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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安》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一章 小镇少年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

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大雪纷飞,就像江湖上道不尽的英雄传说,说不尽的儿女情长,英雄豪杰喝不尽的酒,情人流不完的眼泪。

年关将至,对于山角下的这个小镇清苦的老百姓而言,这是一年内唯一可以休息的几天,也是唯一值得庆祝的时候。小镇内外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呼朋唤友,共聚一堂.

但今天不行,天实在太冷,风雪也实在太大了,小镇上唯一一条横贯东西的道路上积雪已有一尺深,挨家挨户紧闭门窗,窗外天气阴沉,寒风呼啸,大雪飘飘,屋内火炉上的开水烧的嘶嘶作响,老人卧在床上抽着旱烟,看着屋里穿着新衣服嬉笑打闹的孩子,神情说不出的安详。

对于他来说,生命已快到尽头,剩下的每一天都是宝贵的值得珍惜的,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发愁苦恼,得不到的也已经释怀,该放下的早已放下。老人慢慢呼出了一口烟,烟雾弥漫,老人浑浊的双眼竟有了神采,是否是想起曾经年少的自己,也曾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相比较而言,来福客栈的老张头这一天的经历所见所闻实在是丰富多彩,惊心动魄。就算把他这前大半辈子所有的经历所有听到的故事加起来也没有今天来的精彩刺激,已经没法可以形容他的感受,因为他经受一连串刺激早已麻木。

老张头自然姓张,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长年穿一件破旧的青布棉袄,棉袄已洗的发白,缝缝补补的口袋可以看出已陪伴了他很多个年头。据说是他结婚后不久老伴给他做的。老伴十年前走后,他就雇了一个打杂的伙计,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哑巴,哑巴除了不会说话以外倒也没什么不好,有客人的时候炒几个小菜,没客人的时候就开始抹桌子,他擦的很用力也擦的很仔细,无论那个客栈的老板有这样的伙计肯定都很满意。

客栈很小,除了内堂里有六张桌子配几条长凳,就只有内堂后的一个小院,一株孤零零的老梅低垂歪立在水井旁。迎着寒风瑟瑟摇摆,红梅和白雪飘下,说不出的落寞萧瑟。小院东面有两间茅草屋一间既是柴房又是厨房,哑巴平时就住在这里,边上就是老张头的居室,简陋的茅草屋门扉紧掩,室内昏暗无光。西面是几间很久无人居住的客房,说是客房也只比茅草屋多了几块青瓦片。

和往常一样,哑巴在昏暗的内堂用力仔细的抹着桌子,老张头昏昏欲睡趴在柜台上。午时已过,无精打采老张头从柜台上爬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挑了一下柜台上的煤油灯,看了一眼哑巴,走近店门,透过厚重的门帘缝隙朝外望去,出神了好一会才慢慢道: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客人了,烫些酒喝了暖暖身子,早些歇着吧,也没有管哑巴听不听到,说完就转过身,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突然一阵风带进了几片雪花落在了老张头的脖颈,凉的老张头缩了缩脖子,门帘此刻已被撩起,一只手伸了进来,这无疑是一只男人的手,也同样是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掌不大不小,手指不粗不细,干净白皙,结实有力。

接着只听帘后有人道:有酒么?声音干净温和,吐字简洁干脆。话音未落,人已走了进来,一边打量着内堂一边开始掸落身上的雪花。

老张头迎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这个风雪里奇怪的来客,少年面容清秀白皙,也许是寒风导致的缘故,脸颊微微发红,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棉衣,一柄普通的剑挂在腰间,剑柄系着一条普通的红色穗子。只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郎,老张头心想。

少年边掸落身上雪花边轻声道:天寒地冻,风雪飘摇,途经此地,无意叨扰,说完便不再言语。老张头心想,这文绉绉的腔调,倒像个秀才,嘴上却招呼着,哪里哪里,客官里边请,少年在内堂中间靠墙的桌子坐定,点了三两小菜,一壶酒,一手托着腮,一手捏着酒杯发起呆来。

就这样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客栈外传来一阵人呼马嘶,只见三名穿着羊皮袄的虬髯大汉迈步而入,胸襟半敞,露出铁一般的胸膛,三人径直在靠门的桌子坐下,丝毫未在意那发呆的少年,只听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大汉道:老板,来十斤烈酒,十斤酱牛肉,三两小菜下酒,说完手一挥,一锭银子已落入老张头怀里。然后三人便自顾交谈起来,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情仇,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老张头还在发愣,哑巴已去后院厨房准备酒菜去了。很快酒菜就上来了,三人开始大吃大喝起来。老张头看了看仍在高声谈笑,举杯狂饮的三人,和角落里像是在发呆的少年,又坐回柜台后面,打起了瞌睡,哑巴低着头继续抹着桌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突然客栈内骤起一阵寒风,寒的彻骨,寒入骨髓,说是九幽之下的阴风也不为过,那三名大汉瞬间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同时踮起脚跟,重心上移,两个垂下手臂,一个握向腰间,紧皱眉头,表情严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差一丝一毫,没有成千上万次的练习配合,无疑是达不到如此惊人的默契。

柜台前的过道这时已经多了两个人影,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矮矮胖胖,两个人全身着罩袍,头戴高帽,面蒙布巾,白色罩袍男子高帽上用鲜红的大字写着,你也来了,另一个黑色罩袍男子高帽上则写着正在捉你,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一双冰冷的眼睛,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两人瞥了那三名大汉一眼,又扫了那少年一眼,径直寻了张角落的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其中那名黑色罩袍的男子,脸上黑巾动了动,吐出一个字,酒,声音干涩刺耳,像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铁片在瓷器上刮动的摩擦声。

老张头看着像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这两位似人似鬼着装古怪的客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擦着脸上刚刚吓出的冷汗,一边连冲哑巴喊着,酒酒酒,给两位客官上酒,说话竟都有些结巴,哑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反应,在哪个黑袍男子说出酒后,已经端上了一坛酒,然后转过身继续抹着他的桌子。

老张头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只是头还微微探出柜台,露出一双眼睛,想看看黑袍男子的面巾下是张怎样的脸,黑袍男子微微抬头瞥了老张头一眼,老张头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浑身惊起鸡皮疙瘩,说不出的肉跳心惊,连忙伏下身子,哆哆嗦嗦的假装拨弄他的算盘。

黑袍男子一杯杯的饮着酒,他动作很轻,喝酒也很慢,但是始终没有停下。如此过了片刻,那三名大汉看那两罩袍男子没有什么动作,神色也没有丝毫放松,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只是静静的面对面坐着,那少年似无所觉,仍捏着酒杯低着头发着呆。

就这样过了快有半个时辰,那三名大汉脸上已出现一些焦急之色,鬓角也微微渗出汗迹,老张头早已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去,哑巴还在擦着桌子,少年还在发呆,客栈外风雪呼啸,客栈内却安静的可怕,空气彷佛都已经凝固,只有哑巴擦桌子的沙沙声,这压抑的环境让人发疯,那三名大汉其中哪位皮肤黝黑,虬髯发红的大汉在这让人痛苦窒息的客栈已显得烦躁不安,呼吸慢慢变得沉重,手掌也在腰间慢慢握拳,似乎抓着什么兵器,要不是对面哪位面色红润看起来像是他们老大的男子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定早就暴起发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客栈外一声长笑打破了这死寂一般的沉默,哈哈,如此动人的雪景,若没有一壶美酒相饮,岂不可惜?接着一条魁梧大汉掀帘而入,来人身着粗布麻衣,麻衣上缝缝补补,脏破不堪,脚下一双草鞋,一双大脚趾露出鞋外,狂乱的长发洒落肩头,浓密的眉毛飞扬,斜入鬓角,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明亮异常。之前那三名大汉,一见此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招呼,三人一同喜道:路大哥。

那魁梧大汉凝目一瞧,又是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赤家堡的三位兄弟,也不顾满身雪花,大步过去,这边三名大汉,早已站起抱拳,算是见礼。

待四人坐定,那赤家三兄弟中面色红润的男子道:自从上次天澜山一役一别,算来已有快三年光景没有见到大哥,兄弟曾多次派堡里弟子在丐帮江南一带分舵打听兄长行踪,无奈大哥神龙见首不见尾,贵帮弟子也不知大哥去向,实属无奈。

不料几日前收到武当青叶道长英雄帖,邀广大正林同道与武当山有要事相商,大哥自是江湖响当当的大侠,贵帮更是天下第一大帮,兄弟心想大哥肯定不会错过这次武当大会,所以和二弟三弟便提前动身赶往武当,无奈被这场风雪延误,途经此地,便在此客栈落脚,没想到竟提前遇到大哥,实叫兄弟大喜过望,今日说什么也要和大哥喝他个不醉不归。

那魁梧大汉又是一声大笑,道,感谢三位兄弟挂念,实叫路某心中惭愧,只因帮主于十年前调查三分镖局惨案后消失,帮中的大小事务全托付给了路某头上,魁梧大汉顿了顿。这时若有人注意到那从坐下便一直发呆的少年听到这句话,面上虽平静如故,捏着酒杯的手指却紧了紧。

只听那那魁梧大汉接着道:在下虽懒散惯了,但也要为帮派发展稳定尽心尽力,不负帮主和帮里所有兄弟所托,近年来,江湖风云又起,实在叫人头疼。那魁梧大汉顿了顿,摆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说完率先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接着那魁梧大汉擦了擦嘴,又笑道,没想到这小镇虽偏,酒却烈的很,嗯?那魁梧大汉发现那赤家三兄弟仍端坐不动,似有所觉,抬起头来,角落那黑袍男子也缓缓转过头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交触,似有火花迸裂。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章 十大阴帅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风雪呼啸,世界已变成一片雪白,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这呼呼的风声彷佛在哭诉这世间的不平,滚滚红尘,原来是这样寂寞,万物之灵,原来是这样卑微渺小。

小镇客栈内,那魁梧大汉和那黑袍男子对视了已有片刻,老张头缩在柜台后面偷偷看着这些奇怪的来客,哑巴仍在低着头擦着桌子,哪个清秀的少年一手托着腮,一手捏着酒杯眼帘低垂,面无表情像在打盹又似睡着。

这时只见那魁梧大汉慢慢起身,冷冷道:原来是黑白无常两只小鬼,你们不好好在森罗殿呆着,跑到阳间来干什么?

魁梧大汉顿了顿,又哈哈笑道:莫非两位知道路某近来生活窘迫,特意将人头送上,好叫路某领些赏金买酒喝么?还是哪位英雄好汉惹恼了你们,有幸添进了你们的黑榜,咬牙切齿迫切的想要勾去人家魂魄呢?

那被魁梧大汉称为黑白无常的两名罩袍男子也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魁梧大汉。

只见那白袍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森然,开口笑嘻嘻接道:嘿嘿,路副帮主不是也没有安稳的呆在狗窝,兴致高雅的在这风雪天气陪这三条大虫喝酒叙旧么?若是在下兄弟二人能够得到路副帮主高居黑榜前列价值万金的人头,我想摩罗大人也会高兴的很呢。

谁想到那黑袍男子声音已是难听至极,这白袍男子也不遑多让,腔调不男不女,阴阳怪气。

原来那魁梧大汉正是江湖第一大帮丐帮的副帮主路人遥,因丐帮素来是江湖武林正道,又是天下第一大帮,而这一代的帮主和副帮主更是英雄豪杰,天地间响当当的汉子,所以江湖中所有武林正道提到丐帮帮主步云逍都尊称一声天侠,而副帮主路人遥被称为地侠,两人合称丐帮逍遥双侠。

而那另外三名大汉则是赤云山赤家堡三位兄弟,因赤云山林木葱郁,动物繁多,老虎尤甚,又因赤家这三位兄弟天生神力,虎背熊腰,性格豪爽,喜爱打抱不平,江湖人称赤云三虎。先前和路人遥说话面色红润的汉子就是老大虎牙赤红,那皮肤黝黑的汉子则是老三虎尾赤黑,一只未开口面色苍白的汉子则是老二虎爪赤白。

客栈内白无常话音未落,赤家三兄弟已猛地站起,满面怒容。

路人遥刚要开口,先前那皮肤黝黑也就是赤云三虎中老三的赤黑已抢先怒道:谢必安,今天我就要砸烂你的鬼头,拔掉你的长舌头,好为路大哥换些酒钱。

说着只见他从腰间瞬间抽出两根三尺长的乌黑铜锏,高举过顶,一个纵身就双手合击砸向白无常。

那铜锏长而无刃,有四棱,形似硬鞭,但锏身无节,锏端无尖,一看就是力量型的外门兵器,锏的分量十分沉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但在这赤家老三赤黑手里却玩转自如,看来这人称虎尾的赤家老三赤黑倒也并不是浪得虚名。

只见那双锏离白无常头部有还有两尺的距离,沉重的双锏带起的罡风已吹飞白无常的面巾,面巾下面是一张毫无血色异常惨白的脸,更让人惊奇的是那鲜红的长舌头露出唇外,令人心惊胆寒。在白无常的头部即将像一个西瓜一样炸裂,脑浆喷洒的时候。那白无常一挥袖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中已多了一把漆黑的巨型镰刀。

镰刀刃长四尺,刀柄也有四尺来长,刀刃和刀柄相接处有机括,便于折叠,藏入宽大的罩袍,只听锏镰相击,叮的一声巨响,那持双锏自上而下砸向白无常的赤黑竟往后跌落,噔噔噔,赤黑双脚着地,步履不稳,收势不住,往后跌去,眼看就要摔在那少年的桌子上,那发呆的少年已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挥了挥左手,又缩了回来继续托着腮,右手仍捏着酒杯,出神发呆。

只有路人遥目光凝了凝,看了看已稳住站定的赤黑,然后深深看了那少年一眼。再看那白无常却纹丝未动,仍手持镰刀笑嘻嘻的站在那,鲜红的舌头翻卷,说不出来的惊悚恐怖,但脚下的青砖粉碎,脚已陷入地面半尺深,可见那赤黑一击力道何其惊人,白无常也并不是应付有余。

赤黑羞怒交加,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异样,只一心想着自己已使出了八分力,又是先声夺人,自上而下的强力一击,竟未伤敌分毫,自己却在三位兄长面前出了个丑,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刚准备拼尽全力蓄力再发一击,却发现自己手臂发麻,竟不听使唤,显然是刚刚那一交手,已让他血气翻涌,暂时无继为力。

赤家另外两位兄弟看自己兄弟受挫,纷纷亮出兵器就要出手,老大赤红使的是一对曲头兵器,一尺有余,形似镰刀,更似虎牙,金色横刃,名为金戈,老二赤白使的是一对套臂银爪,银光闪耀,锋锐异常。所谓一寸短,一寸险,由老大赤红和老二赤白所使的短兵器可见,他两和老三赤黑所走纯粹的刚猛路线不同,更讲究的是技法和招式。

这时两人摆起架势就要跃起左右夹击扑向黑白无常,只听一声大喝。

慢着,原来是那魁梧大汉,也就是丐帮副帮主路人遥发出。

那赤红赤白两位兄弟已提起真气,功聚双腿,眼看就要跃起,但听到路人遥的大喝,却及时收势,转过头疑惑不解的看向路人遥,那老二赤白急道:大哥,就算他黑白无常武功诡异,仗着有森罗殿撑腰,还有甚多鬼兄鬼弟,可我兄弟三人又怕过什么。

今日就算我兄弟三人血溅此地,也要为天下武林除害,为八年前红叶山庄全庄上下一百多条无辜惨死的人命报仇,说着说着更是神情激愤,苍白的脸上因极度气愤泛起阵阵红晕。

二弟!只见那老大赤红低声喝道。

老大赤红一向有勇有谋,机智冷静,虽不知路人遥为何要阻止他兄弟二人,但他一向对路人遥敬佩有加,虽满心疑问,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

这时只见那路人遥对赤家三位兄弟微微点头,然后又有意无意瞥了那仍在发呆的少年。

目光盯着黑白无常身后的阴暗角落,哈哈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能有幸一同见到十大阴帅中的四位,却不知是日夜巡游还是牛头马面,出来吧,躲躲藏藏的宵小行径岂不是徒让路某笑话?

说罢,背负双手,狂乱的长发无风自动,双眼开阖间,精光闪闪,摄人心魄。

那赤家三兄弟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黑白无常来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两人躲在暗处,他们竟毫无所觉,转念心想幸好刚刚路人遥及时出声制止二人,不然敌暗我明,定要吃个大亏,想到这里就算他们武艺高强,胆量过人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那皮肤黝黑的老三赤黑已快步退了回来,三兄弟互成犄角,凝神戒备,功聚双目搜寻着那隐匿在暗处未知的敌人。

啪啪啪,一阵巴掌声响起,自黑白无常身后阴影处竟缓缓走出两个人来。

拍掌的哪位男子,身着一身淡金色华服,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目若寒冰、唇薄如刻,胸前秀着一轮金色的太阳。

只听他似笑非笑道:小弟二人已用东瀛秘技隐于暗处,再是闭目息神,断绝神识,怎料还是瞒不住路兄,路兄说什么也要指教一下,到底是小弟哪里露出了破绽,不然小弟心里发痒难受,发起疯来,说不定要得罪路兄了。

言罢,唇角微微上扬,目中凶芒闪动。

路人遥目中精光一闪,没有理会,却盯着另一名身着星辉色华服,胸口绣着一轮银色弯月,表情忧郁落寞的中年男子,低声道:若寒,别来无恙...

言罢深深的注视着他,那中年男子和路人遥对视片刻,神色复杂,低声道:人遥...。

哼,只听那金色华服男子打断道:夜游,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和大人吩咐的事,还有你的白青筠小姐...住口,那被路人遥唤作若寒的男子低喝道。然后微微垂首,目光转向他处,不再言语,显然这叫白青筠的女子对她的触动极大。

路人遥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可深知眼下情况已不便再问。

只好深吸一口气,看向那金色华服男子,寒声道:不知游光兄可否告知路某,是什么事情能劳驾日游夜游,黑白无常四位阴帅,一同来到这风雪交加的偏僻小镇,要说仅仅是为了赏雪玩乐那实在无法让路某信服。

那身着淡金色华服名叫游光的的男子微笑道:路兄好像还没有回答在下刚刚的问题,怎能又向在下抛出一题,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路人遥哈哈一笑回道:路某自问闯荡江湖多年,这一身武艺在武林中虽算不上顶尖,但是黑白无常两只小鬼我还没放在眼里。

何况还有我赤家三位兄弟在此,要不是有高居太平榜前列的日游夜游二位隐于暗处,黑白无常又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要不然我早已摘下他两的鬼头去太平山庄换些酒钱,又怎会容他二人在路某眼下撒野。

路人遥顿了顿,接着道:还有刚刚赤大哥和赤二哥准备出手的时候,游光兄暗聚功力,这么冷的天气,想感觉不到游光兄炙热的烈阳掌散发出的高温都难,可是凭游光兄的身份地位暗地偷袭也不怕被全天下江湖人耻笑么?

啪啪啪,那金色华服男子又是一阵拍掌,大笑道:好好好,小弟佩服佩服,实乃小弟对路兄一身超绝武艺没有绝对把握,想先除去碍手碍脚的这三条老虎,不然倒不至于出此下策,做背后伤人之事,无奈还未出手已被路兄识破,实叫小弟惭愧。

那游光嘴上如此说着,可目光冰寒,唇角上扬哪有一丝羞愧之色。

哈哈,只见那路人遥大笑一声,道:那游光兄现在可否告知在下实情,究竟到此有何贵干了么?

只见那游光瞳孔猛的收缩,身体微微前倾。

一字一顿森然道:若说是为了路兄的头颅呢!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章 客栈之战

云横秦岭千秋雪,雪拥蓝关马不前

大约申时时分,这场风雪终于停了下来。顽皮好动的孩子们早已憋不住纷纷跑出家门,穿着新衣,手拿玩具,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大人们也都拿起工具,清扫门前厚厚的积雪,顺便陪孩子们堆起雪人来。

此刻客栈内却安静的落针可闻,空气仿佛都已凝固,哑巴早已收起抹布,神情木讷的站立柜台一旁和缩在柜台后神色紧张,满头冷汗的老张头看着对峙的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只有那少年郎仍是左手托腮,右手捏着酒杯,低着头,怔怔出神

老张头心里急道:看着像个少年剑客,说话又似个穷酸秀才,没想到却是个疯子,这都什么情况了,还在出神发呆,真不知道这少年郎的长辈干什么吃的,仍这疯少年肆意走动。

老张头心里急归急,却仍旧趴的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一双浑浊的眼睛焕发了神采,忽东忽西,瞥来瞥去。

只见那路人遥,哈哈一笑,大声道:好,今日就让路某和赤家三位兄弟领教一下日夜巡游黑白无常四位阴帅高招,若路某技不如人,不幸落败,颈上人头任君处置,若侥幸胜了,拿诸位人头去太平山庄换些酒钱也怨不得在下了。

接着对赤家三位兄弟传音入耳道:赤大哥,赤二哥,赤三哥,待会你们对付黑白无常两只小鬼,日游和...夜游,就交由我来,切记勿要让他二人形成合围之势,定要将二人分散开来,逐个击破。

言罢,大喝道:游光兄,小心了。

率先跃起,双膝微屈,气提丹田,存想玉枕穴之间,攻向日游游光首、肩、胸三路,正是武林绝学降龙十八掌中第二式飞龙在天。

那赤家三兄弟大喝一声,也跟着跃起扑向黑白无常,气势雄浑,直如猛虎下山。那日游游光,目中精光暴涨,冷哼一声,袖袍一振,功聚双掌,迎向路人遥。只见客栈内,兵器交加,火星四溅,拳脚相对,气劲四溢。

路人遥少时入帮,在丐帮历练学习多年,深得丐帮真传,就连历来只传帮主的降龙十八掌也因他对丐帮的贡献以及在帮中的威望,在十年前丐帮帮主步云霄调查三分镖局惨案消失前传授于他。

降龙十八掌乃武林绝学,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从至刚之中生出至柔,天下阳刚第一,掌法之妙,天下无双,招招须用真力,乃外门武学中的巅峰绝诣,动作虽似简单无奇,招招威力无穷,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的武功,精要之处,全在运劲发力,全凭劲强力猛取胜,当真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虽招数有限,但每出一招均具绝大的威力。

只见路人遥掌风呼啸,排山倒海,犹如龙吟,当真是天神下凡,不可阻挡,再看日游游光在路人遥密不透风的掌下还未见有一丝颓势,游光所使的烈阳掌是使内力集中到掌心,使手掌变得火热滚烫,与敌相交,不仅能烧伤对方,影响对面招式施展,那彷佛熊熊火焰燃烧的双掌所催发的真气更能使对方心烦意燥,加快对方真气消耗。

这时客栈内周围空气都被加热到极高的温度,两丈之内炙热难耐,连客栈内的光线都微微扭曲,两人都走的是大开大合,至刚至强的掌法,缠斗起来,凶猛激烈,惊险异常。

再看赤家三兄弟与黑白无常已打的难解难分,小小的客栈早已桌碎酒洒,一片狼藉,黑无常身材矮矮胖胖,面色冷峻黝黑,一张大嘴里满口獠牙,看似欲择人而噬的恶魔。

只见他宽大的袖袍里,飞出两根成人手臂粗细的漆黑铁链,链长七尺有余,链上挂满锋锐的刀片和铁钉,或上撩,或横切,或下劈,或缠绕,加上那白无常的巨型镰刀,刚开始赤家三兄弟的老大赤红老二赤白所使的短兵器明显吃了大亏,不多时,兄弟俩身上已纷纷挂彩,手臂,胸口,腿上,被镰刀铁链或割或划已有七八道伤口,滚烫的血液流出,浸透了羊皮袄,源源不断的真气蒸发了血液,在空气中形成血红色的气雾。

在这血红色气雾的映衬中,赤家三兄弟那魁梧的身形,以命搏命的招数,像极了三条受伤的老虎。

再看黑白无常不仅要应对老大赤红灵活刁钻的金戈,老二的锋锐异常的银爪,还要防备老三赤黑重愈百斤的铜锏,挨到老大的金戈,老二的银爪固然皮开肉绽,更要命的那老三赤黑惊人的臂力所挥舞的一对铜锏,如果不慎被碰到一下必定则是骨碎经断。

激战正酣,赤家三兄弟已从一边倒的劣势中扳回,那锋利的虎牙和虎爪,也让黑白无常吃了不少苦头,只见两人身上宽大的罩袍被割的七零八落,带有血迹的碎布漫天飞舞,一时间客栈内拳脚相交,龙吟虎啸,兵器相击,叮铃当啷,好不热闹。

老张头一辈子没出过这偏僻小镇,那见过这些江湖高手过招,在他眼里小镇街头耍刀弄枪能一口气翻八十个筋斗的王五就是最了不起的武师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也顾不上心疼这陪伴他几十年的桌椅,缩在柜台后面,大口大口喘息着。

站立在柜台一侧的哑巴,倒没什么反应,手里还握着抹布,面上若有所思的盯着场内激烈打斗的众人,只是眼中偶尔有一阵阵无人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

那从进来便一直低头发呆的少年,在赤家三虎扑向黑白无常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也不知道是因众人吵闹,打扰他发呆思考,还是怕被伤到,只见他慢慢的从桌上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吞吞的走到了墙角,倚在墙上,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向客栈内仍在激斗的几人。不时点头,摇头,瞪眼,叹气,咂嘴,好像在评价这场中几人的武功。

要不是交手的五人分不出心神,而那夜游,也就是被路人遥唤作若寒的落寞男子始终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不然这少年的反应,别说黑白无常会立即勾去他的魂魄,就算赤云三虎的赤老三赤黑也非急赤白脸的找他过招不可。

再看场内,赤家三兄弟那拼死不要命的打法已让黑白无常无可奈何,双方你来我往,慢慢已成僵局。

而那日游游光在路人遥深厚的功力,和愈来愈烈的掌法下已相形见拙,脸色涨的通红。

只见他猛力蓄出一击,流光四溢,火光四溅,暂时逼退路人遥,心中暗自惊道:没想到这路人遥看来整日游手好闲,疯疯癫癫,没想到功力竟如此深厚,加上这刚猛至强的降龙十八掌,看来今天是讨不了好了。

然后转过头冲那神色落寞的男子大喝道:夜游,你还不出手,是想让你的白小姐一直长眠不醒吗?!

那神色落寞男子一听,猛地抬起头看向游光,眼中精光四射,灰色的长发飞舞,一字一顿道:休要再提她的名字,不然我杀了你。

那日游游光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目光一凝,冷哼一声接道:别忘了大人吩咐的事和我们的目的关系到你的...

然后住口没再继续往下说,趁这片刻空隙,连忙调整呼吸,和体内紊乱的真气。

那落寞男子转过头,看向路人遥,低声道:你真的要逼我和你交手么?人遥。

路人遥一听长叹一声,垂下双手,散去护体真气,叹道:若寒你这又是何苦?青筠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不明白,那阎摩罗虽号称活阎王,但他也还只是个武艺高绝的凡人罢了,那有什么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况他为人阴狠毒辣,野心极大,做事全凭自己喜恶,怎会出心帮你救治青筠,他只是利用你罢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那夜游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没有答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雪,轻声道:青筠最喜欢雪了,还记得小时候每次下雪,我们三人...

那落寞男子顿了顿,接着道:终有一天我会救活青筠的,无论要我上刀山,下油锅,还是要我杀多少人,就算要我水若寒的命我也在所不惜,说到这里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路人遥一看皱眉道:若寒你的身体...

人遥,不要再说了,水若寒打断道。

我两多年的兄弟,你知道我的性子,更知道我对青筠...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此事再无商量余地,为了避免你我兄弟难做,以后你我。

说到这,水若寒面上表情闪过一阵痛苦之色,只不过一想到那内心深处的倩影的一颦一笑,无数个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徘徊在左右...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你做你的丐帮大侠,我做我的阴帅夜游,他日若再有相见之日,是敌非友,毋须手下留情。

说完一挥衣袖,不再看他,大步从路人遥身边走过,消失在茫茫雪地里。

路人遥听闻此言,如遭电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漆黑,原地呆立良久,待回过神来,那日游游光,黑白无常早已消失无影无踪,只有赤家三兄弟站立一旁,关切的看向他,那少年也不知所踪。

只听那老大赤红低声说道:路大哥,没事吧。

路人遥心胸宽阔,通达老练,转念便想明白水若寒这番话只是说给日游和黑白无常三人听的,他两多年兄弟之情,又并无什么不可化解之仇,他日待青筠一事事了,他定会离开森罗殿,摆脱阎摩罗的控制,兄弟俩自能重归于好,把酒言欢。

想到这里不由洒然一笑,道:无妨,来,三位兄弟我们继续喝酒,转头一看,客栈内的桌椅全部被刚刚的打斗毁的一塌糊涂,不由老脸一红,哈哈笑道:看来今日我路人遥和赤云三虎免不了要做一回木匠了。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四章 雪夜论道

梅香知日寒,愁多知夜长

这雪后初霁的夜晚,万籁俱寂,了无生气。

漫无涯际的荒山野岭,偏僻小镇在白雪的覆压下蜷缩起身子,好像连挣扎一下都不情愿的样子。

那遍地的萋萋芳草,叽叽喳喳的小鸟,如今都藏匿得无迹可寻。只有小镇街角那几棵百年老树,依旧无力的伸展着将朽的秃枝,挂满冰棱,摇摇欲坠,像是鬼影憧憧,又像那白骨森森,给雪后的夜色平添上几分悲凉、雾茫茫的夜空,漠然地注视着人间,越发显出它的神秘深邃。

正是三更时分,月亮也静悄悄的出现在了天空,把冷冷的光洒向人间,使人更感到寒气袭人,漫天雾色里,惟有寥寥的几点寒星,和小镇街道两旁的红灯笼一闪一闪的跳动,致使她也不免感叹这雪夜的落寞和凄冷。

离武当山百里远的小镇客栈内。

老张头和哑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早已沉沉睡去,赤家三兄弟和路人遥才刚刚结束那场拼酒,现已都不省人事,客房内满地酒坛东倒西歪,七零八落的酒菜也洒了一桌,四人或趴或躺,或倚靠着墙角,手里还拎着酒坛,就这样呼声大作,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什么。

满是积雪的客房屋脊上,那个爱发呆的少年一手握着酒壶放在胸口,一手枕在脑后,就这样半躺半坐着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与月亮。

也许是不胜酒力,也许是冬夜寒风,少年的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带起了几片雪花落在清秀的面庞。

他的眼睛灵动明亮,深处却仿佛藏着一丝忧伤,眉宇间又好似多了一些他这年纪本不该有的落寞与沧桑。

他是在想念远方的父母还是梦中可爱的情人么?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他要到哪里?

在这阖家欢乐的日子里,为什么孤身一人在这样的风雪天里,来到这偏僻的小镇,在这寒冷的夜晚在这无边的月色里在这雪茫茫的世界中独自在屋脊上饮酒?

他该是有多孤独。这未知的命运,这看不清的未来,他该何去何从。

他渴望的是什么?

他有什么心愿?

他为什么活着?

脑海的深处浮现一对人影背着他渐行渐远,他伸出双手却抓不着,张开嘴却喊不出声音,他痛苦的趴在地上哀嚎,任那对人影消失在黑暗里。

少年紧闭的双唇抿的更紧了,眼中似有火光在燃烧,蒸发了那未流出的泪水,少年甩了甩头,灌了一口酒。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正是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声音,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那少年身旁,只见他盘腿坐下,轻笑一声,道:小兄弟,如此雪夜,如此美景,一人饮酒不觉寂寞些么?

迎着月光,只见来人狂乱的长发洒落肩头,浓密的眉毛飞扬,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盯着少年,闪闪发亮,不是丐帮副帮主路人遥又是谁。

如此清寒孤寂的雪夜,到了他口中竟变成如此美景,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少年听了,也不由微微一笑,只见他偏过头来,看向路人遥,轻声道:人生本寂寞不是么?

丢下这没头没尾,又似自语自语的一句话后,又偏回头去,看向远方。

路人遥一怔,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他本来心里一直便惊疑这少年出手相助赤老三赤黑露出的身手,可后先忙于和日游夜游周旋,接着又被赤家三兄弟拉着斗酒,直到刚才在斗酒中使诈,不然任他酒量过人,也休想在这三头老虎大嘴下讨得一丝好处,待那三头老虎醉的云里雾里,就算把他们剥光了扔在雪地里也毫无反应的时候,这才脱的身来。

便急忙爬起寻那少年,没想到这少年半夜竟在屋脊喝酒,那还按耐得住,纵身而上,便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好在路人遥也并非常人,否则定然在这少年莫名其妙的回答下不知所措,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路某开口首句竟已落了下乘,倒叫小兄弟笑话了。

说完翻身而下,一眨眼的时间,又翻身而上,怀里已多了两个大酒坛,只见他盘腿坐好将其中一坛酒放在少年身侧,一手拍开另一坛酒的泥封,咕噜咕噜,迎着月光,对着无边的夜雪,仰面痛饮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看着远方。一个不时抿口酒,一个大口大口的喝着。

如此过了片刻,那少年突然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路人遥对这言行奇怪的少年彷佛已见怪不怪,只见他放下手中的酒坛,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凝眉沉思了片刻,道:我路某是个孤儿,自懂事起,便生活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里,一个孤苦年迈的老人照料着我们几个同是孤儿的小伙伴,白日里那和我对话名唤夜游的男子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他口中提到的...那名女子,只不过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接着道:自从我懂事起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填饱肚子,我为了填饱肚子在街上偷那些大户人家挂在腰间的饰品,偷地主家的粮食,在酒肆青楼里跑腿打杂,在街头杂耍卖艺...我当时全部的梦想就是和我的小伙伴每天都有饱饭吃,甚至于幻想也只不过是能和我的小伙伴住进一间大房子。

后来因缘际会之下,我加入了丐帮,我便开始想着出人头地,在江湖闯出一番名堂,从此我日夜不缀,苦练武艺...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灌了口酒,接着道:我想人们活着的目的不尽相同,但心里总归有个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为名也好,是为权也罢,就算是一顿饱饭,亦或者是一件新衣,都可以使人活着。

那少年打断道:那你现在活着又为了什么?

路人遥听了哈哈一笑,炯炯有神的虎目发出异样的光彩,灌了一口酒道:但求好死。

少年眼睛突然睁大,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远方无尽的黑夜,沉思片刻道:何为好死?

路人遥肃声道:死的问心无愧,死得心安理得,是为好死。

那少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焕发出神采,接着问道: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路人遥盯着少年道:生命本没有意义,但只要活着就肯定会有意义的事情发生,倘若你要能给他什么意义,他就有什么意义。与其终日冥想人生有何意义,不如试用此生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那少年听了竟闭上眼睛,默然良久,然后突然坐起,道:那人死了会去那里?

言罢,灵动明亮的双眼紧盯着路人遥,好像急切的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

路人遥还是又被这奇怪的少年吓了一跳,收拾了一下情绪,思考片刻,正了正声道:深奥的佛理我也不甚明了,可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生前一心向善,死后定会去向西方极乐世界,无痛无苦。如果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定会堕往阿鼻地狱,饱受刀山火海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那少年听罢,竟笑了笑,道:那这么说来,路大侠贵为丐帮副帮主,自然是武林正道,这么些年来,除恶扬善,助人为乐的事情也做了不少,那肯定是个好人了?

路人遥哈哈一笑,道:路某自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那路大侠死后肯定也必登西天极乐了是么?少年接着问道。

路人遥饶是纵横江湖多年,老谋深算,也想不出这少年的语义,刚刚自己又把道理将在了前头,现在说什么也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只要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那少年突然站起拔出腰间的剑,缓缓抬起,指向路人遥,道:那我现在杀掉你,是不是在帮你早日登向西天极乐世界?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路人遥惊得手中的酒坛都差点摔在地上,突然觉得嘴里像被塞了十几个鸡蛋,过了良久,才慢声道:小兄弟智慧非凡,路某佩服,只不过路某心中还有些执念,肩上也还有不能放下的担子,暂时还不能死。

那少年听罢缓缓收剑入鞘,又问道:那么那些不想死不该死的好人,无辜被杀又该如何?

少年说的很慢,也很平静,可路人遥还是听出来这竭力控制的语气中蕴含着那巨大的悲伤和愤怒。

路人遥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年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变故,又想起自己不幸的童年,不由有些痛心,暗下决心,要帮助这名少年,以免他被仇恨蒙蔽双眼,误入歧途。

路人遥想了想,轻声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杀人者人恒杀之,没有人可以脱逃。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路大侠的意思是倘若你的亲人好友被杀,只要静静的躺在家里等着他们遭受报应么?

路人遥怒道:当然不行。

少年打断道:那该如何?

路人遥简直快要发疯,若是自己身上发生这种情况,早已追杀仇人到天涯海角,还管他什么因果不因果,报应不报应,可现在总不能教唆一个少年一心报仇吧,只觉自己头大如斗,冷汗直流。暗骂自己装什么江湖阅历深,人情世故通晓不得了的样子...

正不知所措,愁着如何回答的时候。那少年已坐了下去,拎起酒壶,狠狠灌了两口。

起风了,雾气已渐渐被吹散,月亮也变得明亮起来,一阵阵寒风带起片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皎洁的月光照着少年的身影,显得落寞而伤感。

路人遥讪讪的也坐了下来,抱起酒坛,喝了起来。

少顷,那少年忽道:我很久没和人这么说过话了。说完爬起就要翻身而下。

路人遥急道:小兄弟。少年停了下来,只不过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路人遥沉思片刻,顿了顿道:小兄弟你我在这荒山野岭的偏僻小镇相遇也总算一种缘分,路某无亲无故,虚长小兄弟十几载光阴,如不嫌弃,可否认小兄弟做个义弟,在这诺大的江湖里,也有个牵挂。

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少年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暗自奇道,我路人遥从小到大,逍遥自在,无牵无挂,想和我攀上交情的不知凡几,今日怎么会对这奇怪的少年有了特别的感情。

那少年默然良久,好,轻声吐出一个字来。路人遥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亲人,激动异常,喜道:那义弟姓甚名甚?

那少年翻身而下,安,平安的安,远处传来那少年的声音。

路人遥嘴里喃喃念道:安,安,平安的安。

同时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定要守护这位兄弟,至于他的身世和变故,休要再提。

鱼肚白已慢慢从东方蔓延,漫漫未央的长夜早到尽头,换来一个充满希望之光的黎明。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五章 风雨欲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清晨,茫茫山野一片雪白,巍巍群山全都披上了银装。雪后的小镇更显得洁净、幽美,像个粉妆玉砌的世界。一轮红日从东山升腾起来,光芒四射,把雪后山野映得耀眼夺目。天空一碧如洗,显得特别晴朗;那雪后的太阳,光辉灿烂,特别明亮。

直到日上三竿,那赤家三兄弟才迷糊醒来,仍觉头痛欲裂,运气走遍全身,驱散体内剩余的酒精,简单洗漱过后,来到客栈内堂。

年关将至,早点自是充满年味,水饺汤圆一应俱全,香喷喷的包子,五颜六色不同口味蒸糕,热气腾腾的稀饭,就几碟咸菜,四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只如八辈子没吃过饭的叫花子。

路人遥于清晨醒来便已询问老张头昨日那少年去向,得知少年去了镇上的小街,急忙催促赤家三兄弟,赤家三兄弟不知所以,只好跟着路人遥出了客栈。

小镇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道两边的雪早已扫清摆起长长的货摊,路人遥东瞧西望,在一个吹糖人的摊位前,找到了一脸笑意的安。

路人遥没有急着走过去,在离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只见那糖人师傅用一根麦秸杆挑上一点糖稀,把麦秸秆一头放入嘴中,对着麦秸杆吹气,糖稀随即像气球一样鼓起,同时在手中捏、转,不一会一个猴子造型的糖人就递到了安的手上,安笑嘻嘻看着手里的糖人,转身又向一个卖风车的摊位走去。

接着又买了两个红糖糍粑,就这样,安一路瞎逛,吃吃停停,买了一堆小玩意,路人遥则是一脸愉悦的带着一脸不解的赤家三兄弟跟在安身后一言不发,暗道想来我这义弟童年是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直到安走到了街头,吃饱喝足,双手抱满东西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就在身后。

路人遥笑道:我看义弟童心未泯,十足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那赤家三兄弟一听,目瞪口呆,心里奇道这傻乎乎的少年何时成了你的义弟。

路人遥笑了笑接着道:我和赤家三位兄弟有要事要立即赶往武当山,如若义弟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和为兄结伴同行,一来你我兄弟相交不久,二来彼此有个照应,正好我也给天下武林同道介绍一下我这结拜兄弟,以后行走江湖,也方便的多。

好,安一边摆弄着手里怀里腰间形形色色的吃的玩的,一边笑着答到。

只不过在听到武当山三个字的时候,他那灵动明亮的眼睛深处似有一道火光掠过。

路人遥看着与昨夜落寞悲伤,判若两人的安,虽觉奇怪,可心里也着实高兴。而那赤家三虎则是一头雾水,那赤老三赤黑黝黑的脸庞涨的通红几欲开口询问,只见路人遥看着那赤家三兄弟,挥了挥手,笑道:此去武当山还有百里路程,距青叶道长约定的时间也不久了,我们即刻启程吧,路上再和三位兄弟解释。

只因前往武当山山路崎岖,赤家三兄弟来的时候骑的三匹马,又带不了五个人,只好暂时留在客栈后院,在客栈准备了一些干粮,给三袋羊皮酒囊装满了烈酒,吩咐了老张头用上好的草料喂养马匹后,扔下一锭银子,在老张头殷勤的送别中,这一行人便离开小镇,一路向西,步行前往武当山。

只是那一直抹桌子的哑巴,在路人遥五人离开客栈那一刻,抬头看了一眼安,若有所思,又低下头擦起桌子来。

赤家三兄弟本就性格豪爽,喜爱交友,加上路人遥道破赤老三赤黑被白无常击退,是安暗中援手相助之事,更令赤家三兄弟另眼相看,只不过那赤黑愤愤不平,叫道:下次定要拧下谢必安的鬼头,拔掉他的长舌头,去太平山庄换些酒来喝。

五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加上都是身怀武功,也不觉累,在傍晚时分便到了离武当还有半日路程的一座荒山角下。

只听路人遥道:天色已晚,山间风寒,我们就在这个山洞,燃起火堆,喝些酒,休息一晚,明日午时便可到武当山了。

说到这里路人遥砸了咂嘴,道:哎呀,一提到武当山,我就想起十几年前,我还是丐帮一个普通三袋弟子的时候和步云逍大哥跟着老帮主在武当山喝的清泉竹酿,我就心痒难耐,也不知武当那帮道士整日烧香修道,酿酒的功夫为何也如此了得,那清泉竹酿味道甘甜无比,清新爽口,一杯下喉,回味无穷,实属仙酿。

啧啧,这次武当之行,定要喝他个痛快,说罢连忙招呼赤老三拿酒来,看来已馋的不行。赤家老二和老三也跟着起哄就要拼起酒来,安在一旁吃着早上在小镇买的糕点,笑着看着他们打闹,心里不由有了一丝暖意,这种感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安抬头看着天边渐黑的云彩,又发起呆来。

只有那赤家老大不为所动,上来打断道:路大哥,老二老三,且慢,先听我一言。

路人遥笑道:赤大哥有什么事咱们边喝边说就是,说着又灌上了一口酒。

那老大赤红表情严肃目光灼灼看向路人遥,没有接话,摇曳的火光映着赤红本就红润的脸庞,像一团火焰在燃烧。

路人遥一看赤红反应,心知情况不对,放下手中酒囊,坐好,道:赤大哥请讲。

赤红酝酿了一下,斟酌着道:此次武当大会,我心里总觉有些不妥。

前些日子,收到武当弟子送来青叶道长书信的时候,我就觉乎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武当历来是武林七大门派之一,掌门青玄真人更是德高望重,说到这里,那一直在角落拨弄风车的安,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映在地上的光影,怔怔出神。

赤红没有在意安的变化,继续道:但武当弟子素来少在江湖走动,鲜少理会江湖的风风雨雨,此次青叶道长竟广招武林同道,齐聚武当,召开武当大会,说有要事相商,这倒是武当自张真人开宗立派来的首次。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圈众人,接着道:何况十年前,青玄真人突然仙去,虽然武当后来对外宣称青玄真人闭关修炼武当绝学阴阳真经,走火入魔而死,但前去吊唁的广大武林同道都未曾瞻仰到青玄真人的仙体,更何况青玄真人脾性温和,功参造化,怎么会无缘无故走火入魔,而且连仙体都未曾展出供人瞻仰祭拜。

说到这里,赤红又顿了顿,显然心里对这件事情也十分惊疑。

只听他接着道:而且还有一事甚有蹊跷。十年前三分镖局,总镖头三分大侠楚问天和被称为傲雪寒梅的夫人梅如雪不知为何突然远赴关外,因楚大侠和青玄真人乃忘年之交,临走前便把幼子托付与武当代为照料,谁知道这一去无回,竟双双意外惨死。

江湖传言,楚大侠夫妇矢志报国,亲赴关门为的是刺探金国军情,渴望收复大宋咽喉要塞雁门关。

还有传言,楚大侠乃四十年 日曜关山 剑平川前辈遗腹子,剑平川前辈身前在关外造了一个宝库,里边有他终生积累的惊人财富,更让武林中人发疯而是剑平川前辈那一身深不可测的高绝武艺也留在了宝库中,传言得到那笔财富变可富可敌国,而得到那功法秘籍便可称霸武林,楚大侠为了查明身世才去的关外,并且传言楚大侠身上还有开启宝库机关的钥匙,不料被四十年前剑平川前辈除掉的魔头黑血老人胞弟血煞老祖得知,血煞老祖为夺得宝库密钥,集结各路妖魔残忍杀害楚大侠夫妇...

这些传言在江湖中一直以来争论不休,其中究竟谁也不得而知,可是楚大侠夫妇托付与武当的幼子,在楚大侠身死后,消息传到武当山之日,竟意外跌落悬崖。

赤红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而,而青玄道长走火入魔仙去也正是那日。

赤红一口气道来心中对此次武当大会的疑惑,还有十年前轰动武林的连环惨案,也甚觉疲惫,言罢背靠洞壁默然不语。

这些事情在江湖中早已传的风风雨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听赤红一遍讲来,直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一阵寒风卷来,火光摇曳,几欲熄灭,微弱的火光映着众人阴晴不定的脸,山洞内寂静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辩。

路人遥和赤家两位兄弟紧蹙眉头,沉吟不语。

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

众人立刻惊醒抬头,原来是安手中的风车已被折断,众人这才注意到安神色不对,只见他牙关紧咬,脸色苍白,一滴滴冷汗顺着额头鬓角留下,竟似还有泪水,痛苦,悲伤,愤怒,难过的表情混合起来几乎让他清秀的面庞脸扭曲。

路人遥大吃一惊,连忙飞身跃起,一掌抵于安的胸口,温和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安的体内,另一掌迅速拍向安的翳风穴和风池穴,同时喝道:义弟!安突然软下身子,倒在路人遥的怀里,昏睡过去,面上还尤有两道泪痕。

路人遥给安反复检查过后,发觉安只是有些发热,并无大碍,才将他平放在他脱下的衣服之上,然后坐在安的身旁,紧皱眉头,沉思不语。

那赤家三兄弟也早已围坐过来。

只听那老三赤黑埋怨道:大哥你好好讲你的故事,非得故作神秘,装神弄鬼,你看把我这初入江湖的小兄弟吓的,幸好我小兄弟并无大碍,不然别说路大哥饶不了你,我赤黑也不会放过你。

那老二赤白打断道:老三,休得胡说八道。

老三赤黑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昏睡的安,不再言语。

老大赤红沉吟片刻,低声向路人遥道:路大哥,你说这是何故?

路人遥心里也惊疑不定,可他转念想到此中事由定然有所关联,不宜牵连过广,他义弟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打定心思,有意瞒去昨夜之事。

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也是昨日才第一次遇见我义弟,只因我昨夜被尿憋醒,起来方便,发觉我义弟独坐屋脊饮酒,便找他喝酒说话,聊的投缘,便结拜为兄弟,我只知道我义弟和我路某一样是个孤儿。

赤红略作沉吟,低声道:路大哥,你说他会不会是...便住口没再往下说。

路人遥沉声道:赤大哥,武当山高几百丈,就算当今世上以轻功卓绝著称的昆仑掌门凌空虚渡玉灵子,和少林一苇渡江的澄空大师,还有我如影随形的步云逍大哥,跌落下去,也绝无幸存的道理,何况如若是我义弟,当时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何幸存的了?

路人遥这一番话,直击要点,打破了赤红的疑虑。

赤红接道:路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一时愚笨,没有想到这些。

路人遥道:我想只是因为义弟衣裳单薄,加上昨夜风寒所致,引起的发热,加上义弟年纪尚小,听了赤大哥一番骇人听闻的故事,一时情绪失控,产生幻觉,才致如此。不过,我既然已认他为义弟,今后定会顾他周全,他所有忧愁烦恼,就算他有血海深仇,也由我路某人一力承担。

赤黑听罢在边上叫到:还有我,我赤黑也认定这个兄弟了。

赤红和赤白两位兄弟笑了笑,没有言语,那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过了片刻,路人遥道:十年前,步云逍大哥正是怀疑三分镖局惨案和武当掌门青玄真人无故仙去一事有关,消失至今,路某相信步云逍大哥重现之日,就是谜底揭晓之时,明日武当之行,各位兄弟切莫提及此事,万事谨慎小心。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六章 暗流涌动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子时,武当山西北百里外,连绵起伏的秦岭山脉中,一座荒山腹中。

昏暗的石洞内,阴气森森,只有一盏铜灯悬在洞壁上,无力的吞吐着火舌,洞内没有其他摆设,只有一把宽大的石椅上面铺了厚厚一层不知名的兽皮。

此时,上面坐了一个人,一个样貌奇丑的人,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

一撮灰白的头发歪在头顶一侧,满脸的皱褶还长满麻子,绿幽幽的眼睛大而突出,鼻子就是一个肉疙瘩,宽大的嘴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仅有的几颗大黄牙。他短小的身材半坐半躺在石椅厚厚的皮毛上,就跟刚出生的小野猪蜷缩在老野猪的身下吸奶一般。

石椅下方,恭立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身白袍,头戴方巾,腰别折扇,只见他眉眼细长,唇薄如刻,脸色有一股病态的苍白。

只听他恭声道:徒儿恭喜师傅出关,师傅神功再进,门下弟子无不欢欣鼓舞。都希望早日觐见师傅,给师傅请安。

那侏儒老人道:别离,这十年来辛苦你了,你为帮派竭心尽力,为师也都看在眼里,等日后闲暇,师傅定将血煞功第三重传授于你。

这侏儒不仅样貌丑陋无比,声音更是刺耳难听,好比夜枭发出的叫声。

那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听了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表面却仍不露声色一脸恭敬,恭声道:师傅把我养育成人,徒儿在心里早把师傅当成亲生父亲,为师傅和帮派做事,更是徒儿的荣幸。

那侏儒老人笑道:嗯。显然对这个徒儿的反应很受用。

然后在宽大柔软的皮毛上挪了挪,接着道:我闭关这十年来,江湖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书生略一沉吟答道:自十年前师傅...

侏儒老人道:但说无妨。

书生接道:是,自十年前那日师傅负伤回来,闭关不久后,武当掌门青玄真人就仙逝了。

侏儒老人惊道:什么!青玄那老家伙死了?说着竟跳了起来,站在了石椅上。

书生回道:武当对外宣称,青玄真人是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

侏儒老人又坐了下去,嗤笑道:这种骗人的鬼话也就能骗到那些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青玄老家伙阴阳真经早已大成,何况晚年沉浸修道,不问俗事,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性都已超凡入圣,嘿嘿,走火入魔,哈哈,说着说着竟拍起腿大笑起来。

笑声突然停止,侏儒老人急道:现在掌门是谁?

书生道:目前由青木道长和青叶道长一同主事。

侏儒老人挠了挠头,皱眉道:青木和青叶...说完这几个字,便陷入了沉思。

那书生又低下了头,显得十分恭敬有耐心。

片刻后,那侏儒老人又道:还有何事?

书生道:丐帮帮主步云逍,在青玄道长仙逝之日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侏儒老人哼道:看来这个死疯子肯定知道些什么。顿了顿道:接着说。

书生道:在师傅闭关,青玄真人仙逝后不久,江湖上突然多出来一个叫森罗殿的门派。殿主自称阎摩罗,江湖中人都叫他活阎王,不过从未在江湖上露面,更也没人知道他的长相来历。手下十大阴帅,个个武艺高强,这门派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每次出现,都必定掀起血雨腥风,八年前更是将红叶山庄上下一百多口屠戮殆尽。

说到这,书生顿了顿,发现侏儒老人,凝眉沉思不语,接着道:据说那丐帮副帮主路人遥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天水剑水若寒位列十大阴帅之中。

侏儒老人抬头看向洞壁挂着的铜灯,深吸了一口气,目中似有怒火喷薄欲出。

只听他突然道:别离,你知不知道十年前那次为师因何离开,又因何重伤归来。

那书生模样男子万没想到侏儒老人突然陡转话题,不知何意,只好道:徒儿不敢。

侏儒老人缓缓靠向了椅背,看向洞顶,好像陷入了回忆。

只听他缓缓道:十年前,一个深夜,为师正在后山练功,突然山顶的巨石上站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哼,我岂能容他活命,二话没说,我们就交起手来。

书生显然对此大为惊讶,不由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那侏儒老人接着道:来人武艺之高就算稍逊于我,也相差无几。为师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与各家各派的高手都有过招,可此人所使武功招数,我竟完全捉摸不透,掌法又似少林大金刚掌,又似武当八卦游龙掌,身法又似昆仑的云龙三折,又似峨眉的飘雪穿云。

说到这里,侏儒老人顿了顿,显然至今对那黑衣人的武功耿耿于怀。

只听他接着道:他的招式好像是融合各家之长,又好像全然不是。何况他好像无心与我交战,打了一百多回合,也只是只守不攻。我看继续缠斗下去也无意义,便停下手来,打算摸清他的身份来意。

说到这里,那侏儒老人闭上了眼睛,思绪飘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里。

十年前,荒山山顶,亥时,侏儒老人和黑衣人两人交手百余招后,只见那黑衣人飘然站定,拊掌笑道:老祖神采更胜往昔,实是可喜可贺。

侏儒老人暗自心惊,自三十多年前因那事重伤过后,便躲在这秦岭荒山里疗伤,时至今日方才好的七七八八,期间更从未在江湖走动。这人竟寻到他藏身之处,而且还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怎不叫他惊愕失色。

侏儒老人稳定了一下情绪,寒声道:阁下是谁?

黑衣人笑道:在下身份低微,说了老祖也不晓得,不提也罢。

侏儒老人缓缓道:那阁下怎知我在此处,深夜至此又有何贵干?

黑衣人目光灼灼,沉声道:闲话暂放一旁,在下深夜到此,是想和老祖谈一桩合作。

侏儒老人低哼一声,道:阁下要么现在离开,要么永远的留在这里。说着已摆开架势,运起功力。

黑衣人毫不在意,淡淡道:不知老祖对剑平川的宝库可有兴趣。

侏儒老人瞳孔猛的收缩,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摆了摆手,道:老祖可知剑平川死前诞有一子,而此子早已长大成人,现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分镖局总镖头。

侏儒老人死死的盯着黑衣人,没有言语。

黑衣人接着道:传言开启宝机关的钥匙就在他的身上,后天他就会经过这里赴往关外,至于是否和宝库有关,在下就不得而知了。说罢,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侏儒老人。

侏儒老人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要如何?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道:这要看老祖的意思了。

丑时,武当山天柱峰后祠堂。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终年香烟袅袅,一排排长明灯摇曳着昏暗的火光,大殿中间高高在上供奉着三清神像,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神像下面摆放的是武当历代掌门的灵位,灵位下面的香案上居中摆一形状奇古的青铜香炉,不知已有多少个年头,任日月更换,世事沧桑,好似对它没有一丝影响。香案上另供有五谷,三杯清茶,寓意持斋把素,清心寡欲,也有修道成仙不食人间烟火之意。

香案之前站有一人,面对灵牌,似乎已木立良久。

此人身形高大,着青色道袍,头戴道冠,一根乌木簪从中穿过。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抽出三根香点燃插入香炉,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下了头,肃穆安静的大殿内,屡屡香烟飘起在火光中消散,好似有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久,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祠堂大殿阴暗的角落中竟走出了一名黑巾蒙面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径直走到香案前,抬起头默然看了三清神像许久,然后又看向神像下面着其中一位灵牌,片刻后,拂袖,燃香,接着负手站立一旁。

武当乃名门正派,道教圣地,先不说主峰天柱峰,高耸入云,峥嵘险峻,关卡甚多,光是众多门下弟子,加上近日武当山上各路名门正派集结,受邀参加武当大会,守卫之森严,可以说是飞鸟难入。

也正是如此方叫人吃惊,这一身黑衣打扮的男子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武当要地,供奉祭拜三清和武当历代掌门的祠堂里,而那能单独出入武当祠堂,在武当派地位肯定非同一般的道长对此竟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过了许久,那黑衣男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缓缓道:在此先恭贺青木道长明日荣当武当掌门之位,相信在青木道长,不,该是青木真人才对,相信武当派在青木真人的执掌下,愈加发扬光大,将来必执江湖牛耳。

黑衣男子话音刚落,那被称为青木的道长霍然转身,目中陡然射出寒光,只见他眉眼极近,颧骨高耸,眼神冷冽,不怒自威,风仪严峻,显然是个不苟言笑,性冷孤僻的人。

只听他寒声道:此间事了,无论你目的成否,你我再无瓜葛。务请阁下谨言慎行,以免遭受杀生之祸。

那黑衣男子笑了笑道:这是自然,道长为在下尽心尽力,在下也必将信守承诺,但请道长放心,十年前一事...

青木道长苍白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满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厉声道:住口!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道长多多保重。

说完转身出了祠堂,身形一振,消失在黑暗里。

一阵寒风吹来,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

青木道长在原地喘息良久,待情绪平定下来,慢慢又走上了香案前,抬头望向其中一位灵牌,喃喃道:师兄,我...,声音渐微,不可耳闻。说罢,豁然转身离去。

又过了许久,天柱峰已早无人声,只有祠堂外竹涛阵阵,沙沙作响。

祠堂大殿内,只听吱拉一声,长明灯里内灯芯爆裂,火焰突然跳动高涨,又归于平和,那一瞬火光映在了那名牌位之上,上面正写着:武当掌门青玄真人之灵位。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七章 武当大会

雾笼云遮缥缈中,浑然浩气贯苍穹。

寒光耀日峥嵘面,好个擎天金顶峰。

翌日清晨。

路人遥一行五人继续赶往武当山,对于昨夜的事众人心照不宣,只字未提,安的神色也并无异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路上自顾自吃着自小镇买的糕点,笑着看着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路人遥也放下心来,与赤家三兄弟吹着各自喝过的美酒,吃过的美食。

午时左右,一行人已到了武当山脚,大雪刚过,从下望去只见武当山云蒸雾涌,冰水嬉戏潺潺,鸟儿在云杉上跳跃,青苔在紫藤缠绵,舒缓蔓延的草甸宛如一只巨大的碧绿玉盘,托起了圣洁雪山。

山角自有道童接引,路人遥递上请柬,表明身份后,道童神色恭敬的在前带头引领众人向山上行去。

武当山高峰林立,植被繁多,各种奇珍异兽不尽其数,路人遥与赤家三兄弟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被眼前这美景吸引,烦恼心事暂也抛诸脑后,一路上对着四处美景指指点点,追着小道童问东问西。

可伶小道童年纪尚小,皈依武当门下不久,对这诺大的武当山也知之不多,被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接二连三的问题搞的面红耳赤,不住摇头。

安见状上前拉住小道童的手,笑道:不知小道长道号?

小道长看安及时为他解围,人又长的斯文清秀,心中暗生好感,回道:我叫清时,小居士你叫什么?

安笑着回道:我叫安,平安的安。谁给你起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清时回道:是青叶道长,道长说取自清平之时,太平盛世,希望我平安快乐的长大。

安道:你父母呢?

清时低下头沉默半晌道:我自记事起就在山上了,青叶道长说我的父母死于战乱,他把我带到山上的。

安脸色一黯,拍拍他,接着道:我父母也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了,我做你的哥哥好不好?

清时展颜一笑,眼中似有泪水,喜道:安哥哥。说完兄弟俩便拥抱在了一起。

一旁的赤家三兄弟笑道:路大哥,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兄弟了,哈哈,还是个小道士。

路人遥哈哈一笑道:好,虽然我路人遥无父无母,可短短两日我又多了两个兄弟,如此幸事,理当庆祝一番,赤三哥拿酒来,我们和清时小兄弟喝上一杯。

赤老大赤红打断道:路大哥。说完给了路人遥一个眼色。

路人遥笑道:哈哈,路某一时高兴竟犯起了糊涂,要被青叶道长知道我私自认了他的道童做了兄弟,还要和他喝酒,非气的吹胡子瞪眼不可,喝酒之事,还待此间事了再说,说完咂了咂嘴,好像又回味起武当的清泉竹酿。

一旁的安和小道童清时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向山上走去,完全不顾这自导自演的四人。

不一会来到一处山沟前,山沟宽三尺有余,深不见底,沟前立有一巨石,上用大篆刻有 划剑石 三字,铁画银钩,游云惊龙。

众人被这气势惊人的字体吸引,纷纷站定,惊叹咂嘴。

小道士清时看众人一脸疑惑不解,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此石名为 划剑石 相传为真武大帝上山前为坚定修炼意志,划地成河,与其母亲痛心疾首分别处。路边的这条干河沟就是当年真武大帝拔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在他与依依不舍的母亲之间划开的河,将其母亲隔开在了河的对岸,辞别慈母上山修炼,终于功成飞天。

言罢,扬起头颅,看着众人的反应,大为得意。

路人遥赞道:非有真武大帝此般毅力和决心,方可得道飞升,世间凡夫俗子,如何能割舍个人的情感。

赤老大赤红接道:路大哥所言极是,所以参佛修道想要逃脱轮回,羽化登天的不知凡几,成功者寥寥数人,也尽都是世人美好的意愿和想象罢了。

只听一声冷哼,大家纷纷皱眉转过头,只见安缓缓走近了划剑石,面向众人冷冷道:如此无情无义不孝之人,成了仙又如何?他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就是为了让他成仙抛弃她吗?他成仙了怎么样,他是逍遥快活了,他母亲呢?他母亲老了谁来照料?他母亲流着泪为他骄傲吗?什么狗屁毅力决心,世间人人都学他如此,会有多少孤寡老人病死饿死家中,参佛修道就是逃脱做儿女责任的理由么?乌鸦尚知反哺,我看他连只禽类也不如。

安显然激动至极,双拳紧握,清秀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说完深吸一口气,不看众人,拉着清时向山上行去,留下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

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面面相嘘,讪讪而笑,竟说不出话来,只好低着头跟上。

小道童清时低声道:安哥哥,你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啊,你看路大侠他们脸色都变了。

安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道:清时,你还小不懂,可你以后千万别学他们,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情感,抛弃了情感那就不是人了。为了一己私欲,自以为是的抛弃良心还摆出一番身不由己的样子,那再混账不过了。

清时明亮的大眼睛闪了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安哥哥。

安笑了笑,拉着他继续向上行去。

跟在后边的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咳嗽了一声,低下头,默然向前。

不时来到一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大殿门口。门口上悬金丝楠木制成的巨大匾额上龙蛇飞舞四个大字,紫霄大殿。

大殿屋顶全部盖孔雀蓝琉璃瓦,正脊、垂脊和戗脊等以黄、绿两色为主镂空雕花,装饰丰富多彩华丽。

屋脊由六条三彩琉璃飞龙组成,中间有一宝瓶,闪闪发光。因为宝瓶沉重高大,由四根铁索牵制,铁索的另一头系在四个儿童手中。传说,这四个小孩护着宝瓶,无论严寒酷暑和风雨雷电,他们都坚守岗位,确保宝瓶不动摇。因为所在位置比殿里供奉的主神还高,所以叫他们“神上神”。而老百姓看他们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则叫他们苦孩儿。

大殿外自有人接引通传,只不过已换做武当当代第一代的道长,显得郑重,又不失体面。

路人遥一看只要硬着头皮大步越过安,和前来接引的道长一番客套寒暄。

只听那道长道:路副帮主和赤家三位堡主不辞劳苦,一路奔波实在辛苦了,青灵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青木和青叶两位师兄正在殿内同武林各派人士说话,路副帮主,三位堡主里边请。

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连忙回礼,连道:哪里哪里,同时招呼着安过来,青灵道长笑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带头向大殿走去。

大殿内设计构思巧妙,造型舒展大方,装修古朴典雅,陈设庄重考究,显是武当在江湖中的崇高地位。大殿内设神龛五座,正中神龛供奉真武神像,造型各异,生动逼真。

路人遥一进入大殿,大殿两排首座站起两人迎了过来,其中一人风仪严峻,气势沉稳正是青木道长,另一人仙风道骨,慈目善目,白须飘飘正是青叶道长。

青木道长率先开口笑道:路副帮主,自上次同贵帮金帮主于鄙派一别,至今已有十三年不曾相见,虽听路副帮主已晋为丐帮副帮主,无奈门下事务繁多,没有亲自上门祝贺,万望体谅。

路人遥哈哈一笑道:青木道长言重了,路某只不过山野草民,承蒙金帮主看中,将丐帮托付与步大哥和我,说来惭愧,路某这些年四海云游,帮内事务全由步大哥和帮内几个长老负责,实在愧对金帮主在天之灵。

一旁青叶道长接道:路副帮主洒脱自由,实令贫道生羡。

路人遥正要回话,一旁一青衣着道家打扮的老者站了起来冷然道:哼,莫非武当修书广召武林同道前来,说有大事相商,就是互相吹捧叙旧么?

只见此人,身形矮小,头戴高冠,眼神阴翳,两撇胡须随着嘴唇上下跳动,说不出的怪异好笑。

路人遥和青木青叶两位道长还没反映过来,在路人遥身后的安已笑出声来。

那高冠老者瞳孔猛的收缩,犹如实质的目光射出,几欲穿透安的身体,安见状不妙,及时收声,看向天花板,站定不语,只是那嘴角似乎仍有止不住的笑意。

路人遥连忙转身抱拳恭声道:玉真人息怒,晚辈义弟年少无知,还请玉真人海涵。

玉真人哼了一声,看向青木道长,道:青木,可是随便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也可参加这次大会么?那此次大会有何要紧。说完就要拂袖离去。

青木道长没想到只是同路人遥寒暄两句,竟致如此地步,心想正好弄清楚这少年来历,于是默然不语看向路人遥。

路人遥暗耐心中之愤,沉声道:玉掌门,我路人遥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我义弟来历绝无一丝可疑,只不过我义弟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并无什么来历好讲。

玉真人冷哼一声,正欲说话,青叶道长笑道:玉真人为事慎重小心,吾辈该当虚心学习,既然这少年是路副帮主的义弟,以路副帮主在江湖中的地位声誉,自然没有问题,烦请各位上座,容师兄将召集各位同道前来的原因详尽说来。

玉真人又哼了一声,长袖一挥,坐了下去,闭目养神起来。安看向青叶道长笑了笑,青叶道长回应笑着点了点头。

待各人就座,青木道长在大殿之中站定,环顾众人,肃道:年关将至,贫道实不欲叨扰各位过年雅兴,实乃有大事将生,此事不仅关乎江湖武林安危,更身系天下百姓,我与青叶师弟商量再三,决定修书于各位,召集大家一同商议。

青木道长顿了顿,道:此中因由,还请太平山庄任玉瑕庄主细细道来。

只见清叶道长下座站起一人,缓步向大殿中央走来,只见此人细眉方脸,眉目儒雅,双目炯炯,额角饱满,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儒袍,腰别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

此人站定后向众人抱拳施礼,在座除了玉真人仍闭目眼神和又在发呆的安之外,无一不及时回礼。

任玉瑕沉吟片刻,沉声道:不知各位可知十年前我义弟三分镖局总镖头楚问天因何而死?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坐的无一不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听到任玉瑕这番话,也不由屏住呼吸,一时大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只有安猛地握紧双拳,双眼似有熊熊火焰。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八章 壮怀激烈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在任玉瑕话音落罢,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座的所有人都一瞬不瞬的盯着任玉瑕。长明灯吞吐着火舌,照着真武大帝忽明忽暗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天地间又飘起了雪。

任庄主,倘若你知道问天和雪儿被何人所杀,但请此刻立即告知老夫,老夫才不管你是太平还是长平山庄的庄主,今天你要不给老夫一个交代,只是拿问天和雪儿的事情打哑谜,就算问天身前唤你一声大哥,老夫今天也绝不放过你。

只见一个眉发雪白,气势沉凝的老者睁着大若铜铃的双眼,瞪着任玉瑕,寒声道。

此人正是天山红梅山庄庄主,白眉雪鹰梅澜云。三分镖局总镖头楚问天正是他女婿。十年前女儿女婿双双莫名惨死,年幼的外孙竟又意外跌落悬崖,这双重打击让这年迈的老者愈发乖张暴戾,今日突听女儿女婿死因的消息,那还能按耐得住。

青叶道长连忙摆手道:梅老庄主稍安勿躁,任庄主绝无和老庄主同在座各位武林同道打哑谜之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三句两句可以讲明,但请老庄主静坐,听任庄主细细道来。

只见任玉瑕向那老者微一躬身,肃声道:梅老庄主,在下与问天相交多年,虽无血缘关系,却情若手足,绝无对问天和弟妹有一丝不敬之意,自得知问天和弟妹惨死的消息,在下悲痛欲绝,夜不能寐,这十年来更是殚精竭虑,拼尽全力调查此事,直到近日才稍有眉目,更惊悉一则惊天秘闻,故和武当青木青叶真人邀请各位同道相商。

只听梅澜云身后一白衣中年男子低唤了一声:爹。

梅澜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那一直闭目养神的玉真人冷然道:老夫对你们的家事并无兴趣,至于那剑平川的宝库老夫看来多半也是无稽之谈,如若请老夫前来只为了这些事,恕老夫不能作陪。说罢又要起身离去。

这玉真人好急的性子,短短片刻,已欲两次离开。

这时大厅内众人已窃窃私语,躁动不安。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的佛号在众人耳边响起。只见一个宝相庄严,气度雍容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开口道:烦请各位静坐片刻,等任庄主把事情说完,再自行决断可好?

此名僧人正是少林掌门澄观大师的师弟澄空大师,澄观大师虽居掌门之位,但向来一心修佛,不问俗世,寺中一切事务都由师弟澄空大师负责,加上澄空大师佛法高深,慈悲为怀,在江湖上更是地位非凡。众人一听澄空大师开口发话,瞬间安静了下来。

任玉瑕对着澄空大师做了一揖,澄空大师合十还礼。

任玉瑕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开口道:此事还得从我义弟身世讲起,说完又看向梅澜云道:梅庄主,不知...

梅澜云截声道:但说无妨。

任玉瑕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我义弟楚问天正是剑平川前辈之子。

虽然只有寥寥数字,江湖也早已有此传言,但近日得到证实,在座的各位武林人士还是吃惊不已,轰的一声,大殿内又乱做一团。

有人问道:既然是剑前辈之子,为何楚大侠姓楚?

又有人道:剑大侠消失那年已有不惑,为何从未听闻剑大侠有子一事?又是何人把楚大侠养大成人?

还有人道:那关外的宝库自是剑前辈留与楚大侠,和我等又有什么关系?

任玉瑕清了清声,大声道:各位,且听在下详细道来。

待众人安静下来,任玉瑕才缓缓道:此事千真万确,确凿无疑,梅庄主和青木青叶两位道长可以证实。

青木道长道:不错,因楚大侠和掌门师兄乃多年忘年之交,那日和与掌门师兄吐露身世,贫道与师弟青叶也在场,楚大侠豪爽磊落,并无顾忌贫道与师弟二人。

任玉瑕接道:事情要从六十多年前说起,徽宗在位期间,重用奸相蔡京、宦官童贯,弄得朝政日非,天下大乱,朝廷内小人当权,政治黑暗腐朽。没过几年就被金军破开东京,徽宗、钦宗父子及大量赵氏皇族、后宫妃嫔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被俘,押解北上,东京城中公私积蓄为之一空。

在座各人虽是江湖儿女同也是大宋子民,听到这一屈辱的历史,无不满脸愤慨,扼腕痛惜。

任玉瑕接着道:那时剑平川前辈虽只是个少年,但一身高超的剑法已在江湖颇有名气,靖康之耻不久后,剑前辈一心报国,便投身岳家军跟随岳将军同金国做战,十几年来,南征北讨立下了赫赫战功,同时也和岳将军引为至交,深受岳将军器重。

说到这里任玉瑕顿了顿,接着道:岳将军用兵如神更有剑前辈做前锋,一路凯歌,连战连捷,一时威望国内无人可及,无奈高宗哪个狗皇帝气量狭窄,对岳将军尽是猜疑妒忌,加上秦桧哪个小人从中作梗,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竟一日连发十二道金牌,严命岳将军班师回朝,打碎了岳将军收复河山的雄心壮志。岳将军接到如此荒唐的命令,也不禁愤惋泣下:“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大殿内在座的各位听到这里无不对高宗和秦桧的卑鄙愚蠢咬牙切齿,同时也对岳将军的报国无门深感叹息。

任玉瑕接叹道:岳将军回朝不久后,便被高宗和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残忍杀害于大理寺中,供状上只留下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言罢垂首不语,同大殿内所有武林人士一同悼念岳将军,悲伤的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忽明忽暗的长明灯,照着众人黯然神伤的脸,只有澄空大师低沉的佛号在殿内回荡,叹息这命运的不公。

哼 ,突然大殿内响起一声不满,打断了众人的哀思,众人皱眉寻声看去,只见路人遥身旁的安一脸不屑的神情。

路人遥一边对着众人讪讪而笑,一边急拉着安的衣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

任玉瑕还未开口,青木道长已冷声道:不知小兄弟这是何意?

安瞥了青木一眼,又翻了翻白眼,转过了头,竟不打算理他。

青木道长执掌武当刑法多年,并自掌门青玄真人十年前仙逝,武当派内所有事务便全由他一人代为负责管理,加上青木道长严厉冷峻,这十年来武当弟子无不战战兢兢,行事说话小心翼翼。

此刻竟被一不知名的少年无视,如何不令他怒火中烧,眼见就要愤而起身,任玉瑕连忙接道:小兄弟仪表非凡,气质脱俗,不知有何真知灼见,在下同各位武林同道愿闻其详。

安仍歪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一副走神放空的模样,路人遥那还忍受得了,急忙低声道:义弟,快向青木道长和各位武林前辈陪个不是,然后站起向青木道长和殿内众人抱拳行礼道:路某义弟年少无知,还请各位不要与他计较。

这时安突然站了起来,路人遥还以为他突然开窍,不由大喜过望,差点当场老泪纵横,不料安开口道:愚忠而死,咎由自取。

大殿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后,轰然暴动起来,众人神情激愤,破口大骂,更有甚者,已拔出刀剑,意欲上前,路人遥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安看着怒火冲天的众人,一脸淡然,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青木道长寒声道:无知小儿,今日贫道就要代你父母好好教育你一番。话音未落一个纵身,袖袍翻飞,一股强烈的气劲已向安迎面袭来,青木道长不愧为武当当代第一人,只是一招便可见他深厚的内力,和炉火纯青的回风掌。

路人遥暗叹一声,双拳并掌,隔空拍了上去。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防守式,履霜冰至,这招招如其名,初时似柔弱无力,但如敌人胆敢进招,就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路人遥使出这招也是暗示青木道长及时收手,以免局势扩大。

青木道长眼中精光一闪,双掌翻飞已和路人遥交战十几个回合,只见青木道长掌法含蓄内敛、连绵不断、急缓相间、行云流水,正是武当太极拳,他深知降龙十八掌气劲雄浑,至刚至强,故用至阴至柔的太极拳来应对。

路人遥无心恋战,心中暗自打算暂且逼退青木道长,再好好解释一番,只见他大喝一声,猛地跃起,双掌并推,好一招鱼跃于渊,直如龙腾九霄,爆发力惊人,只见青木道长右腿微屈,重心后移,同时,左手渐外旋,掌心斜朝上,两臂在胸前呈斜十字交叉,正是守中有攻如封似闭。

轰的一声,掌臂交接,大殿内气劲四溢,所有长明灯火舌暴涨,接而瞬间熄灭,青木道长后退了小半步,脚下青石已化为粉碎,路人遥一个翻身,落在安的身前。

路人刚要开口,一旁的青叶道长已急忙来到两人中间,对着路人遥和青木道长道:今日召集武林同道齐聚武当相商要事,事情还未说清,怎自家人先交起手来,这不徒叫在座各位武林同道笑话么?

路人遥拱了拱手道:路某无意生事,但也绝不容任何人伤害我义弟。

青木道长冷哼一声,道:路副帮主如此说来,是说贫道蛮不讲理,以老欺小了?

路人遥正待回话,青叶道长已看着安苦笑道:小兄弟,你看...

安好似对这慈目善目的道长颇有好感,笑了笑道:那我便讲几句好了。

青叶道长如释重负,看向青木道长道:师兄可否先听小兄弟把话说完,我看小兄弟并非莽撞无知,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

青木道长冷哼一声,坐回位置,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冰冷,显是动了真怒。

青叶道长接道:还请小兄弟指点。

安看了一圈众人,淡淡道:如若岳将军当时不受那十二道金牌之令,结局又当如何?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九章 语出惊人

待从头、 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武当山北百里外的一座荒山山顶,雪已消融,只剩光秃秃的岩石和几撮枯黄的草在寒风下瑟瑟发抖,远处传来寒鸦无力的叫声,说不尽的萧瑟悲凉。

四名男子或坐或立,站着的三人其中两人头戴高帽,面蒙黑巾,一黑一白的宽大罩袍迎着寒风,哗哗作响,另一名男子身着淡金色华服,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目若寒冰、唇薄如刻,胸前秀着一轮金色的太阳,还有一位坐在一块青石上,模样落寞沧桑,正出神的望着北方。

正是森罗殿下十大阴帅之四,日游游光,夜游水若寒,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赦。

只听白无常看向日游嘿嘿笑道:这天寒地冻的,不知摩罗大人,派遣我等四人来此荒山野岭,究竟所谓何事?

游光眼中光芒一闪,淡淡道:我也不知,既然摩罗大人吩咐我等于今日到此,我们便耐心等待摩罗大人下一步指示即可。

白无常嘿嘿一笑,眼睛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黑无常盯着日游良久,低声道:老二,你可知阎摩罗大人身份来历?声音低沉刺耳。

日游目光一转,低声回道:阎摩罗大人向来都让老大传话与我们,加上老大从不轻易出殿,一直在摩罗大人身边,也许老大知道些什么。

黑无常一听日游没有正面回答,却把问题引向他人,心中暗哼一声,找了块青石坐下闭目眼神起来。

白无常走近水若寒,笑着道:夜游,你是因摩罗大人答应救治...方才入殿的,那你一定见过摩罗大人,和我们兄弟说说,摩罗大人是何许气魄。

夜游没有看他,仍盯着远方,过了许久,淡淡道:他带着青铜面具,看不出年纪,声音也听不出男女,不过...说到这夜游竟突然住口,没有打算往下说的意思。

那日游和黑无常都被水若寒的 不过 吸引,纷纷看向他,游光连道:不过什么?

白无常嘿嘿笑道:水若寒,你说出来大家推测一下,以我们兄弟几个的眼界见识,说不定能猜到一些摩罗大人的身份来历,对你的事也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水若寒听到后一句,眼睛一亮,正欲开口道:他...

哼,老七,我看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突然一名男子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打断了水若寒,他先是看了水若寒一眼,然后盯着白无常冷然道。这男子一身黑袍,面带一黑色木质面具,面目模样狰狞恐怖,只露出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此人正是森罗殿内,地位仅次于殿主阎摩罗的十大阴帅之首,鬼王道非。

白无常瞬间吓得冷汗涔涔,原本苍白的脸更看不见一点血色。眼珠一转,连忙回道:老大你怎么来了,我们兄弟几个只是对摩罗大人敬仰有加,可惜无缘得见,发发牢骚罢了。

日游在旁一声冷哼,显是对白无常牵扯上他十分不满。

鬼王道非摆了摆手,道:大家都是兄弟,我也是为你们好,以后休要再探测有关摩罗大人的事,你们忘记了曾经殿内有名弟子也是背后议论摩罗大人,结果是如何惨死的么?

白无常想起那名弟子七窍流血,浑身溃烂,蛆虫爬满全身吞噬他的血肉,足足哀嚎了半月之久才痛苦死去,死时已剩一堆白骨。不由惊得一身冷汗,游光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白无常恭声道:大哥教训的是,老七记得了。黑无常在旁也点了点头。

鬼王又看向日游,日游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鬼王目光一禀,冷然道:老二,我看你是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是对我这个做大哥的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说出来。

日游看鬼王动了怒火,淡淡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弟对大哥只有尊敬和爱戴绝无一丝不满,只是近年来大哥深居简出,常伴摩罗大人身边,做兄弟的想和大哥喝喝酒,聊聊兄弟感情也是难如登天,还有其他几位兄弟常年在外替摩罗大人办事,聚少离多,有时想起以前我们十个兄弟形影不离,如今...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如若这也让大哥生气,那小弟甘愿受罚,说罢,一动不动,直视鬼王双眼。

一旁的黑白无常也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

两人对视片刻,鬼王长叹一声,走近拍了拍日游的肩膀,轻声道:这是做大哥的不对,只因近年摩罗大人密谋计划着一件大事,所以...二弟,此间事了,把其他几个兄弟叫着,大哥亲自下厨,给各位兄弟陪个不是,喝他个不醉不归。

日游和黑白无常一起唤道:大哥。

鬼王摆了摆手道:我此次前来,正是奉了摩罗大人的命令,有事交代给你们。说完看了夜游一眼,道:水若寒,此事也正关乎你的白青筠小姐。

一直出神的水若寒听闻此言,瞬间跃起,落于鬼王道非身前,沉声道:阁下请讲。

鬼王点了点头道:摩罗大人近日查清四十年前剑平川身死前在关外留下的宝库位置,其中有无数金银财宝,和他毕生的武功秘籍,近日江湖武林各大门派,齐聚武当也正为此事。

日游皱眉道:莫非是摩罗大人放出的消息?可这又是何故?

夜游耐不住沉声道:阎摩罗让我前来也因此事,可说来说去,此事究竟和如何救活青筠有何关系?烦请阁下说明。语气已有些焦急和愤怒。

鬼王道:水兄稍安勿躁,容我详细说来。江湖中人只知剑平川功法超绝,剑法玄妙,殊不知,能得到剑平川青睐的的女子也绝非凡人,他的妻子柳摇枝更是一名奇女子,此女子精通天文地理,星相医卜,行军布阵,运筹帷幄更是不在话下,不然剑平川那个只通武艺的粗人如何助岳将军连战连捷。

鬼王顿了顿接道:这些相比我接下来要说的只能算是不足一提,传言此女子有医死人,肉白骨之惊天之能,所以岳家军以寡敌众,屡战屡胜,连月做战,部队却从不休整。

水若寒听到这里,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颤声道:难道...,竟说不出话来。

鬼王接道:不错,她的功法也存于剑平川的宝库之中。传言就是因为此女功法太过逆天,所以每次施展都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损害使用者寿命,故而年纪轻轻就不幸离世,岳家军也因此士气低落,战斗力大跌,最终落个惨淡收场。

水若寒听完,不由仰天长啸,热泪满面。

鬼王待他情绪稍定,接着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正是为此。

日游接道:那第二肯定是和我刚所问的有关了。

鬼王道:正是,剑平川宝库位处关外,自杨家军战败后,那里已属金国地界,想进宝库必须从关口进入,可关口有金国重兵把守...摩罗大人的用意正是如此,顺道削弱这些武林门派的力量,以便日后我们森罗殿统一江湖也会轻松许多。

日游拍掌笑道: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妙极妙极,摩罗大人智计无双,实在佩服。

水若寒冷哼道:同为大宋子民,你们怎如此冷血无情 !只知争权夺势,可知一旦金国挥军南下,又要多少无辜百姓受苦。到时已是金国天下,你们统一江湖又如何,还不是亡国奴么?

鬼王冷然道:这个自不用水兄操心,水兄只需安计划行事,与我兄和弟一起助摩罗大人取得宝库内剑平川夫妇秘籍即可。

水若寒冷哼一声,调头离去。

紫霄大殿内。

长明灯都因青木道长和路人遥的交手而熄灭,大殿内显得有些昏暗,不过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安的身上,皱着眉头,思考安刚刚说的那句话。

有一豹头环眼,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问道:小兄弟此言差矣,岳将军受封朝廷,上有天子,自古皇权至上,如何不受金牌之令?

安没有理会,反问他:你什么人?

那人面有傲色,淡淡道:在下乃中原林闻柳,擅使一柄九环大刀,承蒙武林同道廖赞,称我一声柳一刀,不知小兄弟有何见教?

安笑了笑道:见教没有,赐教一下如何?

林闻柳听完大怒,瞬间从背后抽出刀来,只见其刀身厚重,刀背上穿有九个铁环,刀尖部平,显是力量型外门兵器。

任玉瑕眼看这武当大会就要成为一场闹剧,正要开口阻止,青木道长传音入耳道:任庄主且慢,暂时就随这少年,我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一旁的赤红和路人遥低声说道:路大哥?

路人遥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咱们还是静坐观看就好,还有什么人能让我义弟吃亏么?

大殿内,柳一刀已站在安的面前,两人相距一丈左右,柳一刀一脸怒容,安依旧面无表情。

柳一刀道: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柳某就...

安打断道:出手吧。

柳一刀为之气结,愤而跃起,同时双手握刀高举过顶,正是一招力劈华山。柳一刀体格高大魁梧,加上九环刀重逾百斤,这一刀下去,别说是人,就算一块顽石,也定要粉碎。

赤红一旁低声道:老三,这力道比起你所使的铜锏,又要如何?

老三赤黑皱眉沉声道:半斤八两。

就在这一瞬间,画面突然定格,场内已安静下来,柳一刀仍双手握刀,做下劈之势,不过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眼角滴落,再看,咽喉处已抵一剑锋,没人看清安何时拔剑,也没人看清安何时出手。

安慢慢收回了剑,淡淡道:凭你的本事,还是安静的坐着好了。

安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看向任玉瑕,问道: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什么?什么为重?又如何排位?

任玉瑕思索片刻道:一国之基,自是广大黎民百姓,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说的正是如此。

安淡淡道:岳将军受命金牌,就是受命朝廷也就是皇上,他励志报效国家,一心尽忠,到头来只是报效皇帝罢了。倘若他真的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他就不该接受那没有意义的金牌,他该率领岳家军北上收复大宋河山,保卫天下百姓太平。

安顿了顿道:结果呢,他受命班师回朝,山河依旧破碎,百姓仍旧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以他当时的能力和威望自是一呼百应,为什么奸臣当道,却不除之,昏君无能,却不取而代之?最后落个蒙冤惨死的下场,这不是愚忠又是什么?

说完大步返回座位,不看殿内陷入沉思的众人,闭目养神起来。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章 功败垂成

不畏浮云遮望眼 只缘身在最高层

武当山,紫霄大殿内。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佛号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也惊醒了沉思的众人。

只听澄空大师叹道:小施主卓尔不群,见解独到,实另老衲佩服。若日后得空还请小施主光临鄙寺,凭小施主的非凡智慧,说不定能助鄙寺僧众印证佛法,对鄙寺参悟佛法大有裨益也未可知。

说罢,双目灼灼的看向安。

安报以一笑,没有言语。

哼,只听一声冷笑,昆仑掌门玉灵子道:人死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何意义?言归正传,速将剑平川一事交代明白。

任玉瑕拱了拱拳接道:岳将军蒙冤惨死后,岳家军人心涣散,士气低落,加上秦桧从中作梗,很快便分崩离析,一干将士请辞回乡,剩下的也都划入其他部队之中,剑平川前辈悲愤难平,心灰意冷,本想携已有孕在身的妻子寻一世外桃源,安度余生,没想在离开前夕,岳将军身前好友韩世忠将军竟送来岳将军一封遗书。

众人听到这里,大都已猜到故事转折就在这封遗书上,不由聚精会神,屏住呼吸。

任玉瑕接着道:遗书上内容有三,一是岳将军对这些年来剑平川前辈夫妇二人的感激,和缅怀岳将军一干兄弟之情,二是对国仇家恨未报,蒙冤受屈的悲愤,第三点就是交托他毕身心血所著的武穆兵法,希望剑平川前辈完成他收复河山的毕生心愿。

任玉瑕看了一眼俱是一脸疑惑的众人,道:至于在下如何得知遗书一事和遗书内容,还请诸位耐住性子,容在下道来。

任玉瑕道:剑平川前辈接到遗书,悲绝长啸,痛哭不止,可也陷入两难之境,妻子临盆在即,实在不宜继续留在军中,可将妻子一人送出,无人照料,又实在放心不下,思来想后,剑平川前辈决定先带妻子赶往天山好友梅家,等孩子出生后再返回军中,以身报国,矢志完成义兄遗愿。

殿内众人不知此事还有这等隐情,不由看向天山红梅山庄梅澜云庄主。

梅澜云深吸了一口气,接道:已经四十年了,老夫还清楚的记得那年冬夜下着很大的雪,平川和妻子深夜而来,也就在那一夜,问天出生了,仅过了一日,第三日,平川就带着身体虚弱的妻子返回军中,只托我好生抚养他的孩子,仅留下了一封书信,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平川就再也没回来,如今问天和他的孩子也...我对不起平川夫妇,也对不起问天啊,说罢,一双虎目泛出泪光,神情悲伤落寞。

这时大殿内,突听一人道:剑平川前辈夫妇重情重义,高风亮节,真是伟大。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出谷黄鹂。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着淡黄色衣裳的女子,约莫二八年华,扑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一脸敬佩之情。只见她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眉眼间盈盈都是温柔之意。有些门派的年轻弟子一时竟看的呆了。

任玉瑕接道:剑前辈夫妇实乃我等江湖儿女学习敬仰的榜样,可不知姑娘是?

那黄裳女子还未说话,她身前坐着的一青衣女子站了起来,施礼后道:小师妹年幼不懂礼数,还望众前辈见谅,同时低声道:素灵,还不向众前辈赔礼。

那黄裳女子嘟了嘟嘴,没有说话。

任玉瑕微笑道:原来是峨嵋无念师太的高徒,在下有礼。清乐师父令师妹性格直爽,快人快语,刚才所言,并无不当之处。

那叫清乐的青衣女子施了一礼,坐了回去。

这时黄裳女子似有所觉,抬起头来。发现安睁大着眼睛面无表情定定的看着她,丝毫没有一丝隐藏,黄裳女子暗哼一声,心想这少年忒厚的脸皮,哪有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看的,接着皱眉转过头去。安看她嘟着嘴,皱着眉头的神情,说不出的可爱动人,笑了笑转回头来。

任玉瑕接道:剑平川前辈夫妇痛别尚在襁褓的幼子回到军中,继续同金军作战,无奈朝廷腐败,军费粮饷供应严重不足,加上剑前辈妻子不顾产子后的虚弱身体,继续运功为军中将士疗伤治病,最后积劳成疾,不久后就不幸去世了。

说到这里,任玉瑕叹了口气,道:剑前辈接连痛失义兄爱妻,心中悲痛万分,夜夜不能寐,接连同金军大战几十场,场场身先士卒,英勇冲锋,身上大小伤无数,最后在一次战役中也不幸深中敌人埋伏,在杀掉数千金军的撤离途中,又遇黑血老人和血煞老祖密谋勾结的一干武林仇敌,剑前辈大发神功,掩护手底将士撤退,哪一战惊天动地,激烈异常,最后仅剩血煞老祖一人脱逃,而剑平川前辈也力竭而去...后来军中将士和武林同道为了纪念他,称哪一战为关外之战,而剑前辈 日曜关山 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任玉瑕一口气讲了这么久令人感慨唏嘘的过往,神色也略显疲惫。

这时青木道长站了起来,对着任玉瑕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接下来,便由贫道来说吧。

青木道长顿了顿叹道:自爱妻走后,剑前辈已心如死灰,只是一想到岳将军那雄伟的身影和期冀的目光,还有尚在襁褓的幼子,只好强忍悲痛继续同金军作战,可剑前辈深知战争愈来愈变得凶险异常,宋军士气日益低下,胜利的希望也越来越渺小。说不定自己哪天也战死沙场,自己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待魂归九泉之时,却有何颜面面对将一切托付与他的义兄。在多日的苦思冥想后,剑前辈产生了一个惊悚的念头。并将其写成一封信秘密委派一个心腹将士连夜送往天山梅家。

那夜,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剑前辈决定破釜沉舟,在关外建造一个宝库,将这些年来所有与金军交战所获得的金银财富,与他夫妻二人毕生的武功心法秘籍藏于其中,然后放出风声,用惊人的财富和绝世武功心法,激起全军将士和武林人士的血性和勇气,誓要收复河山,要是战胜了固然天下太平,也自热可得宝库那惊人的财富和剑前辈夫妇毕身超绝的武功,要是战败了,无论金军得到宝藏与否,那大宋也将不复存在。

情况紧急,剑前辈当即秘密委托几个心腹将士连夜开山凿洞,建成宝库。

殿内忽有人打断道:若是如此,那这几十年来,江湖怎从未听闻宝库一事?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人疑惑,一时间大殿七嘴八舌,各人心中多了一分异议。

青木道长显然对此也不甚明了,不知如何作答,冷峻的脸庞也渐渐憋的通红。

大殿内众人七嘴八舌,正快要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道:我知道。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清秀的少年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糖人,不时舔上一口,不是安,却又是谁?

一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惊奇的看着这言行奇怪的少年,心想着你凭什么知道,只是众人想归想,却都没有拉下脸开口询问。于是殿内的情景就变成所有人故作高深的看着一个歪坐在椅子上舔着糖人的少年。场面一度尴尬异常。

路人遥可管不了那么多,心想着我的好义弟,我亲爱的安啊,你就不能安静的吃你的糖人吗?心中对带他参加此次武当大会这个决定,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心里想着这样,嘴上却咳嗽了两声,低声道:义弟,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天下安危,我看还是让在座的各位武林前辈研究讨论好了。

同时对着众人抱了抱拳,道:我义弟年纪尚不及弱冠,又怎会知道几十年前的武林秘闻,我看他只是对这些事并无兴趣,百无聊赖,胡说八道而已。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殿内众人一听,似觉大有道理,便不再理会,又自顾交谈起来,有几位已皱起眉头,显是十分不悦。

安舔了口糖人,看着他,笑道:我真知道。

路人遥急道:义弟,下一句还未说出。青木道长已打断道:路副帮主,说不定令弟真知道些什么因由,就让他说出来给大家听听,纵然不对,我想在座的各位武林前辈也不会与他一般计较。

路人遥心知青木道长祸水东引,也无可奈何,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接着看向安,祈祷他别又说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引起轰动。

这时天山红梅山庄庄主梅澜云开口道:这些年来,老夫对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怀,百思不得其解,按我兄弟平川的脾性,下的决定绝无更改的道理。他既然决心建了宝库以激起全军将士和武林同道的血性和勇气,那这宝库定存于世,可又为何这四十年来却竟未传出一丝消息?

然后看向安道:小兄弟,你但说无妨。凡事都有老夫为你做主。

安看向他,竟笑了笑道:谢谢梅庄主。

梅澜云哈哈一笑,看着这少年竟觉有一丝亲切。想着那意外跌落悬崖的外孙如果还在,也该这般大了,想到这里,不由神情一黯。

一旁的路人遥心中对安突然的礼貌惊讶的简直合不拢嘴。越发觉得这心血来潮认的义弟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只听安淡淡道:剑前辈在国家危难,生死存亡之际,破釜沉舟的决心可嘉,只不过他建造宝库一事实在欠缺考虑。

哼,有人截声道:剑前辈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指手画脚,何况我们说的是宝库一事为何没有传出,小兄弟又岂非答非所问?

安看了他一眼,舔了一口糖人,笑了笑答道:你也要赐教一番么?

那人一听猛地站起,身后射出一杆银枪,只见他伸手接住在空中抖了几朵枪花,猛地一跺,插在脚前的青石内,噗的一声轻响,枪尾已入地一尺,青石竟没有一丝裂痕,显然此人内力深厚,并不全是外门功夫。

路人遥在一旁寒声道:怎么?马不前,就凭你那几下耍花枪的本事,也想为你兄弟林闻柳找场子么?

那男子一听,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转念想到,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而且路人遥也不会在众多武林前辈面前,不顾身份出手。

想到这里,挑起银枪,刚欲出手,只听梅澜云沉声道:看来老夫多年未在江湖走动,就连些阿猫阿狗也不把老夫放在眼力了。

眼看事态就要扩大,青木道长却没有出言阻止,安却摆了摆手,轻声道:宝库一事未传出的原因,我想只因剑前辈身死前方才真正了解到了人性罢了。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一章 太平无止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三年前,清秋,成都府外,一条荒郊古道上。

傍晚时分,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一名衣裳褴褛的少年,迎着落日,踽踽前行。

往事逐渐没入眼前这曛黄的余光之中,它们是如此亲近而熟悉,而又无可奈何地离你远去。这个时候,只有些许的安慰,抑或是痛楚,沉淀在这个黯然的黄昏。

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略有风尘之色,似乎已经走了很久。灵动明亮的眼睛彷佛深邃的星空,藏着一些不为人知忧伤,他的表情平静似水,他的步伐缓慢坚定,他身上藏着什么故事,从哪里,又要到哪里去?

夜幕降临,少年已进入城内。

自宋朝开国以来,宵禁已早已废止。尤像成都府这样全国仅有的几个大城市之一,晚上更是灯火通明,游人如织。

这时华灯初上,一排排形状各异的花灯明亮异常,照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节比的摊贩高声叫嚷,吆喝着来往的文人墨客,江湖侠士,贵家小姐。吃的、穿的、用的、耍的、看的,还有算卦看相写文卖字,吸引着来往人们纷纷驻足,啧啧称奇,真是热闹非凡。

少年孤身穿行在热闹的大街上,面无表情的走着,丝毫不为周围一切所动,他想起七年前的这一天。

那天是中秋节,圆月高升,他父母牵着他上街游玩,那一晚,他特别的开心,父母给他买了许多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很多很多形形色色的甜点,家里的武师还给他做了一个特别大的花灯,结果他一不小心,差点把后院都烧了,可他母亲十分宠溺他,就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

少年就这样穿过一条条街,一条条人流,最后在一个安静的巷口停下,一座高宅大院门前。他想起以前,无论什么时候,白天还是黑夜,他的家总是有很多江湖侠客,富商巨贾进进出出,每一天,他也都能收到很多稀奇古怪的礼物。

如今,只有两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带有一丝寒意的晚风吹来,映照着门前两座苍凉古朴石狮。说不出的冷清寂寞。

少年摇了摇头,环顾四周,一个纵身越过高墙,进入院内。

往昔热闹充满活力的练武场早已破败不堪,长满了杂草,高墙之下,藤蔓丛生,攀附而上。

少年凝目看向大门西侧,火光明灭,照亮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歪靠着墙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老头另一只手拎着一壶酒,不时嘬上一口,老头神色安详,就这般静静的抽着旱烟喝着酒,少年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又回到那个幸福开心的中秋夜。

突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打破了少年的思绪,把他拉回了现实,少年这才想起,看门的贵叔是不会咳嗽的,他也没有这么多的白头发。

少年转过身来,屏息凝神,仔细打量周围的一切,过了片刻, 确定宅院之中除了这一看门的老头以外再无他人的时候,缓缓向大厅走去。

一踏入内厅,黑暗如潮水袭来瞬间吞没了少年的身影,将清冷的月光阻隔在外。少年在腰间摸索了一下,燃起了火折,然后定定的站在原地,微弱的火光映着他颤抖的双手,火光摇曳,少年的呼吸都仿似变得沉重。

就这样过了许久,少年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握紧双拳,一步,两步,三步,步伐沉重的向前迈去。

火光首先照亮的是一座巨大的关公铜像,只见他眉若卧蚕,面如重枣,手捋长髯,长刀直握,透出一股朗朗正气和阳刚威仪。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火折下移,楠木制成的灵位赫然出现在少年眼前,少年脑中轰的一声,几欲站立不住,一手抚着灵位,仰面而泣,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少年就这般闭目静静的站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滴落在他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一阵鸡鸣,少年方才睁开眼睛,少年猛烈的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将灵位连同供桌用袖子擦拭干净,燃了三炷香,高举过顶,在空中转了一圈,插入香炉,接着后退三步,恭敬的伏在地上磕了四个头。接着起身大步离去。

从始自终,少年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待少年走后不久,那看门的老头也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大厅,看着供桌上三根尚未燃尽的香,倚靠着门边,若有所思的看了关公像一眼,接着看着那灵位,默然不语,浑浊的双眼泛起一丝泪光。

旭日东升,阳光洒在了略显破旧的门头,金漆虽已剥落,可依稀可见,三分镖局四个大字,晨雾涌起,仿似回到了昔日的荣光。

快来开,快来瞧,太平山庄又发布悬赏了。随着一声叫喊,街上的人群在街边一处石墙下汇聚,众人对着悬赏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只听一身形猥琐的汉子道:任庄主真乃武林之幸,百姓之福啊,全靠他和七大门派制定的太平榜,让这些奸 淫掳掠的恶贼曝光在烈阳之下。

又听一人竖起大拇指接道:任庄主好是好,可是除去这些恶贼的江湖好汉岂不更是了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

只见一只手突然伸出拍了拍刚刚讲话那人的肩头,那人掉转头来,一脸疑惑道:小兄弟何事?

少年道:在下初入江湖,不知这太平榜是?大哥可为小弟解惑?

那猥琐汉子一脸不屑,像打量怪物一样看着他,嗤笑道:小兄弟,你是从山里冒出来的吗?

少年微笑不语。

猥琐汉子正准备继续奚落他两句,后边有声音传来:兄弟,让俺来告诉你吧。

少年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魁梧大汉伫立人群后面,比身边的人群足足高了一个头有余。众人来人身材高大威猛,已无戏可看,便又自顾自吹嘘起来。不再理会那个少年。

少年挤出人群,来到那魁梧大汉身前站定,拱了拱手,道:先谢过兄台为在下释疑。

那魁梧大汉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笑道:什么兄台在下的,俺叫大熊,你叫什么?

少年略一沉吟,而后笑着答道:安,平安的安。

那魁梧大汉大熊道:此处人多嘈杂,你跟俺来。

随即转身带头离去,待到一破庙内方才停下。

待两人站定,大熊道:俺无父无母,自小便跟俺兄弟丁猴儿,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近日来到这里,见此地热闹繁华,便跟丁猴儿打算待上一阵子,这里便是俺现在的家。说完他环顾破庙一圈,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安听罢,甚觉此人心机单纯,大生好感,笑道;我也是个孤儿,一直生活在山里,最近才出来闯荡,谁知一出来就结识兄弟你,实在是缘份。

大熊又咧开嘴,憨笑两声道:缘分缘分。

安接着笑道:刚才你说还有个兄弟,不知他在何处?

大熊道:丁猴儿生性 爱动,喜爱热闹,指不定又在哪间赌坊,还是哪家青楼里和那些一身臭味的女子饮酒作乐去了。

安还没来得及回他,只听远处传来人音:大熊你又在背后污蔑猴爷。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庙外翻了进来,又连续在空中翻了七八圈筋斗,倒挂在破庙内的横梁之上。

安抬头看去,只见来人身形瘦小,年纪与他一般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嘀哩咕噜的乱转,倒真像一只猴子。

大熊没想到他竟突然回来,一时讪讪的说不出话了,一个劲的摸着头傻笑。

安看着大熊那傻乎乎的模样,心中好笑,想着你这样的人定是不能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

眼睛一转,开口接道:你该就是大熊所说的从小照顾他,关心他,并把他拉扯长大的好兄弟丁猴儿了。

丁猴儿一听,翻身而下,落在大熊身旁,绕着他转了两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啊,大熊,你还是挺有良心的嘛。

大熊又蒙在当地,嘿嘿傻笑起来。

丁猴儿看向安,转着他的大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道:虽然你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但我看你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也不像个坏人,我丁猴儿就交你这个兄弟了。对了,你叫什么?我叫丁猴儿。

安哭笑不得,又把名字报了一遍。

三人都是少年心性,年纪相仿,又都是孤儿,很快便打成一片,聊的火热。其实大都时候都是安和大熊静静的听丁猴儿讲着那些江湖趣闻,名人轶事。

比如说,李地主家的猪拱了赵员外家的地,赵员外气不过,让下人夜里牵着自家的猪又把李地主家的白菜吃了。冯家的小姐嫁了刘家的公子,洞房当晚,当刘公子揭开冯小姐的红盖头的时候被吓的晕了过去...诸如此类。

笑的安前仰后合,眼泪直流,一扫先前心中阴霾。

待丁猴儿一个笑话讲完的空隙,大熊一拍脑袋,道:关顾着说笑,把正事忘了。

丁猴儿笑道:你有什么正事,不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大熊嘿嘿笑道:刚俺在街头贴悬赏令的石墙处遇到了安,他对太平榜有些好奇,你知道俺又讲不清楚,便带他回来,寻思让你解释与他。

丁猴儿躺在地上,头枕双手,翘起二郎腿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这等小事。

安看向丁猴儿笑道:愿闻其详。

丁猴儿正了正色道:十年前,三分镖局惨案后,楚大侠的结拜兄弟太平山庄任庄主,在苦心调查良久之后,怀疑是有人勾结江湖那些邪魔外道,穷凶极恶之徒,残忍的杀害了楚大侠夫妇,可江湖中恶人坏蛋何多,任庄主纵然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可凭借一人之力,想查清那些凶手身份也难如登天,任庄主悲愤之下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制定太平榜惩处那些罪大恶极的恶徒。能捉到一个也可稍微告慰楚大侠夫妇在天之灵。

于是他广发英雄帖,召集武林各大门派,和江湖中各大钱庄,势力,实力雄厚之人,凭借他和楚大侠多年来在江湖中的地位声誉,说服了一干众人,由各大钱庄出钱,各大门派出力,制定了太平榜,暗地调查在江湖中作恶多端的恶贼,按其作恶程度划定悬赏金额,无论谁捉得悬赏犯,便可到太平山庄和名下各大分庒领取悬赏金。

一时间,江湖中掀起血雨腥风,无数恶贼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其中不乏很多江湖侠士,各大门派弟子不为钱财,只图名利而积极参与投身追捕这些邪魔外道,宵小恶贼。不过这也和百姓没什么关系,日子好过就行了。

说罢,竟闭上眼,就要睡去。

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大熊忽道:猴儿,你一并把无止榜也说与安兄弟听听。

安奇道:无止榜?

丁猴儿嘟囔了一下嘴,接着道:那是太平榜制定不久后,江湖新兴的一个门派,叫森罗殿,殿主功力超绝,神秘莫测,联合一帮黑道力量企图与武林正道对抗,从而制定的悬赏白道人员榜单。武林各大门派掌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其中。

说到这里,丁猴儿顿了顿道:可武林正派这些大侠们,不以为惧,反以为荣,互相攀比在无止榜里的悬赏金额,从而更加奋力追杀太平榜上那些混蛋。

至此江湖大乱,双方你来我往,今天你杀我一个,明天我杀你一双,好不热闹。

大熊截道:这名字有什么含义,你说与俺明白。

丁猴儿嘟囔了一声不知道,竟沉沉睡去。

安这时突然淡淡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愈进愈阻,永无止息。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二章 穷途之泪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午时已过,武当山,金顶峰上。

雪花三三两两的飘落,这场大雪似乎下到了尽头。天地间一片苍茫,滚滚红尘看来是如此寂寞。

紫霄大殿内,众人再次把目光锁向那名歪坐在椅子上,舔着糖人的清秀少年。

青木道长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众人也都正襟端坐,老神在在,装作一副已经了然于胸的模样。

明明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谜底,可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刻,众人竟默契的保持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无论谁开口询问,就等同于向这个少年低头,大家俱都是江湖成名已久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不愿在这么多江湖同道前失了身份。

安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捏着糖人不时递向嘴边添上一口,笑吟吟的看着殿内的这些所谓名门正道,武林前辈,心里说不出的好笑。

就这样过了片刻,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尴尬的味道,有些人已闭目养神,有些人已坐立不住了, 青木道长正是其一。

此刻他心中后悔的要命,为什么要接过任玉瑕的话茬。可他现在作为可算是大会主持,目前状况,实教他难堪。

正在他准备开口想先糊弄过这个话题的时候,突听一女子大声道:要讲便讲,不懂便罢,装神弄鬼的算什么男子汉。众人寻音看去,正是那先前夸赞剑平川夫妇的黄裳女子,也正是峨嵋掌门无念师太的徒弟,叶素灵。

只见她眉眼含嗔,面颊微红,嘟着嘴,显是有些怒气。

她身前的清乐师姐首先坐不住了,微侧过头,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斥道:小师妹。

那黄裳女子显然平时倍受师傅和这一帮师姐宠溺,只见她撅着嘴,撒娇道:大师姐,这可恶的家伙...话到嘴边,尚觉不好,改口道:我看这少侠,转念一想,他算什么少侠,凭的抬高他的身份,那叫小兄弟也不合身份,称施主,自己又是个俗家弟子,心中一时百转千结,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看着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面颊绯红的可爱模样,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下倒好,殿内所有人本已憋了一肚子闷气,见此刻这少年竟公然大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有几位已几欲离座,看样子是打算出口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番。

安环目一视,见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再看身旁的路人遥一脸黑线,方知不妙。立马爬起身来,看向青木道长正色道:不知剑平川前辈宝库修成之日距关外之战有几日光景?

青木道长万没想到这嘻嘻哈哈的少年突然正经起来,还出此一问,竟一时呆住,口中,呃,呃,竟答不出来。

忽听一人答道:约莫十日光景。开口的正是天山梅家庄主梅澜云。

安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刚任庄主所讲的黑血老人与血煞老祖又是何人?

任玉瑕没想到安突然又问起这些,心中暗道这少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如实答道:黑血老人和血煞老祖身世来历无从知晓,江湖中人只知道他两乃一胞所生的亲兄弟,只因二人身形猥琐,相貌丑陋,年少时一直被江湖中人耻笑,为各大门派所不容。

安开口截道:那时他两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奸 淫掳掠的恶事?

任玉瑕一愣,皱眉苦思片刻道:这个在下倒没有听说。

安淡淡道:原来所谓的这些名门正派也俱都是些以貌取人之辈。

殿内各大门派弟子一听,无一不面有愠色,几欲发作。

任玉瑕苦笑道:小兄弟此言差矣,正所谓相由心生,既然他们兄弟二人相貌丑陋,可见他二人内心污秽,也并非什么正直侠义之辈。

安哈哈一笑,大声道:那要是他们二人生下来的时候模样可爱俊俏,后天受伤中毒导致身形佝偻,相貌变丑,又该如何?

在座众人一听,俱是身躯一振,同觉这少年言语大有道理,竟无法反驳。不少人心中暗道,我怎从未想到竟还有这一层因素。不由心中惭愧,面色发红。

安接着道:世人俱都自作聪明,仰赖自己的知识和认识,并被这些东西所束缚,可知识和认识是很暧昧不清东西,现实或许只不过是幻觉,人都活在自己所想象的生活里,事物的现象也只不过是外在的表现形式,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歪曲的,不是吗?

说着环顾一圈,嗤笑道:大都人看起来耳聪目明,说不定其实是个瞎子。

众人还未来得及思考安话中的含义,安又接着道:后来如何?

任玉瑕一愣,回过神来,道:后来黑血老人和血煞老祖便消失了,等再次在江湖中出现的时候,已身怀歹毒残忍的高绝武功,一时间掀起腥风血雨,无数武林中人惨遭毒手,也正是哪个时候剑平川前辈横空出世,凭借不世神剑击败二人,从此二人销声匿迹,直至关外之战方才露面。

安道:战况如何?

任玉瑕皱眉道:剑前辈天纵之才,年轻气盛,锐气难当。加上黑血,血煞二人手段残忍,作恶多端,虽然剑前辈手下留情,未取他二人性命,想必二人也深受重创。

安道:地点?

任玉瑕道:秦岭,西涧峪。

安道:环境如何?

任玉瑕道:山势险峻,人烟罕至。

安道:那一定是个养身疗伤,修炼武艺的好去处了。

任玉瑕心绪混乱,不知这少年究竟何意,只好答道:灵气充裕,植被繁密,动物从居,确是个精心疗伤,修炼武艺的好地方。

安道:从那处到关外有几日路程?

任玉瑕灵光一现,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又一闪而逝,皱眉算道:从秦岭到关外,其间高山沼泽众多,加上山路蜿蜒曲折难行,按普通人的脚程,估摸也要十几日光景。

安接着道:剑前辈修建宝库一事,当时有几人知晓?又是什么身份?

青木道长在一旁看安和任玉瑕左一句又一句,已然说起宝库,心中一动,开口接道:一共四人知晓,俱是领兵将领,其中三人乃是岳将军旧部,另一人乃新编入内,是因岳将军蒙冤而死后,朝廷重新划编军队,方才调入。

安道:四人现今如何?

青木道长皱眉道: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

忽听一人道:这个俺知道。

众人望去,开口的是一面色黝黑,身穿皮甲,手臂疤痕交错的魁梧老者。

青木道长道:铁镖头如何得知,但请示下。

那铁镖头道:俺少年因佩服岳将军和剑前辈为国为民的大仁大义,仗着有几分力气,和一些拳脚功夫,也毅然投身军队,想跟着岳将军为国杀敌,保卫河山,无奈天不随人意,把俺分在禁卫军中,保卫那狗屁皇帝。说到这里显是一脸怒气。

青木道长道:铁镖头一心报国,却不得门路,实在令人惋惜,不过不知这和这位,这位少侠所说的问题又有何关系?

那铁镖头急道:你听俺将来,俺虽然当时身在禁卫军中,却无时无刻不想办法调入岳将军手下,待俺终有希望的时候,岳将军已蒙冤入狱而死,岳家军也分奔离析,剑前辈也不知所踪,俺万念俱灰,趁一个给城门守卫的夜晚,溜之大吉。

众人听到这里拍掌笑道:铁镖头真乃性情中人。

铁镖头挠了挠头,道:俺溜出来后,便在一家镖局做了镖师,给朝廷军队运输粮饷,军备物资,后来镖头看我踏实本分,便将女儿许配与我,待他百年归老,俺便做了总镖头,因经常和军队打交道,对军中情况俺知之颇多。

铁镖头顿了顿道:道长你刚所说四人,仅剩一人还在军中任职,官拜二品骠骑大将军。另外三人其中两位在关外之站中随剑前辈英勇战死,另一位虽万幸生离,可也在回军途中重伤不治而亡。

说到这里,众人唏嘘不已。

安突然道:那二品将军可是当时后调入剑前辈军中那位将领?

铁镖头沉思片刻,道:不错,虽然关外之战不幸战败,但朝廷念在他尽心护国,便给予嘉赏,后来他又立过几次战功,一路高升,直至今日。

安听完,毫无表情的歪坐在了椅子上。

大殿内,青木道长、任玉瑕和一些武林成名已久的前辈都深皱眉头,默然不语,仿似察觉到了什么。

一阵寒风卷起了几片雪花飘落进来,竟有一丝阴冷的味道。

默然良久,青木道长沉声道:原来如此。

任玉瑕嘶道:看来关外之战是朝廷刻意安排除掉剑平川前辈的阴谋,而那当时新编入剑前辈军中的将领,如今二品的骠骑大将军正是朝廷派去的奸细。那黑血老人和血煞老祖突然于关外出现也都是一场早已精心设计的圈套,全都是朝廷为了除掉剑前辈而苦心设计。

钟声响起,却打不破这殿内深深的沉默,众人无不对剑前辈的遭遇扼腕叹息,对朝廷的昏庸黑暗咬牙切齿。

良久,青木道长缓缓接道:剑前辈死前定是清楚的知道朝廷一心消灭岳将军残余势力的决心,所以才拼命掩护那三位将领撤离,希望那三位将领告知其他军中兄弟,无奈仅剩一人生离,也定是被现如今的这位二品大将军残忍害死。

大殿四周悬挂的长明灯火舌摇曳,仿似也对这段悲伤痛苦的往昔感到不平。

任玉瑕冷然道:定是剑前辈对国破家亡之际,朝廷之中那无道昏君和那些奸佞小人还为了一己之欲灭绝人性的黑暗行径深感痛心,还有那黑血老人和血煞老祖为了一己之仇暗地勾结的卑劣心性而绝望透顶。

安忽然坐起抬起头大声道:剑前辈这才明白,他苦心积虑破釜沉舟建造的宝库,并不一定能激起人们保卫国家的决心和勇气,更多的是人性的贪婪和自私,就算战胜了金军,天下也未必太平,他死前可以想象的到,大宋的同胞们为了争夺他留下宝库的财富和秘籍而大打出手,刀剑相向,到时候还是一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接着安深色一黯,垂下了头,喃喃道:他死前该是多么绝望和痛苦...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三章 初展身手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三年前,成都府内,一座破庙中。

安,大熊,丁猴儿三名少年围坐一圈,俞聊俞欢,不知不觉已近晌午,三人空瘪的肚子也早已打起了鼓。

大熊起身道:安你与猴哥稍坐,俺去买些馒头咸菜回来,咱再边吃边聊。

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因他身上除了这件破烂衣裳,就再无他物。

丁猴儿大叫一声:慢着。说着跳了起来,气道:我说大熊你这蠢蛋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咱刚结识的兄弟,第一次就招待人家就用馒头咸菜吗?

大熊挠了挠头,面色发红,嘟囔道:俺倒是想请安兄弟吃顿好的,可…

安心念一转,笑着道:我在山中吃惯了粗茶淡饭,那些大鱼大肉太过油腻,吃了我怕会拉肚子,馒头咸菜就最好不过了。

丁猴儿叫道:不行,就算馒头咸菜,我们也要去成都府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去吃。你们不要再说了,跟我去便是了。

说着便掉头大步而去,安和大熊相对苦笑,无奈跟着去了。

丁猴儿背负双手大摇大摆的在前面走着,身材魁梧的大熊紧跟其后,轻车熟路的穿过一条条街,一路上左顾右盼,指指点点,那模样架势好似皇帝出巡,而大熊恰似那威风凛凛的将军。

安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这单纯可爱的二人,心里一阵温暖。

这时,丁猴儿已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只见那酒楼古色古香,金碧辉煌,一顶金丝楠木制成的牌匾,上面三个描金大字,醉月楼。

丁猴儿对着酒楼上下看了看,砸了咂嘴,招呼道:兄弟们,随我来。说着大步而入。

三人刚一进入酒楼,自有小二过来接引,三人寻了间包厢,包厢有窗,正对着楼下车水马龙的长街。

待三人坐定,奉上茶水,小二殷切的笑道: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菜品齐全,花样繁多,除了本地的特色菜以外,就连千里之外的南海之鱼也应有尽有。

丁猴儿拍掌笑道:妙极妙极,拿手的菜尽管上来便是,对了,可有好酒,千万不能怠慢了我这两位兄弟。

小二笑着答道: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猴儿酿,另有上好的花雕和女儿红,不知客官喜欢那种?

丁猴儿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听过花雕和女儿红。

安笑着道:就女儿红好了。

好勒,小二应声去了。

大熊和丁猴儿何时来过如此高档的酒楼,两人东瞅瞅,西瞧瞧,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

两人感叹一番后,仰躺在宽大的椅子上,又开始吹嘘起来,丁猴儿叹道:待我猴爷日后出人头地,一日三餐都要如此讲究,不,一日四餐,还有宵夜万万不可少,猴爷我再找几个丫鬟侍酒,待酒足饭饱之后,再给我捶腿按肩,沐浴更衣,啧啧,那才叫生活,那才叫享受。

大熊嘿嘿笑道:猴哥,到时别忘了俺和安啊,俺就不要丫鬟了,酒肉管饱就行。

丁猴儿翻了翻白眼道:瞧你那出息。放心,有我丁猴儿一天吃的,绝不会亏待两位兄弟。

大熊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丁猴儿侧过身子,看向安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女儿红,而不是花雕,干脆让他一起上来,咱兄弟喝就是了。

安道:你两可知女儿红和花雕有什么分别?

丁猴儿和大熊这十几年流浪江湖,就算温饱都保证不了,哪还会鉴酒。于是两人齐刷刷的摇起头来。

安道:其实花雕和女儿红同属一种酒,相传以前每当一户人家生了女孩,满月那天就选酒数坛,请人刻字彩绘以兆吉祥,通常会雕上各种花卉图案,人物鸟兽,山水亭榭等,然后泥封窖藏。待女儿长大出阁时,取出窖藏陈酒,请画匠在坛身上用油彩画出“百戏”,如“八仙过海”,“龙凤呈祥”,“嫦娥奔月”等,并配以吉祥如意,花好月圆的“彩头”。同时以酒款待贺客,谓之女儿红,若女儿未至成年而夭折,则该酒就叫“花凋”酒,取花凋谢之意,即花雕酒了。

接着顿了顿道:女孩夭折是悲伤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喝花雕酒,所以有句话就说,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

大熊和丁猴儿听的目瞪口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连连拍掌叫好,神情大为佩服。

大熊赞道:安,你知道的真多,有空俺定要向你多请教请教。

丁猴儿哼道:山里的孩子也懂的这么多,真是奇了怪了。

安笑道:我自幼生活在山里,一直渴望外面的世界,正好山里有位知识渊博的老先生隐居于此,我闲暇时候多会向他请教。我所讲的也都是他告诉我的,只不过我记性不错,就随口背了出来。倒叫两位兄弟见笑了。

丁猴儿笑骂道:你哪里是记性不错而已,我看你说话那酸不拉唧的腔调也定是学那老先生模样。

安突然看向窗外的天空,怔怔出神,发起呆来。

那白发苍苍的身影,和蔼可亲的面孔,浮现在安的眼前,好似又再对他说道:人生在勤,不索何获。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丁猴儿看安一脸落寞的表情,以为是自己的玩笑话过了。连忙道:安,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正好小二端着酒菜上来,高呼道:酒菜来咯。打断了安的思绪,安摇了摇头微笑道: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

丁猴儿和大熊不明所以,安已站起给两人倒满了酒,三位江湖中流浪的少年共举酒碗,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先干净典雅的包厢内已一片狼藉,丁猴儿早已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大熊也双目发直的呆坐在哪,嘴里嘟囔道:这猴儿,平时一副了不起的模样,嘿嘿,没想到终于被俺大熊赢了一回,俺,俺...话音未落,也倒在了桌子上,不一刻,鼾声如雷。

再看安一手托着腮,一手端着酒碗,面色红晕,那明亮的眼睛散发出异样的神采。安看着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的两人,唇角扬起愉悦的笑容。

这时只听包厢外传来一阵怒骂,接着是桌椅倒地,瓷器摔碎的声音。只听一人厉声道:你个不知好歹的鬼丫头,本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本大爷,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本大爷回去,少吃一些苦头



哎呀,你个鬼丫头竟敢打我,接着就传来一阵女子哭泣的声音,显是那名汉子对那女子出了手。

安眉头一皱,放下酒碗,起身出了包厢。

只见混乱的酒楼大堂内,围站着一群看热闹的食客,众人表情各异,有笑有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再看圈内一名少女跌坐在地,掩面而泣,身前花篮歪倒一旁,鲜花洒落一地,一名面色发红,身材壮硕的汉子横眉竖眼,叉腰而立,唾沫飞溅,破口大骂。

正待那大汉伸手抓向那少女之际,一名身着白袍,书生模样的青年挡在了那少女面前,大声道:在下看阁下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安在人群后心中暗道:看这青年傻乎乎的模样,果然说话也如此酸不可耐。

那名大汉没想到还有人敢出来顶撞他,一阵哈哈大笑,狞笑道:小鬼,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大爷今天要新纳小妾,心情高兴,你乖乖给本大爷磕几个响头,叫三声爷爷,本大爷就绕了你,不然...只见他抬起手掌猛的向身后的桌子拍下,轰的一身,那张结实的红木桌子瞬间粉碎,化为一堆碎木渣子。

围观众人吓的连忙退后两步,犹豫片刻又重新围了上来。

那书生虽然面色惨白,汗珠顺着鬓角不停滴落,但身形未有半丝颤动,只听他大声道:人生在世,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此事叫在下遇到,焉有袖手旁观之理?阁下今天如若执意如此,那在下今天豁出性命也定要护这姑娘周全,就算在下不敌身死,也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间的浩然之气。

好,说的好!书生一番慷慨之词,激起围观群众纷纷拍掌叫好。

安一脸黑线,喃喃道:真要命,简直老夫子再世。

那红脸大汉脸红筋涨,睁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冷冷环顾全场,吓得众人立马闭嘴不语。

好,好,好,红脸大汉恶狠狠的盯着那白袍书生连道三个 好 字,而后寒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大爷我这就送你归西,说着就要动手。

且慢。那一直伏地哭泣的少女,突然爬了过来,扯住红脸大汉的裤管,仰面凄声道:我跟你回去,求你放过他吧,说着又哭了起来。

那红脸大汉哈哈一笑,伸手捏向那少女水嫩的脸颊,狞笑道:你要早点识相跟我回去,那还有这么多破事,不过,现在这小子惹恼了本大爷,你叫本大爷就这样放过他,那本大爷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混下去?

那白袍青年见状急道:姑娘,你万不可为了在下而羊入虎口,在下今天大不了一死,他也休想得逞,姑娘你快走,在下拦住他。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冲了上来。

眼见那白袍青年脑袋就要像西瓜一样碎裂,突听一人怒道:什么人竟敢搅扰本大爷喝酒的雅兴。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安一脸怒容分开人群向内走来。

安走到那白袍青年和红脸大汉中间站定,凝眉看向白袍青年沉声道:是你?又转过头看向红脸大汉,同样沉声道:是你?

白袍青年看着这故作深沉衣衫褴褛的少年,一时不知所措,呆在原地。那红脸大汉怒极反笑,道:又有一个找死的家伙,今天本大爷就索性成全你两,让你两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话音未落,右手一扬,夹杂雄浑的掌风劈向安的头顶,众人不忍再看,纷纷转过头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众人回过头来,只见那红脸大汉右手缩在胸前,手掌之上,一根筷子贯穿而过,筷子下端鲜血不停滴落。再看安,仍好好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右手里还握着一根筷子。

那红脸大汉怒吼一声,击出左拳,显是不敢再用掌法技艺。又听一声惨叫,红脸大汉左手仍保持握拳之姿,可一根筷子仍贯穿其上,鲜血淋漓。

红脸大汉气的发狂,不顾三七二十一,将两根筷子拔出,狞笑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本领,说着,两臂挥起,向安的脖颈夹击而去。

接着什么声响都未传出,而红脸大汉已定定的站在原地,双目露出惊恐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后轰然倒地。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四章 另有别情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殿外凄厉的风声飘荡在山谷中回响。

在安指出的几处关键要素下,剑前辈夫妇的死因,宝库之谜,经过青木道长和太平山庄任玉瑕庄主的一番论证和推敲,事情的来龙去脉已基本明了,众人心口都仿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石头,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未时已过了一半,作为东道主的武当经道童通传,已准备好了斋菜。

青木道长收拾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远道而来,想必早已疲累,鄙派已准备好了一些素菜和薄酒,贫道看待用过斋菜,稍作休息,晚间再与诸位讲来。

众人一听都纷纷吐了一口气,一个多时辰紧张压抑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方觉早已疲惫不堪,饥饿难耐。

在道童的引领下,武林各派人士,江湖侠客,出了大殿,向后院斋堂走去,众人三三两两低声说着些什么。

路人遥和安与赤家三兄弟也随着众人跟在了后面,至于那道童清时,在将他们五人送至大殿之后便已离去,与武当派弟子一起做功课去了。

路人遥笑道:义弟今日智略武艺在这些武林同道面前皆大出风头,以后天下谁人不知,义弟少时成名,可千万别沾沾自喜,固步不前。

赤家老大赤红道:路大哥所言未免太过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以小人之心...依小弟看来,安兄弟刚才一番言论见解绝不会是那种爱慕虚荣,少时得意的才尽江郎。

赤老三赤黑也嘿嘿笑道:没想到安兄弟不仅武艺了得,更是秀外慧中,真叫兄弟佩服。

赤老二赤白笑道:秀外慧中,哈哈,老三你这么夸安兄弟合适吗?

老三赤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是个粗人,哪懂得那么多花言巧语,再说了,我安兄弟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秀外慧中又有什么不对?

路人遥听赤家三位兄弟对自己的义弟赞不绝口,不禁感觉脸上大有光彩,竟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安淡淡道:楚大侠夫妇之死尚不明了,剑平川前辈宝库一事也尚未解决,你们几人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路人遥和赤家三位兄弟一时呆住,相顾无言,讪讪而笑。

路人遥咳嗽了一声,道:义弟,我看你如此关心剑前辈和楚大侠夫妇一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缘由?

安侧过头来,面色平静的瞥了路人遥一眼,淡淡道:我替你关心天下百姓,武林安危不行么?说完大步向前而去。

只留下尴尬的路人遥不知所以,和大叫道:好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赤家三位兄弟。

众人进入斋堂,随意坐定,一个个负责膳食的道童已及时送上可口的素菜和路人遥魂萦梦绕的清泉竹酿。

路人遥双眼冒光,大喜过望,就欲给自己倒上。

青叶道长此时笑道:山间朴素,菜品清淡,还请诸位不要嫌弃,另外因晚间还有要事与诸位相商,所供薄酒量少不足,也还请诸位不要介意。待此间事了,鄙派定请诸位喝个不醉不归。

众人齐道:哪里哪里,说着众人便迫不及待举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只见路人遥拎起酒坛,倒满酒碗,一饮而尽,仰着头眯着眼旁若无人的唱道: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安给了他一个白眼,微笑道:刚在紫霄大殿内,怎么不见你这么有感慨?

路人遥只得掩饰尴尬的哈哈大笑两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急忙低下头来,安静的品起酒来。

众人饭毕,自有道童引领众人前往厢房休息。因来人甚多,厢房有限,路人遥和安同居一室,赤家三位兄弟只得挤在一屋里。

待路人遥和安进了厢房,路人遥和安道了一声去拜访老友,便匆匆离去。安站在屋内,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也推门而去。

虽暴雪方定,可天色依旧阴沉,未时时分,山顶已有些昏暗了。

再说,路人遥一出了门,便瞬间恢复冷静,面有思色的在一处假山后站定,左右看了看,好似在辨明方向,也好似在观察环境,待打定主意,向其中一间厢房疾驰而去。

乘无人注意,路人遥瞬间推门而入,而后从内轻声关起,只听一声低喝道:什么人?

只见屋内一个青衣老者,怒目而立,此人身形矮小,头戴高冠,眼神阴翳,嘴唇上两撇胡须上下跳动,正是昆仑派掌门玉灵子玉真人。

这时玉灵子已看清来者何人,气道:路人遥?语气中仍有一丝怒气,显是对路人遥破门而入的不礼行为大为恼火。

路人遥抱拳道:路某见过玉真人,路某一时莽撞还请玉真人见谅,只因在下有要事向玉真人请教,不想为外人知晓。

玉真人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冷冷道:路副帮主武艺高强,万人景仰,不知能有何事向我这个糟老头子请教?

路人遥没有立即回答,功聚双耳,过了片刻,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方才沉声道:在下为了十年前武当掌门青玄真人身死一事而来。

玉真人听了身躯一震,沉声道:此话怎讲?还请路副帮主谨言慎行。

路人遥在玉真人身前坐下,道:武林中人一直深知玉真人和青玄真人交好,但在下不知所为何故?在下接下来所讲之事与之关系密切,但先烦请玉真人告知在下。

玉真人冷然道:老夫虽和青玄门派不同,但武当昆仑一脉相承,同属道教,故两派之间走动频繁,老夫也是自幼便与青玄相识。虽然老夫脾性暴躁,而青玄生性温和,但老夫与他却格外投缘,时常一起切磋武艺,印证道法。

玉真人抬头望向窗外后山,仿似在追忆往昔,顿了顿道:就是在金顶峰后的一处断崖上,老夫每次前来都会与他在那比武较艺,老夫也不怕你笑话,虽然青玄那老家伙一心修道,而老夫却醉心武艺,但每次切磋,青玄那老家伙都隐隐藏着一手,不肯使尽全力,即使如此,胜过老夫也绰绰有余,实在教老夫气恼。

路人遥笑道:玉真人武艺高绝,轻功更是天下无人可比,可想而知青玄真人一身修为真是神鬼难测,在下佩服。

玉真人哼道:但老夫和青玄交好的真正原因却并非因此,而因四十三年前的一件事。

路人遥奇道:但闻其详。

玉真人叹了口气,闭目片刻,方道:四十多年的事仿似就发生在昨日,可斯人已逝,令人不胜感慨。那年老夫和青玄还只是个顽劣少年,就如你义弟一般。当时,武当和昆仑派门下弟子下山历练,老夫便和青玄结伴而行,满心想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那一日,老夫和青玄行至一座山脚之下,有些饥渴,便寻了一家茶铺,吃些茶食。没想到竟遇上当时江湖中最歹毒残忍的天魔门下教众,老夫和青玄血气方刚,那容得这些妖魔邪道为世作祟,当即表明身份,就欲除之而后快。

可没想到那些魔教弟子不仅武功诡异,更是卑鄙下流,老夫一个不慎,被一名魔教妖孽所伤,眼见危在旦夕,青玄那家伙冲了上来为老夫挡了一剑,老夫惊怒交加,血气攻心便昏了过去。

路人遥那知竟有如此事情,不由聚精凝神,仔细听来。

玉真人接着道:待老夫醒来已在昆仑派内,老夫急忙起身,强忍剧痛从门派师兄弟那打听才知,幸好当时武当昆仑的师兄弟们及时赶到,惊退了魔教妖孽,而青玄也大难不死,被立即带回武当医治。

待老夫稍微康复,便立即赶往武当山看望青玄,没想到青玄所受剑伤贯穿胸肺,仍卧床不起,见老夫来时,竟对我关心深切,对自己受伤一事,只字不提。

老夫当即暗心发誓,青玄的命就是老夫的命,倘若老夫活一天,也定不会再让青玄受到伤害,没想到如今青玄他...而我...说罢,竟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路人遥赞道:青玄真人和玉真人兄弟之情,实另在下动容。如若青玄真人地下有知,也定会有所慰藉。

玉灵子长叹了一声道:好了,老夫和青玄的事已经向路副帮主说明,路副帮主大可放心向老夫坦明来意了吧。

路人遥道:事关重大,玉真人休怪在下刚才过分小心,如若在下刚才不问,也定不会知晓玉真人和青玄真人这一段感人至深的兄弟之情,那未免也是一大遗憾。

接着路人遥凑近玉灵子低声道:玉真人可曾怀疑过青玄真人的死因?

玉真人横眉一竖,沉声道:阁下究竟什么意思?

路人遥不答反问道:鄙帮步帮主于十年前消失,玉真人可知?

玉真人皱眉道:略有耳闻。

路人遥沉声道:步帮主正因怀疑青玄真人死因而暗地调查消失至今。

玉真人惊道:此话当真?

路人遥道:路某敢已人头担保,绝无戏言。

玉真人思索了片刻,缓缓道:当时门下弟子通报于我,青玄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老夫甚觉可笑,还将那名弟子痛打了一顿,后来武当派来弟子送来讣告,老夫都难以置信,当时老夫立马连夜赶往武当,眼见为实,老夫方才不得不信。

玉真人顿了顿道:青玄是死了没错,可老夫与他相交数几十载,你要老夫相信青玄他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老夫是一万个不相信。因门派事务繁多,晚年老夫与青玄见面也愈来愈少,但青玄的功力和心性,没有人比老夫更加清楚,倘若他羽化登仙,老夫一点也不觉得惊奇,但...老夫是万万不信的。

路人遥接道:正是如此,鄙帮步帮主也正是怀疑其中另有内情而暗地消失,一直秘密调查这件事情。

玉真人急道:可有眉目?

路人遥摇头道:步帮主这十年来并未与在下联系。

玉真人顿觉全身失去了力气,长叹一声道:那路副帮主此番前来,还有何意?

路人遥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在下怀疑青玄真人是被奸人害死,和当时寄托在武当山上的楚大侠夫妇之子意外跌落悬崖也定有所关联。

玉灵子皱眉沉思片刻道:当时老夫在武当山上不见青玄遗体,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来两者之间确实如你所说定存在某种联系。

路人遥突然岔开话题问道:不知玉真人的云龙三折,要从后山断崖摔落,会是何种结果?

玉真人沉思道:金顶峰山高百丈,就算老夫的云龙三折跌落下去,幸存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路人遥又问道:那换做青玄真人又会如何?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五章 暗埋祸根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三年前,成都府,醉月楼中。

目瞪口呆的围观食客,衣衫褴褛面无表情的少年,一脸茫然的白袍书生,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少女,还有轰然倒地生死不明的红脸大汉,组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

安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喃喃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接着转过头看着那名白袍书生笑道:真是书生意气,古人诚不欺我。

那白袍书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在下替这位姑娘一同谢过少侠。

安摆了摆手道:跟我来吧,同时向仍坐在地上的少女伸出了手。

那少女抬头看着安清秀白皙的面孔,犹豫了片刻,害羞的伸出了手,随着安站了起来。

这时安才看清这个少女的模样,少女身穿一件淡青色的长裙,身材柔弱娇小,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正是含苞待放,及笄之年。

安啧啧的叹了两声,向着书生问道:咱这算是英雄救美了,说完似乎觉得自比英雄甚是有趣,又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向着刚刚喝酒的包厢而去。

白袍书生和那青衣少女对视一眼,青女少女作揖轻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见那少女脸色绯红,如火似霞,这一下竟把白袍书生看的呆了,嘴里不住结结巴巴道:姑,姑 ,姑,姑娘不必客气。引得周围食客哄堂大笑,书生甚觉惭愧,急忙跟着安大步去了,那青衣少女抿嘴笑了笑也随了过去。

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胖子终于跑了出来,浑圆的脑袋浑圆的肚皮,两撇八字胡一上一下,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只见他转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红脸大汉,挥手对着众人大声道:都散了,都散了。那十根肉乎乎的手指尽是金戒指,玉扳指。

同时唤来两名伙计低声吩咐道:阿福,阿财,将此人小心的送至飞云山庄,详细告明飞云山庄少庄主此事来龙去脉,态度务必恭敬,说话也务必小心谨慎。

那阿福,阿财低头应道:小的知道了,说着就欲抬起那红脸大汉的尸体向后院走去。

胖掌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且慢,你们二人就用酒楼的马车前往飞云山庄,但是先将马车上酒楼的牌子和饰物全部取下,不可让外人看出一点痕迹。

阿福阿财应道:掌柜可还有什么吩咐?

胖掌柜眯着眼,吸着玉制的烟斗,摆了摆手。

待两名下人走后,胖掌柜来到了酒楼后院,进入了一间屋内,看来像似他自己的住处。

胖掌柜背对着门,深嘬了一口烟,待那一团浓烟消逝,然后拍了拍手。过了片刻,角落的阴暗处竟缓缓浮现一个人影,那人影一身黑袍,单膝跪地,低着头颅,看不真切。

胖掌柜低声道:阿冥,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名少年身份来历查探清楚,快。

话音刚落,那角落的人影一阵蠕动,消失不见。

胖掌柜放下手中的烟斗,皱着眉喃喃道: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来历,刚才那出手的速度,换做是我,定怕也是凶多吉少。然后又嘿嘿冷笑道:可飞云山庄的少庄主也是出了名的残酷无情,你杀了他的手下,只怕想活命也没那么容易。嘿嘿,只要不牵扯到我的酒楼就好,你们谁生谁死关我何事。

白袍书生和青衣少女随着安进了包厢,大熊和丁猴儿仍鼾声如雷或趴或躺在地上。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是我的两个兄弟,人如其名,瘦的那个叫丁猴儿,又高又壮的哪位则是大熊,你们随意坐吧。

白袍书生和青衣少女微微回礼,三人靠近坐了下来。

青衣少女率先开口道:多谢公子和少侠救命之恩,青青无以为报。就已清晨刚摘的几朵鲜花送与公子少侠。啊,少女这才想起自己的花还在外面大堂地上,刚欲起身,转念想到刚才人群混乱,那散落在地的鲜花早已被踩成烂泥。不由面色一黯,低声道:公子和少侠见谅,下次再送与公子...

安微笑打断道:好了好了。

那白袍书生正欲抱拳接口,安连忙道:你可别再说一大堆感谢之词了,我最听不了这些。

白袍书生只好改口道:不知少侠高姓大名?在下姓风,名月白。川西人氏,近日赴京赶考,路过此地。

安心中翻了翻白眼,装模作样的回道:少侠一名在下实不敢当,在下孤身一人,浪迹江湖,单名一个安字。

书生风月白讶道:可是诗圣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安?

安心中一阵抽搐,微笑道:我习惯称它为平安的安。

风月白拱了拱手,叹道:安兄弟高雅脱俗,实教在下佩服。

安几欲昏倒,连忙掉转头来,看向那青衣少女,也拱了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哪里人氏?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叫青青,青草的青,就住在府外山郊之上。

接着又道:公子和少侠休得再咬文嚼字,酸来酸去了,小女子文化浅薄,只怕被二位笑话。

风月白讪讪而笑,而安则大笑起来。

风月白顿了顿道:在下刚看公子身手不凡,想必定是名家弟子出外历练,行侠仗义,惩恶除奸。

安愣了一下,淡淡道:风兄既是赴京赶考,那想必风兄自是饱读诗书,才识过人了。

风月白一时没明白安的语义,但还是面有傲色的点了点道:在下虽不是寒窗子弟,但自幼也矢志报国,苦读诗书,为得就是一日进入朝廷,为天下黎明百姓谋一点福祉。

安心中暗道这啰嗦的家伙实在叫人头痛,可没想到也竟有如此一番志气。

安双手抱拳向上抬起,晃了两下道:风兄志存高远,抱负不凡,小弟佩服,但我有个问题向风兄请教。

风月白道:在下知无不言。

安道:江湖中侠义之士甚多,也俱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依风兄高见,侠和武有什么关联,又有什么区别?是武重要?还是侠更重要?

风月白听罢,不禁紧皱双眉,沉思片刻道:在下虽不是江湖中人,也并不通晓武艺,但在下认为,武只是一种手段,侠才是真正目的,只是有些时候需要通过武力的手段去达到侠义的目的,所以,侠是重要的,武是次要的,一个人可以完全不懂武功,却不可以没有侠气。

安拍掌笑道:好,好,好,风兄一番话,言浅意深,振聋发聩,就凭风兄今日一番话,小弟就敢肯定,风兄此去京城,必定高中状元。

风月白喜道:承安兄弟吉言,在下此去定当努力博取功名,待再下高中状元之日再与安兄弟和青青姑娘把酒言欢。

风月白接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下就此别过,言罢,深深的看了一眼青青,欲语还休,拱了拱手,起身大步离去。

安看了一眼心神恍惚的青青,双手抱头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没什么和他说的吗?

青青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微微摇了摇头。

安又道:你可是觉得风月白身世不俗,才华横溢。心里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青青抬起头,又低下了头,还是不肯言语。

安叹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罢了,我看风月白也不是那种不知恩义的小人,不然他今天也不会不顾生命危险救你了,以后自有重逢的时候,到那时,你可不要再如今这般沉默不语了。

青青抬起头,看着窗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的身影,眼眶内隐隐有泪水打转,轻声道:会有那天么?

远处仿似传来风月白抑扬顿挫的歌声:从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勤把银烛照,相逢尤恐是梦中...歌声渐渐变得不真切,人也行的远了。

青青眼眶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安定定的看着掩面而泣的青青,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涉世未深的少年,哪能理解这种男女无奈分别依依不舍的痛苦之情。

过了片刻,安才想起酒足饭饱也是时候离开了,爬身起来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又看了看烂醉如泥的丁猴儿,一时呆住了。

安顿觉头大如斗,只好无奈的看向青青,微微笑道:不知姑娘身上可带银两,今日在下出门匆忙…

青青破涕为笑,笑着道:敢情少侠行侠仗义之外还有吃霸王餐的习惯,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向安的面前。同时说道,我看你和我年龄相仿,别再一口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在下了,你叫我青青,我叫你安就是了,再说了,我看你一身打扮,分明就是个小乞丐,哈哈,说着竟笑了起来。

安一脸尴尬,咳嗽一声道:这样也好,那样酸不拉几的说话简直累的要命。

青青笑道:我看你这两位兄弟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不如我们叫辆马车送他们回去,对了,你们住在哪里?

安又愣住了,他总不能说他刚从山里出来,丁猴儿和大熊住在破庙里吧…一时嘴里呃呃啊啊,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青青扑哧一笑道:少侠就是少侠,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嘛。

好了,你们就先跟我回去吧,我娘去世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住,只要少侠不嫌弃青青家屋寒简陋就好。

安连忙应道:哪里哪里。话一出口好像又再问人,家在哪里...

青青笑着出了包厢,结过了账,招呼伙计驾来马车,在伙计的帮助下,将仍不省人事的丁猴儿和大熊抬上马车,往郊外而去。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六章 同门相残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虽是申时时分,但天色却尤为阴沉,武当山山顶之上也笼罩一丝薄薄的黑纱。

金顶峰后的一间厢房内,玉灵子和路人遥相对而坐,表情肃重,面上惧是沉思之色。

只听玉灵子缓缓道:虽然表面看来,武当的梯云纵只是简单的纵跃之技,而老夫门派的云龙三折闪躲挪移,变化多端。但实际相比之下,水平高低完全只是因人而异,轻功身法如何全凭内力深厚决定。老夫十八年前,见到青玄那次他的阴阳正经已臻大成,想必十年前的内力更是深厚无比。

玉灵子顿了顿道:如果换作青玄的话,虽说不能凌空虚渡,但也说不定青玄能凭借他那深厚够的内力,大幅降低下落速度,在力竭之前侥幸安然落地。何况,那断崖之下,未必没有竹蔓青藤,也可稍加借力。

路人遥一听大喜过望,连道:那么青玄真人很有可能大难不死,至今仍生活在那断崖之下。

玉灵子猛的站起,大声惊道:你说什么?

路人遥盯着玉灵子缓缓道:十年前那日,玉真人可见到了青玄真人的仙体?

玉灵子毕竟一派掌门,江湖阅历丰富,非常人可及,一瞬间便想明路人遥刚才所问问题其中的含义,颤声道:你是说青玄被人所害,跌落了崖底?

路人遥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此意。

玉灵子沉思片刻,又缓缓摇了摇头道:刚才的一番话只是老夫的推测罢了,何况当时青玄跌落崖底之时是生是死,有无受伤,伤势如何都会影响青玄功力的发挥从而导致不同的结果。

路人遥看向窗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十年前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青玄真人是否仍活在崖底?崖底又是什么情况?为何这十年来又没有一点消息。

玉灵子接着沉声道:现在看来,青玄定是和那楚家幼子一同掉下了断崖,只是老夫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如何扯到了一起。

路人遥回道:依在下猜测,楚大侠夫妇赴关前,将幼子托付武当照料,而武当都是些不苟言笑,性冷言少的道士,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也自然知道辨别,定是终日在后山缠着温和亲切的青玄真人,所以事发之日,才将其不幸牵连。

玉灵子沉思片刻道:如若按你所说,依老夫看来原因却是恰恰相反,而是楚家幼子将青玄牵扯其中。

路人遥惊讶道:哦?

玉灵子看着一脸疑惑的路人遥,缓缓道:青玄生平为人老夫再了解不过了,除了年少之时与我一同下山历练过几次以外,其他时间青玄常年待在武当山内潜心修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仇人。老夫猜测凶手定是冲着楚家那孩子来的,而这凶手也定与杀害楚问天夫妇那伙恶徒有所联系。

路人遥突然冷汗泠泠,盯着玉灵子,低声道:玉真人!世上何人能将青玄真人击落悬崖而全身而退?

玉灵子冷声道:当今世上几大绝世高手,老夫俱都了解,不论是吐蕃雪山的赤轮明王,还是滇西的枯骨老妖,亦或是荆湖的明庭洞主...都没有这个能力。

玉灵子又道:进一万步讲,就算有,此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越过武当山一个个山卡,到达守卫森严,弟子众多的金顶峰,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青玄不敌,也不至于一声示警也不能发出。

路人遥浑身一颤,缓缓道:那凶手定是武当弟子了。

玉灵子双目精光爆射,怒道:定是如此,而且此人武功地位也绝非普通弟子。

路人遥接道:也只有武当弟子才能轻易自由的出入山门,而武艺低微的弟子就算有机会偷袭毫无防备的青玄真人,也休想攻破青玄真人的护体真气。综合两点看来,此人武功绝非易于,又能轻易的近距离接触到道青玄真人。

路人遥眼中精光暴涨,一字一顿道:那就只有和青玄真人同为青字辈的两位师弟,青木道长和青叶道长了。

玉灵子拍案而起,浑身真气激荡,就欲破门而出。

路人遥急道:玉真人且慢。

玉灵子怒道:事已明了,你还有何事?老夫这就去为青玄报仇雪恨,手刃恶徒,已慰青玄在天之灵。

路人遥道:那玉真人可知此人是青木道长,还是青叶道长么?还有杀害青玄真人对他二人又有何好处?

玉真人一听,顿时泄下气来,怒道:这,这,这...怒挥衣袖,又重重的坐了下来。

路人遥道:玉真人暂且息怒,此事另有蹊跷,绝不可轻举妄动。

玉真人显是心烦意燥,语气沉重,但一想到青玄大仇可报,还是耐下了性子,皱眉道:阁下请讲。就连对路人遥的称呼都变了,可见玉真人对此事看的多么重要。

路人遥点了点头缓缓道:据在下所知,楚大侠夫妇当时身死之地,尚在千里之外的秦岭山脉,结合刚刚紫霄大殿内,任庄主所言,楚大侠夫妇定是奔赴关外,为了剑前辈的宝库一事。

玉真人微微颔首,好似也在想些什么。

路人遥接着道:当时楚大侠夫妇惨死一事在第三天便传到了武当山上。不论杀害青玄真人的凶手是青木道长还是青叶道长,抑或两者皆是,都没有能力短短几日往返秦岭武当两地,所以他两人并未参与击杀楚大侠夫妇一事。

玉真人缓缓点了点头,又接着皱眉道:可这又和杀害青玄有什么关系?

路人遥肃道:事情的关键就在此处,在下猜测,定有人暗中和青木还是青叶道长达成了某种协议,双方狼狈为奸,各取所需。

玉真人咬了咬牙,皱眉道:可要如此说来,杀死楚家那名幼子不论对青木和还是青叶都并无一点好处,可杀死青玄又对这两人有什么好处?就算是对方需求青木和青叶杀死楚家幼子,可楚家幼子的生与死对那人还是那伙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那楚家幼子身上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路人遥长叹一声,也摇了摇头。

事情到了这里,竟变得越来越复杂,纵是玉真子和路人遥机智过人,阅历丰富,一时也弄不清楚此中因由。

过了片刻,路人遥缓缓道:玉真人,我们万不可灰心丧气,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杀害青玄真人的定是青木亦或是青叶道长,亦或者两人都是。接下来,只要我们表面不露声色,暗地调查,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在这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

玉真人冷哼一声道:老夫知道了。

路人遥思索片刻后道:还有一事,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只是在下一时猜测,并不肯定。

玉真人道:路副帮主但说无妨。

路人遥微微点头道:在下觉得此次武当大会和剑平川宝库一事和勾结青木或是青叶道长那人定有所关联。只是在下尚不清楚其中关系,此次大会还请玉真人谨慎小心。

玉真人看了看路人遥,竟微微笑了笑道:路副帮主有心了,老夫自会注意的。

路人遥微微一笑,起身抱拳道:在下先行告退。如有情况,定会第一时间通传玉真人。然后身形一振,悄然离去。

在路人遥和安说了拜访老友离开之后,安也悄悄出了厢房,身形一晃,融进了黑暗之中,只见安形如鬼魅,忽快忽慢,不消片刻,已然到了金顶峰后山的一处断崖之上。

安木然的站在断崖边向下望去,凄厉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起了他的衣襟。他却全然不顾,定定的看着黑幽幽的深崖,怔怔出神。

往昔情景在眼前浮现,那也是一个阴沉沉的傍晚,山风呼啸,天色昏暗黝黑的的像一张恶魔择人欲噬的脸,他当时就站在这崖边练剑,那名亲切温和的老人就站在一旁,一边捋着他雪白的胡须,一边微笑的看着他,不断的点头鼓励他。

可就在一刻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山顶,他没有放在心上,仍专心的练着他的剑,可突然间,那名老者向他扑了过来,同时嘴巴里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喷洒在了他的衣襟上,而那个身影双掌推出胸前,站在原地嘿嘿的冷笑着。

那一掌击碎了他心神,麻木了他的神经,他木然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所以。

那名老人护在了他的身前,微笑的看着他,告诉他,不要怕,而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面对着那冷笑的身影。

他的后背黑红色的血液慢慢滴下,逐渐凝固成一块块骇人的伤疤,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那往日温和的老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他的眼中似有无尽的悲伤,他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强忍者剧痛,缓缓道:师弟,为什么?

那个身影向前走了几步,他这才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他发誓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

那个身影缓缓道:师兄,先容师弟先和你禀告一个消息,你那忘年之交楚问天楚大侠夫妇已经死了,就在三日前,秦岭,落霞涧。

他只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袋瞬间炸开,呼吸都已经停了下来,仿似全世界的黑凝聚在了一起,把他包裹了起来。那是难以言喻的冰冷,那是无法描述的痛苦。

他没有知觉的倒在了地上,隐隐约约听到那个温和的老人怒道:师弟,你...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又喷出一大口的鲜血。

哪个冰冷的身影桀桀笑道:师兄,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掌门,也是时候退位休息了。

老人震惊道:师弟,难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掌门之位?如果真是这样,你和我说一声便可,又何必如此?

哪个身影突然顿了顿,仰天大笑道:哈哈,掌门之位,哈哈...

然后盯着老人嘶声道:师兄,从小你便样样比我强,比我聪明,无论是修道还是武功你都压我一头。虽然你从不骄傲,一直真心对我,关心我,疼爱我,可我觉得那是一种侮辱,每次我看着你笑着鼓励我,我都恨不得将你撕碎,还有师傅看着你那宠爱的眼神,师傅,师傅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

老人剧烈了咳嗽了一声,却转过话题,长叹道:师弟,你我都是孤儿,一同被师傅捡回来养大, 自幼一起生活,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弟弟,可万万没想到你会这样想...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那个身影吼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师傅凭什么那么喜欢你,疼爱你,却从不正眼看过我一次!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强,什么都压在我头上。

老人的表情突然有些失落,轻声道:师弟你错了,师傅他最疼爱的一直是你,不是我。直至师傅临终那天都是如此。

哪个身影浑身一震,惊道:什么?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七章 黑暗来袭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成都府外,一处山郊外上。

漫山遍野的鲜花簇拥着一间素雅的小院,简单的竹篱笆围绕在四周,上面也开满了鲜花,安和青青将丁猴儿和大熊安顿好后,两人来到小院前。

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这漫山遍野的鲜花,微微笑道:住在这里想必每天都会特别开心,什么江湖名利,生死情仇,又有什么意义?

青青笑着应道:那你便住下好了,闲暇时候种种花,养些家禽,日子虽然平淡,倒也安静简单。

安看了看她,向远处望去,没有说话。心中那熟悉温暖的身影,那和蔼可亲的老人,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知道,他们并不想他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只会满心的期望他平安快乐,远离这世上的一切纷扰。

可是,他不能。他胸中的火焰时刻都在燃烧,他满腔的怒火只有通过鲜血才能熄灭。一想到这些,他清秀的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

青青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安,不知所措的拉着安的手轻声道:安,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微笑道:青青,我没事,陪我去前面的山坡看看花吧。

青青笑了笑,拉着安的手向院外走去。两人都是天真烂漫的少年,毫不在意男女之别,一路上嬉笑着追捉打闹,不一会来到一处山腰之上。

只见青青扶着腰,轻声喘道:我没力气了,我们就在这歇息会吧,说着就随地坐了下来,安见状微微一笑,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映照在这一男一女身上。男的眉清目秀,女的温柔可人。模糊间,遍地的小草都好似镀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吹起,一支支狗尾草摇起黄昏的抒情曲,而那漫山遍野的鲜花也像童话一般精致,又像梦一样美丽。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青青看着安那清秀白皙的脸庞,深邃明亮的眼睛仿似藏着一丝孤独和忧伤,忍不住轻声道:安,你的家人呢?

安闭上了眼睛,嗅了一口花香,淡淡道:都不在了。

青青低下了头,双手抱着膝盖,她想起了那天,她温柔优雅的母亲牵着年幼的她在这山腰玩耍,她寻了一朵特别鲜艳的芙蓉花插在了她的耳旁,微笑的看着她,对她说:我家的青青就像这芙蓉花一样纯洁漂亮。

可惜她母亲前几年突然病重,不久之后就离她而去了。她想起那天,她母亲躺在床上,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青青你去摘一朵芙蓉花来,娘想再给你戴一次。她强忍着泪水,蹲在床边,鬓角插着一支白芙蓉。她的母亲仔细看了看她,微笑道:可惜娘看不到青青嫁人的那天了...话音未落,她母亲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世事沧桑而过,勾勒过明媚的画面,只是匆匆一闪而过,哪里还有它的影子。逝去的人,伸手触摸不到,唯有残留的思念,却日发浓烈。一切物是人非,人惘然,事也悲凉。生命的烟火在夕阳中越发地绚烂,燃烧到夜幕的怀抱,完成一场又一场喧闹的激情和终场。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青青强忍着泪水,看着一脸温柔的安,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安心中一痛,好似下定了某个决心,微笑道:青青,你等我把自己的事处理完,我便回来一直陪着你,如果风月白那个家伙不来,我便带你去京城找他,好么?

青青破涕为笑,嗔道:提他做什么,京城那么多贵家大小姐,说不定他到哪便把我忘了。好啦,少侠,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那两位兄弟也差不多该醒了。说着一把拉起安,神色愉悦向回走去,一路欢歌笑语。

成都府,醉月楼,后院一间厢房内。

胖掌柜吸着烟斗,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一朵桂花。只听他淡淡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单膝跪地的人影,回道:属下查不到哪个少年的身份来历,他也只是今天才出现在成都府内,至于他那两个兄弟只是个四处流浪的少年,暂住城西的那座破庙内。哪个少女只是个卖花的孤儿,家在府外一处山郊上。

胖掌柜皱了皱眉头道:继续盯着他们,退下吧。

安和青青刚回到小院,大熊和丁猴儿也恰巧醒来,两人迷迷糊糊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安和青青,喃喃道:我是不是还在梦里,这就一会功夫,安兄弟都找了个小媳妇了...

安上去敲了敲二人的脑袋,笑道:胡说什么。

青青也笑着打了一盆水来,两人简单洗了洗,喝了点水,看了看安,又看了看青青,摸了摸发胀的脑袋道:安兄弟,这是哪里?

青青笑着细细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却故意隐去了风月白一事。安在一旁笑了笑,也没有说破。

丁猴儿和大熊盯着安,啧啧叹道:原来安兄弟倒是个少年侠客,真是失敬失敬。

安面无表情,淡淡道:就算我是个少侠好了,也没有某些人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去吃霸王餐来的厉害吧?

大熊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丁猴儿则是一脸尴尬,不住挠头。

大熊笑道:猴哥,如果没有青青在哪出现,又恰巧被安救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丁猴儿嘿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本猴爷早已想好去路,那包厢窗下的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我们只要跳将下去混进人群,大摇大摆的走了便是。

青青噗嗤一声笑道:我看你还在做梦,你们三个一个身材魁梧壮硕,一个苗条瘦小,还有...她看了看安,接着笑道:你两看他穿的跟一个小乞丐似的,你们这三人走在街上,想不被人认出来都难。

丁猴儿左右看了看,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青青笑道:好了,为了报答这位安少侠的救命之情,小女子就好心收留你们吧,不过可别想着在这白吃白喝,浇花除草,翻地种菜可跑不了。

丁猴儿高兴的连翻八个跟斗,险些将午日喝的酒水全吐了出来。

青青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做些饭菜,你们聊聊。说罢,盈盈去了。

青青走后,丁猴儿一脸坏笑的凑近安道:兄弟,本事不小啊,我这就打个酒盹的功夫,这又是英雄救美的,又是登堂入室的,嘿嘿,猴爷佩服。说完还咂了咂嘴。

安笑骂道:我看以后除了劳作休息,你两就跟着我学一些文化知识好了,省得出去胡言乱语,惹人笑话。

大熊一旁笑道:俺蠢的要命,俺还是不学了,要不安你教一些功夫给我,俺也出去行侠仗义,保卫老百姓。

丁猴儿一听双眼冒光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安琢磨了一下,无奈答道:好吧,不过文化还是要学的。

大熊和丁猴儿一听,眉开眼笑,大声叫好。

安故作深沉道:在这之前,你两得先答应我三件事情。

丁猴儿和大熊急忙道:一万件我也答应。

安点了点头,背负双手踱起步子,沉声道:第一,不可好勇斗狠,恃强凌弱,第二,不争虚名,不问输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可有违忠义,背弃原则。说完心里也暗觉好笑,连忙咳嗽了两声以示镇定。

而丁猴儿和大熊想都没想,连连点头称是。

安没想到从那个地方出来的第二天,阴差阳错之下,竟结识丁猴儿,大熊,风月白和青青四人,还无奈的做了两人的师傅,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一片好心,竟改变了他们三人的命运,也为日后祸患埋下了种子。

安毕竟少年心性,答应了传授他二人武艺,当即就认真起来,盯着大熊和丁猴儿的身体仔细瞧了又瞧,还不住上手又是摸又是捏的。搞得大熊和丁猴儿一头雾水。

安想了想道:习武因人而定,你两身材迥异,所学武艺也定不相同,大熊你身材魁梧健硕,偏于习些阳刚威猛的外门功夫,习成之后,力大无穷,开碑裂石不在话下,至于猴哥我看你身形瘦小还是习些轻功身法,阴柔功夫好了。

两人听完大喜,急着就要开始。这时青青笑着端着丰盛美味的家常菜肴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大熊喜道:安兄弟答应要教俺和猴哥武艺。

青青笑道:那熊少侠,还有丁少侠日后定要保护小女子哦。

丁猴儿和大熊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以后姑娘安危就交由在下好了。

四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这时已是戌时时分,青青安排好了住处,丁猴儿和大熊住在厢房,安则一人住在刚刚收拾干净的仓房,说是仓房平时也是空着,里边只有些简单的农用工具而已,三人简单洗洗,便回房歇息去了。而青青看安衣裳破旧褴褛,找了些布料,回房给他缝纫衣服了。

安站在屋内,看着这简朴干净的房间,想着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床上睡过觉了,不由心情放松,就欲躺下。

突然他心神一禀,眉头一皱,瞬间飞出窗外,越过篱笆, 辨明方向,向远处飞奔而去。

只见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月色的映照下,忽东忽西,忽上忽下,飞也似的逃离。

安面无表情不疾不徐的的跟在后面,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两人就这样追逐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前面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安也随之在那人身后三丈的位置飘然站定。

那人影这才看的真切,只见那人身形矮小,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巾,腰上显然挂着一把短兵器。两人就这样定定的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片刻,那黑衣人影缓缓道:少侠好深厚的内力。

安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也不错。

黑衣人影哼了一声:可是还要比试武艺?

安道:你不是来报仇的?

黑衣人影眼珠一转,冷然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安笑了笑道:我讨厌与人打哑谜,不管你是何来意,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八章 断崖激战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金顶峰后,断崖边。

安仍纹丝不动的伫立在崖边回忆着当年的往事。

那个青色的身影一脸俱是难以置信之色,紧紧地盯着面前那个面色苍白的老人。

老人叹道:师弟,虽然平时看起来师傅对你有些冷漠,对我倒疼爱有加。其实师傅哪都是为了你。你可曾想过自你和我被师傅一起带回山里,师傅可有半分亏待于你。师傅授我两武艺,传我两道法,可比那些师兄弟稍有一丝偏心?

青色的身影垂下了双头,低着头,仿似陷入了回忆当中,可是他突然抬起头道:就算师傅他对我两比那些师兄弟要好上一些,那和他对我与对你那般态度又如何解释?

老人道:只是因为师傅知道你好胜心重,骨子里有些戾气,存心磨练你的心智,而且修道最终心性。师傅私下不曾一次和我说过,你像极了从前的他,他能在你身上看到他少时的影子。师傅从前因性子偏激做错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他不想你也和他一样,也走上歪路,伤人伤己,可没想到...说罢,重重的叹了一声。

哪个青色的身影听罢顿时愣在当地,摇摇欲倒,双眼无神,大脑一片空白。

老人接道:师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可千万别铸成大错,悔憾终身。师傅泉下有知,也不想看到你现在如此。

青色的身影挣扎了一下,忽然抬起头,看着老人,喃喃道:师兄,我...

突然一阵巴掌声响起,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了青色的身影边上,拍掌笑道:两位解开心结,冰释前嫌,真是可喜可贺,在下实在感动的很。

青色的身影看到来人,显然有些不自在,一时呆在当地,不知所措。

老人眯着双眼,精光暴射,好似要看穿黑衣人的身体,刺进他的灵魂。

老人沉声道:看来阁下早已藏身于此,为何方才现身?阁下攻心有术,利用了我师弟心性的弱点,想必也定不是泛泛无名之辈,怎不摘了面巾,让贫道见识一下。

黑衣人淡淡道:青玄真人不仅武艺超绝,口才更是了得,三言两语就把你师弟哄的不知所以,倘若我再不现身,只怕...说罢,撇过头,冷冷的盯着青色的身影。

青色的身影身体一震,转瞬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表情。老人见状,一颗心又沉了下去,老人知道目前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打定心思,先击败这名黑衣人,师弟的事之后再慢慢解释。

说罢,屏气凝神,暗聚内力,可刚一运转真气,浑身却如遭电击,全身经脉好似刀砍针扎,万虫啃噬一般,剧痛无比,接着又吐出一口血来,这才发觉,那血液已然变成黑色,还夹杂了一股腥臭味。

老人猛地抬起头,看向黑衣人嘶声道:金蚕蛊毒?

黑衣人又拍了拍巴掌笑道:真人好见识。本来在下也不欲如此,何况弄来此毒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只是真人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在下却不能不小心。

老人紧皱眉头,冷冷道:没想到你竟能从那老毒物手中借来此毒,想必对于今日一事,你已早有准备。

黑衣人笑了笑,没有回应。

老人不再看他,看向那青色的身影,缓缓道:师弟,你可是执意如此?

那青色的身影,默然半响,缓缓点了点头。

老人长叹一声道:师弟,无论待会交手胜败如何,哪都是你我同门之事,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你就放过他吧。

青色的身影眉头一皱,看向身边的黑衣人。

黑衣人笑道:真人,你搞错了一件事情,在下来此的目的,第一是为了这个孩子,第二方才是你。

老人大惊,沉声道:阁下究竟何意?

黑衣人淡淡道:剑平川身死前在关外建一宝库之事,想必真人知道。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楚问天托付孩子与他那日,也方才告知他这件事情。

黑衣人道:另外还有一事,不知真人知否?

老人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黑衣人自顾自道:剑平川死前曾留下了一把钥匙,上面记载着宝库的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

老人道:阁下如何得知?

黑衣人没有回他,接着道:可钥匙并不在楚问天夫妇身上,所以,我便怀疑钥匙被留在了这个孩子手里。

老人惊道:原来是你杀害了问天夫妇。

老人身后的安只觉血气上涌,双目化为一片赤红,瘦小的身体不停的哆嗦起来,越过老人,怒道:还我父母命来!说罢拔出长剑,就欲扑向黑衣人。

老人一惊连忙将安拉住,将他扯了回来,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道:我会为你父母报仇的, 你年纪尚小,功力不足,暂在一旁看着。

安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

老人抬起头来,看向青色的身影,缓缓道:师弟,你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那青色身影身体一颤,默然地下了头。

黑衣人见状,笑了笑道:真人毋须如此,只此在下一人出手罢了。

青色身影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老人道:那么阁下出手吧,一边出手点了安的穴道,接着轻挥手掌,将他送至五丈开外。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

断崖上的秋色似乎比外界更浓了。

杀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黑衣人不再啰嗦,身形一振,已来到老人头顶上方,化拳为掌,从天而降,向老人头顶拍下。

老人强忍剧痛,猛提真气,汇聚双掌,迎了上去。

噗的一声轻响,两人双掌交接,对在了一起。

只见黑衣人倒悬空中,自上而下击出一掌,老人立在原地,双腿微曲,右掌向上拍出。

两人身形就这样定定的停住,显是在比拼内力。

老人心中震惊无比,此人内功深厚,世上罕见,可如此内力之人,他又怎会不知?

那黑衣人也同样暗自心惊,他本欲欺老人身中剧毒,内力大为下降,故特意与老人拼斗内力,可没想到他用出七成功力击出的一掌,竟似泥牛入海,毫无痕迹。

黑衣人见状不秒,低喝一声,气势猛增。

老人手臂微曲,一股真气猛地向右掌汇聚,而后暴涌而出。

轰的一声,震碎漫天红叶,好似一场血雨。

黑衣人身影在空中倒转了三圈,方才落地,而老人也蹬蹬蹬后退了三步,又吐出一口黑血。

黑衣人捋掌笑道:真人的阴阳真经出神入化,在下佩服。

老人稍微平息了一下翻腾的血液,方觉浑身的经脉已有不少处断裂,老人心中惊道,金蚕蛊毒果然并非全凭毒性,而是毒液内含千万条肉眼不可辩的蛊虫,此蛊虫一经进入人体,便会咬噬人体的经脉,直至全身经脉被啃噬殆尽,而中毒者也会化为一滩脓水,死相凄惨无比。

老人淡淡道:请恕贫道眼拙,阁下内力深厚无比,却不知是何门功法?

黑衣人笑道:真人廖赞,在下只是个无门无派小角色罢了,入不得真人法眼。

老人心知黑衣人已打定保守秘密,决心不再浪费时间,以免毒血攻心,那时就算他再内力超绝,也回天乏术,而且,他问天兄弟的幼子也必定难逃性命。

于是纵身而起,双掌挥出,绵绵不绝,攻势凌厉无匹。

黑衣人好似也看穿老人的心思,使出全力与老人缠斗一起。

青色人影看着老人苍白的面色,往日雪白的胡须已被毒血沾污,内心也挣扎不已,可想到事已至此,就算他现在收手,武当也无他立足之地。只得狠下心来,静立一旁。

再看场内,老人与黑衣人的激斗已如火如荼,双方俱都拼尽全力,只见两人身形变幻,风云激荡。如有一方稍不留神,定会立刻惨死当下。

黑衣人武功诡异,变幻多端,无论是轻功身法还是拳掌技艺,当今世上俱都闻所未闻。

而老人无论是深厚的内力和还是战斗经验也俱都常人难以企及。

两人战在一起,实是凶险异常,触目惊心。

这时两人激斗已有一刻钟之久,那青色的身影脸上也都尽是焦急之色。虽然刚刚他以老人闭关,需要清静为由,挥退了众弟子,可这时心里也不由发起怵来。他迟迟没有回去,万一有弟子起疑,抑或他师弟寻他而来...想到这些,他不由更加焦躁起来。

这时突听黑衣人喝道:你还不出手?原来老人因身中金蚕蛊毒功力大降,迟迟又击败不了黑衣人,体内的经脉已被蛊虫吞噬过半,不由采取以命搏命的武功招式,黑衣人一时左支右绌,有几次险些被老人击中要害。

青色身影一听,咬了咬牙,暗下决心,纵身一跃,和黑衣人一同攻向老人。

老人顿绝压力猛增,一个武功诡异的黑衣人已不易对付,又加上和他同源本宗的师弟,老人猛地咬牙,逼退二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又喷出一口黑血。

老人身影摇摇欲坠,只觉天旋地转,想必是失血过多,真气损耗巨大所致。

黑衣人微微笑道:真人功力超绝身中剧毒尚可以一敌二,实另在下钦佩。

青色身影惊疑道:师兄你的阴阳真经莫非又突破了?

老人稳住身形,理通气血,淡淡道:师弟,阴阳真经首重心性,你执念太过,是断然不会大成的。这也是师傅当年磨练你的原因。

青色身影面色复杂,没有言语。

黑衣人道:真人,不如你交出那个孩子,在下可以保证,让他死的毫无痛苦。

老人笑了笑道:听阁下声音,想必阁下正直壮年,阁下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又如何不能称霸天下?又何必贪恋别人的武功。

黑衣人肃道:不怕真人笑话,在下一直有个虚幻的想法, 就是博众家所长,在有生之年,参悟生死,白日飞升。

老人听了一愣,淡淡道:就算阁下学会这世上所有的武功,贫道也敢担保阁下也只是个武艺超凡的普通人罢了。觉悟只在一念之间,只有心性智慧超脱世俗,再无执著心,方可超脱红尘,可那时,成仙还是成佛已都不重要了,阁下又何必落了下乘?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十九章 悬赏计划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亥时,成都府外山郊,一处湖边。

仲秋时节,晚风已有了一丝凉意,秋风吹起漫山遍野的芙蓉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黑衣人影冷笑道:小小少年,好大的口气,原本我只是来监视你,并未有取你性命之意,现在...说完黑衣人影哼了一声。

安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右手挥下,已握着一截两尺长竹片。想必是在青青院子外竹篱笆上取下的。

黑衣人目光一禀,看清安手里握着的竹片,随即额头青筋暴起,显是动了怒气,黑衣人不再言语,腾的跃起,左手一划,一道精光闪闪的短剑映着惨白的月光,向安扑了过来。看来黑衣人擅使的是左手剑法。

安依旧静静的伫立着,对着已然逼近的凛冽剑气,丝毫没有反应。这时黑衣人的剑离他只有一尺距离,森寒的剑芒已映在了安的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黑衣人的面巾下已然有了嘲笑之意,这少年原来是个傻子。

眼见安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而黑衣人影的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喜欢杀人。

他十三岁生日那天就杀了第一个人。

他喜欢鲜血飞溅的画面,他喜欢敌人在他的剑下痛苦的哀嚎,而后不甘心的死去。

这次也不例外,他心里暗算了一下,这是他这十七年来,杀的第76个人,他三十岁的生日就在明天,他完成这个任务,就准备收手,这些年他已攒下不少钱,他会在金陵买座大宅子,娶几个如花似玉的妻妾,他想到以后的幸福生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已提前开始庆祝。就用这少年的鲜血,染成一副凄美的画,作为他杀手职业的终结。

可是,他已经笑不出来, 以后也笑不出来了。

薄薄的竹片已插入了他的咽喉,他手里的剑离安的咽喉已只有半尺的距离,可那半尺的距离,他已经无能为力,他的手无力的松开,捂住咕咕冒血的咽喉,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嘴巴里呃呃的发出声音。

他心里大叫道:怎么会,怎么会...而后不甘心的后倒在地。

他的头贴在地上,他的血洒在了花上,他闻到了一阵花香,还有泥土的芬芳,他用力的嗅了嗅,他突然觉得这世界如此美好,他还有大把的时光没有挥霍,他已不想去想那少年的竹片如何后发而至,他只是心中悔恨自己的麻痹大意,没有听胖掌柜的叮嘱,没有把这少年放在眼里...一切已经迟了,他脸色的表情好似在苦笑,好似在叹息,而后闭上了眼睛。

安定定的看着倒在脚下的尸体,而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一阵风吹来,撩动了他的发丝,他静静的站了片刻,一脚将尸体还有剑踢入湖里。回身向小院走去。

他回来的时候,青青已站在他的屋里。

青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声道:我给你做了件衣服,看着你屋里的灯还亮着,就拿过来给你试一下。

安笑了笑道:我出去方便了一下。

青青没有多问,道:来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安接过衣服,麻利的脱下自己的破旧衣裳,换上了新衣。

安看着面有疑惑的青青,低下头握着胸前的玉坠,轻声道:这是我母亲死前留给我的。

青青笑了笑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道:再配把剑,就真像个少侠了。说完,东瞅西瞧,在角落里拿起一把镰刀,递给安。笑道:少侠接剑。

安无奈的接过镰刀,随手挽了几朵剑花,摆了一个自认为很有气势的姿势,笑的青青前仰后合,大笑不止。

安翻了翻白眼 ,抱拳道:三更半夜,男女有别,还请姑娘退下,在下要歇息了。

青青止不住的笑道:那来的三更,小女子不打扰少侠歇息了,说着盈盈去了。

安笑了笑,看了看手中的镰刀,心想有空还真得去铸把剑了。接着吹熄的蜡烛,躺上了床。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在丁猴儿和大熊沉重的敲门声中,安只得无奈翻身起来。

一推门,只见丁猴儿沉声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身为江湖儿女,怎可如此懒惰?你可知,天下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着我们去解救。

大熊站在一旁嘿嘿的赔笑着。

安无奈的打了个哈欠道:两位少侠先解救解救我吧,先让我睡个饱好么?说着就要关上门。

丁猴儿见状,拉着大熊,一下挤进门来。

安心知回笼觉是没戏了,于是不理他们二人,来到了小院。

山郊空气清醒,令他精神一震。小院内,鸟语花香,青青正在浇花除草。

青青已换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只见她在朝阳下,肌似白雪,笑语盈盈,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件金纱,只如仙女下凡。

安一时看的呆了,站在原地不停的咂嘴。

青青见他醒来,笑着道:寒舍简陋,不知少侠可休息好了?

安笑了笑道:不知姐姐是哪位仙女下凡,在下失礼,还望仙女姐姐恕罪。

青青面色一红,轻啐道:快些去洗漱,早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啦。

饭毕,青青吩咐了三人要做那些事情,交代完毕,就要上街卖花去了。安心里有些不放心,本欲和青青一同前往,但丁猴儿和大熊却缠着他要学功夫,无奈只得嘱咐青青诸事小心,早些回来。

青青笑笑道声知道啦,便施施然去了。

待青青走后,安带着丁猴儿和大熊来到院前的山坡上,丁猴儿和大熊欢喜雀跃,摩拳擦掌,就欲比划起来。

安道:猴儿,大熊,我有事和你们说。

丁猴儿和大熊停了下来,抱拳道:但凭少侠差遣。

安无奈的摆了摆手道:虽然我救了青青,但那只是我个人意愿,并没有理由要她回报,何况我们也不能指望青青每日卖花照料我们三人,再说了昨天的事难保再次发生,还有那红脸大汉的同党要是寻仇,那又该怎么办?

其实安心里还有一句,我迟早要走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丁猴儿和大熊一听,老脸一红,甚觉不好意思,同时也担心起青青来。

大熊挠了挠头道:那俺们继续回那破庙里住吧。

丁猴儿皱着眉头,气道:那青青呢?你个死大熊只想着自己,这么快就忘记青青了,忘恩负义的家伙,算我看错你了。接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大熊一时支支吾吾愣在原地,无法反驳。

安笑了笑道:你两也不用这样,我心里有了个办法,不过需要你两协助。

丁猴儿和大熊一听大喜,连道:快说,快说。

安淡淡道:太平山庄,太平榜。

丁猴儿一听急道:安,你该不会是要去捉拿那些悬赏犯吧,那些家伙穷凶极恶,武艺高强,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我们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吧。

大熊也在一旁点头附和道:不好,不好。显然两人都特别关心他。

安心里一阵温暖,笑了笑道:太平榜上又不是全是武林高手,也有些小偷小摸,下三滥的宵小恶贼,我们就去抓这些人,换些小钱,那样也不用青青整日奔波劳累了。

丁猴儿和大熊一听,眼睛一亮,点头道:对对对,我们就抓些小贼,哈哈,等咱得到了悬赏金,定要给青青买些漂亮衣服,对了,再给猴爷买些酒来,就女儿红,女儿红好啊,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安甚觉好笑,道:是来坛女儿红,永不饮花雕。

三人一拍即合,就开始准备起来。

安道:首先,我们需要一份完整的太平榜资料,不知猴哥可有办法解决?

丁猴儿哼了一声,傲道:我猴爷在成都府混了这么久,无论白道还是黑道谁不给我猴爷三分薄面?一份太平榜还不是小事一桩。

安翻了翻白眼道:好好说话。

大熊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道:这个俺知道,只需去太平山庄要一份即可。当初制定太平榜的时候有个规定,无论是谁都可以领到太平榜的。

丁猴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一旁呵呵笑着。

安道:那你两现在就去领一份回来,这两天我们便行动,当然你们白日要多加勤练武功,不然就在家呆着好了,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丁猴儿和大熊问道:什么事?

安肃道:千万不能让青青知道,以免她为我们担心。

丁猴儿和大熊认真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待两人走后,安来到山郊,考虑着教些什么功夫于两人。心中也初略计划了一下离开的时间,想到那亲切温暖的夫妇,那温和可敬的老人,不由紧了紧拳头。

午时刚到,青青便回来了,安看着青青背后花篮所剩的花,若有所思笑了笑道:青青姐辛苦了,来让小弟给姐姐打盆水,洗洗脸,再给姐姐揉揉腿。

青青微微笑了笑道:还不是担心你们三个饿着,便早些回来了。

其实安心里知道,自岳将军死后,大宋为了议和,又是赔款又是割地的,老百姓方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虽然战争方歇,可朝廷腐败,横赋暴敛,老百姓日常温饱都顾不上,又哪有闲钱买花呢。

安心里打定主意,今晚便采取行动,赚些悬赏金回来。

青青看着表情凝固的安,笑道:怎么了,安少侠,饿傻了么?小女子这就为三位少侠做些吃的。

话音未落,丁猴儿和大熊笑嘻嘻的从院外进来,安一看二人表情心中有数,点了点头。

青青笑道:不知这两位少侠,有什么开心事可否与小女子分享一下?

丁猴儿眼珠一转,笑了笑道:我和大熊在府内酒楼寻了件差事。只怕以后不能每天晚上都和青青姐说笑逗乐咯。

青青心里一阵温暖,同时心里那一直担心的事也随之消散,原来青青那天在府内望月楼为安三人付了酒钱,差不多已是她这些年全部的积蓄,加上这卖花的生意冷清,只怕再过几日,餐桌上也再无油水。

青青笑了笑道:只是两位少侠屈尊降贵做起了酒楼的伙计未免有失身份。

丁猴儿肃道:在下凭双手劳动所得,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姑娘此言,实不在理。

青青笑道:你们三位少侠稍坐,我去准备些饭菜。

待青青走后,安和二人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安道:看二位兄弟的表情便知事情办妥了。

丁猴儿洋洋得意,伸手入怀,掏出一份上等麻纸所做的小册子。而后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眉头赫然笔画银钩写着三个大字,太平榜。

下面密密麻麻都是些人物姓名,生平介绍,所做恶事,悬赏金额等一干情况...排行前列恶名昭著的还配有画像。

三人仔细瞧了瞧,找到了所在成都府内的悬赏犯。

安指了指桌上册子其中一人道:今晚就是他了。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章 整装待发

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年前,武当山,金顶峰,断崖边。

黑衣人笑了笑道:真人无需多言,在下自有在下的打算,至于在下以后成功与否,那再另当别论,可...说到这里,黑衣人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缓缓道:可现在真人你打算怎么做?

老人淡淡道:恕贫道爱莫能助。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笑了笑道:那真人就恕在下得罪了。说着就和青衣人影飞身跃起左右夹击而来,真气激荡,气势沉凝,显然两人不再留手,都使出了全身功力。

老人回头看了看靠在断崖边的安,长叹一声,似乎下了某个决定,只见老人猛咬舌尖,瞬间真气暴涨,随即长袖一挥,卷起满天红叶,然后双臂一振,分别击向二人,轰的一声,只见漫天红叶粉碎,像一场血雨,中间还夹杂着一条条血丝,场面凄美艳丽。黑衣人和青衣人影倒退十步有余,两人俱都吐出一口鲜血,而老人也口吐黑血,向后飘去,这时老人离那断崖只有七步距离。

黑衣人眉头一皱,惊道:不好,快拦下他!说着化为一团黑影,向老人冲去。

青衣人影似也看出有什么不对劲,足尖一点,也如离弦之箭,极速而来。

这时老人离崖边只有三步距离,而安也正躺在那里。

老人在空中对着极速而来的两人笑了笑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还望二位切记。说完长袖一挥,转过身来,一把抄起地上的安,从断崖边飞落而下。

黑衣人和青衣人影在崖边顿足,看着云雾密布,深不见底的断崖,黑衣人怒道:该死,万没想到这老家伙竟自寻死路。这断崖高愈百丈,定无生还希望。

青衣人影默然看着断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这时空中好似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青衣人影默然半响,转身大步离去。

断崖边寒风呼啸,安不知不觉已呆立良久。

安闭上眼,甩了甩头,转过身来,身形闪烁,回到屋内。

刚坐下不久,路人遥便推门而入,对着安笑道:义弟, 你休息可好?

安笑了笑道:武当刚已派弟子前来通传,于大殿集合,将此次大会未完之事再与各门各派商量。

路人遥皱了皱眉道:那我去叫上赤家三兄弟,我们一起过去。

酉时时分,紫霄大殿内,已重新燃起一排排长明灯。照着形态各异的众人。

待众人落座,青木道长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接着道:下面还请任庄主将未完之事说与各位同道。

任玉瑕来到殿中,略一抱拳,道:我问天兄弟的身世和剑前辈的宝库之谜,已向各位说明,接下来,就是和大家说一下,此次大会的主要目的。

众人一听,瞬间来了精神,纷纷坐起,屏息凝神,竖起耳朵。

任玉瑕叹道:承蒙我问天兄弟信任,他的身世和剑前辈宝库一事,十年前便告于在下知晓。在下心中震惊不已,满是对剑前辈的敬仰之情。但宝库一事,在下却并无一丝凯觎之心。

任玉瑕顿了顿道:所以这十年来在下一直保守秘密,从未与外人道起。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道:任庄主大仁大义,光明磊落,实乃英雄豪杰。

又有人道:楚大侠和任庄主兄弟之情,感天动地,在下钦佩不已。人生在世能得楚大侠和任庄主这样的兄弟也算没有白活。

任玉瑕拱了拱手沉声道:自上次关外之战后,宋金两国休战已久,可近日在下得到消息,金军正往关外集结,在下也不知金军意欲攻打我大宋,还是为了剑前辈的宝库。

青木道长接道:无论金军什么目的,我们身为大宋子民武林侠义之士,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金军得到剑前辈宝库里的兵法秘籍,后果不用贫道多言,各位也该知道有多么严重。

众人听闻俱深吸一口气,皱眉沉思起来。

阿弥陀佛,少林澄空大师一声佛号在众人心头响起。众人一怔,方为澄空大师深厚的内力所惊。

任玉瑕拱手道:澄空大师请讲。

澄空大师手持念珠,缓缓道:一经战争,天下百姓又要饱受生灵涂炭之苦,老衲一想到那些无辜的百姓又要遭受战火屠戮,实在于心不忍。

任玉瑕接道:澄空大师慈悲为怀,宅心仁厚。实为天下苍生之福。

澄空大师摇了摇头道:任庄主,青木道长,若有用的到老衲的地方,吩咐一声即可。

任玉瑕和青木道长连忙回礼道:大师言重了。

任玉瑕转身看向大殿众人道:在下和青木青叶两位道长商量再三,对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管,方邀请各位武林同道一起商议对策。

众人俱是义愤填膺,慷慨陈词,有几位热血汉子已欲拔出兵器,大声怒道:杀光金狗,收复河山,以报岳将军和剑前辈在天之灵。

安坐在一旁大翻白眼,嘴上却大声附和道:杀光金狗,杀光金狗...

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看着安一脸热血的样子,心中也激动不已。

这时任玉瑕伸出双手,虚空按了按,待大殿安静下来,斟酌道: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齐看着他,等着他说出解决办法。

突然一直未开口的昆仑掌门玉灵子怒道:有什么好想的,一起杀过去便是。

任玉瑕笑了笑道:玉真人老当益壮,血性豪爽,在下所想的办法也正是如此,只不过...说到这里却又突然顿住。

玉灵子急道:什么天下第一庄庄主,说话怎如此婆妈。玉灵子显是之前和路人遥一番聊天,得知青玄真人身死一事心中又怒又急,这时说话也变得焦躁起来。

任玉瑕接道:玉真人稍安勿躁,且听在下讲来。在下认为,此次行动,并不贵在人多,相反人多难以管理,而且目标变大,对此次行动百害而无一利。

玉灵子道:那派区区数人前往又如何抵挡的了成千上万的金兵?难道任庄主的计划就是派人去送死么?

青木道长道:玉真人,且听贫道一言,贫道与师弟青叶同任庄主商议过后,觉得此行人数十几人为最佳,一来便与统领,二来不容引起金兵注意,再者,此次计划前往关外,也并不是为了和金兵作战。

玉灵子一听青木道长发言,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青玄的凶手,顿时火冒三丈,就欲发作,而青木道长见玉灵子一脸怒火,彷佛与他有不共戴天的深仇一般,也吓了一跳。

路人遥突然开口道:玉真人息怒,路某也觉青木道长所言有理。说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玉灵子。

众人一看,心头俱是一跳,猜想着玉灵子此次连遭三人反驳,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玉灵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路人遥半天,突然冷哼一声,闭目养神起来。

众人放下心来,皆是深深吐了一口气。

安瞥了一眼路人遥,若有所思的望着殿外,发起呆来。

青木道长对着路人遥微微笑了笑,而后道:贫道认为,此次行动由各派分别派出一名弟子,再选出一位长者带领,前往关外,目的有二,一是刺探金国军情,二是寻得剑前辈宝库,带回剑前辈夫妇武功秘籍,和岳将军心血所著的兵法,以免落入金军之手,那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殿内的各派人士纷纷点头,而后俱是举起双手,纵声大呼,表示自己舍身为国的决心。

青木道长双手虚按沉声道:贫道认为此次行动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还请各门派谨慎决定,所派弟子无论是心性还是武功俱在上乘之列为好。

忽然有人道:青木道友,贫道有一事不明,还请道长指教。

青木道长寻声望去,微微颔首笑道:司空真人请讲。

只见此人约莫不惑之年,也是一身道家打扮,身着一件宽大的青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直口方,一脸正气。正是青城派第七代掌门,司空望,司空真人。

武当派和青城派同属道家,历来同根同源,所以故以道友相称。

青城派功法轻灵飘逸,舒展大方,擅长在高低不平的地方作战,也擅吐纳养生,武艺重实战搏击,步型,身法,手法奇特。与武当功法相近,却又别出一格。

这时青城掌门司空望道:既然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危险重重,又为何只派遣弟子前往?贫道虽不才,也想为国家百姓为武林同道略尽一份绵力。

殿内众人一听方觉司空望所言甚是,于是俱都一脸不解的看向青木道长。

青木道长笑道:司空真人大仁大义,实另贫道敬仰,贫道此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思前想后却甚觉不妥。

司空望道:青木道友但说无妨。

青木道长道:倘若此行俱换成各派掌门,或各派长老,万一...青木道长顿了顿道:万一有什么不测,那贫道实在担当不起,于各门派也难以交代。

这时玉灵子突然道:谁要你担当,谁要你交代?此事全凭自愿,不论发生什么,怨不得别人。

青木道长对玉灵子接二连三的故意寻事,早已心神不满,只见他眼中寒芒一闪,转瞬即逝,表面仍保持微笑道:玉真人说的是,只不过若是一众掌门长老前往,行动又该由谁来负责,由谁来指挥呢?

玉灵子一听愣在当地,皱了皱眉,而后道:自然谁的武功高,就听谁的。

青木道长笑了笑,没有言语。意思已经很明显,难道你的武功最高么?

司空望见状笑了笑接道;青木道友思绪周密,考虑周全,贫道不及。

青木道长拱手道:司空真人廖赞,此次决定也是贫道与任庄主商量而得。

玉灵子见青木道长不理睬与他,愈加怒火中烧,上好檀木所制的椅子扶手,已被他捏的嘎嘎直响。

路人遥见状,连连使眼色,还咳嗽了几声,此时也不禁心中懊恼自己为何找上玉灵子与他探讨青玄真人身死一事。

青木道长道:天色已晚,各门派决定所派弟子,而后我们再商议此行带队之人。

大殿内各门派窃窃私语,不一会便有了决定。

青木道长同任玉瑕合议了一下,朗声道:此次行动弟子:少林,净世; 峨嵋,叶素灵 ;昆仑,白易安;青城,林夕照;崆峒,洛云舒;点苍,慕池雨;天香谷,香宜 ;日月山庄,君莫;江南花家,花凤兮;名剑山庄,清 川 ;丐帮,安;薛家堡,薛冥。共计十二人。

青木道长顿了顿接着道:贫道厚颜,愿带队前往关外。

殿内众人一时不明所以,纷纷皱眉,却没有说话。

这时一直从未开口的青叶道长缓缓道:师兄此番,另有别情,还容贫道解释,一是,楚大侠和已故掌门青玄师兄为忘年之交,二是,楚大侠幼子在武当意外跌落悬崖身亡,于情于理,此次关外剑前辈宝库一事,武当都应尽心尽力。

众人一听,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任玉瑕道:本来凭在下和问天多年的兄弟之情,这次本该在下前往才是,无奈庄主事务繁多,太平榜又屡添恶徒,实在分身乏术,还请诸位同道见谅。

青木道长接道:任庄主为天下百姓太平尽心尽力,武林同道俱都看在眼力,又何必自责呢?

青叶道长笑道:天色已晚,还请诸位前往斋堂用点素菜,早些歇息,明日清晨,各门派所派弟子于紫霄大殿前集合,立即奔赴关外。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一章 再现黑衣

何时天晴太阳照,没有烦恼尽开颜

成都府,山郊小院。

就他好了,安指着太平榜上的一个名字淡淡道。

丁猴儿和大熊顺着安的手指瞧去。高阿里,太平榜第三百八十四名。悬赏,五百两白银。巴蜀人氏,年纪三十许,身高五尺半,体态肥胖,长相猥琐,嘴唇肥厚,面有两撇鼠须,生性贪财好色,专爱对青楼烟花女子和名门闺秀下手,经估算,三年来已有三十六名女子惨遭毒手。此人谨慎胆小,每月仅出手一次,而且向来夜间行事,从不白日出没,望天下侠士尽力抓拿,不论死活。

丁猴儿拍掌笑了笑道:原来是个采花贼,这倒霉的家伙,待你猴爷将你绳之于法,脱掉你的裤子,扔在大街上,让大家看看你肥胖的大屁股。

大熊一旁笑道:俺也要去,俺最讨厌欺负女人的大老爷们了。

安淡淡道:太平榜对此人相貌描述如此清楚,加上此人作案三年还未曾被抓,可见此人武艺心智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采花贼,以你两目前的身手,连他影子都看不到,就算给你两遇上了,你两也只是送死的份,还是老实陪着青青,练练武功好了。

丁猴儿和大熊一听,不由灰心丧气,长叹一声,低下头来。

安拍了拍二人肩旁,笑道:大丈夫怎如此不济,待你两武艺小成,再行侠仗义就是。

丁猴儿和大熊这才哼了一声,又盯着太平榜看了起来。

丁猴儿把册子翻到了前面, 两眼冒光,啧啧叹道,这排行前十的家伙都是分页着重介绍,你两看看这个,只见那厚实的麻纸上印着一个头戴黑色面具的高大男子,面具的材质似铜非铜,似玉非玉,模样狰狞恐怖。画像边上只有寥寥数语,鬼王道非,阎罗殿十大阴帅之首,太平榜第六名,悬赏五千两黄金。另有备注,此人身份神秘,武艺超绝,还望天下侠士小心,倘若遇之,亦或者有其行踪消息,通报太平山庄,可得百两黄金。

丁猴儿抬起头,咂了咂嘴,道:你说让我猴爷将此人抓获,我猴爷这辈子便可衣食无忧,不对,我猴爷便可享尽荣华富贵了,那什么高院豪宅,如花美眷,山珍海味,还不是应有尽有,说着说着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大熊一旁嘁道:猴哥,俺看你还是小心点,他要知道你对着他流口水,俺看你那猴命难保。

安笑道:先别看了,去帮青青做饭吧,吃饱了,我们便开始练功。

丁猴儿和大熊高兴的大叫一声,连忙去了。

安拾起册子,翻到了第一页看了看,而后面无表情的放在了床褥下,推门向厨房走去。

四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青青便把他们推出了厨房,笑道:不劳三位少侠,三位少侠还是歇息去吧。

安带着丁猴儿和大熊来到小院前的山坡上,寻了一块平坦的空地,停了下来。

安道:无论什么武功招式,皆重在基础,就算随便普通的一套长拳在高手手中都有莫大的威力,而且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大同小异,就算盖世神功练至高深境界,最终也是返璞归真,简单明了。

丁猴儿眼睛一亮道:安你的意思是,就算花拳绣腿,只要我猴哥勤加练习,也可达到一流高手之列么?

安不由哑然,笑道:那倒不是。

丁猴儿一听像烈阳下的糖人,瞬间蔫吧了下来。

安接着道:你也别灰心,只要你两肯下功夫,就算一套普通的武艺,那也断然不可小视。何况...

丁猴儿和大熊睁大了眼睛急道:何况什么?

安笑了笑道:何况我又没说教你们的是什么花拳绣腿。

丁猴儿大叫一身,连翻八个跟斗,喜道:那我练成便可成为一流高手了么?

安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冷冷道:也不会。

丁猴儿听罢,恼道:这也不是,那也不会。那我还练个什么?

安淡淡道:昨日我是如何和你二人说的,练武并不是为了争强斗胜,追逐名利,倘若你还这般想法,那习武之事,就此作罢。

说着就要向小院走去,丁猴儿和大熊一惊,急忙拉住安,一个劲的赔不是。

安道:习武首重心性,再而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接着才是较量武技。

丁猴儿一时不敢开口,怕再惹恼了安,这时大熊摸了摸头,嘿嘿笑道:俺不明白。

安肃道:不论武艺多么高深的人,也毕竟是肉体凡胎,也只有一条性命,你们两明白吗?

丁猴儿和大熊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安接着道:就算我武艺远高于你两,你两趁我不备,还可将我一刀杀死,明白吗?

丁猴儿和大熊连道:不会不会。

安翻了翻白眼,道:刚我们在太平榜上看的那个鬼王道非,就算他武艺超绝,倘若他喝的烂醉如泥,那也只能任人宰割,不说你们二人,就算青青也可将他杀死,你两明白吗?

丁猴儿和大熊又点头连道:明白明白。

安顿了顿忽然道:猴儿你和大熊决斗,你觉得胜算如何?

丁猴儿哈哈一笑道:那肯定是我猴爷,我猴爷身轻似燕,他连我衣角都摸不着。

大熊却是一脸苦涩,气道:从小到大,我和猴哥不知打过多少次,虽然俺力气大,可就是打不着他。

安笑了笑道:那要是换在一块沼泽地上,或者是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又会如何?

丁猴儿皱了皱眉道:安,你是说...

安道:不错,倘若你两在一块沼泽地里比试,那猴儿你的轻功便会有所折扣,假如平时你在结实的地面上可跃起两丈,那在沼泽地上最多可跃起一丈有余。而如果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你的优势则更会大大降低。

丁猴儿和大熊目中精光闪闪,显是领悟了很多。

安接着道:你两记着,有时候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地利的影响。

丁猴儿和大熊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简单而又深奥的道理,满面激动之色,兴奋不已。

安道:习武切不可一味追求武艺的进步,而忽略心智的锻炼,就拿少林寺来说,那些功夫高绝的和尚,无一不是佛法精湛之辈。

丁猴儿和大熊一听,愁眉苦脸道:我两学点武功而已,不会还要背写经文,打坐参禅吧?

安差点昏倒,冷冷道:以后一边习武,一边学习,哪个也不能落下。

酉时,成都府,醉月楼,某一房间内。

阴暗的房间内,烟雾缭绕,胖掌柜皱着眉头一脸阴翳的吸着他的玉烟斗。

他的身后,躬身站着酒楼的伙计阿福。

阿福恭声道:掌柜,小的和阿财已按您的吩咐将那大汉尸体送到飞云山庄。

胖掌柜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阿福接着道:只是飞云山庄少庄主并不在庄内,小的只好将尸体交由飞云山庄的管家,并和他说了当日的情景。

胖掌柜还是没有说话,仍自顾的吸着烟斗。

阿福恭敬的又站立了一会,接着轻轻的退了出去。

待阿福走后,胖掌柜拿着手里的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忽道:阿冥还没有回来,只怕...

只听角落里传来冰冷刺耳的声音:哼,没用的家伙。

又是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只不过此人眼睛竟发出一丝绿幽幽的寒光,像极了狼的眼睛,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胖掌柜道:我本来只是让阿冥监视哪个少年,以待飞云山庄找来,我便直接告明于他,借机卖个人情。

胖掌柜顿了顿,寒声道:现在...阿影,连另外那两名少年和那丫头一并杀了。

阿影眼中绿光一闪,身形消失不见。

青青小院内。

晚饭过后,经过一下午的基础训练,丁猴儿和大熊早已疲惫不堪,稍微清洗,便沉沉睡去了。

安和青青在院内秋千上开心的聊着什么。

安道:青青,以后你就别去城内卖花了,我担心那红脸大汉有同党在城内,你去了会有危险。

青青笑道:全凭少侠做主。

安道:以后的食物采购,生活开销就交给我们三人好了。你就安心在家种花养草,做一个快乐的仙女。

青青笑道:那我不是成了一个废人?

安道:那倒不至于,你还是要给我们洗衣做饭的。

青青妩媚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了一声早些歇息,便盈盈去了。

直至青青房间里的灯光熄灭, 安才站起身来,轻轻的走出了院外。

这时已是亥时时分。清冷的月光洒在着安静美丽的山坡上,并伴随着阵阵花香。安深吸了一口气,辨明方向,朝成都府缓缓走去。

安一边走着,一边计算着那采花贼高阿里的行动路线和活动范围,成都府内一共四家上规模的青楼,分别在成都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但福商巨贾不计其算,想得知高阿里的目标,实在有些困难。

安甩了甩头,决定先去城东最近的一家青楼探探风声,再做打算。

忽然,一阵轻微的风声传来,安瞬间屏住呼吸,藏匿身形。

只见一个黑衣人飞身而出,在离他七丈左右的地方站定。

黑衣人那冒着绿光的眼睛,环视一圈,好像鼻子还嗅了嗅,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如一条凶恶狡猾的狼一般悄无声息的向前跃去。

安看了一眼黑衣人前进的方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也急忙提身向黑衣人追去。

过了片刻,黑衣人来到一处湖边停了下来。安静的湖面泛着点点银光,映在黑衣人绿幽幽的瞳孔里,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黑衣人在湖边来回走了几次,似乎又用鼻子嗅了嗅,接着走了几步,蹲下身来,只见他伸出手来,捏起了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接着眼中绿光大涨,森然道:阿冥,你安心去吧,我会将他们的血洒满山坡,做成一副美丽的画然后烧给你。

黑衣人说完,便准备起身向山坡上跃去。忽然黑衣人眉头一皱,鼻尖动了动,目光一转,盯着一棵大树冷冷道:出来吧。

安从树后缓缓走了过来,在黑衣人身前站定,哑然笑道:你好灵敏的鼻子,只不过风向略微偏转,便给你闻了出来。

黑衣人目光森然,缓缓道:阿冥便是给你杀死了么?

安耸了耸肩淡淡道:原来他叫阿冥。

黑衣人眼中凶光大盛,一字一顿道:你可知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黑衣人又道:那你更不会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已在醉月楼摆好酒席等他喝酒?

安还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黑衣人目光阴冷,嘴里连道三个很好,而后袖子一挥,两只匕首已滑落手中。

安这时突然淡淡道:可否请你告诉我,你闻到我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黑衣人一愣,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你竟关心这些?

安笑道:那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黑衣人道:是女人身上的胭脂味。

安不禁莞尔,想来是刚刚与青青一起荡秋千沾上的味道。

安又道:你们是醉月楼的?

黑衣人眼中绿光一闪,没有说话。

安淡淡道:我昨晚便已想到了,我杀死那红脸大汉的时候,他身边并无同党,所以就算他们想来找我报仇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我。还有,你那弟弟昨晚也只是监视于我,并未打算出手。想来在我离开酒楼的时候,他便跟着我来了。

黑衣人道:你很聪明,不过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安笑了笑道:你要是足够聪明今晚就不会来了,所以聪明一些还是好的。

黑衣人道:什么意思?

安淡淡道:因为你会死在这里。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二章 少侠神剑

宝剑不可得,相逢几许难。今朝一度见,赤色照人寒。匣里星文动,环边月影残。自然神鬼伏,无事莫空弹

辰时,武当山,金顶峰。

太阳啄破黑夜的蛋壳,探出头来,羞答答的地向大地张望,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情郎。

这时,远远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雾之中,忽然出现一团红雾。 不久,一个红球即从山里冉冉跳出,那云雾相连的地方顿时成了一片熊熊的火海。

紫霄大殿外的广场上,人头攒动,话音不绝。

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还有道童清时也在,五人对着安叮嘱着什么。

路人遥道:义弟,要么此行我还是派帮内弟子前去,你就随着我去这江湖中闯荡。

赤家老大赤红接道:安兄弟,路大哥所言甚是,此行山高路远,凶险难测,我赤家三位兄弟也担心的紧。

赤老三赤黑道:兄弟,不如你和路大哥随我三兄弟回赤家堡,我带你在赤云山中转转,哪里虽不比武当山风景秀气,可却别有一番野味。完了,咱兄弟几个再大醉三日如何?咱赤家堡的美酒,啧啧,可烈的很呐。

赤老二赤白道:老三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安兄弟远行在即,你怎么还想着喝酒?

安对着笑了笑道: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兄弟也一样,既然你认我做义弟,那你帮中有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再说了,此行俱是各门派精英弟子加上青木道长带队,你就放心好了,正好我也想去剑前辈的宝库看看,说不定剑前辈与我有缘,秘籍被我所得呢。

安又看向赤家三位兄弟,笑道:等我从关外回来,得了空闲,定要去你们赤家堡玩玩,到时三位大哥可别嫌我酒量大,将美酒藏了起来。

路人遥和赤家三兄弟听罢,知道安心意已决,只好再次叮嘱起来。

待四人终于讲完,安拉着清时的手,轻声道:你要努力练功,静心修道,知道么?

清时眼泪汪汪的拉着安的手,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路人遥四人见状,心中长叹一声将头转向别处。

安擦了擦清时脸颊的泪水,笑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不会掉眼泪了。

清时呜呜的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路人遥好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又转瞬如初。

钟声响起,青木道长现身广场中央,只见他已换了一身俗家打扮,只是那冷峻威严的面容,却还是让人生不起一丝亲近之心。

青木道长朗声道:关外之行的各门派弟子来贫道身前。其他诸位武林同道可在武当山多留几日,好让鄙派略尽地主之谊。

安拉着清时又低声说了几句,清时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安笑着看了看路人遥和赤家三位兄弟,转身向青木道长走去。

突然路人遥大步向前,将安拉至一边,面色凝重附在安的耳边,沉声道:小心青木道长。

安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才去了。

路人遥站在原地,仰首不语。

这时青木道长身前十三名门派精英弟子已悄然站定。众人俱都是所在门派山庄翘楚,个个眼高于顶,这时一个个互相打量起来,还有的看样是旧识,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叙旧。

峨嵋的叶素灵看安走了过来,小嘴一撅,哼了一声,又和身边的一位白衣女子开心的聊着什么。

安随意的往那一杵,面无表情,双手抱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青木道长朗声道:诸位贤师侄,此次关外之行,路途遥远,凶险难测,还望各位师侄互相扶持,团结一致,既然由贫道带领各位,自然贫道也会将诸位师侄安全带回。

青木道长顿了顿道:只不过希望各位师侄全力配合贫道的安排,如若发生什么乱子,也休怪贫道不近人情,贫道也只是为了此次关外之行顺利完成,诸位保的性命归来。

众人齐声应诺。

青木道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们一行十四人,难免引人注目,在抵达关外之前,暂且分成两队,一队由贫道带领,另一队由少林净世师侄带领,分两条路线前进,诸位师侄可有意见?

众人想了一下,觉得颇有道理,纷纷摇了摇头。

青木道长道:那昆仑,点苍,崆峒,日月山庄,江南花家,薛家堡的师侄跟着贫道,其他师侄则和少林的净世师侄一起,虽分作两条路线,但相距不远,若途中有情况发生也好有个照应。

青木道长接着道:净世师侄。

净世向前两步合掌回道:青木师叔有何吩咐?

只见净世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袍,布鞋罗袜,宝相庄严,气度超然。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众人瞧之,无不为之心折。

青木道长微微笑道:贤师侄面色晶莹,宝光四射,看来贵寺的达摩心经已然大成,真是可喜可贺。

净世低下头去,微笑道:青木师叔过奖了,小僧常伴青灯,坐禅参佛,至于武功如何小僧并未放在心上。

青木道长眼中光芒一闪,心中暗道,这净世好高的悟性,竟然到了以佛御武的境界,看来下一任少林主持非他莫属了。

青木道长微笑道:净世师侄心性超然,师叔倒落了下乘。

净世双掌合十,微笑不语。

青木道长接着道:师侄此行还要辛苦你了,我们在八日后,关外百里外的小崖镇汇合。

净世回道:是,青木师叔。

青木道长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下山后便分开行进,这就出发吧。

众人应诺,一边聊着一边向山下走去。

午时,武当山百里外的一座荒山山顶。

阎罗殿的黑白无常,日游夜游迎着猎猎寒风,向北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黑影蠕动,一个面带黑色木质面具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了四人身后,夜游水若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另外三人已转身一起唤道:老大。来人正是鬼王道非。

只听鬼王道非淡淡道:武当大会结束了,在青木的带领下加上十三个门派的弟子一共十四人分作两队已向关外进发,待我说明情况,我们便行动。话音中竟有淡淡的欢喜之情。

日游游光眼睛微眯,冷笑道:那我和夜游便跟着青木那队好了。正好我也想试一下武当的阴阳真经是如何厉害。

鬼王道非沉声道:别急,老二。就算他们一行七人,另外还有青木老道,你们以二对七,胜算不大。

日游游光冷哼一声道:老大你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人数再多,又有何用?

鬼王瞧了游光一眼冷冷道:那么老二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

日游游光心中暗哼一声,表面连道:二弟不敢。

鬼王又瞧了他一眼,缓缓道:此次各门派出的弟子尽是精英弟子,你们可千万别小瞧了他们,你们也知道我藏匿的功夫,刚才我在远处远远看了他们一眼,那少林的净世小和尚竟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哼,我看他的达摩心经在少林寺内,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无人出其左右。

日游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那表情,显然也震惊不小。

白无常谢必安伸着猩红的长舌头,嘻嘻哈哈的笑道:将这些自命不凡整日悲天悯人的和尚勾进地狱方才有意思的多了。说着还舔了舔嘴唇。

黑无常范无赦一旁冷声道:只怕人家会将你的长舌头拔出,然后用佛法超度了你。

白无常顿时恼羞成怒,便要开口。

鬼王道非挥了挥手道:还有几人需你们多加小心,一是昆仑的弟子,白易安,昆仑派太清罡气向来锋芒毕露,但我观此人神光内敛,想来造诣高深,已达收放自如之境,加上昆仑派诡秘莫测的纵鹤擒龙和身法卓绝的云龙三折,实在不容小觑。

黑白无常和日游都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而一旁的夜游水若寒定定的看着北方,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没在听。

鬼王道非接着道:还有一人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清川。名剑山庄的剑法想必我不用和你们多说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他手中所配的剑,正是代表名剑山庄在江湖中身份地位的神剑玉柄龙,由此可见此人剑法水平和在名剑山庄的卓然地位。

一直在发呆的水若寒突然转过身来,盯着鬼王道非,惊道:玉柄龙?

显是此剑非同小可,让他也大吃一惊。

鬼王道非目光灼灼,沉声道:不错,正是玉柄龙。

日游游光淡淡道:我向来不使兵器,对这些刀枪剑斧也不甚了解,不知这玉柄龙又有何特别,能否抵挡着住我烈阳掌的熊熊火焰。

鬼王道非道:老二你还是小心为妙,我虽只知此剑坚锐非凡,无坚不摧,但名剑山庄屹立武林数百年而不倒,此剑功不可没。

水若寒缓缓道:神剑玉柄龙,通体雪白,晶莹似玉。乃是采极寒之地,万载寒冰,集合名剑山庄全庄人力物力,于烈火熔岩中锻造七七四十九日而成,传闻剑成之夜,天空惊现白龙,神光四溢,亮如白昼,龙吟不绝,而后飞入剑中。

水若寒顿了顿道:此剑名贵非凡,剑成之日便供奉在名剑山庄的剑冢之内,由名剑山庄十八名一流剑客日夜看守,从未出现在江湖之中。

日游听罢嘁道:那都是些唬人的传说罢了,就算再名贵,也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水若寒冷然道:此剑剑气锐利无匹,一经使出,伴随阵阵龙吟。令对敌之人功力大减,头晕炫目,我看你那烈阳掌,稍有触碰,便如冰雪消融,不堪一击。

日游一听怒道:那我便先用烈阳掌来领教一下你的寒冰剑。说着双掌腾的升起火光,火焰升腾,噼啪作响,就欲出手。

水若寒瞧也没瞧他一眼,又转过身去,不再多言。

鬼王道非低喝一声道:够了。

接着鬼王道非看向水若寒笑道:水兄不愧为绝世剑客,如此秘闻,在下还是首次听说,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神剑,我倒想借来一观。说着眼中寒芒一闪,看来是有所企图。

水若寒头也不回,淡淡道:那我还是奉劝阁下别枉费心思了,玉柄龙剑成之日,一直便由名剑山庄庄主精血喂养,除了名剑山庄嫡亲人员,就算外人所得也不过是一件装饰物而已,而且还要面对名剑山庄成千上万的弟子日夜追杀,那代价...

鬼王道非哈哈大笑道:什么神剑,原来是一柄靠吸人血的魔剑。

水若寒微微皱眉,没有反驳,显然对鬼王所说的话不可置否。

鬼王道非笑了半天,方才停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还有一个所属丐帮名下的少年,单名一个安字,我一时看不出他的深浅,如有机会,定要首先将他铲除,我隐隐觉得此人将会是我森罗殿一大祸患。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三章 神秘老人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亥时,成都府,山郊,湖边。

月亮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冰冷的杀意,偷偷躲进了云里。

只剩零微的几点残星,一闪一闪,注视这下界的两人。

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湖边一脸愕然接着是一脸杀气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双手,随意活动了一下身体。

黑衣人冷笑道:你要杀我?

安笑了笑,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轻声道:不杀你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红脸汉子的身份,然后离开这里,以后也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你说好么?

黑衣人怒极反笑,淡淡道: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杀了阿冥,都可以说明你的武功和心智绝然不俗,但倘若你把我当成阿冥,以为也可以战胜我,那你就太可笑了。

安摇了摇头,缓缓道:动手吧,今夜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黑衣人黑色的面巾动了动,显然脸皮抽动,已欲抓狂,心中暗气这小子实在嚣张至极,待会定要折磨他个生不如死。

这时黑衣人眼中绿光大盛,两把漆黑的匕首横在身前,不时闪过一道绿光,显然淬了剧毒。

安看着那泛着幽幽绿光的匕首,砸了咂嘴,心中暗道,可别让他划到青青给我做的新衣服,不然如何向青青交代。说着还低下头左右瞧了瞧,接着又点了点头。显是对青青的女红很是满意。

黑衣人看着面前左顾右盼的少年,闪着绿光的眼睛慢慢有了一丝血红之色,腾的一声,纵身跃向空中,双臂挥舞,急射而下。

安翻了翻白眼,暗道:你跑过来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跃起再落下。不过这家伙的身法速度确是比他弟弟要快得多,也敏捷的多。

安在怀中一阵摸索,又掏出了一截两尺长的竹片,翻来覆去上来瞧了瞧,叹道:等杀了那个采花贼领了悬赏,定要第一时间买把剑才好。

这时黑衣人已到安面前不足一丈的地方,见安从怀中掏出了一件灰不溜秋的长条物品,突然站定,心中暗道:定是这神秘的兵器杀了阿冥,哼,我绝不会再犯阿冥犯过的错。

安见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奇道:怎么?想清楚要告诉我那红脸汉子的身份了?

黑衣人紧皱眉头,死死看着安手里随意握着的兵器,哼了一声道:暗器?

安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黑衣人怒道:你笑什么?

安一边笑着一边将手里的竹片向他递了过去。

黑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翻身向后跃去,那去势比来势还要凶猛迅捷。

过了片刻,安才笑毕站定,看着眼前消失的身影,疑道:跑了?然后伸头仔细瞅了瞅,在七丈外的草丛里才发现那黑衣人匍匐的身影。

安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这是干嘛?

黑衣人微微探出半个脑袋,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冷然笑道:原来你是趁阿冥不备,用暗器偷袭他将他杀死,我怎还会上当?

安不禁气道:快滚出来,我没时间和你玩。

黑衣人好似打定主意,过了片刻,仍不见动静。

安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粗摸算了一下时间,暗道:在这样磨蹭下去,我今夜是别想睡觉了,一想到那不知所踪的采花贼,不由气从心来。骂道:你搞什么鬼?

黑衣人桀桀笑道:哼,你想引我出去,故意让我接近你,就是为了保证暗器命中我是么?

安不再啰嗦,将手中竹片一折为二,向他扔去。

黑衣人连忙翻身跃起,向一旁滚去。

待黑衣人惊魂未定起身站起,安淡淡道:我暗器已经使过了,你快些出手吧。

黑衣人瞧了瞧那一折为二的暗器,一时不知何物,接着放声大笑道:愚蠢的家伙受死吧。说着又腾起身形,俯冲而来,只刺安的咽喉。

哧的一声,匕首从安的脖子旁刺了出去。

安仍然面无表情,淡淡道:以你这样的匕首,想来杀猪都差了一些。

黑衣人怒道:就这样的匕首,要杀你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喝声中他已又刺出十余次!

只听匕首破空之声,又急又响,山坡上的花草都已被匕首绞的粉碎。那碎掉的花草落在地上,周围三丈之内的草地瞬间枯萎发黑。这十余刺实是一刺快过一刺,但安却只是站在那里,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这两把匕首也不知怎地全都刺空了。

黑衣人咬了咬牙,匕首飞舞,出手更急。

谁知安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等他后面这一轮急攻又全都刺空了之后,安忽然一笑,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有这样的武艺,在一般人说来已是很难得的了,但是我天资太过聪颖,武艺了得,你杀不了我。而我现在也不想杀你了,只要你向我保证以后不再来了,我便放你走。

在漫空匕首突刺之中,他居然还能好整以暇的说话伤他,黑衣人又急又气,怎奈匕首偏偏沾不到对方衣袂。

原来他匕首刚要刺向安的咽喉,便发现安身子在向左转,他匕首当然立刻跟着改向左,谁知安身子根本未动,他匕首再变,还是落空,所以他这数十刺虽然都是制人死命的杀手,但到了最好一刹那时,却莫名其妙的全都变成了虚招。

黑衣人咬紧牙关,两把匕首齐出向安胸膛刺出,暗道:这次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上你的当了。

只见安左肩微动,身子似将右旋。

要知高手相争,讲究的就是观人于微,敌未动,我先动,敌将动,我已动,黑衣人是职业杀手,自然明白这道理,眼神之利,亦非常人能及。对方的动作无论轻微,都绝对逃不过他眼里。

但他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上了安的当,空自刺出数十次虚招,所以这次他拿定主意,安无论怎么样动,他全都视而不见,这一刺绝不再中途变招,闪电的直刺安的胸膛。

谁知这次安上身竟真的向右一转,黑衣人的匕首便擦着安的胸膛刺了过去,又刺空了。

等他发觉招已用老,再想变招已来不及了,只听呛的两声轻响,安长而有力的手指已在他匕首上连弹两下!

黑衣人只觉虎口一震,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掌中匕首再也把持不住,轻响之声未绝,两把匕首已闪电般射入远处的草地中!深入地下,在夜色中一闪就瞧不见了。

安还是站在那里,两只脚根本未曾移动过半步。

黑衣人但觉全身热血一下子全冲上头顶,一下子又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他全身都发起冷来。

安微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淡淡道:我看你那匕首也非凡品,快去捡回来吧。

黑衣人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冲出,冲到远处,又停下脚步,嘶声道:你──你若有种,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誓复此仇。

安道:一年?一年只怕不够。

他缓缓接着道:你天资本不错,匕首使的也不弱,只可惜心气太浮,过于谨慎,刚刚我怀中之物仅是一截竹片,你便吓得不敢出手。是以匕首乱而不纯,急而不厉,而且太躁进求功,是以一旦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自己先就乱了,其实你若沉得住气,今日也未必不能杀我,为你弟弟报仇。黑衣人眼睛一亮,还未说话,安却又已接着道:但这沉得住气四个字,说来不难,做来却谈何容易,所以你若想胜我,至少要先苦练七年练气的功夫!

黑衣人面上阵青阵白,拳头捏得格格直响。怒道:你小小年纪,有何资格教我练气?我看你乳臭未干还是少年心性。

安淡淡一笑道:我本来就是少年,你去吧,只要我能将心事了却,只管来找我复仇就是,七年并不算长,何况君子复仇,十年也不算晚。

天地又恢复了静寂,微风中仍带着芙蓉花的清香。

安呆呆了站了片刻,摇了摇头,大步向成都府内走去。

来到城中,已是子时,白日喧闹的街已归于平静,只有远处传来打更人咚咚咚的铜锣声,还有打更人低沉的呼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安叹了一口气,暗道,采花贼的事今夜就暂放一边,先去醉月楼找那掌柜好了,免得以后再派杀手过来。说着提气跃起,在街巷中迅速向醉月楼行去。

来到醉月楼前,安纵身一跃翻过前面酒楼,悄然来到后院,后院三面厢房围立,中间一口小院,一株桂花卓然而立,散发淡淡清香。

安一时头大,不知掌柜屋在何处。

安眼珠一转,向柴房走去,柴房里一名胖乎乎老人坐在桌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桌上一盘花生米,一碟拌黄瓜,一壶老酒。

安敲了敲门,不待老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老人刚欲坐起,抬头一瞥,见只是个清秀少年,又慢悠悠的喝起酒来。

安笑了笑在老人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两指一伸,捏住酒杯,放在鼻前嗅了嗅,轻声道:尘俗多少伤心事,都付笑谈随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老人抿了一口酒,又吸了一口旱烟,轻轻吐出,眯着眼睛,淡淡道:少年郎,你年纪轻轻,又有何伤心之事?

安笑了笑道:子非我,又焉知我没有伤心之事?

老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喝起酒来,不再说话。

安也一杯又一杯,自斟自饮起来。

这奇怪的两人俱不相识,没有交谈,就这样喝起酒来。

如此过了片刻,老人淡淡道:酒也被你喝光了,我与你也没有话说,如若没事,我便要歇息了。

安笑了笑站了起来,道:我找掌柜有点事。

老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柴房。

安淡淡道:我知道这里是柴房。

老人道:那你还不走?

安道:可我找到了人。

老人道:谁?

安道:掌柜的。

老人笑道:掌柜并不在这里。

安笑道:掌柜的就在这里。

老人道:少年郎我看你是在说醉话。

安道:我没醉。

老人道:你醉了,你不但醉了,你还醉的很厉害。

安道:有些人没醉,却偏要装醉,我没有醉,你却硬要说我醉了。

老人笑道:好,那你说掌柜的在这里,你把掌柜找出来吧。

安道:不用找,就在眼前。

老人一愣笑道:你说我就是掌柜?

安道:正是。

老人好像听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眼泪直流。

安静静的看着大笑不止的老人,淡淡道:你笑够了没有?

老人弯着腰笑道:不够,还不够,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安淡淡道:可我没有时间等你笑完,我还赶着回去睡觉。

老人笑着道:那你回去便是。

安道: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老人顿住笑声,道:什么事?

安缓缓道:杀了你。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四章 盖世无双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午时,武当山百里外,荒山山顶。

日游游光冷声道:一共十来名少年而已,就算他们自娘胎里练起,又能有多大火候,老大你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鬼王道非一愣,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老了,见到这些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心里隐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水若寒冷冷道:阁下是怕这些少年他日成长起来,威胁到你的地位和性命吧,想来阁下高居太平榜前列加上高额的悬赏金,江湖中无论那个少侠都想杀了阁下一夜成名吧。

鬼王道非哈哈一笑,眼中精光四射,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势和豪气。淡淡道:只要他们有这个本事,那道某死又何惧?

日游游光在一旁看着鬼王道非不可一世的豪迈气势,心中暗哼一声,表面笑道:老大正值壮年,神功盖世,焉会担心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

鬼王笑了笑,淡淡道:好了,闲话等此间事了再说,你们四人就跟着青木那队,若有可能连青木一齐杀了。少林净世和尚那队就由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去好了。

白无常谢必安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冷笑道:摩罗大人也真是小心,一次派出我们八名兄弟,这种事可真是前所未有。

黑无常范无赦那参差不齐的尖牙上下开合,低声哼道:怎么不让老三,老四与我们一队,不然光我们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四人,就足以骇破那群少年郎的胆了。

鬼王道非淡淡道:这是摩罗大人的安排,我们只管照做就是。接着看了一眼四人,顿了顿道:那么这就动身吧。

说着身影一阵蠕动,消失在了原地,远远传来一声风声夹杂着鬼王低沉的声音:我在关外等你们。

水若寒瞥了瞥鬼王消失的身影,皱了皱眉,抬起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游游光见状,哼了一声,道:水兄,老大的遁天入地大法如何?

水若寒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率先向山下去走。

酉时,武当山西北百里外,秦岭山脉,某一山腹中。

昏暗的石洞内,阴气森森,只有一盏铜灯悬在洞壁上,无力的吞吐着火舌,洞内没有其他摆设,只有一把宽大的石椅上面铺了厚厚一层不知名的兽皮。

此时,上面坐了一个人,一个样貌奇丑的人,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

石椅前一丈的地方,恭立着一个书生模样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这侏儒老者正是江湖中恶名昭著,残忍嗜杀的血煞老祖,自四十年前关外之战后,他重伤侥幸脱逃,便藏身于此,一来静养疗伤,另一方面图谋不轨广招门徒扩大势力,这书生的模样的年轻人就是他十八年前无意在外捡回来的,名叫莫别离,也是他最喜欢的弟子。

只听莫别离低着头恭声道:师傅,据门下弟子来报,武当大会已经结束,青木道长一行十四人分做两队正在向北进发,不知所为何事。

血煞老祖眯着眼睛,手指敲击着石椅扶手,冷哼道:若我猜的不错,他们此行定是为了剑平川关外的宝库,哼,该死的剑平川,我一想到他,我这胸口的剑伤就隐隐作痛,这么些年了,我的仇恨怒火愈发炙烈,没有一日停息过。

莫别离轻声道:师傅,剑平川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您也该释怀了。

血煞老祖桀桀笑道:虽然我打不过他,可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就没那么好运气了,都双双死在我的血煞功下。说完显是大为高兴,仰首狂笑不止。

莫别离待血煞老祖笑声停下,轻声问道:师傅,剑平川的儿子?我怎从未听您说过。

血煞老祖冷笑道:还记得前日我和你讲十年前一黑衣人找到我的事么?

莫别离点头道:徒儿记得。

血煞老祖道:那黑衣人找我就是为了杀掉剑平川的儿子,夺取剑平川关外宝库密钥一事。

莫别离疑道:宝库?

血煞老祖缓缓道: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四十年前有一神秘人,找上我和你师叔,说要相助我们杀掉剑平川,我和你师叔与剑平川有不共戴天之仇,一听大喜过望,连忙集结各路黑道恶徒,连日奔赴关外,设下重重埋伏,连番苦战,终于将他杀死,而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有少数几人侥幸活着回来,也身受重伤,而你师叔也不幸身亡。

莫别离道:剑平川真有如此厉害?

血煞老祖长叹了一口气,显是一想到剑平川那绝世的剑法,时至今日,不禁还有些胆寒,接着缓缓道:当日我们一众十余人偷袭他时,他已和金军作战三日未曾合眼,而且他与我们对战之时,还分心照顾他手底将士,就算如此,他那一手日曜神剑还是...

血煞老祖顿了顿,显是往日之事,到现在还令他心有余悸。

血煞老祖缓缓道:当时剑平川已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眼看我们就要大仇得报,我和你师叔也来了精神,振作士气,大喝一声,和众人一围而上。

血煞老祖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日的往事,接着道:只见剑平川清啸一声,宛如龙吟,接着身子飘然而起,高举神剑,稳立空中,然后猛然挥下...哈哈,那一剑,那一剑真是天外来剑,威力声势就把我吓的趴在原地,而你师叔反应稍慢,便被斩为两截。

莫别离道:剑平川如此剑法,师傅...

血煞老祖睁开眼睛,低哼一声,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活下来了是么?

莫别离连忙抱拳,低声道:弟子不敢。

血煞老祖淡淡道:仍他剑法超神,也终究还是肉体凡胎罢了。他使出那惊世一剑后,显然也油尽灯枯,从空中摔落而下,跌倒在地。就算如此,我们也吓得不敢再上前一步。如此双方对峙了半响,我们才慢慢摸向前去,方觉剑平川已然身死,而他那把剑也化做一滩铁水。

莫别离眼珠一转,道:那剑平川身上宝库的地图?

血煞老祖怒哼一声,道:我与剑平川虽是死敌,但我和你师叔对他也敬佩有加,何况当年已经放过我和你师叔一命,既然他已身死,如何再能亵渎他的遗体?

莫别离低下头连道:师傅教训的是。

血煞老祖挥了挥手,低声叹道:我们幸存几人当时看着剑平川的尸体,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俱都没有说话。他终究一身矢志报国,最后却落个惨死同胞之手的下场,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他好生埋葬,不料剑平川手下将士来援,我们便匆忙撤退了。

昏暗的洞穴内,一时陷入深深的沉默。

血煞老祖那瘦小的身体仿似又佝偻了几分。

过了良久,莫别离轻声道:师傅。

血煞老祖摇了摇头,道:剑平川如此,他儿子楚问天也是如此,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低头,我还清楚的记得十年前他儿子死之前的眼神,高傲不屈,坦然激昂,和当年的剑平川一模一样。

血煞老祖顿了顿惨然笑道:嘿嘿,像我们这种邪魔外道是如何也明白不了的。那是与生俱来的英雄气质,凌驾于世俗,超脱于生死。

莫别离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只见他抬起头来,眼中精光闪闪,看着血煞老祖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个人的出生他决定不了,但他以后想成为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那完全取决于他自己。成为不了英雄,那就做一个世人惧怕的枭雄,这个江湖是强者说了算,只要将世人踩在脚下,就不会有人敢反对你。

血煞老祖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别离,你知道门下弟子众多,为何为师却骗骗独宠你一个?

莫别离低下了头,恭声道:弟子不知。

血煞老祖笑道:你有野心,知道隐忍,演戏的功夫也不错。将来必定不会甘心仅仅统领血煞门,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为师也很想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莫别离道:弟子定会加倍努力,还望师傅多多栽培。

血煞老祖摆了摆手,眼中散发出一丝柔和的光,招了招手,轻声道:别离,你过来。

莫别离神色不变,应声上前。

血煞老祖看着面前谦逊恭敬的年轻人,心中突然隐隐有了一丝不安,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不安因何而来。

血煞老祖摒去脑海里那些莫名的情绪,拍了拍莫别离的肩旁,轻声叹道:别离,为师一生被世人所看轻,终生孤苦,老来有你侍候陪伴左右,老天也算待我不薄。

莫别离立马跪下身去,恭声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别离日夜不忘,别离誓将侍奉师傅身旁,以报师傅养育之恩。

血煞老祖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收拾一下,我们也去关外凑凑热闹。这么些年了,不知道江湖中还有人记得我这老家伙没有。

莫别离起身问道:师傅,不知那剑平川的宝库中有何秘宝,引得这些名门正派一同前往。

这时血煞老祖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显是对剑平川的宝库也垂涎三尺,缓缓道:为师也不太清楚,据说宝库里藏有惊人的财富还有剑平川毕身的武功秘籍和绝世剑法。

莫别离眼中精光一闪,缓缓低下头去,行了一礼,而后退去。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五章 逢场作戏

谁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子时,成都府,醉月楼,柴房内。

昏暗的柴房内,烟雾缭绕,紧张的空气中竟有一丝淡淡的香味。

老人愣了一下,顿住笑声,站了起来,淡淡道:少年郎,你住那个厢房,老朽送你过去休息。

安也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并不住在这里。

老人道:你不是住客?

安道:我不是。

老人道:那你是什么人?

安道:我说了,来杀你的人。

老人吸了口烟,淡淡笑道:好,既然你说我是掌柜的,那你怎么知道掌柜的在柴房里?

安道:我不知道。

老人道:噢?

安道:我进来之前不知道,进来后我就知道了。

老人道:噢?

安笑了笑道:看来我不说个明白,你是不会承认的了。

老人道:请讲。

安道:虽然你的烟斗十分劣质,可里边的烟草却不普通。

老人笑道:如何不普通?

安道:如若我猜的没错,这香中带甜的味道,正是武夷的特产天香草。

老人道:那又如何?

安笑道:一个在柴房守夜的老人如何抽得起号称神仙抽了都会醉的天香草?

老人道:那要是掌柜赏的如何?

安笑了笑,拧起桌上的酒壶,道:这也是赏的?

老人的笑意更浓了,道:这酒又怎么了?

安道:蔷薇露虽不如宫中龙脑浆和鹿胎酒那么珍贵,但也是宫中皇上大宴群臣,所赐的酒,平民百姓又哪能享受得到?

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安笑道:这天香草和蔷薇露别说寻常的巨商富贾都不知道,你一个少年郎又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安笑了笑道:那你承认了?

老人叹道:我承认你很聪明,可是你至少弄错了两件事情,其中一件更是要人命的事情。

安眼睛一亮道:哪两件?

老人悠然笑道:一是我这烟斗乃是江西官窑秘制,世上罕见。看来普通,却能将这天香草的香甜发挥极致,两者实乃绝配。说着摇头晃脑的又嘬上一口,神情沉醉。

安笑道:那实在是在下孤陋寡闻,倒叫掌柜笑话了。

老人摇了摇头笑道:烟斗认出与否并无什么,但是另一件事搞错了却会要了你的命。

安道:愿闻其详。

老人道:你可知世上有一种无色无味无形的毒?

安道:无色无味无形的毒有不少,但其中之最,当属江南慕容家的醉清风。

老人笑道:不错,正是醉清风,中此毒者不但全无察觉,还好似神清气爽,清风拂面。

安淡淡道:而后半个时辰中毒者全身如被针扎,全身经脉断裂而死,表面却看不出一丝伤痕。

老人拍掌笑道:不错不错,我越来越喜欢你这少年郎了,只不过...

安道:只不过如何?

老人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你一会便要死了。

安惊道:你在酒中下了毒?

老人道:正是。

安道:那你不是也中了毒?

老人笑道:那倒没有。

安道:噢?

老人道:因为我在吸烟。

安道:噢?

老人面有得意之色,笑道:酒到嘴里,我便运功将它蒸发随着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安拍掌道:佩服。

安接着道:你早有预谋?

老人又吸了一口烟,笑道:我知道阿影杀不死你。

安道:你也猜到我知道你是幕后主使?

老人道:正是。

安道:所以你便假装守夜老人在这里等我?

老人道:正是。

安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自觉聪明过人,到头来却栽在了自己手里。

老人也叹了口气道:起初我也没想杀你,我只是派阿冥监视于你。

安道:可后来你知道我猜到你的身份,怕我报复,不得已要杀我灭口了?

老人道:唉,谁叫你的剑法那么快,那么准。

老人顿了顿道:无论是谁被一个剑法又快又准的年轻人盯上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我不仅难受,简直难受的要命。

安道:你看的出我的剑法?

老人笑道:虽然你杀死那个红脸汉子时身上并未带剑,可我还是看的出来。一个正真的高手,已经不拘泥于武器了。

老人瞧了瞧安,又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就快死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安道:我想知道那红脸汉子是什么人?

老人愣了一下,道:你死之前就想知道这个?

安笑了笑道:正是,烦请掌柜告知。

老人面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忽然道:我不是掌柜。

安道:你不是?

老人道:我以前不是,我近年来才是。

安道:你杀了正真的掌柜?

老人笑道:少年郎,你真是实在太过聪明,你这种敌人活在世上我将寝食难安,不过幸好你就要死了。

安道:你这种人冒充酒楼掌柜想必不是为了图财。

老人道:不是。

安道:那酒楼的掌柜也更无名可图。

老人道:不错,我不图财,也不图名。

安淡淡道:那你就是为了掩藏身份了。

老人哈哈笑道:再聊下去,我真怕不舍得杀你。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迎着灯光,仔细的打量起来。

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老人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匕首,一边笑道:我向来有个毛病。

安道:什么毛病。

老人道:就是不想让被我杀死的人死的太过舒服。

安道:你并不打算告诉我?

老人道:正是。你不是聪明么?我偏要让你死的不明不白,那红脸大汉到底是什么人呢?哈哈。

安道:我瞧你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

老人森然笑道:是是是,我就是变态,啧啧,那些被我杀死的女人都这么说,哈哈,可是她们越这么说,我越兴奋,她们死的就越惨。

安突然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老人愣了愣,笑道:我是谁?

安淡淡道:你就是采花贼,高阿里。

老人瞬间脸色阴沉下来,眼中寒光四射,缓缓拔出了匕首,森然道:闲话到此为止了。

安笑道: 我真是好运气。

老人道:你莫非被吓傻了?

安道:并没有。

老人道:那你笑什么?

安道:我正在找他。

老人疑道:你在找我?

安道:是的,我在找你。

老人道:为何找我?

安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老人道:噢?

安笑了笑道:硬要说的话,只是想用阁下的头换些悬赏。

老人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安静静的看着疯狂大笑的老人,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人过了许久才顿住笑声,嘬了口烟,淡淡道:你可知这三年来有多少人想杀我?

安道:你说。

老人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道:一共一十四人,很快就是一十五人了。

安道:你是说我也会他们一样死在你的手里?

老人抬头打量了一下安,笑道:那十四人也都是如你一般的少年侠客,以为我一个采花贼便好欺负,把主意都纷纷打到我的头上,结果,嘿嘿...

安道:结果他们都小看了你,反被你杀掉了。

老人笑道:你也没有例外。

安笑吟吟的看着老人,轻声道:你真觉得你杀的掉我?

老人道:你在唬我?

安笑道:不妨你试试看。

老人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安,过了片刻,笑道: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安道:你怕了?

老人道:我不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安道:那你还不出手?

老人道:我突然想再和你聊聊。

安笑道:你是想等我毒性发作而死?

老人道:不错,反正你一会便要毒发生亡,我也不用弄脏了我的匕首。

安笑道:你怕我也没有中毒,你怕你一匕首刺过来,反被我杀了是么?

老人神色不变,死死的看着安,忽然笑道:或许如此。

安道:那你还搞错了一件事情。

老人皱眉道:何事?

安道:你不过来杀我,我就不会过去杀你么?

老人瞬间冷汗泠泠,向后退了一步,摆出架势,而安还是纹丝不动,静静的站在那里。

老人忽然向前,哈哈笑道:少年郎,你唬人的本事不比你用剑的本事差。

安道:是么?

老人道:你想吓退我?

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人道:你明明中了毒。

安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老人笑道:你中了毒,全身动弹不得,便在这胡说八道想吓退我。

安笑了笑道:我中没中毒,你一试便知。

老人眼珠飞快的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双腿已经麻痹动弹不得,所以故意激我出手杀你,然后乘我不备偷袭于我,想拉着我一起死是么?

安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想到你对一个中毒之人还这么谨慎。

老人神情大为愉悦,面露得意之色,笑道:所以我能活到现在,而你...

安接道:而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是么?

老人冷笑道: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少年郎。

安道:噢?

老人道:再过片刻,等你双手也麻痹,抬不起来的时候,便是我杀你的时候。

安道:你刚刚说了不想出手。

老人笑道: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我不亲手杀掉你,实在会有些难受。

安道:还有多久?

老人坐了下来,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笑道:顶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安道:那实在有些遗憾。

老人嘬了口烟,笑道:可不是么?这花花世界多让人着迷,何况你这么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安叹了口气道:唉。

老人看着安的反应显是大为开心,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叠在了一起,胖乎乎的脸倒像一朵菊花。

安忽然道:你可否把面具摘了让我看清你。

老人一愣,道:你想看我?

安道:我怕到了地府,阎王爷问我被何人所杀,我不知道该说是醉月楼的掌柜还是柴房守夜的老人还是一个采花贼。

老人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让你看一下好了。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面具底下露出了一张猥琐堆满横肉的脸,两撇鼠须随着嘴巴开合上下跳动,宛如一只吃了八斤灯油的肥老鼠。

安看了看,又叹了口气。

高阿里笑道:这又何故?

安道:你还是戴上吧,早知阁下如此尊容,不看也罢。

高阿里眼中寒光四射,站了起来,缓缓抬起手,寒声道: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将你舌头割下来,让你到地府都没办法开口说一句话。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高阿里已握着匕首刺向安的胸口,显是动了真怒,想一击毙命。

突然高阿里的眼中安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而后扩散到了眼角,高阿里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不过此刻已来不及收手, 猛一咬牙,功聚右手,向前刺去。

突然画面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匕首离安的心脏还不及半寸的距离,只是那半寸无论如何也是刺不下去了。

因为一只筷子已插在了他的咽喉,血液都来不及流出。

高阿里瞪着凸出的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睛里尽是懊恼,悔恨,和痛苦。

安缓缓的放下了捏着筷子的手,淡淡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中毒了没有?

高阿里定定的站在那里,喉咙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拉动发出来的声音。

安轻声道:我中了毒,只不过这毒对我并有什么用处。

高阿里仍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只是那懊恼痛苦之情愈发激烈。

安接着道:至于为何,那只不过我小时候在山里吃了太多的草药,或许里边有一些辟毒的吧。

安好像看出了高阿里的疑惑神情,接着自顾自道:何况从头到尾我也没和你说我中毒了不是么?

高阿里听罢,神色复杂,剧烈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咕咕的往外冒出鲜血,轰然倒地,死时仍瞪着凸出的眼睛。

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心中暗道,这给太平榜画肖像的画师水平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六章 神魔不辨

乌云漫漫不见月,魔由心来屠众生

酉时,武当山北百里外,莫家坡。

冬日寒冷,夜晚也来的格外的早,由少林弟子净世带头的一行人在天黑时分来到了一处小镇。

小镇不大,此时家家已关门闭户,燃着火炉在家里休息,一条小街上从头到尾挂满了红灯笼,依稀照亮这清寒冷寂的夜。

小镇镇头,净世带头停了下来。

净世看向众人微笑道:诸位师弟师妹,天色已晚,我们今夜便在这小镇落脚可好?

叶素灵笑着接道:单凭净世师兄做主,走了一天,我的脚也有些痛了。

天山梅家的梅彦也笑道:净世师兄,那我们便快些找家客栈,吃些东西,早些歇息好了,我们这些大男人倒无所谓,但可千万别累坏了我们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师妹才好。

只见此人,一身白衣,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气度不凡,腰间别着一把白色的长剑,剑鞘不时有一丝光滑流转,显非凡品。虽态度温和亲切,但隐隐令人感觉到一丝冰冷,显是梅家特有的武功心法所致。

天香谷的香宜淡淡道:继续赶路也可以,可千万别说是因为和我素灵师妹方才投栈休息。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袭水绿色长裙外披白色貂毛大衣的女子面色淡漠,卓然而立,清澈的目光充满了看破世俗的淡漠,有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只见她柳眉杏目,琼鼻高挺,一点红唇如柳叶般轻薄,更令人惊奇的是,此女身上终日有一丝淡淡的花香萦绕,清新淡雅,似如兰花。

梅彦好言不讨好,显是有些尴尬,正欲辩解。

净世笑道:香宜师妹那来的话,我们...

一旁的叶素灵早已挽起香宜的胳膊向前走去,一边轻声笑道:香宜师姐,净世师兄和梅彦师兄也是一番好意,我们快些走吧,我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了,还有我的脚,我怕是起水泡了,可疼死我啦。

香宜嗔了她一眼,轻声道:素灵师妹,我们身为名门正派,终日习武,望的就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终日女红为伴的弱女子,可不要丢了师门家族脸面,让这些师兄弟瞧不起。

叶素灵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啦,师姐,你也别整日板着脸嘛,你笑起来可漂亮极了。然后忽然凑近香宜的耳边,低声道:听说崆峒派的洛云舒师兄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三番四次托掌门秦天霜师叔为他求亲呢。

香宜白了她一眼,佯装怒道:小丫头懂什么,快些走吧,你的肚子不饿了么?

叶素灵嘻嘻笑了一声应道,随着两人挽着手向前走去。

身后的净世和梅彦相对苦笑,摇头不语。

净世笑道:几位师弟,我们也走吧。随即众人跟了上去。

小镇只有一家破旧的老客栈,全由木头制造,不时从某处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好在众人也都江湖儿女,也并无什么讲究。

众人刚一进店,小二便由柜台爬起招呼过来,只是见到叶素灵和香宜这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女不由呆住,连茶水都洒了出来,不由引得叶素灵面红耳赤,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在香宜的一声冷哼之下,众人立忙正襟危坐,左顾右盼,闲聊起来。

客栈虽小,小菜炒的却别有一番风味,可能是众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所至,众人饭饱,便谈天说地的聊了起来。

只听净世微笑道:诸位师弟师妹,此去关外,尚有八九日路程,天寒地冻,还望诸位保重身体,若有什么不便之处请与小僧讲来。

一青衣男子笑道:净世师兄客气了,倒是辛苦师兄一路照料我们了。

只见此人剑眉星目,眼神锐利,气势凝然,像是体内藏了一柄宝剑隐隐要破体而出,显是青城派的剑法精绝,护体罡气超然。

净世笑道:林师弟眼神坚定锐利非凡,似有剑气激荡,想来贵派的天罡剑法已然大成,真是可喜可贺。

此人正是青城派掌门秦天霜亲传弟子,林夕照。

青城剑法讲究快速准确,以攻止攻,抢险截击,至大成后,则追求以无匹剑势震慑对手,其招术反璞归真,变化不繁。

据江湖相传,此人少时已表露惊人的练剑天赋,同代弟子无一不是其对手,据说在他十三岁时,就连早在江湖成名已久的青城派内二代弟子第一人,号称剑拳双绝的萧归远也败在他的手下。而后秦天霜掌门怒其太过心高气傲,他日难成气候,责令其在青城派后山闭关思过五年。可青城派的弟子无一不知,那五年,掌门秦天霜每日都会去后山待上两个时辰,其中意味,众人不言而喻。

此次武当大会之行,距离林夕照五年闭关结束之期,方才过去三日。可见此人在青城派内的地位,日后掌门之位除他不做第二人想。

林夕照神色稍变,嘴上依然笑道:净世师兄一双佛眼,着实让师弟佩服,师弟这卑劣剑法,倒让师兄笑话了。

突然一声冷哼响起,打断了二人谈话。

净世看向他笑道:清川师弟出自江湖中以剑著称,爱剑为命的名剑山庄,剑法自是超绝盖世,以后与林师弟还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名剑山庄屹立江湖几百年不倒,向来不问俗事,一庄上下无一不醉心练剑和铸剑,庄内弟子不但剑法高绝,所配之剑也无一不是神兵利器。江湖中不知多少高手剑客为求名剑山庄一剑而苦心积虑,肝脑涂地。所以,名剑山庄屹立江湖数百年仍然占有一席之地,也靠这些江湖剑客在背后鼎力支持。

所以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天下没有人不想得到名剑山庄的宝剑,天下也没有人敢得罪名剑山庄,此话实乃颠破不变的真理,在那些得罪名剑山庄的人的尸首下得到了验证。

清川正是当代名剑山庄少庄主,号称一剑破天的名剑山庄庄主清岚之子。

只见此人一身黑色紧身长衫,头上却是一头耀眼的银发,面色冷峻苍白,眉眼细长,唇如刀刻,更让人惊奇的是他的瞳孔也竟是银色的,加上他天生一副冰冷模样,令人望而生畏,只不过此人极少在江湖走动,所以世人也俱不知晓。

只听他淡淡道:武当,青城,昆仑,点苍,崆峒俱是江湖中以剑著称的门派,我此番出来也很想见识一下。此人模样冷酷,说话声音更是冰冷,没有一丝人气,宛如一块千年寒冰上翻涌的寒气。

林夕照一听,面露怒色,冷然道:眼下便有个机会。

清川淡淡道:你要和我比较?

林夕照道:莫非你怕了?

清川不再言语,手中的玉柄龙已缓缓抬起。

净世一见二人一言不合就欲出手,正欲开口劝阻。

一直未开口的安笑道:你那就是神剑玉柄龙么?只见他眼中神采奕然,显是对这柄剑也大感兴趣。

清川面无表情,淡淡道:正是。

安显是开心异常,笑道:可否借我一观?

在座众人俱都皱起眉头,显是对安所说的话大为震惊,向人讨要兵器观赏历来是江湖大忌,何况他讨要的是名剑山庄镇庄之宝,江湖第一神剑玉柄龙。

清川抬起头,银白色的瞳孔泛出妖异的神采,死死的盯着安,一时间客栈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有那无形的剑气飘荡,众人一时都静坐当场,以观其变。

安在清川冰冷的注视下,仍是一脸笑意,好似全无感觉,充满期望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清川手中的玉柄龙。

叶素灵撇着嘴,心道:这家伙果然不正常,我就说他在武当大会上推论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这下倒好,竟然要看人家的神剑,这蠢货真是无药可救。

一旁的净世看着对峙的二人,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这真不是个好差事,青木师叔害苦了我啊,无奈正欲起身打个圆场的时候,清川已缓缓伸出了剑。

净世急忙道:清川师弟不可。

只见净世脸色佛光一闪,也缓缓伸出了手。

说时间那时快,安的手也从身下抬起。

眼见三人就要交手,安的手已稳稳托住了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眼前。

众人俱惊,没想到清川竟把神剑玉柄龙递给了安。

净世一时不知所以,咳嗽了一声,缓缓坐了回去。好在众人俱都被安手中的玉柄龙吸引,没有注意到他,尤其是林夕照那实质性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玉柄龙,眨都没眨一下。

原本一脸笑意的安在将剑抽出一寸的时候,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平时淡然平静的眼睛,瞳孔猛的收缩。

过了片刻,安将剑送回了剑鞘,而后郑重的递了回去,又深深的看了清川一眼。

众人俱是一脸失望,显是没有一睹神剑玉柄龙的光彩。

林夕照欲言又止,皱了皱眉。

这时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时辰不早了,该睡觉了。

净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正是正是,诸位师弟师妹还请早些歇息。只不过客栈客房有限,仅剩四间,诸位...

清川淡淡道:我向来都是一个人独居。

叶素灵道:我和香宜师姐一个房间。

净世笑道:如此甚好,那我和林师弟一个房间可好?

安笑了笑道:那我和梅师兄一间好了。说着还向梅彦眨了眨眼睛,梅彦一惊,只好笑了笑点头答应。

安对着梅彦笑道:梅师兄先前,我还得去后院方便一下。

众人约好明日集合时间,而后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客栈后院,安静静的站在小院中央,背着手,仰着头,剑锋上那红芒不时在心中一闪而过。

突然安淡淡道:你来了。

只见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人,一身黑衫,一头银发,正是清川。

清川道:你知道我会来?

安笑了笑却没有回他,却道:你用那柄剑多久了?

清川道:十年。

安道:你今年多大?

清川道:十九。

安叹道:你已离不开他?

清川道:正是。

安突然转过身来,沉声道:你可知他会害了你。

清川淡淡道:我知道。

过了良久,一阵寒风从二人中间穿过,夹杂着几片雪花,安又深深的看了清川一眼,而后擦肩而去。

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清川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未知的黑暗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七章 太平侠客

此生得作太平人,只向尘中便出尘

子时,成都府,后院柴房内。

安搓着下巴看着倒在地上的高阿里,心中暗道:这怎么办,不会要我背着他去太平山庄吧?看这家伙的体格少说也有个一百七八十斤,唉,光想着悬赏金,倒是忘了弄清如何证实自己杀了悬赏犯了。

安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哈欠,计上心来。我不能背他去, 我可以去太平山庄带人来呀。说着安走出柴房关上门,身形一跃,来到街上。

安回忆了一下太平山庄的位置,而后大步而去。

太平山庄在江湖中名声显赫,全国各大城市皆有分庄,庄主任玉瑕身份来历不轻,自称前朝贵族后裔,于二十年前突然建立太平山庄,此后仗义疏财,广结天下英雄好汉,屡屡主持正义,打抱不平。后与三分镖局总镖头三分大侠楚问天一见如故,结为至交。

更于八年前与江湖各大门派协商制定太平榜,江湖声望一时无二。

太平山庄自此后在江湖中与日月山庄,名剑山庄齐名,合成天下三大山庄。

庄主任玉瑕八面玲珑,为人处事老练极有分寸,江湖中好友众多,各大门派对他皆颇为客气。

只是江湖中人还知道一件事,就是庄主任玉瑕并非一个腰缠万贯的贵族后裔而已,在十年前江湖正派围剿邪教血月教一役中,任玉瑕一人力抗血月门八名长老,一手惊世骇俗的掌法,连毙八人,最后就连血月教教主门血无影也惨死其掌下。

血月教自教主血无影建教以来,行事歹毒残忍,屡屡对平民百姓惨下毒手,靠吸食他人精血,以达练功之效。

教主血无影一身吸血邪术更是人神共愤,专杀那些年轻气壮的少年侠客,被他杀死之人,皆是直接化为一具枯骨,死相惨不堪言。

江湖一时风传,血无影乃是血煞老祖的亲传弟子,那吸血邪术更是残忍血腥至极的血煞功。

因血无影滥杀过度,终引起众怒,江湖各大门派自发组织剿月计划,由七大门派牵头,于血雾山发动对血月教的围剿,正是那次,江湖中人方才首次见到太平山庄任玉瑕出手,一时技惊四座,各大门派无不为之心折。

这时安已来到太平山庄门口,只见厚重的大门开敞,不时有些江湖人士进进出出,庄内灯火通明,喝酒较艺的江湖侠客不知凡几。

安在门口站定,回忆了一下小时候自己首次跟随父亲来这里玩,也正是那个时候,安听到了许多奇人异事,神秘传说,更有些绝世珍宝,神兵利器让他心动不已。

自那以后,安便不时缠着父亲来到太平山庄,后来父亲不堪其烦,便由他自己前来,好在太平山庄内俱都是些正义之士,江湖侠客,也都敬重他的父亲,便由他在一旁睁大好奇的眼睛探索这个世界,还不时发出疑问,众人便笑着为他解答。

也正是哪个时候,安对江湖中各大势力,武功心法有了初步的了解,比如内功心法首推少林达摩心经,武当阴阳真经。掌法当属丐帮降龙十八掌,青城派的摧心掌。轻功身法,昆仑的云龙三折,天山梅家的白驹过隙...使剑的门派更是多如繁星,像武当的剑法轻盈飘忽,青城的剑法快准精绝,点苍的剑法则招数古朴,苍劲有力,大气坦荡,内藏其变,以诡异多变著称等等...

虽然当时安年纪尚小,但每日俱都沉浸各门派的武功之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也为他日后学艺奠定了非凡的基础,更重要的是那不拘泥一格的思想和眼界。

安思绪一转,山庄已有接引人员上前。

接引人员估摸四十许岁,面白无须,衣着考究。

只听他轻声笑道:在下成都府太平山庄管事,董明庭,不知少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安愣了一下,这人他小时候熟悉无比,那时也正是他多次带他在庄内玩耍。

不由心生亲切,笑道:在下击杀了采花贼高阿里,想来领取悬赏金。

董明庭不愧为天下三大山庄之一的管事,面上并无露出一丝异样神情,轻笑道:少侠为民除害,在下替江湖正道和广大黎民百姓略表谢意,还请少侠入内稍作休息。

安笑道:这个不用,夜寒露重,我想早些回去。

董明庭笑道:那在下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少侠可有证物?

安愣了一下,道:没有。

董明庭笑道:烦请少侠告知高阿里现尸首何处?

安道:醉月楼,柴房内。

董明庭道:还请少侠稍等,容在下派人查验。

安道:这个自然。

董明庭笑了笑,拍了拍掌,而后一身材矮小的黑衣人应声而出,在董明庭吩咐了几句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董明庭解释道:还望少侠理解,自七年前庄主与七大门派制定太平榜以来,便立下此番制度,一来便与管理,二来也防止那些贪财之徒冒领悬赏,本庄虽不在意那些钱财,但仍由那些不法恶徒逍遥法外为祸江湖本庄实在难辞其咎。

安笑道:理当如此。

董明庭笑道:还请少侠告知高姓大名,山庄以便登记。

安愣道:还要登记?

董明庭道:正是如此,山庄对捉拿击杀太平榜上悬赏犯的武林同道俱有登记,一来为了宣扬正义,警示恶徒,二来为了激发正道人士热血之情,从而加大对太平榜上悬赏犯缉拿之力。

董明庭顿了顿笑了笑道:还有一点就是每年庄主都会邀请这些太平侠客来庄内做客,向他们为江湖正义,天下苍生出力而聊表心意。每年都有很多太平侠客来庄做客,一来为了声名,二来也是为了结交江湖各派人士。

安道:太平侠客?

董明庭道:这是我们统一对击杀捉拿太平榜悬赏犯的江湖人士称呼。

安道:原来如此,那报上真名,就不怕被那些悬赏犯同党知道暗地里报仇追杀么?

董明庭道:这个身份问题山庄自然由太平侠客自己决定保密还是公布天下,另外太平侠客也可以选择报上化名,这个倒无所谓,只是为了便于山庄称呼登记。

安想了想道:那我就叫亦安好了。

董明庭道:在下谨记,那身份问题?

安道:保密。

董明庭点头称是。

安忽然道:可否告知有哪些太平侠客身份公之于世?

董明庭笑道:看来亦安少侠很少在江湖走动,对于这些世人皆知的事情俱都不不甚了解。

安道:正是。

董明庭道:目前公之于众击杀最多悬赏犯的太平侠客乃是丐帮的副帮主,逍遥双侠之一的路人遥,七年来击杀悬赏犯人数达四十七人。

董明庭接着道:只不过路副帮主一心惩奸除恶,救危扶弱,他所获得的悬赏金也全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自身分文未取,路副帮主高风亮节,实在吾辈学习楷模。

安道:那他公布身份的目的也是为了震慑宵小,吸引更多的不法之徒前来送死?

董明庭笑了笑道:路副帮主正是此意。

这时之前那瘦小的黑衣人已飘然而回,附在董明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董明庭听罢,看不出表情,轻声笑道:亦安少侠可要现在领取悬赏金?

安道:正是。

董明庭道:白银还是银票?

安道:银票好了。

董明庭笑了笑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递向了安,道:亦安少侠还有何吩咐?

安接过银票,笑了笑,道:没有了,多谢。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直至安消失不见,董明庭仍站在庄门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安消失的身影,轻声道:这少年我似是在那里见过,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

一边矮小的黑衣人道:管事大人出了名的眼力过人,过目不忘。但凡大人瞧过一眼的人还是物品绝无忘记的可能,我看还是大人还是因为连夜操劳过度所致,还请大人早些歇息。

董明庭皱了皱眉看了看安消失的远方,皱了皱眉道:或许吧。而后忽道:你说高阿里是被一只筷子插入喉咙而死?

黑衣人道:正是,而且高阿里死时仍保持着出手的姿势,想来筷子来势太急,以至于他来不及反应。

董明庭略一沉吟,忖道:近年来武林中的后起之秀,山庄内俱有资料,以他用筷子杀死高阿里的手段,倒像是青城点苍辛辣迅疾的剑法,不过点苍近年来的后起之秀却是个女娃子,青城派的萧归远又不是这般年纪,而那天才少年林夕照还在闭关才对...

董明庭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这江湖已经不属于我们了。

黑衣人道:我跟去查查?

董明庭连道:万万不可,山庄规定绝不私自查探太平侠客身份。

顿了顿接着道:我有预感,这少年还会再来。以他的剑法竟然选择高阿里作为目标,想必也不是为了名利。

黑衣人道:那是为了钱财?

董明庭笑道:也许吧,一分钱也能难倒英雄汉。

安缓缓的走在山郊上,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心中叹道:唉,都是为了青青,猴儿和大熊,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个子都不长了。

说着,加快了步伐,轻身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

翌日清晨,安又被丁猴儿和大熊强行拉了起来,早饭时,青青看着安两个乌黑的眼圈,噗嗤笑道:少侠,练功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安嘿嘿的笑了笑道:这个自然,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嘛。

青青给他夹了口菜,笑道:来,多吃点,晚上不要睡了。最好统一江湖,做个武林盟主,那我和猴儿,大熊就舒服了。

安:...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八章 各有千秋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酉时,武当山东北百里外,横江,伏龙口。

自和净世一行人于武当山脚下分别,青木道长一行人马不停蹄,于晚间到了位于横江之下游的伏龙口。

众人站在江边,望着一望无际黑沉沉的江水翻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寒冷的空气带着一丝丝江水落在众人脸色,顿觉自身的卑微与渺小。

青木道长迎风而立,像一颗深深扎进土里的老松,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冷峻的脸庞略有几分萧瑟之意。

只见一身着茶白色绣袍的男子上前,恭声道:青木师叔,晚来风疾,切要注意身体。

青木道长转过身来,微笑道:多谢易安师侄挂心,我见这滚滚东逝的江水一时感悟起人生来,累各位师侄也陪贫道吹风,实在过意不去。

白衣男子笑道:青木师叔德高望重,一生为武当为武林同道天下苍山尽心尽力,面对这滚滚江水,万丈红尘,心中定然有万千感慨。

青木道长摆了摆手,道:人生如梦,过往已逝,去日不可追回。我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江湖中的大风大浪,只想在这风烛残年之际,再为天下苍生武林同道略尽一份心意罢了。

青木道长顿了顿笑道:倒是师侄年纪轻轻却深得玉真人真传,一身太清罡气,敏锐不凡,就连我隐隐都觉得皮肤有一丝刺痛咧。

白衣男子连忙抱拳道:青木师叔过誉了。

这男子正是昆仑掌门玉真人玉灵子的爱徒,白易安。只见他冷俊的面容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光润的色泽,眉浓而密,鼻高而挺,纤薄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令江湖中无数女子为之心醉。只不过他一心修道习武,对一干仰慕他的女子俱都礼貌有加,并无一丝特别,令这些爱慕他的女子失望而归。

昆仑派与武当份属同源,尊奉修道戒律,派内武功首重练气,故昆仑派轻功卓绝,当世无双。无论是天罡掌法还是迅雷剑法在江湖中也是超群绝伦。

白易安悟性非凡,气势沉着,幼时便精于练气,在他十四岁那年一次修道打坐足足七日之久,醒来时,呼吸绵长,气势犹若深海,·双眼神光湛然,体内罡气汹涌激荡,宛如波澜。

白易安身旁一深黑色长衫男子笑着接道:青木师叔你自有武当绝学阴阳正经护体,可师侄就没那么好命了,难怪一路上我觉得皮肤如被针扎,原本还以为寒风所致,却没想到原来是白师兄的太清罡气。

白易安笑骂道:洛师弟,你有秦天霜师叔传你的无相神功护体,我的太清罡气想伤你是如何可能?你就别取笑师兄了。

黑衣男子笑着打了个哈哈,道:我的脸皮厚实倒也无妨,可慕师妹和花师妹这娇嫩的皮肤可受不了你那冰刀一般的罡气。

此黑衣男子一头长发黑亮垂直,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正是崆峒弟子,洛云舒。

崆峒派历史悠久,还早于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武当,吸纳了佛、道、儒三大宗教文化的精髓,自而形成了一套特殊的武功体系。

崆峒派武功取众家所长,在其手法、套路、技击功夫上自成一体,以技击强身和增加功力为目的。武功以柔美为主,身、步、手法多以弧线、曲线形成,取太极阴阳鱼之理,在运动中 功防。进击时动中有静,静极生动、刚柔相济、以短、小、轻、柔奇兵器为特色,如扇、棘、佛、尘、剑耙、五行轮、鞭杆等。

崆峒派武功观爱生命,以武修性,其上乘功法无相神功,更是柔美绝伦,以舒展之手臂翩然拥动,柔情之身躯吸纳大地日月之精气,从而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

所以崆峒弟子俱是性情温和,热情真挚,在江湖中声名俱佳。

虽洛云舒长相冷傲孤清,可也掩藏不了他那颗对生命热爱的心。

青木道长笑道:易安师侄,云舒师侄,你两俱是青年才俊,日后定要多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

白易安和洛云舒连忙点头称是。

青木道长转过头看着一江汹涌翻滚的波涛,和远处渐近的渔火,对着众人道:诸位师侄,今夜我们便连夜渡江而上,于明早抵达陈家湾。

众人这才发觉,那渐渐靠近的渔火原来是一艘豪华奢侈的楼船。众人心中暗道:青木道长何时联系的船家,这么冷的天气,在江上做生意也殊为不易。

楼船靠岸,一气度不凡的中年华服男子笑着迎了过来,朗声道:青木道长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

青木道长笑着回道:这次还要麻烦李老板了。

那华服男子李老板连忙摆手道:青木道长哪里话,我李某能活到今天有如此成就还都全拜当年青木道长所赐。来来来,风寒浪疾,我们进船再说。

众人俱是心智超俗之辈,只言片语已知定是青木道长以前曾经帮助与他,说不定还是生死相关的恩情。

楼船里灯火辉煌,温暖如春,众人吹了一天的寒风, 顿觉重获新生,那饥饿困倦的感觉一下涌了上来。

楼船大厅中央早已摆好丰盛的酒菜,李老板招呼众人坐下,举杯笑道:今日有幸再遇恩人,和结识诸位江湖少侠,李某喜不自禁,略备酒水,还望诸位不要嫌弃,李某先干为敬。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众人无一不是名门之后,门派精英,富商巨贾见得多了,平日何曾在意过这些人,但此时碍于青木道长脸面,也都举起酒杯,客气起来。

谁想李老板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对各门派历史渊源也如数家珍,不一会便哄得这些少男少女心花怒放。

酒过三巡,李老板环视众人,略带歉意的道:贱内身体不适,李某先行告退,还望诸位海涵。

青木道长起身道:李老板言重了,不知尊夫人身患何病?贫道对医术也略通一二,不知可否略尽绵力。

李老板感激道:贱内早年跟着我在这江上东奔西跑,积劳成疾,落下了风寒,并无什么大恙。

青木道长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道:此乃武当避风丸,对风寒感冒颇具疗效,你拿去给尊夫人吃了,平日里再煮些红糖姜水,白萝卜汤服下,我想定会改善很多。

李老板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武当丹药之术历来名传江湖,就连朝廷之上皇宫之内也渴求不可得,多有先朝皇帝供奉道士,为其炼制丹药,渴望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李老板欣喜的接过丹药,便连忙去了。

青木道长坐了下来,看向众人笑道:我于二十年前下山游历,路经此地,恰遇李老板夫妇被一伙山贼所劫,我便出手救了他们,没想到无意间的举手之劳,令他成就今日,向来天道轮回,好不奇妙。

一身穿华贵绣服,印有日月图案的男子笑着接道:善恶有报,青木师叔当日种下的善因,今日得到了善果,大家跟着也都沾上了光,免去了寒风刺骨之苦。

青木道长听罢,神情一变,瞬间又转瞬如初。

白易安笑着接道:君师弟所言甚是,来,我们敬青木师叔一杯。

众人应诺,哄然举杯向青木道长敬起酒来。

青木道长哈哈一笑,道:诸位师侄,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今晚便到此为止,待此事过后,诸位来到武当,师叔定要好好会一会你们这些年轻人。

那身上印有日月图案的男子笑道:青木师叔到时可千万别舍不得你那宝贵的清泉竹酿才好。

洛云舒笑道:你这少庄主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美酒佳酿没喝过,又何必非要青木师叔那宝贝酒呢?

被洛云舒称作少庄主的正是天下三大山庄之一的日月山庄少庄主,君莫。

此人有着一张坏坏的笑脸,就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似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五官俊美异常,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光亮的钻石耳钉,又给他添加了一丝放浪不羁的意味。笑起来更是灿若星辰,光照日月。

洛云舒看着一脸坏笑的君莫,浑身惊起鸡皮疙瘩,颤声道:不愧为日月山庄少庄主,我这个大老爷们都经受不起,我简直要吐了,说着作势欲呕,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忽听一女子轻声笑道:青木师叔诸位师兄见谅,我与花师姐已有些困倦,想早些回去休息。

只见此女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正是点苍派掌门谢一笑的爱徒慕池雨。

点苍派地处僻远,远在云南大理苍山,甚少行走江湖,是以少与中原武林往来。点苍派的武功以剑法和轻功扬名天下。轻功轻灵飘动,专走轻、柔、快、变等路线,而剑法则招数古朴,苍劲有力,大气坦荡,内藏其变,以诡异多变著称。而最有名的当属回风舞柳,既可作剑法,亦可作轻功。此次关外之行,危险重重,点苍竟派她前来,可想而知她的剑法绝不像她的长相一般柔弱。

青木道长连道:我与诸位师侄喝酒一时兴起,竟忘了两位女师侄,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

另一女子笑道:青木师叔哪里话,若不是师侄不胜酒力,也定要与师叔和诸位师兄饮上几杯。

青木道长笑道:慕师侄和花师侄先去休息吧。

两女盈盈站起,行了一礼,挽手去了。

众人望去,又是啧啧叫好,此女身姿修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里穿一件白色的低胸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衣,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挽着流云髻,髻间插着几朵珠花,如玉的肌肤透着绯红,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真可谓国色天香。

君莫拍着椅子扶手,轻声叹道:花师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等我回到山庄便要我父亲为我提亲。

突然一男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以你日月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地位,可能只娶凤兮一人么?

君莫皱了皱眉看向他,淡淡道:那你作为薛家的少家主,又意欲何为?

男子猛然站了起来,冷冷道:我自是要娶她。

随着男子的猛然而起,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寻常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正是薛家堡,少堡主薛冥。

君莫笑了笑挥了挥手,道:那就各凭本事吧。

薛冥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你要和我抢?

君莫笑道:公平竞争罢了。

青木道长见这两位少年师侄争风吃醋,也不由大为头痛,只好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师侄各自回房休息去吧。

薛冥冷冷了瞥了君莫一样,大步而去。

君莫仍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扶手,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二十九章 寒夜梅花

寒夜客来茶当酒

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

才有梅花便不同

未知的一处大殿内,灯光昏暗,寒气逼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随意的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中,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脑后,只见他一身漆黑的长袍将其牢牢中笼罩在黑暗之中,面带一块似金非玉的华丽鬼面,只露出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他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敲击着王座扶手,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压抑感,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气势磅礴。

王座通体由暗金打造,色泽冰冷,质感坚硬,无论是谁坐在其上都不会觉得舒适,可这世上又有多少想坐在上面?

大殿之外,缓缓走进了一个人,来人一身黑衣,面带黑色木质面具,面具模样狰狞恐怖,只露出一双深邃幽静的双眼,正是鬼王道非。

道非走到离王座三丈左右的距离站定,摘下了面具,仰起头看向王座之上的身影,随即恭声道:摩罗大人。

只见他浓眉大眼,高比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子面,顾盼之间,极有威势。

王座上的身影低下头,淡淡道:你来了。

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感情好似又充满迷魂的魔力,淡淡的几个字好似在人的脑海里回响。此人内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道非神色不变,道:青木一行十四人已分作两队奔赴关外,我已派日游夜游,黑白无常跟随青木,而牛头马面和黄蜂豹尾也听从大人指示跟着少林净世一行人去了。

过了许久,王座上的鬼面男子才淡淡道:其他几个老家伙可有动静?

道非略一沉吟,回道:暂时不知。

鬼面男子好似笑了笑,淡淡道:这几个老家伙在有生之年想功力更进一步绝不会放过剑平川的武功秘籍的。

道非皱眉道:难道他们都会前来?那凭青木带着的这十几个少年和我这几个兄弟...

道非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下说。

鬼面男子轻笑道:那倒不会,人年纪愈大愈爱惜脸面,何况那些老家伙彼此制衡,绝不会轻举妄动的,何况还有我在这里...

道非道:那他们?

鬼面男子淡淡道:他们也定会派弟子前来,只不过不到最后绝不会现身罢了。

鬼面男子顿了顿接着道:我也很想看看究竟是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弟子厉害还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弟子强些。

道非道:此次那些名门正派确是有几个惊才绝艳的弟子。

鬼面男子笑了一声,道:噢?说说看。

道非略一思索,道:一是昆仑弟子白易安,此子太清罡气锐利非凡,加上昆仑绝学纵鹤擒龙,只怕老七,老八都不是他的对手。

鬼面男子道:接着说。

道非道:少林的净世和尚也不遑多让,那日我远远看了他一眼,他竟若有所觉向我看了过来,只怕...

鬼面男子笑道:少林的达摩心经果然厉害,无论是感知还是攻防都有独特之处。

道非皱眉道:这两人虽强,我那些弟兄应对他们也还是绰绰有余,只不过...

鬼面男子长而有力的手指敲了敲王座,道:今日你怎变得婆妈起来了?

道非一惊,叹道:也许是看到这么些渐渐成长起来的敌人,有些担忧罢了。

鬼面男子轻笑道:那你以为我故意使计,让你骗得青木派这些年轻弟子前去关外意义为何?

道非听罢,惊道:摩罗大人要杀了他们?

鬼面男子笑了笑,淡淡道:算是吧,也不全是,一来假若让那七大派掌门,什么庄主,堡主前去关外,我们也不易对付,二来他们都一大把年纪随时会死,现在杀掉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道非接道:摩罗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万万不及。

鬼面男子抬起头看向大殿远处的阴云,淡淡道:我们森罗殿想要一统江湖,定要消灭那些名门正派的中流砥柱方可。

道非道:属下知道了。

鬼面男子道:还有一点就是这江湖平静的太久,也该有些乐趣了。

道非道:摩罗大人并不在意剑平川的武功秘籍?

鬼面男子淡淡道:人人心智体质俱不相同,适合他的未必适合我,剑平川虽然确是剑法通神,于我来说也并无什么意义,那些老家伙也都知道。

道非道:那...?

鬼面男子道:不错,我和那些老家伙都是为了剑平川妻子柳摇枝的功法秘籍。道非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鬼面男子淡淡道:人年纪愈大,对死亡也愈发恐惧,这种恐惧的心理不仅会导致功力停滞不前,甚至有走火入魔的性命之忧。柳摇枝的功法奇妙,这些老家伙又怎会放弃呢?

道非道:可摩罗大人正值壮年,何来生死之忧?

鬼面男子目中精光一闪,笑了笑道:我自然没有生死之忧,但我想破解长生之谜。

道非神色一变,显是震惊之极。

鬼面男子摆了摆手道:好了,那都是后话了,再接着说说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吧。

道非思绪一转,沉吟道:还有一个是名剑山庄少庄主清川。

鬼面男子道:噢?

道非沉声道:他手里拿的是神剑玉柄龙。

鬼面男子敲击王座的手指停了下来,道:玉柄龙...嘿嘿,有趣。顿了顿道:你了解玉柄龙么?

道非道:我听水若寒讲过此剑。

鬼面男子笑道:噢,那更有意思了。

道非道:大人何意?

鬼面男子道:水若寒正是名剑山庄庄主清岚同父异母的弟弟。

道非惊道:那...?

鬼面男子摆了摆手,道: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对了,这几日暮涯便要出关了,到时候你带他去见识一下,顺便和那些小家伙熟络熟络,好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道非略一皱眉,恭声道:是。

鬼面男子淡淡道:还有事么?

道非心中那清秀少年的面孔一闪而过,欲言又止,顿了顿,随即道:属下告退。

待鬼王道非走后,鬼面男子仰面躺在王座上,缓缓闭上了双眼,过了许久,长叹一声淡淡道:三十年了...

横江,伏龙口。

黑白无常,日游夜游站在江边,卓然而立。

白无常谢必安伸着猩红的长舌,嘻嘻笑道:看来青木和那帮小家伙已经过江了。

日游游光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紧皱眉头,道:摩罗大人就要我们跟着他们?怎么连个指示都没有?老大也是的,这几年什么都不肯与自家兄弟明说,天天摩罗大人摩罗大人,想当初我们几兄弟逍遥自在不知多么快乐,如今倒好,屈居人下看人脸色不说,自己老大也这样...

黑无常范无赦沉声道:老二,够了!

游光目光一转,盯着范无赦冷冷道:老八,莫非二哥说的不对?

范无赦道:当初老大带着我们投入摩罗大人麾下,诸位兄弟也都没有异议,何况摩罗大人也待我们不薄,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应有尽有,什么武功秘籍也都倾囊相授,你的烈阳掌可不就是摩罗大人传于你的么?既然如此,我们为摩罗大人做些事情还不应该么?

游光目光一禀,正欲开口,谢必安已嘻嘻抢道:老二,老八说的也没错,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们既然受了摩罗大人好处,就安心为他做事才对。二哥你模样英俊自是没话说,想想我和老八还有其他几位兄弟模样丑陋吓人,可是受尽天下人嘲笑。可,可现如今,嘻嘻,那个看到我们兄弟几个不吓的躲的远远的,江湖中又有谁不认识我们兄弟几个,这不全都是拜摩罗大人所赐么?

游光皱了皱眉头,哼道:可,可你们不想清楚摩罗大人的身份和目的?他从何而来那么多早已失传的武功秘籍,就连我们自家十个兄弟功法都不尽相同。你们就不觉得蹊跷么?

范无赦淡淡道:摩罗大人自是神一般的人物,做下属的费心思猜这些有何意义?

游光正欲接话,一旁的水若寒已淡淡道:船来了,还过江么?

谢必安嘻嘻笑道:算了算了,此间事了,老大自会有所交代,又何必心急一时。哎,谢必安眼睛一亮接着笑道:这楼船还真不错,我们上船喝些酒,歇息会,等老大下一步指示好了。

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一艘豪华奢侈的楼船缓缓而来,正是昨夜载青木一行人渡江的那艘楼船,只是下来迎接之人已不是昨夜的李老板,而变成了一个猥琐油腻的中年胖子。

中年胖子一看这装束奇异的四人,还有黑白无常那骇人的面容,略微怔了怔,随即笑道:月黑风寒,四位客官还请船内上座,我这楼船在这横江之上绝无他船可比,什么山珍海味,美酒珍肴应有尽有,担保各位客官满意,对了,不知四位客官要到何处?

白无常红舌一卷,嘻嘻笑道:昨夜那几个人到哪,我们自是到哪。

胖子眼中光芒一闪,陪笑道:我这楼船每日接客甚多,客官说的人,恕在下一时记不清了。

黑无常沉声道:昨夜那般寒冷,风高浪急,又有什么人有这闲情逸致连夜渡江?莫非你在骗我?

胖子顿时冷汗泠泠,哭丧着脸道:客官哪里话,乘在下这楼船渡江之人又怎会是些平民百姓,那尽都是些富商巨贾,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士,那些人又怎会在意天寒浪急,什么时日不是么?

水若寒淡淡道:老板顺江而上便可。接着带头进了楼船。

黑白无常,日游皱了皱眉不再言语,跟了进去。

胖子给四人安排了一间精致隐秘的包间,斟好茶水,令小二好生伺候后,便躬身退去了。

胖子身子一转来到了楼顶的一间厢房外,轻叩了两声,恭声道:老板。

进来,屋内传来声音,正是昨夜的李老板。

胖子推门而入,李老板正坐在桌边烤着炉火,摆弄着茶具,屋内芳香四溢,显是极品好茶。

李老板头也没抬,淡淡道:如何?

胖子道:看相貌是四个江湖人士,两个长相英俊,两个长相丑陋,相貌丑陋二人俱头戴高帽,一个写着你也来了,一个写着正在捉你,倒像是民间鬼怪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李老板神色不变,仍低着头冲着茶水,淡淡道:他两正是黑白无常。

胖子一愣,还没有说话,李老板已淡淡接道:那两相貌英俊的自是日游夜游了。

胖子不明所以,只好躬着着身子,笑着脸。

李老板道:他们可曾说过什么?

胖子连道:他们要去昨夜那七个客官所去的地方。

李老板抬起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心里暗自忖道:历来正邪不两立,莫非他们要对青木道长不利?可青木道长已行的远了,这可如何通传?

李老板皱了皱眉,顿了顿道:好生招待他们,今夜放慢行驶速度。

胖子愣了一下,躬身去了。

待胖子走后,李老板站起身来,进了内屋,内屋除了一张被重重帷幕遮住的大床外,只有几朵梅花在角落里幽幽的开着,惨白的月色照了进来,说不出的怪异吓人。

李老板一边掀开帷幕走近床边,一边轻声道:馨儿我来看你了。

最后一张帷幕掀起,豪华若软的大床上铺满洁白的羽毛,赫然一俱枯骨躺在其上。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章 风疾雪骤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大雪,莫家坡,小镇客栈。

翌日,净世一行人在客栈醒来,简单洗漱了一番,随意吃了点早点,便继续向关外赶去。

虽然风大雪寒,但众人俱是内力不俗的门派翘楚,只是简单的将头和脸遮住,便迎着寒风逶迤前行,只不过由于昨晚发生的一些不快,众人也没有交谈,好在峨嵋的叶素灵挽着天香谷的香宜一路上说说笑笑,好让气氛也不显得过于沉闷。

雪茫茫的世界,只有风雪的呼声,和几人一行行的脚印,不过很快又被大雪掩去了。

安慢悠悠的吊在一行人的最后头,自顾自的走着,不时抓起一把雪,揉捏成雪团,抛向远方。清澈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光芒。还有一些日子便是除夕了,安心中暗自想着,不知道青青他们有没有想我,丁猴儿和大熊的武艺有没有进步,这是他在这个江湖上唯一的牵挂,青青小院也是他唯一的家。

安满心的沉浸在过往和青青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心想着如果不用报仇,这辈子就那样简单平静的生活该多么的开心幸福。想着想着安的嘴角荡漾起一丝微笑。

突然一声轻啸在风雪中传来,打断了安的思绪,安立马清醒过来,甩了甩头,顿时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涌上心头,安咬了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啸声正是少林寺的净世所发,此刻他已经停了下来,半蹲下身子,皱着眉头,看着雪地上一丝丝殷红的雪,和尚未被风雪掩盖一圈圈杂乱的脚印,沉默不语。

待众人围上,净世道了一声佛号,缓缓道:看来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双方人数估计在四人左右。

青城派林夕照接道:其中不乏高手,不知是敌是友。

天山梅家梅彦盯着尚未消失的脚印思索道:如此轻功想来也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净世师兄不妨我们跟上去看看,再作打算。

净世缓缓站起身来,巡视众人,道:不知几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众人俱都表示没有意义,净世点点头道:也好,那我们便跟上前去,若是江湖正道人士我们便出手相助,倘若是邪门歪道我们更要及时制止他们继续行凶。还请诸位师兄弟小心,暂听小僧号令。

说完,众人便施展轻功,小心翼翼的向前疾驰而去。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风雪渐停,远远传来一阵打斗声,净世举手示意,众人放慢脚步,来到一处石林。

情况尚且不明,未免被人察觉,净世一行人躲在一块巨石后,遥遥观察场内情况。

只见石林中一块空阔的雪地上,四个年轻男子分作两派辗转挪腾缠斗在一起。

只见其中一位面色惨白一身白衣的少年身上有着点点血渍,双手五指张开,手指骨节突起,显是手指强硬有力,只如钢筋铁爪,显是所练功法皆在一双手之上,与他一起联手对敌的是一名身着破旧僧袍的西域少年番僧,如此严寒天气,他却将半边身子裸露在外,只见他一手托着金色的锯齿轮盘,破空之声,震人耳膜。

另两名男子则正常的多,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袍着书生打扮,手使一把别扇,别扇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显然不是凡铁铸造而成,另一位衣着华丽则如翩翩贵公子,衣袂翻飞,说不尽的潇洒从容。

净世一行人躲在巨石后,死死盯着场内打斗四人所使的武功招数,皆是皱眉沉思不语,竭力思索这四名神秘少年的来历。

只听净世轻声道:不知诸位师弟师妹可曾看出这四人是何门何派?

梅彦苦笑道:师弟长居天山,甚少在江湖走动,对江湖中各门派武功招数知之甚少,还望师兄莫要见笑。

林夕照依旧盯着场内打斗的四人,没有言语,叶素灵和香宜无奈摇了摇头,而清川则是冷哼一声,银白色的瞳孔寒光大盛,握着玉柄龙的手指紧了紧,显是心痒难耐,欲和四人较量一番。而安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立站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来也是,虽然七人武功不俗,但无奈皆是初出江湖的懵懂少年,加上各人尽是门派翘楚,心高气傲那里看得上别派功法,除了对江湖中颇具声名的门派招数略懂一二以外,其他哪还有什么见识。

净世心中一阵苦笑,缓缓道:我观那身有血渍的白衣少年手指骨节突起,指力惊人,招数阴险毒辣,倒像是江湖中早已消失多年的枯骨老妖的武功招数,只不过枯骨老妖并无门派,膝下无子,不知这些年又躲在了那里,又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弟子。

众人没有言语,净世接着道:而那少年番僧则容易猜测的多,定是西域密宗赤轮明王的弟子,那金色的轮盘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了。

众人神色一震,一起看向净世,佩服起净世的见识起来,心中不由对净世又高看了几分。

只听叶素灵笑道:净世师兄常年吃斋念佛,没想到见闻如此之广,师妹佩服的很,不知另外那两名少年又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净世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妹见笑了,小僧虽一心向佛,但鄙寺屹立武林多年,也颇有名望,寺内见闻广博的高僧也不在少数,耳濡目染之下也对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功略知一二。但恕小僧眼拙,并未看出另两名少年所使功法,但小僧敢肯定绝不是中原任何一家门派。

叶素灵接道:那师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净世听罢一顿,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沉思了片刻道:那枯骨老妖和密宗大喇嘛赤轮明王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江湖正派人士皆欲除之而后快,何况据江湖传闻...

说到这里,净世顿了一下接着道:据传闻,三分镖局楚大侠夫妇之死,和这两人也有些关系。

林夕照哼了一声道:那我们还不出手将这二人除去?

净世道:林师弟所言有理,不过另外那两名少年,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时贸然出手,只怕引起更多变故。

清川冷笑一声,冷然道:若是江湖正派定要感激我们出手相助,如若也是邪魔外道便一起除去便是。

话音未落,人已跃入场中。

剩余几人对望一眼,无奈也只好也跟了上去。

场内打斗的四人突然发现场边站了一位银发银瞳的冷峻少年,接着一名宝相庄严小和尚又带着几位少年少女而来,不由同时收手向后跃去,定定的打量着来人,同时互相戒备着对方。

阿弥陀佛,净世一声佛号,走上前去,随即对着四人微微行了一礼,朗声道:小僧净世,乃少林净子辈弟子,不知四位施主因何缘故在这冰天雪地里大打出手?可否告知小僧,也好让小僧说几句公道话。

那打斗的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漏痕迹的点了点头,似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那枯骨老妖的弟子阴恻恻的冷笑道:原来是少林的净世师兄,不知净世师兄为何不舒服的呆在贵寺,享受万家香油供奉,反在这风雪天气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是为何?难道是为了弘扬佛法么?

净世还未答话,林夕照便抢先接道:哼,净世师兄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倒你是这邪魔外道涉足江湖有何居心?

枯骨老妖的弟子目光一寒,冷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林夕照朗声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城林夕照。敢问阁下又是个什么东西?

枯骨老妖的弟子听罢,长哦了一声,轻笑道:在下夜洛,家师枯骨仙人的名讳说出来只怕你这黄毛小子也不知道。

没想到林夕照听罢愣了一下竟哈哈大笑起来。

夜洛不知为何,怒道:你笑什么?

林夕照又笑了几声,讥讽道:枯骨老妖就枯骨老妖,还称什么枯骨仙人,也不怕说出来让人笑掉大牙。

夜洛面色一寒,却看向那书生打扮和那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沉声道:顾辰,杨千叶你我之事暂放如何?

那两名少年笑了笑,点了点头。

夜洛看那两名少年点头,也微微颔首,随即转过头来,袖袍一挥,腾起身形,双手如勾扑向林夕照。

对方突然间出手,实令林夕照措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在林夕照呆住那一瞬间,夜洛那宛如钢爪的双手离林夕照面门已不足三寸的距离。

净世低喝一声佛号,沉声道:林师弟小心。

林夕照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架手格挡,接着错开身去,一时间连剑都来不及拔出。可是手臂已被夜洛那钢爪般的手指划伤。林夕照初入江湖便在众人面前吃亏,又羞又怒,长啸一声,高高跃起,引剑而出,自上而下斩出。只见瞬间一阵白光暴涨,宛若盛夏骄阳,正是青城派威力无比的天罡剑法。

场外观望的众人心底不由暗自称叹,青城派的天罡剑法实有鬼神难测之威。

清川面色凝重,眯着眼睛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夕照,好似要看穿他的剑法,也好似在想如何破解他的剑招。名剑山庄嗜剑如命,倒也果真如此。

再看场内打斗二人,虽然林夕照的天罡剑法凶狠霸道,招招威力惊人。但枯骨老妖盛名已久,亲授爱徒又岂是易与之辈,只见夜洛或指或掌,尽攻林夕照胸口咽喉的要害部位。尽是些阴险毒辣,以命搏命的招数。林夕照每次即将伤到他的时候又不得不收剑回来相防。看来短时间内也是无法分出胜负了。

净世看林夕照并未落在下风,放下心来,收回目光打量起那书生和贵公子起来。那贵公子似是感觉到了净世的目光,看向净世,随即微微笑了笑。

这时夜洛和林夕照的打斗已移至场外,净世略一思索,上前两步,对着二人笑道:小僧看两位精气十足,目光湛然,显然不是凡俗之人,却不知两位师承何门何派,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小僧?也好让小僧开开眼界,为小僧的诸位师弟师妹引荐一番。

那书生打扮的少年和贵公子尚未回话,一旁那少年番僧却冷笑接道:中土的和尚莫非个个都像你如此厚颜无耻,见人就阿谀奉承说漂亮话?

净世微微一笑回道:不知赤轮明王安好?

少年番僧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倒还有些见识,只不过你想和这两位交好却实在是蠢的无可救药。

净世听罢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转头看向二人,只见那二人仍是笑语吟吟的模样,只不过却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一章 大打出手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时近午时,风雪稍停,莫家坡北百里外石林。

净世一时不明所以,只好怔怔的看着那两位少年,不过达摩心经已暗地运起,以备不测。

那贵公子模样的少年率先开口笑道:净世师兄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在下杨千叶,乃两广荆湖人氏,这位兄弟名唤顾辰,乃海南琼州人氏。

杨千叶说罢,那名唤顾辰的少年书生,摇了摇别扇,微微笑了笑,并未言语。

净世听罢稍有放松,但仍提着一口真气,心中暗道:这两人呼吸绵长,精气充沛,看似真诚,但却并未说出门派来历,加上二人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竟与这西域番僧和枯骨老妖的弟子大打出手,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净世正思索如何回答时,突然心头一道闪电划过,额头不觉的流下一滴冷汗,心中暗叫,糟糕,莫非这四人也是冲着剑平川前辈关外的宝库而来。

净世脑中万千思绪掠过,暗自打定主意,定要探个究竟,双手合掌,微微笑道:不知两位甘冒风雪,不远万里,来这荒山野岭所为何事?小僧在中原略有薄名,若有可效劳之处,定尽心相助两位。

杨千叶和顾辰相视一笑,轻笑道:不怕师兄取笑,在下和顾兄因对中原景色神往已久,这次偷得空闲,便和顾兄结伴而行,沿途吃喝玩乐,倒并无什么要事。

说完,杨千叶扫视了净世一行人,顿了顿道:却不知净世师兄和这一帮师兄师姐神色紧张,风尘仆仆又所为何事?不知师弟可有效劳之处?

净世心中暗觉好笑,这冰天雪地何来景色可言,好一个打太极,一句话便又扯到我这边来了。心念一转,念了一声佛号,叹道,江湖传言,听闻金军近来在关外暗积粮草,集结部队。经江湖中各大门派商议,决议派小僧带队和诸位师弟师妹前往关外打探军情,恰好路经此地,却没曾想遇到四位在这打斗。

净世接着道:不知两位师兄又因何和这西域番僧,还有枯骨老妖的弟子交手?

那一直未开口的少年书生顾辰却开口接道:我和杨兄在这茫茫雪地一边饮酒一边高歌,却怎料遇到这两位兄台,那姓夜的家伙好大的脾气,一言不合就对我动起手来,而这位小师傅便出手相帮于他,杨兄怕我吃亏,只好出手助我。

那少年番僧一阵冷笑,就要开口,这时却听到枯骨老妖的弟子夜洛怒道:达昂师兄助我。

原来夜洛和林夕照两人武功本不分上下,平时想分出个高低也不容易,但是夜洛之前有伤在身,加上林夕照越战越勇,那天罡剑法舞出阵阵青光,只比霍霍雷霆,不时夜洛渐感体力不支,身上已经多了四五道剑痕,眼看重伤在即,也顾不得脸面,只好出声寻助。

那少年番僧达昂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僧袍一挥,向场中跃去。

净世眼见达昂跃起向林夕照袭去,立马转身大声道:林师弟小...

话还未说完,净世身子却突然向前飞起,随之吐出一大摊鲜血,而后倒地,净世挣扎着爬起,偏转过头,只见杨千叶和顾辰仍笑语吟吟的望着自己,一时气愤交加,苦笑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原来净世出声向林夕照示警之际,心神放松,护体真气散去,后心空门大露,倒让杨千叶和顾辰有了可趁之机,不然凭借净世修至大成的达摩心经,敏锐异常的六根,杨顾二人想暗中偷袭,也绝不容易。

余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清川一声轻啸,迎着达昂而去,兵器交加,喝骂声传来,四人打斗在了一起。

剩余几人急忙跑到净世身边,扶将起来,安则侍立一旁,淡淡的看着杨顾二人。梅彦一探净世心脉,长嘘一口气道:好在净世师兄内功深厚,尚无性命之忧。几人一听心口大石落下,叶素灵也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拔开木塞,倒出了几粒清香四溢的朱色药丸一股脑塞入净世口中,梅彦功聚双掌在净世后背一阵推拿,相助药效发挥。

叶素灵解释道:这是峨嵋的清心玉蝉丸,此次下山之前,师傅给我的,对救治内伤,颇有奇效。

不过片刻,净世便悠悠醒来,众人大喜,净世咳嗽了一阵,嘶声道:是七绝摧心掌和柔骨绵掌,他两是七笑散人和明庭洞主的弟子,也是为了剑前辈关外的宝库而来,诸位师弟师妹小心,咳咳,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他们虽不知七笑散人和明庭洞主究竟是谁,但这两人姓名高居太平榜上,想必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散胆的大魔头。

这时梅彦站起身来,轻声道:两位师妹暂扶净世师兄到一旁休息。而后霍然转过身来,冷眼看着杨顾二人,怒道:净世师兄原本好意相助二位,却不料二位却是笑里藏刀,卑鄙无耻的小人,今天说什么在下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两位,替我净世师兄报一掌之仇。

说罢,一招梅花三弄向杨千叶攻去。

梅彦不知杨顾二人深浅,一时不敢同时攻向对方双人,只好先攻向杨千叶再做打算。

杨千叶笑了笑双袖一振接了下来。

再看石林这片空地处已一片混乱,双方打斗惊起漫天雪花,只如漫天飘絮,珠落玉盘。

安看顾辰没有动作,梅彦和杨千叶的打斗也丝毫不落下风,便准备回身到净世身前。

这时顾辰却走了过来,对着安笑着道:不知师兄又是何派高徒?看他们打斗,在下也手痒的很,不知可否赐教几招?

安愣了一下还未作答,一旁照看着净世的叶素灵却抢先截道:安你过来,让我教训教训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顾辰寻声望去,只见叶素灵清秀可人的白皙脸庞因愤怒而染上了两朵红晕,更是说不出来的我见犹怜。

顾辰笑道:和这么漂亮的姑娘交手实在是人生幸事,可是万一在下不甚伤了姑娘,那在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叶素灵怒道:那你就去死好了。

顾辰一听瞬间脸色冷了下来,哼了一声,缓缓道:那便请姑娘出手吧。

叶素灵拔出青锋剑,便欲出手,安却突然横在了两人中间,对着叶素灵眨巴眨巴眼,挥了挥手道: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少舞刀弄剑的好,还是我来吧。

说完转过身来看向顾辰淡淡道:出手。好似毫不在意,态度轻松之极。

顾辰见安那不以为然的模样,胸中怒气翻涌,指节紧握,咯吱作响,寒声道:希望你一会还能如此淡定。

安笑了笑,却连话都懒得说了。

顾辰大笑三声,连道三个好字。顿住笑声道:在下初履中原,便遇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我看看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有何本领,抑或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说罢,手中别扇一展,划向安的咽喉。

眼看顾辰的别扇就要划破安的咽喉,安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叶素灵不由大惊,心中暗道这个呆子,逞什么能,凭白送了性命,心中又隐隐有些自责和难过,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情绪,一时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竟呆住了,嘴上哇的一声,便愣在原地。

顾辰想象着安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的情景,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冷笑。

心中暗道师傅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这中原武林门派的弟子简直不堪一击,说什么中原武林武功博大精深,现江湖各大门派年轻一代的翘楚自是不容小嘘...嘿嘿,此次关外之行倘若各大门派派出的都是如此货色,那只要我小心的防着杨千叶,到最后略施小计,那定能圆满完成师傅交于我的任务。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手中别扇已被击开,安右手置于胸前,半握着剑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道:你笑什么?

顾辰看着纹丝未动的安,连剑都没有拔出,只用剑鞘便挡住了他的别扇,不由羞怒交加,暗喝一声,别扇翻飞,一扇快过一扇,叮叮叮一阵乱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连功八十扇有余。待招数用老,甫一停歇,再看安仍是那副轻松淡然的模样,剑仍未拔出。眼中寒光大盛,大喝一声,扇法如潮水般又向安涌去。

这时歪靠着一块巨石的净世眼中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心中亦震惊不已,暗道平心而论,若他们位置互换,他自问绝做不到如此轻松便接下这刁钻毒辣的扇法。没想到这一路上不言不语终日发呆的少年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他虽是佛家弟子,但终归是少年心性,本以为自己天资聪颖,加上这二十年来日夜不缀,勤学苦练,在江湖中年轻一代必定遥遥领先。谁成想青城的林夕照天罡剑法威力无匹,名剑山庄的清川身上也隐隐有股人剑合一的惊人杀气,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呆头呆脑的清秀少年武艺也如此高强,而且所用招数套路,自己竟完全看不出来是何门何派。

想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一是对自己武艺一直以来沾沾自喜的失望,二是为自己动了嗔念而羞愧难当。

好在一旁的叶素灵和香宜全顾着看场内的打斗,并未注意到他神色有异。

午时过半,天空中又渐渐飘起了雪。寒风呼啸,如泣如诉。

此时场内的打斗已到白热化的地步,净世一方自是拼尽全力,可杨千叶,顾辰,夜洛,达昂四人却还要分出心思留意净世叶素灵香宜三人,以防他们突然出手,此涨彼消,渐渐四人心中都萌生退意。

只见杨千叶猛一发力,逼退梅彦,朗声笑道:今日能得会诸位,在下不胜惊喜,希望来日再有机会和诸位一较高低,山高水长,就此别过。说罢,身形闪转,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余下三人见状猛一咬牙,暂退敌手,也纷纷向外飘去,只听林夕照大叫一声:那里走,剑光一闪,夜洛惨叫一声和其余二人消失无踪。

白雪茫茫,似梦一场。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二章 一触即发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酉时,茶店镇,一家客栈内。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早一些,三日前青木道长一行人自伏龙口逆江而上于陈家湾下船,三日内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终于在经过洞子沟,王家山后,于天黑日落前匆匆赶到此处,一行人几日不曾吃饱睡好,今日终于路过小镇,宛若绝境逢春。

众人大喜过望,急忙向客栈奔去。

说是镇子,其实也就是个村子,大都是些山野村民,农夫猎户,每日在小镇街头互相置换些生活物资,温饱算是可以保证,日子也算平静。

因位置偏远,条件有限,客栈也并无什么好酒好菜,尽是些腊肉干果,土菜野味,不过青木道长一行人这几日尽吃些冰冷的馒头和肉干,这时终于吃到一顿热乎的饭菜已是大感满足。

客栈没有包间,七人只好男女分坐两桌。

饥肠辘辘的众人都没有交流的心思,一个个自顾自的吃着。

女孩子终归饭量小些,这时点苍的慕池雨拉着花家花凤兮的手耳鬓厮磨起来,只听她轻声道:花师姐,也不知道这小店方不方便沐浴,哎呀,人家几日不曾洗漱,浑身难受透了。

花凤兮轻笑道:慕师妹你再稍微忍耐两天,待下面经过大的城镇,我们再投栈好好梳洗一番。

慕池雨嗔道:花师姐这几日你和我一般不曾梳洗,为何身上仍是一尘不染,身上还隐隐有花香飘散,用的什么法子也教给师妹嘛。

花凤兮敲了慕池雨一下头,笑道:小丫头,我要有什么法子能不说给你嘛。

慕池雨哼了一声,目中露出一丝狡黠之色,笑道:那自是师姐天生丽质的缘故咯,难怪君莫师兄和薛冥师兄对师姐如此迷恋,我听白师兄讲,在渡江那晚他两为了师姐差点打起来呢。

花凤兮伸手拨了一下耳边的青丝,看向窗外,淡淡道:噢,也不知道是谁整日缠在白师兄身边,一会武功招数一会诗词歌赋,把我这个师姐晾在一边哦。

慕池雨听罢脸色一红,佯装怒道:师姐你取笑人家。

花凤兮伸手挠了她两下,笑道:小丫头让你再敢来说我。接着又轻声问道:师妹,白师兄对你如何?

慕池雨听罢,脸色一黯,低下了头,沉默片刻道:白师兄的人自是无话可说,对我也是极好的,只不过他对我并不是男女之情,我...

花凤兮伸出洁白无瑕的玉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小丫头,江湖皆知白师兄醉心武道,其他之事一概不理,又不是偏偏对你这般,何况我看他对你也颇有好感,不然你如此死缠烂打的模样,他早已倦了。

慕池雨一听不由大喜,抬起头来问道:师姐果真如此?

花凤兮翻了翻白眼,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妩媚多情,只听她笑道:是呀,傻丫头,只不过你还是不要太刻意粘着他了,男人都一样愈是得来的容易愈加不珍惜。

慕池雨皱眉道:难道我要学师姐对君师兄,薛师兄一般冷淡,白师兄反而会更重视我一点?

花凤兮捏了她一下鼻子,嗔道:你别总是说我好么?我并没有刻意对他们二人如何,君师兄和薛师兄人都很好,只不过我不喜欢他们罢了。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假以辞色,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呢?

慕池雨哼道:君师兄气质雍华,俊美无比,连我都有些妒忌咧,而薛师兄高大威武,相貌堂堂,他两一个是天下日月山庄的少庄主,一个则是薛家的少家主,配你这个花家的大小姐不是正好么?师姐你又有什么不喜欢的?

花凤兮认真道:喜欢一个人跟他长什么样,是好是坏,武功强弱又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他就算他是乞丐又如何?感情的事怎么能用外在的条件衡量呢?关乎心呀,你懂不懂,关乎心。

慕池雨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是不懂感情了,不过乞丐倒还真是有一个。

花凤兮一时不明所以,笑骂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慕池雨眼珠一转,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在武当大殿内那位出尽风头的呆傻少年不就是咯,说完又格格笑了起来。

花凤兮这才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挠向慕池雨的腋下,而慕池雨也不甘示弱挠向对方,两人笑的花枝乱颤,面色绯红,好在客栈内就他们一行七人,只引得诸位师兄弟回头观望,而青木道长只是低着头一杯一杯的饮着酒,好似心事重重,并未在意她们两人。

只听崆峒洛云舒笑道:连日赶路,疲劳至极,慕师妹,花师妹不知有何开心之事,也说出来让我们几个师兄乐一乐。

昆仑的白易安也笑道:是啊,两位师妹,酒足饭饱不如咱们讲几个笑话缓解一下旅途疲劳也好。

而君莫和薛冥的眼睛则一瞬不瞬的盯着花凤兮,目光几欲实质,炙热如火。

而当两人发现对方的神情后,互相冷冷对视了一眼,而后撇过头去。

慕池雨整理了一下仪容,轻声道:我和花师姐说些女孩子家的悄悄话,诸位师兄也要听么?

几人一听大感没趣,又转过头来,饮起了酒。

待几位师兄转过头去,慕池雨又对着花凤兮笑道:师姐你说那呆愣愣的少年竟是路大侠的结拜兄弟也真是稀奇。

花凤兮笑了一下并未立即答她,而是想起那少年在武当紫霄大殿内孤身一人舌战群雄潇洒从容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甜,笑的更加灿烂了。

师姐,师姐,慕池雨连唤了两声,这才打断了她。

花凤兮啊了一声,连道:师妹怎么了?

慕池雨对着她左看右看,眯着眼睛凑上前来,道:师姐,怎么师妹我一提到那个呆傻少年,你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师姐你该不会...

花凤兮急道:胡说,我怎么会看上...话说了一半方觉自己上当,急忙停住,一时又气又恼,竟不知如何是好。

慕池雨笑道:师姐,虽然那少年看似有些呆傻,但凭当日他在大殿内所讲的话,却也不是真的笨,而且他模样清秀干净,也算很不错了。说着拍了拍胸口道:这事就包在师妹身上了,待关外一行结束,师妹便亲自为你说媒去。

花凤兮不知怎聊到那个少年,又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佯装生气,沉默不语。

突然这时,客栈外传来人声,只听一人阴冷冷的笑道:饥寒交迫,害的你七爷舌头都不利索了。

另一人冷笑着接道:你再这般没完没了,我便将你舌头拔去,那时候就不会不利索了。

先前说话那人声音已是难听至极,后来说话这人声音更是尖锐刺耳,叫人听了浑身都不自在。

一直低头饮酒的青木道长此时脸色一禀,低声喝道:小心。说罢暗运真气,偏头看向客栈大门。其他几人见状一惊,也连忙暗提真气,摸向腰间兵器。

此刻客栈厚重的门帘已被撩起,四个人鱼贯而入。

只见正吵嘴的两人一白一黑,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俱都头戴高帽,分别用鲜红的大字写着,你也来了,和正在捉你。而另外两名男子身着华服,一金一银,胸口分别刺着一轮金色的太阳和银色的弯月。不是黑白无常,日游夜游又是谁?

四人方进入客栈站定,便已注意到青木道长一行人,除了夜游皱了皱眉头外,其余三人竟都露出阴冷的目光,几欲择人而噬。

白无常谢必安舔了舔猩红的长舌,冷笑道:哼,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我们追上了。

黑无常范无赦接道:真乃阎摩罗大人保佑,否则再迟上几日, 听你罗里吧嗦的整日念经,吵也给你吵死了。

白无常嘁道:七爷我是给你们解闷除乏,不然终日赶路岂不闷出病来?

黑无常刚欲开口,日游游光截口笑道:老七老八少说几句,倘若吓着这些少年才俊,各大门派掌门,山庄庄主怪罪起来,说我们森罗殿只会欺负后辈,那岂不让全天下人笑话,你说是不是青木道长。说完还对着青木道长眨巴眨巴眼睛。

青木道长脸色铁青,白易安等几人也俱是面露怒容。

青木道长站起身来缓缓道:不知森罗殿四大阴帅尾随贫道等人有何贵干,难道就是为了在我们面前徒逞口舌之利么?

日游游光目光一寒,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四人究竟为何难道青木道长不明白么?又何必惺惺作态在这佯装痴傻,莫非终日修道诵经坏了脑袋?

武当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向来高崇,青木道长在武林中也是成名已久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中谁不尊敬有加,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尤其还当着这些晚辈的面。青木道长直气的须发皆张,脸色阴沉的似将滴出水来。

青木道长还未说话,白易安等少年郎可没有如此好的涵养功夫,这那还按耐得住,纷纷站起就欲出手。

青木道长也缓缓道:不知游光阁下手上功夫可如嘴上一般厉害?

游光森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字一顿道:那便领教道长高招。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三章 雪夜较剑

雪花酒上灭,顿觉夜寒无

估摸戌时时分,大雪又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天光早已熄灭了,房子、街道、墙头和树都被厚厚的雪盖住了。大雪温和地框住了每一个窗子,圆溜溜透出昏黄的光。

小镇东头上有一所破旧的茅草房子,风纠缠着雪在翘起的屋檐上呜呜鸣响。一根细细长长的木杆子挂着一块泛白的红布斜挑着伸了出来,门前两只大红灯笼随着寒风轻轻的摇晃着。

客栈内,青木道长一行人和日游夜游,黑白无常对峙着。

掌柜的和小二早已缩在了柜台后面瑟瑟发抖,紧张的看着众人。

只见青木道长缓缓上前两步,抖了一下长袖,而后背负双手,冷然道:你们哪个先来还是一起上,贫道接着便是了。

日游游光拍了三下手掌,连道三声好字,缓缓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青木道长微微颔首,而后缓缓的地拔出佩剑,一声轻吟之后只见一阵清蒙蒙的剑光亮起。只见他凝注着剑锋,眼中神色突然复杂起来,好似陷入了回忆,只听他轻声道:此剑名秋水,薄如蝉翼,开金裂石,吹毛可短,是我师傅生前传授于我...

说到这青木道长却突然闭上了眼睛,而后猛的睁开,眼中神色已消失无踪,只听他沉声道:游光阁下小心了。

说完只见他剑指游光,膝盖微曲,突然左脚向后猛力一瞪,身子便飞速向前上方跃去,好一招天外飞仙,眨眼间便到了游光眼前,剑尖刺向其胸口。

在这千军一发之际,游光从容不迫,右脚向左撤一小步,左手横剑隔开黄有师的剑刃,右手一掌直击他胸口,青木道长随即左掌挥出,砰的一声,两人皆被对方掌力震开。

一待落地之后,青木道长瞬即又左脚向后猛力一瞪,手腕一转,借势向落地还未站住的游光眉心,心脏,大腿根部快速连刺三剑,正是三环套月。

游光紧皱眉头丝毫不乱,他看出青木道长三剑,攻心脏还是为其目的,其余两剑实为虚招。于是,在将倒地之后,右脚顺势往脚下一踩,右手微微挡在其胸口,顶住青木道长的来剑。

待其二人卸力停下之后,游光功聚单掌往上一扬,凌空后翻,一招鹞子翻身,右脚直向青木道长胸口踢去,青木道长只能随即左手挥出一掌,对上游光的来脚。又是砰的一声,二人被弹开。

青木道长眉头微皱,将左手藏在了身后,游光则是一个漂亮的后腾空落地,第一轮交手,青木道长显是吃了小亏。

青木道长暗哼一声,就在游光一个眨眼间,长身形一晃,又使出一招玉女穿梭,瞬间无数剑影便又向游光刺去,将其笼罩在剑影之中。游光赶忙将双掌舞的密不透风将周身防御起来,脚下不停地向后方退去。

只是客栈大堂空间有限,这时游光已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听游光低喝一声,双掌突然泛起红光,客栈内部的温度也猛地上升,正是游光绝学烈阳掌。

这时青木道长的剑影突然退去而后合成一剑猛然刺向游光眉心。只见游光双掌并在胸前,腰身陡然下沉,而后双掌猛的合起,在剑尖离他眉心三寸之地,硬生生夹住了青木道长的来剑,青木道长见状腰身扭转在空中翻转一圈,游光不得不撒开双掌。

两人交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其中凶险程度可见一斑,青木道长的武当剑法看似轻盈飘忽,实则一环套一环每一剑招都乃绝杀之技,所以游光虽身负绝学但无奈只得疲于抵御,并未得空攻出一招。

两人初一交锋方定,心中都在暗自算量。

青木道长单手执剑,傲然而立,眼中精光大盛,白须无风自动。只如仙人下凡,气势凛然。

而游光则稍显狼狈,头发被青木道长的剑气逼的散乱开来,缩于袖中的双掌微微颤抖,显然是徒掌对青木道长的秋水神剑吃了不小的亏。

青木道长目光如炬,显是看出游光双掌麻痹,暂时无以为继,心中暗道:不如此借此时机除去此人,已为日后省去不少麻烦。心念一转,打定主意,呵呵笑道:游光阁下烈阳掌果然名不虚传,竟能徒手接住我的秋水,贫道多年未与人交手,今日兴起,来,我们再较量一番。

游光虽仍面带微笑,但心中却暗自叫苦,心道:这白毛老道好毒辣的剑法,加上这锋锐无比的秋水,更是如虎添翼,威力大增,他此刻定是看出我暂时无力出手才出此一言,倘若我再与他缠斗下去,只怕他会暗使阴招将我除去。哼,我偏不吃你这一套。

游光眼珠一转,看到歪立在一旁的水若寒,不由计上心来。笑道:青木道长剑法入神,鬼神难测,在下佩服。不过在下不使兵刃,和道长切磋起来,难免有些不尽兴。不若换作我擅使剑法的夜游兄弟和道长较量一下可好?

游光不等青木道长回话,便对着一旁的水若寒笑道:夜游你便陪青木道长过上几招,青木道长剑法高深莫测,你可要小心点啊。

游光一番话直接绕过了自己把水若寒推了出去,可是说是歹毒至极。

一旁的水若寒皱了皱眉头道:我没有兴趣。

说完走到柜台拎起一坛酒,拍开泥封,走到一旁歪靠着墙自顾自喝起酒来。

青木道长并不晓得水若寒的过往,只知森罗殿十大阴帅尽是些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中暗道:这游光临阵退缩,定是打定主意不再与我交手,我也不好再逼迫与他,那我便先除去这个夜游也好。

只听青木道长朗声道:久闻森罗殿十大阴帅夜游最擅剑法,不知可否赐教一番。

夜游好似全无所闻,仍是不为所动的喝着酒。

青木道长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武当作为名门正派,我现又是武当代理掌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强行逼迫他与我斗武的,倘若他们一味耍赖,今日便只好放过他们了。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大感可惜。

这时游光冷哼一声,对着水若寒传音入耳道:夜游,今日正是除去他们的大好良机,你莫非忘了阎摩罗大人的嘱托?

水若寒还是充耳未闻,一口一口的喝着。

游光怒气上涌,寒声道:今日不除去他们,来日待他们两队汇合,那更是难于登天,哼,到那时阎摩罗大人让我们找的东西只怕也落入他们之手,那白小姐的性命只怕就...

游光心知白青筠是水若寒的逆鳞,为了白青筠他水若寒是什么都肯做的,故特意出言相激。

果不其然,水若寒听到白青筠的名字,瞬间捏碎了手中的酒坛,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日游冷声道:待此间事了,你我必有一战。

说完不顾游光阵红阵青的脸,看了一眼青木道长,缓缓向客栈外走去。

众人只好随着走出了客栈。

白茫茫的雪悄无声息的掩盖了大地,一轮弯月挂在漆黑的夜空,周围嵌着许多晶莹的星星,在皑皑大地撒下银色的光辉,那弯月就如水若寒胸口的那轮弯月,而这景色也如他人一般寂寞。

他孤单的身影,被朦胧的月光,越拉越长,飘飞的雪花,轻抚着他的脸庞,化作雪水,缓缓地滑下,雪飘飘洒洒,一颗破碎的魂灵,悄悄的,飘向远方。

水若寒摇了摇头,暂时撇去那魂牵梦绕的白色身影,转过身来,缓缓的拔出了剑,像抱着他最心爱的女人一般,手指在剑身上慢慢划过,剑光一闪,月光为之黯淡,只听他柔声道:此剑名唤雪夜,剑长两寸三尺,乃极北之地寒铁所做铸,道长小心了。

话一说完,水若寒整个人的气势已变,彷佛此刻他已和手中之剑合二为一,还是他本身就是一柄剑,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剑。

青木道长表情一凝,缓缓向他看去。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剑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动,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更强、更可怕。

一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此刻已无需多言,此刻已无话可说。

这时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

两柄不朽的剑。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水若寒和青木道长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

这一剑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两柄剑。

这一瞬间彷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是两人刺出的第一剑,已是最后一剑,也是决胜负的一剑。

两名高超的剑手相争,一招就够了。

叮的一声响,剑光一闪,两人错开身来,背对着对方。

一朵乌云飘来,天地间显得更寒冷、更黑暗了。

水若寒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他慢慢的抬起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只是他的剑上还有一滴血!

众人都没有动,也不敢动,只是结果如何?众人头上已冒起了汗珠,寒风过来,又化作了一阵白气。

水若寒缓缓收起剑,仰面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然后他缓缓走进了黑暗中。

日游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和黑白无常一起跟着追了过去。

四人一走,众人这才跑向前去,只见青木道长脸色惨白,一声苦笑,倒了下去。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四章 神剑剑神

丈夫儿,倚天剑,切云冠

亥时,一处未知的山洞内。

篝火旁,夜游,黑白无常三人席地而坐。

山洞内安静的可怕,只有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昏黄的火光摇曳照着日游游光铁青的脸,只见他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不时发出一声冷哼。

只见坐在一旁的白无常谢必安哭丧着脸道:好了,这下人也丢了,酒没喝到,肉也没吃到,真是他奶奶的,要是给阎摩罗大人知晓,非得拔了我的舌头下酒不可。

黑无常范无赦坐在一旁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只见日游游光深吸一口气,瞪着水若寒冷声道:夜游我问你,刚刚为什么你不趁机取了那贼老道的性命,你可知这机会有多么难得?万一阎摩罗大人知道此事怪罪下来,我看你的白...

话音未落,水若寒已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游光,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你休要再提她的名字。

游光冷哼一声,急道:我们几兄弟依阎摩罗大人吩咐行事,你也是为了...可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白白错过,说什么今天也要给我们兄弟三人一个交代。

一旁的谢必安吐着猩红的舌头跟道:老二,你先不要激动,暂且听他一言。

游光冷然道:他有什么好说的,他刚要是取了那青木老道的性命,我们几兄弟一拥而上再杀掉那几个小鬼,再与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汇合,杀掉另一队小鬼,大事已成。

说完又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面朝洞外不再看他。

水若寒缓缓坐了下去,淡淡道:你怎知我可杀掉青木?

游光猛的转过身来,紧皱眉头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黑无常范无赦也睁开眼睛,三人一同看向了他。

水若寒丝毫不理他三人反应如何,慢慢捡起一根树枝挑了一下柴火,火光一下大了起来,他看着火堆,没头没尾的冒了一句,武当阴阳真经如何?

游光不明所以,皱了皱眉道:据传厉害之际。

水若寒又道:武当除了擅使剑法可还有别的功法?

游光只好接道:武当派屹立江湖数百年,除了少林没有任何门派能与之齐名,所擅功法定不止剑法一种,无论是回风掌法还是武当长拳亦或者还是身法梯云纵都有其绝妙之处。

水若寒又道:那我呢?

游光愣了一下道:你什么?

水若寒缓缓道:我只是个剑客。

游光道:那又如何?

水若寒道:我只会使剑。

游光道:嗯?

水若寒道:青木他不是。

游光急道:那又如何?

水若寒道:一个不是剑客的人和一个纯粹的剑客比剑自是要吃亏的。

游光还未来得及出声,一旁的白无常谢必安已急不可耐,急道:他奶奶的,你们在说什么,七爷我怎一句也听不明白。

水若寒淡淡道:青木他大可以换做拳脚与我交手,亦或者用武当绝学阴阳真经来对付我。

游光思忖片刻,沉声道:他没有?

水若寒道:他没有。

水若寒又道:他尊重我是个剑客,那我也要尊重他,人在江湖,道义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游光突然失声道:你是说青木老道与你交手并未用尽全力?同时心中怒火蒸腾,难以平息。

水若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青木只是在剑法一技上略输水若寒半筹。

众人一时俱都没有讲话,气氛突然僵了下来。

过来片刻,水若寒淡淡道:不过青木他十天半月内也休想再与人动手。

游光愣了一瞬,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游光顿住笑声道:所幸这次只有青木老道一人带队,现他已伤在夜游剑下,剩下的都是些初入江湖的小鬼已不足为虑。

一直未吭声的黑无常范无赦突然开口截道:临行之前,老大和你们交代的话莫非你们已经忘了?

游光道:老八,何事?

黑无常范无赦沉声道:临行之前,老大特意嘱托我们要格外小心的那几个少年。

游光思索片刻道:青木老道一行人里可有老大提到的那几人?

黑白无常俱都摇了摇头。

水若寒淡淡道:我看那坐于青木身旁的白衣少年,虽然神光内敛,可我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有一丝敏锐不凡的罡气,这是昆仑太清罡气独有的特质,而那身上印有日月图案的俊美少年定是日月山庄的弟子了,至于少林的净世和名剑山庄的清川自是不在此队。

白无常谢必安眯着眼睛,舔了一下长舌,道:你怎知名剑山庄的弟子不在此队,我看另外那两名少年目中精气十足,说不定就是他两二人之一。

水若寒缓缓道:名剑山庄的人身上的剑气我自是分辨的清。

白无常哼了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黑无常看向日游道:二哥,下面我们...

游光眯起眼睛,冷笑道:接下来静观其变,远远跟着青木老道就好,待汇合其他兄弟四人再作打算,我看老大也快出现了。

一个时辰前,茶店镇,客栈外。

在青木道长即将倒下的瞬间,白易安已飞上前来,率先扶住了他。

其他几人也一拥而上,纷纷掏出门派疗伤秘药,递向前来。

青木道长苦笑了一声,叹道:此人剑法通神,贫道汗颜。

白易安道:师叔请勿如此,一时的成败又岂能论英雄,何况倘若师叔使出贵派绝学阴阳正经,胜败也犹未可知。

青木道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而白易安则缓缓低下头去。

众人搀扶青木道长进了客栈厢房坐定,俱都没有离去,待青木道长服了药物,打坐片刻后,青木道长才缓缓道:劳烦诸位师侄挂心了。

白易安轻声道:师叔感觉如何?

青木道长心中剑光闪过,脸带苦涩道:只怕此次关外之行,贫道再无力与人相斗了。

众人一听俱是一惊,没想到青木道长受伤如此之重。

青木道长叹道:那一剑的剑气已伤了我胸腹的经脉,贫道一运气,胸腹便如万针穿刺一般痛苦,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众人听罢大惊,白易安道:那人剑法果真如此厉害?

青木目光悠悠,思索片刻沉声道:据贫道估算,江湖中使剑的名家能在他手底下不败的只有三人。

青木道长此话大有深意,能打败他和在他手底下不败的决然是两码事。

白易安皱眉道:不知是哪三人?

青木道长又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传闻此子醉心武道倒也不假。

青木道长缓缓道:江湖中能人异士众多,能打败他的不在少数,我所说的只是使剑的名家。

众人点头称是。

青木接着道:第一自然是名剑山庄的庄主号称一剑破天的清岚了,众人纷纷点头,倒是白易安心中暗道:不知清川师弟的剑法却又如何?名剑山庄名剑无数,其中之最当属神剑玉柄龙,相传神剑玉柄龙,通体雪白,晶莹似玉。乃是采极寒之地,万载寒冰,集合名剑山庄全庄人力物力,于烈火熔岩中足足锻造三百七十八日而成,剑成之夜,天空惊现白龙,神光四溢,亮如白昼,龙吟不绝,而后飞入剑中。此剑名贵非凡,剑成之日便供奉在名剑山庄的剑冢之内,由名剑山庄十八名一流剑客日夜看守,从未出现在江湖之中,贫道也是在十几年前听清岚庄主和我掌门师兄说过一次,可贫道也未曾见过。

第二则是慕师侄的师傅点苍派掌门号称一剑笑天下的谢一笑谢师兄了,众人听罢俱是转头看向慕池雨,慕池雨在青木道长口中听到夸赞恩师的话自然也是高兴极了。

说到这里青木道长突然咳嗽起来,众人刚要上前,青木道长摆摆手示意无碍,顿了顿接着道:点苍派绝学回风舞柳既可作剑法,亦可名轻功,而剑法招数古朴,苍劲有力,大气坦荡,内藏其变,以诡异多变著称。相传点苍派镇派之宝朱雀剑乃战国时一位剑圣所铸,剑芒紫红,剑身三尺,但是剑芒可伸至一尺,只要将内劲贯注剑尖,则剑芒又可伸张半尺,连剑身共有四尺半长。

第三则是海南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海,慕容家龙城剑法招招连绵不绝,可攻可守,犹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不过慕容家世居海外,很少到中原走动,贫道对之也知之甚少,不过江湖流传慕容海于海底练剑,剑招之快,可滞海水,倘若果真若此,那实是可怕。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心中暗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剑,如此剑法,一时呆住回不过神来。

青木道长此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显是剑伤深重,加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缘故。

白易安见状抱拳道:师叔好生休息,师侄们告退,说完带着众人离去,各回各的房间。

众人走后,青木道长缓缓揭开长袍,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由左胸一直延伸到了下腹,此刻仍微微渗出血水,实乃恐怖至极。

青木道长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此人不除,江湖难平。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五章 妖魔鬼怪

当今江湖鬼出游,青天白日声啾啾

戌时,风雪稍歇,一座破庙内。

这破庙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建的,坐落荒山,年久失修。本该是朱红的墙壁上如今漆都掉了个干净,露出里面棕褐色的瓤来,而顶上的瓦片饱受风吹日晒也都碎在了地上化作了尘埃,仅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木头梁子,上面搭着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拿来的茅草,还能勉强遮点风雨。但若是遇着像今天这样的风雪天气,这屋里屋外可就差不了多少了。

好在荒野山林,枯枝烂木甚多,净世一行人随意捡了些回来,掏出火折子,燃起火来,众人围坐在墙角,以御风寒,随意吃了点干粮,便聊了起来。

本来净世被杨千叶和顾辰二人偷袭重伤过后,众人便要求返回莫家破上的小镇为净世疗伤,无奈净世执意继续前行,众人只好依他,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前寻到了这间破庙,也有了个落脚之处。

好在净世受伤之际及时吃了峨嵋的疗伤圣药清心玉蝉丸,晚间又服用了少林的九虎丹乳香,此刻身体已稍好了些。

只见净世脸色苍白背靠着墙,轻声道:这一路有劳林师弟和梅师弟了。

梅彦和林夕照一同回道:净世师兄毋须客气。

接着林夕照皱眉道:净世师兄不知今日你所说的七笑散人和明庭洞主究竟是谁?我怎从未听过江湖之中有这二人。

一旁的几人也都俱未听过,这时便都竖起了耳朵。

净世低声念了一句佛号,思索片刻,苦笑道:其实小僧也不太清楚,七笑散人和明庭洞主俱是和剑平川前辈同一时期出名的人物,两人行事乖张,全凭喜恶,亦正亦邪,早已不再江湖中露面,是生是死也没人知晓。小僧也是曾听家师澄观方丈和澄空师叔论天下武功提起过他们一次,今日也正是凭借他两所使的掌法才敢断言。

林夕照皱眉道:师兄当时背对着他两二人,又如何判断二人掌法?

净世叹了口气道:七笑散人的绝学七绝摧心掌,是一种极厉害的掌法,练至大成者,一掌必杀,所谓七绝,即心脉绝、血脉绝、筋脉绝、肝肠绝、肾水绝、骨骼绝、腕脉绝,中掌者死时面容扭曲仿佛在笑,可这笑容却比哭更伤心更悲惨更难看。

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神色,净世苦笑道:好在顾辰尚未练至大成,小僧这才逃得一命,不过小僧现在全身经脉错乱,体内真气不受控制,尤自奔腾,已如万蚁噬心之痛。

众人关切急道:这该如何救治?

净世挥了挥手接着道:至于那明庭洞主小僧更是知之甚少,只知他乃两广荆湖人氏,两广之内所有江湖河海皆在他控制之下,富可敌国,而他内功深厚,江湖之上只有寥寥数人能与之相较,他所擅之技亦是掌法,名唤柔骨绵掌,是一种极为难练的阴毒功夫,被柔骨绵掌击中的人开始浑如不觉,但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全身骨骼会其软如绵,处处寸断,脏腑破裂,惨不堪言,再无救治。

众人一听大惊失色,连道:师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净世还未答话,一旁低头玩弄火堆的安淡淡道:没事了,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已吓得一头冷汗。

净世笑着看向安道:安师弟武艺高强,冷静沉着,心思缜密,小僧佩服。

安笑了笑并未回答,众人却是齐刷刷的望向他,想起他今日显露的身手,也皆是心中一震。

不过叶素灵却是小女生心性想不了那么多了,只听她嘟着嘴道:净世师兄见识超卓,不知今日安师弟所使武功又是何门何派?

净世一愣看向了安,摇了摇头道:安师弟今日一味防守,并未出手,恕小僧眼拙并未看出安师弟的武功来路。

一旁的梅彦笑道:安师弟是路大侠的结拜兄弟,一身高超的武功也定是路大侠亲自相授了。

安抬起头来,对着梅彦笑了笑道:梅师兄过奖了。

净世心中暗道:可他所使的闪避身法绝不是丐帮的沾衣十八跌,不过嘴上却并未说出。

叶素灵刚欲开口相询,安突然淡淡道:有人来了。

梅彦忖道:这荒山野岭,风雪交加的,定是附近的樵夫猎户吧。

一旁的清川也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道:不是,四个人,武功皆是不俗。

林夕照皱了皱眉头,并未言语。

净世暗自深深看了一眼安也未开口。

一眨眼的时间,破庙门口已出现了四道黑影,两个身形高大,两个身形矮小正缓缓而入。

安挑了挑柴火,让火光更亮一些,好更容易看清来人。

随着四道身影缓缓靠近,众人也纷纷站立,暗运功力,以备不测。

啊,只听叶素灵和花凤兮一声尖叫,其余几人也紧皱起了眉头。

只见来者四人无论相貌还是衣着都是极为奇特,当先一人脸色青灰,眼若铜铃,方耳阔嘴,鼻孔朝天,头顶两侧隐隐有骨头突起,状似犄角,身着蓝白相间的长袍,上印朵朵黑云,左手持着三股钢叉。

而身旁与他身形一般高大那人,身着朱红色长袍,腰系大红色绸带,面色灰白,嘴巴突出,宽厚的嘴唇高高翻起,好似在咀嚼着什么一般,露出满口的黄色槽牙,右手执着一柄钢锤。

再看那身形矮小的两人,一人留着白色的八字胡绪,脸色蜡黄,眼睛赤红,嘴巴紧闭,下唇之上露出两根尖牙,身着黄色短袄,双手执一对青钢分水刺。

而另一人相貌则是更加骇人,头顶灰蓝色的短发已所甚无几,红褐色的鬓角高高上扬,一对尖牙撇向嘴巴两侧,腰系蓝色绸带,脚上却穿着艳红色的靴子,手持一根精光闪闪的钢锏,顾盼之间,几欲一头择人而噬的恶兽。

四人来到净世一行人面前一丈处站定死死的看着众人,并未出言。

净世紧皱眉头,挣扎着站起,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如若小僧猜的不错,四位定是阎罗殿十大阴帅的牛头,马面,黄蜂,豹尾了。

那四人咧了咧嘴,也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众人一惊,心道,原来这四人就是江湖中穷凶极恶,杀人无数的阎罗殿十大阴帅,那太平榜上的肖像倒是没有一点夸大之处,这丑陋骇人的模样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先一人冷哼一声,鼻下喷出两道白气,瓮声瓮气道:小和尚眼光不错,俺正是牛头。语气低沉,鼻音甚重,倒真像是一头老牛。

第二人说话也如他一般语气低沉,不过他说话时候嘴巴仍在不停的咀嚼着什么,只听他道:马面。丢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后,又自顾自的嚼了起来。

另外身形矮小的两人却并未出声,只是阴恻恻的站着,仍死死的盯着众人。

净世,梅彦等几名男子还好,叶素灵和花凤兮却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四肢冰凉。

净世皱了皱眉,看向那名身着黄色短袄,留有白色八字胡须的男子道:这位一定就是黄蜂阁下了。

那男子赤红的眼睛里寒芒一闪而过,嘿嘿的低笑了两声。

净世看向最后一名灰蓝色头发,红褐色鬓角的男子道:那阁下就是豹尾了。

净世顿了顿道:据闻两位阁下和贵殿另两位阴帅,鱼腮,鸟嘴,分别管理陆上兽类、天上鸟类、水中鱼类以及地上昆虫等各处动物,实在令小僧惊叹不已。

黄蜂阴森森道:少林不愧为少林,小和尚懂的还真不少。

豹尾寒声接道:还有一事,小和尚可知?

净世愣了一下道:请恕小僧愚钝,阁下请讲。

只见豹尾咽了一口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外撇的一对尖牙,一字一顿道:野兽都是喜欢吃人的。

众人都未料到豹尾出此一句,纷纷皱起眉头,叶素灵和花凤兮两个女孩子家一听这人竟然想吃掉他们,胃中突然涌起苦水,一阵恶心欲吐。

这时,只听林夕照大喝一声,拔出佩剑,指向他们四人,冷然道:装神弄鬼的家伙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今日我便替江湖正道除去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清川银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紧了紧手中的玉柄龙。

黄蜂冷笑两声,低喝道:兄弟们上。

豹尾一旁急道:切莫割他们脖子,血流干了,肉就不好吃了。说完手举钢锏对着林夕照当头砸下。

梅彦在林夕照喊话的同时连忙将净世和两女带至一旁,低声道:叶师妹,花师妹你们照看好净世师兄,在旁为我们压阵。

说完拔出剑来,一个纵身迎上了牛头的三股钢叉,而清川则对上了马面,安和林夕照分别对上了黄蜂豹尾。

净世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关切道:师弟们小心,接着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道:此次关外之行,艰险重重,凶吉难测,自己竟已先被恶徒偷袭重伤,无力出手,倘若这些师弟师妹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怎么交代不说,良心又岂能好受得了?

一旁的叶素灵轻声道:四位师兄弟武功高强,净世师兄宽心,倘若情况稍有差池,我和花师姐便会出手。

净世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如此麻烦两位师妹了。

再看场内打斗的四人,已纷纷飞出庙内,二人只得扶着净世也随之出了破庙。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六章 破庙恶斗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

时间刚到亥时,破庙外,山地上。

风雪一停,这荒山之中寂静的可怕,惨白的月光微微撒向这苍茫无垠大地。

满山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上了冰凉凉、毛茸茸、白花花、亮晶晶的银条儿。就连松树和柏树上,也堆上了沉甸甸的雪球。地上的雪厚厚的,又松又软,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夜枭发出的叫声,又像是老鼠在啃噬食物一般。

叶素灵,香宜已扶着净世来到庙外,三人站立一旁紧张的注视着场内的众人。

这时八人已分作四个圈子,各自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先看梅彦和牛头这边,牛头身材高大,身法自然相差梅彦不少,不过力量方面梅彦着实弱了许多,只见梅彦一身白衣上下翻飞,剑光闪耀,寻找着牛头的破绽,而牛头只是以不变应万变,腰马合一,紧紧的扎在原地,将手中百十斤的三股钢叉舞的密不通风。

这时只见梅彦一招凤舞九天,身子高高跃起,单手执剑,擎天而上,待到了牛头上方一丈之余,突然俯身而下,剑花一挽,俯身而下,正是天山梅家绝学鹰击长空,这两招俱是对身法要求颇高,不然无以使出其中精髓。只见梅彦的剑身之上已凝结一层薄薄的冰霜,剑芒吞吐,冰冷至极,正是梅家特有的寒功心法玄冰术。

梅家世居四季酷寒的天山之巅,为了抵御严寒,梅家老祖耗尽心血,三十年方将这冰寒之力融入内功心法之中,创出了玄冰术这一绝世神功。据传梅家每一个年满六岁开始学武的孩童每日都要在冰冷的雪水中浸泡两个时辰,已便为习得玄冰术打下基础,不过梅家有些父母心疼孩子已至于孩子每日在雪水中浸泡时间过短,御寒底子薄弱,以至于孩子在修炼玄冰术时,体内血液经脉冻结,就此化作冰雕。

不过梅彦作为梅家长孙,基础自是牢固,外加自幼便服用雪莲花,冰圣果等奇异药材,修炼玄冰术事半功倍,体内寒冰之力汹涌澎湃。

这时梅彦的寒冰剑已及牛头眉心三寸之处,牛头的头发,眼角睫毛,胡须已结满冰霜,只见牛头冷哼一声,硕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白气,手持钢叉的左手猛地向上挥起,眼看一招落空,梅彦神色不变,剑锋偏转,刺向牛头左肩,这时牛头的钢叉已挥至身体右侧,已来不及再变招,牛头大喝一声,猛地扭转身体向右方闪去,噗呲一声轻响,梅彦翻身而下,飘然落地,剑指牛头。

牛头闪避不及,左肩已经中了一剑,不过牛头外家功夫显然了得,剑锋只刺进去半寸深便被他结实的肌肉卡住,这时牛头连忙在左肩周围几个穴道连点几下,只见伤口周围结了一层薄冰,并未有鲜血流出。

牛头这时才感觉到左半个身子竟微微有些麻痹,体内真气流动缓慢,血液凝结,牛头将钢叉由左手交于右手,暗自运起真气缓解体内寒气,冷哼一声道:天山梅家?

梅彦面带微笑,傲然而立,白色的长袍无风自动,只听他朗声道:正是。

牛头又是一声冷哼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一旁的净世三人看梅彦已经胜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只听叶素灵笑道:梅师兄的玄冰剑术可真厉害,你看那牛头呼哧呼哧的样子,肯定身子都被冻僵啦。

净世也笑道:梅师弟沉着冷静,剑法变化自如,小僧佩服。

三人调转目光看向清川和马面。

清川的玉柄龙并未拔出,仅以剑鞘对着马面的钢锤。三人好奇神剑玉柄龙的风采,又不好说出,心里痒痒的很。

只听马面道:小子,你可知俺为什么选择你作为对手?

清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马面接着笑道:你肯定知道无论是什么神兵利刃对着我这钢锤都讨不得半点好处,所以心疼神剑,便索性不拔出了么?

清川银色的头发随风飘扬,银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感情,冷冷的注视着马面,淡淡道:你还没有让我拔剑的资格。

马面一边嚼着嘴,一边冷声道: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这世上可不仅仅只有你名剑山庄,你可知有多少一流使剑高手都死在了我的钢锤之下。

清川撇了一下嘴,淡淡道:我只好奇一件事情。

马面皱眉道:什么事?

清川道:莫非你嘴里真有草料?没想到你不仅名字是马,长的像马,就连习性也和马一样,倒真是稀奇。

马面一听怒火中烧,寒声道:牙尖嘴利的小子,看锤。

说完,呼呼转动着手里的钢锤,疾驰奔向清川。

清川身形未动,静静的看着面前无数的锤影,不时伸出手中的剑鞘,或格或挡或横或竖,尽数将马面的钢锤接了下来。

马面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发出马嘶一般的叫声,锤子挥舞的更加快,更加密了。

清川一味防守,看似并不打算进攻,一时两人难以分出胜负,竟成僵局。

一旁的叶素灵道:清川师兄为何不拔剑,净世师兄你知道么?

净世紧皱着眉头,心中暗道,莫非这神剑玉柄龙不可轻易使用?亦或者清川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想归想,嘴上却笑道:也许清川师兄不屑对这些歪魔邪道使用神剑,只怕玷污了神剑。

叶素灵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一旁的香宜笑道:小丫头,无非是一柄剑,能有什么不同。只要你想要,天下不知多少男子抢着要把剑送给你咧。

叶素灵嗔道:我要那些剑作甚?我有师傅传我的凝碧剑就以足够了。

说完眼珠一翻,和净世一起看向稍近些的林夕照。

只见林夕照和豹尾辗转挪腾打斗的十分激烈,青城的三十六招天罡剑法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号称为无敌剑法,当年玉灵子玉真人正是凭借此剑法和武当青玄掌门一较高下,无奈青玄道长内功深厚,两人缠斗许久,玉灵子渐感体力不支,只好作罢。

这天罡剑法在林夕照手中也是凶狠霸道,威力绝伦。按理来说青城派最擅以硬碰硬的打法,林夕照的天罡剑法对豹尾的一条钢锏本该早赢了才对,可情况却偏偏不是如此。寻常的重兵器多走劈,砍,扫三种路线,而豹尾的钢锏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是以多用刁钻,阴狠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功向林夕照,而自已依仗着身形矮小,灵活翻飞,左闪右闪,就是不硬接林夕照的天罡剑。

林夕照此刻脸涨的通红,剑法越来越密,越来越急,而豹尾一味的闪躲,仅在林夕照换招的间隙略一骚扰,而后又径直闪开。

净世看了片刻皱眉道:林师弟要输了。

叶素灵咦道:我看林师兄剑法威力惊人,而那豹尾只能顾着闪躲,又怎么会输呢?师兄你是不是受伤有些糊涂了?师妹我扶你到一旁休息。

净世苦笑一声摆摆手道:虽然林师弟天罡剑法威力惊人,可你们看那豹尾又可曾受了一点伤?林师弟初入江湖,战斗经验缺乏,招招皆用尽全力,可是天罡剑法无论对内力还是体力都是消耗巨大,林师弟此刻只怕已经浑身乏力了。

叶素灵皱了皱眉头,看向林夕照,只见林夕照单剑撑地,脸色通红,大口大口剧烈的喘息着。而豹尾在林夕照身前阴恻恻的笑道:小鬼,使不上力了么?

林夕照怒道:再来。说完便欲挥剑刺出,只不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豹尾冷笑了一声道:小鬼,下辈子学聪明点。话音未落,钢锏高举,对着林夕照的头便猛挥而下。

净世和叶素灵,香宜同时惊呼,林师弟小心,说话的同时两女子已极速跃起,在空中拔出剑来想为林夕照挡住钢锏。可钢锏下落的速度是何其惊人,在钢锏距离林夕照头顶不及三寸的距离,叶素灵和香宜的剑锋离钢锏仍有有半丈有余,林夕照脸色通红,挣扎着站起,可此刻双腿好似重逾千斤,竟一时不能动弹。

豹尾冷笑了一声,想象这少年脑袋开花血肉横飞的场景,不自觉的舔了一下两颗尖牙。同时心道:不知这少年味道如何,不过细皮嫩肉的想来也不会太差,关键那身上隐隐散发花香的小丫头待会老子定要先吃了她,啧啧,花香味的人肉,可馋死老子了。想着想着,口水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一旁的梅彦也来不及相救,只好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接着是哎哟一声,然后便是豹尾的喝骂声。

梅彦急忙转过头来再看,不知何时安已面无表情的站在林夕照的身前,而豹尾则在两丈开外处痛骂不止。

叶素灵和香宜已及时收剑,将林夕照扶起。

林夕照感激道:多谢安师弟。

安转过头来,笑了笑道:林师兄不用客气。说完又对着叶素灵眨了眨眼睛。

叶素灵愣了一下,哼了一声,和香宜扶着林夕照去了净世身边。

这时只听豹尾大叫道:老五,死虫子,你在搞什么鬼?

众人这才想起来与安交手的黄蜂,不由在场内找寻黄蜂的身影,过了片刻,豹尾才在雪地中翻起黄蜂,不过此刻已经昏迷不醒。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七章 兽潮来袭

近月黑暗边,有似动剑戟

亥时过半,风已起,雪未落。

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躲进了云层,只有零星的几点残星,一闪一闪,发出微弱的寒光,隐隐照着苍茫无垠的大地。

幽黑的荒山之中不知何处呜呜的传来几声狼嚎,和夜枭干涩嘶哑的叫声。

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阴森寂静的渗人,彷佛什么都变得虚幻,只剩寂寞在风中飘散。

安神情冷漠的伫立在一块巨石之上,风吹起他耳旁的散发,露出他清秀白皙的脸庞,他静静的站着,紧紧的抿着唇角,眼神深邃平静。他缓缓的抬起头,视线越过破庙,越过山巅,冲进了那无边的黑暗,似乎那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他一般。

叶素灵在庙前定定的看着他,不由觉得怎么突然之间这少年变得陌生起来,他看起来很孤独也很寂寞,他有什么心事?他在想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叶素灵心中飘过一个念头,倘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也挺好的。这想法一闪而逝,叶素灵皱了皱秀眉竟想不起来了,只不过心却跳的更快了。

众人仿似都迷失在了这片黑暗中,俱都静静的站着,眼神空洞迷离。天地间只有呼呼的风声,显得苍凉而悲伤。

死小鬼,你对老五做了什么?只见豹尾半扶着昏迷不醒的黄蜂,大声怒道。

随着豹尾的一声怒喝,众人惊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安缓缓的抽回视线,低下了头,淡淡道:我点了他的昏睡穴,一时三刻是不会醒来了。

豹尾冷哼一声,喝道:老三老四过来。

牛头马面皱了皱眉,便纵身来到豹尾身前。

豹尾传音入耳道:没想到这些小鬼这般厉害,咱们先撤,等老大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牛头暗哼一声,活动了一下仍微微发麻的左肩,鼻孔喷出两道白气。

豹尾接着道:老三你一会背着老五,我们从正前方突围。

说完伸手入怀一阵摸索,掏出一根短笛,小心翼翼的放于唇边,呜呜的吹了起来。

众人俱都不知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豹尾。

不一会,山林间窸窸窣窣的传来声响,然后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叫声,只让人头皮发麻。

净世紧皱眉头,眼中神色渐渐有些慌乱,突然大声道:快阻止他。没想到一时情急,竟引动真气,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安眉头轻蹙,就欲上前,马面却一个箭步挡在豹尾身前。

豹尾冷笑了一声,寒声道:已经迟了,连日大雪,这些野兽可饥饿的紧,就让它们招呼你们,咱们的账下次再算。

说完将黄蜂抛在牛头后边,三人迎着安冲了过去。

安师弟小心,众人惊呼道。

只见马面手执钢锤,迎着安的头从右至左,猛挥而来,而一旁的豹尾也抽出钢锏,从左至右挥来,两人合击之势,威力无比。而安仍是静静的站着,连手都没有抬起。众人的心一下俱都跳到了嗓子眼。

豹尾眼中寒光一闪,冷笑了一声,心道:这呆头呆脑的小鬼也不知是如何把老五弄晕的,先杀了再说。

就在钢锤和钢锏离安的脸颊不足三寸的时候,安竟微微笑了笑。

马面和豹尾愣了一下,这时再看安已从两人之间闪过,迎上了背着黄蜂的牛头。

刷刷刷,剑光一闪,安已刺出三剑,和豹尾三人错开身形。

豹尾三人齐的发出痛苦的叫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死小鬼你等着,下次豹爷非生吃了你不可,黑暗中传来豹尾的怒骂声。声音渐渐远去了。

三人方离去,净世便急道:师弟们快过来。

待梅彦几人走进,净世连忙招呼道:快进庙中,找些木头石块将庙门窗户挡住,还有庙顶也要封住,快。

梅彦皱眉道:师兄,这是为何?

净世连道:待会师弟便知。说完功聚双耳,眼中慌乱之色更盛。

众人只好依净世的吩咐,便欲转身寻找遮挡之物。

净世道:就近寻找,切莫走远。口中还喃喃念道:糟了,畜生数量还不少。

荒山之中,野兽嘶鸣吼叫之声愈来愈大,惊起无数的寒鸦,呀,呀的叫着,扑棱棱的飞向天空。四面八方的黑暗中隐隐冒出无数个绿点,一闪一闪的渐渐逼近。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吓得满头冷汗,同时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突然安站起身下放下手中的石块淡淡道:迟了。

众人一惊,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那还得了。

只见四面八方无数绿油油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他们,其中有狼有虎有熊,还有无数不知名的野兽,只见它们模样狰狞,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嘴角不停的往下滴着涎水,虽俱火光,也在不停的缓缓逼近众人。

众人虽俱是名家子弟,自幼也看过不少珍禽异兽,可这种阵仗,却又如何见过?别说是他们,这世上又有何人见过?

叶素灵和香宜今晚先是被牛头马面,黄蜂豹尾的骇人模样吓了一次,现在又面对这些凶狠可怖的野兽,两人脸色苍白,手脚不利,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倒,一身不俗的功力去之八九,再也提不起力气。

净世紧蹙眉头,沉声道:没想到江湖传闻竟是真的,这豹尾果真有驾驭百兽的能力,只怕是妖魔也难以做到。

梅彦,清川皆是沉吟不语,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

林夕照吸了口气道:净世师兄,眼下如何?

净世摇了摇头,苦笑道:现在退回庙中已是下下之策,倘若这些畜生从四周一拥而上,我们便只能任它们鱼肉了。

这时安却微微一笑接道:师兄你可曾吃过鱼肉?

净世一愣,没想到安在这时候竟还有心情说笑,苦笑着摇了摇头,念了一声佛号道:安师弟胆识超群,小僧不及。

安笑了笑道:师兄一心向佛,若如今日被这些野兽吃了,也是早登极乐,又有何俱?

净世脑中嗡的一声,愣在当地,瞬间冷汗泠泠,接着双掌合十恭敬的对着安行了一礼,神色平静道:安师弟一言犹如醍醐灌顶,小僧心中不甚感激。

安看向远方淡淡道:可倘若我们死在了这里,以至于关外之行失败,金军挥军南下,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又该如何?

净世又是一愣,心中暗道:安师弟年纪轻轻,却字字机锋,发人深省,实乃心智超群。嘴上接道: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安笑了笑没有回他,忽道:师兄自是会去极乐世界,可我们这些不信佛的师弟师妹又会到何处?

一旁的众人见二人打了起禅机,竟一时忘却了还身处险境,出耳专心听了起来。

净世道:因果不空,世人自是会随着自己这世造的善恶业行而流转。修十善持五戒去天道、人道,随顺贪嗔痴则是饿鬼、地狱、畜生道了。

安又道:关外之行为救天下苍生本是善业,可如若我们死在了这里,以至于失败而至两军开战,到时白骨如山,哀嚎遍野,又为恶业,不知又该如何自处?

净世紧皱眉头沉默不语,心中暗道:妄你净世常伴青灯,终日念佛,一心渡人,却难渡己。只得长叹一声,惭愧道:小僧不知。

安淡淡道:人生匆匆数十年,终化一堆黄土,只要良心居中,不计得失,心中坦然,方可自由自在。

净世浑身一震,不再言语。

梅彦忽然笑道:净世师兄和安师弟一番高论,在下佩服不已,只不过现身处险境,何不如脱困了再把酒言欢。

安笑了笑道:梅师兄所言甚是。

梅彦点了点头道:火光渐微,我看这些畜生也早已按耐不住了。不如我们冲出去大杀一番,生死再计。

众人神色一振,皆是点了点头。

梅彦思索片刻道:待会便由我和清川师弟带头,叶师妹和花师妹护着净世师兄在中,林师弟和安师弟殿后,我们奔着山下杀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略一思索,也无其他更好办法,只好点头称是。

只听净世念了一声佛号,道:诸位师弟师妹你们不要理会小僧,留得力气,杀出去吧。

众人大惊呼道:净世师兄不可。

净世叹道:倘若小僧连累了诸位师弟师妹,实在心中难安,倒不如一死了之。

林夕照大声道:净世师兄休再说了,我们一起来便一起回去。

其余几人也连道:净世师兄。

净世看众人一脸坚决,心中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只好作罢。

众人不由大喜。

梅彦沉声道:诸位师弟师妹在此生死之际,切莫留手,保持队形,万万不可散开。

说完,一手持剑,一手高举火把,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毅然带头向庙外走去,清川随即跟上。林夕照和安也捡起一根火棍,把叶素灵,香宜和净世护在中间,跟之而去。

庙外无数的野兽早已被饥饿冲昏了头脑,此时见到七人出来,那来在意什么火光,一拥而上,扑上前来,声势只如黑色的浪潮。

只一瞬间,便淹没了众人。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八章 佛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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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子时,荒山,破庙外,人兽恶斗。

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众人的身上结满了鲜血冻结而成的冰凌,而且还在不断的变多。

前面带头的梅彦原本一身洁白的长袍此刻已血迹斑斑,只见他头发散乱,被鲜血打湿的发丝贴在脸上,血液顺着他的脸颊从下巴滴下。不过他仍不为所动,眼神坚毅,拼命的挥舞着手中寒气森森的宝剑,对付这些野兽也不讲究什么套路招式了。

只见他每一剑挥出,便有几只野兽被斩开摔向远处,而后又有前仆后继的野兽向他扑来。

清川银色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神剑玉柄龙也已拔出,不过众人此刻也有心思去一睹神剑的风采了,只见玉柄龙漆黑如墨的剑身隐隐发着红光,还有一丝丝的黑气萦绕,说不出的阴森怪异。而清川的银色的瞳孔之上竟多了几条红色的血丝,随着他每一剑挥出,血丝也越来越多。众人的火把早已熄灭,天地间只靠几点残星照亮,所以众人也俱都没有注意到,被清川杀死的野兽俱都萎缩干瘪不成形状。

好一柄吸血的魔剑!

慢慢的那些野兽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发出一阵阵的咆哮,转而扑向了其他几人。

林夕照的脸已涨的通红,只见他牙关紧咬,嘴角渗出一丝丝的鲜血,看来天罡剑法的巨大消耗他已承受不了多久。

安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面无表情的样子,这天地间除了那一件事绝没有任何事物能引起他情绪的波动和变化。

只见他手中的剑快速的刺出,收回,再刺出。

没有绚烂的剑法,没有惊人的威力。

可是他的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每一剑都命中要害,每一剑都绝不多浪费一丝力气。

空气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相比其他四人,被护在中间的叶素灵,香宜,净世情况好了许多,身上只有零星的几点血渍,不过两名女子脸色却苍白的如纸一般,嘴巴紧紧的抿着,好似随时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这时众人已下到了半山腰处。

堆积如山的野兽尸体缓缓流出血液向山下淌去。

大片大片的雪地变成了暗红色,寒风一吹,渐渐结起了冰,下山的路一下变得难行起来。

梅彦皱了皱眉,一边挥剑,一边看着这仿似无穷无尽的野兽,大声道:这样下去,我们还未到山下便会体力不支,葬于这些畜生口中,不知诸位师弟可有办法?

众人俱都脸色凝重,没有吭声。

净世脸色平静,低叹一声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诸位师弟师妹你们先走,由小僧为你们抵挡片刻,说完双掌合十,猛咬舌尖,而后脸上金光一闪,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净世已如离弦之箭向上跃起。

只见净世定定的立在空中,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睛禁闭,浑身金光大盛,身后缓缓出现了一个卍字。

周围的野兽竟停了下来,低伏在雪地上,对着空中的净世不停的嘶吼着。

安皱了皱眉,心中暗道不好。

这时梅彦已惊呼道:净世师兄不可。头上瞬间已冷汗淋漓。

叶素灵惊道:净世师兄你做什么?快回来。

一旁的香宜担心道:净世师兄怎么了?

梅彦沉声道:净世师兄不顾体内混乱的经脉,在强行施展少林绝学达摩心经。

这时净世已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金光一闪,而后轻笑道:诸位师弟师妹保重了,同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安。

而后对着众人轻轻拍出一掌,众人一阵惊呼,大叫净世师兄,而后只觉一阵强风袭来,裹起众人,向山下飘去。

净世看着渐渐远去的众人,面露微笑,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但愿此次关外之行顺利完成。而后目光一冷,看向身下的无数野兽,右手在胸口结莲花指,左手轻托右手手肘处,只见一阵金光闪耀,一行行卍字围绕着净世旋转起来,净世低喝道:佛动山河!

话音未落,净世双掌并起,猛的向下拍出。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无数的野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被拍成了肉泥。

一时间风雪咻的大了起来,满眼的雪花飘飘洒洒,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飘向远处的众人惊道:怎么了?净世师兄在哪?

梅彦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闪烁,低声道:净世师兄为了救我们,他...

叶素灵和香宜两个女孩子家早已泪流满面,其余众人也俱是脸色悲伤,情难自已。

这时突然安身子在空中一扭,猛的一掌向下挥去,接着反弹之力,向山上飞去。

梅彦和众人大惊,呼道:安师弟不可。

在空中的安回过头来,对着梅彦笑了笑,掉转过头向山上奔去。

梅彦一时愣了一下,脑海中灵光一闪,竟觉得这笑容有几分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过神来,安已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这时变故又出,叶素灵也趁众人不备,飘然飞起,追着安而去。

众人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梅彦眉头一皱,沉声道:我去看看,诸位师弟师妹下山等候,如若一日后,我们还未归来,便不用再等,继续向关外行去,一路小心!

清川冷声道:要去便一起去。

林夕照也大声道:我也要去。

一旁的相宜擦了擦泪水,看向梅彦,点了点头。

梅彦一看,长叹一声,道:那好吧,我们这便...

话音未落,山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接着无数的巨型雪块像海浪一般向着众人涌来。

梅彦脸色一变,大喝道:是雪崩。

梅彦长居天山,自是知道雪崩的威力绝非人力可以抵挡。

只见梅彦神色一阵挣扎,猛一咬牙,喝道:先下山再说。

说完,拉起众人极速向山下奔去。

身后的雪浪像似地狱里伸出的触手,追逐着众人,一个不慎,就只有被黑暗吞没的结果。

风雪更急了,众人紧咬着牙关,拼了命的向山下疾驰而去。

好在众人之前和野兽搏斗便已到了半山腰处,后经净世掌力相送,此刻距离山脚已不远了。

女孩子体力始终不如男子,香宜眼见山脚在望,略一放松,呼出了一口气,速度一下慢了下来。

眼看身后的雪浪即将吞没于她,梅彦猛一伸手,一把将香宜拉了回来,用力将她向前送去。

而自己则瞬间淹没在了雪浪里。

轰的一声,雪浪冲出去十几米远,而后停了下来。

林夕照,清川,香宜惊魂未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突听香宜叫道:梅师兄还在里边。

林夕照,清川大惊,抬眼望去,雪茫茫的一片,可如何寻找。

三人只得一边大声呼喊,一边用手扒拉着厚厚的雪。

可这雪实在太厚,三人翻了一会,手指都冻的僵了,只得无奈放弃。

香宜心中有愧,这时不由泪流满面,就这样坐在雪地上低声泣道:是我害死了梅师兄,都怪我,都怀我...

林夕照和清川长叹一声,对望了一眼,仰首看天,默然不语。

黑暗的山角下,风雪交加,一个低声啜泣的女子,两个神色黯然的男子,构成了一副悲伤的画面。

短短的几个时辰,他们一行七人仅只剩了三人。

三人终归年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不远处雪地里传来一阵声响,接着传来剧烈的呼吸声。

清川耳朵一动,大声道:梅师兄?

接着远处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清川师弟,林师弟,香师妹可好?

香宜一听连忙站了起来,惊喜道:梅师兄你在哪?

不一会,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梅彦。

林夕照,清川,香宜大喜过往,纷纷上前,四人抱在一起。

香宜轻声道:梅师兄,对不起,差点害死了你。

梅彦笑了笑道:香师妹无需自责,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

林夕照笑道:梅师兄福大命大,定是老天爷保佑于他。

清川皱眉道:没想到雪崩如此威力,我自出生便从未离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梅彦沉声道:雪崩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声势,而是在于被掩埋之后,你倒在好多好多雪的下面,就会分不清,上在哪边,下在哪边。你想把自己挖出去,却选了错误的方向,于是把你自己挖进了死亡。那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的。

清川问道:那四周一边漆黑,又该如何分辨方向?

梅彦笑道:这个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倒也简单的很,只要你静下心下,通过呼吸吐纳,感受外界的压迫,便可知道方向。

清川又道:那一般人又该如何?

梅彦道:那也简单,只要张开嘴巴,流出口水,通过口水的流向便可判定。

清川愣了一下,答道:原来如此。

梅彦笑道:待清川师弟得了空隙可定要到天山一游,师兄我带你好好领略一下那神奇梦幻的冰雪世界。

清川罕见的笑了笑道:好。

三人经此一役,关系倒亲近了不少。

香宜待二人说完接道:不知师兄,雪崩又是如何形成?

梅彦愣了一下,笑道:倒忘了师妹的天香谷位处江南,四季如春,没见过此等大雪了。接着顿了顿道:都是那些畜生的血流进了雪里,以至于雪下面结了冰,上面的雪便会下滑,然后越聚越多,又经净世师兄那威力无比的一掌,这才...

三人提到净世,皆是神色一黯。

梅彦想起安反身上山前的那一笑,不由心中一通,叹道:不知安师弟和叶师妹现在如何了。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三十九章 洞穴遭困

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长亭暮,乱山无数,只有鹃声苦。

遥远的天际慢慢的出现了一丝丝红光,浓雾渐起,那光线透过雾气的折射

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如梦如幻。

梅彦四人可没有心情欣赏这冬日美丽的清晨, 四人此刻早已筋疲力尽,饥寒交迫。

梅彦举目向山上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香宜双手抱肩,哈出一口白气,轻声道:梅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梅彦哑然一笑,想起众人刚抵达莫家坡那会,香宜那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

再看现在这小女生模样,真是天壤之别。

她的性情转变之快,全因这连日变故所致。就算梅彦他们这几个男人也差点经受不住,何况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香宜看着梅彦呆呆的看着她,面色一红道:梅师兄。

一旁的林夕照只得打了个哈哈,而清川则是撇过了头。

梅彦愣了一下连道:香师妹怎么了?

香宜轻哼了一声,低下了头。

梅彦只得转头看向林夕照,轻声道:林师弟?

林夕照翻了翻白眼,装作一副走神的样子。

梅彦苦笑一声,只得作罢,接着咳嗽一声道:师弟师妹,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折回寻找净世师兄,安师弟,叶师妹可好?

说完辨别了一下方向,带头行去。

时间回到昨晚,安转身上山的那一刻。

安脚步不停,迎着不断落下的雪块,足尖在山坡凸起的石头旋转跳跃,左闪右闪,很快便来到了净世将推离众人之处,只见净世面色惨白,眼睛禁闭,嘴角渗出鲜血,正从空中极速坠下,眼看就要摔在一块巨石之上。

安纵身而起,于半空中接住了净世,而后缓缓的落在了雪地之上,安微微皱眉,急忙伸手探了一下净世的鼻息,发现尚有呼吸,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净世师兄怎么样了?叶素灵突然出现在了安的身前急道。

安抬头看了看她,刚欲开口,这时轰的一声,山上又奔下汹涌的雪浪。

而那些野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早已逃的无影无踪。

人类只是种卑微渺小的生物,绝不可能与自然的力量相抗衡,动物自然也不行。

安环顾四周,大声道:跟着我,先离开这里。

说完安抱起昏迷不醒的净世,极速向山的左侧跃去。

安深知无论再好的轻功怀里抱着一个人也是没有雪崩的速度快的,这时候下山肯定是行不通的,只得往一侧而去,希望在雪浪将他们淹没之前,逃离雪崩的区域。

雪浪疾速而来,声势只如排山倒海一般。

安抱着净世飞速的向前跳跃,叶素灵跟在半个身位之后。

风雪呼啸,安乌黑明亮的头发飘然飞舞,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可那眼神永远是那么的坚定深邃。倘若一个人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令他害怕?

生死于他而言的意义,就在于有没有达成他最终的心愿。他的心愿是什么?是报仇!一日未手刃仇敌,他的心便一日难安,他的怒火便难以停歇。

可是报完仇之后呢?他杀尽了所有敌人又如何?他失去的东西便会回来么?江湖之大,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一想到这些便愈加痛苦了,所以他不想!在报完仇之前,他绝不会再让自己想这些!

一旁的叶素灵看着安冷若冰霜的神情,皱了皱眉,心道:这呆小子怎么了?怎么变得有些吓人了起来。

这时安却突然停了下来,害得叶素灵险些撞在了他的身后。

叶素灵刚欲开口询问,安道:过来。

原来是一处半人高的洞穴,洞口已被积雪覆盖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脸盆大小的黑洞,幽幽的发着黑光。

安将净世轻轻放下,迅速清理了洞口的积雪,而后抱起净世弯腰进了洞穴,叶素灵也跟了进来,洞穴不大,容纳的下他们三人已是万幸。

三人刚一进入,又是轰的一声巨响,一阵雪浪翻涌而下,盖住了洞口。

洞穴一下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声音也都全部消失了,只有两人剧烈的喘息声和净世轻微的呼吸声。

安道:糟糕,忙把净世背靠着洞穴轻轻放下,便伸手清理洞口的积雪,叶素灵也急忙上来帮忙,无奈积雪过厚,过了片刻,两人只得放弃。

待二人坐定,叶素灵轻声道:净世师兄没事吧?

安淡淡道:有事我还抱他过来干嘛?

叶素灵轻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摸索着递给了安,刚一触碰到安温润的手掌,便猛了缩了回去,幸好洞穴漆黑,安也看不见她绯红的脸颊。

叶素灵道:你快喂净世师兄吃下。

待安给净世喂了药,运功给净世推拿了一番,两人方觉疲惫不堪,所幸洞穴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茅草,想来曾是野兽的巢穴,而外面的风寒也已被厚厚的积雪挡住,所以洞穴内倒也并不寒冷。

漆黑的洞穴中,净世半躺在一旁,也不知道何时醒来。安和叶素灵两人面对面坐着,呼吸渐渐平复,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片刻,两人不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素灵悠悠醒来,方觉腹中早已饥渴难耐,而四周一片漆黑,耳中只听到净世微弱的呼吸声,叶素灵终归是小女生心性,不一会便害怕起来,忍不住道:喂,安师弟。

一时见安没有回应,急道:安师弟,安师弟...声音愈来愈大。

突然安淡淡道:你比我大么?

这时叶素灵那还管他说些什么,此刻听到了他的声音便感觉无比的心安了。

叶素灵吸了口气,哼道:你和路大侠结拜没多久,也就是刚刚才加入丐帮,而我从出生便在峨嵋长大,自是比你大了。

可是没想到安又久久没有回应,一时间,漆黑的洞穴中又陷入了沉默。

叶素灵心中气道:死呆子,臭呆子,竟然不理我,哼,心中打定注意也不再开口。闭上眼睛养起神来,可不争气的肚子这时竟咕咕作响,一时间,难堪,委屈,难过,纷扰而至,竟不自觉的哭了起来。

这时一只手从黑暗中缓缓的伸了过来,叶素灵一惊,吓得停止了哭泣,尖声叫了起来。

安轻声道:这是我在客栈带的馒头,你将就吃一点吧。

叶素灵心中还在恼他刚刚不理自己,哼了一声,打掉了他手中的馒头,怒道:我不吃,谁要吃你的破馒头,我饿死了也不吃。

话音未落,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接着便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安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是在怪我刚刚没有理你么?

叶素灵低哼了一声,仍止不住的哭着。

安轻声道:我也是个孤儿。

叶素灵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低泣道:这和不理我有什么关系?语气已慢慢平静了下来。

安顿了顿道:听你说自出生便在峨嵋,那你便也是孤儿了,我一时间心头堵塞,不知说些什么。

叶素灵心中一甜,暗道:没想到这呆子竟然在关心我,我倒是误会他了。不由破涕为笑,柔声道:那你的父母呢?

一时间安静的洞穴内又陷入了沉默。

叶素灵不由心道:莫非触及了他的痛处?我无父无母,自幼便有师傅和一帮师姐疼我照顾我,倒也不知道失去父母的感受。

只好接着道:安师弟,你没事吧?我不问了便是。

过了片刻后,安才缓缓道:被人杀死了。

叶素灵一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安接着道:不过我定会为他们报仇的。语气生冷,干脆,坚决。

叶素灵浑身一个机灵,显是感受到了安语气中的冰冷杀气。

叶素灵心中叹道:怪不得他平日里永远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原来整日想着这些,年纪轻轻的背负如此血海深仇,倒也难为了他。

想到这里不由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只听她轻声道:安师弟,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为复仇而活,你这么年轻,不如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你的父亲,母亲在天之灵也绝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不是么?

没想到安竟笑了笑,缓缓道:在报完仇之前,我绝不会想任何别的事情。语气依旧坚决,绝没有一丝可以缓转的余地。

叶素灵心中叹了口气,心知再说下去,也绝无意义,便索性调转话题,轻声道:安师弟,我们现在怎么办?

安道:据我估计,我们在此已有两三个时辰,而我们却并未感到窒息,想来这洞穴还有别处可以通风,待恢复点体力,我们便寻找出口。

叶素灵只得嗯了一声。

安道:那还不快点将馒头吃掉。

叶素灵面色一红,从地上捡起馒头,撕开外面的表皮,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待一个馒头吃完,叶素灵只觉好受了不少,体力也恢复了许多,轻声道:安师弟,净世师兄怎么样了?

安叹了口气道:刚我替他把了一下脉,方知他现在身体极差,经脉混乱,真气奔腾不受控制,要不是净世师兄内力深厚,早已...

叶素灵惊道:这可怎么办?

安道:待逃出这个洞穴再说吧,我也不知可否医治好他。

说完,两人一时无言,竟又沉沉睡去。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四十章 危难当前

无觉无惧轻生死,非鬼非神似疯魔。

巳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荒山山角,小镇。

梅彦四人强忍饥饿和困意向北走了估摸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四人加快速度直接奔进了客栈,客栈老板见四人浑身是血,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招呼着。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四人便进了厢房沉沉睡去。

直至未时时分,四人方才晕乎乎的醒来。

梅彦托小二随意买了些衣服,接着四人认真梳洗了一番,换下衣服洗净了挂起。梅彦,林夕照,清川倒是不甚在意,不过香宜对着那些粗布麻衣是左瞧右看,最后皱了皱眉只好穿起。

四人在客栈内堂坐定,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梅彦苦笑一声,开口道:没想到睡了这么久,天色不早了,师弟师妹,我们赶忙吃点东西,带上一些干粮和水,这就折回寻找净世师兄,安师弟和林师妹要紧。

众人神色颇显沉重,缓缓点了点头。

片刻后,四人沿着来时的路,大步而回。

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黑的令人压抑,安静的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安缓缓醒来,只觉腹中饥渴难耐,想必至少过去了一天的光景。

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吸了口气,盘腿而坐,略一运功,真气走遍全身,方觉好了一些。

接着安探了探仍在昏迷的净世经脉,摇了摇头。

再看叶素灵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想来尚未睡醒,安也不打搅于她,让她多保存一丝体力。

安伸手在洞穴上方摸索了一阵,洞穴上方石块凸起,甚至有些扎手,并无人为打磨的痕迹。安又在原地双手可以触及的地方都摸了个便,也并无什么发现。

安皱了皱眉,心道:看来通风口只能在里侧了。

接着安闭上眼睛,沉下心来,放开神识。

不一会,一阵轻微的气流声传进了安的耳朵,安不为所动,仍静静的感知着气流的来向和方位。

无奈气流甚微,加上安体力不足,这时强行运功感知气流,当真是雪上加霜,安只觉大脑一阵晕眩,竟有些恶心反胃。

安叹了口气,只得将净世小心翼翼的抱到了自己左侧,缓缓的向右边爬去。

也就两步的距离,安便撞上了洞壁,洞壁三尺有余,竟光滑似镜,触手竟不是十分冰凉,安心里略微安定了不少。

这时叶素灵缓缓醒来,轻声道:安师弟, 你醒了么?

安回道:嗯,我在这里。

接着叶素灵便小心的爬了过去,没想到洞穴内部往里渐小,两人靠在洞壁处坐定,间隔已不足两尺距离,安已可闻到叶素灵身上隐隐的处子香气,而叶素灵也正尬尴不已,她还是第一次与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而少年身上独有的阳光清新味道,也令她隐隐有一丝心神飘忽。

安咳了咳,轻声道:师妹,这...

叶素灵咦道:安师弟,我何时成了你的师妹?快唤我作师姐。

安眼珠一翻,不由讪讪笑了笑道:敢问姑娘贵庚?

叶素灵哼道:师姐正是碧玉年华,师弟你呢?

叶素灵在峨嵋排行最末,听够了小师妹,小师妹的称呼,这次出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让人唤她师姐,她又怎会轻易放弃。

安大笑一声,把叶素灵吓了一跳。

安得意笑道:师兄二八之上,不及弱冠。

叶素灵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入门迟,就得喊我师姐。

安惊道:我入的是丐帮不是峨嵋,这又怎能混为一谈?

叶素灵嗔道:怎么不行,天下武林正派是一家你不懂么?再说了,我师傅无念师太乃是和武当青玄真人同一时期的人物,你丐帮上任金帮主见到我师傅都得尊称一声师太,让你喊我一声师姐怎么也不会委屈你吧?安师弟。

安听完直接愣住,暗自叹道:厉害...当真诸葛再生,巧舌如簧。

叶素灵还在一旁不停道:安师弟,安师弟。说着说着竟得意的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在这白雪茫茫,荒山野岭之中,黑暗寂静的洞穴里。

有对少年少女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就这样面对面而坐说着笑着。

忽然间,这寂寞冷清的世界,稍微有了一丝温暖。

两人逗笑了片刻,直到叶素灵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方才停歇。

安这时轻声道:师妹,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出去再说好了。

叶素灵心中一暖,自是明白安关心她早已饥渴难耐。

不由道:师弟,何不我们取些雪吃了,补充一点水分也好。

这两人说了半天,结果谁也没说服谁,就这样径自称呼了起来,她称他师弟,他却称她师妹,说不出的怪异好笑。

安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摆手道:师妹,万万不可。

叶素灵哼道:敢问师弟,为何不可?

安认真道:我们已有一日多未进食水,加上昨夜连番打斗,体力大已耗尽,倘若此刻直接取雪而食,会对身体消耗过大从而导致体温极速下降,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师妹,你可明白么?

叶素灵一听雪也没办法当做水来食用了,不由心中大恼,气道:我明白你个头。

但是腹中饥渴实在难受,此刻肠胃已如火燎一般。

这时安缓缓向外爬了出去,一阵动静后,又缓缓爬了回来。

叶素灵奇道:安师弟你这是干嘛?

安接道:我看看净世师兄好点了没有。

叶素灵这才想起净世师兄还重伤昏迷在侧,急道:如何了?安师弟。

安翻了翻白眼,道:体内混乱的真气平复了不少,不过却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叶素灵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玉瓶,摇了摇,叹道:可惜清心玉蝉丸没了,不然再给净世师兄吃上几颗,说不定会加快好转。

安道:没用了,他已经吃过两次了,再好的药也不是吃多了便有用处的。

安突然咦道:嗯?这是什么?

叶素灵道:怎么了,安师弟?

安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事物,递给了叶素灵,道:拿着。

叶素灵道:什么?

接着便伸手接了过来,触手稍觉温暖,竟是一个酒囊,里边竟还有一些水,

叶素灵心念一转,瞬间明白了过来,不由鼻尖一酸,默默的流来泪来。

安笑道:我刚想起我从客栈带了一点水在身上,师妹,快喝吧。

叶素灵双手紧握着酒囊,嘤嘤哭道:你个呆子,傻子,神经病,你干嘛要这样?骂着骂着,越哭越大声起来。

安一阵苦笑,安慰道:快些喝吧,不然凉了岂不是可惜了?

叶素灵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的将酒囊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安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她,心中一股温暖。

不过洞穴一点光也没用,又哪能看见?只是两人离的那么近,怎么也感受的到的。

叶素灵放下酒囊,小心的拧紧,而后递给了安,小声道:谢谢你,刚刚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安笑道:师兄又怎么会和师妹计较呢?

叶素灵一时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只不过一种奇特的情愫倚在她心中萌芽,她还不知道罢了。

过了片刻,安沉吟道:这石壁光滑似镜,定是经人打磨所致,想来这石壁之后必有通道,不知道这通道是进出使用还是只出不进。

叶素灵接道:要是进出使用的话,那肯定有机关在这里。

安道:师妹你还不笨嘛。

叶素灵恼道: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般...说到这里,不禁想到安用体温捂雪给她喝,不由心中一酸,便停了下来。

安笑道:师妹,和我一般什么?

叶素灵又羞又恼,气道:快寻找机关好么?

安点了点头道:这荒山野岭暗建洞穴,想必也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加上此处已有野兽栖息,想必也好久没有人从这出入了。

叶素灵皱眉道:那又怎么了?

安轻声道:说不定机关早已被人破坏,里边的通道也被封死了。

叶素灵惊道:那我们不是要死在这里?

安顿了顿道:三日之内,倘若我们还找不到机关,那...

言外之意,甚是明了。

叶素灵却突然笑了笑道:呆子,你怕不怕?

没想到她刚刚还大惊失色,现在竟然如此从容镇静。

安没有取笑于她,也没有心思想她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他必须要做的事,一件他没做完决不能死的事!

于是他深深的沉默了起来。

叶素灵看不见他表情,又不听他说话,一时急了,道:安师弟,你怎么了?

安突然沉声道:怕,我怕的要命,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出不去,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叶素灵认识他已有好几日光景,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神情,不由脸色一黯,轻声道:怕出不去没办法报仇么?

安没有说话,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叶素灵轻声道:万一你死在了这里,那便没法报仇了,就算你死里逃生,离开了这里,报不报仇又有什么意义?你就不能当你已经死过了一次?让那些仇恨埋在这个洞穴不好么?

安沉寂半晌,突然淡淡道:你记住了,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就算是死也不能忘记的。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四十一章 破解八卦

征战远行开门吉,休门见贵最为良。

申时将近,梅彦四人已折了回来,来到了荒山山脚之下。

四人抬头看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雪海,哪还看得出昨夜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打斗。

四人皱着眉头,寻找着上山的路,无奈昨夜那一场声势惊人的雪崩完全覆盖住了山间所有的路径。

梅彦缓缓道:师弟师妹小心,看来我们只得摸索而上了,记得别太分散,小心脚下,如果下脚不实,务必立即收脚,以免滑落摔伤。

三人俱是点了点头。

三人一边缓缓而上,一边推测着净世三人的方位。

林夕照道:如果昨夜安师弟和叶师妹及时救了净世师兄,在那种情况下,想必也早已离去。

香宜道:那他们能去哪里?按照我们的起初计划的路线,他们应该与我们碰头才是。

清川淡淡道:你们莫非忘了净世师兄身受重伤?又怎能立即赶路?

梅彦思索片刻,缓缓道:目前有三种情况,一是净世师兄他...安师弟和叶师妹两人已经下山,现在不知在哪里休整,说不定也在找我们。二是,安师弟两人救出了净世师兄,三人在某一个地方。至于第三种情况...梅彦顿了顿,却没有说出口。

清川冷冷接道:第三种情况,则是他们三人全都被埋在这大雪之下是么?

梅彦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先回到昨夜事发的地方再作打算。

说罢,带头小心翼翼的向山上行去。

此刻,洞穴内。

安和叶素灵正仔细的检查着这个洞穴,说是检查,也就是二人用手反复的摸索洞穴里每一处地方罢了。

这么点地方,二人已经反反复复了摸遍了几次,可仍是一无所获。

两人面对面,依靠着石壁,一言不发。

体力上的消耗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压力。

在这狭小幽闭的洞穴内,没有光亮,没有声音,仿似连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安紧握双拳,自顾自的冷声道: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机关,机关,机关在哪里?说着说着,又爬了起来,四处摸索了起来。

这时空气中竟有了一丝丝淡淡的血腥气,想必安的双手都早已磨破了。

叶素灵在一旁看着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眼前的这人还是平日那个风轻云淡,从容自在的少年么?

叶素灵柔声道:安师弟,我们歇歇好么?你已经这般找了几个时辰了。

安恍若未闻,双手仍是不停的摸索着。

这时,叶素灵只觉几点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色,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擦了一下,放于鼻前闻了闻,竟然是血。

叶素灵不由心中一绞,大声道:你别找了!机关没找着,你命便丢了!

说完扑上前去,紧紧的将安抱于怀中,点了他的昏睡穴,安一番挣扎过后缓缓的躺了下去,嘴中还不停喃喃道:机关,机关...话音渐弱,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叶素灵将安搂在怀里,轻轻的拿起他的双手,撕下衣襟,轻轻的擦个干净,而后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这才放下心来。

叶素灵低下头,静静的感受着怀里少年的呼吸,心中想到,你这个呆子,只想着报仇,也不想想自己,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该想一下还有别人在关心你,心疼你不是么?

洞穴渐渐归于沉寂,叶素灵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她不再感到害怕,也不再去想任何事情,在这一刻这一秒,她只想抱着他,有那么一瞬,她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和他一起浪迹江湖那该也是很好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素灵缓缓醒来,只觉身体更加疲累了,甚至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忽然想起安还在她怀中,可怀中已空空如也。

只听安在一旁,轻声道:你醒了。不知何时,安已自己解开了穴道。

叶素灵嗯了一声,想起自己刚将他抱在怀里的情形,也不知他醒来是何反应,一时羞的脸红的发烫。

安接着道:刚才谢谢你了。

叶素灵道:你没事了么?

安淡淡道:嗯,冥冥之中,自有公道,无辜的人不会白死,那些凶手还在等着我去杀他们,我是绝不会死在这里。

叶素灵心中暗叹一声,难道他的心里只有复仇么?

只听安接着道:手给我。

叶素灵一愣,心道莫非这呆小子开了窍。

嘴上嗔道:干嘛,想占你师姐便宜?

安嘁道:刚刚好像是你...

叶素灵怒哼一声,截道:没良心的呆子,你去死好了。

安笑了笑,不由分说,将叶素灵的柔荑拉了过来,叶素灵稍微挣扎了一下,便随他去了。倒是心中的甜又多了几分。

安拉着她的双手,缓缓的移到了石壁上,轻声道:感受到了么?

叶素灵羞的简直把头埋到了怀里,心道,我再怎么对你,可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怎能叫人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一时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来。

安见神色异常,轻声道:师妹,你是饿傻了么?我问你摸到了什么没有?

叶素灵啊了一声,连忙抽回了手,骂道:死呆子,傻子,混蛋...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

安一阵头大,不知她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只好道:师妹,我刚又仔细摸了摸这堵石壁,发现上有很多细小的纹理,不知是否和机关有关,请你看一看是不是真的,还是我的错觉。

叶素灵一听可能是机关,一时心中喜悦,急忙伸出手来放于石壁之上仔细的摸索起来,不过那心中怎么会有一丝丝失落...

叶素灵来回摸索了几遍,笑道:真有,隐隐是一个八卦的模样。说着还使劲推了推,接着又左右转了转。

安笑了笑道:看来没错,这石壁之上的八卦就是机关所在。

叶素灵顿了一下道:不过知道了这是八卦又有何用?转也转不动,按又按不下去。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石刻。

安笑了笑道:你可知八卦有哪几种?

叶素灵皱了皱鼻头,道:八卦就八卦,哪还有什么种类

安道:八卦共分为先天八卦,后天八卦和诸葛八卦三种。

先天八卦又名伏羲八卦。先天八卦讲对峙,即把八卦代表的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八类物象分为四组,以说明它的阴阳对峙关系,先天八卦用于计算太阳月亮的周期运动。

而后天八卦则是用以表示阴阳的依存与互根,五行的母子相生,是从四时的推移,万物的生长收藏得出的规律。

叶素灵急道:停停停,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呀,我只想知道这和机关有什么关系?

安愣道:没什么关系。

叶素灵一听气的就伸出手来在他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安疼的叫道:我还没说完,听我解释。

叶素灵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安揉了揉腿,接着道:正是因为石壁上的八卦并非这两种,所以我才说他们没什么关系。

叶素灵道:然后呢?

安道:石壁上刻的正是机关所在诸葛八卦。

见叶素灵没有理他,只好接着道:诸葛八卦又名八阵图,是由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推演兵法而创设的一种阵法,八门分别指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和开门。

叶素灵沉吟道:你是说这样的洞穴一共有八个?

安缓缓道:该是如此。

叶素灵道:那我们现在居于何门?又要如何进去呢?

安略一思索,问道:你记不记得这洞穴的朝向。

叶素灵笑道:这个自然记得,我们下山的时候正面向北方, 而后我们向左而来,这个洞穴定然正对于西北。

安一听大喜过望,竟一把紧紧抱住了叶素灵,笑道:师妹头脑真好。

叶素灵被安紧紧的抱在怀里,本来已无什么体力,这下直接全身酥软,扑在他怀里。不禁又羞又怒,正欲将安推开,安已松开了手。

叶素灵面色绯红,小鹿乱跳,哼道:师弟,你找着开启机关的方法了么?

安笑道: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属金。乾卦是八卦之首,为天为父,于社会为首长,乾纳甲壬,乾位有亥,亥为甲木长生之地,甲又为十干之首,所以前人把对应乾宫的门命名为开门,喻万物开始之意,为大吉大利之门。

叶素灵听的一头雾水,好在终于明白了这个洞穴是个吉利的出入口。

只听叶素灵道:可这八卦并不能转动,那该如何打开此门?

安道:并非不能转动,只是这八卦已被人打乱了顺序,防止外人进入罢了。

叶素灵道:那你能把顺序拨正么?同时心道:看他呆头呆脑的,没想到懂的这么多,不禁又问道:师弟,你在哪学来的这些古怪知识,我看这些艰深枯涩的东西只有成都府街头那算命的瞎子才知道。

那仙风道骨,慈爱可亲的身影在安的脑海一闪而过,安笑了笑,并未答她。

只见安双手慢慢的摸向石壁,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显是在计算方位,步骤。

过了片刻,安抽回左手,单手覆盖其上,随着手指的用力,只听见一阵沉闷的声响,叶素灵大喜过望,紧紧捂住嘴巴,以免打扰到安。

安缓缓变动着手指的方向,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安突然睁开眼睛,沉声道:开!同时手掌猛的用力推下。

只听见一阵阵轰鸣声,石壁缓缓而起,露出了一丝光亮。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四十二章 神秘山腹

九重宫阙晨霜冷,十里楼台落月明。

白发苍颜君勿笑,少年惯听舜韶声。

酉时,天色昏暗,荒山。

梅彦一行人已在山腰间搜寻了大半个时辰,昨夜的雪崩已掩盖了一切,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并无任何一处有何不同。

四人神色沉重,面面相觑。

梅彦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天边残留的余晖,又在附近四周转了一圈,长叹一声道:师弟师妹,天色已黑,我们再搜寻下去也是徒劳,只怕再过一会,夜幕降临,我们下山也甚有不便。

林夕照皱眉道:梅师兄,可是...

梅彦无奈的挥了挥手,苦笑道:林师弟,这荒山如此之大,加上覆有厚雪,就凭我们几个就算在这搜寻到明日也无事于补不是么?

香宜抬起青葱的玉手擦擦了额头的香汗,将面颊上的几缕青丝挽到耳后,轻声道:梅师兄,那我们就这样下山么?

梅彦沉吟片刻道:只能希望净世师兄,安师弟,叶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已经逃出这一片雪海,离和青木师叔约定的日子也快到了,我们还是先赶过去和青木师叔汇合,禀明情况,等青木师叔定夺吧。

三人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俱是点了点头。

接着梅彦拔出剑来,砍下几根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路标,插与雪地之上,示意几人已向关外而去,接着三人便缓缓向下山,前往不远处的客栈。

洞穴内,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石壁缓缓而起,露出了一个一人来高,四尺来宽的通道口,两人忽绝空气突然清新了不少,显是山腹内的石窟有良好的通风渠道,待石壁停了下来,两人爬起身子向里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通道约莫五丈左右,接着便转了过去,通道两侧石壁上挂了一盏盏长明灯,正轻轻的摇曳着火焰,为洞窟照亮。

安和叶素灵绝处逢生,一下精神好了许多,就连饥饿暂时也忘却了,两人相拥在一起,俱是一脸笑意。

叶素灵笑道:呆师弟,这次多亏你啦。

安笑了笑,摇头晃脑道:照顾师妹正是师兄份内之事,师妹又何须客气?

叶素灵哼了一声,笑骂道:师弟说话怎和那些老学究一般,酸死啦。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一惊,急忙回头,原来是净世缓缓醒转过来了。

两人忙不迭的扶起净世,一阵推宫运血,净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净世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又落到安和叶素灵脸色,轻声道:安师弟,叶师妹...

叶素灵喜道:净世师兄你终于醒啦,我和安师弟可不知道有多担心你呢。

净世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道:原来是师弟师妹救了小僧一命,小僧...接着便又剧烈咳嗽起来。

叶素灵道:是师兄你救了我们才对,后来安师弟担心师兄安危便折回山上,我也便跟着过来了。

叶素灵关心净世身体,知道他又有一肚子疑问,便又接着道:那夜...我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反正当时师兄你已经昏迷在地,安师弟刚背起你,雪崩已至,我们便极速逃离,来到此处洞穴,然后出口便被大雪覆盖,我们被困在此直到现在,接着安师弟刚刚破解了石壁上的八卦机关,师兄你便醒来了。

净世听完撑起身子,双掌合十,对着安恭声道:安师弟救命之情,小僧铭记于心。

安笑了笑,道:净世师兄言重了,那夜要不是净世师兄舍命相救,我们还不知如何逃离那群野兽的爪牙之下。眼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石窟要紧。

净世点了点头,苦笑道:那就有劳安师弟了。

安点了点头,背起净世,叶素灵在一旁扶着,三人缓缓向通道深处走去。

忽然叶素灵轻声道:净世师兄,安师弟,不知这石窟之内可还有人在此?万一遇到什么邪魔外道,或者暗器机关,我们只怕...

净世听罢,皱眉道:安师弟,刚刚你破解的机关是何模样?

安道:是诸葛八卦。

净世沉吟道:那此门定是开,休,生三门之一了。

安道:是开门。

净世舒眉笑道:那我们运气还算不错,既是开门,那此通道绝对是安全没有问题了,我们既然要出去,不管有人与否,都是要进去的不是么?

叶素灵道:万一遇到敌人,净世师兄你的身子...

净世摆摆手笑道: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小僧自是修行之人,又岂能执著于生死。

叶素灵听罢只好点了点头,只是身子慢慢护在了安的身前。

安笑了笑道:师妹,这通道内蛛网密布,地上灰尘甚厚,想来已久无人经过,再说了,刚刚机关开启之声之大,要有人的话早过来查明情况了不是么?

叶素灵哼道:天下间就你一人聪明,就你一人有眼睛?你当我瞎子看不见是么?万一敌人躲在暗处偷袭我们呢?

安笑了笑,道:那此间全凭师妹做主好了。

叶素灵娇嗔一声,给了安一个大大的白眼,拔出剑来,带头向前行去。

伏在安背上的净世面色古怪,忍俊不禁。没想到在他昏迷的短短数日,这两人关系进展竟如此亲密,就连称呼也怪异无比。

净世伏在安耳边,轻声道:安师弟,叶师妹蕙质兰心,温柔可人,又是峨嵋无念师太的爱徒,你可要珍惜呀。

安愣了一下,笑道:净世师兄说笑了,我与叶师妹只是...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刚刚还走在前头的叶素灵竟消失不见,安神色一变,立马冲了过去。

待转过一个拐角,发现叶素灵怔怔的站在那时,安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待安走近,叶素灵立马扑了过来,拉着安的手,惊魂不定的道:有...有...

安拍了拍的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了?接着上前一看,只是一俱发黑枯骨罢了。

净世大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一眼,微笑不语。

这时通道已到了尽头,一堵石壁封住了入口,安轻轻的将净世放了下来,取下墙上的长明灯,靠近石壁仔细摸索了起来,不一会,安笑了笑道:上面仍刻了一个八卦的图案,显然又是一道机关。

叶素灵皱眉道:这人既然出现在通道内,想必知道两头机关开启的方法,又何故死在了这里呢?

安伏下身子,仔细瞧了瞧骸骨,接着拔出剑来,猛的挥下,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剑骨交接,宛如铁器相撞。

安站起身来收回配剑,看向净世问道:净世师兄,不知什么毒能让一个人死后骨头坚硬如铁,颜色发黑?

净世沉吟片刻缓缓道:能使骨头发黑的毒,天下数不胜数,但是能让骨头变得坚如精钢的毒,世上只怕只有一种了。

叶素灵道:哦,原来他是中毒身亡。

安沉声道:是湘西的僵尸粉。

净世缓缓点头道:传言此毒无形无味,可溶于水中,也可化于空气之中,令人防不胜防,实难招架,一年之内,能令人强身健体,筋骨有力,但若一年期满不服解药,其中猛烈的毒性就会发作出来,就会使人全身骨头僵硬,血液凝结,死相苦不堪言。

叶素灵打了一个冷颤道:这密道内不会还有这..这僵尸粉吧?

安笑道:师妹无需担心,这里又不是密闭的洞穴,就算是有,已早已消逝在风中了。

叶素灵这才放下心来,小嘴一撅,却还是远远的站了开来。

净世叹道:这僵尸粉本是湘西赶尸人用作尸体搬运的药物,起先并无害人之意,只是不知后来怎么流传到了江湖之上,用作人们勾心斗角互相残杀的毒药了。

安道:江湖难测,人心险恶,仙丹有时候也可用做杀人的毒药。

净世叹了一声,低声念起了佛号。

叶素灵在一边喊道:安师弟,你倒是快把机关打开,我们抓紧离开这里好么?

说完连忙又捂住鼻子,生怕真有僵尸粉吸入一般。

安笑了笑,来到石壁出,伸出右手,闭上眼睛,在墙上摸索了起来。

净世一旁叹道:安师弟武艺非凡已非常人所及,没想到毒药机关阵法亦有涉猎,小僧佩服。

叶素灵听净世夸安,心中自是欢喜,嘴上却道:哼,也不知在哪里学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净世师兄你可别这样夸他,他这人受不了夸奖,夸他几句,他就轻飘飘忘乎所以了。

净世笑道:叶师妹,小僧所言并无一丝夸大,你我还有此次关外一行的师弟师妹们都一般年纪大小,在各自门派家族年轻一代都份数翘楚,论武功可能相差无几,可谁又有安师弟这般广博的学识和眼界?小僧实在羞愧的很。

叶素灵低哼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双手玩弄着衣角,眼睛却不住的偷瞄在摆弄机关的安,脸色俱是盈盈的笑意。

净世在一旁将她神情俱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暗道:安师弟和叶师妹能在一起,也是此次关外之行意外的收获了,我倒是无意间做了媒人,可见这命运天数实乃难以捉摸。

这时安回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机关打开了,我们走吧。

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石壁缓缓而起,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间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山腹建筑,三人一时瞧的呆了。

正文 第一卷 木芙蓉 第四十三章 问道仙人

青山隐隐泛中流,洞天云霄何处生?

玉瓦琉璃偏又现,原是仙界问道宫。

戌时,荒山。

外面的雪越下越紧了。狂风吹折着荒山枯冻了的树枝,发出哑哑的响叫。野狗遥远的,忧郁而悲哀地嘶吠着,还不时地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知名的兽类的吼号声。夜的寂静,差不多全给这些交错的声音碎裂了。

净世三人怔怔的站在洞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眼前惊人的山腹建筑,三人心中暗自叹道:就算是天上的琼楼玉宇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是一座建造在山腹内的巨大宫殿,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在这名不经传的荒山腹中。

只见三人所处之地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下方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隐隐有云雾蒸腾,霞光闪耀。

宫殿居中是一座通体青石打造的大殿,直上三层,石条又故意不打磨平整,粗犷凝重,像一个巨人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坦荡的襟怀。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无极殿。

正对大殿的石壁之上,却打磨的光滑似镜,狂草而书 问道 两个大字,气势磅礴,风云变色。

其他三面石壁之上,刻画了近三百个值日神像的《朝元图》,即诸神朝拜道教始祖元始天尊图像。以八个帝后的主像为中心,四周围以金童、玉女、天丁、力士、帝君、宿星、左辅和右弼等神像,神像群脚蹬云气,头顶祥瑞,一派仙境气息。如此众多的人物,高低错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构图极富变化。

三人屏气凝神已经呆呆的看了半天,直至被净世的咳嗽声才打断三人的思绪。

叶素灵捂着小嘴惊道:这,这,这里莫非是仙界?

安笑了笑道:那我们岂不是成仙了么?

净世紧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那玉璧之上的问道二字,沉吟不语,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

叶素灵白了安一眼,道:刚刚净世师兄还夸你眼界超卓,见闻广博,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在哪?

安淡淡道:我们不正在一座仙宫之中么?

叶素灵正欲反唇相讥,净世却突然开口截道:不错,我们正是在仙宫之中。

叶素灵听了一愣,哼了一声,拉着净世师兄的衣袖道:净世师兄怎么你也帮这个呆子讲话。

净世并未理会于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安道:安师弟你已猜到了么?

安笑了笑,算是回答。

净世念了一句佛号,摇头道:其实这又有什么难猜的...

叶素灵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打着哑谜,不由急道:净世师兄你在说什么呀,这个死呆子也跟我装模作样,故作高深,哼,我自己下去看看便是了。

净世连道:叶师妹留步。说完又看向了安,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安沉吟片刻,缓缓道:相传几百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位名叫问道仙人的老者,此人武功如何谁也不知,可无论是星象占卜,还是阵法医道却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在这个凭武功高低评判高下的的江湖,他顶多就算个会些奇门异术的能人,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谁知后来...

说到这里安顿了顿,并未再讲下去,或许他也觉得接下来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当不得真。

叶素灵正听的全神贯注的时候,安却突然停了下来,不由急道:死呆子,关键时候你还在卖关子,哎呀,你倒是快些往下讲呀。

一旁的净世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安接着往下说。

安吸了口气轻声道:可谁知后来那叫问道仙人的老者竟做起了死人的买卖...

叶素灵只觉一阵寒气袭来,原本饥饿困乏的身子更加的虚弱了,她紧了紧衣服,打断道:什么是死人的买卖?

安沉声道:他开了一间义庄,花重金购买刚死之人的尸体。

叶素灵听到这里惊的大叫了一声,同时连忙拉住安的手,颤声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安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一开始也无人得知他究竟何为,只是当时连连战乱,民不聊生,遍地哀鸿,生人温饱尚且无法顾及,又岂会在意死人的尸体呢?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慢慢有一些人开始用亲人的尸体来换取重金以求生存,至于那问道仙人的动机和目的这些人也没闲心去考虑了。

坐于一旁的净世紧皱眉头,眉眼低垂,嘴中不停低声的念着佛号。

叶素灵不解道:那后来呢?那问道仙人到底要那些死人的...做什么?

安握着手心满是汗的叶素灵,心道:这女人真奇怪,越是害怕的事情反而越想知道,等你真正告诉她的时候,她又要捂着耳朵,大喊着我不听,我不听了。

安轻笑道:你不怕了么?

叶素灵白了她一眼,哼道:都是江湖传闻,民间故事,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那双手仍是紧紧的握着安的手,丝毫不曾放松。

安接着道:直到后来有一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估摸二更时分,一个名叫王瘸子的打更人巡逻到了那间义庄附近,正待经过义庄之时,他却隐隐听见义庄之内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响,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病人临死前痛苦发出的呻吟声。

安突然觉得手上又是一紧,指节都已被叶素灵握的惨白。安只好对着她眨巴眨巴眼表示关切。

只见叶素灵紧抿着小嘴,瞪大着眼睛,不断的点头,示意安继续讲下去。

安只好接着道:王瘸子年纪老迈,无牵无挂,一生见惯了生老病死,自是胆量过人,他在一旁熄灭了灯笼,放下铜锣,紧了紧握在手中的木梆子,便轻轻凑上门前,想看个究竟。

透过木门的缝隙,王瘸子看到了他一生中最惊悚最恐怖的画面,后来没过几天他就疯了,不久后就在极度惊恐中去世了。

净世抬起头来,念了一句佛号,轻声道:安师弟你稍作休息,下面便由小僧来讲好了。

安点了点头,呼了口气,轻轻的靠在了游廊之上,而叶素灵则蜷缩着身子紧紧的依偎在安的怀里。

净世道:王瘸子当时吓的连忙跑回了家里,紧锁房门,跳上炕头,缩在了被子了,待天明之后,他才神色惊慌的出来,逢人便说昨晚见到的骇人画面,无奈他当时已惊吓过度,语言不清,人们只当他发了疯,根本不理会与他,甚至还有人将他毒打了一顿。王瘸子拖着重伤的身体回了家,此刻的他痛苦万分,身体上的创伤尚可医治,只是心灵上的伤口却无法愈合。

叶素灵叹道:世人又怎么会有耐心听一个老迈的打更人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呢?

安淡淡道: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这终究是错的不是么?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就像我们今天无意间来到这里,证实了那打更老人的清白。

叶素灵道:可是既然人们不相信他,这件事又怎么流传了下来?而他在那门缝之中又看到了什么?

净世道:王瘸子回到家后,几欲发狂,那惊悚骇人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就这样过了两日,王瘸子这时已形如枯骨,奄奄一息,怔怔的躺在地上不断的摇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有鬼,有鬼...

这时恰好城里的一个算命先生经过,这算命先生同王瘸子差不多年纪,早年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也说的出几个道道来,只因吃不了苦,便学人做了算命看相的买卖,可当时百姓温饱尚难解决,又哪会有闲钱求卦问卜,算命先生也就是勉强糊口,艰难度日。这个算命先生和王瘸子虽是不熟,但相识也有数十年之久,这时听屋里有异响,加上这几日未曾见到王瘸子,心生疑窦,便推门而入,结果就发现了躺在地上模样骇人的王瘸子。

算命先生心中暗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中一横,便欲转身离去。可谁知王瘸子却突然来了精神爬了起来,一把就抓住了算命先生的脚。

算命先生这一惊那还得了,万一王瘸子这会死了,他是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算命先生怒道:死瘸子,你拉着老夫作甚?你死了不打紧,可别牵扯到老夫身上来,说着就用手中的卦杆挥打王瘸子的手。

王瘸子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双眼发红,剧烈喘息道:先生我和你做个买卖。

算命先生一听,皱眉道:什么买卖?莫非你还需要算命,求问前程?

王瘸子咽了口气道:不是,我是想你给我写些字。

算命先生听罢大笑道:王瘸子只怕你是疯了,你这大字不识,家徒四壁,求字作甚?一只脚都迈进棺材的人了,死前还要装什么文化人么?

说罢自己也甚觉好笑,又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瘸子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哆哆嗦嗦转身从床底摸出了一些铜板,双手颤巍巍的捧到算命先生的跟前,沉声道:我说,你写。

正文 第一卷四 木芙蓉 第四十四章 黑暗集结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

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戌时,荒山北百里,杜关山,一处山腹洞穴。

昏暗的火光映着十位身形迥异的人影或站或立。洞穴外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可洞穴内也好不到哪去,阴森而又压抑。

一名身形高大,身着黑袍,有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面带一黑色木质面具的男子居高而站,寒声道:哼,临行之前我是如何和你们说的?让你们不要看轻这些小鬼,现在倒好,关外宝藏在哪还不知道,人已伤了三四个,都是自家兄弟,别怪做老大不讲情面,你们这些年仗着摩罗大人和阎罗殿的威名作威作福,终日喝酒取乐,不思上进,武功每况愈下。阎罗殿八大阴帅齐出不敌初入江湖的正派少年,你们就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取笑么?万一此次行动有何闪失,我们兄弟几人又有何面目面对摩罗大人?

此人正是阎罗殿十大阴帅之首,鬼王道非。

鬼王素来城府过人,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是怒不可遏,难以自已,接着他环顾众人,怒哼一声,背负双手,不再言语。

洞穴内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众人表情各异,暗使眼色。

片刻,一名身着淡金色华服,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目若寒冰、唇薄如刻的阴翳男子缓缓而起,轻笑道:大哥无需动怒,我想兄弟们只是初次对阵那些小鬼,一时轻心大意,方让他们占了些便宜,并无不敌之处,何况老六已令那荒山众兽群而攻之,说不定他们早已被那些野兽吃了个干干净净也未可知不是么?

豹尾阴狠狠的接道:那荒山直径延绵几十里,野兽何止千万,那些小鬼纵然再怎么厉害,也有力竭之时,嘿嘿,又如何逃脱的了?

说完竟得意的笑了起来。

可他却没想到,日游看似是在帮他说话,其实是在撇清自己不敌青木道长和黑白无常一起趁乱遁逃的事情。

白无常吐着猩红的舌头笑道:可惜了老九没来,不然他的那些小鸟倒可以派上用场,好替我们侦查一番。

豹尾舔了舔外露的两颗尖牙,咽了口口水,道:他的那些扁毛畜生用火烤一烤,味道也自是极好。

黑无常道:老九的鸟没见着,我整日吃这些馒头肉干,嘴巴是真淡出鸟来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尽躲在这冰冷干硬的山洞中,哼。

牛头马面也接道:俺们这酒瘾犯了,可是真要馋死了。

这时鬼王豁然转身,怒喝道:住口!

众人一听鬼王再次动了怒气,一个个立马安静了下来,这里抓抓,那里挠挠,不敢再发一句牢骚。

鬼王缓步而下,走近众人,寒声道:我看你们是舒服日子过的太久了是么?忘记了我们以前是怎么过的,又如何才能走到了今天。往日的血性和杀气渐渐消磨殆尽,现只知一味的享乐索取,如果你们再这般模样,是要逼我这个做老大的大义灭亲么?

说完缓缓举起右手,轻轻向下拍出,瞬间地上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乌黑掌印,隐隐冒出一丝黑气,可却是一点声音也未发出。

众人一惊,没想到鬼王竟怒至如此地步,一个个只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啪啪啪,随着一阵巴掌声响起,一名黑衣少年自角落缓缓而出,淡淡道:你们是想鬼王的阴煞掌落在自己的身上么?

少年身高七尺,体型偏瘦,一身绛紫色织绵长袍,掐金边走银线,佩饰华丽。腰间还挂着一柄黄金吞口的银丝缠蟒绿鲨鱼皮鞘宝剑,剑鞘已然奢华如此,想必鞘内之剑也定然不是凡品。

这紫衣少年一头阳光般亮泽的黑发 ,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漠然,明明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中充满笑意,笑容却很远很远,像是白雾笼罩的山,一点都不真实,精致的织锦长袍和他的王者气质融合的完美无缺,举手投足优雅随意,犹如暗色中绽放的一朵诡异奇丽的曼陀罗,梦幻美丽而又充满吸引力,可却是致命的。

他一出来,除了水若寒不为所动仍怔怔的发呆以外,其余众人皆是神色一变,纷纷站起,略显恭敬道:暮涯公子。

名唤暮涯的紫衣少年没有回应,接着道:此番师傅让我随鬼王一起出来,一方面是为了配合大家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另一方面我也想和那些名门正派的少年较量一番。说着看向鬼王道:我不想此次任务出现任何差错,这种情况希望不要再发生了,不然...你知道怎么做。

鬼王目中寒光一闪,微微点了点头。

暮涯道:那便说说你们上次与他们交手的情况,我也很想知道这些门派翘楚有何厉害之处。

说完转身而回,随意坐在了一块石头之上。

鬼王挥袖示意,接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日游眼珠一转,抢先道:那夜我们遭遇青木老道一行人,在下谨记摩罗大人和鬼王老大的吩咐,便和夜游率先出手攻向青木老道,青木老道不敌,重伤昏迷,我们不忍欺负那些小鬼,免得被江湖中人耻笑,便随即离去。至于那几名少年功夫如何,我们却不得而知了。

暮涯缓缓点了点头道:继续。

这时牛头马面黄蜂豹尾四人犯怵起来,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有一个愿意开口。

鬼王见状皱眉道:怎么了?

牛头瓮声瓮气道:俺和马面口齿不清,还是让老六来说吧。

豹尾在旁惊道:你!

竟一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鬼王看了豹尾一眼,淡淡道:老六就由你来说吧。

豹尾一脸无奈,轻叹一声,思索片刻道:那夜我们跟随少林净世小和尚来到了荒山破庙之中,接着自是打了起来,我专心和青城派那叫林夕照的小子比斗,至于他们三人的情况...

暮涯截道:青城派剑法如何?

豹尾一听,心中暗喜,沉声道:青城派天罡剑法自是凶狠霸道,威力无比。

暮涯目中神光一闪,奇道: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豹尾笑道:虽然他剑法霸道,可我又何必与他硬碰硬不是么?这些初入江湖的小鬼呆的很,我只是绕着他用些虚招,他自己一会便体力不支,难以为继了,要不是丐帮那小子横插一脚,他早已死于我的钢锏之下。

鬼王忽道:你们是谁和丐帮那名少年交手?

牛头马面和豹尾一起看向了从一开始便一声不吭的黄蜂。

黄蜂苦笑一声道:是我,老大。

鬼王道:如何?

黄蜂又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那小子邪门的很,我...

暮涯道:仔细讲来。

黄蜂沉吟片刻道:我本想仗着身法灵活和他玩上一会,故特意尽出虚招,想弄得他狼狈不堪,再取他性命,可谁知...说到这里黄蜂苦笑一声,赤红色的眼睛也没了光彩,显是有些惭愧。

黄蜂顿了顿道:可谁知他原地站定,纹丝不动,只用剑鞘便挡住了我刁钻,飘忽的分水刺。0

豹尾急道:那小鬼剑都未拔出?

黄蜂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暮涯道:接着说。

黄蜂道:我一时惊怒交加,乱了分寸,便拼尽全力,挥舞分水刺向他刺去,可在我即将刺到他的时候,只看到他对着我笑了笑,接着我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黄蜂神色有些萎靡,显是此事对他打击很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不清不楚的就败在了一个少年手里。

在座的皆是神色一变,心中暗自计算起来,如果换做是自己只怕结果也好不到那里去。

暮涯看向鬼王道:鬼王你怎么看?

鬼王眼帘低垂,狰狞的面具之下, 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只听他沉声道:那少年原地未动就可将你击晕,显是手下留情,绕你性命。

黄蜂怒道:死便死了,我要他绕我作甚?下次见他,我定还要找他拼命。

暮涯道:我问的是那少年武功。

鬼王淡淡道:眼界高超,出手迅疾。

暮涯冷哼一声道:继续。

牛头摸了摸左肩的伤口,率先开口道:俺老牛本来就不如老五老六这般身法敏捷,加上那天山梅家的小鬼所使也不知什么鬼功法,搞的俺体内真气凝涩,气血不畅,出招更加迟缓,结果被他伤了左肩。

在众人面前出丑,牛头神态显是大为不悦,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鬼王接道:是梅家内功心法玄冰术,用此功法催发任何武功都可带有寒冰之力,可影响对敌之人反应速度,身体机能,加剧真气损耗,和老二的烈阳掌有异曲同工之妙。

日游冷笑道:那下次换我与他较量一番,看到底是他的寒冰厉害还是我的烈火更甚一筹。

鬼王挥了挥手道:老四你呢?

马面嚼了嚼嘴巴,露出满口黄色槽牙,道:俺不好说,他并未拔剑,咱们未分胜负。

众人一听玉柄龙竟未拔出,啧啧叹息,大感扫兴。

鬼王皱眉道:你们已然劣势,净世竟未出手留下你们?

豹尾这才忽然想起净世当时脸色苍白,神态有异,惊道:他可能受了重伤。

鬼王道:嗯?

黄蜂也接道:定然如此,我看他当时颤颤巍巍的,要不是那两小丫头扶住他,只怕站也站不起来。

鬼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沉吟良久道:莫非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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