓得个正着:“二爷也是手眼通天,想必也是前不久去过旬阳吧,对我的称谓怎么会这么清楚”。

这白世轩屁股还没沾着沙发,已经被洛小七逼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要是在这么聊下去,准会被这个小祖宗刨根问底把家底都给说穿不可,于是不知情的忙笑道:“七爷说的是哪门子话,您这名气可不单单只在旬阳,我们天津北平也是对你有所耳闻的呀”。

洛小七看着他也开始了寒暄:“那我们旬阳这种边陲小镇,还真不兴二爷的这名气,北平白家二少爷的名我们还是在彭家那里知道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方较量

洛小七不咸不淡,开门见山说得道干脆:“彭家当家人彭世荣,这个二爷您应该清楚吧”。

白世轩一愣还没仔细回想他和彭世荣之间的过节,只见着洛小七又说道:“你可把他害惨了,你们这生意场上耍阴招,比我们道上的还狠,一下就惹得他生意不好做了,现在都没本钱给他娶媳妇了”。

这话好不让旁边程家白喝下的半口水硬生生的给吐了出来。白世轩更是满脸的无奈,好在他现在的脾气还好,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这我就不是很懂了,七爷,我虽然是天津商会会长,一向恭恭敬敬办事,要说耍阴招还真不曾有,要是我有这一点小聪明我也当不成会长,您说是不是”。

洛小七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往后一挺,做出慵懒状:“您也少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谁还没见过,这耍不耍阴招入了生意场的都是小人,你也别高攀自己,这么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和你说了,彭世荣被人劫走了”。

白世轩震惊了一下,表情倒是真的:“怎么会被人劫走了呢”。

洛小七满是趣味的将白世轩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倒还真是披着衣冠楚楚外衣的野兽。

白世轩终于是明白了洛小七来之这儿的目的,看着不是来要沈烨灵的,他也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些许,然后做出一脸困惑状:“七爷这是以为是我把彭当家的给劫走的”。

洛小七不做没有证据的审问,如今仅凭着江沅的猜测尚且不能证明得了什么,于是退了一步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彭当家是在旬阳被人劫走的,二爷手伸的再宽也不至于在我眼皮地下劫人呀,不过劫没劫走心里应该有个数才对”。

白世轩原本放了一半的心弦又被洛小七的后半句话弄得鼓起来,他上下牙齿在打岔:“七爷,我白某人行的端,做得直,说没有就是他妈的没有,我再说一遍彭当家不是我劫走的”。

话音刚落,在彭世荣身后走廊的深处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有人故意似的,洛小七蹙了蹙眉抛来疑惑,白世轩淡然的笑了笑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小畜生总是不得人心”。

是不是小畜生洛小七管不着,只不过白世轩没有必要初次见到自己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她连同彭世荣被劫走的疑惑眼神不自觉的又看向他。

洛小七脸色阴沉了些许:“二爷说没有劫就是没有劫,二爷说这是小畜生就是小畜生,因为这是二爷你的家,要是换了在我家,我有时还能和客人指鹿为马。那还请二爷多来光顾,等到哪一天二爷来了,无非说我家也样畜生,外形和人一模一样”。

白世轩这刚干的后背,再一次被冷汗浸得湿透,但他表面依旧装着镇定:“我有点不明白七爷的意思,怎么七爷这是怀疑我把彭当家的绑在这里面了”。

白世轩有什么话都是直说,洛小七这般怀疑他,他是六月下飞雪,天大的冤枉。只不过他说的小畜生又有莫大的殷勤,所以他心里开始发抖,话说完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哦!是吗,二爷有还是没有”?洛小七话里满是底气的问道。

白世轩淹了一口水:“有没有什么”?

洛小七嘴角一挑:“有没有劫人,藏起来,我猜二爷不会愚蠢到把人藏家里,你亲信的几个朋友家?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

“彭家主无缘无故被扣上了通日的汉奸罪名,这个可是他天津的生意伙伴给他扣上的,二爷对于这一点难道不知道吗”程家白不遑多让的补充了一句。

白世轩这才想起他把收拾彭世荣的烂摊子扔给赵震耀和他的一群部下,陷害他通日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也是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彭世荣和自己承担这坏名声。那么按理来讲彭世荣这事还真和自己有关,他被人劫走,如今洛小七也怀疑上他不是没有道理。

这时从房间里正好走出一仆人,他怀里揣着一只猫,满是抱歉的走来工了躬身子唯唯诺诺的说道:“还真是对不住,爷,这猫闹得凶,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抓住的”。

刚才传来时断时续的打闹声一时也说得通了,这个仆人倒也聪明,白世轩不自觉的和仆人对视了一眼,仆人的眼神很明确,似乎是在告诉他,里头的石头已经被他们绑好,现在很老实。

“混账东西”,洛小七拍了把轮椅的扶手,暴跳如雷的说道:“主人在会客,你出来说什么抓猫,没体统没规矩,真不知道老管家是怎么把你教出来的”。

谁说洛小七不是这家的主人,但说话的压迫感不得不让抱着猫的仆人委屈一阵,脑子一时之间还真当她是主人不自觉的跪下,就连点了名的管家在一旁也磕吱了一声。

白世轩这一忍再忍的心,如今也安耐不住了,更是拍桌子拍得比洛小七响的说道:“洛小七,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家训斥我的仆人,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洛小七面对着白世轩的脾气,洛小七毫无畏惧的笑了笑:“我只不过是帮着二爷你教训教训仆人,怎么二爷小肚鸡肠的能因为这一个仆人和我翻脸”?

白世轩暴跳如雷的脾气,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如今也只好乖乖的坐下,正了正衣冠眨巴眨巴了下眼睛,无奈的说道:“没有”。

要不是有沈烨灵这一头压着,他真不知道他几时脾气不行了会对洛小七下手。

“二爷,时间也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日后登门再来拜访,我们找不到彭当家心里也是着急,这三天两头来叨扰你也是对不住,只不过二爷既然说没有,那也不妨多问问你在天津的朋友,他们指不定有什么坏心眼呢”洛小七话说到此,程家白也很是知趣的推她往外走。

管家送客直到回来后继续点头确认他们真走了,不会再回来后。白世轩这才算真松了一口气:“这哪招来的小祖宗?看来她是盯上我了势必以后见不到了会没完没了的再来”。

他起身又和仆人对视了几眼,仆人警觉的立马跪下,刚才本想帮着二爷解释那小畜生的事,哪想到弄巧成拙被洛小七反客为主教训了起来,更是跪下来,低下头:“二爷,石头不安分被我绑起来敲晕了”。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白世轩看了看石头的房门,又抬头看了看楼上,又说道:“给我打通电话到天津赵震耀哪里,问问是不是他把彭世荣关起来了,如果是就赶紧放了,这一个两个的说给他点教训还真没让把他们关起来的道理”。

仆人管家纷纷得到指令退了下去,白世轩再次上楼,却发现沈烨灵已经不在自己房间里,而是跑回自个儿的窝里去,站在阳台上盯着洛小七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曾一开眼。

他是太想念洛小七了,以至于她来时下一秒在楼上,下一秒巴不得冲下去和她来一次久别重逢,可是理智一次又一次的压制着他,是他再一次望而却步。

等着洛小七离开他的心才收归平静,他转身看着刚进门的白世轩,脸上充满疑惑:“彭家主是不是你抓的”。

白世轩原本平静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他顿时又觉得有点惶恐,颤抖着嘴唇道:“连你也不信我吗”?

是,白世轩以前是觉得他不得好死,可是毕竟现在照顾过他一场,犯不着什么事都怀疑上他,沈烨灵不觉为自己说出都让话感到羞愧,默默地低下头来:“对不起”。

白世轩摇摇头,心中的怒火硬是没消:“你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我刚才已经找人确定过了,彭当家是被天津的几个商号老板抓走的,我会尽快叫人放了他”。

看着白世轩的摇头,沈烨灵担心的上前帮扶了他一把,被白世轩无情的推开,他径自走了出去,对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活该被人怀疑上,盯上。

他走出沈烨灵的房门,自顾自的在镜子前照了一把自己的嘴脸,多年前自己还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想得到落到现在这副众人怀疑的光景。

可悲,可叹“白世轩啊,白世轩瞧你干的好事,你怎么狠起来连自己的哥哥都不放过”,白世轩转身朝着祠堂上的白世棋的牌位那一处望去,双眼发凶,他哥哥的死就是他能成为小人的最好证明,他现在没看一遍哥哥的牌位就是对他做小人最好的证明。

自从那一天之后他永远忘不了他给他哥哥打上吗啡之后,独自看着他哥哥痛苦挣扎的画面,当时的快感以及害怕,知道现在的隐隐悔恨,都无时无刻不告诉他,事情已经做绝了,不防再做得绝一点,至少像个疯子,亡命徒一样,做得更加果断。

他发呆也已经发够了剩下的也无需他多想,拿起书房里的砚台,直逼向沈烨灵的那间房,对着正坐在沙发上毫无防备的沈烨灵就是一拍,顷刻之间他发红的眼睛,魔怔般的微笑,地上留的一滩血染红了夕阳西下的半边天。

几个仆人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时都吓坏了,要不是见惯大场面的管家一声令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敢上前来就沈烨灵的。

管家看到白世轩突然这样也是惶恐疯叫着:“二爷又发病了,快,快叫大夫给二爷瞧瞧病”。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辈子我只要你

拜访完白世轩的洛小七和程家白坐在车上,程家白不敢打扰正在闭目养神的他,转过脸瞧着北平的大街小巷去了,洛小七闭着眼睛想象着刚才和白世轩如谈判般的画面,总觉得这空气里有股熟悉的味道,及时熟悉,也是陌生。

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总是要闭上眼睛细细想一遍才能确认,如果不是程家白推着她的轮椅带动她走,她离开时还真能走出一步三回头的架势。

等着她将眼睛闭了一会,沉思清楚,脑中瞬间蹦出一个字眼,她也如同*爆炸一般的势态,大叫道:“舅舅”。

程家白回身被他吓得够呛,胆怯的伸出手,抓了她的衣角扯了扯:“怎么,又想起沈老板了”。

程家白见谁都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如今他生分的叫着沈烨灵为沈老板,摆清了他和洛小七江沅不是一道人。

这一点洛小七不好和他细究下去,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沉思中脱离出来,转过头一派胸有成竹道:“如果彭世荣被人劫走真和这个姓白的有关系,那么他保证这两天会叫人把彭世荣给放出来”。

程家白见不惯这些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带着天真似的精神问了一句:“既然抓了现在放回去,这不是摆明了人是他抓的吗”。

洛小七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总有股小孩穿大人衣裳的错觉:“因为他怕了,要是之前他还有胆量把我关进巡捕房来场面壁,现在正是他的多事之秋,如今摊上我们这样的凶神恶煞,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把江沅放了倒是能给他省去不少麻烦”。

言之有理,就连程家白也不住的点头,想想洛小七刚才对白世轩所有的气魄,如若她也在天津生意场上,程家白到觉得起地位绝对不会在彭世荣之下,因为生意场上除了勾心斗角之外还要有揣摩人心思的学问。

洛小七正好学到了精髓,再则她趋势逢源的能力也不会比人差,完完全全可以和白世轩斗上一斗。

听着江沅先前和他说过,曾经的洛小七父母具在,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洛筠笙,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由着天不怕地不怕大大咧咧的性格 为人也仗义豪爽,本应该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可是无奈这世道不允许非要将她变成这般。。。。

程家白虽说没见过洛小七那副天真烂漫的时段,可是他能知道从一个阳光下明朗的少年,逼着自己长成在阴谋诡计中搅弄风云的阴谋家其中要经历怎样的苦痛,就不言而喻了,应该是比脱胎换骨还要厉害吧。

洛小七将程家白对自己奇怪的目光尽收眼底,淡然的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在犯什么嘀咕我能不知道吗,男子汉大丈夫为落花流泪那是林黛玉该干的事,你要是真有点长进也别陪我,干你该干的事”。

程家白经过洛小七这一提点,也想起了自己陆式军校那边的事情,连忙汇报道:“哦快走了,班上会自行分配军功,以后就不在军校上学习了,而是会调到部队里去,哪里额长官夸我底子好,给我留了副连长的职位”。

洛小七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倒是给我长脸了”。

听着洛小七难得一次夸自己,程家白眉间一喜,又转忧了:“那你和易安。。。”

洛小七还真就不喜欢他这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脾气,要是换了下半辈子他当女人,自己当男人去。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当初是你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去保家卫国当军人吃沙子,现在的后果来了,你又能怪谁,我告诉你你要是上了长成当个逃兵,我第一个开枪打死你,听见没有”,洛小七厉声说道。

这番命令就像一道圣旨,让程家白硬逼着自己揉碎了话语深深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他不由得身子一颤,打了一个激灵,低下头重重的答道:“是”。

还在天津的江沅过了两天果然收到了遍体鳞伤的彭世荣,他被送回来时折磨个够呛,本来绑架他的人是打算听了白二爷的命令完好无损的将他送回来,哪知上一个电话刚打过来,不出半天下一个电话居然是要他将彭世荣折磨一遍再放。

至于这么个折磨法彭世荣这辈子怕是已经烙印在脑子里,想抹都抹不掉。自从那天他在大街上一辆风驰电掣的车开过,从里面生出一只手越过他面前的保镖将他抓了过来从那之后他的天空变成了黑色。

他被送到一间不透光的储物室里,灯光打在他身上四周确实黑暗一片,只见着三五个人走了过来,他身旁的灯光只够得着他们的鼻底,几张嘴脸纷纷露出了让人发毛的哂笑,为首的那张嘴脸还不断地嘲笑他:“居然是个兔子,还是个兔子”。

他又惊又怕,惶恐的左右寻找着,哪怕找到一点江沅的影子都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可惜他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前边的几个人也已经开始扯下身上的领带,解开手腕上的袖扣,体面的西装将他们装饰得衣冠楚楚,可是这身衣服脱下来却是让人恶心的白胖。

“是个兔子,那一定碰过男人,倒是让你尝尝这男人真正的滋味”。

话一说完他一阵莫名的压迫感袭来,他挣扎了几分钟,最终换来了身下的刺痛,在那一刻他想过无数次求饶,求死,可是都没用,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屈辱,逐

渐的散发到了皮肉。

使他觉得自己身上那一处地方都是丑的,肉是腐烂的肉,心是发了霉的黑心,他这个样子那一点配得上江沅。

他遍体鳞伤的躺在这间鸟不拉屎的储物室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作伴,他抬起一只手还好在挣扎的时候手上的戒指没掉,那是当时去孤儿院领养无果江沅好意给他补得一份礼物,就像树有了果实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一样。

一枚戒指,一份承诺,江沅让他安心了,可是他呢。

戒指随着灯光的折射,发出了七彩的光,十分好看。他将戒指收回,抵在自己苍白的嘴唇上:“幼棠,对不起我尽力了,我脏了配不上你”。

等到他重见天日的时候,自己也算不清过了多久,可能已经过了沧海桑田,也可能是流星一瞬之间,总之他已经没有经历算这些事,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被掐着脖子一样度过。

他再次见着江沅时,总觉得江沅身上背后都发着光,果然他黑暗的尽头是江沅,江沅就是他黑暗处的那一束光,只可惜那光太渺小,亦或是太高高在上,不能将他心里的阴霾挥去。

他开始不要江沅再碰他了,就算是关心他身上的每一处伤他也不愿,他硬是让管家送自己回去,独自将自己闷在房间里慢慢疗伤。

可是灯一关房间一黑,他又想起了那几个人的嘴脸和强大的屈辱感,不论白天黑夜他的房间总是开着灯,他也不出去,因为他觉得光天化日的在别人眼前,看着别人的眼睛总能让他窥探出自己心中那见不得人的污点似的。

这种事更是不能让江沅发现,江沅几次登门均被看在眼里的管家劝回,有一次他是真生气了,管不了旁人对他什么眼光,去了彭世荣的房门口,不顾那些家仆的阻拦就是破口大骂:“彭世荣你他妈就是个懦夫,我委屈保你的去求人,舍下了多大的面子,你倒好萎靡到了现在,还不见我,你以为就你难做人吗”。

见着房门没有动静,也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江沅这次来本就打算将好话歹话一并说尽,如今看到他没有回应就先服了个软:“那你也总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也不出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吱个声呀,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几天几夜没睡,看了几天的医生,你不消停也不能这样消遣我呀”。

话又说了一大堆,房门才渐渐发出‘吱---’的一声,彭世荣从里面露出半张脸,旁边几个仆人也没敢上去,彭世荣的脸一就是白的,他现在也已经褪去了当年成为疯子那样的跳脱劲,乖乖的就像是与病魔斗争了好久才有的疲态。

“进来吧”,彭世荣说完,转身给江沅留了个门,管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走嘱咐他道:“少爷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你端进去好歹劝他多吃点”。

江沅也是依着吩咐硬着头皮进去,等关上门,还没开口说个字,彭世荣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一身伤是哪里来的吗,好我告诉你”。

江沅是不知道彭世荣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和他说的,只是他开始听时懵懵懂懂,听完后整个人整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看不出是怒还是悲。

只听着彭世荣捂着脸,脸上竟是流干了的泪痕:“我这辈子是毁了,幼棠我脏了配不上你,你还是别理我了”。

彭世荣不管生气的时候还是发疯的时候江沅觉得都像个孩子,就算是连现在绝望的时候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无疑,连‘别理我’这样的孩子话都被他说了出来,可是她现在没功夫调侃,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心里,都快炸开了。

记得这句‘脏,配不上’他也曾对他说过,那是彭世荣还不嫌,变着法证明自己也脏,和江沅正好登对,如今风水轮流转了,他彭世荣怎么就配不上江沅了。

江沅更是上前一把将彭世荣拦在怀里,彭世荣如今一碰他都有一点小小的抵触,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过,玷污了那块圣洁之地似的。

江沅抱着他,柔声细语的说道:“别怕,别怕,去了他的脏,配不上。你是我江幼棠的,生生世世都是我江幼棠的,我这辈子只要你,只选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赴死

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这句话不提醒在彭世荣心尖,可是那又能怎么样这三天两头寄来的东西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认清楚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贞洁这个东西,女的看得比命还重,可是男的就不重视了吗。

同样是人,女人将从一而终视为圣洁,男人为什么就不能,他也想过就这样和和江沅,即便终生对外不娶有他相伴也是快乐的,可惜是不如人意,他遇到了这样的事打破了他一生的计划。

“幼棠,真真对不起了”,他看着左手上那枚还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之前是多不愿人碰它,发现它,即便是别人窥觊的看他一眼都有失它的光芒,就像江沅说的他怕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也留了个心怕别人问“这枚戒指是谁的”。

所以他悉心的保护着,从不离手,可是如今他要将它取下来,他怕那边的人再寄点什么他突然想不开选择一了百了,他死了没关系,可就怕污了这枚戒指。

他坐在床头开始环顾四周,在萎靡消沉的这个把月里,他还没时间打扮过他这座小阁楼,见着四周都是简陋的简陋的床,简陋当然沙发,简陋的墙壁,墙上连幅像样的话也没有。

他天圆地方的坐在床头又开始沉思:即便什么都没了可还是不能委屈了自己。

他去银行在自己的户头上取了款,给自己买了一身干净的西装换上,然后再买了几盆花花草草和几副看着像样的油画进行装饰,再请了几个仆人来将这积灰的阁楼打扫一番。

半天折腾下来这房子还算能看,他欣慰的坐落在床头,在夕阳的统招下他欣然的目光再次坐落在门口的终上,不出一个小时江沅一定回来。

“把你打扫得这么干净,只可惜最后还要留我这么一个污秽的尸体”,他发白的嘴唇冷笑了一下,过后也开始释然。

江沅这天晚上来到是来回进出了几趟门才敢进来的,只因为这小阁楼被彭世荣打理的换了新天地,今天他一袭红装喜气洋洋的回来,拉着彭世荣就说道:“我呀给西街的淮安那戏园子写了一出新戏,给他们撑撑场面,台上的都是淮安教出来拿不出手的小徒弟,台下肯定没人,咱们何不给过去给人家添点热闹”。

江沅估摸着彭世荣得了空还能打扫房子,说明心情转好,借故也和他提了起来。

哪知不愿意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彭世荣居然还真点头答应了,这天晚上两人高高兴兴的坐着黄包车出门,江沅瞥了一眼旁边的彭世荣,回春也有些时候了,正适合一袭长褂长生玉立的走在街上的时段。可这彭世荣偏偏是裹着围巾带着帽,身上还要披着件大一袍才敢出门。

惹得街上的人纷纷搁下心里所想将注意力分给他,就连旁边的江沅也觉得尴尬,连忙将他的围巾扯了扯,小声道:“这样热不热呀,快点解下来你想让周围人像在你家一样把你众心捧月的”?

望着这么多人的注意,彭世荣当然不想,可是他怕有人半路又来将他劫走,他穿得多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个防备。

这是个阴影一辈子也挥之不去,可是这逃避阴影的办法却不能在江沅在身边的时候如影随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将围巾解掉,帽子,外衣脱掉,就像乌龟脱了壳一样,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大大方方的和江沅进了戏园。

彭世荣:“你写的究竟是什么戏呀”。

由于这一路江沅神神秘秘的一副葫芦里买着药的表情,就是不将这戏说出来,憋了一身汗的彭世荣再也忍不住,拿着手巾擦汗方才问道。

江沅笑了笑和他如实回答:“《红消曲》曾有‘红消香断有谁怜’为参考,这花木皆有性命,只不过其生命对于我们只不过是须臾一瞬,而我们对于这沧海桑田之间也是须臾一瞬,万物皆有情生命不分贵贱”。

江沅说的弯弯绕绕,实则想表达的意思无疑是生命皆是平等,人更是没有三六九等之分,更是劝人不能以为那些皇亲国戚高贵,平民百姓低贱;以为白皮肤的洋人高贵,黄皮肤的国人低贱。东亚病夫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简直荒谬。

但江沅所隐晦在戏文上的主旨,彭世荣体会不出来,‘什么生命皆平等’,他什么都没了拿什么来权衡平等。

来看西街戏园的人还挺多的,他们对沈烨灵这班子已经失去了希望,唯有这江沅新写的戏文还有兴趣看看。戏班里底子好的能走的都走了,独剩下那些底子不好的,即便出去也没有奔头只能留下来皆些活,起码还能在台上露个脸什么的。

《醉红楼》已经听厌了,唯有这《红消曲》即便唱功不佳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出点新颖的味道来,江沅在台下一边给彭世荣介绍这戏里的角色,一边查看这彭世荣的脸色,只见他一副淡然又是嘴角上扬,像是真走出困扰了几个月的魔咒一样。

“你看这戏台上伶伶俐俐的那小花,就是淮安的大徒弟,你看像不像之前的淮安上台唱戏那会子”江沅指着戏台说道。

彭世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同意似的点点头:“我之前追你的时候,沈老板还教我戏来着,那《醉红楼》就是他手把手教我唱的,我本来还想继续和他学,哪知道上天不许,居然将他带走了。。。”

说着江沅脸色越发难看,彭世荣也是逐渐默然。

怪只怪沈烨灵走的太突然,就像没打好招呼就直接葬身火海之中,留给后世的也只有一个经营不起的戏班子和一个满嘴要奶的婴儿,以及一个伤心人。

这场戏他们看到了结尾,最后各有心事的回家了,一谈到沈烨灵江沅绝对会沉默,这是江沅所不能触及到的领域,沈烨灵之前死过一次,后来险象环生,如今又丧命这丧失挚友的同江沅不能再忍受第二次。

“幼棠,你说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吗”,彭世荣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问出的问题总是怪怪的。就连这个问题也是明知故问。

但江沅却颇有耐心:“人死了当然不能重生了,除非有太上老君的转还丹”,江沅也是用了他编写戏本的能力和他解释。

彭世荣一把将他拉到床上让他做好,自己则站在面前,今天难得的乖巧懂事外加有些兴奋:“你可看好,我给你唱一段刚才戏台上的一段”。

说着他将双手抬起,身板调正有板有眼的唱了起来,光是这念白还和台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人好歹是个三流的戏子,他连个九流都跟不上,也是他修行不利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请了沈烨灵给他当老师,可净给自己的学习上出歪理,什么只学一出戏呀,基本功可以跳过呀。

他这学了和没学一样,除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江沅入得了耳之外,拿出去只能是献丑,江沅乐呵呵的给他拍手伴奏,等着他唱完更是叫好。

这一夜他和江沅对坐着没有疯也没有痴:“幼棠,如果我死了,十年二十年,你还会记得我吗”。

江沅想也不想回答得十分干脆:“当然会了”。

这个回答他很满意,于是点了点头:“好”。

这一天他和江沅过得很奇妙,好像无缘无故都是为着生死展开的,从这生命的平等,再到死后留给后人的影响,死而复生。

直到黎明破晓,第二天将至,江沅再一次出门去看外边人对戏本的回馈,又留下彭世荣独自坐在家里。送包裹的小伙再一次敲响他家的门,这或许是他所能忍受的最后一样包裹。

果不其然他将包裹打开,里面竟是那天他受到屈辱时,一个人躲在角落给他偷拍的照片,一张有一张直戳着他的心窝---他死意已决。

他发红的眼睛,上下打颤的牙齿,瘫软的手只想找一根麻绳上吊结束个干净。他望着衣柜放下过瞥了一眼。心里暗暗的想道:幼棠已经好久没给我系领带了。

想着之前他曾经对府里的管家说以后他再也不用系领带了,因为所有的领带都由江沅打包,他这辈子只让江沅给他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痛哭

江沅的《红消曲》昨天一经世,不少戏园争着抢着开始上台,就拿江沅回家一说,前朝江太史家门口就围及这好多戏园经理纷纷来向江沅讨要新戏文。

就凭在旬阳再一度唱红的沈烨灵这么一代,江沅的戏瞬间得到了旬阳百姓的热捧,江沅也从臭名昭著的浪荡子,逐渐演变成风流才子。

这‘风流’二字连同才子也是都是褒义,要说:‘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风流’二字便是其中的这个意思。

江沅也逐渐的不再是走在大街上就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笑称:‘浪荡子的人’。长辈见着他点头称好,晚辈见了他鞠躬称‘先生’。

他终于是逼着自己在外人面前矜持称一名学者的样子,那与他往日跳脱自由的日子相违背,他倒是开始心心念念起往昔臭名昭著的自由生活,起码在那时候还有彭世荣和洛小七陪着他一起背负这臭名。

江沅想到这恨不得飞奔回彭世荣的小阁楼里,一起和他沆瀣一气的生活,大不了他现在就宣布他和彭世荣的关系,大不了身败名裂当个怪物也无妨,不过现在彭世荣心里的创伤还没好,在这样一击恐怕他不愿看到众人对他奇怪的目光,都会来了。

正和几个经理谈完事,江沅下一秒连和他老爹打招呼的机会都犯不着,直接往彭世荣阁楼里赶。

“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他也学着哼起了戏园里的两句:“《思凡》,《思凡》,不谙世事的小尼姑都要下山思凡了,更何况是个人”。他暗自笑了两声,推门往屋里进:“大少爷今天咱们在看一出戏如何,我同春和园的李经理商量,啊。。。”

彭世荣整个人被高高的挂起,一根细长的领带挂在房梁上,垂下来的居然还吊着彭世荣的头。等着江沅看到是他的断了气,尸体已经冰凉,眼珠半个都瞪了出来,舌头伸出吐出半口白沫,由于大小便失禁裤子上还沾满了难闻的骚味。

彭世荣先前一个爱美的花花公子,怎么会选择这样难看的死法。

江沅看了一眼后退了几步,直直的跌坐在地上,他腿开始发颤,手开始发颤最后蔓延到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颤,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脑袋清醒,最后竭尽全力无声的喊出:“世荣”。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是春风拂栏露华浓”。

“原来如此,江先生好文学”。

。。。。。

“那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

“咱们去福利院也领养一个孩子去”。

这一言一语逐渐的浮现在脑海里,这是他和彭世荣说道,活脱脱的彭世荣说的,他就想个孩子那般纯真,人热心,心也热。可是如今。。。他费了好大一把劲才把自己从跌坐的姿势中解脱出来,一把冲了上去保住彭世荣的尸体,奇怪他怎么变冷淡了,心也凉了。

上天还是给了他劲让他喊,就在他把彭世荣的尸体从领带上扯下来时,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摇着他的身子,努力的把他的心捂热,让他整个人清醒。

可是彭世荣已经是躺着,像个脱了线的木偶,他这颗心怎么也捂不热了,他伤心过渡始终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洛小七打的电话,怎么将彭世荣体体面面的收拾好,怎么度过这一段时间的。

总之等他有反应的时候,洛小七已经坐着她那轮椅以高人一等的差距,却用着居高临下的目光傲视着他,皱眉道:“江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她叹了一口气,转了把眼睛,将目光落在用白布包裹的尸体上,尸体被架在担架上即将被抬走,讽刺的是他死后被抬走的场景和他父亲他姐姐死后的如出一辙,只是他父亲,姐姐都有人死后为他哭喊,而他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江沅整个人塌陷在椅子上,软若无骨:“怎么会,怎么会”。

他宁愿这一切都是梦,他还没醒,彭世荣还在他身边,继续对着他说出的诗句,然后自以为有才的得意洋洋一笑。

他要看的是彭世荣一笑,而不是冰冷无情的尸体。

他拿头开始撞墙了,试图让自己赶紧从梦境里醒来,无奈撞了两次之后还是被洛小七叫着家仆给拦了下来。

洛小七对江沅这股子疯劲也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了,拿起彭世荣藏起来的包裹,以及今天才寄来的照片一一陈列给江沅道:“他是被别人逼死的,逼死他的人在天津,他正在逍遥法外你有什么理由便宜了他,苦了自己”。

江沅将这些一一陈列出来的包裹逐个拿来围聚在自己怀里,不惧反怒,瞪着洛小七:“那么世荣的事你也知道了”。

洛小七还能说什么,她已经被江沅这眼神给吓了一跳,努力控制着自己点点头,这些包裹明眼人想一想就知道和彭世荣的死有关系,特别是那几张模糊的照片,即便分不清谁是谁,洛小七也看得个明白透彻。

“那么他们也都知道喽”,江沅环顾了一下周围,用着凶意的眼神,将洛小七派来的仆人一个一个扫视了一遍,他们身子也都一冽,这原本和和气气的江先生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

江沅微微站了起来,倒抽了一口凉气胸前空荡荡的只剩下一股子的寒意:“世荣生前怕得就是将这事让更多人知道,你知道了我怎么办,我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洛小七愣了愣没说半句话,自己也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江沅说这些,只可惜的是彭世荣生前连怎么在大众面前出尽烊像都不怕,怎么突然怕起这个来。

“别说出去,我怕真下去见不到他”江沅眼神已经绝望,他现在唯一有经历的就是无止息的乞求,让洛小七不要知道这件事情,让他往后下去陪彭世荣了可以坦荡荡。

可是洛小七要是不知道,怎么有办法帮他解决了赵震耀呢。

正思忖着,他将身子一冽,胸口堵塞的话还是难开,微微的他转过头:“这辈子我还有什么不敢告诉你的,我知晓你的丑事,你也知道我最隐晦的秘密,这辈子我可能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知己了”。

江沅猛的叹了一口气,不管洛小七是否还在背后管他:“阿笙啊,我这辈子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可能就是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他越说这话,洛小七后背越是发毛,这哪是平常人所能说出的话,这简直是临死前的诀别,洛小七摇了摇头厉声训斥道:“混账东西,还以为你能有点出息,没想到和那想断腿的人一样混账,不就是死男人吗,我还死了舅舅呢,你经历过身边人都死的绝望和痛哭吗,我是遍体鳞伤不知所谓了,你呢,真是没出息”。

洛小七歇斯底里的大骂了好久,差点从轮椅上下来,自个儿爬到江沅身边,揪着他的耳朵要他听一点进去。

哪知江沅直愣愣的坐在床前依旧是不出声,不回应,等他回应时已经是等洛小七骂他骂得脑子都缺氧了。

“阿笙,你知道爱过一个人吗,或者,你喜欢过吗”,江沅精神抖擞,不知道自己是伤心过渡疯了,还是如何。总之他居然如以前给洛小七讲起课来。

“何为爱,自从女娲补天盘古开天开始说起,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就有了这个东西,很多事情是中西方思想所解决不了的,戏本所传唱的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上下五千年不就是再讲这个东西吗”

“丫头啊,我想你是不懂的,如果你懂得也就不会傻了几年都不知道家白为什么会喜欢你,不会不知道杭轻言为什么最终会选择一个小小的连长,不会不知道淮安对许曼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夫妻之情”。

他说了这些洛小七都安静的听完,唯独最后两句沈烨灵和许曼的她委实吃了一惊,要说旬阳恩恩爱爱的夫妻比比皆是,情比金坚的有,虚情假意的也有,可是唯有许曼和沈烨灵看着让人想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这一句。

如今要说他们的感情是假的,洛小七第一个站起来不答应:“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斥声道。因为这一句的不对,乃至江沅之前和他说的一大堆也都归为胡说八道那一类。

更是连退了几步,呵斥这旁边几个小厮:“江先生累了,给我把他看好了,尖的东西易碎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麻绳领带这一类东西就是连衣服都给我不要出现,他要是跳窗,撞墙就给我把他的腿砍了,他要是死了我看你们也别想活了”。

“何必呢”?江沅虚弱的倒在床上,洛小七这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脱脱困在这里想要折磨他,让他在这人世间忍受,这又是何必呢。

可是洛小七不管,气冲冲的往外走,尸体刚被抬到门口还没准备送走,洛小七看着被白布包裹的彭世荣,在单薄的白布下依稀还能印出他的一张脸来,平时说的砍了他的腿这句话,也只不过是吓他的玩笑话。

如今他是死了连腿也没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谈判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这霸王别姬的调子一响,沈烨灵就步伐翩翩的唱了起来,自从被白世轩砸了那一记之后整个人就像段长青还了魂,疯疯癫癫,失了神智。只不过段长青是在白素贞的戏中出不来,沈烨灵直接就是在各各戏剧本里跳转。

一下扮着虞姬和项羽来一场生死决别,可感:“虞兮虞兮奈若何”。一下跳着学杜丽娘开始游园惊梦,可叹:“似这般断壁残垣”,一下又是似学着思凡的小尼姑,可言:“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虽说戏子在台上有千人千面之像,可回到台下依旧坐回自己,尤其是像沈烨灵这样的,做自己还是做戏中人,什么时候都是分得清的。可是被白世轩这样一撞瞬间就分不清了。

就连医院的医生也是十分困扰,挠着头确认这沈先生确实没事,怎么会突然精神失常起来,白世轩原本的愧疚,仅凭这一句又开始对沈烨灵的疯产生了怀疑。他觉得沈烨灵这绝对是装疯。

所以时常拿着话来激他,什么:“你知道许曼临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吗”?

“你信不信我把你师兄的坟给挖出来,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唉,我昨晚梦见我哥了,他掐脖子来着,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

这些话种种还是记不起沈烨灵一点反常,他任就是在唱着,仿佛这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念的,唯有和着戏中人唱一段叹一段才可方休。

“你这个畜生快把我师傅还回来”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石头才念起沈烨灵的好来,他怕沈烨灵神志不清没了意识由着白世轩对自己千刀万剐,毕竟他之前也给白世轩招来了不少麻烦,白世轩现在一定恨死他了。

于是闹得现在躲起来也不是,撞破了也不是,只能用着白世轩对沈烨灵做的这一点过失来和白世轩讨价还价。

白世轩也不和他计较,眼下沈烨灵疯了,天津的商会会长自己也没法做了,要知道他这个位置乃是日本人攻击的对象,日本人对他穷追不舍特别是那个叫田中的,他可是个*烦。

先不说他的官位如何,就拿他身边总带着的一个叫小林的小姑娘,齐耳短发一身和服,笑起来总有股阴森森的感觉,他后背还没开始发毛他手底下的人最先冷得开始后退了一步。

到目前为止这种阴森感能和小林媲美上的也只有洛小七了吧,他喝了一口咖啡命令着仆人过来:“昨天我刚在黑市买来的那个清纯的女大学生呢,一会儿给他洗干净身子弄到我房里来”。

仆人提了一口气,低头铿锵有力的答了句是,转身下去交代吩咐了,他这会子刚摆脱了石头的闹腾和沈烨灵的失神,狠命的塌陷在沙发上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还是清纯的女人好,女人长得那么古怪干什么,笑得吓人好叫男人多得你们远远的不成”。

他这话说的无疑是洛小七和小林,如今的小林已经褪去了往日的乖巧,在田中身边办事,那狠劲像极了旬阳的洛小七。

白公馆的人都觉得二爷终于也从沈烨灵身上正常的转到貌美如花的姑娘上来了,先不说能不能找个识大体的太太,只是白家这香火倒是有望延续。

还没等那女学生洗漱完毕被送到白世轩房里,就有电话打来,要白世轩去北平饭店谈生意,打来电话的自说是小林那边的人,更是说什么小林秘密到访还请白世轩秘密出席。

白世轩也不知道这个小林在搞什么鬼,只觉得既然邀请这去是必须去的,到了那只管吃,任她说什么自己刀枪不入就是,既不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含糊不清的回答才是最为保命。

等着白世轩穿戴整洁,坐着汽车一路风驰电掣把他送到北平饭店,寻了包厢,正要打开门,只见着里面根本没什么小林,而是洛小七坐在里面,洛小七叫来一杯茶,等到茶凉时才见到彭世荣 如今两人四目相撞,乃是前者惊慌,后者发笑。

“二爷好真是好久不见”,洛小七欣欣然说道,话语间带着底气与蓄谋已久:“上次一别还真没让雷公将二爷劈死”。

开门见山?白世轩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了这个小祖宗让他和她两次的见面都闹成这样,总归他这个生意人喜欢以和为贵,即便心里在不高兴,脸上总要洋溢出微笑来:“七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好好的在家中坐雷公怎么要劈我”?

他正准备往洛小七那边一坐,可是又担忧着自己不得不在往外了一步,隔着一个位置和洛小七谈论起来:“七爷身体可是还好,这我听我们家年老的管家说人不可久坐,这坐久了容易得痔疮”。

洛小七冷笑了一声直道:“我倒是想起来,怎么起来,换做二爷把二爷你的腿给打断了,你站起来给我瞧瞧”。

估计能有这项技能的人不多,白世轩直笑着,如今能和他闲扯的人委实不多,洛小七算一个沈烨灵要是不疯活跃一点也算一个。

“那我可是不敢”,白世轩先示弱,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而后说道:“怎么样可是找到彭当家了”。

白世轩对彭世荣本就有过一点生意上的插曲,恨意不深但是在得知他被抓还要打电话来折磨他这件事也是情急之下的结果,他情急,激动起来干得狠事绝对不在洛小七之下。

“他死了”。

白世轩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下,等他再次平舒回来,转过头满脸惊奇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洛小七斜眼端详了一把他这一脸单纯的惊讶,然后收回目光将之落到手中的茶水上,:“昨天刚发现的,被吊死的。彭当家生前很不好一回来就浑浑噩噩只因为他被抓走之前被人下手经历了一些入目不堪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世轩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惴惴不安:那帮毛子究竟对他干了些什么。

能把人逼死的事,绝非小事,这不这宿主还找上门来了,白世轩以前用着巡捕房陷害过一次洛小七,如今不行了洛小七对巡捕房有了提防而他背后也只有巡捕房这一块有力的筹码。再说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偷袭,要是正面硬碰硬,谁都吃不了好。

白世轩本想和和气气的度过,哪知洛小七的手是真长,隔了一个座位都能坐着把白世轩的领子给揪过来,只见着随着衣领一起被拎过来的白世轩头一次这样靠近洛小七的脸。

远看不知道,近来这么一瞧他倒觉得洛小七是个美人,精致的五官倒是有种眉目如画之感,可是白世轩还不来得及欣赏,却撞见了洛小七带着怒火的眼睛:“你他妈倒是给我个说法啊,白少爷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别怂”。

洛小七这白玉般的手紧紧拽着白世轩的衣领完,没说一句话她就要摇一下,白世轩被勒得发紧晃得头晕,脸由着白转成红,但他丝毫也不介意,美人对他发火他能皆以什么。

洛小七将他拉进自己,侧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别被我发现彭世荣死的事和你有关,否则他死了,你也要死”。她还要当着江沅的面亲手宰了他。

见着洛小七渐渐放开自己,白世轩才有喘息的余地,他猛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依稀感觉到洛小七身上那股子烟香,这才警觉的回身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理了理被抓乱的衣领,摆了摆歪掉的领带。

让服务员给自己叫了杯红酒,接着红酒的这股力让自己起起伏伏的这颗心得到安宁:“七爷这是再说一命抵一命吗,我可是听说七爷的这个杀手买卖向来都是命及是钱,我就更不用说了”。

代酒上来,他习惯性的摇了摇红酒杯,看着红酒的成色半晌这才放心大胆的喝了起来,然后又道:“我这一出生就是个第二,姨太太生的儿子哪里比得上太太生的。过得很不好我老子别说没把我当儿子看,就是没把我当人看过。正面见着一个低等的家仆打我也不管不顾,然后我就把那家仆给吃了”。

别人或许不可置信,或者觉得惊慌害怕,可是这件事换到洛小七身上就不一样了,脸色平静,目光更是止如水:“滋味如何”。

“生吃的,恶心得很”白世轩也是随口一答两人一言一语就像是开了一场野人美食会,不叫着身后服务员和各自的手下背后发毛。

“我把他的肚子切开,挖出大肠小腹,乃至下而上,我挖出了他的心脏。他那双不曾闭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仿佛想把我盯穿了,也来尝尝我脑子里面是什么滋味,可是我就不让他满意,接下来我开始挖了他的眼睛”白世轩喝了一口酒,想象着之前眼睛的味道:“你吃过眼睛吗,那种爆浆的感觉,一咬下去又腥又黏腻,但是没办法我当时饿疯了,他身上有什么我就吃什么也不挑”。

洛小七冷笑了两声,她知道白世轩和她细说这个过程是为了什么,吓唬她。

不过可惜他这个方法用错了人,白世轩永远也想象不了洛小七的接受能力有多强,她依言淡淡道:“那对于二爷的报复方法来说,我的倒是逊色了不少”。

她想着之前在后院黑屋里被她活活勒死的小丫鬟,至今都不得安葬,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废弃柴房,最终剩下的骨头还要被洛正廷那败家儿子拿出来防备。

可是话又说到这儿,洛小七言归正传:“二爷最近被日本牵制着所行的事一定不好办吧”。

洛小七能用着小林的身份来将他越出,而且她还知道只有小林才能将它这尊大佛现身,天津那方面的事她一定也知道不少。

“再过不久他们一定也会采取行动,到时候天津商会便会有人献出第一血,二爷你说说会是谁”,洛小七虽说没兴趣经商,但是时态形式还是能瞧出一二。

最近天津的情况很不好,日本盯上了天津这块肉,势必不能留下抗日分子,天津的商贩有的打着通日的汉奸身份,有的则是红色资本家,两股力量交融优胜劣汰,必将有一方先出手,正好白世轩夹在两股力量中间,虽被灌上了汉奸罪名,但所做的事没有一向是汉奸该做的。

田中耐心有限,如果白世轩还不全身心得归为自己一方,他必定要先一步采取行动,不让白世轩由着投靠敌方的念头而扼杀在摇篮里。

洛小七说的也正是这一点,白世轩不出几日就有危险,这个白世轩这个马大哈倒是意料不到,他空有一张吃人的嘴,却没一个伶俐的脑袋。

只分清了洛小七推测的商会有危险,却不清楚真正会遇到危险的事自己。

话也聊到这,白世轩也是含糊着语气,没发表任何意见的起身,想向洛小七提出告辞。

第一百四十四章求救

等着白世轩刚离开北平饭店不久,他在天津的助理立刻叫人找来,带着消息说:“二爷,天津的李当家当街被害了”。

这道消息犹如闪电,啪的一下将白世轩弄得外焦里嫩,还真被洛小七说着了,雷公果真注意上了他,助理派来的人皱着眉头为他焦急的寻着解决的办法:“二爷,我们该怎么办呀”。

白世轩手足无措的登时将手抬起,打在那人的脑袋上,只听一记响,他随后又说道:“怎么办,我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这个商会会长老子不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干了一身麻烦”。

他突然改变主意了,转回身加快步伐,蹭着洛小七还没出来的功夫火急火燎当然去着原来的包间:“还真被你猜着了,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洛小七总觉得经过她的这一警告,白世轩可能还会回来,只是想不到他能回来得这么快,但她也不急不缓的先喝一口茶:“先让我帮你吗,你可想清楚了我买凶杀人厉害,护住你一条命绰绰有余”。

白世轩而后想了想,要是他真护自己周全了,无非是找保镖日夜兼程时时刻刻保护着他,这样沈烨灵的事情也就跟着败露,要是让她知道沈烨灵已经疯了,那后果可不是被天津那边一方追杀,弄不好两方枪口都会朝自己这边开过来。

白世轩这样一想,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变了调:“哦,七爷答应得如此爽快,难不成是有什么条件吗”。

洛小七笑了笑,点头也不含糊直接了当的说道:“还真有,天津的赵将军二爷可是知道?你把他的命交给我,我就护你周全”。

白世轩犹豫了一下,继续用着他那含糊的口气:“要赵将军的命?七爷,你说的。。我不太明白”。

洛小七道:“我说很清楚,用你的命换他的你说公不公平”。

白世轩装着一派天真的模样,挠了挠头:“七爷这话我不是很懂”。

“赵震耀”,洛小七说的话越发的铿锵有力起来:“他逼死了彭世荣,我就能为一个人要了他的命”。

“谁”,白世轩依旧装着天真似的一个劲的问道,只可惜问道这里洛小七的耐心有限了,转过头直接问她:“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赵震耀的,二爷心理应该清楚吧”。

白世轩心里这倒分得清,只是他如今在天津束手束脚,别说在天津害一个人的性命了,就算是要他把一个人拐走都困难,因为他现在的身份特殊,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算过眼睛整盯着他。

白世轩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交给七爷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七爷是个自由身份能在其中来去自如,我在天津却是束手束脚,连一个小小的决策背后都有无数人反对,你让我去杀一个这样的人,我这见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子怎么下得动手哟”。

洛小七微微笑了笑,计划她早已在来北平之前计划好了:“这个不难,你把赵震耀引到北平其余的什么事,二爷就不必操心了”。

洛小七也知道天津的田中是个*烦,他先前还亲自到洛家来请洛正廷共同为满洲工作,这还是洛家最奇耻大辱的一件事,只从洛小七断了干系之后,就一直藏着掖着,生怕到了天津之后会被公之于众,再加上田中旁边还有一个小林,那就更难对付了。

所以对于洛小七来说能躲就躲吧。

白世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

洛小七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他要做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包括答应他保护他周全也是这么简单。

白世轩又不解,装出一派天真懵懂的问道:“不知七爷是想怎么保护我”。

洛小七凝视着他过后淡淡道:“这还不简单,我派人全天在你身边候着呗”。

这全天候着确实给人不少安全感,但却让白世轩后背发毛,他翘着二郎腿来了衣服讨价还价的姿态:“七爷,你交代的事我确实能答应你,但你这全天候的叫人来侯着,这是打算监视还是保护呀”。

“白少爷这是不愿意”?洛小七斜眼往他身上一瞪,这样的试探确实让她发现了奇怪,她本着想派人以保护白世轩的身份,试探他家有什么古怪,这想还没试成他不愿意了。

白世轩拱了拱手,一脸笑吟吟的起身走到洛小七跟前给她倒了杯茶:“也不是不愿,七爷可是要尊重一下我的隐私,你派人全天候都让跟着我,难道晚上了还要叫他到我房里看我表演春宫图不成”。

白世轩用手抵着洛小七的轮椅背,微微弯下腰在她耳侧一番解释道:“就刚才,七爷叫我出来那会子我就已经沐浴洗漱直接和姑娘来一场鸳鸯浴了,这不泡汤了吧”。

说完白世轩还不忘摊了摊手,做出一脸无辜状,洛小七也撇过头不再看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上次去家里拜访的时候,总感觉二爷遮遮掩掩的,原来是金屋藏娇来了。”

洛小七拱了拱手:“还真是打扰了,搅了二爷的雅兴,关于你的事我的人他们自有分寸”。

白世轩不自觉的做了一个烟瘾患者都的习惯动作,不看洛小七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哎呀,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七爷我可是为了你把赵将军的命都给搭上来了,想想当初,在赵将军那里所得的美女还真不少。不过论模样俊俏,还真不如七爷你呀”。

一个登徒浪子看姑娘的眼神,即刻在白世轩眼中显现,洛小七继续平平静静的喝着白世轩倒的茶:“只怕二爷要仔细自己的脊梁骨”。

洛小七向来有仇必报,有话直说,拐弯抹角向来不是她的本意,她说完前面的这段话,也不让白世轩有多加思考的机会:“敢再拿这种眼神恶心我,二爷仔细的可不只是你的骨头,我怕我不忍心将你的整边头发也给剃了”。

她抬了抬手,示意这身后的仆人将她推走。

洛小七前脚刚走,白世轩后脚也从北平饭店出来,他一脸坦然,洛小七现在主要的就是对付赵震耀,不管他北平这边的什么是,也就解决了一方,还获这一方的保护支持,也算是保住了命,至于今后他还要不要再天津这个是非之地混 也就不一定了。

等着回到家里,石头朗朗乾坤居然在家里叫嚣了起来,这回倒不是为他师傅叫屈,而是他居然发现有人居然在他的牛奶里下毒。

得亏他那时没喝,不小心牛奶同玻璃杯一起打碎了,本打算叫着人来清扫,却躲不过馋嘴的猫,小猫一舔不出五分钟活生生死在他面前。

白世轩云里雾里听着石头歇斯底里之后才拼凑出的事情经过,登时屈腿后退了两步,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内部矛盾,他手下的人不可能只是看着石头不顺眼就下计毒死他。

他一连后退了几步,一直推到沙发上,旁边的石头依旧在不依不饶:“我要走你们不让,如今倒是把我师父弄成这副模样,怎么现在又来毒害我,我告诉你们我石头是什么也没有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了鬼找你们报仇不算晚,十八年后等着吧”。

“你给我少撑这些威风,我们二爷哪里亏待你们师徒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感恩也就算了,还要报仇。。。哼好心没好报的白眼狼”,周围的听差看不下去了,领头出来叫嚣道。

哪知石头的重心又变化了,转身和刚才的听差吵了起来。

现在需要冷静的白世轩,被他们一吵嚷也动了脾气:“吵吵吵,都吵什么吵,嫌你们一个个都没被毒死是不是”。

他这一家之主一发话,周围瞬间寂静下来,白世轩将周围一个个都扫视一番后这才说道:“厨房供应的食物都给我别吃了,你们一个个谁都不许走,每个门窗每个把手都给我看严实了,今天谁也不许在我白公馆随意进出”。

接着他朝着离电话最近的管家吼道:“打电话让洛小七派来的人快点,随便吧这件事也告诉她。还有再去警察厅,私家侦探去请人”。他不知道天津那边的人居然如此快速的盯上自己,原以为他们会明枪暗箭的将自己活活打死,没想到会是背地里耍阴招将自己活活毒死,他现在倒是谁也相信不了,总觉得他手下的这群人里头,就有天津那边的混入,鱼龙混杂让他不得不叫警探等人来进行一番缜密的推理,将人揪出来。

他安排完这一切再斜眼看了石头,他这些天也是受够了石头的嚣张,那杯牛奶怎么没把他毒死:“不用十八年,现在我就让你做鬼也没机会”。

他心一狠,叫来了几个手下,将石头左右手纷纷扣住,石头挣扎着有喊又叫:“白世轩,你有本事别叫人,是男人就和我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要说真刀真枪,白世轩这个富家公子个哪里比得上石头这个练过功,扎马步就是当童子功来练的人。

白世轩走上前,对着石头的肚子狠命的打了两拳,他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逞英雄,他是个生意人只注重盈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铁定中石头的套,石头被他这两拳打得更是吃痛不已。

楼上疯疯癫癫的沈烨灵还在上面唱着戏,只因白世轩的动静太大,他隐约听见了洛小七这三个关键词,便

是心里有了意识,扬着水袖下了楼。

下来后依旧是疯疯癫癫的在喊:“阿笙,是阿笙来了吗,我要见她”。

白世轩看着沈烨灵,便是上前一把将他抱住,他对别人即便脾气再大,对沈烨灵的态度依旧是温柔,沈烨灵这时候的出现就好像是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降下的细雨,迫使他不得不柔声讲话:“你许是听错了,我没叫什么阿笙”。

他说完轻轻轻轻抚了一把沈烨灵的后背,沈烨灵立刻就有感触的回身提醒道:“阿笙就是洛小七,她现在叫洛小七,被断了腿还被洛家抛弃,闹得如今的落魄,我当时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莺莺燕燕起来,尽显出了女儿态,说话还不时到着京戏的韵味在里面,白世轩一遍听着沈烨灵再讲,一遍回头看了石头一眼。

发现石头正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石头痛的发不出声,但还有力气来恨他,只见着张张嘴白世轩透过嘴型便清楚石头这是在对自己说了两个字:“卑鄙”。

他卑鄙是吧,好!

白世轩将沈烨灵推了出去,嚷着让人给他拿枪,他要给这个苟延残喘却还在叫嚣的小子开瓢。

管家也是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来阻止:“万万不行啊,少爷,我刚给警察局的人打电话,他们一会儿就来,眼下是万万不可再杀人的呀”。

他想杀人难道还要问过谁吗,他回瞪了管家一眼,抓着石头就是上楼,二楼不行那就三楼,他将石头带到阳台上,一眼往下去还有一定的高度,这要真摔下去连*都给摔出来。

白世轩将石头一把按在栏杆上,石头狠命的想挣脱,但无用和白世轩比力气他这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根本比不了,他这也才知道刚才和白世轩单挑的话,也是还好被对方当成了屁没有放在心上。

“白世轩,你有本事就把我摔死啊,看看师傅会怎么对你”。

白世轩一脸漠视,眼神如鹰狼那般,他看见了少年时饥饿难忍将一直欺负自己的仆人生吞活剥的画面,他看着石头的眼睛,想象着之前他挖眼,吃演的画面,几道鲜血打在他脸上给他带来了几分肃杀之气。

“给我去死吧”,他用了一把力将石头从阳台上推了下去。地下的人,包括陆陆续续跟他上来的也都慌了神,都觉得二爷又疯了开始杀人了。

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别无选择的石头一声惊叫之下,阳台下不知哪里来的挂钩,挂去石头的大半张脸,刺破他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楼下的和阳台上的人一阵惊呼。

这样居然都没摔死这小子。

石头鲜血直流,大半张脸也已经面目全非,他痛哭的喊叫,刚刚经历过鬼门关,他往日的锐气也都随之消失殆尽,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现在的处境吓破了胆,痛哭流涕的:“快快把我放下去,我什么都听你们的,真的,求求你们,我现在还不想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先生

大雨倾盆,天空中伴随着一道光将黑夜照的和白天一样,赵震耀接着光的一瞬也看不清袭击他的这几个凶手长什么模样,就在光芒一瞬之后‘轰隆隆’石破天惊的雷声夹杂而至。

刀光剑影只见他手下的人,和对方手下的人也纷纷亮出了家伙,突然,实在手太突然了,他只不过是在和日本军官谈完事回来得途中居然还被他碰上这个了。

他眼前的镜片被大雨洗涮得看不清道,雨点打湿他整身衣裳他也不管了,如今可是把命都交出去了,随着一声打偏的墙响,赵震耀吓得一个激灵,旁边的秦五拉着他躲命。

现在他们开战的地点是离日租界有些距离的小弄堂,电光火石的枪声吓得周围的住户不敢开灯,更不敢出门,赵震耀是车后边藏了,居民的水缸后面也藏了,都躲不过这些杀手的猛烈攻势。

好在秦五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一路带着他东躲西藏,有枪子他给他挡,真有那杀手围上来他还能毫无畏惧的开枪给赵震耀解决这麻烦。

只不过赵震耀今天所带的保镖并不够防身的,见着这些杀手的猛烈攻击,他们个个都倒在地上,血水混合着地上的雨水,蔓延到了赵震耀脚下,水缸后面仅剩的两个人,大雨下给自己换了一拨枪子,准备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这俩解决了。

隔着水缸,看着对方步步紧逼,赵震耀感觉自己死期将至,他甚至看不清秦五的脸,然而秦五却死死的捂着他的嘴巴不放,他好歹也是张钧耀封的将军,可是在这种时候却当起了窝囊废,他这个将军还不如谋臣,参谋长来得实在。

秦五捂着他的嘴,他用耳朵听这大雨‘哗哗’已经秦五费劲跟他说的声音:“大帅,他们这些人我都在洛小七的俱乐部中见过,这哪是日方接机杀你这分明是洛小七又兴起了买凶杀人的勾当,这样我还能上去挡一挡,大帅您蹭这个机会快点逃”。

说完秦五就冲了上去,对方连忙警觉的拿起手枪,要想秦五之前也算是黑道上的大佬,他功夫也算是不赖接着周围的道具躲躲闪闪,回头还不是得冲着还没缓过劲来的赵震耀喊道:“走啊,快走啊”。

赵震耀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雨水进了脑子,还是被枪声吓破了胆,见着秦五一再向他下的逃跑命令,犹如小鸡似的双手当成翅膀,记下扑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连忙往后开始逃跑。

对方有一些正和秦五僵持着,一些却注意上了逃跑的赵震耀,正准备拿枪对准他时,秦五一个闪身用身体挡住了赵震耀的几颗子弹,唯独漏网的一颗直飞过秦五擦去了他半条腿。伤了腿的赵震耀不敢懈怠,提着腿就是跑。

这几个亡命徒倒是佩服秦五的忠于护主,和秦五僵持了好一会,他这千穿白孔的身躯才肯倒下,和着赵震耀的几个保镖一起葬送在这小弄堂里。

只见第二天一大早,附近的居民才敢出门看看结果,巡捕房插手了这件事,这两个月天津商会的人死亡本来就多,死在街上的先例也是多的数不清,见着被暗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物,根本分不清他们是那个人的那群狗,便也草草的收尸结案了。

那些亡命徒一回来,首先报了没杀死赵震耀,却杀死了秦五的结果,气的洛小七差点将手中的烟杆折成了两段。

见着这几次暗杀的计划越来越不如人意,她猛吸了口烟思索了一下,是不是之前漏掉了什么细节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呼出一口烟,这几屡烟也随之往上穿过洛小七细密的头发,一路往上蒸腾,侧面看洛小七活像是被烧着了。

等着烟杆吸了大半,她这脾气才渐渐好了,身子还是不停使唤的异常疼痛,这疼痛感已经连这大烟也麻痹不了了,她疼得牙齿直颤,脑门上的汗水又渗了一层下来。

她是最怕疼的所以才会用大烟,可是现在无用只能由着它干疼着,脸上虽留着汗,原本的苍白也让人看不出变化,她强忍着,表情淡定的说道:“行了,侥幸逃了一个赵震耀,却杀死了秦五,已经够回本的了,你们再去勘察一下彭世荣被劫走的那一天究竟还有谁去过赵震耀的府上,要是有找来一并杀了”---这些人曾让彭世荣受到过屈辱,留不得。

仆人看着里面的气氛,陆续给洛小七桌上的茶盏里添着茶,洛小七喝了一口安抚了一下上下打颤的牙,过后又指着一个说到:“北平的白世轩那边怎么样了”。

只见那人是管人的一名,洛小七一问他他忙点头哈腰的一通说道:“回七爷的话,白二也自从上次被人下了毒之后,就连夜逃亡去了重庆,希望在那避避风头”。

“逃了”?洛小七一抬眼,将不对劲显示在脸上:“跟谁逃的”。

那人如实回答:“带着两个人,一个像是女人,一个骨头都没长齐,像是个孩子”。

洛小七嘴角上扬面露着讽刺,不知道是不是她有多虑了,这白世轩分明就是好色之徒,眼里除了女人根本容不下什么。

“去告诉江先生,说彭当家该报的仇我已经给他报了,”她吸了一口烟说道,一口烟还是抵不了这浑身的疼痛,只觉得浑身如刀割的疼直闹得让人受不了。

这道命令刚吩咐下去,管家就悻悻的从门外走了过来,连门框也没沾上脚,光是站在外面一条影子随着外边直射进来的阳光被拉长。在这个洛家里这个老管家已经是见惯了生死,可是他如今对于这个却也胆怯了起来:“姑娘呀,江先生。。。唉也是我们疏忽了,只晓得按您的吩咐给不要给他刀子,绳子就好,哪知道给他送饭的时候那盛饭的碗居然还是陶瓷,我们一个不注意,江先生打碎了陶瓷抹脖子,就这么。。。去了”。

洛小七直愣愣的盯着门前管家的影子,只见那原本照起来魁梧的影子越发的佝偻,不是还微微颤动,一旁的亡命徒也纷纷低下头,又是悲伤又是害怕。既为着江沅的死而悲伤,又因为洛小七即将的爆发而难过。

‘哇’,浑身巨疼下洛小七终于吐了一口黑血,几个人赶忙上前去关心,又是叫着家庭医生,又是给她端茶。

哪知现在洛小七已经疼得不分好赖了,一起身就一个一个推散了众人,歇斯底里道:“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江先生不能死,给我看住了,你们呢。我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

这一声训斥,一群人都低下了头,管家很有眼力见的看着洛小七的目光又暗沉了下去,连忙叫着他们都离开,由着洛小七独自挺过一阵。

现在的洛小七也如雾里看花,她模糊了眼前所有的视线,只晓得不要让江沅死,江沅要是死了她在这个世上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所以她为了给彭世荣报仇去了一直都不敢去的北平,并派了比之前好多的杀手去杀赵震耀。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让江沅舒心 她只求着江沅不要死,可是废了这些劲居然还是抵不过时间,昨晚?也就差一步,告诉了江沅这个消息也许他就不会死。

洛小七后悔的囔囔着:“就差一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身上的苦痛逐渐蔓延到了喉间,她快喘不上气了,两条十几年都不听使唤了两条腿更是在她一倾身的时候也倒了下去。

什么将对影成三人,也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往日在洛家学堂上的三个人,如今呀只剩下半个人了,接着浑身的疼痛,洛小七努力的向外爬,她也不知道她这股子力气能爬到哪里,但是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看看江沅,哪怕再去见他一眼。

浑身的疼压不住洛小七艰难的在地上爬行,堂堂叱咤风云的洛家家主洛小七,之前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先是就有何等的一败涂地,别说呼风唤雨就是连呼唤个人她也疼得没了力气。

她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说话,留着力气挪腾着自己,多狼狈她也不管了,没了江沅要这位置还有什么用,反正能得到这个位置还不是江沅的不离不弃。

江沅陪了她将近十八年,这十八年里,走了沈淮安,去了程家白到头来也只有江沅最了解她。江沅劝她戒烟,劝她调理身子要喝药,劝她多注意身体,这些好她都不管不顾反倒念起江沅的移情来。

她觉得那天对江沅说的话重了,她还没道歉,她这火急火燎的就是为了去道歉,这辈子她前期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跪祠堂。后期不怕军阀不怕土匪,更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刀。这些不怕让她不会低头,更不会低头的向任何人说一遍对不起,可是如今她想低头,想认错,为时也已经晚了。

“江沅”,洛小七无声的呐喊着,但更像是在求救,身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好像是有谁在鞭打着她的身体,身上的每一寸都不放过。

她继续爬着,所要去的目的是江沅哪里,心中所想的是江沅,原来病痛的尽头是江沅。

她终于爬过祠堂,翻过门槛,爬下台阶,一步接着一步狼狈不堪。

“阿笙,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这个问题阿笙还是没弄懂,江先生能再教一遍吗。

“姑娘”,终于路过的几个丫鬟发现了洛小七,并将她扶起,带到了卧房,洛小七躺在穿上被疼得失去了意识几近昏迷。

洛家的家庭医生也算是洛家的闲散职业,洛小七从不让他给自己诊断,他记得自己最难忘的出诊经历还是给病重的许曼治疗。

医生用着听诊器眉头紧锁的再给洛小七检查,周围的仆人面色也一个比一个还难看,这一年去了很多了,他们家主可真不能再去了呀。

还没等医生汇报完病情,洛小七就在昏迷中又醒了,她半闭着眼朝着天花板,苍白的嘴上似乎在囔囔着些什么,瞪等着医生大着胆子上前来听才听出来。

“江先生,走好”。

古语曰: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师者是如此,江沅亦是如此。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向土匪提亲

赵震耀真的是好久没见到小月岐。

他这次逃命来,先是不敢往家跑,更是不敢去田中那脑子转了一个弯才想起自己打了大半辈子光棍还欠着一个人的誓言没有实现。

在一处无人的角落里盼着天亮,灰溜溜的出城跋山涉水的去找小月岐所说的土匪山,小月岐这一心壮志未酬,去了土匪山继承他爹他娘的位置占山为王,将土匪这个事业做得绘声绘色的。

赵震耀在小月岐的信里知道了她成为土匪头子之后的起起落落,真觉得他小瞧了这个女人。

想想别人能将继承的家业兴起无非是件买卖,或者某个官职,而她呢人人喊打喊杀的土匪都能被她兴办起来。就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便是能给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的。所以山里的压寨相公的也总比好过在天津当傀儡强。

正巧赵震耀前脚去了她的匪山,她后脚就带着兄弟们下山,两人好巧不巧的在山脚下碰了面。

当时的小月岐也管不住自己土匪头子该有的矜持,一把扑在赵震耀的怀里,赵震耀被她又是亲又是抱的弄得晕头转向,暗想也真不愧是当过土匪的女人,就是比世上任何女子都要主动。

他和小月岐也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自己现在这土匪山头上多留一会儿,沉寂再来看准时机等到那日东山再起了,一定要力挽狂澜。

小月岐倒是很欣赏赵震耀这种拿的起放的下的男人,外加还有一颗向上的上进心,心里对他更是有加,别说让他住下她还想挑个合适的日子把他们的婚事一同给办了。

只不过在这个问题方面她就算是在放的开也要有个度,他们之间的约定这件事上她迟迟不肯说。

这山寨里面的土匪更是看到小主人领了一个男人回来纷纷翘首以盼,观察着这男人样貌如何。

知道他是个军阀之后个个都对他远避,他们想来对军阀没什么好想法,即便是又也是拿他当压寨相公的想法。

但还真别说小月岐对他们一番明里暗里的解释后还真准备将此人当做自己的压寨相公。众人一听这落魄的军爷嫁给自家老大便是连怕都不怕,嘘寒问暖的将他领到最好的房间里入住。

如今的赵震耀颇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界,偏偏他这只大老虎变成了纸老虎,黏在小月岐身上既不给她添累赘,也不显得他多余。

所以当晚他就去找小月岐谈心了,入夏外面的景色很好,方眼一望山谷见还有萤火虫,蹭着这副好时光 赵震耀本想邀着小月岐出门散步逛逛的,可是一想到这漫山遍野的不就是他们家,要说看他们也已经对这里的景色习以为常了,他硬是要说好那岂不是会被说成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

赵震耀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终还是敲了敲小月岐的房门,和他准备屋里谈,正巧小月岐的屋正在他隔壁,要知道小月岐在不在屋里他一透过窗户就知道。

可是无奈小月岐窗户的帘子终是拉着,开着灯时帘子会不自觉的开出一道小缝,他也很有自信的知道这是小月岐不好意思的在偷看着他。

他也不揭穿假意让她看,自己无聊的在桌前涂涂写写画画,总之能呆多长是多长,等到累了他在主动一些找上门聊天。

他站在门外敲了敲她的房门,只听门内‘咕隆咚’一下,像是整个人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传来有些发颤的叫唤:“谁呀”?

赵震耀也和她打哑谜似的说道:“我”。

不久小月岐才理了理装,过来给他开门,一推门的小月岐也格外漂亮,外面黑灯瞎火的他却注意到小月岐嘴上抹了口红,胭脂*她也擦了一些,想来是为了见她特意准备好的,他也不戳穿暗自笑了笑走了进来。

一进门小月岐将他左看看右看看,即便早上叫人问了,也检查过来,但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再问了一遍:“遇袭的时候可真真没受过什么伤吗”。

赵震耀想笑,嘴角上扬笑得很腼腆,他将双手张开,又在原地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极其宠溺的说道:“我的大小姐,你是要我给你解释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没事吗”。

赵震耀穿着薄薄的衬衫所以身上有没有伤她能看的出来,她将赵震耀上下打量了个遍,见着没有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拧成八字的眉毛仍是久久不能松开:“怎么会遇害呢,而且,而且你说的杀手是洛小七派来的,我可不信”。

小月岐向来直话直说:“我和洛小七也是有交情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她虽说是嫉恶如仇了点,可你们有没有什么仇什么怨,她干嘛派杀手来杀你。。。难不成你惹上什么仇人?那人找上洛小七买凶杀人了”?

小月岐自顾自的帮赵震耀分析起来,赵震耀也是隐晦他分毫没交代他和洛小七只见的仇恨,便是只能随着小月岐的思想说道:“说来也是,最近天津被暗杀的人多,我估计也是碰上哪颗钉子了,非要把我戳的千穿百孔才肯罢休”。

小月岐听了赵震耀的话也是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保证道:“你放心谁和你赵震耀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和我们山寨过不去,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幕后主使是谁,要是让我查出来我非活拔了那小王八蛋一层皮不可”。

小月岐也是帮着赵震耀解气才说这一段话,但是一想到洛小七又为了钱杀人,这杀的还是他未婚夫,他这个做土匪的不得不觉着洛小七做的有点不道德,但也不好当着赵震耀的面这样说。

更是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哟,小七这小丫头片子暗杀接谁的生意不好,偏偏接你的这单,回头我和她说说让她以后注意着点。她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

赵震耀现在倒是不想管什么洛小七的,他拉起小月岐的手放到自己下巴附近的位置,眼睛里满是深情望着对方:“我想我之前答应你的婚事,我们是时候也该办了”。

‘轰隆隆’如一道惊天的雷,直中小月岐上头,直将小月岐弄得不知是又惊又喜,赵震耀这回倒是心胸开阔,坦然的说道:“我已经想过了,我这个年纪儿女都能承欢膝下了,现在结婚也已经是算晚,不过再晚也还赶得上,娶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是我赚到了不是”。

小月岐露出一脸不可置否的表情:“真的”?她还是不敢相信,平时躲都躲不及的土匪居然还有人会要,而且还是一个将军,这不是警察遇上贼了吗。

多余的话赵震耀也已经不再说,唯有将她抱在怀里才是对她肯定的说一声‘真的’:“只可惜我如今时运不济,要靠你养活,这句你是否能够嫁给我应该换我来问”。。。。。

既然成婚自然少不了寨中之外的人来参加,洛小七就是小月岐想要请的人,她一封书信让洛小七来参加她和赵震耀的婚礼,不但是让她带着祝福去,还能让她和赵震耀之间的误会解除,一举两得。

但洛小七她收到信后却是没这么想,她讲江沅的死统共归入赵震耀的账上,要是没了他江沅也不会心里有疙瘩而死去,想着江沅生前给彭世荣报仇所要暗杀的就是赵震耀,彭世荣生前所寄给他的东西也是赵震耀那儿的。

所以这个赵震耀罪孽深重,这种人他必须要死。

洛小七的手下也已经整装待发,盼着也填补上次的遗缺,首任赵震耀的人头,各各更是摩拳擦掌咬牙切齿。

洛小七在江沅的灵堂上上完香,安慰完膝下无子的江太史,对着她的手下注意扫视了一遍,训斥道:“你当你是去讨债的吗,人家是土匪成亲,你们人多势气大还没到人家半山腰就给你截下来,还去什么去”。

这带的人少只怕拿不下赵震耀,这人多更是怕会打草惊蛇,一群人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许久没见的武仲春却来了。

这武仲春也就是上一回和程家白去刺杀秦五的杀手,没想到在法租界没刺杀成秦五,程家白扛下了所有的责任,洛小七原本没责怪上武仲春,可是这小子突然跑了,就不得不怀疑上他的失职。

如今他回来洛小七不得不惊愕的看了他一眼,武仲春举着双手恭恭敬敬的说道:“七爷,回来晚了实在抱歉,我没杀得了秦五但听说七爷最近在找赵震耀的麻烦,我如今倒是带回来了他的一个麻烦”。

正当所有人对武仲春冷眼想看的时候,原本在他背后藏着的一个人却从背后献身只见那人各自矮小体型偏瘦,虽说衣服穿的得体但是眉眼间那块刀疤却是难以掩盖,卷起的袖子内那条胳膊上的伤口更是若隐若现。

想来这人之前干的必是刀尖舔血的事行当,那人不敢说只得由着武仲春帮他解释他的来历:“七爷这人曾是小月岐父亲寨中的一名手下,寨子被张大帅屠杀他侥幸逃了一命”。

接着他又转头推了推他这吓破胆的脑袋:“你快说你看到寨中的大王是被谁杀的”。

那人声音更是小的像只蚊子,丝毫看不出他以前有这么大胆子能当土匪,见着武仲春催他说话声大点。

他这才提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力气都释放出来大声喊道:“赵震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拜堂成亲

人生来就有生老病死,山寨中的土匪也是一样,在张钧耀杀伐之下侥幸存活下来的土匪少之又少,唯一有的一批逃亡另谋生计去了,再有的就是自以为这辈子只能干土匪这一行当,守着山头等着小月岐东山再起。

所以这片山上除了新加入的走投无路自愿为匪的,那就是之前张钧耀杀伐过后侥幸逃出来的,也是因那时赵震耀在山下的缘故,他追小月岐的爹那些在山上幸存的土匪没有一个知道他当时在现场的。

赵震耀这几天观察了一番,他们多多少少都当着赵震耀是未来的新姑爷,态度更是恭恭敬敬,似乎都和小月岐一样对当家人是怎么死也毫不知情。

他不觉松了一口气,见着他和小月岐的婚礼将至,周围一群人都忙得团团转,虽说都是土匪但这一家人的氛围不必外头的差,该帮忙的帮忙,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山寨里沉重的气氛才会将下来,变得一派和谐。

赵震耀本想来帮忙,可是作为婚礼他是新郎也该是主角,应该更忙乱才是,哪知他现在却是脑子一片空白,愣是两手空空。

去找小月岐吧,她又不在房里,几番打听之下才在一所搭建得别出心裁的房子内找到了她,一进屋香炉正中央的摆放着,再透过香炉往里面瞧才看见正在祭拜的小月岐。

她平日马马虎虎,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到了如今却像文人雅客所弹奏的古琴一样沉稳,赵震耀将头一抬穿过香炉所制造出的烟雾袅袅的气氛,他看清了灵位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小月岐的父亲,一个是小月岐的母亲,如今他们都走了,但牌位还是如此的*,起到了震慑的效果。

正在心里大鼓的赵震耀看了他们两眼不觉一哆嗦,更是做贼心虚似的又惧又怕。

小月岐也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忙回头笑盈盈的起身牵着赵震耀的手上前,只觉赵震耀的手是难得的冰凉,丝毫不属于这个大夏天该有的温度,正觉得奇怪想问一问,但是眼下的事情要紧。

她必须要在父母面前给他们介绍女婿。

她现在就像得了一件难得的至宝如小姑娘一样对着她最崇敬的大人四处炫耀。

只见她眼里有光:“爹,娘我带女婿来见见你们,你们不知道震耀对我很好,寨子被屠的时候是他不计较我是土匪,收留我。让我能有机会重振旗鼓所以这寨子能兴起来震耀独属一份功”。

小月岐说着说着,不自觉的给赵震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有模有样的,赵震耀的上衣早已被汗水渗透了,他不好意思抹汗只能任凭这冷汗直流。

“明天女儿就要出嫁了,虽说还是操着盗匪这个行业,但将来相夫教子女儿也会兼顾好的,还请二老放心”,小月岐每句话说得几乎都能出蜜,她撇过头柔声对赵震耀说道:“震耀,这是我爹,这是我娘”。

赵震耀耳畔听着小月岐的介绍,将眼睛往下对着二老的灵位微微聚了一躬,毫无底气的说道:“大当家,二当家好”。

小月岐听了赵震耀这番话更是被弄得好气又好笑,如果她父母俱在,现在这种场面也该算是向父母确定关系了吧,在天上的父母喊他女婿,也就是半个儿子。

而他赵将军怕是当着他天津的官当出了不食人间烟火来了吧,一个‘大当家’前,一个‘二当家’后的,搞得像上级见了下级一样,怪生分的。

小月岐性子豪爽也不和他计较这些,但如今和赵震耀聊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又显得太矫情,干脆和他聊聊自己父母老一辈人的事迹。

“我爹我娘就是在山寨中相识的,当年晚清老百姓被官僚压迫得走透无路自愿上山为匪,我娘当年年轻貌美还是寨中一枝花呢,不过我娘脾气不好只有我爹能忍着她他们共同进退。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我娘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算是在寨子中打响了。

而我爹呢却是跟在我娘后面任劳任怨,所有的风头都让给我娘,终于老寨主死了,眼下寨中群龙无首,我娘自然而然的被推选为大当家,我爹也借着我娘的这劲头荣身为二当家,之前我们寨子专劫满清官员的货,还为着那些反清分子去打那些长辫子的人,创下了佳绩。

他们忙活了大半辈子后来才生下了我,可是有了孩子之后,他们俩的脾气也日渐暴躁,我爹忍耐范围越来越小再加上我娘脾气越来越大,造成寨子分家。

我爹走后将原来的寨子留给我娘,自己带着是个人在山背上立了一间小的寨子,其实他也知道他自己独立门户在山背上一定劫不到人,没办法我娘能劫到就行。

他们就这样各占一半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在山中间画一条线,即便逢年过节也不越线绕着一大半座山走,一直到我长大成人”。

等着小月岐将她父母之间的爱情讲完她才回过头看了一眼赵震耀,目光渴切的要他说出点什么想法。

没想到赵震耀灵魂和肉体早就抽离,肉体还在灵魂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只感觉他全身轻飘飘的飞到了当时追杀小月岐爹的画面,那个甘愿屈居在自己女人之下成为二当家的人,似乎在最后那一刻嘴里还在念着自己女人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声音极小小的让马上的赵震耀没去注意,他手中无情的子弹发射出来直击他别无可挡的后背。

枪声一起,他的魂魄也瞬间收了回来,用着错愕的目光回看了小月岐,他倒是没有女人那般感性将所有的故事都能编出爱情,他觉得一个男人屈居在女人之下,就决定了失败,自古男强女弱,屈居在女人之下的男人岂不是比弱者还不如。

他这辈子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人,他眉眼间闪现出一丝凌厉,嘴上开始忍辱负重的伪装起来:“真是感人至极,我以后怕是无法企及你父亲这样的高度”。

这句话无疑是说到了小月岐的心里去了,她脸上的红晕突然浮起,微微低下头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娇嗔道:“谁要你企及了,我要你以后和我好好的过日子”。

她说我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坦白道:“我爹和我娘分家赌气的生活太辛苦了,临死前还没得到对方的和好,更是遗憾。我和你不需要遗憾。我以后虽说有脾气但是你能忍则忍,不能忍你就跑但一定要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我能看到你就行。。。”

就这样双方互相坦白道了很晚。

迎着鞭炮一声一声的在山顶上响起,一大清早吵醒了山间不知多少正在熟睡的动物,鞭炮的烟味更是弥漫了半个山腰。

寨子里一眼望去全是喜气洋洋的红,不光房屋更是人们脸上都是不褪的喜气。新郎那边准备就绪,然而新娘那边却是还在整理,小月岐身边围满了寨中仅剩的一些姑娘和老妈子。

他们更是见着什么好看的就往小月岐身上戴,无疑是想让小月岐今天成为最美的,小月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红装,胸前更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能一直堵塞着。

原本挺希望这场婚礼能快些到来,可是这一到他在这关键时刻却退缩了,她这没用的人呀。

便转头接二连三的问了旁边的小丫头:“旬阳的洛小七还没来吗”。

那小丫头也为小月岐来来回回跑了还几次,这眼看着婚礼快开始了她出去一打听还是摇摇头说没有。

这平时的姐妹小月岐除了认识一个洛小七之外还真没什么人认识了,她这现在还不来小月岐心里也已经敲定注意她不回来了,无痛无痒的隔空碎了她一口嘴

道:“这个死丫头,都快成天王老子了,请也请不动”。

可是这时辰不会等人,喜婆过来忙乎着要盖盖头,小月岐这才将洛小七的缺席放在脑后,一路蒙着头在一众姑娘的搀扶中缓缓走了开去,在一众繁琐的礼节进行之后,小月岐隐约觉着自己手中的红绳被牵去了另一头,知道是赵震耀和他拜堂一切就安心了。

寨子里年长者出来主持婚礼,外边是一空碧洗的天为天地,里面是两座空椅,旁边两盏蜡烛高高耸立为高堂。持婚人用着高亢的嗓音喊出一声‘一拜天地’,顿时穿透整间喜堂。

“慢着”。

前来围观的都是祝福者,如今这一声阻挠,一群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转,全部人都没注意到寨子里有三个人出现,一个大热天用着一顶草帽遮面,看上去神秘至极。第二个是个瘫子坐在轮椅上,一个高大魁梧,看着平平无奇扔在大街上更是一抓一大把 最后一个一袭素衣加身虽说身高比人低一等但却不妨碍她居高临下的这股傲气,此人正是洛小七。

赵震耀看着洛小七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脑子里更是对她咒骂连连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来搅局。

小月岐将盖头掀开一脚看到了门外的洛小七,高兴的连什么忌讳也不顾了,掀开盖头露出真颜冲了上去,俯下身握住洛小七的手:“阿弥陀佛,写了这么多的信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还好洛小七不是天王老子,她还真能请的动她。

洛小七对着小月岐,将一众扫视了一遍,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赵震耀身上,她今天也是特地换了一身行头过来的,平时最喜穿红衣的她,偏偏不想强了新郎新娘的风头,换了一身白衣,搞得整个人*肃穆了起来。

*好!正好应应景。

洛小七难得柔声安抚到:“我这不是来了吗,而且我还带了彩礼来,你说去对你够不够意思”。

只要洛小七能来小月岐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奢求什么彩礼呀。不过洛小七这身份送来的彩礼肯定打开眼见,不经好奇的一问:“什么呀”?

洛小七淡了淡一笑,目光再次转向赵震耀:“来给新郎官送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揭发

洛小七这样一喊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赵震耀的脸也吓成了惨白,小月岐见着洛小七来者不善也拉下脸来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转过头对赵震耀抛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而后义正言辞的对洛小七道:“七爷,我先前不管你有多厉害,但这是我的寨子,不是你的旬阳,要撒野到别处洒去,别在我的地盘上放肆,更别对我的人放肆”。

小月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现在两人冲刚才许久不见的好朋友,转瞬竟像世仇一样翻起脸来。

不过从始至终都是小月岐一个人在调动这两人的关系,洛小七还是一脸的和气,只见她淡淡一笑,继续道:“先让我把话说完再赶我走也不迟,大当家您要是听我说完一段话,别说许我在这里撒野就是在这撒尿都成”。

小月岐不相信的白了洛小七一眼,也没说可以更没说不可以,暗自转过身由着洛小七胡扯,这拜天地的最佳时辰,早让着丫头给延误了,这早点晚点更是没什么关系,且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赵震耀现在虽是新郎,但是在山寨中更是没什么实权,人微言轻,想要阻止洛小七继续往下说,可是刚开口几句没人理他只能沉下心来听着洛小七讲他们的新仇旧怨。

但是洛小七讲得并非他们之间的仇怨,她让武仲春推着轮椅上前几步开始说道:“试问在座的各位,可有前任寨主手下的强兵,经历过天津张钧耀围剿的幸存者”?

一众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几个脱颖而出举起了手。

洛小七看着眼前这一切,暗自点了点头:“那不知在那场围剿中前任寨主的死因诸位可知道”?

一众人更是窃窃私语,他们左右说道最终汇集成一句话:“还不都是被可恶的赵震耀那毛子给害的”。

“三人成虎,你们可知道在那场围剿中可不止张钧耀一人领的兵”?洛小七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只见了张钧耀一人当然会认为你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是赵震耀所杀的,如今迎来了新寨主,你们更是会口口相传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到张钧耀身上”。

小月岐沉下心,双拳中指间细细的摩擦着,她最是不喜欢在她大喜的日子上提到她爹娘的死因,她好不容易走出来,被洛小七这么一带又陷了进去。

洛小七也将自己右手上的食指和大拇指反复搓了几下这才继续道:“试问天津难道就只有张大帅一人持权吗”。

洛小七说着话,更是将眼睛盯着赵震耀,盯得死死的。众人的目光不得不顺着洛小七一起转到赵震耀身上。

一下成为众人焦点的赵震耀也是慌了,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更是觉着自己将要窒息:“洛小七,你什么意思,来搅局也要看看场合”。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将这场婚礼拿出来当挡箭牌。

洛小七微微一笑:“口说无凭,我给你们带来了证人,你们好好看看这是谁”。

话音刚落,原本带着草帽遮住半边脸的男人,也卸下了草帽顶着青天见人,众人中有的看到他的相貌更是一惊,由着原本的窃窃私语开始寒暄起来。

小月岐也觉着好奇,暗暗的将头转了过来---这不是他爹寨子里跑腿刘麻子吗?

想当初除了逢年过节小月岐的爹是从不下山去寨子里找小月岐的娘,平时传个东西都是靠这个刘麻子来代劳,间接的刘麻子成为了两方寨子的信鸽,经常两头跑,更是之前土匪山的人都认识他,想不到他也大难不死。

可是刘麻子没工夫叙旧,他的眼神怀着恨意像一只毒蛇一样咬着赵震耀不放:“我从那次围剿中逃了出来,大当家先前就走了,全寨子的人都是被张钧耀所杀这个不假,可是二当家却不是被他杀的,二当家分明侥幸可以逃跑,但是当时还又一个穿着军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再追他。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在场所以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人的脸”。

眼看着赵震耀伪装的面具以后支撑不了多久了,他现在的心已没过嗓子眼,只怕下一步不用他们动手自己就能昏迷过去。

“就是眼前当家的要嫁给的这个男人”,刘麻子指着赵震耀说道,同时当众给小月岐跪下苦苦哀求道:“当家的,不能嫁呀,你不能嫁给他呀”。

“胡扯”,赵震耀急得跳脚,如今他已经深入虎穴,本以为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没想到全被洛小七给搅黄了。

他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你可不能全听他的一面之词,没准是洛小七为了诬陷我这么做的,她这个人为了害我什么阴谋诡计都能做得出来”。

眼看着事情败露,洛小七也松了一口气:“那也比不上赵将军的强,我现在还没讨教过你究竟用了什么下三滥的阴招将一个人活活的给逼死,赵将军,你敢跟我去见彭当家和江先生吗”。

小月岐听完一惊:江先生,难道江沅已经。。。。

现在赵震耀的处境更是危险,来势汹汹的眼睛紧盯着他,天南地北让他无处可逃,小月岐一步一步走进了他,脸上的神色差到让人难以形容,他最后竭尽全力却只能喊出:“你听我解释”。

小月岐阴沉这脸将手中的红绳扔了出去,她只知道在红绳的那段赵震耀早就放开,洛小七一来他就心虚的放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是让我相信你还是让我相信和我情同手足的兄弟。你杀了我父亲现在却还有脸来让我和你成亲”。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夏日炎炎可这却是凉了半截:“你恶心为什么要恶心到我”。

他目光灼灼紧盯着赵震耀到现在她还想要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哪怕是被张钧耀逼的也成,可是赵震耀深知他这阳奉阴违的手段已经到头,更是自愧不如的低下了头。

“把他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小月岐最后下达了命令,刘麻子回来几个兄弟也算是久别重逢,一起喝酒吃肉,可是这好好的婚礼也就这样不欢而散。

小月岐将自己关到屋子里,久久不肯出来。寨子里的几个兄弟向来嫉恶如仇,赵震耀要是没犯什么错,他们一定恭恭敬敬的拿他当姑爷,他杀的可是二当家,这仇不共戴天。

可奈何小月岐还是放不下,优柔寡断了起来,对着赵震耀更是没下达处置的结果,底下一众更是为此又急又恼。

“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可是杀父之仇啊。。。要是当家的下不去手我一把斧子下去叫那孙子直接归西”,一个长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喝道,他是新加入来的,在这动荡的年岁里走投无路,媳妇被人抢,天地被人烧,他就将欺他的地主当头劈了下去,自己逃跑到了这匪山上来。

他一阵叫嚣过后,周围人更是纷纷同意了他的意见,举着手说着各种将赵震耀凌迟处死的办法,刘麻子也因为回到寨子里,平生的胆量也跟着回来,再加上他指证了赵震耀是杀害二当家一事,说话更是有分量了不少。

一声‘安静’瞬间让全场都寂静了下来:“大家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是要将赵震耀刀砍呀,还是油炸呀。我知道这个人死不足惜,可是好歹也该有个有个定数。我能活着来揭露赵震耀的丑行全都靠了洛家小七爷,现在我们当家不能裁决,能说上话的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小七爷一人”。

刘麻子刚一说完,众人又都纷纷转移视线给洛小七,只见洛小七自顾自的在酒席上喝起酒来,这场酒宴也亏有了她办不成,小月岐也亏有了她嫁不成赵震耀。

小月岐寨子外面请的唯一一个人就是洛小七,可见小月岐和洛小七只见的关系那是极其的要好,又因为这次事件中洛小七作为揭露者更是功不可没,所以对赵震耀的处刑洛小七的地位等同于小月岐。

所以对于让洛小七来裁判众人秉持着这一致的意见。

洛小七也属当仁不让,放下酒杯淡淡道:“我不了解你们喊打喊杀的架势,只知道赵震耀害死了我两个朋友,这种人我会让他死在我手里,至于要将他分尸也好,生前折磨也好,我都管不着,我只想让他死死后下地狱”,话说完又端起酒杯安静的喝了起来。

洛小七向来不随着人的意愿说话,她只知道杀人偿命,赵震耀逼死彭世荣间接的害死江沅,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够他陪的。

洛小七这话虽然也不大惹人满意,但也说到了点子上,一众人见她安静不再多说什么也只能安静的拱拱手,不欢而散的离开了。

入了夜,关着赵震耀的小木屋里条件差得连蜡烛不肯给赵震耀点上照亮,他借着外边倾泻下来的月光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姿势。

先前被在天津当大帅当将军当得那是风光,却不料当了日本人的傀儡干着汉奸的罪名还被人追杀走投无路。

再是后来到了这山寨落草为寇,当了土匪头子的压寨相公,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舒适感,却不料一个证人过来凭着三言两语揭开他以前的丑来,弄得寨子里众人都对他有了磨刀霍霍的杀心。

他这些年经历了大起大落,活像这个动荡的时代一样找不到一处平稳的落脚。他对着月光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活得还挺糟糕的,下辈子不要了”。

他是天津的军阀,是高官在张钧耀身边未雨绸缪,怎么甘心把自己葬送在这儿,让着一群人将自己五花大绑?----或许自己真是累了,想找片安息地,葬送在小月岐的寨子里也总比葬送在外面无人问津的要好。

门‘吱---’的一声被打开,只见外面的守卫全都不见了,一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朝着赵震耀走近月光下逐渐显现出她的脸来。

赵震耀简直不敢奢望还能够再见到她:“小月岐”。

月光下的小月岐那处一刀,刀刃显在空中还闪着银光,只见着她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我来取你性命,给我爹娘报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女人的心思

赵震耀紧闭双眼,一片泰然,他将脖子伸长给小月岐使刀时备着:“你我也算有过一段姻缘。。。呵,虽说这段话恶心到你,但你要记得我对你是真心的”。

他阳奉阴违的过了大半辈子,在人前装着假好人,人后设计将其弄死,他对谁都没有过真心即便是张钧耀共事了这些年来贪恋的不过是他的位置而已,但紧靠着两年相处的女孩他敢发誓她确实对她付出了真心。

他温存的脖子露在冷月下逐渐的变寒,他等了半晌小月岐的刀迟迟没掠过他的脖子,他好奇的睁开半只眼睛却发现小月岐满眼泪水的看着他眼里又是恨又是不舍。

赵震耀默默的低下头他现在还有脑子腾出来给他思考,要说在热锅上蚂蚁还懂得求生,他刚才也是脑子不随心走,现在有了脑子就应该清楚他想要活着。

他只对小月岐说出了真心的一句,就能让她不舍得动刀或许再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他就能给他松绑让他逃走。

这样想来赵震耀会心一笑,他活了大半辈子不近女色就因为懂得一句话‘女人是感性动物’。

她们感情用事会对一个无辜却品行败坏的真小人人嗤之以鼻,而对那些罪孽深重却一副道貌岸然得伪君子报以怜悯同情。

她们或许会芥蒂一个人的过去,不在乎一个人的将来因为他们更看重的是一个人的现在,你好与坏,美与善她们只关心这一些。

所以。。。他真的很爱小月岐上一刻并不介意自己死在她的手上,但是这一刻他脑子告诉自己想要好好的爱她就必须从她的手上活下去,等以后有机会用尽一切来弥补他的过错。

对,就这样。

赵震耀眼中的寒光被无尽的可怜所掩盖,他将生平所看的爱情电影中的话全都翻找出来,他不是个多情的人这些年可以说没碰过女人充其是寡淡无味,但他是个文人,投笔从戎但依旧改不了书生本性,他讲给小月岐的话语平平淡淡却最是伤人。

小月岐情到深时,脸上啜着泣,但手举钢刀朝赵震耀挥过来。

赵震耀当时也是惊了,难道他说了这一些都对小月岐没用反倒激起了她的杀心?难道他还不够了解女人吗?

哪知留给他脑子思考的时间不到一秒,就再次验证了他的猜想,小月岐拿着刀不是为了杀赵震耀,而是为了隔断他身上的绳索。

笑容赵震耀脸上不到一刻立刻被虚伪的慌张给取代,小月岐不看着她一脸冷漠的说道:“你走吧,这个寨子里的人都想杀你,即便你三言两语过了我这关但未必往回能逃得过他们”。

“我那都是肺腑之言,怎么能是三言两语”赵震耀急着和她辩解,哪知小月岐一把抓住他的手,力气出奇大得想要将他拖走。

因为是寨主她用着权力将阻碍他们的一路人都支走,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小月岐边走便说道:“我们寨子有一条求生的密道直通山脚,不到逼不得已不能使用,你快从那里逃走”。

‘一条求生的密道’赵震耀泛着迷糊,他来了寨子这些天还从未听说有这玩意儿存在。

小月岐也是为了让他放心又解释道:“你们上次剿匪,让我们有了戒心总觉得还有下一次,所以为了给自己留条活路,我和几个前任山寨伙计挖了这条密道,新来的人不知我也间或的没告诉你,本想等和你成亲之时在说的只可惜。。。。”

小月岐带着赵震耀逐渐远离了寨子,来到寨子后方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灌木丛,四周寂静唯有附近的萤火虫以及天边的一轮圆月隐隐约约照亮脚下的路。

荒僻的小路上连蚊子也都朝着他们聚集过来,一团接着一团恨不得将他们身上的血液吸干。

照着要一路掸着蚊子还要顾及身上被咬出来的大大小小的包,根本无心与前面正在认路的小月岐谈什么风花雪月,罗曼蒂克。

只见他们离山寨越来越远,四周都是一束束比人还高的杂草,这种地方别说那些军阀会追上来,就连经过也不会经过。

小月岐在前方的杂草旁停下,拨云弄月的将杂草推开,下面俨然出现了一个洞,黑乎乎的一片深不见底,洞基本能容一人的尺寸。小月岐指着洞口和赵震耀对了

一下眼,示意这是他逃走的机会。

赵震耀走过来将小月岐一把抱住,小月岐舍不得杀他就让他走,走得远远的这辈子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在别离的那一刻赵震耀还是舍不得,真心舍不得,他原本已经敲定好了这一生他或许只效忠事业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可是小月岐的出现将他一巴掌拍出原有的轨迹。

他希望洛小七永远不要出现,他的杀父之仇能永远沉与海底,他们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他也可求这样的生活:“今生对不起你,待我时运有了专机再回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你要我活着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填补对你的亏欠”。

他说了今生却说不了来世,今生的债今生偿,欠不到下一世。他觉得许下下一世能偿还的话都是空口白话,信不得。

磨磨蹭蹭之后,赵震耀终于在小月岐的指导下顺利进入了洞穴,由于当时搭建这个逃生口时人不多,洞穴时倾斜而下接触的无疑只是一个滑坡,需要接住草席和毯子的铺垫才能顺利下去。

送走赵震耀以后小月岐松了一口气,顺顺利利的回到寨中只等天亮众人发现不对。

第二天,最先发现赵震耀不在的人是轮到换岗的看守兵,他们发现木屋大门敞开,里面除了被割断的绳索根本没看见赵震耀的痕迹。

顿时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慌了,等着招来一众人后,洛小七盘点了昨晚看守赵震耀的两名土匪时这才知道,昨晚小月岐来过。

“我们看见寨主来势汹汹的带着一把刀,便想到她是想清楚了要进去傻了那混蛋,所以她让我们无需多想,等赵震耀死了之后我们也无需多守,还不如早点回去睡来得实在”。

那几个好骗的看守人果然相信了小月岐的鬼话,听着她的命令回去睡了,洛小七听着经过更是怒不可遏,压低了怒火道:“那人呢,赵震耀的尸体呢”。

看守者摸了摸后脑勺,心虚的答道:“可能被寨主埋起来了”。

“放屁”,洛小七的火气瞬间爆发,她抄起桌上的茶盏往那两人之间砸去,茶盏摔在地上滚烫的水飞溅起来沾到了他们的鞋子与裤腿。这还是在山寨她有分寸,这要是在她家她直接就往人身上砸。

“混账东西,脑子都被狗吃了”,洛小七骂了几声,这回就算是旁边的人也没有个吭声为这俩看守者说话的,眼睁睁看着洛小七训斥这他们,只因他们太蠢和他解释也费力,骂了也好让他们长记性。

而洛小七恨的不只是他们,她还恨着小月岐,她是多不能缺男人,连这样的廉价货也要救,他手上可是还沾着她父亲的鲜血呀。

总之洛小七是被小月岐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段大段的喘着粗气,等将语言组织好,她再次用着威慑的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他跑不了多远,给我找,把山上的每一处都给我翻个遍,找不到就去山脚下找,再找不到就给我去山脚下的小镇找,天涯海角都给我把这个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洛小七红着眼此时也是中了魔怔一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她心中也只有一个目的---只要赵震耀的命,她要他死,下去给江沅、彭世荣去赔罪。

小月岐一整天继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不出去由着洛小七动用自己的人将自己的寨子翻个顶朝天。

也终于一天过后,众人也在逃生密道那一处发现了不对劲。

“哎呀,我早该想到寨主会把赵震耀带到这里来逃生”一个土匪囔囔到,随着洛小七一路跟过来的人,看到此情景也纷纷点了头表示自己的疏忽。

“她还有脸配让你们叫她寨主”,和众人表情不同的是洛小七白了他一眼,她现在对小月岐也是恨得彻底,更恨自己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在小月岐之前杀了他。

只见一名带头的人向洛小七介绍着这个逃生洞穴的来历,洛小七细细的听着一边探头目测了一下这洞穴的深浅,心急似火的问了一句:“那孙子真在这里面”?

所有人被她这么一问更是支支吾吾不好回答,那名解说的又说道:“小七爷,这洞穴窄得很,要是赵震耀真在里面顾及还不认路出不来,我们这就下山去找找他”。

“你们不这么下去,那么我下去总得来得快把”,洛小七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洞穴,几经想挪开身上的轮椅也跟着跳下去。

哪知被一众土匪拦了下来,把领头的继续解说道:“小七爷要是想先去,见到赵震耀不在原地还好,要是真在原地你可要把这个带上”,说着那人从后方掏出一把抢来递给洛小七,再是继续说道:“我们也知道小七爷心切,只不过这个洞穴不到万不得已真真不能使用,我们虽是寨中人但没有一个进去试过”。

洛小七不想听此人再闲扯,她现在巴不得赵震耀再原地,她也好一枪崩了他。

正要动身跳下去时,那人又继续提示道:“经过这密道必定要顺着这滑坡下去,我们准备了席子给小七爷垫着,不然经过这滑坡到达山下非要磨破人一层皮不可”。

该说的也都说了,洛小七这才得到了进入逃生洞穴的机会,进入洞穴之后这个消息不出一会儿便传到了大门不出的小月岐的耳朵里。

她一听顿时心惊了:“你们怎么会带她到那种地方”,她坐都坐不住心里担心的不是赵震耀而是洛小七。

何为‘迫不得已不能使用’这要是没有危险让寨中人下去一次也无妨,只因为这逃生逃的不是生是一种死。早在之前小月岐组建寨子的时候就和那些幸存者决定好了,挖一条求死道这样有人打上来了,抵抗不住就选择在这里死。

也不用担心往后不能为安的烦恼,再说兄弟们死在一起,埋葬在一起岂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为了给山寨中新来的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一致宣称这是逃生道,并设为寨中众人皆知的一个秘密。

小月岐在这逃生洞穴之中确实骗了赵震耀,她昨晚打定了心思不能让赵震耀活,但又不忍亲手杀了他。她去旬阳前见母亲的最后一面母亲的话语还盈盈绕在耳畔:“出门在外不能感情用事”。

对她不能靠着感觉去裁判一个人,赵震耀杀了她爹就必须死,那个‘逃生道’就是给他凌迟准备的。

第一百五十章 洞穴僵持

赵震耀也算福大命大居然没死。

微弱的气息在他鼻间喘息着,他真是浑身疼,最疼的无过于心肺,就像撕开了一样,他有了多余的意思也是被疼痛刺激的,他用了浑身是血的双手摸了一把炸开的脑袋,只听‘咯吱’一身没意识到自己的骨头也碎了。

他挣扎了第二天,脑子里凭空出现了这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小月岐要骗他将他骗下去致死,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好狠的心肠,居然谋害自己的丈夫。几声不满之后,赵震耀回过神来---他不是也还害过她的亲爹吗。

也是一报还一报扯平了,赵震耀的心也跟着死了,他现在苟延残喘的能扛过几天,几天之后还不是要被活活的疼死,饿死。只是无奈他小看了女人,最后活活葬送在女人手里也是活该。

他忍着疼痛在无声的喘息的时候,一个重物从洞穴上出来,着地时活活的压在他的身上差点将他的心肺压裂,但那重物自己又会滚,在他身上停留不了多少时间又滚了出去。他现在这一身被摔得破烂的新郎服下压着一张草席子,更是身上盖着一条毯子,重物掉落时还把枪掉了下来,就掉落在他手边。

他准备下意识去捡可是没办法腿骨折,手上的胫骨更是错位,他现在活生生就是个废人,不能逃不能打,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弄死。

“王八羔子,总算是让我逮到你了”,只见那重物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原以为这重物还是小月岐扔下来准备活活炸死他的,没想到下来的居然还是人。

他费劲力气挪腾了脸,好奇的看向那重物却发现此人居然是洛小七,洛小七掉下来还算是伤得轻的,因为地下还有赵震耀这张柔软的‘垫子’给她缓冲,但是她是个瘫子没了腿没了轮椅根本就是寸步难行,如今更是被伤得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而且她身体的病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情况也比赵震耀好不到哪里去。

赵震耀此时面目全非,脸上的好肉更是被鲜血给覆盖,就这样洛小七还能认出他。倒也不是化成灰的那句狠话在他们俩之间应验了,而是在这条‘逃生道’下,除了洛小七就只有赵震耀了。

由于彼此都有怨恨,所以他们正面相对时更是一山中的老虎,都容不得对方,非要让其在自己眼前消失干净才算平息。

他们都想着隔在中间的那把手枪做出努力,可是这疼痛的身子只能匀给他们喘息的力气,要想挪腾身子得到它更是不可能。

终于在挣扎了半天之后两人都放弃,不过他们要吃人的眼神始终不曾消逝过,赵震耀剜了洛小七几眼,洛小七更是不甘示弱,如果说眼神是把刀,她早就将赵震耀千刀万剐了。

她盯着赵震耀这-喘息的身体,更是恨不得刚才为什么要滚下来,将他活活压死岂不是更好,这孙子生前做了太多的孽,死后一定下十八层地狱。

她在心底咒骂着,更是将他周身观察了一番,讲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彭世荣已成习惯的缘故,她越看赵震耀的腿越是想给他折断,她生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想法,世上虽不能多出现她这样的人,但能多出现一个瘫子。

她后悔赵震耀阳奉阴违那一会儿她就该采取措施,拆了这老家伙的膝盖骨,让他也尝尝孙膑的滋味,至于能不能写出《孙子兵法》那就不一定了。

她越看赵震耀心里就要咒骂好几回,什么苍天有眼让他和自己一样呀!更是希望苍天能再有眼一次,赐自己一个神通将赵震耀赶尽杀绝。然而洛小七却不知对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终于两人大眼瞪小眼之后,赵震耀开始说话了:“七爷,我现在恭恭敬敬的称你为七爷是抬举你,过几天我们都死了豺狼虎豹食我们的肉,谁贵谁贱都是已经不算什么了”。

洛小七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什么贵贱,我们只讲尊卑,我尊你卑,我们不用等上几天就死去,因为我掉下来之后他们必将会下来找我,到时候你还是死路一条”。

赵震耀觉得好笑,洛小七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做梦,不经笑了几声,只可惜费力太多血往上涌,于是他嘴里喷着血说道:“你下来的时候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吗,这是个死境,他们一定认为你和我已经死了,还用费力和下来看吗”。

“既然这样的话下来收尸总是要的,起码我是能撑过他们带工具来给我们挖坟的时间”,洛小七说的一脸坦然。

赵震耀更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洛小七已经将生死看得开,在以前看来赵震耀还觉着洛小七也是小心谨慎的一人。不像他被小月岐拐骗进了这个洞穴,不该鲁莽的自己单枪匹马的下来呀?

哪知洛小七已经将‘杀赵震耀为江沅彭世荣报仇’这个想法弄得红了眼死了心智,就连进去要不要找垫子都不管,更别说能意识到这个洞穴有危险不能莽撞下去。

赵震耀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的疼已经麻木了他的脑神经,一点一点开始卸去他对洛小七的恨意,如今是经历了生死,之前的什么洛小七坑他一船军粮,闹了他的喜堂,雨中袭击他这些加起来确实不过尔耳,所以他心平气和的说道:“洛姑娘,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赵震耀是没力气,也没这个能力打算放弃了,但是洛小七却还是坚定不移,她将和江沅的情义看得比命还重要,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可能放过赵震耀,又是咬牙切齿了起来:“想,真恨不得活活宰了你,为彭世荣和江沅报仇。彭世荣是你逼死的你就该对他偿命”。

彭世荣?他想起了三个字,对这个疯子确实是他逼死的,他和着几个富商将彭世荣抓住,在得到白世轩说准备折磨一段时间再放人之后,他脑子里就想出了一个坏点子----他要毁了彭世荣。

虽然他中途放弃资助他们军队的预算,让他们损失惨重不说,在天津有意资助他们的几个生意店铺更是被他无情的打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不会出现狗急跳墙的场景,赵震耀对他的容忍也是到头了。

恨意越多,对他毁的程度也就越惨烈,就这样他给彭世荣寄来了一份有一份的包裹,里面涉及到的无非是彭世荣现在内心深处最敏感东西。

就这样份接着一份的给他寄,彭世荣一份一份的收,最后一份作为致命。目的达成他终于把彭世荣活活的逼死。

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每笑一下胸口就会上涌一口血,他笑一声鲜血就会喷一口,还真没把他活活的给呛死。

“阿姐,阿笙,洛小七,洛筠笙”,这一连串的名字,叫的无非是同一个人,但能喊出的也是同一个人。

洛小七听着这声音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终于,终于有人在她没死之前来救她了,她想费力喊两声,可惜她没这个力气,只能由着外面的人慢慢摸索。

不久一群人将这洞穴打穿这才看到了苟延残喘的洛小七和赵震耀。

当中的程家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洛小七护在怀里,先不说他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就是在外面那几声叫喊就都是他发出来的。

他将洛小七护在怀里,抑制着再找到洛小七的激动,将她揉在怀里,小心翼翼,太重也不是太轻更不行,总之这颗心一片炽热,更不得将自己和洛小七融为一体,他笑着发出颤音:“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

洛小七在程家白的怀里感受到了一丝温存,她也极其配个的像一只小兔乖顺的蜷缩在程家白怀里,在这洞穴内她的病又开始发作了,带着伤和赵震耀呆在一起,更是度秒如年,如今程家白一来,她更是用着血淋淋的手紧紧抓着程家白不放。

‘抓住你了,以后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现在失去了父母,死去的沈烨灵,失去了江沅,身边的人一个随着一个离她而去,程家白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它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胸中堵住的一口老血逐渐的向上涌,只等她咳出那道血来然后虚弱的说:“回,回家,我们,回家”。

等着洛小七说完他的眼神放光,她将洛小七抱起,忍辱负重的说道:“好,我们这就回家,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永远不会”。

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洛家虽大但也不是空荡荡的,他们有江沅编辑的小黄书,有沈烨灵许曼留下的易安,洛家有好多回忆,他们可以坐在大树底下一边乘凉一边听着洛小七讲她小时候的回忆,哪怕中间有沈淮安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们回洛家,继续过安详的生活就好。

目送着洛小七和程家白出去,赵震耀就深知他的死难来临,便是在之前开始做起了装死的准备。小月岐带着一半自己山中的土匪,一半程家白带来的军人步步向赵震耀紧逼。

等待越来越近时,小月岐突然侧身不敢再看,揣度这身旁的一名小小土匪去察看赵震耀是否死绝了。

由于面目全非的赵震耀确实吓人,别说检查了就是单看着也觉得心慌,后背发毛,他不得不佩服洛小七是怎么和他相处这么久的,满是嫌弃的蹲下身,用手指在他鼻间感受了一两秒后像犯什么忌讳一样连忙收手---探不出什么结果来。

被摔成这样,也是活不了了,便直接报告了小月岐说人已经死透,凉透了。小月岐闭上眼睛,突然站不稳似的左右摇晃。

小土匪的这勘察尸体的手段过于随便,弄得程家白带来的小士兵看不下去了,自己俯身对赵震耀做了全面的检查,见着赵震耀还有呼吸,连忙惊慌的告诉小月岐带着话音刚落,小土匪警觉性的捡起旁边洛小七遗落的手枪,对着赵震耀的胸口就是一击。

“不”,小月岐石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声,赵震耀自作聪明原以为这装死能让自己多活两天,却没想到还是要死在他们面前。但还好他临死看到了小月岐含着泪说出的一个‘不’字。

原来她也是舍不得的,有了这样的结果他去的也心安理得了。

小月岐忙蹲下身想要为他哭一会儿,但是身后芸芸一群人,她这滴泪还是咽回到心里去,最后她将心一横,有想起母亲的那句话,便是将心慢慢冷却知道它开始变硬使之又开始变狠,眼中露着寒气,淡淡道:“将他抬走随便找块地方埋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洛小七,洛小七她确实死了”,小月岐抱着惭愧,又显悲伤的说道,就在洛小七掉进洞穴的几个小时后程家白就带着一批军队上了山,要见洛小七。

程家白现在也是风光,这几个月旬阳、天津、北平已是多事之秋的地方,然而却怎么也犯不着他当差的文华县什么事,他给文华县的司令当了参谋长,军队也由他管着。

要不是江沅的去世让他大吃一惊赶忙收拾着行李滚回来,也不至于为了打听洛小七的下落一路上山,但现在得到的却是她的死讯。

怎么可能。。。。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个个低下头叹了口气,武仲春更是经受不住,骂骂咧咧的在其中叫嚣,哭叫着说他们的不是:“你们忘恩负义,我们家主这么帮你们,你们没安好心让她去洞穴做什么”。

别人都当武仲春经受不住洛小七的死,所以才大发脾气,可是他说的这粗鄙之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一些人听不下去忙反驳道:“你是什么话,还不是你家家主自己要进入那洞穴中的,我们怎么知道那洞穴有没有危险”。

这时候你一言我一语,武仲春这一张嘴刚想要敌他们百张,刘麻子看不下去,忙站在中间做了个劝阻。

程家白回过神,瞪着小月岐看了半晌:“当家的,说话可要说仔细了,那可是我阿姐洛小七”。

小月岐的确认,周围言语的澄清,程家白似乎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手中的拳头紧握,指缝之间、脑门上、身上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程家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后退了几步,立刻又保持着军人的站姿。

外面的士兵虽说不懂里面究竟什么情况,但还从没见过他们的参谋长这般紧张过。

小月岐叹了口气,她知道在程家白心里洛小七有多重要,于是也不好说得太决绝:“小七掉进去的那个洞穴有危险,一般人进去肯定会活活的摔死”。

小月岐声音不大,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入了程家白的心里,他眼圈红肿,闪烁的泪光下掩盖着执着的心:“活要见人死要见死,我最后再提醒一次当家的说话小心,在我没见到阿姐之前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他的阿姐怎么可能会是一般人呢。

小月岐也是对这个执迷不悟的年轻人没办法,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

明知故问,程家白没回答他,他踏着平时走路的步子继续往前,可是平时走的那么轻松,到了如今没走一步他都希望自己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起码让他多一些时间相信自己是对的,洛小七还活着。

出这个门的时间对他来讲有够长,后面的小月岐看不下去了也提议要帮程家白找,程家白没空管她,自顾自的带着军队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

他这次回来有出息了,取了一定的成就,正想着过年回来在洛小七面前炫耀一番,受着江沅的一阵夸赞,可是现在夸赞他的人没了,他实在不能再失去他要炫耀的人。

也许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炫耀,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选择当烈日当头下的一只兵,还不是因为这个动荡的年代,当兵有了一定出息就如一颗大树,能在人刮风下雨的时候有遮挡。他就想当洛小七的这颗树。

洛小七不在了这颗树还有什么意义。“参谋长”旁边的小兵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走到程家白身边支支吾吾道:“司令前天发来电报了,说您这告假好几天,是不回来了吗”。

程家白的冷静从刚才忍到现在,他似乎也练就了沈烨灵那副铁石心肠,天塌下来依旧心如止水,他扫了那小兵一眼,回过头继续盯着脚下的路:“找着她我问问她的意愿回不回来,找不着我永远也不回来了”。

程家白说的很透彻,洛小七还活着他继续为她当大树为她挡风遮雨,洛小七要是死了,他也没必要再做什么参谋长,随她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他张开嘴头一次以大声的音调开始喊洛小七的名字,洛筠笙,洛小七,阿笙。

三个名字都是她的,可凭什么他只能叫她阿姐,这一声阿姐知道能让他们产生多少羁绊吗,程家白每喊一声他心底就有一份期望,他希望他在喊出的下一刻,洛小七能说一句‘我在这’。

可是他接连喊了好几声,依旧是没人应他,等着前面的人将封成的洞穴底部凿开,洛小七就在里面可是没人听了他的声音回应他?

等着洞穴被砸开,赵震耀和洛小七得以重见天日后,程家白一眼就看见了洛小七,连忙像小孩重新喜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将她抱起生怕什么时候这宝贝又蹭她不注意跑了。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将洛小七紧紧揉着宁愿将她融到自己骨髓里,太好了,他自己也没事。

等着洛小七被送回洛家后,程家白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的服侍,自愿当起孝子贤孙来,洛小七得知赵震耀已死,彭世荣和江沅的仇得报,这块心病倒是放下了,于是也不拦着程家白的服侍,更没有心思嫌他烦将他赶走。

总归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也只剩下程家白了,他不舍得将他放走。

就在两人没有打算分开的意思后,一直在洛家调息的士兵也是坐不住了,参谋长之前也说了,只要洛小七让他跟他们走,他就走。可是如今两人在一起更是没表态。

士兵几经想去询问最终卸下了胆,他们知道洛小七的厉害,她可是组织多长暗杀师长的人,不好惹,可是他们司令一封有一份的急命电报赶着将他们催回来。

这回小兵倒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想冲进去直接问问他们,到底程家白走还是不走。可是这个想法一出即刻被半路杀出的杀手武仲春拦了下来。

武仲春笑脸盈盈的说道:“哎呀,我看你们参谋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我看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复命去吧”。

士兵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不明所以的问道:“那参谋长什么时候会回来,好歹让我们有个确切数,好回去复命呀”。

司令当着程家白是个宝,只因为程家白参谋的这短短几个月,丰功伟绩上他能祝他赶走外来的进攻,解决他的心腹大患。

哪知武仲春不谋所以得哈哈一笑,阴恻恻的说道:“行呀,等你们程参谋喜当爹之后自然就回去” 。

。。。。。。

洛小七的伤渐渐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程家白还是忘不了洛小七上次那件鲁莽的跳‘逃生道’的事,不经又问了起来:“你真就从那跳下去,难道没怕过死吗”。

“死,我怎么可能会怕”,洛小七干涩的嘴唇裂开,露出一丝冷笑,她意味深长的望向窗外,见着树叶发黄,又要入秋了:“我小时候爱爬树,又爬上去威风的时候,也有掉下来摔伤胳膊腿的时候,好几次要不是淮安舅舅把我接住我可能真的摔死了。可是那个时候年少无知真不怕什么是死。

后来我父母去世,最好的朋友被害,我一个小姑娘保护不了我最想保护的舅舅,从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有比死更让我害怕的东西,我怕没有能力,我怕我没有能力保护我身边的人。

我那时候抓住了陷害我舅舅的洛正廷,真想亲手宰了他,我尝试了一次付出的代价就是我这条腿,我那个时候知道了我可能马上就要死,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更别说帮舅舅报仇,那时候我开始怕死了。

但是如今相同的局面摆在我面前我有能力去杀了赵震耀,为了江沅,为什么要放弃,即便我死了这个仇也算报了,功德圆满在地下我就可以和他们团聚,就现在我又不怕死”。

程家白听完洛小七讲述的这一段过程,大彻大悟明白了个透顶,别和成为过亡命徒的洛小七讲怕不怕死,因为不怕死的人可以刀枪不入天下无敌,他的司令也和他这样讲过,一个将军不能成家因为成家了就有牵挂,有牵挂就会怕死,一个怕死的将军是打不好战的。

“可是在经过这几天里。。。”洛小七将视线收了回来,重新落在程家白身上:“我还想又怕死了”。

“为什么”,程家白装作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向着后脑勺挠了挠。

洛小七笑了一下,更是十分隐晦的对他解释道:“只怪我天生愚钝,江先生上的最后一堂课,我到现在才懂”。

就是了,在漆黑的洞穴内,洛小七看到程家白像一束光。在迷茫的寻人路上,程家白看洛小七像希望。

两人各怀着彼此,相似一笑,两年的干戈从此化为腐朽。

易安经过了这一年的喂养,已经长得又白又胖,奶妈将她抱过来时,还让细胳膊细腿的洛小七有点抱不动,程家白更是担心她抱不动易安强撑着,吃力。又是担心易安被洛小七保不住摔了出去。连忙过来在下面拖着。

洛小七看着易安,由着初见的小老头,变成了如今又白又胖的瓷娃娃,心里更是欣喜,但她这张嘴就是硬气,硬逼着自己说:“就你吃得多,好好的长那么多肉做什么,以后哪个小子肯要一个胖姑娘呀”。

小孩不知道洛小七嘴里说她什么,只知道又见到了这副熟面孔,又是想和怀抱中的人亲热,什么也不顾光只是笑了。

程家白像是很会哄孩子,他放下了往日的路人千里之外的陌生感,在一旁笑盈盈的捏了捏他的小手,戳了戳他的脸蛋,又是回复洛小七的话道:“她这个年纪就该胖,胖点多可爱呀。以后要是哪个男孩子不喜欢我们家易安,我第一个站起来不同意”。

洛小七负气的将脸撇到一遍,表面不服气,心里却夸着程家白这话说的好。

那是,她舅舅的女儿能不人见人爱吗。

“唉,你说我们当她爹妈好不好”。

“真的”?

(第三卷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即将要回忆

春和院变得越发冷清了不少,从年初直到现在深秋,四十多号的弟子如今也走了大半,变得越发冷清了。

张尚植抄了一条板凳,小小的身子坐在板凳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堵住唯一走出这院子的大门口,他面对着一众师兄,脸上一副‘要走就从我身上踩过去’表情。

往昔的师兄弟还留着张尚植的薄面,好言好语的劝着张尚植让开,哪知张尚植这暴脾气就像个活开关一点就着,两条腿从板凳上跳下来开始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一群没良心的,我爹和我二叔当年怎么收了你们这群白眼狼,现在戏班不景气了你们就走,见利忘义,你们有没有一点担当”。

最前头的师兄哂笑了一声,劝着身后的忍着性子,继续好言好语道:“也不是我们没良心,江先生生前只给我们戏班唱的绝笔,撑了那么久现在客人变得寥寥无几,我怕再登台演出也是颗粒无收。果真像外头说的戏班没有师傅不行,唉大师兄义气呀,大师兄不会走,你让大师兄一个人撑戏班子去呀”。

张尚植看着他们信口雌黄,刚想张口教训他们几句,哪知有人叫住了他,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去,发现此人就是大师兄徐汝良。

那些背着行李要走的师兄弟们见到徐汝良一来纷纷后退了几步,悻悻的叫了口:“大师兄”。

如今的徐汝良走过来站在他们中间活像一根竹竿站在风里,身上原有的肉也在这半年多的时光里消耗殆尽,戏班不齐心面对眼下难题能有什么办法,他是沈烨灵的大师兄本可第一个就因为师傅去了太难过第一个选择出走。

但是他如今却是担当起了张长信和沈烨灵的责任,撑着戏班。

徐汝良待在风里面对着他们淡淡道:“你们可是想好了,真要走”。

眼前的师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面对着徐汝良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沈烨灵。

“大师兄,还请你让开”,前头的师兄逼着让自己理直气壮了些,而后身后的师兄弟更是目光坚定有了底气。

如今徐汝良身后只有张尚植一人,只见张尚植直接跳到了徐汝良的前头,继续对他们破口大骂,哪知还没骂上几句,徐汝良久将张尚植一把抓过,牵到自己旁边,搬开横在大门口的凳子,侧身做出一个退让的姿势:“师傅生前不愿强求人,如果师傅在场也不会强求你们,你们要走便走吧,这个戏班子我撑着,能撑一天是一天”。

话一出还是放他们走,在场的几个登时愣了一下,张尚植紧紧的拽了把徐汝良的衣袖要着他再说一遍,但见到他这样的作态心里也清楚了一二,挣扎了两下转过身不再说话。

是兄弟们经过徐汝良的允许还真不再停留,抬着步子就一起走。

两兄弟等着他们都走空才转回身,张尚植白了徐汝良一眼,以为连他也要放弃戏班了,阴阳怪气的抢过他手中的长板凳说道:“你不跟着走嘛,是不是还要过几天,用不用我帮你把行李都收拾全了呀”。

换做以前徐汝良早和张尚植吵起来了,可是这半年多来的事情变故,他也渐渐地成长了不少,处变不惊成了他应有的作态,成天把现状挂在脸上是张尚植该干的事,他这半年学会了伪装自己,将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

就连张尚植有时也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像沈烨灵了,也正是如此,面对着张尚植的讽刺他没有生气,反而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名字都是师傅取得,这些年也都是靠师傅养的,我现在要是离开戏班子也就是背弃了他,那不就等于名字白取,这些年也白活了吗”。

听了这些话,张尚植这个读了几年圣贤书的人倒是冒不出什么文字来和他进行辩驳,只能抬头不可置否的看了他一眼,悠悠的喊了一句‘师兄’。

徐汝良现在就连看张尚植的目光都和沈烨灵的一模一样,他抬手摸了摸张尚植的头心里横生出了几分坚定:天塌下来不是和我没关系,是由我顶着。

他们回到了早上练功时的院子,看着虞师傅还是在将偷懒的小徒弟拿着竹条再抽打,嘴里依旧是说着祖师爷赏饭之类的话可是话中再也没有出现沈烨灵和张长信的字眼。

见着虞师傅回过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奔着正在练嗓子的弟子去了,他走到那弟子面前狠狠地搡了他一把,训斥道:“你唱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人家是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怎么被你唱成了毛子,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就你这样还想成为角呢”。

说完又是狠狠地一鞭子,抽打在那弟子身上让他好一阵哆嗦,他这样一哆嗦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便又犯起了离开的念头,现在戏班子不景气,辛苦唱个戏不成还要被师傅打,不是让人觉得他们所干的事是吃力不讨好的傻子才会干的蠢事。

这半年师兄弟们各奔东西的也都是这个原因,他们在戏园子看不到前景,还要被师傅打。

徐汝良看着虞师傅这样打弟子倒也没向沈烨灵那样阻拦,他没沈烨灵那样心慈手软,他是被虞师傅打出来的,明白严师出高徒的意思,被虞师傅这样打还有这样出走歹念的,那都不是不成气候的。

人要是有担当并对自己狠一点,那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熬不成的呢。

他拉着张尚植回去,眼下正直开学季,又是要缴费的时候了,他担起沈烨灵的责任照顾尚植,便是要让他读书识字,将来好成为被人看得起的读书人。

这笔钱肯定是不能省的,这戏园子也没人观光了,所赢得的收录自然就少,再加上经理背着洛小七肆意对他们的工钱扣减工钱,师兄弟少了戏班的收入也跟着减少,相对的支出也就少了。

戏园子更是只出不进,最亏的还是洛小七,徐汝良叹了一口气,想着即便洛小七和师傅关系再好,他们也不能这样占人家的便宜。

便叹了口气,在心里也打定好了注意,对着还未懂事的张尚植说道:“下午我去趟洛家,让洛小七收回我们戏园子,咱们戏班不景气可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以后呀我们去广场的草台上唱,那些看客觉得好呀,还能给咱们一些钱”。

张尚植低下头寻思着徐汝良的话,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又抬头:“那咱们可不就成了三流的戏班子了”。

三流。。。。想想来旬阳时还是北平最红火最风光的戏班子,他们在马车上挂个牌子那些城门口的检查兵就能客气三分,如今戏末了,没了当红名角当台柱子这戏班子也就没了支撑沦为三流了。

徐汝良不答话静静地等到下午去洛家将他们戏班不在洛小七的戏园唱戏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正在喝茶的洛小七将茶盏放下,清闲的日子过了几天,也很久没在旬阳、天津、北平等地界搅弄风云了,如今局势动荡,她更不想趟日本人这趟浑水,只想安安静静太太平平的过余生。

可是日本人偏就不让满意,十几年前洛小七用着各种手段拒绝了田中和洛正廷的合作,如今田中倒是卷土重来,几次带着小林登门谈合作,这也是怪了他们天津的生意是怎么做到旬阳来的,而且还是在渗透到他们洛家。

田中的几次登门搅得洛小七心烦意乱,也就程家白还外出当起了他的什么参谋长,要是他在真想让他这个虎头军事使个计将他们赶走。不过田中旁边还有小林,又怕因为和程家白是老同学的关系,所以这件事没好告诉程家白。

这几天登门的也终于不是田中一干人等,而是徐汝良不得不让洛小七舒心许多,打量了徐汝良片刻,揣度这他是沈烨灵的哪个徒弟,如果他不来她还真不知道他们家账上还有戏园这档子生意。

更是觉得徐汝良这次来主动打算撤回与他们洛家的合作,倒是觉得这小子有些担当,她也是和田中明争暗斗的谈话累了,顿时激起了她对徐汝良的好言好语的,于是如是说道:“这点钱,我们洛家倒是出的起,我先前是和你师父谈的,这次想撤回也要你师傅亲自来,怎么你还能讲他死而复生不成”。

徐汝良刚想开口反驳,但又悻悻的低下头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能”---他哪有这神通能将师父复活,戏本里的死而复生,投胎转世他早就不信了。

担着死而复生洛小七倒是希望沈烨灵能再来一次,哪怕再让她等上十年也是可以的。于是又说道:“你要是觉得戏园真没什么人,那我再给你们戏班子添几个当红名角,这报上一登,演的再是江先生写的当红名曲,一准有人能来”。

徐汝良面临的困难对洛小七来说倒真是件小事,小倒她之前由于各种事都忘了,这些可都是沈烨灵留下的,她可必须好好对待,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去草台上唱沦为三流戏班呢。

噗通一声,徐汝良跪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就给洛小七磕了三个响头,之前他最怕的是洛小七,甚至还说过洛小七的坏话,认为她是旬阳最大的毒瘤。可是如今这颗大毒瘤却来帮他们戏班子,曾经那些亲切的街坊邻里,如今看到他们就像在躲瘟疫一样。

多么讽刺!

洛小七也曾机叫来了奶妈让她将易安抱过来,让徐汝良看看这是谁,徐汝良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瓷娃娃,一时想不出来,等着再往前推他不可置否的问了一句:“难道是师傅的孩子”?

不对沈烨灵的孩子不是在之前就因为早产儿的缘故死了吗,可为什么会?

洛小七点了点头:“你抱抱她把,毕竟在你师娘的肚子里的时候你还照顾过她,她应该也认得你”。

徐汝良小心翼翼的从奶妈怀里接过易安,他是有多少年没这样抱过小孩了,记得上次他还小个头还没他师傅一半高,脏兮兮的小手抱着襁褓中的张尚植。

易安天生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她见了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易安一笑,徐汝良眼中就有泪,含着泪他也笑。

等他回味过来,自己也想到了洛小七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许曼一死外边的人必定留不得这孩子,还不如谎报了说这孩子早产死了来得更好一些。

他千恩万谢洛小七的用心良苦,将易安还给奶妈,学着沈烨灵生平彬彬有礼的那一套一鞠躬:“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他说完再次抬头看着洛小七,还记得当时他们还在月黑风高夜烧着纸钱,谈论起洛小七,接着在他们的印象里洛小七是个喜欢穿红衣的蛇蝎美人。

而如今褪去了红衣的洛小七倒不像蛇蝎美人了,她能这样帮着他们,对他们来讲已经是一尊菩萨了:“敢问家主之前名字中是不是有个‘笙’字”。

洛小七眨巴了下眼,感到疑惑的点了点头,徐汝良笑了笑,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那就对了,十几年前,师傅治好嗓子的时候,喊出的两个字就叫‘阿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的

十三年前,北平天桥

一路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走到哪里都不绝如履,左边能听到人唱着大鼓书,右边就能听到耍刀枪的围观群众的一众叫好声,在这里捡烟屁股的小孩比比皆是,看走眼步子一抬,没准你还能绊倒一个。

在这其中一个小孩捡完一个路人丢弃的烟屁股,就好奇着往买葫芦的瘫边走,他是刚在茶楼外面听到的评书,说孙悟空智斗银角大王那一会儿,那妖怪的法器就是太上老君的葫芦。

这小小的葫芦喊一声那人的名字,那人只要答应一声就会被整个吸进去,他对这葫芦的神通很是感兴趣。

刚要伸手一摸试试葫芦是否有这么厉害,就被摊主打了手哄了开去,他小孩子没什么脾气,笑嘻嘻的走开了,继续想那葫芦的神通,可是想来想去这葫芦是认名字的,只有属于自己名字的人才能被吸进去,那么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

“劳什子”,寡妇抄着她那口大嗓门,喊了几嗓子在几米之外声音就传开了,孩子一激灵忙回过头,看到着寡妇凶巴巴的冲着他走过来。

用食指戳了戳他脑门,吠道:“一整天的跑到哪去了,天天不见踪影,和你那短命鬼爹一个德行”。

接着也不等孩子回答,拉着孩子的手就将他拖走,走了一大段路孩子也知道了这不是回他们家的方向,寡妇一路抄着路进了胡同,在阔大的一处四合院附近停了脚。

在上去敲了敲门,开门的小童即刻回应,从门缝里伸出一个小脑袋来,寡妇也放下了平时的暴脾气,柔声细语的说道:“虞师傅可在吗,我之前和他商量好了,让他帮我看看人的”。

小童也反应过来,记得虞师傅先前是这样吩咐过,于是将门全打开,伸出手请他们进来,随便再带个路。

孩子不知道母亲带她来做什么,只是他进这院子一路上,就听见不少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极了戏园子里唱的,随着快到目的地,这鞭打的声音就传来,他以为他母亲的嗓门已经够大,却还不知有比它母亲更大的。

还没走进看怎么回事,就发现这嗓门骂得越发狠辣起来,边打边骂很是带劲,而且骂的都是一些说唱戏不成气候的话。

孩子也是害怕,在母亲身后缩了缩,等到了目的地,骂声,打声也逐渐停止。他们在那处拿着刀面打人的老师傅哪里停下,想必寡妇刚才说的虞师傅也就是他了。

寡妇悠悠的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的房子里突然有人出来,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天庭饱满五官端正很有大将风范,只见着他人正派,这说话有正派感:“师傅少骂几句吧,您刚刚体罚徒弟的让他罚跪举水盆,屋里十六反应是最大,他也是刚回来,您还不多担待点他”。

虞师傅也是对这次哑巴回来的十六颇为感到不满,一个哑巴能顶什么用,能给他赚钱吗,那还不是一个废人。

“照你这么说,我让徒弟罚跪,还要避着他说是不是”虞师傅的大嗓门从来就没消停过,骂骂咧咧的就像让屋里的沈淮安知道。

他对着张长信更是气氛,不向着师傅倒向着师弟来了,连忙拿着刀子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也就你惯着他,他怎么样你都惯着他,非让你给惯出点毛病来不可”。

张长信也是不争气的摸了摸后脑勺:“他回来是比之前多了些毛病,但是没办法得惯着,您也看到了,他之前唱的多红呀,要不是被小春子下毒毒哑了嗓子,他保准是梨园第二呀”。

虞师傅倒是经不起他这么吹沈淮安的,摆了摆手让他别在外人面前丢人显眼,转过头对着寡妇打了声招呼,接着又不放心的对着张长信叮嘱道:“你不是说你拜访了一个老神医,说他能治好十六的嗓子吗,这几天治得到底好不好呀。我告诉你他的嗓子要是永远这样没得医,哼哼这戏班子也没有多出一碗闲饭的道理”。

说完也不看张长信到底什么神色,走在寡妇跟前就把她往客堂那里领,在客堂内,虞师傅和寡妇对了下眼,寡妇忙就把身后的孩子推到虞师傅眼前。

孩子也是云里雾里的被虞师傅打量了片刻,再是试探性的捏了捏他的骨头,他也看不懂里头的玄机,即刻虞师傅就抬起头对着寡妇一通称赞道:“嗯,不错祖师爷赏饭了是个好苗子”。

寡妇一听即刻高兴,不等下一步拉着孩子就是敢去签字画押。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做这一步,只见道刚才那凶巴巴的虞师傅现在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有回答,是寡妇帮他回答的:“叫劳什子,他爹是个短命无赖,去的名字也下三流,好好的给孩子去劳什子。唉这叫什么劳什子事呀。我如今要回娘家再嫁,带个孩子总归不好,这不托付给您来了”。

在这些卖孩子给戏班的父母中,他们不是因为各种逼不得已的原因将孩子卖给戏班无疑是养孩子压力大,并且希望孩子以后有好日子过的可能。

可是这母亲卖孩子纯粹只是为了自己,这样的女人在对虞师傅挤眉弄眼,虞师傅也觉得她不是好人,也就不屑一顾。

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寡妇离开自己的视眼,可是他这分明是从一个大嗓门女人那里过继给另外一个大嗓门男人。他心里有点害怕,想要回家,想要跟着母亲回家。

就在他蹭着虞师傅不注意,逃出去寻找着母亲刚才离开的路线,可是他出去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找不到家了。

这一天张长信又在劝着虞师傅给沈淮安的嗓子多一点时间,可是不提沈淮安的嗓子还好,他这一提,虞师傅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实在不行你们就给我出去,你不是在北平唱出点名头来了吗,那行也可以赚钱了,一赚钱就不要师傅,出门吧反正怎么着那十六的师傅也不是我,我小时候只给十六带了带,他的师傅呀去年早死了”。

刚刚经历了和昔日伙伴不告而别的沈烨灵,到北平后有听说教他的老师傅过世了,瞬间悲痛交加,好几天都走不出来,张长信一听虞师傅说的这些话更是像掸霉运似的,在空中摆了摆手:“你提这个有的没的干嘛呀,您要是嫌十六没给你带来钱,那他也不是白吃饭的,老师傅教他的本事他这三年可没忘,您别不信他还能手把手的给您细腻的教出一批旦角来,老师傅生前不是说了吗,论旦角举手投足间,还是十六展现得最好,以后呀凡是有天赋学姑娘的,都交给他”。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正巧虞师傅也不信什么老神医,能妙手回春的将人毒哑的嗓子治好,要是沈淮安真能带出点什么苗子出来,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我最近刚收了一个,那孩子的母亲是相当的不靠谱,留下孩子给他起了阿猫阿狗都不如的名字,刚见到的时候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可一盆水下去你猜怎么着还是个模样齐整的”,虞师傅介绍得正兴奋,但拉下脸来白了张长信一眼:“我看这个正合适,想给他连着吧,我也一时半会儿不好给他太多,怕他累坏了,又让你心疼了”。

张长信也不自觉的‘啧’了虞师傅一口,嫌弃道:“瞧您这话说的”。

就这样,新来的孩子劳什子成功的在练功的几天时间后,被张长信牵进了沈淮安所呆的房间。

劳什子看着坐在桌子上耐心写着字的美人,对是个美人,如画中的一般静静地伫立在他面前,眉目清秀、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仿佛像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一般。

只见他一抬头,就是冲着劳什子淡淡一笑,劳什子不觉打了一个哆嗦,接着那美人是视线便从他转向了师兄张长信。

张长信将手中所带来的包裹放到他桌前笑嘻嘻的寒暄道:“一大早我去周琳那了,帮你去见见了你赎回来的那位漂亮姑娘,你猜那姑娘怎么着,他托我给你带了件袄褂,你看看合不合身”。接着他又主动打开包袱直接帮师弟拿了出来,来回仔细瞧了瞧:“看看,看看,嘿!那种地方出来的姑娘能织成这样倒也难得,十六呀,我看你要不。。。。”

话一出,张长信没了话语,要不什么,让他念气起那位被赎身出来的曼枝的好来吗,那不是跟念起沈淮安母亲的好一样的道理吗。

母亲之前说过等他进了戏班子学习一个月准会看他一次,所以他那时候天天练完功守着大门只等着他母亲回来,刚来的一年是这样,每日在等可是等着等着他渐渐明白母亲在骗他的话。

张长信有一天问他如果他母亲真的来找他,他会怎么样,哪知他却是:“逃走,逃得远远的,这辈子我都不要见到她”。

张长信感叹唏嘘着:“我现在算是唱红了,戏园里的经理倒是挺看中我的,不过他们手上缺着个青衣,想捧红,你呀乖乖的治病,等治好病嗓子好了再戏班里练几天功,你底子好三年没学也不耽误事,我呀在给你引荐引荐,师傅容不下咱们,那咱们就搬出去住,我的艺名可是取好了,叫张长信,你的艺名等你嗓子治好了,我再带你去求求看”。

先前在洛家,别人看到他不能说话以为是哑巴,谁也不会知道还不是哑巴之前他的声音有多好听。沟通起来,虽说说一句写一句的对话虽然麻烦但也没人赶往给他治嗓子的方面想,毕竟都觉得他是天生的哑巴,都对他的哑笃定是不治之症。

洛家更是没有贫困到要每个人独善其身自己养活的份上,对于一个沈淮安他们还是养的起,所以自然而然的不用他考唱戏为生。

可是这里不一样,他该操持着自己的老本行了。

张长信将刚刚被忽略在角落里的劳什子啦过来,往沈烨灵跟前一推接着说道:“虞师傅叫咱们训练的徒弟,这小子嗓子还行但总觉着我不适合唱旦角,你用小生的那套培养他就是了,哦还有这孩子可是前天刚来的,他也是被他母亲卖到这里来的”。

沈烨灵一听将手中的笔搁下,抬头看了劳什子只见这孩子灰溜溜的身子唯有眼睛是澄澈的,他将劳什子拉了过来,对方不认字,也看不懂他笔画的意思,他在手中挥舞了半天,那孩子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一派茫然。

这几个月他身边每个识字的人给张长信翻译,他是一点一点手舞足蹈才让张长信明白的,如今又来一个,而且该是还孩子,要想训练他这个沟通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只觉得这孩子灰仆仆、小小的身子像极了当年被母亲抛弃的自己,心里也是有了同病相怜,便难得有这种念头巴望着自己嗓子能好,他好和这个劳什子沟通。

他抬头看了一眼师兄,一眼过后师兄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冲着他直点头,要想余生往后过下去,治好嗓子是关键。

第一百五十四章爷爷在此

治嗓子的神医其实也没那么神,顶多算是神秘,他这种手段一看就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湖郎中,转会点特殊的治疗手法,以及让人产生相当不靠谱的性质。

可他是打了包票说自己能治好沈淮安的这个嗓子的,张长信也是没有办法,治好将师弟的嗓子,‘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神医治疗的手法倒是稀奇,他将几根银针活活的扎在沈淮安的嗓子里,一下子脖子那一块像一团刺猬似的,张长信第一次看显先被惊了一下,忙拉着沈淮安的手嘘寒问暖道:“疼不疼,要是疼的话,咱们换一家”。

哪知沈淮安倒是不想去麻烦任何人,脖子那一块所说又小小的刺痛感,但是面对张长信抛来的问题,他还是选择面带微笑摇了摇头。

张长信这个样子倒是让神医一脸的不耐烦,他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你要想你师弟成为梨园大拿,这点被针扎的苦头算什么呀,把他看得跟个大少爷似的”。

张长信见他这样说话刚想反驳他几句,但是他眼下正在为自己师弟收针,他怕他一个不小心给他师弟脖子上来一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神医收完针,拍了拍手自由洒脱的在门口那副躺椅上一倒头,看也不看他们的懒洋洋的说道:“行了,方子我刚刚写好就放在桌子上,你们看着抓吧,哦对了这药是一个疗程,一个疗程后我再给你写新的方子”。

张长信拿起药方看了看,心里不经平添出了疑惑,这医馆难道真的是这神医开的?医馆里什么都没有,他这么懒散的一个人是怎么经营好这家医馆和药铺生意的。

“神医呀,你这要我们也看不懂不会抓呀”,张长信冲着外面的神医喊了几声,可是躺椅上的人像是死了一般,怎么叫也叫不醒,走近一瞧才发现他打起了呼噜,原来是睡昏了过去。

两人无奈进了里边,面对着满满几百个格子的药,张长信这个没读书不识字的倒觉得胆寒,沈淮安倒是擅长这个,拿着药方注意比对,药方上写的该是几两就是几两,动作也想当的考究,像是之前抓过药的学徒。

等沈淮安抓完药之后,一打听才知道沈淮安之前在洛家那边的教书先生江沅就教过他如何抓药配药,一些小症状来时该吃什么药。

也就在几个疗程之下,沈淮安的嗓子渐渐好了,也能开口说几句话,话不多字就那么几个,可够让张长信开心一阵的了。

不过沈淮安的声音倒也没那么好听,发出的声音像锯木头那般嘶哑,丝毫没有戏园子里该有份柔美,不过能说话也算成功了一大半,张长信即刻登门拜访了那位神医。

神医摇了摇手说道:“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让你师弟给我当个抓药的药童,省的这偌大的医馆,我三天两头的来回跑,既要看病又要抓药,忙得我够呛”。

张长信一听更是不许了,他把师弟的嗓子治好就是希望他能干起老本行,而不是当个药童就了事的。

哪知沈烨灵倒是乐意去,他晓得没了嗓子在虞师傅眼里就是个废人,废人多赏他碗饭也总要赏出些限度出来,给他做事帮他*徒弟也不能就算完了。

为了不给他师兄拖后腿,沈淮安自个儿搬到了医馆去住,医馆多了一个人生意也日渐能撑得下去,人也越发来得醒了,都听说这神医妙手回春,只是治病的方法有些古怪,来得人也是好奇着来,大饱眼福后走。

终于在这医馆里工作了一个月,沈淮安唱戏的功夫没长,医术倒是从皮毛长进了不少,抓药的手段也有了精进,神医也不亏待沈淮安,在自己都让酒钱里抠出一点算作沈淮安的工钱。

沈淮安拿了工钱就将他交给师兄,当成周琳一家照顾曼枝的生活费。

这周琳之前是他师兄的一个戏迷,在张长信唱《夜奔》那一场的时候,迷上了他所扮演的林冲,便跑到台后去见,这一见不要紧。张长信觉得她是个两家姑娘,贤惠质朴,而且不嫌弃他是个戏子,于是两人逐渐的就产生了男欢女爱的情愫。

张长信答应周琳要娶她,所以这周琳也算是张长信未过门的妻子,张长信现在连个房子都没有更别说门了,只能把从北平带回来的曼枝依托给她们家照顾,自己则带着沈淮安住进了戏班子里。

沈淮安知道自己没怎么见过周琳,更没承认他是自己的嫂子,所以也不好让师兄欠她这一份人情,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张长信掂量了一下沈淮安交出的银元,在打量了他几眼,细细的问道:“你当她是亲娘呀还是媳妇呀”。

沈淮安暗暗的低下头,嗓子发得出也不答话,张长信打量了他几眼,而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讲话题婉转了回去:“我最近正在攒钱,等咱们得钱攒到差不多了,咱们再搬走,你不用受气也不用为人做事挣钱,我让你安安静静的呆在我买的院子里养嗓子,你放心嗓子养不好师兄照顾你一辈子”。

一句话袭来,沈淮安感动万分,抬头泪眼婆娑地表示感谢,师兄弟还没多处一会儿,那劳什子就来了,看到沈淮安更是一个劲的叫师父。

之前的还在学戏练功的时候,虞师傅就从练完功想偷偷溜走的徒弟当中逮到了劳什子,劳什子当时倒是比那些逃走的小徒弟们都要正气,他说自己会回来,只是去医馆找沈淮安学学体态动作。

这可把虞师傅气坏了,好好的师父搁在他旁边他不学,非要大老远的去找一个哑巴学戏。这戏班子里也不是只有劳什子这一个小混账,虞师傅拿他没办法,而且之前答应过张长信,劳什子由沈淮安来培养,于是只能让他走,看看他到了晚上学戏回来能不能学会。

劳什子虽说之前是个街头巷尾捡烟屁股的小孩,进了戏班子和师兄们相处也知道了分寸,自然也懂事了不少,一去到医馆先不急着让沈淮安教他什么而是帮忙包扎沈淮安称好的药。

一包接着一包,包好了再提给病人,两师徒一配合效果倒是好很多。沈淮安自从嗓子能发声了之后,平日发出最多的话也就是对劳什子的*,他用着锯木头的声音教劳什子拿捏戏腔。

让他把气往丹田里放这样唱的才够响亮,能上得了戏台,神医看着他们这有板有眼的一个教一个练,躺在躺椅上自个儿也哼哼了起来。

嘴里更是念叨起了劳什子的名字,劳什子劳什子,这叫什么劳什子事嘛,还真不知道这当父母的是怎么给孩子取得名字。

劳什子来多了,和神医不再有陌生感了,神医就找了个机会问道:“劳什子,你爹姓劳呀,我估摸着咱们华夏也不该有这姓呀”。

劳什子一听只是笑了笑:“不姓劳,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娘把我养大的,我那时年纪小还不知道我爹叫什么,我娘就给我娶了这个名”。

神医不甘心再次询问道:“那你总知道,你爹叫什么吧,你娘都没跟你提起”?

劳什子想了想,他娘还真给他提过,不过姓什么呢,姓,姓:“噢,我娘说我爹姓徐”。

神医接过劳什子口中父亲姓徐的话:“徐什子,徐什子,不好还真不好,想个算命的江湖骗子”。

他接着转头看向正在一旁帮忙算账的沈淮安,看得出他是依托了名师,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哟,要不师傅给起一个”。

“我”?沈淮安倒是对自己的起名字的功底不确信,自己的名字都是江沅给取得,这要真是自己当起师傅给徒弟起名字来倒也觉得困难可起来。

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遭遇,被陷害投进河里献祭,一切的因果还不都是河神在作祟。江沅曾经说过那些抓人去献祭的人,其实他们并非都是杀人如麻的坏人,只是他们被心底的神灵鼓弄得分不清好坏,他们把人拿去献祭就像是把别人家的猪羊拿去献祭是一样的道理,他们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士不知道这不叫为民除害,这叫自私。

沈淮安叹了一口气,锯木头的声音有开始了:“汝良吧,徐汝良”,希望他以后能当一个好人,起码对别人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

“汝良,嘿,这名字好”,神医指了指徐汝良说道,从今以后劳什子改名叫徐汝良,他为重新获得好名字而高兴,起码以后呀在梦里智斗银角大王的时候,他能拔开葫芦喊自己名字:“徐汝良”的时候,自己能像孙悟空一样喊一声:“爷爷在此”。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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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刚要提着药箱子准备出诊,正巧的沈淮安就从他师兄那里回来了,这一回来神医就将药香递给他让他随自己出诊。现在这个年头,经理还要来个秘书,司令还要来个副官。他这个大夫出个诊带上个助理面子上也风光。

神医几次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学医让他都是一口回绝了,他其实渴望的还是想学戏,戏里面的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让人沉醉,比每天面对着冰冷的药材和一大堆痛苦的病态脸强。

“这次咱们要出诊的可是白家”,神医再次嘱咐道:“白家的米行可是咱们北平的百年老字号,听说慈溪那会儿宫里边的大米面粉都是他们家提供的,向来也是个皇家米行。等会可要小心,要是一个不留神让你没有大米吃饿肚子”。

神医向来对这些官僚军阀什么的不屑一顾,可是一听着富商是开米行的,贪吃的本质被激起,连忙对其作出万分崇敬,沈淮安和神医坐着黄包车到了白家,一路上听着神医说着要谨慎小心的话。

他光是点头没个回应,等在白家门口,神医又担心自己说得太过惹得沈淮安不适又是说道:“没事,大不了咱们不吃米饭,该吃面粉一样能吃得饱”。

沈淮安将神医的话当做玩笑乐一乐,便跟在最后头进了门了,白家和以往别的米行富商住处不同,人家住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大宅子。他偏偏随了西方住进了洋楼,这洋楼还活像城堡,阔大又气派,中间摆着长沙发,大钢琴,地板反光得能在上面照镜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女仆走过,都低头鞠躬秩序井然。

沈淮安经历过三年洛家的生活也见惯了这样场面,可是跟着洛筠笙疯久了之后,骨子里的放荡不羁还在,看谁彬彬有礼都觉得好。

这白家迂回式楼梯,管家带他们一层一层的上,沈淮安将头抬了一来,这楼梯一圈接着一圈,一层接着一层都快将他给转晕了。

好在他们出诊的那位房间在二楼,不带他们转晕的走着的,管家将他们带到二楼的一处房间门口,对着房门敲了敲,弓着身子侧着耳朵问道:“大爷,大夫给您请过来了”。

不久门内传来一声虚弱的进门允许,管家这才敢带着神医和沈淮安进来,只见这这大房间的里间放着一张大床,一名男子苍白无力的躺着,他的肤色是极其的雪白,和身上盖着的传单相差无几。

当他见着神医时,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即刻显现在他脸上,他想坐起身对神医表示欢迎,可是他几近挣扎又觉得身子不能够,而后又弱弱的躺下,支着枕头对神医说道:“大夫,你来啦”。

礼貌客气而又周到,不像是大户人家被宠坏的大少爷,管家拉开帘子让屋子更明亮些,只见外面的阳光从窗台上泻下来,洒在这位大少爷白色的床单上,他随着整个床单一起白到发光。

在明亮的环境之下沈淮安终于看清了这位大少爷的面容,即白又好看,但是这好看却是让人见过之后一眼就忘却的那种,但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只有白大少爷这双眼睛,眼中带着水,是一汪秋水,温柔得烘托了他整个人一身如玉般的气质。

神医给他诊治了病情,什么望闻问切,和普通的郎中无二,神医这诊病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就是这治病的过程和别家郎中比却是别具一格。

诊完这位大少爷的病之后,神医却像其他大夫一样眉头紧锁,不经让管家和大少爷慌了个神,等过了半晌,神医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才乐呵呵的答道:“刚才想到我医馆里刚炖的骨头汤熬得差不多了,再熬下去可就老了,失了里面的滋味可就不好了,别担心,不是为大少爷的病恼呢”。

由于众人对神医的察言观色,神医神情要是有一点不妥就能让他们吃不下饭好久,如今他这一惊一乍的,倒是让人虚惊一场,管家忙问道:“那我们家大爷这病还有得治吗”。

神医摸了摸下巴,装着一副白胡子老医仙摸胡子讲生死的模样的,神叨叨的答道:“可放心,交给我就算是大少爷半死不活的样我都能把它治好咯”。

得了这一确切,众人更加开心,本来这个大少爷要人来给他治病,只不过是想靠着药物多活两年,等将自家的产业归置好了,再交给自己的弟弟即刻放心,现在还能治病,又是更加开心:“那您的骨头汤我再赔您一碗吧”。

神医摇了摇手说道:“骨头汤最主要的是注意火候,我对食物挑剔得很,不是用我的方法啊熬出来的根本不喝”,说完又是吃货属性不改的说道:“不过,你们家的贡米我倒是嘴馋得很,只可惜呀太贵买不着”。

大少爷心情好,即刻客客气气的伸出手道:“以后大夫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这也不是说假话,管家在一旁即刻出门叫人去米仓挑一袋贡米送医馆去了。

神医见着今天有大米吃,心里更是美滋滋得很:“那么,我先开个药方,大少爷您先吃着,吃够一周我再来”。

接着他又转头,对着一旁被冷落的沈淮安说道:“你以后呀每天都来给大少爷送药”。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派人来拿就好了”,大少爷悻悻的说道,这时他将嘴捂住磕了几声,光是这样苍白的脸上才出现了点血色。

神医摇了摇头,继续坐着那神叨叨摸胡子的状态:“不麻烦,不麻烦,让我的小徒弟来是为了给你望闻问切的,他来观察你一天的恢复状态,这样我们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所以不碍事,若闲麻烦多送点大米来就行”。

这糟心的老神医直接是弃他于不顾,钻为了这大米解嘴馋了,但是转念一想可以看得出这大少爷人还是不错,要是真死了倒还挺可惜的,便也点头答应了。

看着沈淮安都自愿了,这位大少爷也不好推脱什么,端详了沈淮安一番而后笑着问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沈淮安不应声光是对着大少爷聚了一躬,人们见到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忍心将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沈淮安也是如此,他也不想将自己锯木头般的嗓音展现出来,于是那位大少爷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他也不答。

神医只好讪讪在中间做了协调:“大少爷,这是我的一个药童,在我这治病,治嗓子所以不能说话。他呀叫沈淮安,双十年华”。

大少爷焕然大悟而后又叹了一口气,以自己病弱的身躯,对沈淮安泛起了怜爱:“淮安这个名字真是好听,你生的这样好看,恢复后的声音一定好听”。

又关切的问神医沈淮安什么时候能好,老神医估摸不清具体的时间,但看到沈烨灵确实能说话,应该也是快医好了,便说要小半年。

大少爷一见着沈淮安眉目清秀,容貌更是姣好,这样好看的少年谁见了不会喜欢,便不由得多提了一句:“往后嗓子要是治好了,可要多多跑来找我说说话”。

告别了大少爷之后,管家回来将二人请了出去,刚到门口,一辆漆黑铮亮的汽车开到了大门口,一位西服加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对着管家身后的神医他们打量了几眼。

管家连忙恭恭敬敬的一鞠躬而后解释道:“老爷,这是给大少爷瞧病的大夫,他说能治好大少爷的病”。

一听说这老神医能治好,这位白老爷爱子心切立刻就不淡定了,走上前微微躬了躬身子,疑惑道:“大夫真有办法能治好我儿”。

似乎觉得管家说的话他信不过,非要自己问一遍才能相信,神医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给了他确定。

是能医好,只不过这天大的恩情需要用你家的贡米来偿还。

正当这位白老爷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拳打脚踢外加辱骂声想起,只见着一位家仆似的人物正在殴打着一个灰仆仆的小乞丐。

那家仆嘴里骂骂咧咧的,将这泼皮无赖的小乞丐全身上下都骂了一遍,普通人骂绝对会提及他们的父母,可是这个家仆有几次说道了,还刻意绕开似的。

白老爷的脸上也起了微怒之色,管家看到这种情连忙上前止住,家仆怒火正烧,像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是对的一样和管家解释道:“他偷吃东西”。

管家也是无奈,看了地上的小乞丐一眼,而后对家仆说道:“他要吃你就给他吃,毕竟这是小少爷”。

白老爷一听‘小少爷’这三个字顿时心情糟糕,对着两位来客理也不理,拍了把西装上的尘土就往二楼走。

地上的小乞丐眼巴巴的看着白老爷离开,口中的食物早就被家仆打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可他比嫌脏就嫌自己吃不饱,连忙捡起地上的食物塞进嘴里。

家仆见着管家来阻拦,也只悻悻的说了几句,而后走开了。

沈淮安也是不忍看下去,想起之前还放在身上的半块饼,连忙拿出来给地上的这位小乞丐,听着管家这样一说这个‘小乞丐’居然还是白家的‘小少爷’。

这白家也真是奇怪,大少爷当着菩萨,众星捧月的伺候着,小少爷却活得不如狗,还要被家里的家仆打,这差距未免不能用悬殊来形容。

管家处理完事情也走上前来,打算雇车送两位走,看着这番情况,这两位外来客也是对这小少爷充满了好奇,管家只能无奈,和他们边走边说了起来。

其实小少爷名叫白世轩,原本是白老爷最宠爱的小姨太所生的孩子,由于小姨太生孩子那几个月里米仓接连出现各种资金周转不周的问题,导致生意上的几次溃败,就在白世轩出生那天白老爷还梦到米仓中出现大大小小上百只老鼠,赶也赶不走,将辛辛苦苦买来的大米洗劫一空。

白老爷被吓醒,而后就听到哇---的一声啼哭,小少爷出事了,也就这样白老爷将这孩子视为不祥,说他一定是大老鼠转世。

可也就在白世轩出生的几天后,小姨太居然和府上的花匠搞上了,丢下白世轩就带着那名花匠私奔了。

将白老爷气得想活活摔死小少爷,也是还好其他几位姨太轮番跟着求情,再加上大太太出场才将白世轩保住。这白老爷就不得不怀疑这孩子不是他和小姨太的,而是那名花匠的。

及是大老鼠投胎,又怀疑不是自己的儿子,白老爷都没前去滴血认亲一回,他就信誓旦旦得将所有的坏都往白世轩一人身上想,而后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小少爷活得不如狗的局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拒绝

等着他们刚回家,医馆门口就站着一位姑娘亭亭玉立,先不说她看上去没病,就算是家里有病人也应该为医馆关门而感到着急,而这姑娘身上大致不像是来瞧病,见她手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裹,大致可以看出是来等人的。

神医盯着在不远处盯着眼前这姑娘看了片刻,脑子里不经浮想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诗句,可是又怎么转念一想:“不对呀,白家送来的应该是一袋大米,怎么还送来个人呀”。

赶忙上前,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问道:“姑娘,是来瞧病还是来找人”。

那姑娘对着神医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又往他身后一指说道:“我找大夫身后这位”。

身后的除了沈淮安还能有谁,白家不愧是做诚实买卖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送了一袋大米不至于给你多添个姑娘。

神医讪讪的一笑,回头看了一脸茫然的沈淮安一眼,伸过头对他说道:“小子,有福气”,接着自顾自的进了医馆。

一道微风吹过,卷起了那姑娘的旗袍底和沈淮安长褂边,姑娘如今不在帘雪阁当花魁,也不同于往日那般光彩夺目,而是暗香中听听正开的玉兰,如今正是两人相处的机会,那姑娘却是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沈淮安只好无奈开口先说:“曼枝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嘛”。

这可是曼枝第一次听到沈烨灵说话,来到北平后他们就分开,张长信将她托付给周姑娘一家,至此她和沈烨灵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她几次委托张长信将自己亲手做的长褂交给沈淮安,可是都是以各种理由退了回来,如今她知道沈淮安不在戏班子,而是在医馆,所以她几番恳求张长信之下才得到了这医馆地址。

今天匆匆的赶了过来,曼枝打开怀中深蓝色的包裹,将其呈现给沈淮安,情况是同样的哪怕她亲自来送,沈淮安单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收下继续道:“曼枝姑娘,我声音不好听你也别嫌弃”,他看了一会曼枝的表情,顿了顿而后说道:“现在曼枝姑娘正值芳华,更是自由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要是信得过沈某,我愿意为曼枝姑娘找一个好归宿,姑娘意下如何”。

沈淮安这锯木头的身影,消逝在风中,曼枝拿着衣服更不知道该是收回去,还是送出来,她再次低下头脸红了半边,一切都在不言中。

沈淮安见着气氛有些微妙,不经又说道:“沈某今生别无所求,只求能做戏中人,怕是要孤独终老了,临死之前能回旬阳见见我的外甥女是否安好也就无憾了”。

沈淮安神情斐然,他只想让曼枝知道一件事,他沈淮安这辈子所在乎的无非就两件事,他的戏和他的外甥女。

曼枝无奈,向后退了几步,暗暗的低下头,心中对沈淮安该有的情愫如一棵小树苗肆意生长,却在不经意之间被他拦腰斩断,他当年在帘雪阁门口曾对他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或许那句找归宿就是她为自己找个好婆家的意思。

曼枝伤心,几欲想将这袍子扔给沈淮安就匆匆离去,哪知沈烨灵拒绝别人也要拒绝得彻底,他叫住曼枝,举着袍子而后继续说道:“曼枝姑娘,我们非亲非顾,也不过是沾了你财力才将你赎出来而已,不必送这些生了什么旁的感情,以后也别为我做这个了”。

沈淮安一说完,曼枝袍子还没拿过来,就自顾跑开了。

沈淮安叹了一口气,径自走进了医馆,却不知道这个神医竟然倚着门口在偷听这门外的他们,他也察觉到了沈淮安进来,连忙将自己藏匿在门后面,给沈淮安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他朝沈淮安的后背打了一巴掌,而后说道:“我怎么有你这样没用的病人,那姑娘好心给你送衣服,你还把她惹哭”。

沈淮安摸不着后背,只能无奈的搭着肩,他这个大夫当得也是奇怪,什么叫‘你这样没用的病人’难道他老人家的病人还分三六九等,好坏,有用没用?

沈淮安也觉得自己刚才对曼枝的话重了,可是他好心将她赎出来,就是一心不想让他走他娘的老路,其他的也没什么想法:“我不喜欢她,要是和她好好说话,接受了她的礼物,就等于给她了希望,她要是有了希望就会对我有期望,知道后来她渐渐明白我不是她命定之人时,她失落感岂不是会更大”?

那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开始就决绝点来得实在。

沈淮安按照神医的吩咐每天都去白公馆,白大少爷也是格外体贴,专门派了车来对他进行往返接送,起些一天白少爷对他嘘寒问暖,他依旧是缄默不言,可又觉得太没有礼貌,只能将要说的话写在纸条上。

白大少爷也是极其的有耐心,他问一句,就等着沈淮安动笔写完,有时候光是动动手,做做表情白大少爷也都懂。

两人聊了很久,沈淮安不经觉得这是他在哑巴状态下能理解他肢体语言的第二个人,第一次送药让他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也正是要出门,门口家仆又在刁难这小少爷白世轩了,由于昨天在饥饿的时候沈淮安投给他半块饼的缘故,他清清楚楚的将沈淮安的面容刻在脑子里。

如今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希望沈淮安能够再次伸出手给的不再是半块饼而是眼下的帮助。

沈淮安也知道自己身为一个送药的小徒弟,在别人家的地盘上管起别人家的事,这个道理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就只好暗暗的低下头,假装是看不见的往外走。凑巧的是府上上下仆人一致都用着看不见的状态对付着小少爷被家仆欺负。

白世轩看着沈淮安离自己渐渐远去,内心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被湮灭,他这副模样还渴望让别人来为他解围。

家仆的拳头种种的打在白世轩肚子上,他在疼痛中冷笑了一声,显在脸上的却是龇牙咧嘴的表情,从小到大,受着别人的冷眼过生活,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为他出手吗---他大哥。

别做梦了,一个大难不死的病秧子而已。

一巴掌清脆的打在他脸上,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在他脸上升起,又是一天没吃过饭的饥饿感,再加上浑身的疼痛瞬间让他眼冒金星,真个人像是置身于地狱一般。

仆人欺负够了,悻悻的收手准备回去了,就在这是迟迟不走的沈淮安又回了来,用着老神医教他的医术给他做了弄醒的措施,白世轩睁开眼,就看见沈烨灵在自己旁边。

沈淮安笑了笑,他对白世轩不比对待大少爷白世棋,他能说话尽量不写字问道:“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白世轩对着沈淮安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又感知的揉了揉肚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饿的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于是只好点头。

沈淮安说带他去吃东西,那就是穿街访巷的去吃,一路上遇到叫卖糖葫芦的还给他买了一串,沈淮安不是嘴馋的,在北平呆着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只能寻思的给他到摊铺上点了碗面。

白世轩一看到面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大碗面皮收拾干净了,他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沈淮安,手中依旧拿着吃完的碗,嘴里也没好意思说没吃饱的意思,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沈淮安即刻又给这位小少爷再点了一碗面。

白世轩一共吃了三碗面,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饱腹感,只知道吃完这一顿下一顿没准又是要饿肚子,还不如多在胃里积点食物,这样也可以少饿一会儿了。

所谓‘三碗不过景阳冈’白世轩这一吃三碗后,这第四碗他就有了诀窍,推着碗眼巴巴的瞅着沈淮安希望他能继续送上第四碗。

这胃,沈淮安个把月的学医下来也是有经验的,想这点打的小孩子的胃量三碗已经足够了,再吃就算是硬撑了。

就连忙劝他停止而后又问道:“在家里他经常打你吗”。

白世轩也明白沈淮安说的那个他是指谁,昨天和今天欺负他的都是同一个家仆小四,这个家仆以下犯上,已经够让人觉得奇怪的了。

白世轩点了点头,又将袖子卷起露出一条伤痕累累的手臂,给沈淮安瞧,沈淮安也是细细的端详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够便是为了让人保持同情的掀起自己的上衣到一半让沈淮安好好的瞧了。

只见上面新伤旧伤全添在其中,烫伤的,鞭子打伤的,新伤口旧伤口,都聚集在一个孩子的身体上,沈淮安有些心惊,想想当初洛筠笙身上也有这样的伤,那还不都是自己闹腾出来的,或是沈莞忍无可忍动用家法将她打出来的。

可是白世轩有什么错,不就是身世不如意嘛,用得着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他一个人身上,要他一个人扛吗。

“这不行,我看你大哥很好,你可以找你大哥帮忙呀”沈淮安问道。

白世轩低下头嘴里支支吾吾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找了,就因为这样爸爸才不许我去见大哥,现在大哥病了更是不让我去二楼,就因为大哥之前处处护着我”。

情况也是明显了,这个家注定是容不下他。

沈淮安泛着同情,但又是无能为力,自己都别无可去选择投奔医馆了哪里还管得上别人家的死活,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白世轩送回了笼子一般的白公馆。

刚到门口,白世轩依旧是不想进去,但见着大门为他敞开,他是非进里边不可,无奈之下他又拉起了沈淮安的衣袖问道:“昨天看着你和治我大哥病的大夫在一起,你是不是也是学医的”。

如果现在和他说自己其实是唱戏的,倒是没人能信,索性也随了他的意点了点头:“学得和很浅显,略懂些皮毛而已”。

“那太好了,你能给我配副药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充喜

沈淮安急匆匆的回医馆,即便这样神医还是嫌他回来得太慢,问他到哪去了,他只好老老实实的说自己请白世轩吃了顿饭。

一顿饭还行不要紧,可神医皱了皱眉头,担忧的为他说道:“那孩子我看不简单,我劝你和他少走近”。

沈淮安点了点头,支会了一声又是左耳进右耳出了,白世轩这孩子居然让他调安眠药,说是要弄晕一条平时一直欺负他的小狗。

见着白家没有养狗的迹象,都不知道白世轩这狗是从哪里来欺负他的,当前种种怀疑,他仍是不能相信他,更是不能配药,他本想回来问一问神医,可现在这个局面,显然是不允许。

等着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他足够是能用笑脸去迎接大少爷,大少爷人好,既温柔还细心,基本上全府上的人都喜欢他,小少爷由于特殊身份,模样小小却不讨巧只能落得个全府上视而不见回事被欺负的罪名。

说实话,沈淮安对这位小少爷倒是有些同情,因为小时候在戏园子学戏的时候,师傅教的必须走女步所以举手投足间尽显的都是女儿态,却不乏被身边的师兄弟们嘲笑欺负。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师兄张长信肯保护他,也只有张长信一个人对他好,他一直觉得张长信是对他最好的人,哪知道后来还跳出了一个拿着枪和自己站在一起敌对一县人的洛筠笙,闹得他现在就想回去看看洛筠笙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现在回去,势必又要被人扔进河里,那样师兄把他从河里捞起来也就白捞了。还是再多等两年吧,再等两年等风头过来再回去也不迟啊。

沈淮安悠悠的走进二楼的主房间,现在下人也对他视而不见,他有了随意进出大少爷房间的许可,这望闻问切乃是学医的首要,沈淮安虽然只和神医学到了些皮毛但神医能让他来给大少爷瞧瞧足以证明他那点皮毛的医术瞧得出来。

所以在大少爷和喝完药的第二天,他对大少爷点了个头说他恢复得很好,大少爷一听又是高兴了:“厨房早上有现做的小笼包你拿回去给大夫尝尝”。

大少爷也是看出来了神医是个吃货的本质,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不是神医来就是叫沈淮安那两份回去。

沈淮安没办法说话,只好唯唯诺诺的继续点头,他掏出纸笔写道:谢谢大少爷,小少爷也该吃点。

大少爷看了之后表情震惊了一瞬,心事重重的抬头对沈淮安质问道:“世轩他。。。。我爸是不是不给他吃饭”。

不给饭吃,难道仅仅只是不给饭吃吗,这简直,简直是不将他当人看。

沈淮安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的手没这么长没必要被着白家一众仆人和管家在大少爷面前嚼舌根,便摇了摇头既认为是没有也被认为是不知道。

大少爷想来不会强迫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看得出来沈淮安这欲言又止的意思,也不在逼问他对于白世轩的事他心里也有了数。

正巧沈淮安这次来探病把白老爷给探来了,管家随着白老爷也走了进来,白老爷风尘仆仆显是从外面刚回来的作态,他和普通上了年纪的富商没什么区别,挺着一个怀胎五个月的啤酒肚,两条结实的短腿一路走来,两只手也随之前后摇摆,像极了能行走的不倒翁。

白老爷这样貌就差没把‘憨实’两字写在脸上了,更是很难想象他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

但也是得亏两个儿子的长相不随白老爷,小儿子长得秀气,大儿子气质温文尔雅,都是一出场满街姑娘追捧的类型。不过大少爷的长相倒是和白老爷的有些相似。

白老爷的脸是让人一眼就忘的憨实,大少爷的脸是让人一眼就忘的好看。

白老爷一进屋,沈淮安就往旁边推开,他试着让他们说话时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退了下去,哪知白老爷却偏偏不让他退,走过来谦逊的问道:“大夫,我儿子的病如今可好”。

这才两天,大少爷喝了神医的药倒是真起了度日如年的疗效,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沈淮安偷偷的撇了白世轩一眼,回头又答道:“好多了”。

这锯木头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又发了出来,这回大少爷和管家都在场,沈淮安意识到时慌里忙张得顾及了一下左右,捂住嘴在最后看了一眼大少爷,这两天的纸条对话算是白做了。

哪知大少爷苍白的嘴唇上倒是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对着沈淮安又是一番柔声细语的说道:“听惯了窗外唧唧咋咋的鸟叫,淮安的声音倒是新鲜,一定是嗓子还没治好不能开口吧,你这嗓子再发展下去恐怕是能进戏园子唱戏了,还来给我瞧什么病学什么医呀”。

沈淮安讪讪的笑了笑,白老爷和管家更是不知道沈淮安说完话之后大少爷为什么能这样开心,也对沈淮安来了之后大少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白老爷也开始觉得沈淮安是一块宝若是哪天大少爷又郁郁寡欢了,还能将他借过来使使。

大少爷却也没介意他的声音,反而真被他说中了自己就是个学医的,他这两天一直以神医徒弟的身份和大少爷相处,这个年头学医的总比学唱戏的要尊贵。他更是没好意思和大少爷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个戏

子,‘戏子无情’他怕大少爷会觉得他是个无情之人。

白老爷走过沈淮安面前,来到大少爷床边,又开始了一番父亲对儿子的嘘寒问暖,问的无非是一些生活上琐碎的小事。

白老爷过来时也有个目的,这没说上几句就开始直奔主题了:“世棋呀!你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请了这么多个大夫都治不好你的病,也不知道这个神医倒头会不会有差错”。

白老爷说这段话时很有分寸的朝一旁的沈淮安那一处瞄了一眼,沈淮安也是极有眼力见的随着管家退了出去。

房间里留下他们父子二人,白老爷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所以家里想给你添点好彩头,我和你妈已经商量过了给你选一门亲,添点喜气,你放心不耽误你的终身,做个小老婆,以后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当太太”。

白老爷徐徐说道,他以为他和太太的决定到大儿子身边一说,一向温顺的大儿子会答应,哪知他却是死活不肯:“爹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可是这是关系到一个姑娘的终身大事呀,你怎么能,能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呢”。

“受委屈,受什么委屈,嫁给我儿子能收什么委屈”,白老爷扩大了嗓音,也开始激动起来。

大少爷也不好再和他吵,见着他爹激动更是担心他的高血压会被他的不肯急出来,于是自己最先转化为平静,吐了口气,和他爹好好讲理来了。

大少爷说道:“爹,我身边也不缺丫鬟照顾我这个病秧子,你让人家姑娘嫁过来所干的无非是贴身丫鬟在我身边该干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喜咱们充不得啊”。

白老爷不信大少爷这套哄,拍了拍大少爷的床沿,一副超碎了心的发出颤抖的嗓音和他说道:“怎么不能充,那冲喜的媳妇是个乡下小丫头,他爹贩毒钱了赌坊一千块大洋,我帮他还了他也答应将女儿给我们,所以不算委屈呀,世棋”。

他觉得大儿子心肠太好也是个错,要心肠黑的人才好继承他的家业,他抹了把自己憨实的脸继续说道:“你的心里爹我都知道,你不过是看着姑娘嫁给你一个病秧子活受罪是吧,你说你以后要是好了这姑娘也就不用受这份苦了吗”。

大少爷叹了口气,显然他爹还是不清楚他眼下为什么还这么为难:“那也不能把人家这么早嫁过来呀,等我病好了自己回早出个心仪的姑娘一辈子对他好的,再说他爹欠的赌债更是不能用女儿的幸福来还呀”。

他儿子仁慈,其中说的话都快参透成佛了,可是他却不是什么济世主,他起身对着执迷不悟的儿子说道:“给你填房不是就让你简简单单让你和那姑娘过一辈子的,只是想给你添喜气,让你的病能好,自古我们老祖宗哪个不是用这种方法呀”,他揉了把自己的啤酒肚又说道:“我看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们就给你们办婚事,你也别和我犟,你犟不过我”。

说完,他干脆利落的转身,表示自己已经动怒了,让儿子自行考虑吧。

哪知这位白大少爷,白世棋却在后面弱弱的回了一句:“弟弟,活得还好吗”。

白老爷只觉得胸口有些隐隐堵塞,本以为温顺的白世棋能因为自己的动怒低下头认个错,哪知白世棋扯上了别的事,白世轩,白世轩。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把他当做小少爷来看。只有这白世棋认定这是白老爷的孩子,一直将他当做弟弟。

“爸爸,您如果还在猜测世轩,不如真的去医院做一个检查,这样世轩是不是你亲生的心里好歹也有了个数,到时候留与不留也能做个痛快”,白世棋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这样一直由着人欺负世轩,到底也是膈应自己,害苦了世轩呀”。

白世棋要是还健健康康的下得了地活动,没准白世轩还能够享受被保护在长两年呢,不过这倒也不是白老爷不想去做亲子鉴定。

他就是怕自己和白世轩查出来,发现儿子不是自己的,到时候成为商界的一大笑话,说堂堂一个米行大亨居然比不上自家的一名小小花匠。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白老爷没回头,将自己头发半白的后脑勺朝向了白世棋:“你还是好好的想想接下来结亲的事吧”。

说完,白老爷将门一关,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是剩下他一人,他靠着床头,旁边的台打在他身上,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他心里一般,他心如死灰,又恢复到了前些天糟糕透顶了的模样,又是该吃两片安眠药的时候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惶恐不安

这都第三天了,沈淮安再次登门送药,这一回他坐着白家来接他的车,一道门口就发现了白世轩立在大门一旁幽怨的看着他。

沈淮安被他看得发毛,又想起了之前给他配药这事,本来当场一口回绝了他,如今又看到他脸上多添了心伤痕,这过意不去的心里又开始了,心里更是左右为难,这药该不该给他配,或者他们家里是否真有这样一条狗,总是欺负他。

他一下车避开了白世轩的目光,一路上楼,白世轩也不好将他拦下来,毕竟他一上去没准又会遭到一顿毒打。

沈淮安上了二楼,继续做着他日复一日的望闻问切,他看了白少爷的脸色之后更表示困惑,白世棋的气色没有昨天的好,反倒越来越差了,他紧盯这白世棋的脸久久不曾挪开。

白世棋用他冰凉的双手一把握住了沈淮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自己认识不过两天的人说出心里的困惑,但是整天除了沈淮安他还能找谁去说。

“淮安,我爹给我寻了一门亲事,冲喜,我一个大男人倒是没关系,可是人家姑娘怎么肯甘心嫁给我这么一个病秧子,我也不像我爹三妻四妾,便是我心仪的都会对她一辈子好,你说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给她一生到老的好吗”,他一口气说完,更是咳嗽了几下,硬是没给脸上咳出点血丝出来。

沈淮安看着他这苍白的脸,还是干着急着,他没空管那姑娘甘不甘心嫁,在他的眼里是个姑娘能嫁给温柔的白世棋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眼下白世棋的病情最为要紧,出现了异常他必须赶紧回去和神医汇报。

哪知他刚起起身,白世棋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紧紧拽着不让他走:“你嗓子也快好了,是个没有疾病的正常人,你替我娶了好不好,我认你做我干弟弟,这样身份也还能提高点”。

沈淮安愣了一愣,他冲着白世棋眨巴眨巴眼睛,白世棋说出的这么荒唐的话都没说他的反对,他也习惯了在白世棋面前装哑巴。

他们在一起僵持了很久,最终白世棋也大彻大悟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错误,忙和沈淮安赔礼道歉了起来:“婚姻本就是不能强迫,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缚早就虽清朝的覆灭消逝了,我这样强迫你,不就成了我爹了嘛”。

他这脑子以前向着怎么持家业,做生意,现在躺在病床上倒开始想起了人生哲理。

沈淮安的脑子清醒得很,他大少爷三言两语他就依稀能在大体上拼凑出大少爷所犯愁的事,大概是被他爹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形式逼着去一门亲。

至于为什么是在这时候娶,大概也能猜得出这是填房用来充喜的,记得沈淮安在旬阳的时候就被父母之命了一回。娶的是北平的一位大小姐,他用了少年青涩懵懂的全部感情给了这位大小姐。

哪知那位大小姐注定和他有缘无分,活活将他的一派深沉扼杀在摇篮里。从那之后他就对未婚妻这三个字产生了敏感。

并将这份敏感转化到了白世棋身上,设身处地的为白世棋想一想,更是激发了对他的同情,他将自己被白世棋紧紧包着的手反过来用手包着他,不说话他光是对白世棋投来温暖的一笑,他继续秉持着那副不管别家事的心态,但是他送给白世棋同病相怜者的温暖还是需要的。

一路下了楼,他慌慌张张的一心只想着将白世棋的病情告诉神医,却不料白世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拉了他一把。

沈淮安回头内心克制住了回医馆的念头,转过身正面直对着白世轩,白世轩细致的卷起脏兮兮的衣袖,露出整条胳膊呈现在沈淮安面前。

果然脸上的伤疤多了两道,这胳膊上的伤痕也比昨天的要多,沈淮安将白世轩的手臂拉了过来,细致的看了一番后说道:“我明天给你带些创伤药 ,一周后我时常回来,来了就和你去吃好吃的”。

沈淮安没办法,只能用自己对白世轩好的方式来进行弥补他漠视的亏欠。他管不好别人的家事,更是不想将给白世轩打抱不平的后果引到自己身上,他清楚的知道,给白世轩求情费心又费力,结果一定得不偿失的自己不讨好,反倒还要让白世轩再被打一顿。

白世轩更是没想让沈淮安只对他许下这些,他微微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解释道:“我们家真的养狗,只是你看不到,你看这就是狗咬的”。

沈淮安也注意到了白世轩胳膊上的那几处咬痕,有些还附在旧伤疤上,狗咬?这伤痕看起来也不大,再加上狗咬的狠,要是真咬上去不是啃了你半块骨头,就是咬下你半块肉来。

这显然不是狗咬的倒像是人为的,沈淮安猛然抬头问道:“他们怎么还咬你”。

白世轩缩回手臂,龇牙咧嘴了一番,转过身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他们有什么不能做得,刚才我还听见他们去买蒙汗药了,我只是让你去给我配点安眠药,让他们睡一觉,可以少打我,而他们呢买蒙汗药搁进我嘴里能干什么”。

沈淮安无奈的将心一悬,起身抓住白世轩的双肩将他摆正面朝自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不帮你,但只有一次,我给你去告诉大少爷,他们对你下药大少爷不会不管的”。

正当沈淮安准备再去二楼时,哪知白世轩一把拦住了他:“别告诉我大哥,你给我安眠药就行,等有了安眠药我再去他们的房间把蒙汗药偷出来,他们虽然欺负我,但是还是知分寸的知道下药是会被赶出去的”。

白世轩悻悻的说着,沈淮安看到这样一个小孩,总能让自己联想起自己以前在戏班子被下药毒哑嗓子的场景,要是当初也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那得多害怕呀,更不会想象得出还能潜入他们的房间将他们投毒的药给偷出来。

, 但白世轩的生活让自己联想起了洛筠笙,她现在没了爹娘没了舅舅在洛家是不是也无依无靠,江沅毕竟也是外人,外人插不得什么嘴。他的那个大伯,那个堂哥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沈淮安不经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去医馆了,他将白世棋的情况细腻的都和神医说了一遍,神医端着碗白家送来的米饭,也思考了一番嘴里开始碎碎念的质疑起自己的医术来:“不对呀,他不该是这样的状况,难道我开药时出现了什么偏差还是,他是服了我的之后还服用了别的什么药,两种药物相抗衡”。

神医碎碎念了半天,看了看药方,又揣度了沈淮安带回来的描述,最终将结果归为白世棋自己出了问题,疑问得到了解决,他高兴的拿起饭碗:“明天我亲自和你去一趟,看来这计划要改了,留你再给他瞧两天的病就要进行下一个疗程了”。

沈淮安一直以为大少爷的病恢复得和神医想的一样会进入下一个疗程,谁曾想治病中出现了偏差,效果适得其反,下一个疗程会进行得更快。

神医拍了拍桌子,桌子上赫然出现了两块银元,他今天不知道哪来的心情说道:“白家的贡米最配烧鸡,你去外面买只烧鸡来,咱们开开荤”。

沈淮安不理解神医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但只能照办,酒足饭饱眼下也没有什么病人登门,神医也正好躺在老地方睡着他的午觉,本来这个配安眠药的事情不能对神医说,他也只能偷偷的配。

待到第二天沈淮安配好的安眠药后,随着神医一通去了白公馆,白老爷一见神医突然来,心里便提上一根紧绷的弦,平时来给白世棋看病的都是沈淮安,如今神医也来了,自然想到了他儿子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沈连忙上前对着神医问东问西:“大夫,世棋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啦,我过两天安排了一门亲给他充喜,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状况可就作孽了呀”。

神医摆了摆手让白老爷冷静,并说自己要上去看看才能确定,他是个很直白的人,大少爷说能治好就能治好,如果不能治也会告诉他还有几天,总之给全了病人家属得到真相的机会。

待到神医得到允许上楼,沈淮安也发现了躲在一旁角落的白世轩,白世轩依旧如往日眼巴巴的看着沈淮安他们上楼。

神医又给白世棋检查了一番,不出所料的说道:“大少爷最近是不是遇上了烦心事,以至于睡不着觉呀”。

白世棋也不想隐瞒神医自己那天晚上吃安眠药的事情,并看了一眼躲在神医身后的沈淮安说道:“是呀,以前睡不着就靠这玩意儿了,有一回安眠药不起作用,吃多了,还是被管家发现带进医院洗胃才捡回一条命的,本来想解掉,可惜呀好几次失眠控制不住,就靠它补觉呢”。

管家也回忆起上次那件事来,闭上眼无奈的点头附应。

神医依旧神秘兮兮的摸了把自己的‘胡子’,而后说道:“大少爷正在治病,就算再怎么又心结以后也应该抛于脑后,眼下身体最为重要,我会为加一副安神药方以后让淮安送来,记住再也不要吃安眠药了”。

白世棋听完神医的话,条件反射的看了眼沈淮安,见着沈淮安也正担忧的对他点点头,便也只好答应了,他微微的躬身,谦卑道:“那有劳大夫特地跑来一趟,留下来一起吃顿午饭吧”。

白公馆的午饭自然是山珍海味,可神医吃不惯还说塞牙,支吾了几声婉拒掉了,白世棋又觉得过意不去,摆出了主人翁的架势:“还不知道,上次送您的大米,您吃完了没有”。

神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也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竖起大拇指来:“白家贡米确实和普通的不一般,粒粒分明就是好吃,唉,我也不是贪吃的人,可白少爷能三番几次让淮安给我带好吃的,我还真是谢过,刚才知道白少爷要结婚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给白少爷的,我这就回医馆给您送个长白山人参过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杀尸

在和神医回医馆之前,沈淮安出奇不易将自己配的安眠药塞给了白世轩手上,他做的隐瞒而又快速,基本上没人知道他他的安眠药事情。

可回到医馆,今天神医也不知道刮的是那股风一回来就将医馆的门关闭了,神秘兮兮的将他拖到一旁问道:“白大少爷的安眠药是不是你给的”?

被神医这样一问沈淮安瞬间就愣住了,不知是说是还是不是,他不根本不知道神医怎么将安眠药怀疑到他身上来。

“昨天我看到,药桌上多了一张药方的单子,我看了一下笔迹不是我的,但是那药引提炼出来有很强的安眠作用,你知道的,安眠药的其中一种刚好与我的药方功效相克”,神医冷静的说着,昏暗的范围下,神医冷漠的视线也更着迷糊。

他起先也察觉到了奇怪,沈淮安奇奇怪怪的为什么要配这种药,但给白世棋检查身体的时候他才隐隐的觉得事情有种莫名的巧合。

现在凭空出现的线索将矛头指向了沈淮安,他现在有口莫辩,他配药的时候发生在白世棋服用安眠药之后,可是每日的药桌上的药方神医向来不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沈淮安是什么时候配的安眠药,难道真的要将他帮白世轩的事情告诉神医吗。

神医是个局外人,白家的家世跟他更是没关系,或者所有人看到白世轩的遭遇都会生出该有的同情和怜悯。

沈淮安漠视了几次心里已经受到了压力,但现在和神医产生了不小的误会,相反的这个把月的相处也会因这次的误会产生不小的隔阂,相继自己的嗓子能被治好也会觉得有愧。

几番深思熟虑之后,沈淮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和神医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神医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自己错怪沈淮安之类的话,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眼中的冷漠依旧还未变:“转告你师兄,以后得医疗费也不用来付了,你帮我照顾白家大少爷,我已经很感谢了,还有你第一个疗程的看病依旧没有变,你去了四天,再坚持四天你就不用两地来回跑了。我也会悉心的留意你的嗓子”。

就这样神医冷漠的甩了把衣袖淹没在昏暗的氛围中,沈淮安站在原地想了好久,这想来想去他觉得神医开始不信任自己,不由得心头悬着一件重物久久不肯放下,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的病人而已,受了他的恩惠但凭什么能无条件的相信你。

沈淮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之前旬阳河婆诬陷他那一会子,洛筠笙拿着枪阻止别人将他那去献祭,信一个人不惜得罪全县的人,洛筠笙实在是他生命中不能抹去的重要一笔。

日子照常进行,在医馆神医和沈淮安比平时少了交流,但在白公馆却不是如此,他发现白世轩最近的是非确实减少了许多,还会在他进门前,依旧躲在角落里对着他笑。

那种笑不似孩子般天真善良所发出的,那种笑就像是黑暗的夜晚猫眼睛中发出的青光能让你不寒而栗。

连续三天给白世棋看病表现正常,可活活看不懂白世轩那笑是什么意思,总之这眼里包含的并不是感谢,沈淮安差点因为这个笑容而后悔帮了他。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白世棋掏出一份请柬,火红的硬壳纸上滚着一层金碎,既大方有简约,他将请柬递给沈淮安,然后缓缓的说道:“我拗不过我爹,淮安过几天就是我婚礼了,你记得带着大夫一起过来”。

淮安拱了拱手当做给白世棋道喜,小心小翼的接过白世棋的请柬,这是给白世棋看病的最后一天,或许他们的缘分到了那场婚礼之后就尽了。

沈淮安将请柬满足似的收好,他觉得白世棋在这个世上是不可多得的善良人,他就像沧海中掉落的一颗明珠,自己就想小小的一捧尘埃,尘埃永远企及不了明珠的高度,但却能让尘埃对其留恋忘返。

回去之后沈淮安试图将请柬给神医看,要着神医和自己去参加白世棋的婚礼,奈何神医现在医馆也不开了每天神秘兮兮的早出晚归,自己更是好久没找他说过话。

眼看着婚礼的日子快要临近,沈淮安只能在婚礼前一天彻夜等神医,哪知神医居然一整晚都不回来,沈淮安也只好无奈,自己去白世棋的婚礼。

白老爷怎么说也是为米行大亨人缘自然不能少,被邀请来的客人一拨接着一拨纷至沓来,男的穿的不是长袍马褂就是西装马甲。女的不是穿着旗袍就是洋裙。

一厅的人中式西式的都聚集齐了,老的少的都有,沈淮安挤在人群中,更是看不清新娘,人挤人他更是不得不退让,一不留神推到白世轩平时看他的小角落里去了,他正好奇今天怎么没见到白世轩哪知白老爷出现礼物,他不太从容的从人群给他让出的一条道路上走过,对着身旁的好友亲朋拱了拱手,喜羊羊的对着上头的新娘走去。

由于白世棋身患重病,家里只能有白老爷最得力的助理出面代劳,接新娘,拜堂等一系列的活动都由他代劳。

白老爷乐呵呵的撇了一眼盖着盖头的新娘,更是将肯定的眼神留给他的助理。

只见一个小厮从门外面赶了过来,由于个头小,他被人注意的视眼不大,他灰溜溜的跑到白老爷的后边,抵着他的背在耳旁悄悄的和他低语了几句,白老爷不说话将周围兴高采烈的一群人环视了一番后又落回到自己身边。

他沉思了没多久又说道:“各位,婚礼就开始,大家请稍安勿躁”。他对众人这样说着,憨实的外表下大家也都毫无防备的准备确信。

沈淮安向来也不喜欢凑热闹,他答应了白世棋会来,见着婚礼上最多也见不到白世棋的身影,便也放下贺礼就回去了。

哪知回到医馆,大门依旧紧逼,沈淮安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将门微微的打开支起一道门缝,透过光往里面瞧,正见到神医端坐在里面,面不露任何喜悦的神色,坐直笔挺得就好像一尊佛。

知道沈淮安就在门外,他也不在矜持不说话了:“进来吧,我知道你在”。

沈淮安悠悠的进来,他知道他和神医只见的隔阂,一张安眠药的配方,就能让人误会他是怎样一个落井下石之人。

神医面色平静,他刚从警察局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回来之后发现沈淮安不见了,便坐在这里等,因为他要一个确信:“那包配好的安眠药,你真的给了白世轩”。

沈淮安转了个眼珠,只好老实交代的点头,神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细细的和沈淮安说道:“警察局现在却一名验尸官,所以他们找到了北平医术最好的我,在前朝的时候,我对这个验尸还有一定经验,也没忘,所以我就去给他们帮忙了。这是一起鲜为人知的暗自,警官暂时没公之于众。

前几天樵夫在城西荒山上发现了一命血肉模糊的尸体,血已流干,五脏六腑全被挖空,暴露在外面的骨头还混合着人的肉腥,原本我们还以为这是被山里的野兽啃食的。

可是从尸体被切除的五官来看,这明显不是被动物的爪子或尖牙所咬断的,而是被刀割开的,能完成这一杰作的也只有人”。

沈淮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神医这样一本正经,描述着这样怪诞离奇的事,真的有种被鬼附身的错觉。

他在黑暗中囔囔的讲道:“人有时候甚是比野兽还要凶狠,人心复杂有时候是我们无法想象得恶毒,经过我们几天的实验才发现死者体内有打量的安眠药,足够致死,并且经过进一步更确切的调查我们还发现此人衣着简单,没被切开的鞋子上还有少量泥土。

这种泥不像是山中,更不是那片区域上少见的,根据泥土的软硬和干湿程度对比分析,我们将目标锁定在白公馆附近,刚好白公馆也出了家仆失踪这等案件所以我怀疑。。。。”。

沈淮安几近头疼欲裂,他脑子里不自觉的出现了‘安眠药’、‘血肉模糊的尸体’、‘野兽’,等的词汇,他也很清楚,神医要告诉他这些想表达的意思,可是白世轩他,他只不过是比洛筠笙打不过五岁的少年郎,怎么有这样的心肠将一个人杀害。

他一时止不住自己,又想四处寻找一个说法,不小心撇到了神医对他投来确认的眼神,他心里更是慌乱,几近想逃出医馆。

神医一把将他拦下,责问道:“你要去哪”。

沈淮安几欲想挣脱神医的束缚,锯木头般的嗓子拉得更大:“放开我要去问问白世轩,问他用我的安眠药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能相信沈淮安给白世轩这些安眠药是想让他到逼不得已时用来包全自己,他将白世轩看成了另外一个自己,没有洛筠笙和他师兄保护的自己,那个自己很容易被人下药毒死,倒还不如最先下药占得便宜。

沈淮安被神医拦得说不出话,弱弱的近将倒在地上,他倒在神医的怀里,神医俯下身子,在来往不多的人面前对他低语道:“你配的安眠药我已经悄悄的扫除,再怎么样也怀疑不到你身上”。

白公馆,黄昏将近。

婚礼结束,宾客皆走杯盘狼藉,白老爷的憨厚的面容也写满了疲惫感,这时管家将两名身穿制服的警探请了进来。

警探来时和和气气,本想恭喜一番才说正事,但见到白老爷的脸更是连要恭喜的意思也没有,直接说道:“白先生,您家小少爷的事怕是也瞒不了多久,您看您这儿。。。。”

白家上下都知道,白老爷根本不管白世轩的死活,平时见着这个下人对他这样就能看得出来,不过那个天天欺负他的下人也真是不得好死,被白世轩害得那么惨都是他平日里对白世轩作恶多端的活该。

白老爷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可谓是掷地有声:“竭尽权力,那死者还是我家仆人,怎么着也是由我们白家管,警官我希望你们能竭尽全力,一定我们要保证我儿子万无一失”。

第一百六十章 沈烨灵

沈淮安从医馆里搬了出去,住到了张长信临时租的一所院子里,他感谢神医给他做的一切,并也有些对不起他,如果那时候谨记着神医让他远离白世轩的话,也许就不会引来今天这副局面,他现在嗓子也快治好了,每天在院子里走着女儿步,练着水袖,挥着扇子,扭扭捏捏的将花旦,青衣全演尽了。

院子是个四四方方的四个院,白砖灰瓦的屋子围着,中间种着一颗顶天立地的大枣树,也正是秋天大枣树秃光了叶子,支楞八叉的立在院子里,沈淮安还觉得她别有一番风味。

于是沈淮安也无心留恋道路上的常青与松柏,练完功就只在家里赏起枣树来,他觉得这颗树能爬一个人,起码一个装着霸王的猴子能在上面爬上爬下自由穿梭。

他想着这只‘猴子’,原先在旬阳的记忆在脑海里若隐若现,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也因为这段时光太幸福最终以他的假死做了结尾。

这些天他用着各个渠道探听旬阳那边洛筠笙的情况,可洛家大小姐得名声根本传不到北平,人们只略微知道旬阳洛家家主有洛云生,和洛正廷。而不知道洛家有洛筠笙这号人物。

沈淮安探寻无果,只能每天看着树,或者在寺庙里求了佛珠学着沈莞每天祈求者洛筠笙能平安喜乐,可是洛筠笙和他说过,她这辈子不信神也不信佛她只信自己。怕是她连神佛都不在,神佛也无需保佑她,将她这个教徒之外的人物给弃了吧。

考虑到这一点,沈淮安也只好将辛苦求来的佛珠也弃了,也和洛筠笙一样不相信佛,他每天在院子里练功走步子,守着这棵树,也守着他心中的小外甥女。

一天清晨,周琳突然提着大包小包携着曼枝一同‘闯’了进来,还没等张长信好奇的开口问,周琳就摔下包袱说道:“长信,我告诉你,我和我爹吵架别了关系离家出走了,现在我们走投无路你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可要睡大街了”。

张长信在周琳嘴里一会儿听到了‘吵架’,一会儿听到‘睡大街’,这风风火火的姑娘仍是将他这不怕事的胆子吓了一半。

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对面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转头再打量了站在原地无辜的曼枝,以及回头和同样好奇的沈淮安对了一下眼,最后又转回周琳,无奈道:“这是怎么啦,你们父女俩不是天天吵,难道又为了我的事吵起来”?

周琳剜了他一眼,更是重重的对他‘呸’了一下:“你明知道你罪孽深重还说,被你摊上我这么一个跟着你无怨无悔的你就等着烧香拜佛吧”。

张长信笑了笑,嘴角上扬倒让人觉着好看,他也认栽的点了把头:“是,是该烧香”。

原来周琳父亲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怒,这也刚刚好对上了他身为屠户的本职工作,周屠户虽说力气大杀得了猪可惜内心喜文不喜武,不让女儿干自己老本行并渴望女儿将来能找一个在政府工作的小小文员就心满意足了。

哪知女儿性格和周屠户是一模一样,直来直往,对周围人更是眼高于顶愣是谁也看不上,偏偏这个时候和刚来北平不久的张长信瞧对眼了,他父亲不许,她就学着戏本里的祝英台和父亲闹,加上她性格使然,父女俩免不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这回吵得有点凶,周琳一气之下就带着曼枝收拾起了行李,奔着张长信的家来了。

两个大男人住的院子如今多添了个女人,挤一挤倒是住得下,在张长信劝周琳回家无果之后,也只能委屈了沈淮安挪腾房间和和张长信一起住。

折腾一番后,两位姑娘在这院子里住下,沈淮安已经和往常一样早上在院子里练功,走步,闲下来的时候发呆看树,由于上一次曼枝给沈淮安送袍子无果之后,曼枝便很少和沈淮安交流,沈淮安更是不会主动搭理曼枝,两人除了平日里不得不说的问候之外,基本很少交流。

不知情的周琳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设了个法子,在四人都在的情况下她将张长信拉过来演戏,提高了嗓子说道:“你说咱们得婚事什么时候办呀,我好回去气死那老头子”。

正说出口后,曼枝和沈淮安同时看了过来,前者为祝福的微笑,后者眼里仅只有惊恐。

他师弟惊恐,张长信更是满脸的困窘,他不知道周琳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个,这张糙汉的脸更是红了一大片,暗暗的低下头嘀咕道:“怎么还气死你爹了呢,再说咱们得婚事不是没。。。。”

正还没说完,周琳就觉得不对劲歇斯底里的说道:“姓张的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没有,没有”,张长信支支吾吾,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琳白了一眼,继续实行着她的目的她脸朝着沈淮安和曼枝又假意对他们询问道:“你们的什么时候开始呀,长信和淮安是虽说是亲兄弟,可是我看长信对你呀比亲兄弟还亲,要不你们的婚事和我们的一块儿办了岂不是更好”。

周琳还没说完时,张长信就在一旁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别说,曼枝更是连嘴带手的说着没有,她和沈淮安绝对不是周琳所想的那种关系。

到了沈淮安,他现在变得也冷静了,盯着这棵树淡淡的回了一句:“大嫂,我让我娶亲,可我不像害人害己”。

这叫什么话,叫他娶亲难道怎么就成了害人害己了,是沈淮安很容易婚后移情别恋,还是有暴力倾向喜欢打自家媳妇儿。

可是沈淮安向来是那种能动口就不会动手的人,再加上沈淮安从小和老师傅学习旦角京戏里从小就教他从一而终,‘始乱终弃’,‘移情别恋’这等子词汇是断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那这‘害人害己’究竟是什么缘由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周琳直来直往刚想问沈淮安话中的意思,更是下意识的看了曼枝一眼,原本他以为沈淮安说这话,一个姑娘站在旁边听了是有羞又恼的,哪知曼枝面露平静,似乎她是个局外人也想知道沈淮安这句‘害人害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长信将周琳一把拉过带进屋,低声和他说道:“别添乱了,我听说师弟之前在旬阳洛家已经给他许过一门亲了,可后来那姑娘和他们县城里的大官好上了,负了我师弟。唉我估计呀我师弟可能忘不了那姑娘,更是不想耽误曼枝姑娘所以才这么说的”。

也是,沈淮安对于男女之情的事也是始于杭轻言,也止于杭轻言,这便是老师傅所教他的从一而终。

周琳听了张长信说的这缘由,更是气得双手叉腰,为沈淮安叫屈道:“这姑娘眼睛不是瞎了,就是目光短浅,攀龙附凤的就喜欢大官,还好你师弟最终没摊上这样的货色”。

张长信在一旁也只能嘿嘿一笑,周琳的爹不是也这样的吗,只因为张长信是个唱戏的,是低等的下九流,和他所期望的女婿相差个十万八千里,这身份的阻碍反对意见也就更大了。

这也真是张长信所一直不能解开的心结,他想当着周琳父亲的面名正言顺的将周琳娶进门。哪怕他现在没钱进的们也是窄窄的一扇,但他有把握让周琳以后和他享清福。

屋里屋外更是各怀心事,曼枝其实早就想找沈淮安谈一谈,可是自己是个姑娘,得不到对方的主动自己怎么也不好意思开了口,当下这个时机更是接着沈淮安这说的‘害人害己’的话往下接:“沈先生,其实你不用这样内疚”。

沈淮安也理解曼枝要劝他的用意,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脸看树,光秃秃的树曼枝看不出他在看什么,又抓准机会问道:“上一次沈先生让我找个好归宿,很巧的事我好像找到了”。

“哦。。。。”,沈淮安想着洛筠笙的念头,抑制不住曼枝的这一声‘归宿’更是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扭了过来,曼枝笑了笑,和他述说着事情的经过。

当时被沈淮安所拒绝更是心灰意冷,精神失落的时候,却被路上遇到的一位公子意外猜中了心结:“姑娘长得好生漂亮,那先生没了有这个福分,也是一种慈善,他让全北平的男人有机可乘”。

那人说话幽默风趣,更是消散了些曼枝心里深深的忧愁,见着曼枝悠悠的转晴,公子也恰到好处的留了自己的住址,以便日后好交个朋友:“我姓许,叫许千淼,家中是开药材生意的,姑娘要是有空可到寒舍做做,家父家母都很好客而又随和,相信姑娘的到来一定蓬荜生辉”。

聊了这么久,那人也大大方方的问起曼枝的名字,可是曼枝早吧自己的姓给忘了,这样无因无果的告诉她自己叫‘曼枝’更是容易让他想起她是那个烟花柳巷子里走出来的姑娘。

如今她以恢复自由身,最是不能没有姓,便倚着这位许公子的信一块来,说道:“很巧,我也姓‘许’单名一个曼字”。

许曼,许曼,很好听的名字,许千淼不经嘴角上扬,拱了拱手:“真巧”,都姓许。

许千淼这事她一直没和别人提起,直到现在也和沈淮安说了,因为他们来之前,沈淮安千叮咛万嘱咐张长信不能讲曼枝以前的身份和任何人讲起。

就因为这个举动,她知道沈淮安是真心希望她能从头来个活法,所以他也相信她这个活法里头加个许千淼不是一件荒诞的事。

曼枝怕许千淼知道她以前是个艺伎,就像沈淮安怕白世棋知道他是戏子一个样,都想在对方眼里留下自己最美好的印象。

由于给白世轩配安眠药的事情之后,沈淮安更是觉得那名家仆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那药是经过他的手配出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他就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承受着这样的心理压力,沈淮安更是觉得自己无脸再进白家,白世轩几次写了邀请函到医馆想让沈淮安和他多走动走动,可是都被沈淮安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现在更是无法面对白式兄弟。

沈淮安的嗓子在初冬时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也因为日复一日吊嗓子的缘故,沈淮安演的花旦更是一颦一笑惊现了戏中人的本色。

叫着徐汝良和张长信一众叫好,也是时候将沈淮安推荐给戏园子了,花旦,武生同台,最吃香的永远是唱旦角的那个,这也便是戏园经理最为器重的一个角色。

要在经理毒辣的眼光中挑出来更是难上加难,可是戏园经理却能从沈淮安满是灵气的表演中看的直接拍手,叫了三声‘好’字。

这一天沈淮安成功的进入了戏园,成为了经理所捧的对象,经理抵着他的肩欣赏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又问张长信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长信老老实实的回答:“叫沈淮安,以前呀名字不好还叫十六呢”。

经理也跟着点起了头:“嗯,淮安确实比十六好”。

看着两人都同意用淮安这和名字时,沈淮安却自己站出来不同意用这个当做自己的艺名,这个名字毕竟是江沅给他取的,要是用在艺名上怕是会降低了江沅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档次。

在自己坚决反对之下,张长信只好妥协,无奈的带着沈淮安取取新艺名,他们到取名字的老师傅那里想了半天,最终给他取了一个‘沈烨灵’的名字。

名字随命,他如今也想换个活法,以后便不再叫‘沈淮安’了,而是‘沈烨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泼出去的水

得了名字的沈烨灵准备在春节在戏院唱一场《游园惊梦》,他属于后世回归戏园子,要是和张长信搭档这么唱下去,也能说是给沈烨灵唱《牢狱鸳鸯》的张长信。

只不过戏园经理没让他们一上来就组合同台再唱,这里面的规律经理自个儿有数。

所以沈烨灵有了定向每天都在连着《游园惊梦》,他还将里面柳梦梅的动作,细致的交给徐汝良,徐汝良有了动力,每天跟着沈烨灵在院子里练,天冷了,天上下起了白皑皑的大雪,落在树枝上,凝结成厚厚的一成,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工艺品。

沈烨灵倒是没有兴趣欣赏着件上天赐予‘工艺’,因为他曾记得洛筠笙不喜欢在冬天爬树,因为冬天的树下着雪,一踩上去容易打滑,这样的树有一次差点要了他外甥女的命,看不得。

于是他在冬天下雪的时候,练完戏便进屋了,在女人中转悠的徐汝良看见了沈烨灵回来,便问道:“师傅,怎么不盯着树发呆了”。往常他师傅练完戏,一定要看着树,发呆上一个时辰。

沈烨灵笑了笑,歪着头往手里哈着气,然后再双手搓了搓:“天气冷,我进屋了”。

他往窗外望去,是一派银装素裹的雪景,这个时候小女孩又要举着水盆罚跪了,那他能干什么呢,撑着伞在外面接应她吧。

于是他又带上伞,一会儿站在角落,一会儿又走到院子中间,徐汝良开了道门缝,正适合小脑袋从外面钻出来的,他钻出院子一看,又对着沈烨灵问道:“师傅,你不是说天儿冷吗,怎么不进屋暖和暖和”?

沈烨灵又摇了摇头,解释道:“天气正好,我也不冷呆在这磨炼磨炼自己的耐性”。

徐汝良敌不动他,但又不好见着师父在门外挨冻,徒弟在屋内取暖,便也拿了个小炉子出来,给沈烨灵捂捂手。

和沈烨灵一块儿坐着站着,他抬头对望了一眼师傅,想起那天他嗓子渐渐能唱的动戏之后呼出的那两个字:“阿笙”。

全场为他高兴的人,根本没理会他嗓子彻底好之后所喊出的这两个名字,也都没往心里去,但是徐汝良记在心里,他不经好奇叫‘阿笙’的这个人,究竟有多美好能让他的师傅为此念念不忘。

“师傅,阿笙是谁”,徐汝良忍不住说出口道。

沈烨灵看着他,渐渐地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指着那颗枣树道:“能爬动那颗树的人”。

看着沈烨灵登台的日子在即,张长信也不经帮他捏了一把汗,他每天看着师弟在外面练功,天冷了也不知道进屋,冻着自己,便时常叫着徐汝良让他去送手炉。

在张长信家住了两个月的周琳,也向外看去,心里不免个张长信同样担心道:“你师弟呀,更你一个德行,都是倔脾气,感情呆在屋里挺好,他偏偏要呆在门外挨冻,怎么着,外头有金银财宝”。

她原以为曼枝和沈烨灵是两情相悦,曼枝这个姑娘这沉鱼落雁般的美貌,在北平,在这凡人堆里确实不多见,这要是娶了回去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沈烨灵这小子却不好好珍惜,摊在眼前的美人却被外人抢走了。

不经对这个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师弟,表示气愤。

只不过张长信心里却不是这么想,曼枝是好看,但是再怎么好看也抵不过她艺伎的出生,这低贱的身份就连他这个下九流的戏子也满是嫌弃,所以曼枝没看上他师弟反而看上了别人家的公子哥,这倒也是件好事,他心里是巴不得曼枝能走。

听着外面一阵‘啪---’的破门而入,沈烨灵也从戏中回过神来,惊动屋里的人都要透过窗往外看。周屠户这不高虚胖的身材横在门口,冬天的棉袄遮住了他平时养出来的赘肉,他拿着平时的一把杀猪刀,使足了生平的力气将拦在面前的木门撞了开。

他三下五除二的进来,手里的杀猪刀在空中挥舞,口中骂骂咧咧道:“姓张的,抢我闺女,你有本事,有本事就永远别出来”。

沈烨灵听着口气,即便没见过周琳的爹,也知道这是父亲来讨要女儿了,本想上前好言相劝几句,可是堵在口中的话,被他手中的杀猪刀,吓得更是开不了口。

屋里的周琳更是气得不清,周屠户居然要和他吵,吵到这来了,以她的暴脾气,顾及还要再出去,果断决绝的决裂一次。

周琳抄起袖子,正想踹开门时还是被张长信拦了下来,他见到周屠户手中的杀猪刀,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周琳再过去一击指不定周屠户这性子会下刀砍谁呢,当务之急就是让自己先出去,要砍也是砍自己,血也溅不到周琳身上。

沈烨灵现在也是快支持不住了,即便是来了一个徐汝良也抵不住周屠户的咄咄逼人,徐汝良目光随着周屠户手中的杀猪刀摆动,正想出策略等会来个不注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

哪知,周屠户还没叫屈,张长信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胸怀坦荡,等周屠户还没说出让张长信交出自己女儿时。张长信就开口说道:“伯父,你把她交给我,我能照顾她一辈子”。

这句话刚好被贴着窗户的周琳听到了,她心里一记暖,可是站在旁边的沈烨灵心里却演变成了一记寒,之前师兄就在他面前保证过,也要一辈子照顾他。

“我呸”!周屠户对他碎了一口嘴,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闺女,现在就为了眼前这个人要和他断绝关系,可悲。都说‘戏子无情’,这样无情的一个人他能对他闺女好吗,还说要照顾她一辈子,可笑。

本想拿着手中的刀,做好心里准备,朝他这么砍过去,只是无奈他懂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便私下看了左右,丢掉杀猪刀,拿起墙头上的棍棒,大步流星的朝张长信一棒挥过来。

张长信本就不想躲开周屠户的这记棍棒,实打实的打在他身上,倒也消除了这个把月来将女儿寄托在自己这里的愧疚感。

哪知这记棍棒是怎么也击不到他身上,随着屋内一声:“淮安”,张长信着顺其自然接受打的闭眼,猛然睁开,只见沈淮安立在他面前,头上慢慢的滑下一道鲜血,那是刚才被木棍击中头的缘故。

沈淮安缓缓的转过身,对着他师兄笑了笑,周围人该愣的也都愣住,周琳从屋内跑了出来,周屠户因为打错人咣当一声摔下木棍,在场的就只有出去赴约的曼枝了。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师兄的身影,越发的不清晰,他慢慢的将眼闭上,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次将眼睛睁开,刚睁到一半,就听见周家两父女抄着大嗓门,在屋外谈话。

“我告诉你,长信的师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要付全责,你我都赔不出一条人命来”,周琳在门外歇斯底里的说道。

周屠户也满是委屈,他现在打错了人,原先的雄赳赳,气昂昂早已没了踪影,棍棒无眼谁让这小子一个劲的冲上来,挡在他师兄的前头。

“长信这辈子没有亲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真心像亲弟弟一样对待的师弟,却被你这样打死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和他过”周琳说着说着,拿出手绢给自己抹了两行泪。

周屠户内心就有些愧疚,但周琳这话中,始终还是放不下要和张长信一起过的念头,幽怨的嘀咕了一句:“你还要打算和他过一辈子”?

张长信和徐汝良照顾完沈烨灵后也出来,阻止了周家俩父女 的争吵,他语气平淡将所有的气氛都藏在心里:“小琳,你爹也不容易,要不你和你爹先回去,十六这儿有我这个大师兄照顾呢”。

周琳对着周屠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死活也不回这个家,周屠户刚想开口说周琳几句,哪知张长信阴阳怪气的的话就袭来了:“伯父,你对女儿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要是谁对我家十六怎么样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就和他拼命”。

这句话连周琳也可以听得出来,这是张长信咽不下他师弟的这口恶气,要帮他出的。周琳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对他张长信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碰他的小师弟,这个小师弟是他一生的底线。不经有些吃醋的拉了他一把:“怎么,和我爹说话的”。

正说完,徐汝良就兴匆匆的赶来说沈烨灵已经醒了的消息,众人刹那间松了一口气,张长信最先进屋,看看沈烨灵的状况。

沈烨灵躺在床上,看见他们表情很是平静,只见着他越过他师兄,对着走在最后边的周屠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脑子不行了,旬阳我还是被捡回来的十六爷,到了北平就是个低贱的戏子,身份低微被打了也不算什么”。

周屠户更是将手摆了摆,他发现他们俩兄弟说话都是阴阳怪气叫人捉摸不透。

沈烨灵接着又说道:“只是啊,我这脑袋在旬阳被摔过一次,大夫说我要是再受到什么重击,有可能这辈子就废了”。

正看着周屠户暗淡的眼神,沈淮安忙向张长信使了把眼色,以示着自己要逗一逗周屠户。

沈淮安这教育,经过了泼皮耍无赖的江沅,后有经过了神医的交教会,这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不是他不会用,只是平时想当正人君子。

他无奈又是叹了一口气:“废了也就废了吧,这辈子周屠户都守着一个女儿了,还能却我这么一个废人照顾吗,索性呀周屠户,你把我领到你家去,照顾我到你老了,再换你女儿来照顾我。要不么,你把你女儿抵押给我们师兄,让他们来照顾我。你觉得这怎么也样”。

这是个套,周屠户听着就能听得出来,可是眼下寨主来讨要,他也没心情考虑这些,他支支吾吾说了一通。

“要不这样,我替你选择”,沈烨灵淡淡的一笑:“我去你家吧,让我师兄少操点心,只不过我过几天就要登台了,这个你可要替我去,我被你打成这样上不了台,一定有很多看客失望的,按道理,你可要帮我挣回那些戏迷的心”。

“不不不”,周屠户急了忙摇手:“唱戏我可不行,杀猪卖肉我倒是在行些”。

情况已经明显,给周屠户的是一道坎,他不得不选沈烨灵交给他的第二个选择,这无疑是让自己的女儿许给张长信。可是能怎么样呢,女儿和他闹了这么久,还在张长信家里住了这些年,这生米已然是煮成熟饭的。

换句话讲,要是被人传出去,自己的女儿在情夫家生活了两个月,这女儿的贞洁怕是也保不住了,活活栽在张长信手上。

周屠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少奶奶

白家对这个新过门的大少奶奶还是提不起任何好感,毕竟是来充喜得来的媳妇,所以在这个白家这位姨太太的身份比之前的白世轩低不了多少。

白世轩自从杀了那名家丁之后,府上人更是知道了他的凶狠,对他避之不及更别提在对他使用什么白眼了,他在白家恢复了二少爷的身份,穿起了鲜亮好看的衣服,每天更是殷勤的在院子里见了谁都打招呼。

他看见迎面走来的妙春更是用大手挥了挥,殷勤不止:“大嫂,给大哥送药呢”。

白世轩的事迹妙春心里也知道,如今在这个白家却只有白世轩肯认她大嫂,于是又怕又喜的对他笑了一笑。

端着药碗小心的和他擦身而过,及至上了二楼,将要端到白世棋的床前,如今的白世棋身边少了沈淮安更是觉得神医每次来瞧病的时候就像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呢?那是一剂药,治他病的药。

他生着病依旧是不安分的看着近些年米行的资料,细细的观察形式,将北平第一米行生意传至更远。

他接过妙春递给他的汤药,喝了几口,然后抬头温声细语的问道:“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你是白家过门的儿媳妇,不应该让你做这些”。

这两个月,妙春和白世棋的关系基本可以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除了没有圆房之外,什么夫妻之间的事都做了。

白世棋敬爱他,发誓这一辈子要从一而终,嫁到白家就认他做自己唯一的妻子,哪知妙春永远是来充喜的,和通房丫鬟一样上不了台面。

妙春低头,柔柔弱弱的性格,加上温吞的话语,她对白家每一个人都是畏惧的,即便到了如此温和的白世棋这里也是一样:“我。。。。我可以自己来”。

现在怎么说,妙春依旧是这个回答,被当做丫鬟使唤了更是什么也不说,白世棋和她讲了几遍她也不听,在家里被爹娘使唤惯了,到这里一样顺从。

如今白世棋也无奈,只对她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继续抬头对她说道:“我明天请了药材铺许老板,到戏园看戏,说是看戏实则是谈一笔生意,其中要带太太和女朋友来,明天你可有事?如果没事就随我去吧”。

妙春‘唉’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这件上不了台面的大衣,几次登门炫耀自己将来要成为真正大少奶奶的密斯林,穿的都是小洋裙什么的,她几次不屑一顾的看着妙春嘴里讽刺了几句充喜丫头的话。

她温吞了一声:“我说不来话,还是让林小姐陪你去吧”。

白世棋皱了皱眉,带着怒意的口气说道:“姓白的怎么能让姓林的去,你是白家人还是林小姐是白家人”。

丈夫几句话,妙春的头便低得更低,她的这份谦让没有让人觉得听话懂事反倒让她的丈夫觉得烦厌。

白世棋看了看她,也察觉出了他的心思,恢复平静的口气说道:“下午我会让裁缝过来,给我们做几套去赴宴的衣服,还有以后那位林小姐再来你不要在上前去伺候她,再说一遍你是这家过门的媳妇,伺候不伺候那是丫鬟该干的事明白吗”。

白世棋这次心平气和的和她讲道理,她最终也只好点头答应。

到了去戏园谈生意的那一天,白世棋早早的让下人出发,原本定在下午的戏,白世棋早早的带着妙春出门。

坐在车上,妙春依旧是细心的给白世棋盖毯子,生怕窗外的风细腻的钻进来,让白世棋冻着,白世棋看着她笑了笑:“去了商场,看见什么喜欢的,咱们就买”。

原来白世棋这一大清早起来,根本不是为了赴会,而是去百货商场,他想给妙春选几件像样的衣服,中式的摩登的都有,这样穿出去也就不会有人再笑话她了。

两人从百货商场进去,又心满意足的出来,将大包小包的交给下人,又去法式餐厅吃了一顿午餐,也正好赶上了去戏园的时候。

听说这戏园子今天排的戏乃是一位新旦当道,来的人更是人山人海,都想见识见识戏园子得这么大力气捧这位新人,到底有几把刷子,再加上姿色如何。

来的看客基本上打的都是这样的念头,世上的男人有的就比女人生的还娇艳,走起来的步态更是比落落大方的大小姐还要弱柳扶风,这样的男人没有几个自称自己是雄性本刚的男人不喜欢的。

当然,白世棋和许家公子许千淼根本没有心情把精力放在戏台上,他们将身边的人介绍了一番之后就开始谈生意。

“我女朋友,曼丽小姐,刚从伦敦留学回来,学的事建筑专业,和我们的生意没什么相关的,只是让她来帮我撑撑场面”。

“我太太,妙春,携手共进的糟糠之妻,贤内助而已,我这次带她来是家里烦闷了,让她听听戏。。。。不用照顾我,自己找个位置听戏就好”。

虽是这么说,可是妙春在白世棋身边依旧是寸步不离,他们之间谈的生意她听不来,只能是留恋于戏台上的‘杜丽娘’。

虽说是戏园里的新伶人,但举手投足见却能讲‘姹紫嫣红’,和‘断壁残垣’给唱的淋漓尽致,真是将杜丽娘给演活了。

透过妆容,妙春也觉得这个‘杜丽娘’生的好看,五官在*和腮红下尽显立体,演出了娇媚纤柔,但可以看出脸上少不了的正气,这也是大伙常说的祖师爷赏饭吧。

白许二人没过多久就谈完了生意,许千淼自从接管了半个许家之后,就觉着内心少了一层来自长辈们的束缚,女友从中式的排到了西式的,从温顺排到野蛮,如今他的女友当中最漂亮的莫属曼枝。

他左手搭着旁边曼丽小姐的肩膀,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做出噤声状对着白世棋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还是不习惯这么早就有妻子,不好意思,我有佳人相邀告辞,先走了”。

许千淼将头上的礼貌掀起一角给白世棋做了一套辞别礼,搂着旁边的姑娘走了。解决了正事生意之后,白世轩也将自己的重心转回道妙春身上,见她正饶有兴趣对我看戏,便又柔声问她戏都到哪了?

被白世棋这么一问,妙春也跟着哆嗦了一会儿,转过头眼对眼的和白世棋对视了几秒,而后答道:“最,最后,最后一折了”。

白世棋点了点头,然后笑了一笑,便转头不再问了,因为他觉得今天自己像一头大老虎,再问下去恐怕他妻子会吓死。

可是这台上‘杜丽娘’的一颦一笑却把白世棋的眼睛死死的勾住了,他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戏台上的人,透过浓墨重彩脸居然这么像淮安。

一个星期的照顾,再加上相隔的两个月,他不可能就这么把一个人忘得一干二净,这张脸活生生像极了沈淮安,不,他就是沈淮安。

“是,淮安,是淮安”,他颤抖着身子,顾及不上妙春给他的关心,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家仆问道:“戏台上的是什么人”。

家仆唯唯诺诺,颇有些紧张的答道:“是戏园子刚找来的新人,叫沈烨灵,大爷要是喜欢我给您弄到家里来”。

家仆说完话,心有余悸的看了一下白世棋旁边的妙春,毕竟现在他家大爷将她拿大少奶奶宠,自己也要有眼力见的不能谁都得罪。

可是将一个戏子请到家里来,这可绝对不是像他这样的三良富家公子能做出来的事,白世棋发了病喘着粗气,犹犹豫豫了半晌。

又回头看了即将要谢幕的台上之人,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声气,都说看到的不一定为真,要是这戏台上的小戏子只不过和沈淮安又几分想象,他这次将他请会家不就是大亏了吗。

再说在他的印象里沈淮安是学医的,神医说他有疾病要告假几天回了家,怎么如今却能在戏台上唱起戏来。这十有八九他还不能确定戏台上的人是沈淮安。

于是只好悻悻低头不语,哪知妙春现在倒是听上了白世棋千言万语汇成的让她拿出大少奶奶风范的这句话,即刻威风凛凛的说道:“不是你家大爷请,是我要邀请台上的这位沈先生到我们家唱戏”。

这话一出,家仆纷纷愣了一下,然后应声,慌忙的跑了出去,去后台邀请沈烨灵去了,妙春在心里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心里这任劳任怨的性格一下子像是被解脱了一般,原来这充喜的媳妇也有权利。

正当家仆走到门口,却碰巧撞见了一对正在门口的夫妇,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正打算对他们当道进行破口大骂,却发现其中一个男人竟然是唱武生的张长信。

只见张长信也不和着小厮一般计较了,好奇的对着望前方发愣的周琳问道:“你在看什么”。

周琳指了指前方,那个方向刚才正好停着许家的车子:“我觉着开走的公子哥有点像我,曼枝认识的那位许先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个孩子

这次的登台可以说很精彩,沈烨灵这个名字也走近了戏迷的心里,戏园经理对沈烨灵很是满意,已决定要花费精力捧沈烨灵。

不经在他身边围着转了几圈,说什么要用各种条件要将沈烨灵留住 沈烨灵觉着不好意思,暗自低下头,又冲着经理礼貌的点了把头。

等到经理也消停了,沈烨灵才不可置否的转向张长信那边,像一个有了出息的孩子,非要得到家长的一丝肯定心里才安心。

见着张长信投来欣慰的笑脸,沈烨灵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旁边的周琳却是一脸的强颜欢笑,因为刚才她确实是确认了,走出去的人是许千淼,可他怀中抱着的人却不是曼枝。

这件事张长信让他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说设么骂我也不能让沈烨灵知道。并说曼枝的事和沈烨灵没有关系。

周琳没办法只好照做,但是可以看得出,沈烨灵对曼枝的感情,也绝对不能对这事就袖手旁观。以前她看得出曼枝对他有心,可是这个小子却没心指不定曼枝是姐姐妹妹对付了。现在曼枝有了情郎,这个这个小子现在即将成名往后不知道有哪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甘愿嫁给他,难道他也能视而不见吗。

其实周琳不知道的事,沈烨灵不当曼枝是兄弟姐妹,而是亲娘。这一点张长信也没敢告诉他。

今天戏园经理请客,在外头雇了两辆车,专门接人去北平饭馆,连酒桌都预定好了,正当所有人兴致匆匆的刚出饭馆,原本门口停着经理租的两辆车背后赫然停着第三辆。

而且这第三辆却比街上任何的车都华贵的稀罕,不用想也知道其车主生活在的是多富裕的人家,然而这个时候白世轩从里边出来。

以往灰仆仆的妆容褪了去,小西装加身梳了一个大背头,整个脑袋油光可鉴,只是他身材过于瘦小,撑不起这样的装扮,横看竖看都像是一个门童。

别人都可以对这个‘小门童’视而不见,但是沈烨灵不可以,他看见白世轩几乎眼都直了,恨不得躲着他当场撒开腿就跑。

白世轩笑着走上前,对沈烨灵就是一笑:“我大嫂想请你到府上唱一段戏,钱少不了你的”。

“我们不稀罕,而且又是,小兄弟改天吧”,张长信一把站在沈烨灵面前,替他说道。

可沈烨灵他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他神情恍惚突然开口问道:“大少爷身体好些了吗”。他对白家最挂怀的恐怕就只有这个了。

白世轩对他神秘兮兮的笑,转过头,朝着后车门走去,并将车门打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长信只觉着这白世轩来着不善,就连他口中说的大嫂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正想让师弟不要去,可是话刚毅说出口,沈烨灵就安慰他让他们等着他回来,自己径自坐上了车。

等着沈烨灵坐好,白世轩也做了上来,还没关门他就在沈烨灵耳旁轻声说道:“承蒙您的照顾,现在我过得很好”。

沈烨灵只觉得耳旁被他弄得痒痒,再加上窗外吹进来的一阵风,他更是后脊发凉,现在的他坐在白世轩旁边,就像是有无数条毒蛇缠身。

原以为他在献祭时死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可现在一个杀人犯出现在他面前他确实怕了:“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啊”?白世轩佯装不知的对沈烨灵不怀好意的一笑,盯着对方认真笃定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终于松口道:“对,没错多亏了沈老板,给我配的安眠药”。

沈烨灵猛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但又好奇,颤抖着嗓子又问道:“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他所指的是那七零八落的尸体,剖腹挖心沈烨灵宁愿相信这是山里的哪头野兽出没做的。白世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肚子扁平,却再也不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状态:“吃不完呀,早知道不要吃的那样斯文,大卸八块不是更好”。

白世轩此时眼里迎来一记寒,使他低声对沈烨灵说道:“看我对你多好,之前被关在警局死活都没把你安眠药的事情说出来。要不然老爷子只会放了我,而将全部责任都归咎于你,你已经是我的共犯了”。

正说完,沈烨灵膝盖上的衣料被他抓得更紧,手心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到了白公馆,沈烨灵已经能轻车熟路的到白世棋房间了,可是房里根本不见白世棋的存在,屋里有的也只是妙春。

白世轩上前抢先一步对妙春打招呼道:“嫂子,我大哥不会是去医馆了吧”。

白世轩即便不说出,沈烨灵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那天白世棋刚娶的姨太太,又是不说话的对着妙春点了下头。

妙春倒是看了沈烨灵片刻,逐渐的将目光收回,转向白世轩说道:“嗯,你大哥去医馆做针灸了,叫我留下来照顾一下沈老板”。

众人又将目光放在沈烨灵身上,这样目光齐聚的场景,沈烨灵刚在在台上也是经历过的,这可是那是的看客怀着欣赏的目光,哪像现在他们的视线都能在他身上看出一个个小孔来。

沈烨灵不说话,被妙春拉到沙发上做好,妙春对他上次啊打量了一下,脑子里总结出来了一句话:“果真是漂亮的”。

妙春对好看的人算是没有抵触,遣退了白世轩,留下几个女佣,请沈烨灵拉开不是让他唱戏,而是让他坐着聊天。

沈烨灵只感觉自己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天南地北的姑娘更是让他引起不适。

“淮安”,一声门外的轻唤,让沈烨灵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没松得彻底,他的另外一口气又提不上来---白世棋等下出现在自己面前,该怎么和他解释。

哪知白世棋停在他面前时,满脸是分别时候才有的悸动,白世棋嘴唇颤抖,身体也在颤抖:“这两个月你怎么不来找我了,哪怕你嗓子好了来找我说个话我也是开心的呀”。

沈烨灵无话可说,暗自感到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怎么好意思来白家,他心里对白家有了阴影有胆子来白家。

“不过怎么都行”,白世棋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他的肩头:“还好你没走,以后说什么也要常来”。

看着白世棋如炬的目光,沈烨灵也不在退惧点了点头:“大少爷,其实我只是神医的一个病人,根本不是什么学医的,我是唱戏的”。

我是个唱戏的无情人。

他抬起眼眸目光再次盯着这位大少爷,大少爷不介意的笑了笑,在他眼里淮安就是淮安,变成医生,变成伶人都是淮安。

两人又是坐下开始回忆起那一周的时光,继续像以前一样闲聊,但聊天的方式不再是一人说,一人写,而是两人一齐的对话。

妙春看着自己是个女人,也不好意思在男人之间插嘴,索性离开给他们准备补给的茶水。

约莫聊到晚饭,白世棋刚想拉着沈烨灵一起吃饭,但是不巧被沈烨灵以各种理由婉拒了,临行前白世棋依旧是记挂着让他常来的誓言,并说自己还会去看他的戏,场场不落。

沈烨灵心里听了也是好一阵感动,看着在夜风中也要送自己出门的白世轩,突然觉得他身体逐渐好了许多,这难道不是神医的功劳?

于是心有余悸,改变了主意,打定去了趟医馆,见见许久不见的神医。

但是神医是个游手好闲闲逛的人物,他整天装着好吃好睡,但是沈烨灵不能忘记他曾经拦住他不让他去白家找白世轩的那一刻,这样一个人真有这般神通将一个人的嫌疑在警局抹得一干二净吗。

站在大门紧闭的门口,沈烨灵长褂的下摆被夜风紧紧的牵起,也不知道冬日的风究竟使出了多少浑身解数,居然钻进沈烨灵的领口,使得他被一阵寒冷给冻得清醒。

渐渐地回归到现实,神医既然不在家里,也只好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黑乎乎的一片,街头还打着几盏路灯,可怎么样也照亮不了脚下的路,刚穿过一条街,沈烨灵就听见前方悠悠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哭的有些凄凉,像起初他在院子里练功时隔壁时常传来母猫发情的声音。

这声音发出来时,最好别一个人走在这样黑漆漆的路上,不然准会让人想起黑白无常索命一样,的给吓死。

沈烨灵不经加快起脚步,只见他越往前就觉得自己离这个哭声越来越近,直至再往前走几步他才瞧见这声音的来源,都说母猫发情和小孩的哭声很像。

只见着这声源是从一个破竹篮里出来的,那竹篮里有个小东西,被一床小巧的被子覆盖,掀开被子一看,只见这圆滚滚的脑袋即刻出现在他眼前。

小东西哭得将自己的脸憋的通红,看见沈烨灵更是犯起了可怜,开始哭一阵咳一阵,沈烨灵不经开始环顾四周,周围除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一个破竹篮,一块小被子包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这典型是养不起孩子将他扔掉。

沈烨灵想装聋作哑,但还是狠心不下,将这孩子好心抱起,带回了家。在家门口一直盼着的张长信最终还是盼回来的沈烨灵。

不过不巧的是,沈烨灵一个人走的,却是两个人回来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师哥

周琳抱着这个孩子又是哄又是轻拍的,舍不得放下的样子沈烨灵和张长信也是看在眼里,如今张长信和周琳的婚事迟迟没有举行,但这定亲酒已经在沈烨灵的登台之后再被迫饭馆给定下了。

张长信知道周琳现在就想给张长信生一个孩子,现在看到沈烨灵抱回来的这么一个,更是不肯放手,对着张长信使了好几回眼色。沈烨灵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只留给他们线条流畅的侧影,其中的表情,张长信也能自己体悟出来。

沈烨灵好心好意用计将周琳从周屠户那边解放了出来,周琳这也就顺理成章的和张长信睡在一个屋檐下,沈烨灵不得不搬了出去,这两间房子的大院里沈烨灵只能是在寒冷的庭院打地铺。

这些也都不算什么,可恨的是沈烨灵抱回来的这孩子,原本是想留给自己往后余生做个伴,谁料周琳喜欢活生生的又想据为己有,曾说过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师兄都被她夺走了,他如今难道还想夺走他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吗。

周琳抱着孩子,见张长信迟迟不肯和沈烨灵开口,便亲自上前来问了:“师弟呀,你说你的事业才刚起步,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要是真想要这个孩子,你这么也得自己生活过得去呀,再说师弟,你这年纪轻轻的,没娶媳妇的,凭空多出一个孩子,传出去街坊邻里看见了也是不好的”。

张长信一把上前将周琳的话给挡住,不忍道:“十六啊,没事你想要这孩子跟你学戏也挺好的,我以后还想成立个戏班子,再收个十几二十个小徒弟,你收回来的这一个刚好给你师兄开开张了呢”。

张长信憨直的笑道,周琳更是急了推了张长信一把,让他不要再胡言乱语讨好他师弟了,又是对沈烨灵说道:“十六呀,我也不是不想给你师兄生一个,只不过这孩子我看着喜欢,人也比较的贪心是你师兄的孩子,和这个孩子都想要。。。。我想我的意思你都明白吧”。

不久沈烨灵的这侧影才渐渐有了动静,他撇过头看着焦头烂额的师兄,这两天一直夹缝在他和周琳之间,原本夫妻的和睦,由于要考虑到自己也迁就了很多。

他转过头又抽动了一口气,在师兄面前做了个妥协:“这个孩子跟我睡了几天,也够他受的,由师哥和嫂子照顾着也能舒服一些”。

见着沈烨灵说了一句好话,周琳瞬间也豁然开朗起来,褪去了原本挤眉弄眼的伪装,笑吟吟的继续抱着孩子又是哄又是拍的,她真觉得这孩子可爱得紧,要是真在这乱世中将他养到大那真是一项了不得的成就。

“师哥”,沈烨灵又问道:“这孩子别让他学戏了,让他念书吧”。跟着他们学戏就有让人看不起了。

张长信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也跟着点了把头。

眼看着新年将至,徐汝良的戏班子将就开始排练起堂会来,请戏班的富商多,戏院里也跟着忙碌起来,虞师父原先想让张长信回来帮忙这样一举两得能把沈烨灵也一同请过来,可惜呀之前他这样对这沈烨灵这心里又有些后悔。

如今连徐汝良也跟着每天到张长信那边,如今虞师父一个人撑着戏班子,徒弟能成名的成名走了,能留在戏班的都是新来的,或者成不了大器的。

虞师父守着这些人更是心累,这一个年也是过不好,看着他们练得不好还想着偷懒直来气,再加上除夕过后又是没人来给他拜年,更是觉得落寞,偏巧其中有一个小徒弟还背着他接了个文明戏的私活,犯了大忌被他逮个正着。

他一气抽了那小徒弟几鞭子,却也还没将那小徒弟抽得下次再也不敢,他就将自己抽上病床了,等他醒来时身旁的徒弟都被她吓坏了,看到他更是战战兢兢,这个年铁定是过不好了,可偏巧这个时候张长信不知死活的回来了。

虞师父心里还有气,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理他,但过了一会儿,小徒弟将汤药送到张长信手上,张长信不忍心用着恳求的语气让他吃药。虞师父这回占了便宜才说话:“你还知道回来,到底是‘戏子无情’和你那师弟搬出去,只怕是忘了我这个师傅了,但你也比太得意,我能把你教出来,就能再教一个比你强的角色来,到时候一代胜过一代,祖师爷这饭碗吃地长久不长久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咯”。

虞师父这样说着,张长信也只能尊尊的点头去听,这回很乖,等着虞师父将话说完才捧着药劝他喝下,虞师父看着张长信很合他的意,便也起身开始喝药了。

“师父,我和戏院的经理说好了,他也许我们的假,回来给戏班里唱几场堂会也没问题”,他将一勺子药细心的味虞师父嘴边,虞师父噘着嘴喝了下去:“而且,十六也过回来和我一块儿唱”。

虞师父一个机灵:“他的嗓子好了”?

张长信点点头,又是在药碗里舀了一勺:“我们也是像给您尽尽心,再说十六他现在才登台,我也是想给他来几场堂会增长他的名气”。

虞师父听了张长信的话倒觉得很有道理,要想这个十六嗓子好了,就不至于在戏班里没有用处了,只要能唱被什么都强。

虞师父点了点头,张长信看着虞师父神情又问:“十六现在就在门外守着,要不为让他进来您瞧瞧”。

虞师父没说话又是点头,这回沈烨灵得了允许迈步走了进来,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但虞师父知道这身段这脸蛋,混到戏班里只要是个鸭嗓子都能出名,但以前就不行,以前他没有嗓子是个哑巴。

沈烨灵在虞师父面前,微微的给他鞠了一躬,然后还是低着头,他师兄张长信永远挡在他前面对着虞师父使了个眼色:“十六现在有本事了,还在戏园唱过《游园惊梦》,众人听了都说好”。

虞师父淡淡一笑,只要他这个徒弟说好,那就行。

就这样,张长信在虞师父这儿给沈烨灵求了一个道,就是将他往戏路上一直带,沈烨灵和他唱的第一场就是许多年不唱的《牢狱鸳鸯》,上次唱完反响很好,可是过后就是一阵同门师兄弟的嫉妒,一杯毒茶过后迎来了沈烨灵四年不曾唱戏之路。

“你还记得给你下毒的,阿岸吗”,下了台张长信突然这样问道。

沈烨灵忙估计左右,见着没人才回答张长信:“知道呀,怎么了”。

张长信细细的拿了块毛巾给自己擦脸:“没什么,只是他现在也出师,在前朝的一位贝勒府上唱戏,好像被当成兔子养”。

沈烨灵叹了一口气,按照他们这伶人的命,这阿岸被人这样赏识已经算是命好了,一碗毒茶耽误了沈烨灵四年,要是他不喝,兴许被那位贝勒临幸的就是他了,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恶心。

他心里依旧没忘记,一个女孩曾经告诉过他:他是个男人,是个真真男子汗。

张长信为了将冻僵的气氛化解主动上前手舞足蹈起来:“你是不知道,上次我还碰见他了,那家伙走起路来比娘们还骚,走两步扭两下的,那贝勒还真受的了,什么怪癖呀”。

沈烨灵笑了笑,没打断张长信的话,哪知张长信说完又对沈烨灵打量了半晌,之前沈烨灵也是这样的女儿态,可是自从他将沈烨灵从旬阳接过来的时候,他的女儿态也消失了,但也不像他这样活得粗糙,反倒横生出一股不可多得的斯文感。

这种感觉让他舒心,和戏班里的旦角比简直是个异类,不由得对洛家的教育大为称赞:“诶,那小姑娘家里可真是了不起,替我把你照顾得那么好,快说说,那家人之前是怎么教育你了”。

沈烨灵顺着张长信的记忆回忆了一番,突然想起之前三年前,和洛筠笙、郭小胖他们在树下学着卖肉的屠户大步走路的情景,现在想来也怪不得那次周屠户找上

门来,沈烨灵还情不自禁的留意他每次走路的姿态。

不由得会心一笑,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一脸懵懂的张长信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学你岳父罢了”。

经过了几次堂会,沈烨灵块招牌倒是在北平的几个富商之间打响了,但是名气大了,有的是是非非也就多了,一个年过完,来邀请沈烨灵的富商也就一个接着一个接踵而来。

沈烨灵心里没底都让张长信和他一起去,张长信也是个急脾气,察觉到那些有着龙阳之好的富商对他师弟有非分之想,起初他也是能劝则劝,劝不曾他就一个酒坛子往自己脑袋上砸,让他见识见识自己小时候练的童子功。

那些人看到张长信如此,也是不好靠近,对沈烨灵占时也是没法子,张长信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的人,见着以前积攒下来的名气要因为维护沈烨灵受损。

周琳也耐不住性子上去劝,让他控制下自己收收手,但是张长信不听,还拿着沈烨灵对他们夫妻的事有恩来进行一番搪塞。见着周琳不行,虞师父就主动上场,见着对他好的念头来对他进行一番劝导。

哪知张长信这个脾气更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就过去,又担心这师弟被他们俩这么一闹,心里会横生出莫须有的愧疚感,更是嬉皮笑脸的上前,将这件事当做没有所谓的对沈烨灵开玩笑道:“哎哟,师弟,师兄可是真累了,将来师兄可是要靠你仰仗了,不过也正好,你带我我这懒汉毛病也正好发挥”。

他装着石井上的流氓对着沈烨灵耍了起来,之前虞师父和周琳说的什么前途的问题,他也觉得没有所谓了,原本没有那碗毒茶也他也就是给小十六唱戏的张长信,现在也只不过是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了他而已。

他始终是忘不了毒害十六的一个月之后,他和一起搭戏的阿岸上了床,阿岸告诉了他毒害他师弟的具体过程,那天晚上一气之下把阿岸给废了,一个器官抵一个器官很公平,只不过余生还能再见到十六,由他来替阿岸偿还。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春去秋来

白世轩现在有了这个特权站在白世棋身边,虽说是一个父亲身体里流到女人身体里交配出来的产物,但是一大一小,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依旧是天差地别。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白世轩的脸,即便正面看他也是猜不透他的人,他现在习惯了在真实的表情下面掩盖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具,乍一看真的是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主动讨好。

白世棋根据子在商场多年打交道的经验看出了白世轩的不正常,但这毕竟还是自己的弟弟,别人再怎么避着他,他也要忍着。他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就主动拿出管家今早特意拿回来的匣子。

打开来一瞧竟是一个极其华贵的头钗,上头珍珠点缀,一看就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白世棋要这个做什么,要是拿这个送姑娘未免老旧了些,所以让白世棋这样的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他要送给沈烨灵。

只见白世轩将钗头上的珍珠一颗一颗细腻的擦了一遍,白世轩顺着他的心情讨好道:“大哥,送给淮安的吧”。

被猜着心思的白世棋也不给自己辩护一番,直接邀请白世轩和自己一同去看明天沈烨灵的戏,没想到却被白世轩明天要起程去谈白老爷交给的一桩生意给婉拒。

白世棋无奈只好默许:“也好,既然爸爸现在对你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你也好借此机会对他表现一番,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白世轩依旧是僵持着笑脸,心里的思绪早就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也知道他爹这些年对他的看法,之前当他是偷仓库里的老鼠,让他过着人人喊打的生活,可是现在他杀了人,这老鼠一下变成了老虎,这待遇也就跟着不一样了,至于态度转变,他老爹除了将他从牢狱里解救出来,将除了米行之外的小产业交给他打理之后,还是如之前一样冷淡。

至于这个在白家九牛一毛的小产业,无疑是怕他在从老虎变成老鼠,养老虎什么的不可怕,但是米行最怕的就是养了一只老鼠。

白世轩点了点头将话题扯开:“大哥,和大嫂还真是恩爱,我听爹说等你病好了还要给你选一门亲,这回选的是大太太这个位置”。

即便白世轩不说白世棋心里头也明白,这一夫一妻制在他爹这里是行不通的,妙春再怎么样也是充喜得来的,再怎么样也上不了台面,他暗自为自己叹了一口气:“唉”。

然后回头又对白世轩问道:“你觉得妙春喜欢你大哥吗”。

白世轩被这问题弄糊涂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大哥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便只能给了个一般人都会说的答案:“大哥这样讨喜的人物,哪个姑娘见了会不喜欢的呀”。

白世棋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他摇了摇头,继续叹道:“我看未必,妙春在这里容不下去,她心里要是没有我,我倒是打算好了让她走,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她身子干净,也还年轻找一个不嫌弃她的好人家嫁了也会好的”。

这句话白世棋也只敢和白世轩这样说,白世轩也只当是听听,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他不懂,但是他这个善良的大哥心里在想什么他倒是可以猜一猜。

白世轩微微躬起身子讨好道:“大哥,我虽然不知道大嫂对你有没有心思,但是我倒是能看得出你对大嫂的照顾倒是别出心裁,大哥对谁都好,就是对只相处一个月的沈淮安更好”。

他沿着白世棋做的沙发走了几步,指间沿着沙发的纹理细细划过:“大哥,我知道王侯将相那点隐秘的小癖好谁能不懂,只是不必说更没什么好丢人的,你今天送沈淮安这个明天送他那个,我看是个人也会对你感动”。

白世棋被他说的发抖,胸中有一口气更是咽不下去也钻不出来,用力一咳倒还咳出了血来,白世棋甩开了白世轩帮扶的手,呵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心里想什么,我和淮安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好,我现在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是干净的,淮安也是,那些王侯将相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白世轩被吓得后退连连,硬是没从嘴里憋出一句话出来,接着管家,佣人,妙春,听着响声一窝蜂的赶了过来,对着白世棋一同手忙脚乱,看到此等情景,白世轩连忙脚底抹油,神不知鬼不觉的隐退到角落里,出去了。

等到一通平息过后,一群人回味过来,已经没有白世轩什么事。

既然没有那方面的关系,白世轩实在是想不明白白世棋为什么会对沈烨灵这么好,难道是一周饿功夫他们俩之间能培养出莫须有的兄弟情来?

白世轩泯然一笑,将这猜想否定,还不知道他大哥在他弟弟被家仆欺负的时候,有没有站出来帮自己解决这件事,恐怕看到这种情况连包安眠药也不会给吧。

这一天他因为有了外出谈生意的事情,搪塞掉了他大哥戏园的邀约,独自骑着一辆自行车,打扮摩登的上街,一路上看着铺子,又看着人,来来往往,他匆匆一瞥就发现了刚和他们白家合作的许家公子许千淼。

这许大公子到底是个独生子,每次遇见他都能看见他旁边揉着各型各色的姑娘,和他大哥这贞洁的性子还真是天差地别。

白世轩将自行车转了一个头,离他越来越近,才发现此人也是刚下车不久,旁边的女孩虽说漂亮但对着许千淼好像透露着不情愿的意思,白世轩抬头往上看,才发现他们站在的乃是北平饭店的门口。

原来如此,白世轩如是的想道,径自上前和着许千淼进行一通搭讪:“许公子,你好,我是白世棋的弟弟,我在家可常听我大哥念起您的好呢”。

许千淼看着这一通措不及防的招呼之后,原本把将曼枝的处子之身破了的念头一时也燃不起来了,将拉着曼枝的手松了松和眼前的白世轩谈道:“原来如此,可我在北平呆了这些年还真没听说白世棋有个弟弟,兄台难道是私生的”?

白世轩眼中微红,但表情依旧淡然:“我是白老爷的六姨太所生,只可惜本人天资愚钝,家父不好在外面献丑罢了”。

他怎么可能会是私生子呢,他连私生子还不如。

两人客套完,白世轩后他们一步进去,北平饭店人来人往,来的都是一些富庶之人,国内的国外的都汇集于此,所以监管严明,很少有人会大声喧哗,大厅门口也是分外的平静。

正当曼枝不情不愿的看着许千淼要了一间房时,白世轩突然横空而来,如天降一般一把夺过许千淼手中的房卡,高声道:“许公子倒也真是风流,不回家和女朋友风流快活,反而在北平饭店奢侈一把,叫人好生羡慕”。

这一下高喊即刻就有人看了过来,许千淼一阵脸红,顿时和曼枝拉远了距离祈求饶过,白世轩也乘机将曼枝拉了过来,反手将许千淼推了一把,正当当的推倒了一名浓妆艳抹的法国寡妇旁边,这寡妇听不懂中文,只是来看个热闹。

许千淼被推,曼枝刚想上前帮扶一把,却被白世轩拦了下来,白世轩将卡往桌上一推:“我竟然不是白家打的私生子,那么就有这个能力帮许公子付房卡,许公子放心房钱算我的”。

说完径自带着曼枝正大光明的从许千淼身边走过,也由着身后的几名蹲点记者,对这一出胡编乱造的一通写,但被白世轩这样一通搅和,今天的兴致也瞬间消失,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他也不急着去追曼枝,因为他知道他钓上来的人,没有能跑的道理,只是这个白世棋的弟弟,他们今天的恩怨算是结下了。

白世轩还算绅士的叫了辆黄包车将曼枝送回了家,自己先再骑着自行车四处闲逛。

曼枝伸出一个头来,探着院子里是否有人,见着没什么动静这才顺顺利利的进屋,却不曾想这时候周琳已经哄睡的孩子放在床上,看见曼枝回来连忙上前,不明就里的责问道:“你上哪了?是不是又去见那姓许的了,我上回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曾着你们什么都没发生,我这个做姐姐的劝你一句,别和他有什么来往”。

周琳这天好话歹话都和曼枝说尽了,可是曼枝就像被许千淼迷了魂一样,怎么都不肯听上一句,嘴里虽说是嗯嗯啊啊的,可是要问她,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曼枝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周琳刚想再来一次长篇大论的开导时,张长信就带着沈烨灵回来了,之前沈烨灵见到曼枝都会惭愧的低下头,可是如今他也不知为何这么高兴,手里捧着一个匣子,说什么也不肯放,和他们打了一通招呼后,就自己兴致的跑到大树底下。

如今雪融化,迎来初春大树也开始后长新芽,他背对着这群人,将自己藏在大树后面好像个孩子再和另外一个孩子分享宝贝一般,脸上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他将盒子展开:“阿笙你看这是白大少爷送给你舅舅的,等哪天舅舅带上登台给你瞧瞧”。

他嘴里说着阿笙,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说了两句,他也从梦里清醒,暗淡的笑了一笑:“等舅舅哪天唱红了就回去找你,给你唱一折我最拿手的戏好不好”。

他背靠着树,将匣子慢慢的盖上,春天到了,那个小毛猴又要出现开始爬树了,而他又要开始望着树发呆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接回来

张长信看着又在对树发呆的沈烨灵又来一记哀叹,他师弟平时看着挺伶伶俐俐到的一个人,如今看见树怎么变成了一个呆子了呢。

他越琢磨着越觉得这棵树里面藏着一只妖精能将人的魂魄给吸走,先是吸走三魂,再是吸走七魄,最后整个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了。

张长信这样想来越觉得这棵树邪乎,紧接着心里就开始发怵,说什么也要将这棵树给砍了,说要看树,周琳倒是第一个同意的,她倒是不关心沈烨灵的事,她觉得将树砍下来院子里能空出好大一空间晾衣服什么的也是方便。

张长信还是等着沈烨灵练完功看完树,看着他出门才拎着把斧头上去的,周琳看着张长信这样,投来了不屑:“这里是你家,你看个树怎么还要看着你师弟偷偷摸摸的”?

张长信也是有口难开,要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师弟好,瞒着他就是怕他知道之后不同意那可就看不成了。

所以耽误之急就是在沈烨灵回来之前将树砍了。

他走到树边上,用视线对树的大小做了一个测量,测量完后对着两只手吐了两口唾沫,伸了伸腰,拿起斧子魁梧有力一般的向上一挥,被瞧见跑来的徐汝良一把拦住。

周琳和张长信都没有想到中间能蹦跶出一个徐汝良来,懂事的徐汝良也知道这是他师傅每天眼巴巴看着的树,望树乃是师傅每天的必修课,他似乎已经认为望树是沈烨灵练功的一种。

如今张长信要砍树,他师傅该看什么呀,于是上前就是一把拦住,由于张长信拿着斧子,被徐汝良抱腰拦住,周琳连忙上前来劝阻。

她打着徐汝良的双手,责怪道:“小兔崽子,你做什么,你师伯要砍树你做什么”?

徐汝良咽了口水,解释道:“师傅看着这棵树看了半年了,您这说砍就砍,也要问问师傅同不同意呀”。

周琳插着腰,竖起食指对徐汝良指指点点,一副替沈烨灵教训徒弟的样子:“问什么问,这是你师伯的家,你师伯想砍什么就砍什么”。

这好没说完,屋里的孩子啼哭声再一次想起,张尚植这个名字还是沈烨灵给他取的,看着周琳忙跑了回去,以孩子为重的抱着孩子呼唤着尚植的名字,张长信突然良心发现的将他手上的斧子松了松。

斧子重重的垂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张长信做出妥协的姿态,可是抱着他腰间的人,这两双将自己抱腰的手臂却迟迟未松。

张长信打趣般的打着他的手,说道:“臭小子,放手”。

徐汝良内心坚定,喊出的话也铿锵:“不放,放了你又要砍师傅的树了”。

“这什么时候成了你师傅的了”,周琳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算是被徐汝良和沈烨灵给气到了,他将啼哭的孩子抱给张长信,自己拎着斧子给他们来一记砍树的开篇。

周屠户的女儿向来力气大,周琳平时洗衣烧饭将老妈子的活都干了,拿着斧子劈柴都行更别说砍树了,树被这样一看一道深深的伤痕出现。

正等着徐汝良开始阻止周琳时,张长信却将他一把拦住,可周琳再拎斧子的时候沈烨灵却回来了,他身后带着白世棋。

三人看到基本都傻了,周琳急着往自己身后藏斧头,可是树上的伤痕是有目共睹的,索性摊明了说自己喝张长信就是在砍树。张长信也是被吓傻了,放开徐汝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干什么好。

沈烨灵得知了此时双眼通红,即刻跑到树旁将树的伤痕好心看了一遍,揉了揉,一斧子下去还不至于让这树倒,小猴子还能爬树。

他吐出一口气,想着周琳刚才的理所当然,现在他师兄成家了,自己和这位大嫂算是外人,外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条件的纵容你供你吃住。

沈烨灵算是好脾气,看了眼在一旁傻愣愣的师兄,更是不想让他为难的掏出钱来塞给周琳,一派和气道:“大嫂,这棵树算租给我,你别砍它,钱我按月交”。

原本打算对着沈烨灵的神气劲瞬间被他的和气乃至几枚银元服软了,笑了笑:“哎哟,师弟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这树呀好说,也别用钱来打发怪见外的”。

张长信看着周琳这样说着,但心口不一的将钱继续揣进自己兜里,更是生气,但又替周琳不好意思的和沈烨灵说道:“师弟,我们真不是成心药砍这树,主要是怕你总盯着这树盯出病来。你要恨你师兄你尽管恨,你要是盯着这树盯出疯魔来了那真就不好了”。

说完又是拿过周琳手中的斧子再上前,哪知沈烨灵居然直挺挺的挡在树前头,张长信下不去手,这个时候一旁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白世轩走了过来在两人中间说着公道话:“张老板,您也不怪你师弟,是我让你师弟这样的”。

看着众人都注视而来的目光,白世棋抖漏出几分精神气:“神医说了,我这病难治,需要的药引子也难,说什么需要一颗枣树,春夏的叶子,秋天的果子,冬天的树皮,方成一味药引子,这不小兄弟也觉得奇怪这不天天看树,就为了给我找药引子过来,你说是不是”。

白世棋说谎的方法极其聪明,和沈烨灵临时配合光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再替他解围,连忙点头。

张长信夫妇对于这位白大少爷也是颇俱好感,见着他这么说心里就算有再大的疑问,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提,只能暂时绕过的做罢。

张长信进厨房和周琳准备午饭了,独留下徐汝良也开始在屋里给他们奶起孩子。

沈烨灵抹了下这树背上的伤疤,无奈的低下头,白世棋也走近拍了拍他的后背问道:“是思念什么人吗,看着树相思”。

沈烨灵嗓子喑哑如实答道:“嗯,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喜欢爬树,喜欢玩,还劝我要向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白世棋不明就里的一挑眉:“这人果然很重要,那淮安怎么和她分开了呢”。

沈烨灵摇摇头:“一些小事,人心闹的”,他转过脸语气有些坚定:“我想去找她,等我功成名就了再去”。

白世棋点了点头,又追忆起了过往:“别功成名就了,有些人等不起你一辈子,所以凡是要乘早”。

白世棋的话紧紧纠起了沈烨灵的心,没了父母,再加上那只容男不容女的家规,洛筠笙能在洛家呆住还真是难呀。

一个伶人能唱红需要多久,师傅说要看时机,运气好了看客喜欢你,戏园经理更会变了法的捧你,可要是运气不好你只能红一阵就被人弃了。

这碗饭是用青春换来的,要是没了本事也只够红几年的,其实沈烨灵本打算靠着唱戏这碗饭稳定了之后,会旬阳看看洛筠笙过得好不好,不好将她接过来,有了能力代沈莞照顾她,看她出嫁,要是嫁不出去养她一辈子。

可如今白世棋这话说出后,再加上自己先前几天的噩梦,他梦见洛筠笙被洛正廷打断了腿,在小黑屋里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他更有了这个迫切感打算回去,回去看看洛筠笙到底怎么了。

“十六,你最近怎么了,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刚才这个决定如何”,大院中,张长信一番发自肺腑的滔滔不绝对着沈烨灵和徐汝良说了一遍。

等说完时,又问了两人的意见,可唯独沈烨灵心思飘到十万八千里根本没听张长信在说什么。

张长信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沈烨灵这股子迷糊劲,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打算开一个戏班子,像咱俩得师傅一样,教出一批来,你看看怎么样”。

沈烨灵对于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好说的光是点头了。

北平的新鲜事也别多,光是今年白家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二少爷就连续登了好几天的报纸,纷纷觉得白家二少爷有种,公然在北平饭店叫嚣起了许家大少爷,牵起了许白两家的不合。

这次和许家的生意看来也是黄了,白老爷看到报纸后更是来气,怒得直拍桌子发誓要把白世轩这小子碎尸万段。

可是他正派人将白世轩抓回来的时候,急火攻心一起身,火气顶到头顶,眼前是一片模糊,紧接着带着比自己大儿子还不如的身体去了医院。

又见着白老爷进医院的消息,逍遥法外的白世轩也合上报纸,方眼望去他还没有一天这样心情愉悦过。

他理了理周身的衣物,这几天载着自行车,在这街上疯够了也野够了,是时候回去和着那菩萨心肠的大哥谈论生意上的事。

这一回这老爷子不得不将他手头的米行分一半交给自己打理,毕竟呀自己再怎么是大老鼠也终归是他的亲儿子。

他翘起嘴角,笑了几下,骑着车准备开回家,一路上他心情大好,有时候会停下来摸出几块大洋丢给路上的乞丐,看着他们不要命的疯抢样子,还能为自己增加几分笑意。

他走到一处颓废的乞丐面前,将自己身上最后一块大洋投给了他,他投得居高临下,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名需要施舍的小乞丐。

乞丐感激的抬头望着他,露出几颗七零八落的黄牙,泥钳进指甲缝的脏手,对他拱了拱,脸上的黄泥饱经风霜的在他脸上练成的一副面具,是他风吹不疼,雨打不了。

白世轩对这乞丐嗤之以鼻的哼了一下,转回身骑上车,悠哉悠哉的开走了。

他穿过几条街,一直觉得身后的脚步声随着自己不散,他撇过头,居然发现是刚刚给钱的乞丐正在阴魂不散的追着自己。

街上人的目光也开始聚集在他们身上,直将白世轩盯得脸红,抬手做架势准备将他轰走。哪知乞丐委委屈屈的蹲下,眼巴巴的望着白世轩,以为他还会再进行施舍些什么。

白世轩发出了冷笑,骑着车又向着回家的方向,这回刚走了半条街,那名乞丐紧随其后又跟了上来。

白世轩又作势将他轰走,反反复复几次,白世轩快到家门口,那名乞丐也到了家门口,白世轩真是气得想将这乞丐打一顿,可是又嫌弄脏自己的手。

这乞丐和白世轩眼巴巴的对望了半晌,白世轩才脱口道:“我真没钱,我回家取钱给你好不好”。

乞丐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要跟着你”。

白世轩无奈笑了笑,跟着他?跟着他能干什么,被白家人继续抛冷眼吗:“好啊,跟着我以后有你受的”。

乞丐坚定继续摇头:“我不怕”。

还真是不赖,一块大洋就换了一个人,白家也正好不用给他安排什么仆人,自力更生啊。

“叫什么名字”。“阿福”。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一大早蒙亮,沈烨灵拎着昨晚收拾好的小皮箱,拿着早程的车票就出门了,他轻手轻脚生怕师兄发现又将他堵在门口不让他走。

去旬阳就意味着他没死,在河神献祭中死而复生,没准又会让他投河再死一次,沈烨灵知道这次去会有危险,但他要想去见洛筠笙,想去了解她过得好不好,洛筠笙是他心里的一块病得治。

他慢慢的将门打开,伴随着吱--一声的门叫声,青灰色的天空地下赫然显现曼枝的身影,曼枝站在门外足以吓沈烨灵一大跳。

看着是曼枝沈烨灵虚惊一场,然后将心归于平静,小心翼翼的跨出门槛,对着曼枝拱了拱手,他见着白世棋在他戏台下谈生意就是这样,彬彬有礼,处变不惊这一套他也想学。

想来曼枝是不和他师兄一个战线的来抓他,她依旧是往日落落大方的姿态,对着沈烨灵也点了下头:“听张老板说你要走”。

虽说曼枝已经和许千淼好上了,他的顾忌也该收一收,但是男女有别沈烨灵觉得对曼枝还是决绝的好,所以他对曼枝说的话至多不会超过两句,曼枝这样一问他索性就不答光是点头了。

“去旬阳吗,找那位洛姑娘吗”?曼枝问道:“那位姑娘我见过,她跑了好多路来找张老板,求他来救你。洛姑娘的心里一定也把你放在很重要的为置吧”?

沈烨灵点点头:“舅舅而已”。

曼枝摸了摸肚子,欣慰的又问道:“真好呀,你还为洛姑娘去接洛姑娘以身犯险,要是世界上有人为我这么做就好了”。

看着青灰色的天逐渐的变成白色,沈烨灵怕再呆下去会被师兄发现,再去旬阳可就去不了了,为此也只能速战速决:“许公子倒是可以”。

曼枝不急反倒慢条斯理起来,她揉了揉肚子:“对,我怀了许公子的孩子”。

不等曼枝有感而发完,沈烨灵就想谢幕的拱了拱手:“恭喜,我还要赶车,不奉陪了”。

说完继续提着箱子揣着车票,走过曼枝继续大步流星的朝前走起来,他没工夫去理会曼枝此刻的表情,更没心思去想曼枝为什么会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总之曼枝已经找到了好归宿,沈烨灵对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往后井水不返河水。

一直到了车站,他荒芜的站台上等了半个小时见着火车发着汽笛,缓缓的朝自己开过来,由于太早来搭这辆火车的也是寥寥几个人。

沈烨灵那节车厢内更是无人,他深吸一口气提着箱子走了进去,环顾四周正找着指定座位,却发现张长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隐蔽的角落,用着幽暗的眼神看着他。

沈烨灵果真被足足吓了一大跳,内心惶恐刚想往回走,却不料,张长信站了起来四周除了火车开轨的声音根本没有任何,张长信发着平时武生的铿锵说道:“十六我不拦你,但你听我说完一句话,你还想去旬阳我随你走”。

沈烨灵慢慢停下脚步,果真师兄没来拦他,他又转回身想了很久对着师兄点了把头。

他照理坐在张长信面前,张长信也是知道沈烨灵的性格,知道他会偷溜着买最早的票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旬阳,而他也刚好顺着他师弟的意,和他早早的出门,也发现了曼枝,和她聊了几句又敢去火车站跟着师弟上车,但他也不是真去旬阳,他现在有了办法能让师弟留下来,所以也就只买了一站的车票。

只见张长信低下头,嗓子喑哑道:“曼枝怀孕了”。

沈烨灵一挑眉:“我知道,也恭喜了”。

“但是那姓许的混蛋不要这个孩子”,张长信歇斯底里的将桌子一拍,沈烨灵一下便沉默下来:“那混蛋一听曼枝有了孩子一下就不认账,我们一直瞒着你,昨天你嫂子还带着曼枝去找姓许的理论,哪知道那个姓许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了曼枝是艺伎的身份,还说呀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张长信说完,不经开始嘲笑自己为了留住师弟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原本他巴不得曼枝找点走,可是现在曼枝受了委屈他居然觉得当初他师弟要是选择她,这小姑娘也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沈烨灵的拳头紧攥,不敢相信师兄对他说的这些,要想人家曼枝是他带来的,将人赎出来之前就许人家好好的未来,如今确实被这样糟践了。

“我听说曼枝姑娘以前在帘雪阁给人唱唱小曲,还是没破身的青倌呢,被姓许的这样一来,怕是现在回去名节也毁了。十六啊,咱们是不是不该把人家姑娘赎出来”。

火车呜呜发出汽笛向前开去,他们穿过一座山洞,沈烨灵的脑子也随着窗外的一片黑寂开始放空。

他回想起第一眼见到曼枝是什么时候,曼枝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开始给他和江沅唱曲的时候,她让沈烨灵想起了自己的亲娘,他娘将她丢到戏园里不管他,他后来回想起才知道不是养不起是男儿在妓院里怎么留呀。

他也害怕,害怕曼枝走上和他娘一样的老路,怕哪一天曼枝一个不小心怀了一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出来,那样将心比心一想,他才下定了帮她的心思。

却不曾想曼枝终归逃不过一个命。

曾记得他娘在之前也将自己赎身,和他一起过噗通人的生活,临行前老板娘还嘱咐过他母亲,当了妓一辈子都是妓,除非转世要不然怎么也逃不出妓的命运。

怎么着还真让她给说着了,那时他还小,就知道了邻居在母亲背后的指指点点,就知道了他们一有哪个家庭哪个丈夫出轨了,准会想到他母亲。

甚至在最初,大人背后议论,小孩当面嘲笑,纷纷都骂他是野种,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还和那么多男人上过床,不是野种还是什么。

他和母亲在外面终是没想象得那么快乐,最后母亲灰溜溜的去妓院继续当起了他的头牌,而他则被卖到了戏园。

可难道曼枝以后生下来的孩子也要这样见不得人吗,沈烨灵垂头丧气,火车渐渐穿过山洞迎来一派光明,沈烨灵迎着刚升起的太阳,阳光照到他的脸上。

想了那么久他的嗓子也喑哑了,他磕了一声而后道:“回去吧!在一站咱们就回去”。

张长信欣然的接受沈烨灵的回心转意,不让他去旬阳才是他这个师兄该为他做的,至于曼枝他和周琳早早就给她打算好了。

“回去有什么打算”,张长信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沈烨灵提着手提箱,继续对着空气向着远在旬阳的洛筠笙做了一个抱歉:“师兄,最近几天戏园没咱们俩的戏,我回去娶曼枝,你帮我去一趟旬阳,你只要帮我看看阿笙到底好不好就行,成吗”。

张长信可是被吓傻了:“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要娶曼枝”。

张长信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沈烨灵确信似的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能让曼枝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那样又要被卖到戏园子里去了”。。。。

白老爷这次的重病倒是不轻,直接就是犯起抽搐的中风,舌头打结更是不能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儿子算是最大的支柱,可是他最是不懂他的心事,将米行的一半生意交给白世轩。

果然他最担心的一天要来了,米仓的米迟早要被这只大老鼠给吃光,这是白世轩出生时他所做的梦,他相信米行交到这个逆子手里迟早要败光不可,可是无奈他现在无法阻止,整天哼哼唧唧。

白世棋语重心长的和白世轩交代这关于米行的一些事宜,是的,他现在也是能力有限,身体支撑不住了就歇会儿和白世轩慢慢讲,想来白世轩现在是他们白家身体最正常的人,能者多劳米行的生意迟早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许家的事咱们暂时可以先不计较,眼下爹生病了,处理给你的事暂时就多了,万一哪一天我也不在了,白家可要你撑着了”,白世棋如是说道。

白世轩心里虽说高兴万分,但是该有的难过浮于表面,他皱着眉心口不一的说道:“大哥,你身体不是恢复了吗,一定能好起来的快别这么说”。

白世棋摸了摸白世轩的头,目光更是柔情似水:“人啊有了一点好处,就会变贪心,无止境的索取”。

就像他一样,觉着神医能治好他的病,他就渴望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和正常人获得的一样多,可是啊,他想一辈子从一而终的女人,妙春居然背着他找上了一个梨园的小戏子。

他居然还有一天能让她恪守妇道,他们在一起相敬如宾,真是可笑。回想起来他生病在病床上就只有多活两年的心,哪里还期盼着能够娶亲呀,一切的一切都是人的贪心在作祟。

他闭上眼,将妙春会情郎的蛛丝马迹尽收在眼底,家丑不可外扬,白家根本没有过大少奶奶。

一百六十八章 过去三年

没了许千淼的孩子,曼枝一时还为周围人感到大快人心,可是转念一想孩子可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去喝一杯茶她的肉就没了。

曼枝眼神迷离,时常失了神色的望向窗外,周琳无奈端了刚熬好的粥和张尚植来哄她。

如今的张尚植能说话,也能爬,看着人在逗他还能咧咧嘴发笑,曼枝转过头盯着张尚植母性泛滥般的将他

抱起,对着他只是喊冤的哭。

仿佛张尚植就是从她肚子里流出的孩子。

张尚植被吓了一跳,脱口哇哇大哭,一旁的周琳更是将两人分开,离了孩子的曼枝没了支柱也只能抱着自己无声的痛苦。

周琳虽说没怀过孩子,但是也知道曼枝心里的痛,被割肉了能不痛吗。她先前将曼枝当妹子一样疼着,但是来了一天张长信酒后吐真言的将曼枝是青楼里的姑娘这件事吐露出来,还抱怨着将这货赎出来,是沈烨灵吃亏。

良家姑娘看青楼女子各各都没有好感,周琳对曼枝的好感瞬间也下降了几个点,可是曼枝却又出事,怀着身孕,孩子的父亲又不肯认她,那能怎么办,同样是女人她同情呀。

所以如今看到曼枝她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哄完孩子她也只好去洗衣服,这两天是雨季三天两头的要下几场雨才肯罢休,所以仗着来了几天天晴将衣服晒了洗了。

沈烨灵渐渐地从曼枝没了孩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不知道这个结局对曼枝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但多多少少曼枝不用再误入他母亲的企图。

他微微一笑想起之前周琳误会他和曼枝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曼枝产生一些男女的情愫,可是他早早的已经将曼枝视为娘,怎么产生情愫。

他将门一打开,戏园经理忙讨好的走了过来,躬着身子随在沈烨灵身后走,眼珠子一溜一溜的望着他:“沈老板,你随我到外面去瞧瞧,外面呀您的好多戏迷正翘首以盼,瞻仰您的风采呢”。

对戏园经理来讲,沈烨灵无疑是在他捧人路上的一块灵石,他一登台全场的观众都为他喝彩,没过几天北平有名都让府上开始喜欢他 白家两位少爷也喜欢他,北平多了一个伶人一下子就多了点风月事,无不躁动。

沈烨灵出门放眼望去,要不是门外有几名壮汉将他们拦住,他们还真冲进来踏破门栏不可,只见着领头的一名女子,像进里面亲眼目睹沈烨灵的真容,泼皮无赖的大耍了起来,对着拦他们的几名壮汉使了几下狠。

戏园经理逗趣的对他们指指点点,像看戏一样和沈烨灵看了过去。

不过沈烨灵倒不觉着这是在看戏,他看到那些疯狂的戏迷中女人偏多,就冲那带头耍着泼皮的女人,他反倒看出了一点欣慰。

先前在旬阳被杭轻言背叛,却被杜雪堂看上,在北平紧接着还被白世轩表白,一个接着一个的男人,让他都开始怀疑他这是世是不是本该做一个女人,但是现在看到这一幕他释然了。

师傅说过,做他们这一行的唱红的验证就是,男人喜欢你,因为你在戏台上漂亮,女人也该喜欢你,因为你卸了妆在台下也生的漂亮。

他们兜兜转转了一会儿,沈烨灵也该回去了,但回去时他特意留心打探了白世轩的下落,才知道白世轩被他大哥发配到了天津,去学习怎么做生意去了,估计也可以又一个月不来打扰自己了。

沈烨灵松懈了一口气,还没动身回去,就见到刚下火车就到戏园来找他的张长信,他是带着沈烨灵交给他的任务赶往旬阳的,可是到那一瞧根本没有洛筠笙的消息。

但他也不好就这么回去,也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等到了时间久编个故事回去复命:“我在那里见到了洛家大小姐,唉你别说她呀和我上次见到她长高了不少呢”。

听到这个消息,沈烨灵久违的笑容即刻挂在脸上,张长信看着他的笑,徐徐的说道:“你不知道,她现在在洛家当着大小姐,依旧和以前一样。她还叫我向你问好呢,只是我不好意思把她接过来”。

张长信脸不红心不跳的叹了一口气:“十六呀,我们已经搅了曼枝原先的生活,你外甥女这样安安分分的生活可不能再搅和了,你要听话”。

听了张长信这一袭话,沈烨灵也发不出声,讪讪的点头---只要阿笙过得好就行。

张长信对着沈烨灵说谎话太久,即刻又转向别的地方去了:“我上次和你说的成立一个戏班子的事情你觉得这么样呀”?

沈烨灵笑了笑,他也没什么主见,安安分分的唱戏就成,但是师兄想成立一个戏班,那也就随师兄的了,于是点了把头。

张长信即刻拍手称快,即刻就和他展示了自己戏班的宏图大业,他们的旗号也是打想就叫做‘常青班’第一个收的徒弟就是徐汝良,往后将会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

张长信和沈烨灵的名头可算是打响,有名也有了钱,顺便将原先那租来的房子买下来,张长信和周琳也已经打算好了,将一切安顿好了就搬出去住。

眼下张尚植化身成了皮猴,会走路的同时也会爬树,会叫二叔的同时也会叫舅舅。周琳没有兄弟,舅舅这句称呼完全是沈烨灵教他的。

他开始爬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爬得越高都不怕,因为知道树下面总会有他的二叔,无时无刻在护着他。

“尚植,你怎么又不乖,就知道爬树,搬家了知不知道”周琳站在门外朝着里面的张尚植大喊,外边是帮他们搬行李的挑夫。

张长信选的家离他们不远,但是这次搬家正是意味着她和沈烨灵为着张长信争风吃醋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很奇怪的是,张长信身边没有一个姑娘,周琳也没有情敌,热恋中的姑娘习惯把身边所有人当成情敌,特别是对方心目中唯二重要的那个人,所以她将目光锁定在了沈烨灵身上。

现在好了他们一家子搬出去,她就可以独占张长信了,她最后在门外看沈烨灵眼中包含的都是来自胜利者的自得。

但是沈烨灵并没有将她当成什么竞争者,就像他能心甘情愿的将张尚植交给周琳一样,还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说着一路走好。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沈烨灵在北平呆的第五年,他依旧习惯了每年叫张长信去一趟旬阳,让他去看望洛筠笙,和往常两年相同他带回来的都是洛筠笙过得幸福安康的消息。

他听完消息开始心满意足的准备教徒弟们唱戏,现在他们常青班的名头经过这几年可算是打响了,受的徒弟由原先的徐汝良一人,增加到了十人百人。

再加上张长信这些年帮着虞师傅戏班的唱堂会,和着虞师傅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三年才将虞师傅的这个老戏班和并到常青班来。现在常青班的训练地不断扩大,弟子不断增多,但是北平城里对着戏班的名声也不是打得很响。

戏迷们不看戏班只看人,看着沈烨灵他们的演出即刻是呼声一片。

他们唱着《牢狱鸳鸯》,唱来唱去还是《牢狱鸳鸯》,但是观众们喜欢,每回唱每回都说好,闹得他们经理直接提名将张沈二人唱的这场戏挂成他们戏园的一大特色,每逢过年过节就请出他们唱这首。

他们戏唱完了,便会有两人的妻子肩并肩的过来给他们送饭,擦汗。沈烨灵和曼枝倒是细塑平常,就好像害羞的小夫小妻不敢将亲昵的动作做给人看似的。

张长信受着周琳家里本就不会有的擦汗,嘘长问短,又撇着头瞄了一眼他们,嘴里叫道:“曼枝”。

只见沈烨灵身边的曼枝没回应,张长信猛然警觉,拍打着自己的嘴,嗔怪道:“真是,不长记性,许曼”。

这时曼枝才悠悠的回过头,回应了一声,这三年来她试着从丧子之痛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整个人依旧没变,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许曼’,也只需别人叫她‘许曼’。

别人以为她这是在和过去道别,但有的时候依旧是习惯不该喊她曼枝,她就开始装聋作哑当做没听见。非要叫她‘许曼’她才能答应。

张长信对着他们笑了笑:“也没什么事,戏唱完了就把你相公领回家,好好休息吧”。

沈烨灵和曼枝出了戏园,两人习惯了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彼此心照不宣的互不说话。曼枝她知道虽说他们已经成婚三年,但该做的男女之事依旧没做。

这三年来沈烨灵没和她同床共枕,而是选择他打地铺让许曼睡床,不过好在他们没有像刚来北平之前关系僵硬,沈烨灵反倒是在戏园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会和她讲。

她耐心的挺,沈烨灵后来讲的也不光是现在的事,他将过去也一并讲了,他讲他学戏的时光,以及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替他挡了一盆脏水。。。。。

第一百七十章 野心真大

三年,白世轩让自己全身经历都投入到生意场上,上流名士,底层混混他逐一都打交道了个遍,练出的不是什么身经百战,而是源源不断的人脉,他觉得天津是个好地方,租界,军阀,海港,摩登女郎等等,无疑是人们心目中的花花世界。

他打算着在这一片乐土上有所造诣,学生意都不能像他大哥一样循规蹈矩,这个道理还是他在赵震耀身上学到的,这个老狐狸善于揣度人心,最是世人都知道他司马昭的心思,也能让他身边的大帅看到他忠诚无二的一面。

白世轩刚好像学的就是他这一面,纵使外人都清楚他要白家全部产业,但他也能保证让他大哥不必起疑。

赵震耀要着酒杯,翘着二郎腿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耳边传来悠扬的曲子《蝴蝶君》,他细细的品着酒,耐心的数着白世轩在自己面前一共走了几圈而后又说道:“哦,我的老弟,你何必要和我学这一套呢,你那个大哥和你父亲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你再熬个两年,白家所有的产业不都是你的了吗”。

白世轩也走累了,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猛的灌了自己一口酒,心情顿时也平静下来:“你是不知道,我那个中风的老爹嫌我是个大老鼠,不会让我继承家业,况且我大哥在一个臭牛鼻子的医治下渐渐恢复了,你让我怎么能不急”。

话说的也没错,不过白世轩所担心的局面往往要比自己缓和得多,他要面对的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帅,和一个身体强健的大少爷。而白世轩呢要对付的只不过是一个风年残烛的父亲,和一个身体虚弱的大哥,要想让他们两个退位让贤,白世轩这个吃过人肉的人不会不懂。

赵震耀没急着去点破,又喝了一口酒,只见白世轩换了舒服的坐姿:“不过我这个大老鼠,现在天津当一只老虎,不知道赵将军肯不肯帮忙”。

赵震耀以为白世轩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哪知从这认真的表情看,他只好收了收笑脸严肃认真的同他说道:“老弟的意思,难不成是想当商会主席”。

白世轩将眉头一挑,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是说着玩,白世轩在商界呆了才几年,别说和商界几名大佬认识,就是和他们一同竞争也未必能挤得上。

赵震耀倒也没讲不屑一顾的表情写在脸上,他有些同情白世轩的遭遇,本想着做件好事对他进行一番开导。

哪知白世轩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根雪茄点燃叼在嘴上,吸了一口,呼出一道笔直的青烟,他抽不惯这种东西只是这两年看着那些大人物这样抽,也硬逼着自己学了起来。

一口接着一口,烟雾缭绕,他置在烟雾中真有一股羽化登仙的感觉,他的手中夹着燃尽的半只烟:“对,要在天津立足就要当个大的,当主席未尝不可”。

接着他飒然转身,望着窗外夕阳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眼,转眼便是灰蒙蒙的一片。

他在天津呆够了,是时候回北平了,尽管在北平远没有天津来得风光,但北平有那和风烛残年的老父亲,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哥,以及那个让他模糊了男女的沈烨灵。

他觉得有必要再次拜访一下沈烨灵和他堕胎之后恢复如初的妻子。

徐汝良摆好了他昨夜苦学的一折戏,准备让沈烨灵过目:“师傅,这样可还行”。

沈烨灵看过之后依旧吹毛求疵的点评了一二,顿时让徐汝良垂头丧气想来又要再练一个晚上了。

不过被沈烨灵教着也比跟虞师傅和张长信练的好,二人遵循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好苗子都是被打出来的,于是乎两人这三年教训徒弟就是打,念错词了,打。念不对拿腔捏调的不对也打,总之除了打就是罚。

看着一个个端着水盆跪地的同门师弟,徐汝良更是为他们感到累,感到冷,他不经一哆嗦身后跟屁虫般的张尚植就指着小手开始嘲笑:“大师哥,你不好好练,又偷懒”。

他这哪是偷懒,分明是在侥幸又沈烨灵这样好的师傅而感到高兴,不自觉的勾起手挑逗般的在张尚植鼻子上刮了一下:“怎么不去爬树,跟在我后面添什么乱呀”。

张尚植也是无奈,摊了摊手摇头道:“二叔不护着我,我不敢怕”。

徐汝良嘿嘿一笑,双手叉腰:“世界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我可听说师傅以前遇到过一个大小姐,可不是你这么没胆的,爬树是一等一的,闯祸犯错还没怕过谁,端盆跪雪地都不带皱眉的,你说她是不是比咱们强”。

四五岁的张尚植依旧听得痴迷,嘴里留下了哈喇子,并将沾满口水的大拇指伸了出来:“是比咱们强,我都怕我爹打我”。

这时沈烨灵也走了过来,只见他步伐匆匆是要出门的节奏,一回身对着徐汝良先告了会别,又将后门啪的一关,出去了。

穿过灯红酒绿的一条街,沈烨灵来到了一家日式经营得酒馆,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白世棋病情渐好怎么会私下请他来这种地方。

他也没想过多,毕竟电话是从白公馆打来的,邀请他的人是白世棋,沈烨灵低了低头前方跟着领路人,但也不阻碍他整理周身的念头。

走在他前头的服务员将他领到一间房,小心的推开门,艺伎涂着浓妆,拿着两柄扇子正跳着舞,沈烨灵和服务员点了个头进去。

只见服务员,艺伎缓缓的退到房门口小心的拉起门离开了。

当沈烨灵看到当房间里的白世棋变成了许久不见的白世轩时,下一秒他是真想夺门而出的,也是知道沈烨灵有这个想法。

所以在沈烨灵准备转身的一刹那,白世轩忙起了半边身体一把将他拉住,乞求道:“沈老板,这么久不见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你怕我”。

两人推搡了几下,沈烨灵的眼睛嫉恶如仇的望向他,登时眼都红了:“曼枝的孩子被你弄没了,你还想让我心平气和的对你吗,白世轩你怎么这么蛇蝎,我没将这件事告诉你大哥已经是够仁至义尽了”。

白世轩冷笑了一声,确认沈烨灵不会走,并将手放开,慢慢的坐回身:“没告诉我大哥,你分明是怕他因为我气坏身子,也是所有人都拿我大哥是宝,连我最在乎的人也一样,我。。。只不过是过街老鼠”。

听着白世轩这样的自我评价,沈烨灵倒是横生出一点怜悯,他粗略的盯了白世轩一眼然后低下头,还真是这几年的大鱼大肉足够将他养胖长高。只是当时灰头土脸的受气包怎么看也不知道他是一只狼。

白世轩手里拿着一杯清酒,对着沈烨灵一挑眉:“而且我也是帮你,不是吗,曼枝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嫁给你你也过得不舒坦,我也是为了你好”。

他悠悠的将头凑近了沈烨灵些许说道:“刚才看你的表情还狠生气,是不是孩子不是你的也没关系,我想你不至于爱曼枝倒这种程度,是为了去曼枝给自己找个幌子吧,沈老板你拒绝我,清心寡欲不喜欢任何人,但唯独和我大哥走的很近,是不是。。。看上我大哥啦”。

唯有最后来个字他说的极其暧昧,好像他的这个想法是一件不可揭发的事情,只有在暗箱里说才有玩味。

沈烨灵被白世轩这荒诞的想法又急又气,索性转过身又是要走的阵势,可是他推开房门,手下阿福早早就想一堵墙一般挡在了外面,阻挡了沈烨灵的去路。

沈烨灵去无可去,只好再次看向白世轩,白世轩抄起另一壶酒给沈烨灵也倒了一杯,起身端到了他面前:“坐下,陪我喝一杯,喝完了就让你走”。

别无办法,沈烨灵也只好照他的意思,做好拿过白世轩手中的酒杯,只拿在手上没有喝因为他害怕曼枝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么多年没见到沈烨灵,白世轩不说话,光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却是怎么也没看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这三年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不知为何,沈烨灵只感觉一阵恶心,他瞪了白世轩几眼,端起酒杯示意自己要喝下,也是就算是被他毒死,也总比好过缠着自己恶心他的强。

他喝完酒郑重其事的说道:“二爷,我的事情不想再讲一遍,我对男人没兴趣,因为我是男人实打实的男人,以后别缠着我了,我和大少爷是清白的”。

白世轩光是裂开嘴笑着,中间还点了把头,说道:“对,你们清白。。。。我脏”。

他白世轩说道做到,说放了沈烨灵就让他走,自己也没了兴趣的回到白公馆,他这次来是带着腥风血雨来的,非要把这个北平搅弄得不得安宁才肯罢休。

阿福递给他一道密件,里面是几张照片,白世轩将这几张照片一一看个仔细,嘴角浮现出神秘的笑容,他抬头:“去,把大少奶奶给我请过来”。

白家没有什么大少奶奶,除了充喜的妙春这大少奶奶还能有谁。

白世轩将这几张照片摊开在妙春面前,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大嫂,七出之条你可知道”?

妙春也好奇看了那照片,只是这几张分外刺眼,将她憋的脸一红,动作也急躁起来,跺着脚说道:“你,你分明是诬陷”。

“照片为证,铁证如山”,白世轩铿锵有力的说到,手指伸出两根对着照片点了点:“你有本事被着我大哥和戏园唱小生的黏糊在一起,也就不要怕事情败露呀,大嫂,我真是对不起你”。

他将照片一张一张的收回,放在白世棋平时要过目的文件里:“明早我哥要是看到,他会怎么样”?

妙春也知道他这件事情败露的后果,白世轩对他这般好,她这背叛要是被发现,进十次猪笼也不过分的呀。

她身子开始颤抖,顿时有些无助:“别,世轩你好人做到底,别让你大哥知道,他会没命的”。

白世轩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起身朝着妙春的小腹踢了一脚,这一脚不轻不重,但足足妙春疼得起不来,妙春忍着疼,看了居高临下的白世轩一眼。

只见白世轩下脚对着她的手肘发狠:“贱人,被着我大哥偷人,还要我放过你?”

他踩完了,为白世棋出的这口恶气也出了,便是该用人的时候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断子绝孙

“恭喜大少爷,夫人有喜了”,大夫出诊,摸了下妙春的手脉就能判断出一二,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

但是大少爷身体虚弱是行不了房事的,这几个贴身丫鬟都知道,所以几个最大的丫鬟一传十十传百。

夫人有喜,孩子不是大少爷的,喜从何来呀?

白世棋眼看着事情瞒不住,避开了众人猜忌的视线,只能是叹了口气。

可这妙春有喜的消息不知为何却传到了医院,与世隔绝的白老爷耳朵里,这白家好好的香火,还不是自己的,顿时火气又上来,再加上原先中风,病上加病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医院手忙脚乱了一通,这才保住了半天命,白世棋紧赶慢赶的跑到医院命人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老爷子。

等着白老爷睁开眼,浑身抽搐着在看到白世棋时,滚烫的热泪在眼中不自觉的滑下,他现在说不了话,更不能动,但那歪着的嘴角所磞出的两个字都使出了经生的半条命:“滚”。

没出息的东西,娶了个媳妇都看不住,还让她怀了别人的孩子,真是没用。

经过了这一连串,白世棋这刚好的身子也折寿了大半,他被他爹喊了一句滚之后,内心也有了羞耻,狠下心来回去将妙春打了一顿。

这一顿没有轻重,也没将妙春打出什么是非好歹来,自己就先进了医院。

白世轩静观其变的看着这对难兄难弟般的父子,更是支着脑袋笑了半天,白捡了一个白家当权的个把月的时间。

他更是需要好好利用一番,急忙的给天津的赵震耀打了一通电话:“喂,赵将军,您不是说这些年张大帅打仗粮食紧缺吗,我有这个私权给你们济两船大米,只不过您要帮我做一件事”。

这倒是个物超所值的好机会,电话那头的赵震耀倒是觉得白世轩即便能向自己提问题那便是力所能及的,不至于倾家荡产也就答应:“老弟,但说无妨”。

白世轩将电话线绕道手指把玩,一面开始说道:“您能帮我看一下关于天津商会选举,以我现在的实力能有多少票是投给我的吗”。

赵震耀扶额叹息了一下,紧抓了把电话筒:“白二爷,我不是说你妄想,你虽然有把握把白家的产业搞到手,但是您说您这年龄也不合适呀,天津选举会长可是要年满三十”。

这倒不难,电话那头一阵自信的声音传来:“我这个白二爷的身份在外人眼里就是凭空而来的,没人知道我的平生,这捏造年龄的事我想也不难”。

闲聊了几句,两人各自都挂掉了电话。

白世轩伸了个懒腰,即刻阿福就带着消息过来,贴着白世轩的耳朵小声说道:“沈老板又来看望大少爷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世轩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也不是存心嫉妒他大哥,只是他大哥还对他有情有义,他是两边都嫉妒。

又是连忙坐起了阔少的架势,给自己点了根烟说道:“你去,把人给我请到这来”。

阿福有些迟疑,这是白公馆的书房,沈烨灵不会傻到白公馆自由白世轩一个人都不知道吧,阿福心里对这个‘请’字没有底。

白世轩也恼了,接连又说道:“给我把他拉到这里来,扛也要扛回来”。

阿福无条件服从二少爷的指令,无奈的去抓人,没出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的沈烨灵就出现在了白世轩的面前,只是白世轩说的‘拉’和‘扛’都没用上,他只开了一辆车找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人就这么在半路上将沈烨灵劫走了。

白世轩抬手做出一脸无辜状:“怎么把沈老板这样请来了,好不快给他松绑”。

阿福堵住门然后余下的两人给沈烨灵松绑,脱困的沈烨灵更是傲气十足,抬高了头并将其往边上一撇,负手而立,现在的他看身的书卷气,倒像是骨气十足的读书人。

白世轩也开始陪笑道:“见着沈老板不肯来,我也只好用这种方法了”。

不过这回白世轩服软是没有用的,沈烨灵依旧是不看他,将目光转向别处而后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白二爷不要这样步步紧逼沈某,沈某真的很难接受”。

白世轩仰着头,也不和他摆谱:“难接受什么,你最难接受的应该是曼枝原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也看到了,我大哥的孩子就因为不是自己的就闹成了这样,你凭什么这么坦然”。

对呀,凭什么,这个伦理上的问题沈烨灵一直都没弄懂,他起初对曼枝的感情原本就没有男女,有的只不过是乱世一点同情。

“你不喜欢她是不是?”白世轩问道,他的身高原先就比沈烨灵的要矮,如今躬着身更是少了往日的居高临下,仰视着沈烨灵做着最后的恳求道:“你不喜欢曼枝,那你喜欢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看我大哥”。

又是这样的话,沈烨灵对白世轩荒诞的想法喊也喊累了,说也说累了,最后一气呵成给他了一个:“对,我就是喜欢你大哥,不喜欢你行吗”。

白世轩瞬间也懵了,看了沈烨灵半晌,最后朝着阿福他们说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他们二少爷这个处境还不算丢人吗。

不等三七二十一,白世轩突然仆到了猝不及防的沈烨灵身上,嘴里大喊:“为什么不喜欢我”,沈烨灵毫无防备无知觉的被他坐在了腰上。

接着他对着沈烨灵领口的纽扣发起了进攻,他人小力气却大,双手一发力却将连续三颗的位置撕开,一片雪白的肉露了出来。

沈烨灵整个人就像是个在陆地上求生的鱼,身子整个扑腾了好久,他躺在地上双脚被白世轩紧紧的扣牢,双手却还腾留出一点力气,他对着白世轩的胳膊就是一咬。

隔着衣袖他几乎将所有力气都留于齿间,发狠的是要将其咬下一块肉来,嘴里的甜腥味开始肆意,白世轩喊疼的抽搐了一下,起身逼着对方不得好死的踢了一脚:“去你娘的赶快松口”。

也不知道这一脚踢在了哪里,沈烨灵只感觉下体隐隐做疼,他疼得叫出身不在去管白世轩被他咬出血的胳膊,而是死命的挣扎,他没有只能是疯叫。

白世轩也是被他的疯叫吓怕了,看了一眼他踢到的地方,当时没个轻重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哪知却看见了他的裤子上隐隐的有些湿,中间还透着几道血。

一道电光火石闪过白世轩的脑间,他也是害怕至极,忙蜷缩到了角落里去,看着疯叫一阵的沈烨灵渐渐停歇,慢慢的疼得晕了过去。

他想上前看看沈烨灵是死是活,可是他怕,他不敢他想起了当年被他下了安眠药,活剥了吃的家仆,现在正血淋淋的俯身在沈烨灵身上,以便他靠近,也将他给活剥殆尽。

这样太可怕了。

阿福听见动静不对,连忙上楼一看却发现躺倒在地上的沈烨灵,和蜷缩在一角的白世轩,他作势先去安抚好白世轩再是去查看沈烨灵,发现不对后立刻将沈烨灵送进了医院。

一整个手术下来,阿福拉着白世轩自爱门口等,此时的白世轩已经吓坏了胆,直愣愣的盯着手术室门口还未亮起的灯,忽然他说道:“我真是不得已的,他咬我,我只能让他快些放手”。

阿福对着白世轩点了点头,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白世轩说什么他都相信。

终于在僵持了两个多小时后,护士同医生走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做了一个叹息:“算是废了吧”。

什么叫算是废了,白世轩当他不是男女不管他废不废,可是他娶了妻,要是真废了整个就是断子绝孙,他白世轩就是不得好死。

白世轩崩溃的坐到地上,正处理着情绪,医生看着眼前的情景忽然问:“他怎么会成这样”。

阿福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我不小心踢他一脚”。

这个医生兴许是从外乡赶过来的,对于这边的情况不是熟悉,借故叹了一口气摇头:“真是作孽呀”,然后就走了。

阿福就像是个大哥哥,成熟稳重,镇定自若的将白世轩移到走廊上的长椅上坐好,并用废弃的报纸折了折给他扇风。

白世轩感到几丝凉爽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对着还敢使唤的阿福忙道:“你去看看他,他什么时候醒来”。

阿福得了命令又问:“需不需要我告诉他实情”。

这种事,还是不要让破害人亲口告诉的好,可是白世轩这一连串的反应下来,连自己都嫌自己窝囊,忙摇了摇头:“我自己会说”。

阿福也不说话,跟着一群护士将沈烨灵送到他的病房。

也是僵持了将近一个下午,沈烨灵才渐渐转醒,他的腰以下整个在手术室里被麻醉,更是动弹不得,本犯着疑惑想起身却被阿福拦了下来。

阿福将白世轩叫了过来,怀着满是自责,他也已经开始为沈烨灵打算好了未来:“烨灵,我刚刚拿一脚,把你踢废了,你坚持住现在随你打随你骂,一切都是我不对,你的余生我来照顾”。

沈烨灵抽了一口凉气,盯着那一处位置看了半晌,接着精疲力尽的说道:“你又什么资格来照顾我的余生”。

该说的话他说不下去,他不是个狠角色,世上最肮脏恶心的话经过不了他的口,即便白世轩能一一接受,他也嫌弃得不想说。

他直挺挺的躺在穿上,就像一架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周围的一切琐事都与他无关,他师兄,许曼,周琳一切的一切他都成了空想抛于脑后。

他本也想过这辈子和许曼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的过一辈子,孤孤单单的也是断子绝孙,可是他觉得这样挺好,能安安静静的唱一辈子戏。哪知道有一个人将他从既定的轨道上一巴掌拍醒,还真让他段子绝孙了。

他现在很平静,说不出的平静,脑子里历历在目的没有别的,只有洛筠笙教他怎么做男人那天告诉他的话:“做男人好”。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他这算是负了谁的承诺,他由是一想,这辈子他怎么好意思去旬阳再去见洛筠笙,怎么好意思告诉他,他现在这个样子。

安安静静的医院已经入夜,白世轩的探望也被终止,真清净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想哭,只能盖着头,闷在被子里无声的哭。

这辈子他只想做个男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平等关系

沈烨灵三天没有消息,许曼和张长信也是急了,他们几个将北平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沈烨灵的踪迹,也是终于他们盯上了白世轩。

他们上门来早,愣是在白公馆的铁门外就被堵了回去,张长信觉得他们是心虚,他的师弟肯定就被他们关在里面,他们害许曼的孩子还不够,还要沈烨灵怎么样。

索性他就赖在白公馆门口,一个劲份叫嚣不肯走,白世轩也是眼不见心不烦,打电话叫来了几名巡警以扰民的罪行将张长信抓走关了几天。

周琳和许曼纷纷到警察厅来赎人也无济于事,知道了白世轩这是做贼心虚起的心,更是加紧了许曼寻夫的渴望,她往白家所管辖的几个米行四处蹲点,终于是蹲到了白世轩前来。

她三年前刚流完产,再加上一时想不开,在梅雨季节脱着虚弱的身子到外面淋了雨,烙下了病根,愣是被路上的秋风一卷,即刻整个人都泛起了病态。

她来到白世轩面前,先不提往日被他害死的孩子,只当是欠他上次在北平饭店为自己解围欠下的,现在他们两清了:“我丈夫呢,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可不提‘丈夫’二字还好,一提白世轩心里对曼枝就不是厌恶这一点,再加上对沈烨灵的一点亏欠相互杂糅在了一起。

白世轩强做镇定一挑眉头:“你想让我放了他”?

白世轩也不演戏,他知道即便坦白,许曼也奈何不了他,许曼见着沈烨灵的踪迹找到,由是呼出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白世轩将许曼上下左右打量了片刻,摸了把下巴,然后俯身贴近她耳畔说道:“沈烨灵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

许曼身子一凛,捂着胸口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而后道:“你把他怎么了”。

白世轩摊摊手,他只对沈烨灵有亏欠,而不是对许曼:“我让你们沈家绝后了”。

恶魔,他们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恶魔,许曼僵冷着手渐渐垂了下来,整个人双眼发直,目光涣散,整个人像是牵线木偶一般。

白世轩以为她是被吓傻了,走近去正打算试探一下他,哪知道许曼突然清醒,如野兽般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白世轩,两只枯白的双手锁住了他的咽喉。

“滚蛋,我要杀了你”,她喊着手不住的将白世轩的脖子抓紧,真想,真想下一刻就和他同归于尽,白世轩被她掐得快要窒息,翻白了眼就在那一瞬,阿福跑了过来拉开许曼将白世轩救下。

两个手下将几乎疯狂的曼枝制住,索性渐渐好转的白世轩命人给他打了一剂镇定剂,将她关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内,隔了半个小时给她喂一碗水,逐渐将许曼的意识拉了回来。

许曼渐渐地也知道她是来要丈夫的,丈夫有难她这弱不经风的身子能为他做什么,于是敲打着大门喊着要见白世轩。

白世轩也有求必应的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阿福和两名身强力壮的手下,许曼从座位上站起来跪下:“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二郎”。

二郎?在他们家里,周琳叫着张长信为‘大郎’,许曼称呼沈烨灵叫‘二郎’。

白世轩听到这话心满意足的翘起二郎腿,而后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迎着烟头上的火光,猛的吸了一口,呼出一道笔直的青烟出来,惬意道:“也不怎么着,他既然废了,外头传出去肯定不好,说沈烨灵不行,你这个做妻子的听着可愿意”?

当然不愿意,许曼一知半解的摇了摇头。

很好!白世轩俯下身和跪在地上的许曼视线保持齐平,又是说道:“那就要做出点牺牲了,我听说我那个充喜的大嫂怀孕,全家没一个人高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也不让许曼回答,停了一会儿自己说道:“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大哥的,我大哥那病娇样,能行房事都难,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许曼能再帘雪阁当上花魁这些年,自有她的聪明之处,于是也跟着点头应声:“用我的健康,交换二郎的名声,我愿意”。

“好”,白世轩高兴得拍手:“好个情真意切,别急,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的丈夫”。

雪白的病床上,沈烨灵如一具停尸房的尸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平时除了闭眼,醒来就是看着天花板,他苍白的肤色几乎和白色的床单和为一体。

许曼试着靠近沈烨灵,还好还是完整的他,除了看不到的缺陷他还是能直立行走的正常人。

白世轩看着许曼进去,却是怎么也不敢进病房,他挺立在门口,观察着里面一切情况。

“二郎,回家了”许曼屋里的点了两下沈烨灵的肩,沈烨灵这样发愣他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才能理自己的这句话。

终于过了不久,沈烨灵转过头,眼里是看透一切的悲伤与绝望:“许曼啊”。

他说道:“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对不起,情不自禁一颗晶莹的泪珠也跟着滚落下来。许曼捂嘴止不住的开始抽咽,或许沈烨灵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将自己当成妻子,对她说出了对不起。

那么这就够了,足以用余生的健康来偿还了。

她给沈烨灵收拾好全部,扶着他出去,现在麻醉剂过了,可是那一处地方的震疼还在。

曼枝的小身子将他撑起,一步一颤的走出病房,房门口,他们在白世轩面前停下,绝望的眼神再一次迎上他的眼眸,他从苍白的嘴里再一次肯定的发出:“白少爷,我是男人,不是你养的兔子”。

也不知是不是沈烨灵这威严太过足以让白世轩害怕得缩到角落里,得亏阿福在后方抵住他,要不然他真的会在这气势上认输。

拖着虚弱的背影,沈烨灵扬长而去,白世轩回到了公馆里,可是这个白公馆现在已经被他搅和得冷静凄清,就连妙春也被送回娘家去了,他支开阿福,自己一个人横躺在床上,最终自己还是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沈烨灵在许曼的照料下调养了两天,张长信就被保释出来了,他得到消息更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沈烨灵本想将自己身上的事告诉张长信,可是看他这莽撞的性子,只能让他向自己保证,听了之后不要暴怒,他才肯说出来。

正当张长信听完,忍无可忍更是张飞上身,即刻冲了出去,嘴上说什么也要找白世轩报仇,不明白事情真相的周琳,更是什么也不顾的将他拦了下来。

大喝道:“你还闲他害你害得不够吗,想要再关进去?你这些年怎么只长胆子不长脑子呢”。

沈烨灵也让许曼将自己扶起,走出了屋子,对着还在歇斯底里的张长信唤了一声‘师兄’。

‘师兄’二字足以让他清醒,他可是沈烨灵的师兄,可他却让师弟承受这样的委屈,他这师兄当的还不如没有。

他撇过头看着一知半解的周琳,想来沈烨灵这件事他必须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自个儿的肚子里咽,周琳是怎么知道许曼的身份,那还不是自己酒后误事,以后是说什么也不能喝酒了。

一个月后许曼的身体更是出现了每况愈下的症状她照顾完沈烨灵之后,被白世轩灌了药,喝完整个人就想吃了千斤重的铅一样,身体愈发的沉,有几天还喘不过气。

沈烨灵本想带她去看神医,可是神医将白世棋治病的最后一个疗程的药方交代了出去,就离开了北平,神医来得隐秘,去得隐秘,就好像一个高人,来时什么也没带,去时什么也没留下。

沈烨灵也是对此感到无奈,寻访了几位名医,最终开了几个方子也不见得好的。

冬天来了,沈烨灵怕许曼冷小心的给她支火,并端到他旁边,前个月是她照顾沈烨灵,现在反倒要沈烨灵来照顾她,而且以后还要照顾她一辈子。

她叹了一口气,想着之前沈烨灵出事还在郁郁寡欢的时候,他们察觉得出来沈烨灵是怕了,怕自己这个身体根本不配成人夫,耽误了许曼。

他和许曼解释了许多,也劝了许多,就是希望许曼离开自己,换个环境大好年华可以重新再来,可是许曼不听劝硬是要留在他身边。

这回可好了,让她离开的话,是半句没在沈烨灵嘴里发出,原是想好好照顾她的。

许曼躺在床上心满意足了的一笑,这样也好,他们谁也不欠谁的,算是扯平了。

她用她健康的身体给她的丈夫换来了好名声,往后他照顾自己不离不弃,外人一定会说他是个绝世好丈夫,而自己也将会是那个绝世好丈夫的妻子,是那个幸运。

“二郎,不再说点别的吧,说说你们平常开心点的事,我想听洛姑娘的”,许曼见着气氛尴尬如是说道,她听着沈烨灵将起以前的事来,唯有提到洛筠笙相关的事时,沈烨灵才会露出以往不曾有的笑脸。

沈烨灵给他讲了洛筠笙为自己出头打洛明渊的往事,许曼附和的笑了几声,她盯着窗外出晴的太阳,似乎觉得他们这辈子还不算完,努力一把还有奔头。

便满心欢喜的对着沈烨灵说道:“以后咱们回旬阳找洛姑娘好不好”。

沈烨灵点了把头,憨憨的答道:“可是,师兄不让”。

许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想来沈烨灵还是个乖孩子,于是赌气道:“别管他,咱们一起去”。

可就在沈烨灵刚想答个好,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了:“我还是不要去见她的好”。

她之前辛辛苦苦把自己*成一个男人样,可是一反转,他已经不能够成为一名男子汗了。怎么好意思再去见她。

还蒙在鼓里,无忧无虑生活的张尚植和徐汝良在即将迎来新年的那一天,主动到沈烨灵家,挂起了灯笼。

火红的灯笼一挂上去,瞬间让他们家的这院子两趟了不少,添了不少喜气,院门口的那棵树啊,也在等着新年的到来。

张尚植挂完灯笼就开始爬树,徐汝良主动学着沈烨灵的样子张开双臂,在下面护着他。这让沈烨灵回忆起旬阳的那些岁月,突然心头一记暖,转瞬又随着北风吹散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梦境顺利

正直新春佳节,白世棋的身体有也出了医院,他这几天虽说不知道沈烨灵出了什么大事,但或多或少都和白世轩有关,更重要的还是都是白世轩害的。

一回家连平时和气的笑脸也不摆,对着白世轩大喝道:“跪下”,他身体发虚时常要拄着拐杖,他底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拐杖同时也掷地有声的敲了一下。

白世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实道:“没错,给妙春看病的大夫是我请的,也是我通风报信让老爷子知道的”。

原本想问沈烨灵的事的白世棋知晓了这件时候,更是雷霆大怒,拿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打了白世轩一闷棍:“混账东西,让你去学生意,你怎么学了这些伎俩,说你还把沈老板一家了”。

白世棋一口气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咳得面红耳赤,旁边的白世轩愣是没开口,他不喜欢打人更不喜欢动手打,知道自己的弟弟之前受了太多的欺辱,也觉着可怜舍不得打。

只不过他教弟无方,更是被他逼得狠狠地打了他一闷棍。

这一棍打在白世轩的后背声音沉闷,身后的阿福见状只怕自家二少爷被打死,忙上前张开双臂护着他。

白世棋抖擞着声音怒道:“让开”。

怎么让,让开就被打死了,白世棋叫了两声,阿福就是不听劝,之后也只是无奈,拄着拐杖说道:“你来说,这小子到底对沈老板一家做了什么”。

白世棋相信经管白世棋做了什么,他的身子还经得起,大不了再去一次医院,就当做给这小子赎罪了。

可是阿福不但不听话 还直接变成了‘哑巴’,对于白世棋的问题,他闭口不言。

“你就说”,白世轩也是觉得累了,白世棋在这么苦苦纠缠,折磨的只是他们自己。

阿福屈从于白世轩的命令,胆怯的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白世棋,后又将这几天的大事都说尽。

白世棋听完后更是直接一脚朝着白世轩踢了过来,连同自己也跟着重心不稳倒地,阿福赶忙垫在白世轩下面给他做了垫背。

全厅的人,看着两位少爷倒地,心里十分有数的纷纷围着众心捧月的大少爷,将他扶起,其实白世轩也想伸手去扶,但是看着一群人都关心白世棋的架势,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缩了缩手,跟着阿福站在旁边,等一群人将少爷众心捧月的扶上楼之后,他知道了,别人的关心已经让他大哥没空再管他了。

他去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着手给赵震耀再打了一通电话,问他在天津帮忙察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二爷,不是我为难你,过两年主席选举,你这一还没打通关系,二还没继承家业 要想获选还真的难,我帮你探了一下,他们自有要投的主,想让他们衷心投给您还要使用点手段。二爷这么着吧,您这家产什么时候能拿到呀”。

现在白世棋回来了,他要是真在那名神医的治疗下康复了,那他要得到他们的家产不久难了吗,白世轩将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和赵震耀说了一通。

赵震耀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二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要是对你大哥心软,可就不好办了。成大事者心肠就要硬要狠”。

接着赵震耀主动挂断了电话,留给白世轩自己慢慢思考的时间。

果然赵震耀的这番话一直在白世轩耳畔萦绕,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害人的事,难道他这颗心还不够狠吗?

他漫不经心都让想出趟门走走,便让阿福别跟过来,正是个月朗气清的夜晚,碧空中偶尔还点缀着几颗疏星,不知从何时开始白世轩已经开始喜欢抽烟。

寂静的空无一人时,他划起一根火柴,正要给自己点上,但是不知不觉,自己走围也不知何时围满了人,他们蒙着面,有的紧握拳头,有的拿起手臂还粗的棍棒,对着他来势汹汹。

白世轩被天南地北的围满,实在是去无可去,他太累了,疲惫得向前一倾忍着刚才被大哥打的疼痛,抬手解下了袖扣,他承认,他连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活生生就是被欺负,挨打的命。但是斗一斗也比硬抗强。

“来啊”他大叫了一身,即刻一棍棒朝他正上空袭来,白世轩下意识的拿着手肘牢牢的将他挡住,可是光挡这一处不行,下一秒又一棍棒袭中他的腿,他被迫将腿弯曲半跪下来。

接着拳脚相加棍棒犹如雨点狠命的向他砸来,他捂住头,他的肚子就被人踹了一脚,捂住肚子他的头就遭殃。

“留他半条命,别真打死”,领头的开始说话,众人下手也有了轻重,只不过该疼的还是疼,就连袭击他的人中,身材最娇弱的也抬起拳头狠命的向他垂来。白世轩疼晕前将他们在看了一遍,月黑风高他几乎看不清他们的人脸,但唯独记得,他们当中有个身材纤弱的娇滴滴的男人。

而且他十分确幸那男人是戏园里面的人,现在他所得罪的无非是沈烨灵,想报仇的无疑是他的师兄张长信,现在想想很清楚,袭击他们的人是谁。

也就在第二天天一亮,收拾垃圾的阿婆第一个上街,看到了满身都是血的白世轩躺在马路上,即刻嚷着众人叫来了警察,不过还好还有气,警察赶到联系了家属,即刻就将他送去了医院。

沈烨灵对心中成为男人的幻想从没有灭过,如今的他迷上了打针,吃药通过外来的索取维持体内的激素,这样想想加上许曼的医药费俩夫妻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如今他师兄也搬走了,更是不能叨扰着让他接济自己些什么,只能是用功在了唱戏上了,戏班里凡有唱堂会的,他是每次都是自告奋勇的去,回来在戏台上更是兢兢业业份唱,他知道自己还没红到能有富商为自己挥金如土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是唱,戏罢曲毕,他合上疲惫的双眼正打算休息,戏园经理本想不打扰他,但奈何要找他的人是个大人物,沈烨灵不得不去,于是便将沈烨灵叫醒:“沈老板,白家大少爷来了”。

沈烨灵眼一睁,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不再去医院看望过白世棋,如今他好了转瞬来看他了,顷刻之间沈烨灵连忙站了起来,兴奋道:“真的”?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即刻就来到白世棋面前,他高兴但是对方确实一脸的沮丧和愧疚。

白世棋将头低了一低:“烨灵,真是对不起,是我管教无访,才让世轩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白世棋将众人遣散,让沈烨灵坐下和自己说话,一面又为白世轩求饶道:“你也是知道世轩的处境,要说他还小也已经是成年了,但是他之前怎么过的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不惯着他,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你要是还不满意我让他给你跪下”。

白世棋说着说着,双腿弯曲,居然自己跪了下来,沈烨灵忙使不得的将白世棋止住,他真的是忍不了大少爷这样恳求自己,无奈的心一软:“我现在过的也和之前一样,都挺好的,将就一下这辈子就过去了,只是可怜了我妻子许曼”。

白世棋掏出手帕,给自己擦了擦,顺带的咳了几声:“唉!也是都怪这小子,我回去以后非再教训他不可,许曼是个可怜的女人,淮安,要是换了我早就放手让她找一个好人家去了,只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得了不治之症,我想留在你这你来照顾她无疑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吧”。

沈烨灵将两张票掏出和他解释道:“过两天,我们常青班要来开张了,就在这个戏园子里,到时候还望白老板赏光”。

沈烨灵故意讲话说得轻松了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讽刺的是这笑脸和白世棋平时的很像。

人总是能不断地成长,再见到沈烨灵时他原先仅剩的稚嫩少年气息已经消散,多了一些成熟稳重,以及学会了怎么去漠视这个凉薄的世界。

白世棋用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而后问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沈烨灵走出门口,迎着外面和煦的阳光,新年到了北平又是要回春了呢,他回身转头,并将头一歪:“还能怎么过,就这样过下去”。

靠着外来的供给活下去,他是个男人,这个理念已经深深贯彻到了沈烨灵的心里,即便到了戏本上,入戏前一分钟当自己是个男人,入戏之后魂魄就归属与戏本上的人,也就在那一刻沈烨灵感觉整个人都是自己的。

等再讲戏演完,魂魄又游离回自己体内,做回他的男人。

这一点张长信能体悟得出来,他们开张在即,张长信的这颗心也日渐紧张了起来,他睡得晚起得早,生生紧张得能惹周琳憋出病。

周琳实在嫌烦,受不了了,他又会去沈烨灵那一处转转。

“师弟,我又梦见咱们戏班刚开张,就赢得满堂喝彩”。

这个时候沈烨灵便会配合的回答一句:“哦”?

接着张长信便会对他的梦境,进行一次夸夸其谈,沈烨灵也会认真的听下去,张长信情到深处就会夸夸而谈起他们戏班里谁好谁坏。

“哎哟,虽说咱们戏班好坏不一,但是兄弟几个却是齐心,上次我没好意思跟你说,我为了你的事连同大伙儿在深夜里堵截白世轩把他给揍了一顿”。

原本张长信以为沈烨灵听到后心里会舒坦一些,哪知沈烨灵却是更加的不安,将桌子一拍:“你们怎么没让我知道就去找他”。

这下完了,沈烨灵转身,不安的走出门外跺步,他可以想象得出白世轩急切想要报仇的场景,他向来有仇必报,杀了欺负他的家仆就是最好的证明。

怕是他们开张那天没有张长信梦里描述得那么顺利。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绝杀

足够幸运的事,白世轩并没有在他们戏班开张那天找上门来,并且他们进行得极其顺利,张长信的这个常青班算是在北平打响。

一家饭店门口就被他们张罗了好几桌酒席,排的更是人山人海,碰杯的,交谈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笑脸,在张长信身边的沈烨灵委实是松了一口气。

他昨晚是和张长信一样紧张,但是心思不一,他在脑海中想尽了白世轩要来闹场的各种方法。但现在他们都到了饭店门口了,白世轩都没有到场,委实是放过他们一马了。

“师兄,旬阳那边。。。。”沈烨灵开口是戏,闭口也是戏,但他没三个月会来这么一问,张长信和他讲过他在旬阳认识一个生意人,会歌一段时间送来关于洛筠笙的情报。

沈烨灵怕他忘记,所以没三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提醒他一次,这次到了,但不合时宜是在他们的庆功宴上。

张长信嚼着肉块,听到沈烨灵这一句顿时嚼不出肉香来,他叹了一口气,本想推脱掉,但是又怕师弟因为这一下会怀疑自己旬阳的事都是现编的,所以绞尽脑汁想了一阵才说道:“唉,你是不知道,洛家给那位大小姐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听说其未婚夫还是被大总统封为一等男爵的人物,不用说就知道其厉害”。

张长信说完,情不自禁的立起大拇指,摆在沈烨灵面前,沈烨灵也是懵懵懂懂,尽然相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袭来,全场几号人更是不住的为沈烨灵鼓掌拍手,纷纷说他‘有福气呀’。

这时饭店掌柜躬着身,快步走到沈烨灵旁边,两手捧着一份贺礼,和善的说道:“沈老板,这是刚才外面那位爷托我给您送来的”。

沈烨灵不用看也知道掌柜的说的人是谁,更是将刚刚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然后说道:“退回去吧,我不要”。

这些个月来,白世轩没在他面前露过面,却是天天将准备好的礼物命人送了过来,可是沈烨灵都以各种方式回绝,他就是个普通的底层小老百姓,是他白二爷高抬了他,这些礼物他受之不起。

相同的,他人微力薄更没有这个本事,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动土造次,白二爷如果当心他来报复的这颗心还是省省吧。

“哟,白大少爷”,张长信第一眼便瞧见了在门外边的他。

几乎全场人都跟随着目光望过去,白世棋从门外走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接过了掌柜的贺礼,掌柜瞬间明白功成身退。

白世棋将礼物看了看然后说道:“门外的那位爷就是我,淮安你怎么不要啦”。

“我。。。”沈烨灵支吾了半天,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误以将礼物认成是白世轩的了,但当着人家大哥的面又不能点破。

门外有个一年四季都在买花的小盲女,如今也还没到回春的时候,她在卖梅花,又是溜进这家饭馆卖,又时被店员赶出去,到饭馆门口卖,总之她眼盲找不到地方买花,只能在这家饭馆附近凑合。

白世棋让沈烨灵收下礼物之后自己又准备回去,刚好碰见了这位眼盲的买花女,他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小盲女误以为他是个年过八十的老人,连忙小心的走上去:“爷爷,买朵花吧”。

白世棋一笑,拄着拐杖慢慢的蹲下,尽量让小盲女的视线不低于自己 然后仰头问道:“你的花多少钱”。

小盲女泛着疑惑,将价钱告诉了白世棋,本想凭着声音改口叫声叔叔。

但是还没等她犹豫完他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白世棋拿着花拄着拐杖迎面走来的是他的汽车司机,伶俐的将他的花拿走。

白世棋本想去谈眼下被逼的要紧的生意饭局,但还是回过身,不免关心了一下:“小妹妹,外头冷,你快回去吧”。

他坐在车上看着这几束连枝的梅花,拿着枝头手更是不忍心轻碰,火红的梅花传来悠悠的香气,充斥着车内冰冷的气息。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不经感叹道:“北平也快回春了,这梅花也快没了”。

花期短暂,犹如人,人不能在无尽的岁月历史长河中流连忘返,只能静静地等待寿命将至,然后一点也没留下的离开人世。

白世棋垂下眼帘,仔细的看着这一朵朵即将凋零的花朵,想起自己之前躺在病床上数着自己寿命将至的心情。

他回到家里,拿了瓶子小心的将梅花裁剪好装进去,放在自己床的正前方,然后准备出门谈生意,白世轩躲在院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的盯着他上车。

白世棋也意识到了这半个脑袋,忙是宠溺的一笑,他对这个弟弟又是痛恨又是怜惜,他真的不知道犯了这样的过错自己该不该就此原谅他。

“淮安,已经收下礼物了”,他说完后溜进车内,坐着车一溜烟走了。

白世轩这时才将藏起来的整个身子都显出原型,他头上还缠着张长信上次打他的纱带,隐隐的摸上去还有点疼。

下午他取这个缠了他两个月的东西,脑海里回忆的不是张长信,而是他出意外之前赵震耀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要狠”。

阿福来到他的房间,看到他伤势未好就把纱布解下,忙又跑回去给他换了一块,重新给他缠上,哪知白世轩反手竟将阿福的手打开。

阿福退了又退,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花瓶,花瓶沿着桌掉落,粉身碎骨的砸到了地上。

“我让你干什么,你真的肯为我去干”?白世轩问道。

阿福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别的心思,这辈子碌碌无为的当个乞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一生有了可以效忠的人,他也就从此有了目标。

白世轩走到他面前,踢了一块陶瓷碎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给我把大少爷杀了好不好”。

“啊”?阿福发出疑问,但又看着白世轩这笃定的眼神,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他也是知道的,白世轩想要这份家产,白世棋是最大的障碍。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阿福对自己的忠诚,居高临下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乖”。

白世轩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不该杀的人,就是他大哥,大哥为他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可他大哥又是博爱的,对谁都好,他能为了沈烨灵不惜打自己的弟弟。

白家财产他势在必得,要是白世棋康复了他家那老爷子还能让他得到分毫吗?他朝思暮想的天津商会主席的身份还能得到吗?只怕他又要便会人人都能欺负的小乞丐了?

不行,白世轩真心要发狠,无毒不丈夫,对自己亲人动刀子,以后才能对谁都下得了手,他将手搭在阿福的肩膀上,捏了捏:“我和你一起去”。

直到白世棋回来,已经是半夜三更,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在白世棋隔壁的阳台上待定,等到白世棋房间的灯都熄尽,隔了半晌,白世轩才发动指令。

阿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踩着栏杆的扶手,一把飞跃向了另一头的栏杆处,他落地时很轻只发出了轻微的碰地声。

白世轩看着阿福的手法干练且迅速,由是怀疑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但短短的白家二楼的高度,白世轩俯视下去却是怎么也不肯跳,思忖了一下便让阿福自己先去杀人,阿福领命侧身进入了白世棋的房间。

见着白世棋安详的躺在床上,或许是真的睡着,也或许是躺在床上静一静,等到阿福走近他也跟着缓缓睁开眼。

白世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福,下一刻手正要按下电铃叫来管家时,阿福眼疾手快一把止住,换乱的掏出一块白布,防止他的叫唤。

按照白世轩事先教他的杀人技法,他只要像医院里的护士一样,给白世棋打一针他自然而然的就毙命。

“大少爷,是我要杀的你,做鬼了就来找我吧”,说着他将白世棋挣扎的手缓缓放开,并一把拿过了电铃,摸索着待在身上的针管,手法粗糙的给白世棋来了一针。

看着针管内的液体被抽走,白世棋至始至终那两双眼睛就开始死死的盯着他不放,他知道白世棋对他们大少爷真的好,所以想到要杀白世棋之前他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一下。

他拔出针头,心上下不安的开始乱跳,内心一直在想着自己下地狱究竟是何滋味。

大少爷被他的白布堵住嘴,至始至终都说不出一句话,但是他的眼睛透过给黑夜的暗,直勾勾的盯着他。

似乎放开他的嘴他会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是世轩叫你来的吗”?等等的这一类话。

那双眼睛盯着他,他觉着害怕,恐惧感油然而生,渐渐地白世棋转头,所盯的不再是他,瞳孔渐渐显映出床头梅花的身影。

又要回春了,梅花总是熬不过春暖花开,它在奥凌霜雪中独自绽放而又在百花齐放中悄然离去。而白世棋也一样,他现在只感觉命运的重锤在他的胸口猛然的敲了一记,让他喘不过气来,直到最后他和梅花一起凋零。

他也熬不到北平回春的时候。

’嘭‘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群家仆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还没让阿福来得及逃跑,他就被当场抓了个正形,其中几名将他双手紧紧的扣押住

“好你个阿福,白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忘恩负义的来盗窃,等等,还好二少爷发现不对劲。你把大少爷怎么了”

领头的家仆小心的上前去试探,却发现白世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了呼吸,没了心跳。

白世轩和管家慢悠悠的最后从房门进来,一听到白世轩的死讯,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悲是喜,跪在地上直哭了起来:“大哥,你怎么走了”。

一群人哭了一会儿,嚎了一会儿,白世轩转头双眼紧盯着阿福,没错是他设的计,他出卖了阿福,让阿福帮他扛着杀害白世棋的罪名,也只他贼喊抓贼叫来了一大群人。

试想他们成功的杀害了白世棋,那么等人检查出来,白世棋体内被注入吗啡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怀疑上自己。

他冲到阿福面前打了他一巴掌,愤恨的说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的白眼狼,给我拖下去”。

他怕阿福当众戳穿他,只能速战速决,还好阿福至始至终都没说上话,他从见到白世轩开始就闭紧了嘴,当起了自己的哑巴。

第一百七十五章 点天灯

阿福被动用了私刑被白家一伙人点了天灯,他最后到死也没将白世轩招供出来,因为他只会效忠不会出卖。

当晚白家开始准备了葬礼,第二天等上北平报社的个个头版头条,接着各路名流纷纷倒了白家来哀悼,其中包括了曾经作为知己的沈烨灵。

沈烨灵素衣款款,跺步而来,这是白世轩再一次和沈烨灵相见,侧身而立在白世棋灵堂前,见了谁都是低头鞠躬不看人。

但唯独沈烨灵到场他多看了沈烨灵两眼,沈烨灵双眼通红,素白色的长袍垂直而下,衬得的身子格外修长,很意外一向和白世轩感情深厚的他,却没有怎么用嚎啕大哭,或者抹泪啜泣来衬托他为白世棋走而悲伤。

相反他是出奇的镇定,该鲜花该鞠躬,动作有条不紊 表情也是如平时一般的温和,镇定得有些可怕。

一群接一群的人进了灵堂,白世轩如看不见一般,眼里就只有沈烨灵,北平中有商人,文人雅客看过他的戏都一次过来交谈,他都无不拒绝一一回应。

看着这样的沈烨灵,白世轩也惊奇了,沈烨灵这种状态就好像他的大哥,或者是他大哥还魂到了沈烨灵身上,他越看沈烨灵越觉得害怕,但是又免不了对他产生好奇。

沈烨灵被人盯久了,也将目光转向白世轩这边和他对视了一阵,径直朝他走了过来,对着他慌乱的神态鞠了一躬:“白二爷,节哀顺变”。

随机,白世轩也面不改色起来,微微弯腰回应了他这一鞠躬:“该节哀的应该是沈老板才对,全北平的都知道,我家大哥和沈老板可是恨晚相识的知己呀”。

沈烨灵将脸撇到一边望着门外不知何人送来的梅花:“二少爷犯错的时候,大少爷可是一个劲的来求我宽恕的,二少爷这样将所有和大少爷的感情抛于别人身上恐怕是冷血了”。

白世轩目光一凛,平时的狡黠也暗淡了下来,没错他倒还真是冷血,连自己的大哥都不放过,他抽了一口凉气:“无毒不丈夫,你大慈大悲能把我对你的罪孽宽恕,那我不行沈老板,我穷鬼,吃了上顿没下顿,被人看不起这种滋味我不想再尝试第二遍了,所以,你应该懂”。

白世轩低下头将眼角余光唯一一点悔恨泪水拭去,在抬头已然是全新的自己,他皱起眉头,狡黠一笑:“是不是为当初接济我而感到后悔啊”。

沈烨灵转过身看着灵堂前的白世棋,他善良一辈子,真不该换来这样的结局:“早就后悔了,不妨告诉你,那晚你被袭击是我叫我师兄带的人”。

沈烨灵决绝的背影大步的朝着门外走,从今以后这个白家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踏足了。

他走到门外,实行私刑的白家家仆已经将绑着阿福的天灯放了上去,阿福最后一次叫喊实在他飞升向高处。

那是他离天空最近的一次,他觉得他这辈子接近天空是一种奢望,她这辈子罪孽深重是该下地狱的。

沈烨灵眼里好,记忆力也好,他注意到了天灯上绑着的是白世轩平时带着的小跟班,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要用命来偿。

于是他上前对着两名凝望着天空的白家家仆来一通问。

起初白家家仆是不敢说,但是在软磨硬泡之下,沈烨灵基本从他们的细微表情中大可推敲得出,阿福杀了白世棋。

这是个大胆的猜测,只在沈烨灵头脑里闪过一瞬,但接踵而至的又想起白世轩之前说的无毒不丈夫的这些话,白世轩狠他是知道的,狼心狗肺他也是知道的。

报纸上说白世棋死于的是打错了药,他死于注射了过量的吗啡。他从神医哪那里窥探过白世棋疗程所用的药,里头根本没有吗啡不说,白世棋是个惜命的人,怎么会为了治疗过程的痛苦而选择打注射。

一切的种种他都能推敲出来,阿福他是有多恨白世棋他自己也能掂量得出来,他杀了白世棋的后果,能让他这样做的除了白世轩的指使还能有什么。

沈烨灵上前,拱了拱手,看着被人点天灯却还是气定神闲的姿态:“几位,不知道这天灯上的人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天灯点完也好给他安个家”。

家仆看着沈烨灵的大慈大悲也是够泛滥的,还能给不想干的人收尸,也好省去了他的麻烦。

“他没有姓,二爷把他带回来的时候就只叫他阿福,他原先是个乞丐,是二爷好心把他捡回来的,没想到捡了一只白眼狼回来”,家仆说道。

沈烨灵谢过之后匆匆的赶去天灯掉落的地方收尸了,他这统共也没见到阿福几面,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忠心护主的孩子,白世轩在怎么玩利用也不能利用上他,于是沈烨灵千辛万苦找到了他的尸体,临时买了口棺材,找了快荒地,让人将他安葬好,希望他投胎之后的下辈子,也能为自己而活。

沈烨灵悻悻的回到了家,张长信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家里等他,等着沈烨灵满是泥灰的回家,忙跑过来关切一问:“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去祭拜白家大少爷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沈烨灵也不好说自己是去给白世轩的小跟帮安葬了,只好找了个谎说道:“哦,我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唉师兄真的没事,小伤”。

张长信也不费劲察看他的伤情,竞自将他往屋里带:“等会儿,换身干净的衣服,别让许曼看见,省得他担心”。

“诶,好”,沈烨灵随便拿了一件晾在外面的干衣服,径自给自己换上了,师兄见他好了,便又问去参加白世棋的葬礼怎么样。

沈烨灵置身事外,极其轻松的答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师弟习惯说这样敷也了事的话了,问他今后怎么活,他说就这样活。

他的心犹如一片怎么也不起浪的湖水,即便刮起大风,卷起大浪,他依旧是置身事外的平静,‘就这样吧’。

“也不和你扯这个了”,张长信带了小半袋花生,一遍剥着一遍说道:“咱们的戏班不仅在北平打响了,还响到天津去了,就拿上次咱们出演,天津的那些商界大佬们看了各各都说好,喔,对了过两天咱们去天津,等把他们哄高兴了,兴许咱们也能开一间戏园子”。

沈烨灵听着点点头,也知道张长信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戏班刚组好又惦记着建习惯了,但又拿腔捏调的接了他的话:“天津的呀,我认识一位姓张的小少爷,也是天津的”。

张长信也记起了,上次那件乌龙来,一拍脑袋瓜,说道:“嘿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处,还把你当成女人看,说什么要把你娶回家,嘿哟,闹出了笑话不是”。

张长信一说完,忙捂住嘴,知道自己在沈烨灵面前说错话了,转过头又看着沈烨灵暗沉下来的脸色。

沈烨灵叹了一口气:“师兄,咱们不说这个”。

没过几天,躺在医院半死不活的白老爷听闻白世棋已故的消息,顿时病情更严重,如今不比之前,他这场抢救手术硬是没将自己的命捞回来,跟着儿子在下面团聚去了。

消息一传开,白老爷也死了,白家的产业自然而然落到了白世轩的手上,他们是这个天降的小公子也是由为的不放心,不过在北平他不需要别人对她放不放心,他将自己的事业都团聚在了天津,只要当上了这个主席,天津任他呼风唤雨,北平的地位也会跟着提高。

今早赵震耀打来了电话,他兴奋的去接收:“喂,赵将军,白家的产业已经在我手里,这次我的事也该事半功倍了吧”。

谁知赵震耀装聋作哑,将之前的话一概忘记,挠了挠头:“白老弟,这种事完全靠你的机遇,我最近听说了他们几个商会大佬迷上了你们北平常青班的戏,你不防可以从这里着手”。

“什么”,白世轩一惊,几乎是快掐断了电话线,接着房门口的敲门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他们都是白老爷生前的太太,姨太们,现在白老爷死了,大少爷也没了,如今是先前最瞧不起的小儿子当家做主,小儿子留不下她们,他们也只能跟着走,只不过对于这个回娘家的盘缠,他们辛辛苦苦到现在,确实少了点。

“开门啊,开门啊,白二爷你躲在里面,你以为就能不给我们说法吗,你当我们伺候了老爷大半辈子白伺候的呀”。

外面歇斯底里,里面的白世轩却是异常的恬淡,他悠悠的将门打开:“哟,几位姨娘辛苦了,伺候我爹大半辈子,也该再找一个,你们难道要陪着我爹守寡不成”。

领头的是白老爷的大太太,见她满头银丝,立在几个姨太太中间颇有一身威严:“唉,真是作孽,老爷当初要打死你的时候,我真不该阻止”。

别人对他后悔,对他失望,他不得不又想起了沈烨灵之前对他的表示的那份后悔,更是一时间怒目圆瞪:“臭娘们,你们爱走不走,总之来自没钱给你们打发”。

说完将门一把关住。

第一百七十六章 曹阿瞒、胡亥

姨太们之间的事最终还是被管家和平解决了,反倒白世轩一身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耳旁是格外的清净悦耳。

不过姨太们好说话,白太太这个当惯了一家主母的人却不肯罢休,这一闹,闹到了法庭上,登上了报,他当家的地位对外人看来本就不稳,被这么一闹成了天桥百姓的饭后谈资。

更有文人雅客给他写起了打油诗,白话小说进行讽刺,知晓历史的几个古董商人还特地那他跟秦始皇的小儿子进行比较。

秦二世本是扶苏,奈何被小儿子胡亥抢去,乱了天理,秦不过二世最终改朝换代,一切祸端都归小儿子胡亥的理政无能。

他们觉得白世轩如今也不过如此,他们家的生意最终也喘传不过下一代,最终毁在他手上。

面对着顶头的压力白世轩更是一面忙着手头上的事务,一面又要顾及着天津的那份权,在他看来秦二世能当上皇帝固然有他的智慧。

不过他要当的绝非是这胡亥,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赵震耀和他说要想搞定天津那几个头头,这常青班是一条捷径路子,可这路子在他手里就变成满路荆棘的泥潭,他对沈烨灵做的这些,足够让那常青班的戏班主张长信几句恶语,让他失去当主席的几张选票。

他揉着眉头,感觉这几天的精力全被这些琐碎的事榨干耗尽,一般这个时候跟班阿福总是会热心的端来一杯热茶,可是桌上的热茶早已变成凉茶,却不见阿福的踪迹。

终于,一个小厮进来,伶伶俐俐的给白世轩端来一杯茶温度刚刚好,白世轩满意的喝了一口,疲惫度缓解了不少,而后有对那小厮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厮乖乖巧巧的站在旁边,主人有什么需要就做,有什么问题就回,于是躬身说道:“回二爷的话,我娘给我取名有福,我爹姓王”。

这奇怪的答法,让白世轩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细细的喝了一口茶嘀咕道:“有福,王有福,不如叫你阿福吧,亲切”。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翘起二郎腿将此人打量了一番:“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王有福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声‘是’而后拿着白世轩喝完的茶杯,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要说现在跟着二爷确实好,只是二爷叫他阿福,总觉得像是在叫那个被点天灯的阿福,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白世轩带着有福出门,让他做着阿福曾经伺候自己的一些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原先的感觉,他只觉得阿福这个小乞丐被他捡回来之后,照顾他是体贴入微,吩咐他一句什么,他能给你做完接下来要吩咐的事情,你告诉他一件事,他能给你做十件事出来。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想着阿福是不会回来的 还是那这个来将就一下吧。

就这样白世轩带着有福来到了天津商界举办的宴会上,这个宴会名流云集,除商界大佬之外,军阀,华侨,日本人,法国人都汇集于此。

当然他在宴会上匆匆一瞥,就能看见带着特殊身份前来的沈烨灵,他和沈烨灵又是一个月没见,但是每隔一阵子再见到他总能发现他身边带着点不一样的变化,具体怎么样的变化他也说不上来,毕竟时间在变,人也跟着在变。

他如今也是一样,六年间他从任人欺负的遗弃子,变成了如今的白家米行掌权人,别提这世袭的滋味有多好了。

他弹了一下雪茄灰,和舞池中的赵震耀打了一个照面,赵震耀给他引荐了不少大佬,大多都对这次主席选举投票没有任何倾向的人物,把他们都聚集在二楼的一间包间内好好交谈。

他们不参加选举,将自己手中的票变成中立,这样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人,来对他们讨好,外加生意合作。

这些人全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白世轩站在他们中间,犹如深陷了狐狸洞,他这只老鼠无法自保,只能求助于旁边的赵震耀。

可于此同时赵震耀手头上也有自己的事,他还要忙着去伺候他的那位大帅,稳固自己在他心中不败的地位。

“ 不知道白二爷今年满三十了没有”一名颇有年纪的老者问道。

白世轩回过身,一改往日恭恭敬敬的答道:“哦,年初刚过完生日,刚满三十了”。

老者摇摇头,在对旁边几个笑了笑:“不像,倒像是个满二十的”。

众人纷纷发出一阵笑声,白世轩也跟着干笑了几声,面对这群老狐狸,他后背的冷汗早已渗透了衣襟。

“不知道,白二爷结婚了没有,可有心仪的对象没有”?接踵而至,一名老者又发来问题。

白世轩摇了摇头,迟疑的回答:“没有”。

众人皆传来一阵叹息,那名老者又说道:“你们北平来的有个戏班子,叫常青班,里面有个唱花旦的台柱子,叫沈烨灵的,哎哟,别提有多俊俏,卸完妆我家二女儿一见呀非要嫁给他”。

“这年头,能娶到好看的相公也是有福啊,要想人长得丑,再有本事姑娘往后也会接济小白脸呀,我看你家闺女长得也标志,和沈烨灵的长相也是登对,那最后沈烨灵可是喜欢你们家闺女”?旁边的在一旁打岔。

那老者摇了摇,捋了捋胡子,无奈道:“没呀,他说家中有病妻,说什么也不肯娶,到后来,还谢过了小姐的赏识,人倒是比那些官家出来的公子要知书达理”。

白世轩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这群人和他闲扯一句,马上又自顾自的聊了起来,再问,再自个聊,到头来连个商会选举之类的事半点边也没提到。

白世轩这次慕名而来,可谓是功亏一篑。

他们谈到的十有八九都是沈烨灵张长信,可想而知,他这个白家米行掌权人,要钱财有钱财,要地位有地位,怎么可能被这些老狐狸们耍得团团转。

一定是张长信和沈烨灵在背后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靠着二楼的楼梯把手,一只手插进口袋,放眼忘一楼下望去,还是不用怎么找就能精确的注意到沈烨灵。

然而沈烨灵如今也在交谈,他旁边站立着一名穿着军装的日本人,两人相谈甚欢。谈话之余沈烨灵不自觉的抬眼向上看,正好和白世轩撞上了眼。

沈烨灵坦荡荡的和白世轩对上了几眼,紧接着继续和旁边的这个叫青山的聊起了戏。

通过这短短的一分钟相视,白世轩倒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不做亏心事的坦荡来。他带着偏见的相信自己被那几个商界大佬耍的事和沈烨灵无关。

那既然无关,他的事就全部都要怪到张长信头上。

他眼角一黠,选定了下一个掉入他陷阱里里头的猎物,‘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他虽然没有曹阿瞒那样的雄心,但是论起眼里不揉沙子,他做起事来比谁都狠。

青山是个刚进军统工作的小青年,他自小在中国长大,喜欢的便是中国的京戏,他稍稍在沈烨灵面前捏着嗓子唱了一段,却被沈烨灵颇为赞赏。

沈烨灵对戏倒是严谨,别人唱得好不好他不会迂回着跟别人讲,这是好是坏他都能说出个大概来,但他对这个懂戏的青山确实是欣赏。

“ 烨灵君,来我们军统唱戏吧,待遇不会比你伺候的这些人差的”,青木拿着酒杯,朝沈烨灵这个方向倾了倾。

沈烨灵继续保持着他一贯的笑脸,现在日本在建立满洲国,大街小巷和日本人走的近的少有不慎就会被指责是他们的走狗。

常青班刚刚兴起,要是因为这一将是污了名声可就不好了,沈烨灵将青山端起酒杯的手推了回去:“不好意思,你想学什么戏我都可以教你,只不过让我们给你们唱戏,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青山锐声说道,激起了周围人对他的几秒钟的关注,尤其是等周围的宾客都回到自己的视线时,那名长身而立一身军服的日本军官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好像对青山和沈烨灵之间的对话由为感兴趣,只是不好上前去听,只能站在远处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反应。

沈烨灵摇了摇头,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发愣,然后说道:“等到我们你们不再对我们敌意满满我们就唱”。

经过那场事之后,青山对于向沈烨灵学戏的念头不减,相反的他们北平的戏园里则多出了一群日本兵来包场围观。

侧重的都是他们的戏,好几次老百姓等了好几天张沈二人同台唱的戏,都被他们霸占得进不了场。

面对他们的霸道战场,张长信和沈烨灵也只能保持冷漠,也正相反,他们到别人家开堂会的次数也就多了。

这样多唱了几次,常青班在北平的名气也就跟着打响了,也就约莫到了年末,下一年年初,走堂会的基本是家常便饭的事。

可这一下,张长信他们倒是满意了,日本那边却是怎么也满意不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威胁

在日租界内住进了一名了不起的先生,众人都叫他田中先生,这个田中先生的‘了不起’就在于他为满洲国的建立,推举了不少新兴实业的老板来参与合作。

不过满洲却是是快不错的好肉,能被他田中看上的,不是什么爱国志士基本都参加了,唯有这旬阳的洛家今年不知怎么新来了一个家主,就像改朝换代了一般。

退拒了他们喝前任家主合作的计划,以着先祖规定的话打头阵,手段谈话更是干净利落。

使他不得不怀疑他这敏锐的眼光,他在与洛家合作的这些年头里,是不是漏掉了这个了不起的人物。

见着她说的原因和之前的洛云生是同一个道理,但是她说的话却比洛云生那中气不足的语调来得铿锵,显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田中刚想登门再劝,哪知他们的天皇的已经说够了让他去法租界安详晚年吧。

这话田中说什么也放弃不了他这老骥伏枥的心,再说他也不老,顶多算是个中年,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而且还是别人做不到的事。

这也正巧他的好友正为一家戏班子发愁,请他们去唱戏,他们反倒把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死活也不去。

好友对其无奈但是要这般强迫,又因为天津几名商界大佬们可都喜欢他们戏班子,大佬对他们满洲有用不可得罪,但又不好得罪了他们戏班子就等于得罪了大佬,得不偿失啊。

田中知道老友的两头为难有难控制自己的这颗心,于是毛遂自荐的打算自己去试试。

到了戏园,眼尖的戏园经理一眼就知道了这位田中先生大有来头,纷纷上前招呼着,如今这场戏正是沈烨灵在场。

所以日本兵包场,经理看到其他人恭恭敬敬的给田中让道,顿时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脚一软黏黏糊糊的跟在田中背后上了楼。

田中如是坐下,歪头,经理狗腿般的也将头往他那边靠了靠,田中眼盯着戏台上的沈烨灵问道:“上头唱的这是什么呀”。

经理恭恭敬敬:“沈老板唱的是《拾玉镯》”。

田中不懂戏,但是对画着脸谱的人物倒是很感兴趣:“沈老板?可是现在当红的沈烨灵沈老板”。

经理韩笑着立刻举起了大拇指:“太君好眼力,没错这位就是沈老板,和张长信张老板一同唱的《牢狱鸳鸯》全北平都知道”。

田中听了经理的一番解释也满意的点点头,他也听田中说过来给他们唱堂会是沈烨灵拒绝在先,而后是这戏班班主张长信说不去在后,两兄弟一唱一和的就这样糊弄到了现在。

田中理了理衣袖,站起身的顷刻,沈烨灵不知做了什么,全场满桌一片拍手叫好。

田中拂袖在经理的带领下来到了后台,后台上正是一群准备卸妆的小徒弟对着梳妆镜拆发髻。

站在一旁一边嚷嚷一边帮忙的看着身形不用想也知道是这班主张长信没错了,偏偏田中还等着经理给他介绍张长信。

偏偏张长信对这些日本兵爱答不理的,见田中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小的日本兵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对着田中友好的伸来的握手,张长信直接就是负着手背含糊了过去。

田中强颜欢笑了几下,推了推鼻间的眼镜架而后说道:“我的好友一直想请您的戏班子唱段戏,却是一直都被您给推拒了,所以我这次前来。。。。”

还没等田中讲完张长信就已经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先生还是回去吧,我们这戏班子有几个腿脚不方便 的,真的没法到您家”。

田中一挑眉:“那我可听说,比我朋友那里还远的杜家的戏班也去他们那里唱堂会”。

田中的中文说起来是很蹩脚,但你一言我一语中,张长信从田中的冷静中感受到了一丝胁迫。

他投给了田中一个微笑后转身,算他无言以对,吩咐着经理让他送客。

哪知田中今天带着目的而来,也没有想走的意思,而后说道:“我倒是真有一个毛病 还是从祖辈那边传过来的,就是对于用声音打扰我谈重要事情的人绝不轻饶”。

他抬起一只手伸到半空,身后的士兵立刻会意,从自己的腰带中掏出一只枪,将枪口对准了直隔一层布却透出身影的沈烨灵来。

张长信看着眼前极为大惊,在场卸妆的徒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张长信不发声光夹着丹田出气,能听到的声音很小,但是底气却十足,足够显出他突如其来的怒气:“你把枪放下”。

经理看到这种场景最是希望两家免伤和气,站在中间里外都不是的劝道。

田中用着另一只手在他们面前无辜摊了摊:“他吵到我和张老板只见的谈话了必须死”。

在这个世界上,张长信只遵循一点,谁在他面前对他师弟说任何在他听来不顺耳的话,他会第一个冲上去削他。

然而田中无故的就是往枪口上撞,他身后的几个小徒弟也纷纷拿起了他手中的利器准备和田中来一场较量。

可是外边了田中手下的人,他如果这时候开枪打死了沈烨灵,那么到时候他们蜂拥而至,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外头游街的学生喊着口号纷纷从他们戏园的这条街,穿到另一条街,这个年头不只是学生凡是什么青年打着爱国旗号和反清旗号的人,一看见他们这一类人纷纷上前空口无凭的说他们给日本人唱戏,给前朝的诸侯将相唱戏。

这些人这样针对他们能有什么用,有本事他们在慈禧祖坟上撒尿,把英法洗劫的圆明园的宝贝都抢回来呀。

这样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是莽夫,自己人害自己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张长信松开拳头振振有词的说道:“田中先生,你可别忘了你把我师弟打死了,不光是北平,就算是天津也会知道我师弟沈烨灵是被你田中给打死的”。

田中也能够猜到张长信会这样说,也是在心里打了主意:“那有怎么样,普天之下只会人们只会以为我打死的只是一个戏子,戏子在你们中国能有多少价值,他们对沈烨灵的惋惜只会停留一段时间,而对于我们满洲国来说,损失不大,我能继续做事补回来”。

田中闭上一只眼睛,想将手中的抢瞄得再准一点,可是戏台上的沈烨灵却是个好动的觉得,一下左一下右,田中不得不随着他的身影变换着他手中的枪。

他浅浅的一笑,在给足张长信考虑的同时也说道:“张老板,沈老板要是把这出戏唱完,她以后也不会在唱了,你们这些艺术的不是喜欢沉浸其中吗,我也成全他,让他死在台上,岂不美哉”。

豆大的汗珠从张长信脑门上滑过,他气沉丹田,将手中的拳头再次拧紧,考虑了一会儿而后说出:“田中先 生,你朋友那边的堂会我们会唱”。

真的田中此番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他最终妥协说了出来换来了田中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枪。

田中嘴角露出一抹不被看破的微笑,将手枪还给了士兵,双手插兜:“这不就好了,张老板早有这个觉悟也不用我朋友多费一番口舌了,明晚八点我朋友的车回准时载你们过去”。

说完转身决绝的走了。

和田中一番争斗过后,张长信整个人精疲力尽的几乎要倒在地上晕过去,也亏得小徒弟们将他合力扶起,他坚持这么久的事,保全戏班声誉的事还是要毁于一旦了。

这晚上张长信躲在沈烨灵和许曼的家里就是为着这事犯愁。

见着张长信这般苦恼沈烨灵倒是想出了一计:“也用不着整个戏班子一起过去,他们只是想听戏过把瘾,这戏本上一个人唱的曲子比比皆是,用不着虽做主,谁作配。我上去给他们唱一段就是了”。

见着沈烨灵这么自告奋勇,张长信反倒心神不宁,他觉着沈烨灵在上面唱戏,台下的田中没准又会拿着枪指着他。

他在白天就被吓怕了,更是不敢让师弟去唱,这回说什么也决定要自己亲自上阵。

他将眼一瞟,极其轻松的说道:“诶哟,你这小崽子,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戏还没练到家别一个劲的在别人面前显摆,到时候那小日本领略不到这京戏的精髓往后可是要笑话咱们得,得得得,别和我争师兄去”。

他只是嘴上说说,他知道师弟每次唱戏都能到了往我,起早贪黑比自己还勤奋,耽搁了三年也让他沉淀了三年,他的戏怎么练不到家?

两个师兄弟推推嚷嚷的都争着要唱日本人的堂会,担起这份通国的罪名。

“我告诉你,十六你别和我争,你要是上了台,你信不信咱们就个唱个的”。

这是要散伙的节奏,沈烨灵直愣愣不敢相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他伸出手想一把抓住张长信:“师哥”

哪知张长信转身离他越来越远,又威胁道:“别多说,再多说下一次咱俩唱台戏,我血溅在戏台上”。

张长信推开门大步流星的朝着门外走去,他的身影逐渐淹没在黑暗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奔

紧锣密鼓一声接着一声的传来,台下一种绿色军装的士兵,圈腿而坐,表情*肃穆,舞台上的灯光,也同样渲染得恰到好处。

张长信一改往日的花脸,勾芡着眼,扑着红腮,身后别着把佩刀缓缓跺步而来,他跟着节奏在舞台上走了一圈,既定,锣鼓一敲快板停手,他猛的摆了一个架势,赢得满场叫好。

他坐定阵势唱道:“想俺林冲,在那八十万军中,作了禁军教头,征那土蕃的时节呵”。

他坐定阵势边唱边叹,他现在是禁军教头林冲,原本家庭美满却被朝廷一众爪牙迫害如今冒着大雪奔向梁山,想想林冲也是个英雄,真真的英雄。而张长信如今也是扣押着当傀儡的身份演英雄的戏,真是可笑。

这戏说的是林冲,对世俗无奈的林冲,谁也没法领会他此时的悲凉但骨子里不可泯灭的男子气概,这样的英雄让张长信来演,他都怕将其辱没了,他作势将腿高高抬起,又力度拿捏到位的做了几个把势。

何叫戏,这就是戏,祖师爷传教的戏他不可辱没,于是他做定了气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台下的人恍惚觉着此人比平时威武了不少,震一震能吓退身后一众追兵。淡漠时却有不敢靠近,拔刀弄剑直接可以上阵杀敌。

领头的田中及所有人无一不被张长信所震撼,脱下手套以最尊重的姿态给张长信鼓起了掌。

唱完这场戏后张长信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平时连唱两场还提着气在小徒弟们面前也要唱上一段的人啊。

现在连下个台时所走的台阶都让他觉得费劲,他台上那豆大的汗珠时不时的滚落到他精心画好的脸谱上,脸花了,变得面目全非,刚才在戏台上虎虎生风的林冲,不出一会儿尽变成了小丑。

原本张长信让沈烨灵不要来,但是他也耐不住性子,也跟了过来,他紧巴巴的在戏台旁看着台上的张长信。台下一众人欢呼雀跃,他却闭紧嘴巴忍不住在口中做了几次吞咽。

他们为张长信脱了时常戴着的白手套鼓掌,他却为张长信捏了一把汗。

整个流程下来,张长信下了台他慌忙的上前去扶,声音已经哽咽的说不清楚话来了,他张张嘴,想着这嗓子是他师哥好不容易求来的神医给治好的,说什么也要好好说话。

于是硬逼着自己发声道:“师哥咱们唱完了,咱们回家吧”。

张长信只觉着他眼前一阵迷糊,天旋地转耳旁只听到沈烨灵说的这话:“什么咱们,是我。。。对回家,我要回家周琳呀最近喜欢菊花,可是这都回春了哪来的菊花,我就给她买了几盆种着菊花的种子,我都忙忘了给他浇水”。

他考虑到了后果,要是事情这样传了出去,和沈烨灵撇清关系就是了,可是再怎么也撇清不了他和周琳的夫妻关系,这样的罪名迟早要和周琳一块儿背的呀。

不过没人传出去,这件事也就不会弄得满堂皆知,日本人也答应给他们唱堂会这件事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去。

日子也就这样紧巴巴的过着,经过那么一遭,张长信看见了游行的队伍也是绕着道走,看见那些青年抓到一个他们同行进行拷问,他更是慌了神,走不动道。

他整天这样魂不守舍的,到了立秋才渐渐好转,这一天他照顾完周琳种的菊花,去了喜铺给沈烨灵制了张喜帖,只因为沈烨灵今天早上对着树又在发呆,嘴里囔囔自语:“八年了,阿笙也还出落成大姑娘了,女大不中留,不知道她和他那未婚夫结婚了没有”。

张长信变回以往不耐烦的撸起袖子:“行了,别整天婆婆妈妈的,你外甥女现在过得可比你还好,你就不怕她有了相公忘了舅舅”。

沈烨灵看了张长信一眼,而后笑着视线继续放在树上:“那样就好”。

“ 真是个傻子”,张长信一边让店主按照自己的要求写好,一边不自主的又感叹着说起了这句话。

等下将喜帖写好晾干,然后包裹上一层撒了金碎子的软壳,一本亮堂堂的喜帖就做好了,他满意的想着他这些年来对沈烨灵撒的唯一一次谎。

这也是他从认识他的十六一来唯一一次骗的他,想不到这一骗就是这么多年,洛筠笙这个人物他在旬阳根本找不到,那能怎么办他只能编一个洛筠笙过得很好的谎话出来。

他拿着喜帖,抛到半空中,然后再伸手接住,暗自得意的想道:“这小子可算是满意了,小娘还想着她嘿嘿”。

张长信一出门就如出门就招晦气一般,遇上了白世轩,白世轩如今因为上一次张长信一段时间的一蹶不振找到了突破口,连忙是意识到似的在自己米行内开始了开仓济粮的行为,再加上天津的赵震耀一番指点,他更是让别人也知道他白世轩所做的慈善。

白世轩和张长信之间的过节绝非一朝一夕能解释得清楚,两人互看了一眼,白世轩就能眼尖的发现张长信手中的喜帖写几个关键字‘旬阳’,‘洛筠笙’。

记得白世棋在世的时候,沈烨灵来他家中做客,提到的一名字就是‘洛筠笙’,至于沈烨灵和洛筠笙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也忘了,但是能让沈烨灵脱口而出的人,想来也就只有这洛筠笙了。

他取下他手中的墨晶眼镜,然后将眉头一挑:“哎哟,旬阳的洛家呀,我倒是没听过什么叫洛筠笙的,洛小七,七爷倒是连我这个北平的小老百姓知道,张老板可是知道此人呀”。

张长信忙将手中的喜帖收好,对他做了一番磨拳擦掌:“白二爷可是别忘了两年前在路上的那顿揍啊”。

白世轩向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将墨镜重新带好而后又说道:“没忘,真没忘,张老板的那次教训我会记一辈子”。

张长信只当着白世轩是个疯子,也不和他扯什么犊子,径自转身就走。

说实话,他从被那几个大佬耍的宴会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常青班的一切动向,特别是张长信这个人带给他的不只是皮肉,还有精神上的痛苦,他琢磨之下决定这两年最该消失的人就是他。

白世轩盯着张长信远去的背影出神口中悠悠的传来一句:“会记一辈子,往后让你加倍偿还”。

给日本人唱堂会,这罪名可不小,没准整个戏班的人都会牵连进来,那张长信岂不就疯啦!不过他不着急着去揭穿,有谁能比爬上云端后重重的摔下来的滋味更惨。

“等着瞧吧”。

这一天天气晴好,戏园经理组织了戏园的一大群人,就好像是事先预料好的光在沈烨灵和张长信在场教徒弟们的时候进来。

戏园经理领头欢欢喜喜的说道:“哎哟,张老板,您这会可是好了,能跟着我们回去和沈老板唱一出了吧”。

沈烨灵和张长信不明就里的互看了对方两眼,经理身后的徒弟也只顾着自己欢喜,也准备等着经理将原委说出来:“哎哟,您可不知道,天津的几个大佬们呀,专程是赶过来,听您二位唱一出同台戏的。张老板没登台也有小半年了吧,哎哟,您的戏迷呀一听说你要开嗓唱戏呀,是天天伸长脖子搁着看您呢”。

被戏园经理一逗乐,沈烨灵他们也不好意思的还是练习起来,往昔张长信捏着小腹,提着胆开场唱一嗓子,给足了不少了其实。

可这平板刚起,张长信开唱没唱出半个音,嗓子就变调了,其余人早早发现了不对,更是不相信原本唱戏跟走场似的两个人,张长信居然会唱走音,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疑惑不解。

沈烨灵不管其余,也覆手探了一把张长信的喉咙:“没事吧”?

张长信强做镇定直摇头,原本在屋里和许曼做针织的周琳更是看不下去了,走到张长信面前,对着他狠狠地拍了几下后背:“让你抽大烟,抽大烟,大烟是你抽的吗,你是想上台唱戏,还是到天桥卖西瓜”。

张长信见着事情被揭穿,只好无奈的叹了几口气,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暗自低下了头。

八岁的张尚植学了学堂里的知识也该懂事了,但是童言无忌的他却直言顶撞起周琳的话来:“当然是卖西瓜”。

一旁的徐汝良打了一个激灵,慌忙堵住他的嘴,乞求这位小祖宗别说了。

原本张长信的洪亮的嗓子却被大烟这么一闹,变得沙哑了,也少了往日霸王的那道气魄感。再说这抽大烟也不能怪他,他喝不了酒只能是抽这玩意儿了,在加上那段时间的郁郁寡欢,他抽得也是更加猛烈。

沈烨灵对这事倒是出奇的淡定,他对着正在自行回过的张长信说道:“师哥别急,我在医馆的时候,和神医学了几招治嗓子的药,学艺不精,调理一年肯定能好”。

继而又将头转向了戏园经理询问道:“经理,等到那时候我上去唱吧,那些个大戏,能控得住场面的给我来一出就是了,那些商界大佬们看的无非是真功夫,我给他们唱着刀马旦,大不了再来一首《贵妃醉酒》,让他们看得满意目的也就达到了”。

经理也是没办法,只能应着沈烨灵的意思去办,让后的日子,张长信在这一年之内安安心心的调理嗓子,而沈烨灵也是异常的忙碌,他要接堂会,还有大大小小,众多场戏再接,徒弟们上场他在下面把关。

有时候累的精疲力尽,倒也是开心,因为他总算是转到了今后他和许曼所花的费用。

张长信也没偷懒,他一面练习着嗓子,一面看着师弟将着常青班发展得蒸蒸日上,恨不得自己嗓子下一秒就好,亲自来接管这戏班。

常青班对他来说无过于是他的孩子,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将近六年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章 二爷疯了

这一天,张长信去医馆抓了沈烨灵给他开的最后一剂药方,喝完之后他的嗓子就好了,其实之前的一个月他早就想唱,只不过沈烨灵一直不允许,怕他一疯起来把嗓子唱坏。

“他哪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呀”,张长信自己也跟着如是想着,猛的一下,在人群中他又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白世轩。

他本想绕路往回走,哪知白世轩也发现了他还主动粘上来,一个劲的献殷勤开始了嘘寒问暖:“哟,张老板,出来买药也是”。

张长信没理他,他又自顾自的跟着他说道:“张老板,我帮你去旬阳探查过来,北平确实有一个叫洛筠笙了,不过她十年前就离奇的消失了,洛家把她划出了宗族谱,你这样接着她的名头,私自给你杜撰出来的小子定亲,沈老板可是知道啊”?

听完此言,张长信心里猛烈一疼,当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人的面将白世轩的领口猛的抓了一把,他的跟班王有福不吱声也穿过人群而来。

白世轩可是又被而来,王有福身后带了几名身强力壮的保镖,在之后还隐秘的停着一辆车。

此时在人群中,更何况他们还人多,张长信不得不将手松了松,白世轩侥幸的理了理领口,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么还请张老板跟我走一趟,我慢慢的告诉你,洛筠笙去了哪里”。

白世轩怎么会有这么好心,有了消息告诉的不是沈烨灵而是张长信,但是沈烨灵回到北平这些年来所放不下的总归就是一个洛筠笙不是吗?

于是张长信跟着白世轩上了车,车子避开人群选了隐秘的拐角来到白公馆,张长信随着白世轩身后东瞧西望的走。

白家中央是一个水池,现在正值入夏,水池随着阳 光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白世轩先前叫着仆人在泳池旁边收拾出了一处餐桌专供他们露天使用。

长长的用白布覆盖完的餐桌上,两人各做一边开始了谈话,白世轩悠闲的高摇着红酒杯,正看着张长信急切的眼神。

他品了一口而后说道:“张老板不吃点吗”。

张长信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二爷,我没空和你扯这些”,他想知道的只不过是洛筠笙的消息。

白世轩将红酒杯放下,拿起餐巾对嘴擦了擦:“怎么,想从我这里知道她的消息,杀我灭口你对沈烨灵撒的谎掩盖吗,但是张老板,我得知消息只怕你更会杀我灭口”。

白世轩俯身双手撑着餐桌探头,表情神秘的说道:“张老板给田中先生唱的堂会和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想比有什么不听啊”。

顷刻之间,犹如一道闪电将张长信轰得外焦里嫩,这个秘密除了戏班之外也就是日本人知道这件事,难道。。。。

张长信整个身子开始麻木,从骨子渗透而来的慌张感悠然而来,他最怕的最终也是来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白世轩一讪笑,眼睛一眯:“怎么样,张老板可别把我想成那些薄情寡义之人,当然,像我这样的人,我也是为了你辛辛苦苦经营的戏班着想”。

张长信几乎是要歇斯底里,可是麻木的身体又在按捺着自己:“这跟我的戏班有什么关系”。

白世轩眼角一黠即刻坐回了身,翘起二郎腿而后说道:“我知道那晚是张老板独自给日本人唱的,但是张老板再怎么说也是常青班的一块活招牌,怎么不会和戏班扯上关系,即便你想过以后撇清关系,但是人的这脑子对你们这戏班已经是根深蒂固,我对沈老板还有情自然会帮他脱离苦海,但是你和你的戏班嘛”。

张长信现在更是心乱如麻,不停吞咽着口水,他知道白世轩这次来的目的不是因为知道洛筠笙的下落,而是拿着他的把柄对他进行威胁:“你想怎么样,把我打一顿报了几年前的疼吗”?

白世轩笑着摇了摇手,显然他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想要的当然是张老板你死”。

张长信一惊,白世轩紧接着继续道:“你不死我看着心烦,你们戏班的污名也将公之于众,沈老板要是知道洛筠笙没有消息,这些年都是你虚构出来的,会怎么样”。

张长信微微的点了一点头,他现在苍白的脸色,和手中白色的餐巾几乎是相差无几的,只见他将餐巾放下,反手拿起餐刀正要向他脖子往下割时,白世轩忽然大笑。

他笑道:“张老板要是死在这儿了,可不是污了我的泳池吗,听我说,死在戏台上是再好不过了。。。。而且死在你台下的观众面前,死在你师弟的面前,早早的谢幕岂不美哉”。

死在台上,张长信几乎是喉咙堵塞得说不出半句话,耳旁听到丝丝拉拉的响声之外更本听不到周围人嘴中在说什么。

他盯着白世轩的嘴一张一合,这讨厌的嘴脸,他一见着就想上前去抽两巴掌。

他就这样回去,几乎是忘了之前这条路自己是怎么走的,怎么和周琳打照面,怎么和衣躺在床上的。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张长信的脑子也算是清醒了,周琳一把将醒酒汤摆在他面前,劝他喝下,到了现在张长信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原来是喝过酒的,他也有好几年没喝酒了,为了不说出沈烨灵的事,他硬是没喝出来。

到到了大年三十,阖家团圆,别人为了庆祝,他却依旧是滴酒不沾,他选择了抽大烟把自己的嗓子给整坏了,那都是自己该啊。

张长信端了醒酒汤喝了起来,问过周琳自己酒醉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周琳也是迷迷糊糊只记了个大概,说张长信酒醉回家谈的都是要死要活的话,具体是什么周琳也迷糊。

张长信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他来到戏班一众师兄弟知道他要开始教武生的技法,急忙排好了阵型站立在那里,沈烨灵一贯的站在旁边。

张长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望着这一群群学戏的小徒弟,他辛辛苦苦创建的戏班啊,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号人了,张长信平静的看了一眼他们,锐声说道:“以后要好好听师叔的话,也要好好好照顾自己”。

小徒弟们以为张长信会说什么了不得的话,所以个个竖起耳朵听,见着张长信说完个个垂着头下去。

沈烨灵察觉了不对,忙转头皱着眉对张长信关切道:“师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张长信没有作答摇了摇头,他高高大大的站在沈烨灵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明天又是咱俩同意,可要好好表现啊”。

张长信幽魂一样的来,又幽魂一样的回家了,沈烨灵虽然不知道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他总感觉张长信这样一定和明天的戏有关,所以他必须尽量保证这场戏能顺顺利利的唱完。

“汝良”,沈烨灵回头唤着徐汝良的名字,见着徐汝良伶伶俐俐的跑过来而后继续说道:“你明天把守戏园门口,看见白家的人都不要让他们进来”。

张长信游荡着走回家,突然想起周琳爱菊花,于是在夏天花市上买了几盆还没盛开的菊花一路扛回家。

从昨天早上开始,周琳就觉得张长信不正常,今天更是特地买花给他,连忙探了他的额头怕他有没有发骚,张长信表面上没有发烧,但心里倒是烧得不轻。

他拿开周琳的手,这回多年争吵的老夫妻,也终于和和气气的坐下来说回话了,今天张长信是格外的体贴周琳,闹得周琳都觉得他是因为嗓子好把自己高兴坏了,而且还坏了脑子。

一直等到有一天过去,戏园里人山人海,因为是张沈二人的同台所以戏园早早的就将座位坐满,前头热闹,后头也热闹,在沈烨灵和张长信二人单独的化妆间里,沈烨灵细细的给你瞄着眉,同样的,张长信也在为自己画着脸。

他透过化妆定细细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沈烨灵,突然感觉身子一僵,外面的忙里忙外都和自己毫无关系,眼前在乎的只是化妆镜前的沈烨灵:“师弟,你说咱们混成这样,祖师爷赏饭给咱们了吗”?

沈烨灵今天也是,他的眉毛怎么画也画不好,画出一条不平整的,只好卸了又重画,他本不是矫情的人,只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多了,也过于平静镇定了起来,即刻简单明了的说道:“是”。

张长信得到了回答,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而后说道:“你不是想去旬阳吗,想去见你外甥女洛筠笙,这姑娘我根本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以前什么的都是我骗你的”。

沈烨灵画眉的手顿了一下,眉毛又歪了,他安安静静的将笔放下,听到这样的事没有大动干戈反倒是对着门口人来人往的身影看了一下:“戏快开始了,咱们上场吧”。

他知道关于洛筠笙的事等自己死了之后是瞒不过沈烨灵的,沈烨灵最终要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他,以后在黄泉路上能好受点。

他将要换衣服的沈烨灵抓住,他松了一口气:“去找她吧,去旬阳去旬阳唱别在这,戏班不能散”。

这句话像是在警告沈烨灵也意识到了要出事,但是眼下他最主要的是想和张长信演完这出戏,就这一出时隔两年的戏。

他们推开门,向外走去,门口随机亮出一道光,人来人往的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的心里只有那三尺红台,这一次两人一同走上去,却只有一个能下来。。。。。

戏园里传出张长信血溅戏台的消息,别人都以为他是唱戏唱疯了,最终死在台上死在自己的戏里。

。。。这个消息传到白世轩的耳朵里,他心里是极其的高兴,不过眼下最想知道的无疑是沈烨灵当时的反应,有人说沈烨灵也跟着疯了,也有的说沈烨灵出奇的平静,像是被魔怔了。

。。。。总之是什么白世轩都为那黑夜的一顿打报了仇,解了气。突然他桌旁的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赵震耀不掺杂任何扰骚话的告诉他今年被选上的商会主席,不是他,就因为年龄不够最后连参选的名头都没有,劝他下次继续努力再等四年继续参选。

还没等电话那头的赵震耀挂完电话,白世轩就已经发疯似的差点将电话一并砸到了地上,桌上一叠又一叠的文件,基本上被他扔个一空。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王有福胆怯的走过来,将原本给白世轩倒的茶轻手轻脚的放在他的桌子上,抬脚刚想走,就被他一下叫住了。

“阿福,阿福啊”王有福没办法只能停步回身,战战兢兢的问道:“少爷,你叫我”?

白世轩几乎快晕厥,眯着眼看向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最终摇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阿福”。

王有福也看了看自己,阿福这个称呼还是白世轩给他取的,白世轩说他是阿福就是阿福,所以他也一个劲的为难道:“少爷,我就是。。。”

白世轩从椅子上掉到了地上,继续摇着头指着王有福:“不对,你不是”,他记得阿福的长相,绝对不是他,绝对不是。

他好像魔怔似的坐在地上扑腾了几下,而后抓住被他摔下的烟灰缸,一个不注意朝着王有福砸了过去。

血淋淋的王有福还有意思的抹了一下直冒鲜血的头,惊慌失措的赶紧跑出房门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不好啦,少爷疯啦”。

第一百八十章 过了八年后

回忆完,故事原来,洛家五年后

“阿姐,请用茶”,六岁易安将茶盏端到洛小七面前,将头微微低下,掩盖脸上的伤疤,这样平时怎么也见不着的乖巧还是程家白交给她的,见着洛小七洛小七迟迟不将自己手里的茶结果,她不急着回头,将茶盏再一次递了出去并说道:“阿姐”。

坐在轮椅上的洛小七照样拿着她那不怒而威的品性,懒洋洋的斜眼看着沈易安:“是程家白那个臭小子叫你和我来这套的”?

被识破的易安乖乖的带着笑脸点了点头,在门口探查的程家白也进了来,洛小七抄起一个苹果对着她砸了过去:“让你不教易安好的,光教着她怎么讨好我有什么用”。

要想牛顿被苹果砸到发现了万有引力,程家白洛小七扔来的苹果砸中只能乖乖的像个认了错的孩子一样乖乖的站在原地。他本就是个孩子,洛小七看着长大的孩子,只不过这孩子有本事凭着美色勾引了当家人成功上位。

程家白现在也是闲在家里,平时单枪匹马的想闯出一番事业来保护洛小七,但谁知道自己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拗不过时代,就在前几年抗日战争打响,全国统一开始抗战,他们师长也被划分到一个抗战区内。

可能是由于他们师长不想让他成为抗战的牺牲品,或者只想自己拥有,便开了一个牺牲证明,将他给开了出去,回乡的程家白无事可做,平时担当着洛家脚行生意,再或者教教易安写字。

洛小七教训完程家白回神就发现易安脸上那块新添的疤,凭着之前洛小七打架的经验可以看出易安是被人揍了,连忙端起她的脸开始问长问短。

易安无辜的转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扭捏:“有人当着汝良哥哥的面说他坏话,我出手和那人打了一架”。

洛小七一听兴奋道:“打赢了没有”。

易安点头,只看着洛小七:“他受得伤比我多,也比我疼是我赢了,不过他的父母会找上门来”。

洛小七也不管易安担心的这个,让她往自己边上靠一靠,津津有味的谈道:“以后呀,打架你只管往别人鼻子上打,别人打你的时候也只管用你的脑门或者天灵盖去接,总之别让人打你脸上较软的部分”。

听着洛小七对易安教育的这些,可想而知她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但是又怕她这样将易安教坏了,刚想开口说句什么。

洛小七白了一眼他,继续对易安说道:“易安呀,你家白哥哥只会打仗,要论打架你阿姐再行以后要是打不过了你就更阿姐说,阿姐教你”。

易安见着洛小七没因自己闯的祸,父母找上门而生气,反倒高兴,更是一个激灵直点头。

洛家一直到下午还是平平安安的,可就在晚上天一黑就招来了两名不速之客,请进来一瞧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张饶舜和他的妻子秀珠。

他们原先是去东北找贾琏,但是东北找就被占领加上这次抗战格局更是动荡不安,这回天津没有他们的避风港,他们只能是经营者一些小本生意四处颠沛流离,不知不觉竟颠沛到了这里。

洛小七对他们一阵端倪,许久未见她勾着浅浅的微笑:“老相识了,张镇守别来无恙呀”。

张饶舜现在也是被世俗磨光了锐气,一副‘不敢当’的态度,谦虚道:“是呀,统共快十年了,你也别叫我张镇守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是只想过个安生的日子,对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七爷说一件事情”。

程家白也是凑热闹的,见着给他们上茶的机会,借此过来听,现在他不是谁的军事了,只想替江沅担当起他在洛小七身边的职位。

张饶舜和秀珠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商量谁先说,最后秀珠开口:“对,我们怀疑我弟弟和沈老板没有死,他们在重庆,我们还见过”。

洛小七一个激动,差点想从轮椅上站起来,一个没留神差点将身下的轮椅弄翻还好程家白反应及时,一直待在旁边为她处理,听到这种事他也感到吃惊,但是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安抚好洛小七的情绪。

洛小七急得猛吸了几口气:“一个死了快八年的人,你现在居然跟我说还活着,张镇守你没经历过那段时间不知道,全部人把他们的死归结到许曼和她还没出世的孩子身上,你以为她就应该,她就该死吗”。

洛小七这不怒而威的阵势只增不减,张饶舜更是被逼得说不出话来,身旁经历过重重磨难的秀珠更是受不了,捂着嘴啜泣着:“我只要我弟弟,我想到石头还活着也算是宽慰了我爹在天之灵了”。

秀珠的爹一年前刚轰炸机打下来的炮弹炸死,张饶舜虽然不太喜欢秀珠的爹,但免不了还是给了她一个依靠让她在自己怀里找宽慰。

洛小七又深呼吸了几口,试着将自己平静下来,真的!这个消息犹如敌国突如其来的轰炸机,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他们的古楼土崩瓦解,现在她禁锢在心里的对沈烨灵看开的心情也像一栋楼一样土崩瓦解。

“我们去重庆,明天就去,带着易安一起去”。

送走张饶舜他们,程家白悻悻的回来打包行李,全程没有一句怨言,他走到易安身边摸了摸她那两条油光水滑的辫子,想起了当年白白胖胖的瓷娃娃,如今已经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了。

时间过得真快,洛小七要去重庆无疑是去找沈烨灵,难道她要将易安换回去吗,那她怎么舍得呢?

如今的程家白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学会了和人保持一段距离的同时,给人亲切又谦和的感觉,但世界上又两个人能让他想着去靠近,一个是洛小七,另一个就是易安。

程家白温声细语的蹲在易安面前:“明天咱们就去重庆易安要准备什么呢”?

易安小小的个子,极其认真的答道:“尚植哥哥跟我说过,现在那里都乱,日本人攻入重庆,那里也乱咱们还去哪里吗”。

程家白没了言语,用着肯定的目光点点头。

“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程家白转过头,不确定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小七,见着她点头,又转回来和易安说道:“去见你爹,易安这些年想爸爸吗”。

易安不知所以的挠了挠头:“我爹不是在坟墓里吗,每年阿姐和家白哥哥都会带我去祭拜。。。。难道我爹还没死,我爹还活着”?

她看着程家白点头的回答,没想过多更是一阵兴奋:“太好了,我有爹了,你们都说我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那他会像你们一样晚上给我讲故事吗”。

“当然会”。

说完程家白这小胳膊小腿,竟孔武有力的将易安一把抱起,易安乖巧的顺着她的力道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晚了,我们易安该睡觉了,今天我们来讲一只羊的故事好不好”。

“家白”,洛小七看着程家白抱着易安落寞的身影,亲口将他叫住:“不管怎么样,易安只能姓沈,她姓不了洛”。

听完洛小七的这一番话,程家白心里更是憋屈,难道洛小七真的心甘情愿把易安交给沈烨灵,这可是养了八年的孩子呀。

另一边的沈烨灵也被白世轩带到了重庆,重庆的房子和北平的四合院不同,他们现在是几人合住的一栋楼,楼道里有颗树,他依旧是望着这棵树想着事情。

白世轩在看见经过了几回他愣是没有注意到,现在他们的处境艰难,一去重庆就要躲过洛小七派来跟踪他们的人,不小心丢了大半的钱财,现在几年过去白世轩还是不敢抛头露面,只能依靠着从白家过来的丰厚的盘缠维持到了现在。

如今的沈烨灵得知江沅已死,更是万念俱灰,只希望洛小七能一切安好,白世轩由于为着天津主席这块烫手的山芋不做,避嫌才来到重庆的,只不过他刚来的时候就听见天津那一方就有不少当选了主席的被当街打死,吓得他不敢抛头露面,以免被发现。

他在合租的楼道里进行来回的几个跺步,尽然还真引起了沈烨灵的注意,谁知沈烨灵开口第一句却是问他石头的下落:“石头,好久没回来了,他去哪了”。

一提到石头,白世轩也是来气,起初他的脾气硬,而且长本事一般的和他对着干,哪知那天被他枪一指立刻认了怂,一路到重庆他乖乖巧巧,如一条狗一般的被白世轩呼来喝去。

就因为让他去买东西,他却碰到了他家阿姐,更是毫无顾忌的暴露了他们的行踪,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看着就来气。

于是他继续化作狡黠:“怎么了,他不听话被我带回来之后一枪给打死了,至于他的尸体嘛”?他指了指那棵树下头的土壤:“我把他埋在这儿”。

又杀了一个,白世轩又当着他的面又杀了一个他身边的人,沈烨灵颓废的瘫软在地上,眼中没有一丝能被看见的情绪:“你怎么不把我杀了,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好”。

白世轩就是不喜欢沈烨灵无所畏惧的和他谈论这些,顿时青筋暴怒,抓着沈烨灵的领口:“对,就是我呀,你师兄是被我逼死的,许曼是被我弄病的,怎么样你是不是在杀自己之前把我也给杀了呀,那好来吧”。

如今白世轩也是和沈烨灵开始破罐子破了,他还企望什么呢,这一辈子该得到的财富得到了,该得到的权利也得到了,喜欢的人也得到了他的身子。

现在他还企望着什么呢,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还真不配得到他们的原谅。

哪知沈烨灵做着面无表情,话却伤三分的说道:“把你杀了,又要下去祸害他们吗。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师兄怕在黄泉路上不得安宁了”。

‘ 轰---’几架飞机他们头顶飞过,纷纷在他们领地重庆上空投下了一枚*,逃亡的日子一触即发。

第一百一八十一章 大轰炸

楼道内形形*的人们慌忙逃窜,天空中翅膀贴了红膏药的飞机一个劲的扔着*,*发出揪心的呲呲声直线而下,一落地就溅起是长高的混着血的沙粒。

旁边的警报刺耳的响起,他们确实没有意料到突然而来的轰炸,把刚在熟睡的人们变成永久的沉眠,看着周围一片混沌,白世轩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带着沈烨灵一人就跟着那群难人一块儿躲到逃命。

等跟着那一群蜂拥的人群逃到街上才知道,街道两旁全是熊熊大火,房屋被*炸个粉碎,有的还铺天盖地的朝他们滚过来,白世轩一把拉住沈烨灵,避过了一个即将撞得他满怀的人。

这货现在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跟他在一起只能没有意识的和他走,新起的火苗在这黑色的废墟中不断窜升忽黄忽红的,一条宽宽的马路被炭烤成了黑色,那几朵火苗像极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白世轩跟不上那群逃亡人的脚步,不知不觉落了队伍迷失了方向,他们拐进一条废墟的街道,接近他们的落地的*已经发出了三声闷响,每一声传到白世轩的耳旁都觉得其声音是那么远又那样的近,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其中一个*炸中脑袋,蹦出红白相间的*来。

他不知不觉的握紧沈烨灵的手,原想回头望一眼身后的沈烨灵,可是被*哄懵了头,不知不觉的逃到了一条尸横遍野的街道,这条街终于是安静了,他失脚一把踩上被轰得外焦里嫩的尸体,仔细一看原来是约摸五六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大概是和母亲走散了,慌忙逃跑中被*炸死。

白世轩踩着尸体,突然犯起一阵干呕来,回身去照顾一下沈烨灵却发现沈烨灵早早的就和自己走散了,自己紧攥的无非则是一个半死不活人的半个身体,所以在他逃亡的这条路上,血迹斑斑的黑色马路中间画着一条抹不去的血轨。

洛小七带着易安刚下飞机,那边的*就扑面而来,最先开始的就是炸毁火车站,这下可好几个人刚下火车面危险就被断了回去的路,最终没办法只能跟着那些个难民一起逃亡,程家白顾不及左右,将轮椅上的洛小七一把背起,让旁边的仆人嫣红帮忙照顾着易安。

程家白在军校受过训,背着洛小七这没有把斤重的小人,逃亡起来根本不费什么劲,他让嫣红牵着易安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和着洛小七往四周看,这回来重庆别说找人了,现在就连自身都难保。

易安跟着人流,腿脚也跑不快,两条短腿蹬蹬几下,还没人一个步子迈得远,旁边人拥挤不断,嫣红牵着她稍微手一松她们就被人流挤开,后头的程家白和洛小七正为人群中时隐时现的易安身影而紧张。

一颗*即将落地,炸开了他们身后几米平地上的一个大坑,浓烟滚滚所有人纷纷扑倒在地以求自保,程家白更是下意识的护好背上的洛小七,等所有人有惊无险的起身一看时,却发现落在最后的小女孩不见了。

在*炸起时易安想都没想清楚,就急着逃跑了,众人扶到她接着跑,跑到一处危房内躲好,自以为是和家里一样在玩捉迷藏,程家白和洛小七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的。

外面一声又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掺杂炸着远处*的轰鸣,人们紧赶慢赶的逃跑,这是易安到现在都没有听到和看到的世界,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家白哥哥来到这里,难道他爹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那她更加害怕。

她想早点找到他爹,把他接回去,让他过上安详的日子,祝他脱离苦海,危房上横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柱子,即刻就要正当空的往易安脑袋上砸。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朝易安扑过来,一把抱着她躲到了别处,危房就是危房,地基不稳任何时候都会倒,就在易安原来站立的那个位置,头上的柱子将将落下,卷起了铺面的尘土,易安获了救,她正想去答谢救她的人,谁知那人将她从怀中放了出去,面色不改的浅浅对她一笑:“和爹娘走散了吗”?

此人脸上虽被尘灰打脏了脸,但怎么也掩盖不住他原先眉目如画的面容,易安只觉得外头兵荒马乱,人们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可是此人面色平静反倒给人一种安全感,易安摇了摇头,如实的答道:“我来找我爹”。

那人眼睛弯成一泓秋水,温柔的摸了摸易安的头紧接着问道:“那叔叔陪你找吧,叫什么名字”。

按照之前洛小七和程家白教她凡是有陌生人问你名字,都不可将名字说出,可在那种条件下是为了了防止旬阳的那些人议论纷纷,到了重庆有谁会知道她是沈烨灵和许曼的孩子呢。

易安一个机灵讨价还价的反问:“那叔叔叫什么名字呢”。

此人刚想开口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但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也好像在顾忌着什么,只说:“沈淮安”。

外边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的传来,沈烨灵慌忙的捂住易安的耳朵,让她别听,易安也是懵懵懂懂,咬着手指不好意思的道:“真巧,我阿姐跟我说我爹也姓沈”。

沈烨灵也笑了一笑,他苟延残喘的活了这些年,也总该去死,临别前帮一个小姑娘也算做了件善事,便揉了揉她的头:“我的孩子要是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这么大,许曼怀的孩子长大成人该是这么大。他初见洛筠笙的时候,洛筠笙也是这么大。

易安爬在沈烨灵的背上,静静的跟着沈烨灵走出了这栋危楼,一路上伴随着死亡的惨叫一声一声的传入他们的耳,伴随着刺眼的形形*伤口与尸体,沈烨灵能帮易安做的就是别听别看。

一颗*方寸之间落到了他们前行的一颗树上,没落地,正好也没爆炸,显先捡回了他们一条命,沈烨灵看着树上的*夹在树杈之间不知何时将要掉落,舔了舔嘴将易安从后背转到了前方抱着。

便是拼命的带她向前冲,就在*从树上掉落的那一刻,沈烨灵一个飞扑抱着易安摔在了地上,滚滚的灰烟卷起,易安被股刺鼻呛得猛的咳了几声,她撇过头看着沈烨灵,见他还在抱着自己用着后背挡住来时汹汹的爆炸。

易安的耳朵被震浪激得耳鸣,推了推迟迟不动的沈烨灵,见他还没反应,索性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可是转头一看,沈烨灵的后背被炸出了一颗大口子,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一片,怪不得怪不得他没了动静。

易安见此失去方向的急得哭了起来,拼命的摇着沈烨灵可他怎么就会迟迟不醒:“叔叔,叔叔,你怎么了,你被吓我呀”。

她记性差,听了一遍这位叔叔的名字就忘了,只知道他姓沈。

白世轩紧赶慢赶终于在此找到了沈烨灵,见着沈烨灵后背被炸成这样,吓得腿软连滚带爬的过来,推开易安将沈烨灵抱起,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猛地松了一口气。

怒喝了一声易安:“小东西,他怎么了”。

易安一位沈烨灵的朋友来向她索命,即刻是吓得泣不成声,喘着气是对他说道:“叔叔,叔叔是为了救我才。。。”

“易安,易安”,远处的程家白背着洛小七一路找了过来,易安意识到慌忙停止了啜泣,朝着他们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阿姐”。

躲了这么多年的洛小七,最终是要在这里遇到的,白世轩看了看易安,又看了看还没注意到这里的洛小七他们,连忙背着沈烨灵跌跌撞撞的逃跑了。

这次的大袭击算是告了一段落,四面八方都是废墟,洛小七他们无处落脚,就连想回去都没有急成的交通工具,他们在这次大逃亡中还是没找到沈烨灵。

却是知道了易安走散时救她的那位叔叔,也和他爹一样姓沈,连着血带的一段亲情却被突如其来的大轰炸,和一个姓名给迷茫了。

经过几番周转,程家白在重庆找到了正在领兵的他的师长,他欠师长一个人情,师长将他们一家三口带出了这个危险区让他们回到旬阳。

而沈烨灵那边,白世轩带着他去了医院,昏迷的时间里他发了一次高烧,高烧过后起来便问白世轩他救下的那个孩子的情况。

白世轩支支吾吾说那个孩子已经被她的父母接走了,一家团聚,沈烨灵笑了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白世轩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觉得洛小七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孩子,许曼死了紧接着她的孩子也死了,洛小七没有什么寄托,怎么可能领养一个孩子对她这么好。

而且他从孩子的口中可以听出那孩子叫她阿姐,难道。。。。

白世轩不敢往下想,怀着这样的疑虑,他们回去见着他们原先的房子还幸运的没被炸毁,又是心惊胆战的度过了几年,白世轩有几次亲昵的在他耳旁对他低语道:他是不是还恨自己。

每一次回答沈烨灵都是肯定的,沈烨灵恨他,他害了沈烨灵身边那么多的人,整颗心比谁都狠,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白世轩心里放不下沈烨灵,沈烨灵要是死了他的身边也就没人了,孤独的活在人世间,真的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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