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马莲之死 - xp1024.com
《少女马莲之死》


第一章

上午第二节课时,马莲被她的爸爸马万财找出了教室。那时正上数学课,那时的马莲正有些恍惚,呆板地盯着前面的黑板,老师讲的那些正数负数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左耳听右耳也就冒走了。她正急切地盼望着快些下课,所以当老师喊到第三遍她的名字后她才像是从冷丁的从梦中惊醒。知道是老师在唤她,左右的同学也正笑嘻嘻地望着她笑,她还以为是老师提问她问题,脸就有些红,心里也不免紧张,因为她连老师问她的是啥问题还不知道呢。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半张着嘴,等着老师问话。

你爸爸在找你,你去吧。老师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高兴,可也没多说别的。

透过教室窗户,马莲看到她的爸爸马万财正和一个男青年抻着脖子向教室内张望,很急切的样子。马莲走出教室后马万财拉上她就走,说快回家吧,准备一下,你得赶紧跟这位杨叔叔看你妈妈去。

马莲问妈妈怎么了?她的手被马万财拉着,有些踉跄地跟着他往家里走。

马万财说你妈妈出车祸了。

马莲的头嗡的一下,问怎么会出车祸呢?现在咋样了呀?

马万财说我哪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马莲问我要到满洲里去么?她的妈妈去年去了内蒙古靠近俄罗斯的一个叫满洲里的城市打工,据说是在一家饭店洗碗,每月也能寄些钱回来。

马万财说是。说完他指了一下身旁的那位男青年,说这是杨叔叔,他也正要到你妈妈那里去,你就跟他去看看你妈妈吧。

马莲扭过头仰脸看了一眼那叫杨叔叔的人,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看。他长得很英俊,浓眉大眼,只是目光冷嗖嗖的,让人不敢对视。马莲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马莲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就冲他咧嘴笑了笑,说杨叔叔好!那人只是急急地嗯了一声,把目光收回,低头赶路。后来走着走着马莲想起了她的书包还在教室呢,就要返回去取。马万财不让,说时间来不及了,还要去镇上赶中午的火车。后来又说等一会儿他来学校取回书包。

天很冷,风随意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把的雪,摔到人们的脸上。

想起妈妈马莲的心就很沉很沉的,想哭。妈妈离开家有快一年的时间了,马莲很想妈妈。妈妈在家时多好啊,虽然穷些清苦些,也总饿肚子,但终归是一家人在一起,其中也充满了快乐,起码有人关心自己心疼自己,头疼脑热时也会有人嘘寒问暖的。现在家里少了妈妈的的日子过得就更不好了,爸爸马万财还是和往常一样整天的在外面喝酒打牌,妈妈在家时他就这样,家里都没有粮食填肚子了他还出去赌,赢了钱喝酒输了钱他也要喝酒,喝过酒就要回家耍酒疯,往死了地打自己的老婆。他总骂妈妈出去偷人,还说马莲和弟弟都不是他亲生的。过春节时家里连顿饺子都没吃上,妈妈说不能眼瞧着两个孩子就这么饿死。妈妈说完这话没几天就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走后家里的重担都压到了十三岁的马莲身上。马莲要做饭,马莲要洗衣裳,马莲要打猪草,马莲要喂猪……苦些累些都没什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马莲从不怕苦,累些算什么呢?她害怕的是爸爸马万财,特别是他夜里打完牌喝完酒回来,时常的要拿她出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不像别人家的大人宠爱儿女,而总是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来咒骂自己,时不时的还要被他暴打一顿。在爸爸面前她尽可能的让自己乖巧些,大气都不敢出,可不论马莲怎么努力就是不能令他满意。就在前些天,马万财很晚了才从外面回屋,一身的酒气。迷迷糊糊当中马莲醒了,爸爸没回家本来她就睡不实,醒了后她听到爸爸嚷着要水喝,就急忙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黑暗中她在地上找了半天鞋,恐怕爸爸会等不及了,最后马莲还是光着一只脚跑到厨房盛了一碗凉水端进了屋。天很冷的,马莲不禁哆哆嗦嗦的。还没等她把“爸爸水来了”这句话说出口,马万财的巴掌就到了,他说你想渴死老子啊,弄碗水都这么慢!那一巴掌打得马莲眼冒金星,在原地转了大半圈。这还没完,马万财又踹了马莲一脚。他很有些力气,只一脚就将他的女儿马莲踹晕过去了,马莲躺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日子里充满了胆战心惊。最近几天马莲很害怕夜晚的到来,夜晚里有太多的恐惧。晚间吃过晚饭和弟弟一起做完功课,马莲就铺好被褥早早的关灯睡觉。爸爸马万财这时候通常是不会在家的,不到半夜或还没喝醉他是不会回来的。也说不准是从哪天开始的,夜里马万财回来后,躺在马莲的身边不好好的睡觉,总喜欢把手伸进马莲的被窝摸她,伸进她的内衣里摸她刚有些鼓起的胸和发育得很瘦小的腿。马莲很害怕,但她不敢喊,怕惹恼了爸爸又会挨他的打,就装作已经睡着了,只要不把自己弄疼,他爱咋的就咋的吧。就在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几点钟,马莲又一次的被马万财粗糙的手弄醒。他的呼吸中有股很难闻的酒气,先是捏她的胸,后来又把手伸进了她的小裤衩里。马莲很害怕也很害羞,她知道那地方是不能让人摸特别是不能让男人碰的,马万财是爸爸可也是男人呀!但她又不敢作声,心里莫名的害怕起来,就装作熟睡中翻身,将后背面向马万财。哪知道马万财还不肯罢休,又很有力气地将她扳了过来,接着就很果断的将一根手指头插进了马莲的身体里面。马莲疼得禁不住“哎呀”了一声,手也不由得去拨马万财的手……黑暗中传来马万财嘿嘿的笑声,然后他抽回手,转身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或许爸爸在和自己做游戏吧。马莲心里想,现在游戏结束了,那就睡吧,只是那地方怎么那么疼啊。那疼痛令她今天上课时总是不能集中精力。上完第一节课后,马莲去厕所小解,起身后她发现她的小裤头内有星星点点的血。她以为是月经来了。她十二岁那年开始初潮,妈妈教她每当那时候就用一些废纸垫上。妈妈还说女人都这样,每月一次。马莲认为妈妈说得不准确,因为她有时过两三个月才会有那么一次,而且也不多。

村西头有一座孤零零的草房,看上去只须有个人推一把它就会倒塌了一样,房顶的积雪和黑乎乎的墙壁对比十分鲜明。那就是马莲的家。那个姓杨的青年不住声地催促马万财,说得快些了要不赶不上火车了。马万财就开始一阵忙乱,让马莲把她自己的衣服都找了出来,自己从外面拿回条编织袋将马莲的衣物都装了进去。马莲很奇怪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是出远门可也没必要带这么多的衣服啊,但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令她不敢多问些为什么,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悄悄地将箱子底藏着的一只苹果带上,她要给妈妈带去。那只苹果很大,是村长的儿子也是她的同班同学有一天悄悄塞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想着要留给妈妈,最好是能和一家人分着吃。她留了有些时日了,怕苹果变蔫,以前她都是将之深裹在箱子底部的衣服中。

就那么急匆匆的上路了。马莲的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就上路了。那个叫杨叔叔的人雇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去往镇上。临上车时马万财特语重心长地嘱咐马莲:一定要听你杨叔叔的话啊!马莲不住的点头。路过学校时,她看到操场旗杆上的那面颜色褪了好多接近粉色的国旗并没有升到最顶部,想起今天是星期一呢,也不知道早晨升旗的那位同学是怎么搞的,肯定是没有将旗绳系牢。马莲想要是自己有一天站在全校师生面前升旗的话,肯定不会出这样的错。马莲做梦都会梦到自己亲手把国旗拉上旗杆顶部去……

到镇上又转乘火车。马莲是头一次乘坐火车,那轰隆隆疾驶的火车着实令马莲兴奋了好一阵子。但一想起远方出了车祸的妈妈,她的惊喜又是十分短暂的。她和杨叔叔坐的是硬座,杨叔叔不让她多说话,在马莲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妈妈时他就是这么说的。马莲很听话,不让多说话就当自己是哑吧好了,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杨叔叔和邻座的人胡扯八侃。他知道事情可真是多啊,所有听他说话的人都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到晚间九点多钟时,杨叔叔给马莲买了一碗牛肉面,是连碗带面的那种。马莲是第一次吃这种速食的东西,用开水泡上一泡,别提有多好吃了#糊早就饿了,只是这之前没好意思和杨叔叔说起。所以没一会儿她就将那一碗面吃得连汤都没剩。后来她发现碗边处还挂有一层红红的油渍,就又用那碗到车厢把头处接了一碗开水,喝下,感觉肚子里很是暖和。

天蒙蒙亮时,马莲跟着杨叔叔走下了火车。马莲很困,但她依然能体会到这里的天气不像自己家那儿那样寒冷,有些湿湿的感觉。车站前有几处低矮的房屋,在晨曦中显得无精打采。她问杨叔叔这就是满洲里了么?杨叔叔说还没呢,还要再坐一段汽车,你不要多说话。马莲就赶紧下意识地闭紧嘴巴,跟着杨叔叔登上了一辆大客车。车上没几个人,都黑着脸不说话。架不住困乏,汽车逛逛荡荡的开出没多久马莲就随着颠簸睡着了,她甚至还做了一梦,梦中有妈妈有弟弟,具体的情景醒来后她又想不起来。醒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暖洋洋的,车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满了人,连过道上都站满了。透过车窗向外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既没有人影也不见牛羊,就那么空空旷旷的裸露在阳光之下……在一个有几间房屋的地方汽车停下了,马莲隐约地听到售票员说那地方叫什么什么旗,并不是她所希望的满洲里。但她已经来不及去问杨叔叔,他头里下车她就只好跟着,拎着那个编织袋趔趔趄趄地跟着,跟着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当她饿得头昏眼花有些走不动了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杨叔叔并没有将她带入想象中的医院,他带她走进了一处砖瓦房。

马莲很疑惑,问她的杨叔叔:叔叔我们到地方了么?

那青年说:到了。

那我妈妈在哪呢?

你妈妈不在这里。

那?……

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老婆了。

啊?我不要当老婆,……我,我还要看我妈妈呢,她出了车祸,我要去看妈妈。

你少他娘的废话。你妈死不死的不关我的事。你现在是我买来的老婆,我给了你爸爸三千块钱呢,二千元赌债,一千元现金,你最好乖乖的,要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章

马莲开始哭起来,孤独地站在地中间。她的脑中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杨叔叔的老婆了呢?她不敢大声的哭,只是拚命地咬紧下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泪水把脸上的灰尘冲出道道沟壑样的痕迹,线一样地挂在脸上。她不想也不愿意给别人当老婆,印象当中的“老婆”的概念就和妈妈一样,要整天的伺候爸爸,白天给他洗衣做饭,晚间和他睡一个被窝,还要忍受他的打骂。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看望妈妈,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妈妈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多可怜啊#糊太想马上就能看到妈妈了,在路上她就想着见到妈妈后要很乖地为她捋一捋头发,为她倒杯水,然后就守在她的身边等她养好伤后和她一起回家,当然还要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那只大苹果当面交给她。……那个叫杨叔叔的人却不再理会她,瞧都不瞧她,就那么由着马莲哭,自己走出房门,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个女人返回屋来。那女人来到马莲近前,一把就将马莲挡在眼前的手扒拉开。那女人脸色蜡黄,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马莲,吓得马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哭泣也停了,张着嘴呆望着那女人。那女人将马莲打量够了,撇了撇紫色的厚嘴唇,骂了一句:娘卖#,原来是个小鸡雏#旱完就转身出屋。……马莲听到屋外那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和那位杨叔叔说着话:

怎么弄这么个雏回来?

她……她也不小了,十三岁了呢!

十三岁能做什么?

再说,不是图便宜嘛,才用了三千块钱。

三千还便宜?你以为咱家是开樱孩厂印钞票的啊!三千块,呸,都能买头壮黄牛了!

其实只用了一千块钱,另两千是赌债。

我不管,反正,我可不能把她当老妈子一样供起来,进了家门就得干活,不能白养着这么个小骚货。

……

马莲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对进屋来的杨叔叔说:杨叔叔,你领我去看看我妈妈吧。

那姓杨的说:日他娘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马莲说:杨叔叔……

姓杨的说:以后不许他娘的喊我叔叔,我的名字叫杨彪。

马莲说:杨……彪,我才十三岁,还在上学呢,咋能给你做老婆啊?

杨彪说:十三岁咋啦?你爸爸说你早就是大姑娘了。

马莲说: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回家就让爸爸把钱都还给你。

杨彪说:少他娘的废话,就你爸?他有个屌钱啊,除非他再把你弟弟卖了才能还得起我钱。……还真饿了,别罗嗦了,赶紧弄饭吃。

马莲也很饿,但她可不想去做饭,因为她觉得自己一旦给那叫杨彪的男人做饭吃,那么自己就真的名正言顺地成了他老婆了。就又哭,没有眼泪也哭,还是站在地当间哭。她一点也不奇怪她的爸爸马万财会把她卖掉,她不只一次的听马万财吹嘘过,说什么帐都可以赖,就是赌帐不能赖,还说整个村子里谁都夸他的赌品最好。想自己竟然换了三千块钱,那么多的钱啊!马莲不由得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一元钱一元钱的查得数多久才能数完那三千块钱啊#糊趁没人时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间屋子:墙壁还没有刷涂料,黄色的沙泥班班驳驳,也不太平整;上面可以望见房梁,挂有好多好多的灰吊吊;身后是一铺火炕,炕梢有两个木头箱子,上面罗有被褥,用一褥单苫着,褥单上有很厚的灰尘;脚下是水泥地面,透着阴冷的气息,有一张圆桌和两只方凳。

那杨彪洗完脸回屋,见马莲还站在那里哭,“咦”了一声,跨前一步,恶恶的盯着马莲问她:你怎么还不去做饭?我饿了你知道不?你给不给老子做饭?

马莲心里很害怕,小声地说:我,我不做。

杨彪一把薅起马莲的头发,抬手就是一耳光,说还反了你了,不给你点苦头你是不会知道老子的厉害的。说完就又给了马莲一巴掌。马莲的头发被杨彪死死薅着,想躲闪也不及,所以那两巴掌打得很结实。马莲眼里晃动出一闪一闪的金星,脸颊火烧火燎的胀胀的疼痛,嘴角也有血流出来了。杨彪目露凶光,盯着马莲迷乱的大眼睛说:你做不做?今天你要是不做饭我立马就打死你!马莲很害怕他的眼光,紧张得浑身有些发抖,想挣脱开杨彪悬在头顶的手,却带来更深切的疼痛,头皮都要被撕裂了一般。她感觉下身一热,一股灼热的尿流顺着大腿流淌下来。她说:你……放了我吧,我做饭,这就做,你不放开我我咋做饭啊?……做啥吃呀?粮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呀。……杨彪嘴里叨咕着真他娘的是贱皮子,非得打了才肯干活……他把马莲带到屋外的仓房,指着里面的几个袋子说:粮食都在这里了,以后你要调着样给我弄吃的。还有,菜在姐姐家屋里,你可以去那里拿。……马莲走上前,见那几个袋子里分别盛着玉米、玉米面、玉米碴子。这还怎么能换着样做呢?但她没敢说,踩着一个小方凳从一麻袋里盛出了一瓢玉米碴子,回屋熬粥。做饭其间她洗了脸还梳理了一下头发,又到那个立在猪圈旁的简易厕所内换上了干净的内裤。她发现她垫在裤头内的几页作业本纸上并没有血,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这里的环境和家里也差不到哪去。房子都矮矮的,像杨彪家这样的砖瓦房并不多,那肯定是村长或村支书的住处了,哪村都那样。马莲抱来玉米秸做烧柴点燃锅灶,把锅刷好,放入水和淘洗好的玉米碴子,饭就基本上做得了。那个黄脸女人又跑了来,趿拉着一双破棉鞋,抄着袖,嘴里叼着手卷的纸旱烟,一直都在盯着马莲看。没一会儿玉米粥就出锅了,马莲不知道该做什么菜,就拿眼睛去询问杨彪。那女人说:嗨,还做什么菜呀,我也饿了,对付一口算了,等你姐夫回来后再多弄些好嚼物吧。说着就趿拉着鞋回自己屋端来一碗咸菜和半碗辣椒油,还拿了半瓶白酒。又拿来碗筷,在两只碗里倒上白酒,杨彪和黄脸女人嘶嘶哈哈地喝,然后用咸菜蘸着红红的辣椒油下酒。杨彪指着黄脸女人对马莲说:这是姐姐,以后你得听她的话,要不然我一样收拾你。吃饭吃饭。马莲盛了一点粥,低着头一粒粒地夹起碴粒送进嘴里。她很饿,但心里堵得不行,吃不出滋味。吃饭间杨彪和他的姐姐也就是那个黄脸女人热火朝天地讲述着他外出赌博的经历,这其中就有如何赢得马万财卖女儿还赌债的事,听得那女人不时的哈哈大笑。她说弟弟你回来就好了,你那死鬼姐夫最近总走背运,输了好多钱了,总盼着你回来翻本呢。……

饭菜简单却吃了很久。杨彪喝过酒后脸红得像关公,最后一推饭碗倒头便睡了。马莲默默地将碗筷拾掇下去洗好,然后跟在那个黄脸婆的身后走出门,听她絮絮叨叨着介绍家里的一些情况:我爸妈死得早,从小杨彪就跟着我。……这是猪圈,两头猪,过年时卖一头自己杀一头吃肉。……总共是三间房,我和你死鬼姐夫住这间,我儿子长青住这间。那间是你们的。你可得要好好待我弟弟,他人可聪明着呢,为人仗义,就是脾气不太好,你得多顺着他,要不他会把你打死的。前年有个女的就不听他的话,被他把腿都打折了。……

天见黑时,一辆半新不旧的小客车开到院子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那老的是杨彪的姐夫,很矮很胖,一脸络腮胡子;少的是黄脸女人的儿子长青,一个很阳光的男孩。杨彪从炕上爬了起来,嘻嘻地笑着出门迎接他的姐夫,并把马莲介绍给他。那男人打量了一番马莲用鼻子哼了一声,扭头对杨彪嘀咕道:怎么这么小的也往回弄?杨彪依旧是笑嘻嘻的,说姐夫你不是说过的嘛,现在要找处女就得去幼儿园找了,小点怕什么,纯呀,嘿嘿。那个叫长青的男孩子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眼睛不住地将马莲瞟来瞟去,最后他搂着杨彪的肩膀说小舅啊,我得叫她什么呢?她还没我大呢,我得叫她小舅妈?杨彪哈哈大笑,黄脸女人和她的丈夫也笑了,马莲的脸红红的有些发烫。

长青又开车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买回了一些猪耳朵猪口条之类的熟食。还是马莲做饭,做的还是玉米碴子粥。其余的四人盘腿大坐于炕中,杨彪和他的姐姐姐夫用大碗喝酒,所谈论的话多是赌博上的事,计划着过几天出去找谁谁好好赌一把。吃过饭杨彪拿出一副扑克牌,在灯光下向大家讲解着牌上的记号;后来又从柜子里掏出一副麻将,和他姐夫研究了好长时间合伙使“千”的技法,什么左手条子右手万,放倒是筒子等等,马莲也没有听懂,她已经困得有些站不住了。

后来就散了,马莲被杨彪领回到自己的屋里。马莲的胸中像揣进了一只兔子,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事了,只能不住地咽着唾沫,大瞪着眼睛等待着厄运的到来。

那天晚上,一轮明月皎洁如镜。满天的星斗神态自若地眨着眼睛。风儿是夜的主宰,在裸露平坦的大地上肆意横行。风没有耳朵,若不然它或许就会听到,从那三间砖瓦房的一端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凄惨的哀鸣。

整个黑夜都在颤栗。

第三章

第二天,马莲下不来地了。她的小腹疼得厉害,双腿也不敢合拢,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不再哭,即使哭也没有眼泪。那个黄脸女人一大早就跑了来,依旧是抄着袖,嘴里叼着根很粗的旱烟。她一屁股萎到炕上,把一双脚伸进马莲身下的褥子里取暖,脸上挂着阴阴的笑,说:好家伙,我那弟弟可真有本事呢!这一宿,弄得跟杀猪似的。呵呵,我家那死鬼也和听戏一样,听着听着就把捏不住自己,一晚上也弄了我两回呢!呵呵……没什么的,女人嘛,都得过这一关,过来就好了,老杨家就我弟弟这么个单枝,你要是能给他生几个娃也就能拴祝蝴了呢!……

杨彪一大早就跑出去联系夜里赌钱的事了。长青和他父亲也早早的就出了车,短程拉脚。家里就剩下了马莲和那黄脸女人。那女人顾自叨叨着,像是要将一生的话都一气说完才罢,直说得嘴角冒出白白的沫子。马莲一动也不想动,浑身疼得紧,两眼无神地望着房梁。黄脸婆都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思想一点点地回到她麻木的身体里,想起以往这时候的她早就起床做饭然后收拾书包上学了。自己学习不怎么好,但在学校里是快乐的。马莲长得不丑,人也和气,在同学当中人缘不错,男生女生都喜欢和她交往。可现在,同学们会想起她马莲么?他们还会记得与自己的友谊吗?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稀里糊涂的给别人当起了老婆?想到这马莲很难过,泪水禁不住的又漫入眼眶。

哭过了,心里就觉得轻松了许多。马莲问身旁的黄脸女人:什么时候送我回家?我要看我妈妈。

黄脸女人说:你还想着回家呀,你是我弟弟买来的,你是他老婆呢。

马莲说:我已经给他做完老婆了,饭也做了,觉也睡了,不让我回家还想咋样?

黄脸女人愣愣地盯着马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她咧开嘴笑了起来。她那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很是让马莲恶心。她清了清嗓子,将一口浓痰“啪”的一下砸到地上,然后转过脸对马莲说:

你不是在说胡话吧?你是我弟弟买来的,花三千块钱买的知道不?你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还想回家?别做梦了你!前年有个女的也总想跑,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俺弟打折了腿?除非你能拿出三千块钱来。哼!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乖乖的听话,最好现在就起来做饭,要不然等我弟弟回来见你还这么躺着,不狠狠地收拾你才怪!……起来吧,先去喂猪,没听见猪都饿得嚎了一晌了吗?然后赶紧做饭,我他娘的也饿了呢。

马莲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她到哪里弄三千块钱呀?那么昨夜恶梦般的经历就还得继续?她不想动,可她是真的怕杨彪了,打心底里怕他,怕他的毒打和昨夜恶狠狠凶巴巴的样子。就挣扎着起身。她的小裤衩昨晚被杨彪撕烂了,另一条在前一天被尿淋湿洗过后还没有干,就将光着的腿伸进凉凉的棉裤。她看见腿上和褥单上有好多的血渍,就又那么心事重重的坐了好久。

中午马莲用玉米面贴饼子,菜是白菜汤。简单地吃过后她又在黄脸女人的指使下煮了一锅猪食。马莲走起路来还很痛苦,两腿尽量张开些,像天生的罗圈腿。干活她不害怕,好多年以来她家的家务活一直都是她干,马莲打小就不是懒惰的人。杨彪到下午时才回来,一进门那黄脸女人就直夸马莲,说看不出马莲人小干活却麻利着呢。杨彪就很得意,还在马莲的脸上摸了一把,说这就对了嘛,只要你听话我就不打你。他还说跟着我包你不愁吃不愁穿的。后来他还说让马莲从明天开始就去跟车卖票,让长青开车,他和他的姐夫出去赢钱。……马莲面无表情的听杨彪说完这些,心里倒有些欢喜,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她可以找机会逃跑了。

晚间长青他们爷俩回来后,杨彪和他姐夫说了他出去这半天的收获,说已经邀好了人明天来家里赌钱,还说了准备让长青开车让马莲跟着卖票的事。一家人都同意。之后杨彪又拿出扑克和麻将牌与他姐夫复习了一遍头天晚间定好的“令子”,马莲也瞧了几眼,见那些扑克牌都被针点上了小眼,不仔细看分辨不出。……然后就散了。那一晚杨彪没有祸害马莲,按他的话说赌博之前不能碰女人,要不手气会背,倒让马莲空紧张了一回。

第二天。马莲第一次跟车外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车子开出不久,马莲发现路边有一家食杂店,门口处有个牌子上写有公用电话几个字。她的脑中不由得跳跃出村长家的电话号码。她所在的村子只有村长家有电话,村长的儿子是她的同班同学。她非常想马上就给村长家拨个电话,可她没有钱,没有钱还怎么打电话呢?肯定是要打长途的呢。另外拨通后咋说呢?说自己现在给别人当老婆了已经给别人做饭和男人睡觉了,那才要多丢人有多丢人呢!还有,目前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哪里自己还不知道呢。

于是她就找了个机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长青。长青是个很好的大男孩,对马莲总是笑嘻嘻的,马莲不让他称自己为小舅妈他立即就不再叫了,改口唤她为小莲,这让马莲感觉很亲切,对长青也增加了些好感。长青说他们这里是陕西和内蒙的交界地带,往北走出一里远就是内蒙地界。他还说这里是天高皇帝远,连警察都不稀罕管这里的事。长青把车开到一个叫热力布旗的镇上,停到一家商店门前。他给马莲做示范,喊客:上车啦上车啦,去扎罗啦,一元一位,上车就走啦!……他还很会拉客,总是大老远的跑去迎接过往的行人,嘴巴也不闲着:哎大爷,去扎罗么?上车就走了。哎这位大姐,去扎罗吧?一元一位,安全舒适有座位。……几次过后他就让马莲也那么喊,马莲喊不出。不过卖票她还行,上来一个人她就收一块钱。中午长青买了两份盒饭,马莲觉得那饭很好吃。一天下来收入近两百块,马莲也很开心,她甚至觉得如果整天跟长青这么在一起卖票也不错,只要不回自己那所谓的家,只要不给杨彪做老婆。就是做老婆也行,他要是夜间不恶狠狠的做那事也行。

杨彪没日没夜的赌。睡觉前只要想起来并且赶马莲在他就要办那事。马莲反抗他就往死了打她。后来马莲就不反抗了,她发现不惹杨彪生气办那事时自己就不会太疼,还挺得过去。她知道了她所在的地方叫做热力布旗下面的农村,出了这村该往哪里走才是回家的路呢?

马莲的心思专注于那食杂店的电话上,每次从那店旁经过时她都会怅怅地盯着那写有“公用电话”的牌子望上好久。但她一直没有钱。长青太精明了,一天下来拉过多少人都在他心里装着呢,一块钱都不会差。长青对马莲很好,等客时还给马莲买过一串糖葫芦。总是盯着她憨憨的笑,没人时还是叫马莲小舅妈。说太有意思了,你这么小,还没有我大呢,怎么就成了我的小舅妈了呢?时间久了,长青和马莲的话越来越多,毕竟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时不时的,长青会装作不经意的碰一下马莲的手,贴近她的胸靠一下。马莲懵懂,对这些也并不在意。

那天收车回返,行至半道没人处长青把车停下了,从驾驶员的位置回过头来看马莲,目光怪怪的。离家还有一段距离,马莲就问他怎么不开了。长青拧亮头顶的灯,他的脸很红。他说:

小莲,我想看看你。

马莲说: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

长青说:好多天了,我一直想看看你。

马莲说:你不是天天和我在一起吗?

长青说:你脱了裤子让我看一下好不?

马莲生气了:臭流氓,你怎么和你小舅一样流氓啊。不理你了。

长青说:我……我夏天时躲在河边看过女人洗澡呢,你让我看看,看你长得和她们一不一样。

马莲说: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了。

长青说:小莲你就让我看看你吧。

马莲说:不给你看。

长青说:就看一眼。

马莲说:半眼也不行。

长青说:我给你两块钱,就看一眼,成不?

马莲心动了,半晌没有说话。钱对她很有些诱惑力,好多天以来她都在为怎样才能拥有几块钱而伤脑筋,有了钱她就可以找时间给村长家打电话了。在热布力旗和扎罗那两个地方她又发现了好几处可以打电话的地方。不过两块钱够不够呢?她问长青说:就看一下?

长青说:就一下,我保证就看一下。

马莲说:那你得给五块钱,我就让你看一下。

长青想了想说:五块就五块,你脱吧。

马莲就站起身解开了腰带,犹豫了一下,闭紧自己的眼睛,当着长青的面把裤子猛地褪了下去。就那么站着。她的腿在微微抖动。过了好象有很长的时间,她才颤颤的说:看好了么?依旧是闭着眼睛,仿佛是在让她看别人而自己又羞于看。

过了一会儿,长青说好了我看好了。他还说你把今天收的钱拿出五块留下吧。说完他就返身继续开车,脸上一直挂着笑,不时地嘿嘿的笑。马莲系好裤子,从钱兜里翻出一张五元的纸票,看有些旧又换了张新些的。她兴奋得有些发抖了,觉得那五块钱放在哪里都不是十分的安全。她开始考虑怎样给村长家挂电话该和村长的儿子说些什么了。

马莲的高兴非常的短暂。一进家门,长青就兴高采烈地去找他的小舅杨彪。那天杨彪输了很多钱,神情很沮丧。长青见了他就说:小舅啊,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秘密。杨彪也没出声,只是懒洋洋的用眼睛询问长青。长青先是兀自嘻嘻的笑了一阵,然后把嘴凑向杨彪的耳朵,低声说:我发现小舅妈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杨彪问怎么不一样。长青说:别的女人下面那里都是黑黑的一片,我小舅妈那里光光的,只有几根细细的黄毛。杨彪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说你怎么知道的?长青依旧是笑嘻嘻的说:今天她让我看了的,妈妈说得对,嘻嘻,她还是只小鸡雏呢!

杨彪黑着脸什么也没说,来到厨房一脚就将正做饭的马莲踹翻在地,然后上前一把薅起马莲的头发,说你个小骚 #,你给我回屋去。马莲被她打晕了,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又挨打,只能就着杨彪的力气伸着头跟他回到了把头的屋子。杨彪一把将马莲推倒在炕上,嘴里骂道:看来我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给老子戴顶绿帽子呢。他扑上前,三下两下就将马莲的裤子扒了下来,骑在马莲乱蹬的腿部让她动弹不得,又用一只手将马莲的双手抓死,另一只手就近拿过一把剪子,照马莲的yīn户就划了下来。马莲凄惨的嚎叫声还没喊出,他又划了一下,在马莲的yīn户处形成了一个红红的“十”字。也不顾马莲的哀嚎,杨彪撇了剪刀,照马莲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骂道:还脱不?以后你还脱不?看你还他娘的有没有记性!

马莲被那一拳打得晕了过去。

不过马莲晕过去了也挺好,马莲可以少些体验疼痛。当她悠悠的醒来时,发现屋里亮着灯,但只有她一人躺在炕上,身上胡乱的盖着条被单。隔壁不时传来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她动了一下,头晕得很,肚子下面也是一剜一剜的疼。想起了所发生的事情后她用手摸了摸肚子下面,血已经凝固了,硬硬的糊了一层在肉皮上。一边的眼眶肿得老高,看什么都是粉红色的。

马莲也没有力气再哭了。

第四章

马莲病了,高烧不退。嘴唇暴起层层的干皮,脸色发灰,失神的双眼似乎连转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对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老半天。没有人管她,现在杨彪和他姐姐姐夫整天忙着赌博,输赢很大,对于她这么个三千元的东西不怎么上心了。杨彪依旧是想起来就过来祸害她一次,赢了钱祸害输了钱也祸害,马莲不反抗任他作为,就是杨彪拿剪子划了她两下的当天晚上,他又来祸害马莲也没有反抗,忍着撕心裂腹的疼痛一声不响,如死了一般,倒让杨彪觉得有些不够刺激,临了扔下一句:真他娘的,和奸尸差不多。

只有长青惦记着马莲,给她买回些药片。那男孩子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觉得是他害了马莲。现在每天他一个人出车,感觉特没意思。他为马莲买回一根糖葫芦,还买回过一听健力宝饮料。村里有许多家的女人都是买来的,长青早已经对买老婆的事见惯不怪了。他的父母也一再对他说要好好的挣钱,过几年就也给他买个老婆呢。买来的老婆都挨打,折磨疯的收拾傻的也大有人在,谁让她们不听话呢?要是真让她们跑了,那么好几千块钱钱不是都白瞎了呀!可马莲不同,和马莲在一起相处的两个多月时间里让他感觉到了马莲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她没有想逃跑的念头,可为什么小舅还要这么对待她呢?他感到有些迷惘,感到了惶恐,也感到悲伤。他打心眼里在可怜着马莲。

躺在炕上的马莲有好多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呢?对于死亡的印象马莲是从奶奶那里得来的。小时候奶奶很疼她,经常给她扎小辫子,还喜欢胳吱马莲,抓她的腋下或挠她的脚心,看着马莲笑得前仰后合躲躲闪闪的样子,奶奶就会咧着缺牙的嘴高兴。奶奶也怕痒,马莲反过来一挠她的脚心奶奶就会乐得上不来气,就会告饶。那天早晨奶奶死了。奶奶不住在马莲家,马莲就跑去看。见奶奶躺在地上,身上蒙着个白被单,一双干巴巴的脚掌露在外面。马莲不相信奶奶会说没就没了,就偷偷地挠奶奶的脚心,她想只要她这么一挠奶奶或许就会坐起身来,咧着豁牙子嘴嘿嘿地笑个没完。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奶奶都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马莲这才觉出问题的严重,开始放声恸哭。自己现在是不是就要像奶奶那样的死去呢?或者自己现在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那么还会有谁来挠一下自己的脚心吗?妈妈会知道这些么?她会知道女儿正孤零零地躺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面,连自己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吗?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被什么车撞的撞到哪了呢?爸爸会不会拿上卖自己的钱去救妈妈呢?还有弟弟,这么些年就没有听弟弟说过一次吃饱了的时候。弟弟肚子吃不饱,却不耽误他学习好,他聪明着呢,每次都能很轻松的考第一名。将来弟弟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一定会的。

那黄脸女人也过来看过几次马莲,还端来过一碗鸡蛋水送给马莲喝。马莲很是感激,眼泪差点没流下来。对于绝望当中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慰籍都会令人难以忘怀。可那女人一说话就顿时让马莲的感激之心荡然无存。那黄脸婆说:你快些好了得了,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啊,家里的活儿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干吧?这家你们也是有份的呢。……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那三千块钱就又打了水漂了。……

你让我死我就会死吗?你不让我活我就活不成了?马莲才不死,马莲偏要活下去。那天马莲让又过来看她的长青挠她的脚心,初时长青不肯,但架不住马莲目光中的执着,那执着有些恐怖有些瘆人,他就小心地伸手挠了几下。马莲咧嘴笑了起来,她感觉到痒了,她还活着#糊下决心一定要活下去。她的牙齿开始松动了,她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脱落了,她下身那两条很深的伤口由于杨彪一次次的蹂躏而发炎化脓了,这些都没什么,这些能算什么呢?马莲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能看见妈妈!活到能看见弟弟上大学#糊要快些好起来,她时不时的摸摸那张五块钱纸币,那钱就揣在贴身处。她要给村长家打电话,她要找村长的儿子问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

马莲的倔劲来了,开始吃东西。不论是谁端来的多少食物她都强迫自己大口的吃,赌气一样的将之吃光。有时看得那黄脸女人心里直发毛,嘴里叨咕着:这小骚# 得的叫啥病啊这是?怎么眼瞅着快成棺材瓤子了还这么能吃,真他娘的邪门呢!

马莲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下地了。她的身体还很虚,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人只要下地一活动就好了,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好了,再加上马莲还年轻,身体恢复起来就快,没用多久脸上又有了红润的光泽。她又可以做饭了,每次做饭时她都会偷偷地向饭锅里吐几次口水;她又可以喂猪了,没几天就将一头猪喂死了,另一头也不肯吃东西。马莲在猪食的菜叶中别进了好多大头针。

一死一病的两头笨猪并没有给黄脸婆他们添多少堵,本来春节就要到了,正准备着杀一头猪过年。就将那死了的一头卸巴了吃肉,将还有几口气的另一头卖掉。马莲从此不用喂猪了,马莲可以吃肉了。但马莲却没有这口福,一口也吃不下,闻到那荤腥味都受不了,呕吐不止,恨不能将肠胃都要吐出来。

马莲怀孕了,刚满十三岁的马莲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

起初马莲还以为是自己又闹病了呢,就又拿出她的倔强来,越吐越吃,越吃越吐。后来就吐酸水,嘴也变得特别的馋。长青给她买回一小瓶娃哈哈ad钙奶,喝过后她还想喝,想喝得不行就忍不住央求长青再给自己买那东西。被杨彪知道了,就骂她说你以为你他娘的是谁啊还要喝奶,老子我还没舍得天天喝那玩意儿呢。一旁的黄脸女人看出了些端倪,最近几天她一直都在观察着马莲,对杨彪说她要什么就给她买好了,呵呵,这小骚货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呢,现在给她多吃点好的也是给老杨家的后代吃呢。杨彪不相信,将马莲带进自己的屋,掀开她的衣服仔细端详马莲的肚子,别说还真的看出那地方有些凸鼓。黄脸女人再问马莲多久没来过月经了,马莲说自从来到这儿以后就没来过。黄脸女人一拍大腿说:操他娘的!这就是了,哈哈,我们老杨家就要有后人啦!

杨彪也很高兴。他乐呵呵地掏出钱给长青,让他买整箱的娃哈哈回来。他对马莲说没想到你他娘的人不大本领还不小呢,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给我怀上个儿子了。……你可以随便吃,多多的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话说回来,你要是不给我生个胖儿子,到时候你就得把吃的好东西都给我吐出来呢!

马莲人整个的傻了,她还没有完全理解怀孕和生孩子这事儿。孩子在哪呢?就在自己的肚子里?自己就要生孩子了?这怎么可能啊!自己也要像那些妇女一样怀里抱个吃奶的孩子?自己抱得动小孩子么?小孩现在是个啥样啊?怎么生呢?就像屙屎一样的往下生?她不时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上下一样的粗细,看不出有什么丰满和腰身。她想不出像小朋友玩的那洋娃娃样的孩子怎么会待在自己的肚子里。马莲见过怀孕的妇女,都挺着好大的肚子,那么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那样了吧?那怎么能行,那样还怎么去见同学呢?可又有什么办法将肚子当中的孩子去除掉呢?

马莲想了好多的办法。晚间睡觉时,她将肚皮露在外面,想着用寒冷的空气将那叫孩子的东西冻死;她拚命的喝水,实在喝不下了就嚼冰,害嘴时也特别想吃凉的东西,想用水把孩子淹死;她一次次的从炕上往地间跳,想把那孩子震死;他大口的吃辣椒囫囵个地吞蒜,甚至还弄来烟抽,想把孩子熏死。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她都用上了,每次去厕所她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不弄个脸红脖子粗的不肯罢休,咬牙切齿的用手狠劲按肚子,然后就仔细的向厕所中瞧,希求着那孩子会躺在那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那幼小的生命顽强地在马莲的腹中一天天长大。望着越隆越大的肚子,马莲愁眉不展,整日胆战心惊,不知所措。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患上了血吸虫病的病人:大脑袋,小细脖,瘦胳膊瘦腿,却挺个大大的肚子,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有一天马莲想往家里打个电话的愿望实现了。她被允许去路旁的那家食杂店买东西。她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部公用电话,拨了村长家的号码。被告知是空号。她不懂打长途还有区号一说,亏店主人及时提醒她,还帮马莲找到了她家所在地的区号。这回通了,而且接电话的正是村长的儿子。马莲说我是马莲。那头说哎呀马莲你跑哪里去了呀?同学们都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马莲说我在山西。那头说那么远啊!马莲问你知道我家现在怎么样了吗?那头说你妈妈早就回来了,只是断了一条腿。你爸还那样,前阵子还被派出所关了几天……马莲,你在那里做什么呢?啥时候回来啊?马莲听到母亲的情况差点没晕过去,腹中的胎儿又不失时机的踹了她一脚,疼得她半天没有上来气。她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对着电话说:我,我在这里跟车卖票,挺好的,很赚钱呢,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马莲急急地挂了电话,她担心时间久了会付不起话费。

想到妈妈的状况马莲心里很悲伤。不过那悲伤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断条腿固然不是啥好事,但终究妈妈还活着,她还在家里,这就很好。马莲的心里一点点的有了阳光。她浑身浮肿得很厉害,走路都有些困难。

转眼到了八月份,马莲的预产期到了。

写到此处,我停顿了许久。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经过怎样的炼狱般的苦难,在那间四下透风的房子里,折腾了足足两天两夜,只凭一把剪子一盆水就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男婴。

……马莲面无一丝血色,目光游离不定。她睡了好久,或者说她昏迷了好久。当她又一次悠悠的醒来,那黄脸女人笑嘻嘻的将一个布包包放到了她的身旁。望着包中露出的那一张粉嘟嘟皱巴巴的小脸,马莲吓得尖叫了一声,接着就和着那婴儿的啼哭一起,也哇哇的大哭起来。

第五章

杨彪那一阵子真可谓是春风得意。自打过了春节以后他的手气一直很好,逢赌必赢。这下马莲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人就更烧包得紧,整天美得合不拢嘴巴,兜里揣着一盒七块钱的香烟,逢人便发一只,扭头晃腚的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人能当爹会有儿子似的。对马莲他也有了些好脸色,还买回一百只鸡蛋给马莲补身体。

马莲很辛苦。那孩子总哭,或许是马莲怀他时折腾得他也是够可以的,他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着一肚子的怨气,睁开眼睛就咧咧个没完。马莲已经不再怕他了,没几天孩子的那张抽巴脸就长得开些了,很有些可爱劲儿。但她不会伺弄,黄脸婆教给她的一些方法也没有学好。更重要的是,马莲没有奶水,把一百只鸡蛋都吃光了也没有奶水,就喂奶粉。对奶粉马莲总掌握不好浓度和冷热的分寸,有时候甚至就往热奶中兑些生凉水,弄得那孩子不是大便干燥就是闹肚子。孩子还小,不会说话,唯一表达自己不舒服的方式就是扯嗓子嚎。马莲也小,整天搞得焦头烂额的,有时就急得跟孩子一起哭,哭完就恶狠狠的骂孩子:哭什么哭,操你奶奶的,再哭就掐死你。总这么骂孩子的奶奶杨彪就不干了,第一次听到后他瞪起眼睛,第二次听马莲又那么骂就冲过去给了马莲一耳光,说你真他娘的贱皮子,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我妈怎么得罪你啦?……

杨彪那时候的心情坏透了,摆过孩子的满月酒后他就开始转背运,连着输了好多场,而且每场输得都很大,最后不得不收手了,他和他姐夫输得连本钱都没有了。没有钱还怎么赌,可不赌他还会做什么?整天跟掉了魂一样,东游西逛。后来他就琢磨出来一条生财的道道,和他姐夫一起偷耕牛。偷回来以后杀掉用面包车拉出去卖肉。马莲有一天夜里亲眼目睹了杨彪宰杀一头偷来的耕牛全过程,后来好长时间想起来还都心惊肉跳:杨彪一手握着牛角,一手举起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借着黄脸女人手里举着的马灯的光亮,将刀照牛耳朵后的一个部位猛的刺了下去,就见那头高大的黄牛哼都没哼一下就倒地不起了。马莲听妈妈说过,杀牛是做孽的行为呢。原来在村子里有人遇到倒霉的事时都会这么说:真晦气,哪辈子杀老牛了这是#葫以对杨彪的所作所为马莲打心眼里不耻,但她嘴上可不敢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诅咒着杨彪:丧尽天良啊,挨千刀的你就作孽吧,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没多久马莲的话就应验了。杨彪他们偷杀耕牛的时间东窗事发,长青和他爸爸被抓了起来。杨彪人鬼道,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听来抓捕杨彪的公安人员说杨彪他们几个已经偷宰了十几头耕牛了,罪大恶极,民愤极大。

黄脸女人哭天抹泪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每天头不梳脸不洗魔魔怔怔的,总叨咕着杀牛又不是杀人,不用尝命的……精神眼瞧着就要崩溃了。马莲的心里别提有多美,有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欣。她立即想到了要逃回家去,趁着杨彪不在她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她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激动不已。她没有钱,没有钱也不要紧,就是讨饭也能坚持到家。那天晚间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着悄悄开溜了,但就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炕中的孩子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伸胳膊撂腿地没好动静的大哭起来。那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再怎么的马莲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就有些不忍,急忙奔过去哄。接下来的几天马莲一直都是犹豫不决,想不好要不要带上孩子一起逃回家去。最后她的耻辱心占了上风,自己还刚刚十四岁,如果抱个孩子回家那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孩子离了她也照样能活,跟着自己那么她以后就别想活人了。这么想过了以后,马莲就准备着自己跑了。那天傍晚,她贴了一锅玉米饼子预备着路上吃,还用一个瓶子装满了水带上,然后就将孩子喂得饱饱的,抱着哄他睡觉。孩子吃饱了也不睡,冲着马莲一劲儿地乐。马莲对孩子说你快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该走了,你醒来以后就再看不到我了,我还是你的妈妈呢!……说着说着马莲就哭了,大滴泪水一滴滴落在孩子的脸上。马莲一丁点也没有做了母亲的幸福感觉,她只是不舍得或是不忍心那孩子。当孩子终于睡熟了马莲将他放到炕中自己准备着离开时,房门被撞开了,杨彪冲了进来。

马莲想要逃回家去的美梦一下子被碾得粉碎。

杨彪偷偷跑了回来。他眼睛通红,胡子老长,更显得凶悍,一进屋就让马莲赶紧收拾东西跟他走。马莲愣愣的半天才缓过神来,说跟你去哪啊?杨彪不耐烦地说我们去大城市过好日子去,带上孩子一起走。……

趁着夜色,杨彪带着马莲,马莲抱着孩子,三个人蹑手蹑脚地钻进门前那辆拉客的面包车。杨彪也会开车。车子发动着了开起来了,马莲怀里的孩子被惊得哇哇大哭。黄脸女人屋里的灯亮了起来,接着就听见那女人说:我说不用偿命的吧,这是长青回来了吧……杨彪也不和他的姐姐打声招呼,驾车一阵猛跑。没有逃跑回到自己的家中让马莲很沮丧,现在杨彪要把她带到哪里还不知道,会不会离家越来越远呢?听天由命吧!想着杨彪回来连他姐姐都没告诉,第二天那可恶的黄脸女人一觉醒来后,见马莲和孩子连同面包车一道都没有了,她该是个啥模样呢?想到这里马莲不由得想笑。

车子在路上疾驶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停了下来。杨彪说油不多了,跑不了多远了。他下车冲行人打听了一番,回来后就把车开进了附近的一家汽车修理场,和那里的老板讨价还价了几个回合,以四千元的价钱将车卖掉,然后在路边搭乘一长途车继续赶路。

到太原,到郑州,到长沙,后来就到了广州市,走走停停的颠簸了近一个月。马莲可是长了见识了,看到了好多的高楼大厦好多的车好多的花花绿绿的人,还吃到了好多各式各样的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马莲每天都很兴奋,也顾不得离家越来越远了,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城市的喧嚣。她问杨彪到广州后还走不走了?杨彪说:还怎么走?他娘的,如果让的话我就跑到香港去。算了不跑了,钱已经剩得不多了,这里挣钱容易,就在这里落脚算了。

杨彪不敢住旅馆,就租了一间简易房。广州的空房子非常多,价钱也相当的便宜,一套两居室的住房每月才只需两百元钱。广州的工作也很好找,杨彪出去转了转就找到了一份开大货车的工作,每月工资有一千块,挺好的。其实杨彪这个人给人一打眼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不论啥时候他都是衣冠整洁蛮有风度的样子,不像好多农村出来的人那样邋邋遢遢的,再加之常年在外面混,练就了一套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功夫,所以没用多久他在单位和领导和同事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如果就这样下去日子也会很好,可没安稳几天,杨彪的赌瘾又犯了。广州有好多赌香港六合彩的庄家,一周开两次彩,押十二生肖。据说观看中央电视台第七频道播出的动画片《天线宝宝》就能从中分析出彩底,比如动画片里太阳升起了几次、小猴子出场时走了多少步等等,杨彪看得都很仔细,赶他出车不在家时就让马莲把那些细节记下来。马莲也喜欢看,她就喜欢看动画片,喜欢那奶声奶气的配音,喜欢那些无忧无虑的天真童话,对那些闹闹吵吵的电视剧,无论情节多么的跌宕她都不喜欢多看几眼,她认为那太不真实或者距离自己太遥远了,总说剧里的那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一点不知道珍惜好好的日子。……

杨彪人精明,好像天生就是为赌博而生的材料,连着押中了好几次。六合彩的赔率很大,几百块钱有时候转眼就变成了万元。这钱来得太容易了,杨彪还怎么会把那每月一千元的工资放在眼里呢,就把工作辞掉,专心研究六合彩,收集各种登载这大仙那神汉的有关彩底预言的资料,挖空心思琢磨。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庄家。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倒霉事,他的梦想没准还真能变为现实的。

杨彪有个坏毛病很不好,有了钱就喜烧包好显摆,就忘记自己是农民了就以为自己也和市面上的那些人五人六的大款一样了,也想学他们那样含香怀玉地弄个漂亮妞在身边。他看上了场子里收码的一名小姐,就开始和人家黏糊,也玩起了高雅每天送过去一捧鲜花。后来那尤物还真给他泡到了手,在宾馆开了个房间和她睡了一宿。可还没等杨彪从温柔梦里醒过来,刚一出宾馆的大门就被一帮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围住,不由分说就将他押进一辆面包车。那漂亮的女子是庄家老板养的马子,杨彪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被逼着交了好多的钱赔偿损失不说,最后还被庄家手下的打手抡起铁棍子将他暴打一顿,打得他浑身没几块好地方,奄奄一息,被人扔到了荒郊野外,又被人发现送到了医院。先后转了三家医院,倒不是因为医院的水平不高治不好他的伤,而是杨彪交不起医药费,治疗一阵子欠医院一大笔治疗费时就偷偷溜走,三家医院共被他赖掉了二万多元的医药费,最后就回家来养着。这其间幸亏了他原来开货车时单位的那些同事,也多是外来打工的,给他很大的帮助,一次次的将他从医院里“偷”出来。

其实在杨彪住院其间是有机会逃离的,可是她没有。现在家对于她来说真是太遥远了,她想不出自己怎么样才会折腾到家,更何况还有个孩子。那孩子已经出落得十分可人,马莲让他笑一个他就咯咯的乐,让他装作生气他就撅起小嘴,平时也不怎么闹人。杨彪给孩子起名叫杨顺财,马莲心里不得意这名,想自己的爸爸还叫万财呢也没顶什么用,但嘴上她不敢反对,自己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屁屁,意思就是说杨彪起的名字是狗屁。

杨彪回到家养着,原来的那些钱都陪给人家或交医药费了,日子顿时陷入困顿之中。好在有杨彪原来的那些开货车的同事接济,也勉强维持了一段。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那帮朋友借用马莲他们的一间屋子吸粉,几个人一起吸,完事后他们也会留下点钱。杨彪开始时不吸那东西,好朋友白送也不,还说沾染上那东西这辈子就别想做庄家了。马莲也没太往心里去,她才不管杨彪怎么样,只要把屁屁照顾好就好,屁屁给了她好多好多的快乐。

杨彪养好伤也不想出去找事做,实在没钱了他就出去偷自行车,每偷一辆就送到一自行车修理部,也能换回十块二十块的。那行当刺激也让人紧张,紧张得没多久他就忘记了自己说过的不能沾粉的话,也跟着吸上了。起先马莲还不知道,直到后来有一天杨彪让她出去买“白沙”牌香烟。买回来后她进了那间杨彪和一帮朋友常聚堆的地方,屋里乌烟瘴气的,几个人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一个个东倒西歪。杨彪迫不及待的夺过马莲手中的香烟,抽出锡纸,将那层白纸剥离,然后将白莹莹的锡纸折起,小心地将米粒般大的一点白面状的东西放在里面,用打火机的火苗在底部烤灼。一会儿那锡纸就变红了,可是还很坚挺,那点“白面”也融化了,冒出一缕白烟。杨彪贪婪地用嘴把那烟都吞了下去,连喘气都不舍得,恐怕那烟会从鼻子眼冒出来。他躺到了满地口水和烟头的地上,裤带也没有系好,双眼紧闭,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着。……看着杨彪那舒服得要死的样子,马莲不由得目瞪口呆。

第六章

杨彪那一段时间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能搞到“粉”上。一克粉要两百多块钱,钱不多就吸一百或五十的,好多人凑在一起吸。杨彪吸得人都有些打摆子了,有了那东西就不再总祸害马莲,倒让马莲轻松了些。只是生活越来越吃力,没有钱,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过。大人还好些,屁屁饿肚子怎么能行呢!买不起奶粉时马莲就用米汤喂屁屁,他倒不怎么挑剔,有吃的就高兴。马莲在杨彪又搞到钱时就偷偷地攒一些钱留着急用,一块两块地将买东西找回来的零钱藏起来。

那天傍晚家里来了一个年岁很大有着鹰勾鼻子的男人,大家都称他为大哥,据说他给杨彪他们一伙人带来了好货,是k粉。那粉可以直接用鼻子吸,比用火燎的那种要高档些。一帮人在屋里鼓捣完哼哼唧唧舒服过又吐了一阵子口水后,鹰勾鼻子给了马莲一些钱,让她出去买些酒菜,说一会儿要在这里吃饭。马莲也没有多想,将屁屁塞给杨彪,拿上菜篮子就去了菜市场。她专挑一些便宜的杨彪不爱吃的蔬菜买,买完后她数着剩下的十几块钱往回走,心里面高兴不已,这是她一次性攒钱最多的一回。

回到家,家里只有杨彪一人,其余的都走了,屁屁也不见了。马莲顿时有些发毛,急急地问杨彪屁屁在哪里。杨彪漫不经心的说:我让大哥抱走了。马莲惊得声音都劈了岔,说他抱走屁屁干什么啊那是我的屁屁呀,他把屁屁抱到那儿去了呀?杨彪点燃一颗烟后说他喜欢就让他抱去好了,也没让他白抱走,他有的是钱,屁屁跟着他也亏不着……马莲什么都明白了,那个给过她痛苦给过她快乐的屁屁被杨彪卖掉了#糊疯了一样的戗到杨彪的面前,哭喊着说不行这可不行我不卖屁屁不卖不卖……杨彪不耐烦地一巴掌摔到马莲的脸上,骂咧咧地说你他娘的说不卖就不能卖了?不卖他我们都得饿死,你这么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嘛!……

马莲捂着脸躺在床上呜呜的哭,饭也不做。杨彪自从吸上那东西以后对吃饭不大感兴趣,吃不多少,不吃也无所谓。所以他也没逼迫马莲做饭,在另一屋里独自享用着用屁屁换来的k粉。

天渐渐的黑了,悲哀紧紧地将马莲包裹住,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昏昏沉沉的马莲后来就睡着了。她还梦到了屁屁那孩子,冲她咯咯的直乐、冲她咧着嘴哭着要奶喝……最后马莲被弄醒了,黑暗中有个人正在往下褪她的裤子。她以为是杨彪又想起来要办那事儿了,就没有反抗,赌气般地将一条枕巾蒙到自己脸上。每次杨彪和她办那种事她都是这样,既不配合也不拒绝,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苦捱硬撑。可今天这杨彪也不知道怎么了,力气特别的大,没完没了的时间也特别的长,搞得马莲疼痛难忍,到最后就忍不住呻吟起来。……终于结束了,身上的杨彪像头死猪一样的停止了运动。不多时他又爬了起来,自言自语般的叨咕着:呵呵,这货可真不错!那话马莲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那话后她的脑袋“嗡”的一下,那不是杨彪的声音,那声音是傍晚时让自己去买菜的那位长有鹰勾鼻子的大哥的。她急忙拽下脸上的枕巾瞪大眼睛去看,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一团子模糊的背影向门口移去。他拉开门,借着微弱的光亮马莲看出了那人不是杨彪。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进另一房间去了。

马莲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她愤怒无比,这个抱走屁屁的老男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祸害了一通,而且还弄得这么狠这么痛,杨彪就不知道么?那次长青看了一下自己他都发那么大的脾气,差点没杀了自己。他肯定知道的,他就在隔壁那间屋子里。他们又商量啥事呢?是不是关于屁屁的?

马莲穿好裤子,艰难地下了床,鞋也没穿,蹑手蹑脚的来到另一房间门口。那门只开着一点点的缝隙,可见屋内烟雾缭绕,像是有好多的人。马莲探过头去倾听,她听到了那个鹰勾鼻子男人哑哑的声音:

这货真是不错呢,呵呵,比伟哥还要霸道。

货好钱也好啊。这是杨彪的声音。

那小妹仔也不错,很合我的口味啦。那鹰勾鼻子把话的尾音拖得很长。

那你就别再说别的了,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我让你一道。当初我买她时花了二万块呢,现在一万块让给你,够便宜的了。杨彪这么说道。

鹰勾鼻子的声音:有没有搞错啊老兄?一万块?你仔仔才卖了五千块啦,现如今妹仔是不值钱的啦。……

马莲听明白了。杨彪正在和那个鹰勾鼻子老男人讨价还价着要把自己卖掉。她越听心里越凉,木木的在那里傻站着。那该死可恨的老男人抱走了屁屁,又回来要把自己买去。自己要是跟他走还会有好么?用不了几天准会被他祸害死掉,才不干呢!坚决不干!不干还能咋样,杨彪肯定会往死了打自己,要是把自己打得啥都不知道了,然后往麻袋里一塞可咋办?要是把自己的嘴堵上手捆上用车拉走咋办?不行,得赶紧跑。跑吧,早该跑了,即使不能跑回家去也要跑,跑到哪算哪,反正不能落在那老头的手中,屁屁已经没了,自己还犹豫什么呢?

马莲把牙关咬得紧紧的,下定了决心。她悄悄地回到屋,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手绢包,那里有她偷偷攒下的六十几块钱,多是成块成毛的钱。杨彪他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越来越高,旁人也在随着附和。马莲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一点都不紧张呢,她开始很有条理的穿鞋、取衣,然后小心地把房门打开,也顾不得将门带上,一下下轻轻的挪动着脚步,不发出一点响动。……离住处很远了,马莲开始跑了起来。这时候恐惧才一点点的回到她的心中。她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身后正有人在追她,越觉得后面有人在追她她跑得也就越快。……

广州的夜晚景色美丽。彩树银花,霓虹闪烁。虽然已近午夜时分,但街道上的车流并没见得少。马莲住的地方在白云区,那里有个名为流发的长途汽车站。所以当马莲实在跑不动了捂着肚子蹲了半天后,向路人打听车站怎么走时,就有热心肠的人告诉了她车站的方位。

马莲走了好久才找到那汽车站。那里早就熄灯关门了,只剩下楼顶的“流发汽车站”几个字还在霓虹灯的陪衬下熠熠生辉。十一月下旬的广州早晚都有些冷了。马莲抱着膀,这时她才感到饿,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呢。路边有排档,但她不敢去吃,怕杨彪他们找来发现她。她踅摸到一个暗暗的角落把自己蜷缩进去。……城里的天空比乡下的吝啬,只有少数的几颗她喜爱的星星,也不明亮。她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可爱的屁屁,还想到了爸爸,还有长青、杨彪,她想起了好多的人。她用双手蒙着脸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像是要把这一年多来的所有辛酸都倾泻出来。哭过后她觉得很轻松些,想起现在自己成功地跑了出来,很有戏剧性的,她又不由得嘿嘿的乐了。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地叨咕着:操你奶奶的,等着吧,你们都看着吧,老子一个人也能活,能活!

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马莲终于瞧准机会登上了一辆长途大巴车。她可不敢到汽车站内去上车,就在车站不远处的角落里等机会。正巧有辆车出了车站后停下装货,马莲就上去了。那是辆长途卧铺车,车子开动后有一阵子后卖票的才发现马莲,就问她去哪里有没有票。马莲说没有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人有些不高兴,让司机靠边停了车撵马莲下去。马莲急了,“扑通”跪了下去,说大叔你行行好救救我吧,他们要把我卖掉我下车就没命了,你就带上我吧,去哪都行越远越好,我给你钱,我把钱都给你……马莲说着掏出了那个手绢包,那包鼓鼓的像是有许多的钱。卖票的人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和司机商量了几句,最后司机就把车门关上了,上路行驶。

卖票的人不错,只收了马莲十块钱,那是她包中面额最大的钱。他说她的女儿今年也是十四岁,说到浙江要四百多呢,我就收你十块钱吧。后来他还询问了马莲的一些情况,最后他给马莲出主意让她去找妇联或公安部门,说这么小在外面混也不是个事,尽早回家才行。车上的铺位都满员了,他给马莲在车厢的后头找了一旮旯处,马莲可以勉强坐在那里。车行至半路用餐,一份饭要十五块钱,马莲不舍得钱,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就将一个乘客没吃几口的剩饭拿过来吃了。

晚间十一点多汽车到达了终点站,是浙江东部的一个地级市。那时候马莲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卖票的过来把她唤醒,盯着她看了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让马莲跟他走。他把马莲带到汽车站旁边的一家旅馆,用十块钱给马莲登记了一个床铺,让马莲过去好好睡上一觉。最后他说:别乱跑,记得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妇联啊,让她们送你回家。……

马莲现在不想回家了,谁能保证杨彪不会回家里找她或爸爸不会将她再卖给别人呢?还是自己在外面的好,多轻松啊,吃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有手有脚的,哼!一定能够活下去,起码会比和杨彪在一起活得好。……

马莲那一晚睡得非常的好,从来没有睡过如此的踏实觉。醒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她就去街上转。转累了她就到一个街边的排档吃了一碗面,不贵,才两块钱,比广州那儿要便宜得多。吃完后她就问老板用不用人,她开始要找份工作了呢。老板留下了她,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有两百元的薪水。马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当即就在排档里又是拾掇桌子又是扫地的干开了。

排档的隔壁是一家美容按摩中心。那里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总是笑呵呵的,总来排档为店里的人买饭,一来二去的就和马莲混熟了,马莲称她老板娘,她唤马莲为阿莲。马莲总能见到按摩店里出出进进的那些个小姐,一个个都穿着好衣服,浓妆艳彩,妖娆可人,花起钱来也很冲。马莲不清楚按摩是怎么个按法,也不知道那些小姐每天都是具体做什么工作的,心里很是有些羡慕。那天她就问老板娘按摩好不好学?老板娘说那有什么可学的,一个小时就能学会。马莲问那我去你那里行不行?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通马莲,然后问她多大。马莲说自己十七岁了。她可不想让人家知道自己只有十四岁,那样的话谁还会用一个孩子呢?老板娘说那你今天晚间就来试试吧,看你能不能干得了这行当。马莲很高兴,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学习按摩技术,将来也和那些穿金戴银的小姐一样有出息。

晚间收了工是九点多。马莲洗了脸梳过头之后就来到了那家美容按摩中心。推开店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很好闻。老板娘将马莲引到一间屋子里,那里面坐着十多位小姐,有抽烟的,有吃零食的,不时地大声说笑。马莲显得很拘谨,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么坐着就会有钱么?她想。大约过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老板娘在外面喊马莲。马莲走出门,老板娘把她介绍给一个中年男人,说这是阿莲,今天新来的,纯净着呢,老板你看满不满意啊?那男人盯着马莲看了看,然后说就她吧,我就喜欢村姑,让她给我拷拷背好了(方言,敲敲背的意思)。老板娘对马莲说:阿莲那你就带这位老板上楼吧,这老板人很好的,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你和他多聊聊。

马莲跟着那男人上了楼,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她不会按摩,见都没见过,想着上去后该怎么和这人说呢?那男人进了一个房间,倒头就躺在了床上。那房间里也就只有那一张大床。马莲不知所措,站在地上不动。那男人抬头看了看她,说你上来呀。马莲小声地说我不会按摩。男人笑了,说你上来就会了。马莲就脱鞋上床坐在了男人身边。男人说按摩有啥难的,不就是按按摸摸嘛。说完他抓过马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裤裆处,说你就先按按这里吧,先让我舒服舒服。马莲吓得和摸了碳火一样,急忙将手缩了回来,脸也红了。她没有想到所说的按摩就是这么个按法。

那男人咦了一声,用怪怪的眼光看马莲,说你以前没做过吗?

马莲摇了摇头。

男人说:那你做不做,我给你一百块钱,五十块的台费我也替你付了。

马莲问:做什么啊?刚才那样我也不会。

男人说:做爱呀,来这里还能做什么?

马莲问:啥是做爱呀?

男人又笑了:做爱是啥你都不知道啊,你没和男人睡过觉吗?

马莲说:睡过。

男人说:就是那事啊,你做不做?

马莲明白了,她想拒绝,但是那男人刚说的一百块钱太有诱惑力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拥有过一百块钱呢!

她又问了一次那男人:那你给多少钱?

男人说:我给你一百,现在这是官价,呵呵,不骗你,到哪都这样的。

马莲说:那你得先给我。

男人说:呵呵,好像我还会赖账似的。说完他就从屁股兜里扯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马莲的手中。……

那男人还算很温柔,不像杨彪更不像那个鹰勾鼻子那般不管不顾的祸害人,时间也不长,当他看到马莲下身处的两道凸起的伤疤时还愣了半天。整个过程马莲都是死死地握着那张钞票,心里充满着拥有那钱的兴奋,倒也没怎么觉出如以往做那事时的难捱和痛苦。

那天晚间马莲就睡在了按摩中心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她翻来覆去地摆弄着那张红色的一百元钞票,兴奋得睡不着觉。她有了一百块钱了,听老板娘说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她能挣好几个一百元呢。就算是一百元吧,那么一个月会有多少呢?是三千!一年呢?总有三万多吧?三万啊,我的老天,可是不得了!有了那么多钱以后该能做多少的事情啊!不就是办那事么,那有什么,眼睛一闭牙一咬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总比和那挨千刀的杨彪在一起好吧?总比在排档里累死累活的好吧?总比流落街头冻死饿死好吧?

马莲头一次感觉到这日子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第七章

马莲的阳光明媚充满着惊喜和希望的小姐生活开始了。

马莲不丑,特别是她的眼睛很好看,大大的黑黑的,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有一股子疑惑的味道,使她的眼睛里多有了一分迷人的色泽。那老板娘又领着她去做了头发,还染了色,是稍微的紫色,原先那很随意的乱蓬蓬的头发立时营养充分变得光洁可人。再把多余的眉毛拔去,用眉笔画出细细的浪样,涂上唇膏,换上紧身的衣裤,在胸罩中多补垫些碎布,马莲就完成了初步的脱胎换骨,像个小精灵一样,走在大街上男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用各式各样的目光看她,心里发着各式各样的感慨。

那个美容按摩中心说白了也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是做色情服务的常葫。在那座城市里,或者说在整个华夏大地上,类似的地方非常的多,开这样无烟工业常葫的人一般身后都是会有后台的,那老板娘是当地公安局一个头头的姘头,也就是情妇,所以那地方就不会被查相对就安全些。小姐们都喜欢找这样有靠山的店做,要不被抓起来或是被罚款搁谁都会受不了的。那店是上下两层结构,楼下象征性的摆着几只洗头剪发的靠椅,还有卫生间厨房什么的,楼上是十五间按摩房,对外说是服务小姐的宿舍,里面都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客人进按摩房四十五分钟算一个钟,要交二十块钱,老板娘和小姐平分;要是做开放(指办那事)客人给小姐多少小费自己和小姐协商,需另交台费五十,老板娘独得。来这里消费的客人良莠不齐,啥人都有。上到六、七十岁不服老的长者,下到黄嘴丫子还没褪尽的学生少年;既有腰缠万贯的老板生意人,也有裤管带泥蓬头垢面猥猥琐琐的乡下或外地打工者,就连满街累死累活奔波的黄包车夫在收工后偶尔也会来找小姐放松一下。各人的兴趣也不同,有喜欢让小姐摸的,也有喜欢动手动脚摸小姐的,有变态的,有耍混的,最常见的是喝醉了酒的,好样的男人还真的很少。

没过多久,马莲就和其他的小姐关系处得很僵。马莲勤快,每天睡醒了就帮着老板娘打扫卫生择菜烧饭,手脚不闲着,这是她的秉性也有她打心眼里感激老板娘并且视店如家的缘故。这样就令其余的小姐很看不下眼。大家都是吃同一碗饭的,凭什么你要坏了规矩在老板面前卖乖呢?就是流须老板让她勤叫自己的台但也未免有些太露骨了吧。小姐要懒些才对,像马莲那样勤快的就有些另类了。另外,小姐们希望客人越多越好,越大方越好,但她们也极为瞧不起前来消费的男人,表面上笑脸相迎暖话相送,背地了一转身就会称客人是猪是狗,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什么都会是反正就不会是人。马莲从不那样,她对待客人十分的真诚,她总善良地觉得客人来到这里掏出大把的钱就应该让人家买到舒服。她不会多要客人的钱,有好几次客人要和她办那事时,见到了马莲下身处的两条明晃晃的疤痕,心里就有些不忍,就不做了。每当碰到这样的事马莲就会把刚收进的一百元退给人家。还有就是和客人办事时都要戴安全套,有时候马莲刚给客人把套子戴好,可那客人的定性太差,还没等进入实质阶段就泻了。小姐都碰到过这种情况,称这是白拣的便宜。马莲不要这便宜,她也会把钱退给人家。别的小姐都骂她是傻#,是脑袋里进水了。马莲仍是一脸的疑惑,说他根本就没做嘛,没做怎么好收人家的钱呢?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小姐们把马莲当成了另类,都不太爱搭理她。

马莲不像好多小姐那样,凭空编排一些辛酸的故事骗取客人的同情,好像自己做小姐实在是不得已一样。马莲不用编,她本身的遭遇就很够讲述一通的了,但是她不会说,她觉得和杨彪在一起的那近两年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很见不得人,说了或许会被人看不起的。她说自己的爸爸是一企业的老板,家里从没有缺过钱。为什么出来做小姐呢?是因为她学习不好,父母要求的又严格,有一次考试没考好,怕被爸爸骂,就跑出来了。她常常被自己编的这一故事所感动,越说越像,越说枝叶越繁茂,讲到父母平时多么的疼爱她时,她甚至会流下眼泪,不知不觉中她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客人都喜欢马莲,喜欢她的温顺态度好,喜欢她的真诚不糊弄客人,当然更多的还是喜欢她的年轻。来找马莲的人很多,有时客人宁可在楼下等着正在楼上陪客人的马莲也不找其他的小姐。马莲的回头客越来越多。她始终对自己不会按摩而懊恼,为不会像别的小姐那样在客人的背上腿上“啪啪”的敲出很脆的动静来而内疚。好在一般来的男人也并不是奔那个来的,并不怎么太计较马莲的按摩技术。马莲不会按摩但听客人的话,让她咋样她就咋样,为客人摸可以,客人摸她也行,做“开放”办那事她一律同意,办那事时给一百元不少,没有一百元给七十块给五十块也让办。只要是她陪的客人,没有一个不是心满意足地乐呵呵下楼离开的。老板娘喜欢得合不拢嘴,别的小姐却对马莲横眉冷对,嫉火中烧。

每天马莲心里都充满着喜悦,她有钱了。最多时她一晚间就挣了七百块钱。她买时髦衣服,买以前想都没想过见都没见过的化妆品,让自己更加的漂亮;她买好吃的,买油炸排骨买羊肉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还花二千多块钱买了一部彩屏手机,可买回后除了村长家她也没处好打电话,村长家也不打,她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她要一个人好好享受有钱的生活,就整天把手机握在手中摆弄着玩游戏。有钱真好#糊觉得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乐的人了。

有一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位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个小皮包,嘴上叼着中华烟,派头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位老板。这座城市很富有,老板遍地开花。他选中了马莲为他按摩。上楼后那人拍了拍手中的小皮包说可得把它看好了,这里面全是钞票呢。马莲就想那一包钱会有多少呢?后来那人提出来要和马莲办那事,马莲同意了。完事后那人很高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到晚饭的时间了,今天开心,小费我多给你一百吧,但你得陪我吃饭,我要请你吃最好的东西,吃过饭我给你两百块。马莲也没有多想就又同意了。临出门前那男人对老板娘说他带马莲出去吃饭,台费他出一百,等马莲回来时他连小费一起给她。他说起话来很牛气的样子,老板娘也答应了。马莲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家很豪华的酒楼,进了一间很高雅的包间。那人很会点菜,不用菜谱就叫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喝的酒也好,是一瓶很贵的红酒。马莲不会喝酒,就要了一杯奶边喝边陪着那人说笑。那顿饭吃了好长的时间,马莲到最后感觉都有些撑了那人还一劲儿热情地为她夹菜。后来那人腰间的手机响了,他就摘下手机大声的讲话。没说几句他就不说了,冲马莲说真是的关键时刻手机还没电了,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吗?马莲的那个手机就挂在脖子上,也就是个摆设,从没用它打出过电话。现在它能派上用场了,所以马莲很高兴的将手机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那人。那男人拨过号后又是冲手机一通大喊:喂,喂,你大点声,什么?麻烦你大点声,我听不见,我在饭店吃饭,这里的包厢封闭得很好信号弱,你等一下啊,我出去和你说……边说他边走出了包间,过道中还不断传来他的讲话声。马莲还坐在那里等,等啊等的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那男人回来,他再也没有回来。酒菜一共是四百多块,要由马莲来买单。这还是小事,她那二千多块钱买来的还没稀罕够的手机也被那人拿走了。这是马莲在店里第一次被骗,让她难过了好多天。

没过几天马莲又被骗了一次。那次她和一位客人做过“开放”以后,客人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抽出一张来给马莲。给过后他又为马莲有没有零钱,他要找开一张百元的下去好交台费。马莲特别喜欢百元的钞票,从第一次挣到一张那钱后就特别的喜欢,就将身上的零钱掏了出来,三张五十的和几张十块二十块的又凑够了二百元,换了两张红乎乎的百元大钞。可谁知道后来她被告知那三张钱都是假钞,一分钱不值的。马莲很是不理解,这么好的钱怎么会是假的呢?不理解也不行,用那钱就是买不来任何东西。其实也不能全怪马莲,那包房的灯光昏暗,何况马莲接触钱的日子并不长。免不了的,马莲又难过了好多天。

马莲接二连三的被骗经历成了小姐们的谈资成了她们取笑马莲的笑柄。店里有三个贵州来的小姐,是亲姐妹,平时对马莲就恶毒,有些原本和她们熟悉的客人都被转而去找马莲了,让她们对马莲更加怀恨在心,就总骂马莲,但马莲听不懂她们说的话。那天她们三个又凑到一起用家乡的方言骂人,边骂边笑边看马莲。马莲知道她们是在骂自己,从她们嘴中吐出的诸如“假钞票”“日他亲妈妈”等只言片语中知道她们是在骂自己,越想越窝囊越琢磨越气,就没忍住自己,也叨咕着骂了一句:操你奶奶的,吃人饭不说人话的东西。这话被那三个姐妹听到了,听到后她们就不干了,过来质问马莲刚才的话是在骂谁。马莲不怕她们,马莲怎么会怕她们呢,就说谁骂我那话就是骂谁的。……没呛呛几句就打起来了,马莲一个人和她们三个人打,马莲一个人也没有吃亏,因为她对疼痛的忍耐力非常的强,她一手一个死死地抓住俩姐妹的头发不放,用力撕扯,对另一个空闲着的小姐对她的攻击满不在乎。到最后她打赢了,老板娘过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把打架的双方拉开,马莲的手中各攥着一团子从姐妹俩那儿薅下的头发。那姐妹俩疼得开始哭,马莲笑嘻嘻地抹去鼻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板娘劝说了几句也就完了,她喜欢小姐们互相勾心斗角,不喜欢她们团结在一起。这就是做领导的艺术,没有哪个领导喜欢下属团结得如一个人一样,那还怎么领导呢?

这事还没完。那三个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没过多久她们就用钱或是用身体买通了当地的几名无赖报复马莲。那天晚间马莲出去买夜宵回来时就被那一伙人堵在了外面。一人不由分说抬脚就将她手中的食物踢飞了,另两个男人过来架住了马莲,那姐妹三人扑了过来,有拽头发的,有抽嘴巴的,有使劲用脚踢的,足足将马莲收拾个够。后来那个姐妹中年龄大一些的对马莲呵斥道:日你亲妈妈的,服不服?你马上给我滚蛋,最好别让我们再看见你,要不见一次我们打你一次,打到你爬不动为止。……马莲的鼻子和嘴里流出了好多的血,她给那帮人跪下了。她哭着说: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千万别让我离开这里,要是不解恨你们就再打我好了,就是别让我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过这么好的日子呢,你们就让我留下吧。……后来马莲留下了,只不过她又出了两百块钱付给那几个男人做辛苦费。

日子过得很快,马莲每天依旧心情舒畅。快过春节了,马莲经过反复的思想,最后还是给家里寄回了一千块钱。寄钱时她多了一份心眼,汇款人住址一栏里填写上了一个假地址。

除夕之夜,男人们都躲到家里过年,暂时将小姐们遗忘了。马莲和几个没回家的小姐一起包饺子。她还买了一大挂鞭炮,孩子般地听那噼噼啪啪的响声。那一晚小姐们买了许多好吃的还有酒,吃着喝着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哭起来。马莲不哭,她端着酒杯醉眼朦胧地对大伙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又都活了一年,该高兴才是。不瞒你们说,过了年我就十五岁了,操他奶奶的,我十五岁了才知道,人活着真是件不错的事。来,我们干,干杯!

第八章

好日子没几天,马莲稀里糊涂地身体开始闹开了毛病,每天愁眉不展,还经常是捂着肚子面露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耽误了几次生意后老板娘就过来关心她,问不明白第二天就领她到医院去做检查。一查可不得了,马莲患了好多妇科病,滴虫病、盆腔炎、附件炎、尿道炎、淋病……可谓五花八门。那医生皱着眉头训马莲说:你是怎么搞的啊?小小的年纪就得上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病,可别要钱不要命啊!

马莲怎么会知道这些病怎么得的呢,她还不太清楚和男人办那事如果不注意就会染病,再说她每次办完那事也学着其他的小姐找个一次性的杯子,放进些食盐倒上水将自己那里冲洗一番了呀,怎么就自己会得病呢?或许都是杨彪那时候祸害的也说不准。在回来的路上老板娘告诉她说没有病的小姐是少数,还说前一年她领着店里的十四个小姐去医院检查,结果检查出两个小姐有爱滋病,三个小姐有梅毒。现在淋病不算什么大不了的,爱滋病和梅毒可是了不得。那五个人都被她赶走了,可谁能保证她们不会换个地方继续做小姐呢?老板娘对马莲说:所以我要求你们和客人办事时必须要戴上套子,既是对你好也是对客人负责,看来你是没听我的话啊。马莲就很内疚,想着自己不该违反了老板娘的规定,是犯了错误呢。可话说回来,有些客人就是不喜欢戴那东西啊,还说戴上后自己就变成橡胶人了感觉特不爽。马莲把这话说与老板娘听,她耸了耸鼻子哼了一声,说不管咋的橡胶人还是个人呢,他们要是不戴套子连人都不是,连畜牲都不如。马莲想了想问老板娘说是不是来事时不能办那事呢?为什么有的客人躲着不办有的客人专挑那时候办呢?老板娘问她怎么了谁和她在那时候办过?马莲说有个叫王胖子的专门找来月经的小姐办事,见了血就兴奋得嗷熬地叫唤。老板娘叹了口气,嘴里骂道:这狗日的,变态!

马莲每天挂吊瓶消炎,挣的钱比以前少了好多。就是有客人想和她“开放”一下时她也会直言相告:不行的,我现在有病呢。弄得客人都很败兴,渐渐的找她的人就不多了。但马莲不愁,她现在有五千元的积蓄,而且每天在不济也能挣个几十元,够她花费的了。

不能和客人办“开放”的事了,马莲又不会正规的按摩,她就给客人用手摸或是陪客人聊天,那些没有或不舍得花费百八十块钱的男人一样的会满意。听医生说她打完那一个疗程的消炎针有些病就会治愈了,所以马莲每天心里依旧是很快活,笑嘻嘻的看不出有什么愁事。

那座城市总是下雨,冬天时也下雨马莲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过。一到下雨的时候客人就特别的多,按老板娘的话讲那是因为人也是动物,动物都喜欢雨天交配。老板娘话粗理不粗,大家免不了的一阵大笑。小姐们每天也讲究个穷开心,不会放过任何可以令她们开心的话题,哪管是一个新鲜的字眼也要取乐一回。那时是中午时分,生意不太多。正当大家你一句我一嘴的把玩着“交配”这一扎眼的词汇时,又有客人推门进来了。是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进门那位又矮又胖的男青年就大声地嚷嚷:老板呢谁是老板,给我找个最好的小姐,今天我请我老乡的客。……最后那个又瘦又高的由马莲陪。看得出那人也不经常光顾按摩常葫,因为他连上床都不知道,一切还要按马莲的吩咐去做。躺在床上后他还显得非常的紧张,用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怯怯地盯着马莲看,当马莲脱鞋上床坐在他身边以后更令他局促不安起来。

马莲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就和他说话,以此打消他的顾虑:

小哥你是不常来这地方吧?

那男孩子说:第一次。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呢。

我是安徽人。

这里安徽人很多,说话口音也不重,和我们那里差不多,好懂。

小,小姐你是那里人呢?

我是东北人,就是歌里唱的俺们那疙瘩都是东北人的那里,嘻嘻。

是的,那歌里还说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的,呵呵。

嗯。……我不太会按摩,你希望我怎么为你服务呢?

不用不用,这样就挺好,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就行。好久没人跟我说话了,这里的人讲话我听不太懂。

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塑料厂打工,吹瓶,就是好多矿泉水外包装的那种瓶子,你知道么?

知道。今天你们不上班吗?

今天原料供应不上,休半天。和我一起来的那人是我新认识的老乡,他请我吃饭,吃过饭他非得拉我来说是要按摩一下。

哦,你可真了不起,这么小就出来自食其力。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总上网玩游戏怎么会考得上呢。爸爸骂我说他养了个寄生虫。我就一赌气跑了出来,我要让他们看看,不依靠他们我一样可以活下去。

你可真有志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峰。

……

马莲就是这么认识陈峰的。陈峰十九岁,是个很帅气的一说话就先笑的大男孩。那天他和马莲聊得很开心,讲他在学校时的趣事,讲他在网上玩的一种名为“传奇”的游戏,直说得眉飞色舞。马莲也很开心,毕竟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她早就听别人说过有电脑这一好玩的东西,手机里的游戏就够有意思的了,看来陈峰所说的那些会更好玩。她也和陈峰说起了自己,还是那老一套,说她的父亲是企业老板,对她要求严格而她又不习惯就跑出来,也是自己养活自己。这么一说两个年轻人似乎有了相同的地方,话也就越说越投机。马莲说现在的父母都不知道儿女想的是啥。陈峰说可不是咋的,他们就知道让我使劲的学给他们争光。我不喜欢课本,你没见那个叫韩寒的同学学习不好不也出名了么?我以后也会出名的,我对游戏特别有研究。马莲说我也是学习不好。她还大模大样的说现在这社会是竞争的社会,只要有本事把一件事情弄好了一样可以出名的,并不一定非得走考大学的路。这话让陈峰十分的兴奋,连着对马莲说了好几遍你真是我的知音之类的话。……

四十五分钟就这么在说说笑笑中一晃就过去了。马莲有些没聊够,看得出陈峰也是余兴未尽。那位陈峰的老乡交了四十元钱把帐结了。马莲和另一名小姐送他俩出门。陈峰走出好远了还频频回过头来向马莲她们这里张望。

以后的几天马莲时常的会想起陈峰,想他那一双黑黑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想他那一说话就露出的笑颜。她好想再和他一起畅谈一番,并被这一想法深深地吸引着。每天中午时她都盼着陈峰会再来,还破天荒地拒绝了一个台点。那是陈峰离开的第五天,中午,客人点马莲的钟。马莲那时的心思都在陈峰身上,怕他一旦来了以后见不到自己,就推说自己肚子疼,没有上楼。老板娘感觉很奇怪,马莲后来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是怎么了呢?她还是头一次如此的牵挂一个人。惦记一个人真的好烦啊,她决定不再想了,可是又做不到,最后她忍不住去给陈峰挂电话。马莲已经不是过去的马莲了,马莲现在知道怎么打电话了。她从查询台处查到陈峰所在的工厂电话,打通后对方问她找谁,她说我找陈峰,对方让她等一会儿,那一会儿的时间真是太长了,她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当电话那端终于传来陈峰的声音时,她又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在陈峰的一再追问是谁的声音里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虽然没和陈峰说上话她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高兴得合不拢嘴,也更加盼望着能早些再见到陈峰。

又过了有约一周左右,那天晚间陈峰终于来了,领着他的那位胖墩墩的老乡一起来的。他那天刚发了工资,回请老乡。马莲的脸上笑出了一朵桃花,拉着陈峰的胳膊就奔楼上走。马莲是幸福的,陈峰一个月的工资才六百块钱,他给马莲买了一个很精致的音乐盒,打开盖就会有悠扬的《献给爱丽丝》乐曲飘出来。马莲爱不释手,心里涌动着一股股温馨的暖流。有个人惦记着自己,这种被人想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马莲幸福得有些说不出话了。满眼温情地看着陈峰,有十多天没见他了,他好像瘦了许多。或者这十多天也把陈峰憋得够戗了,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神采飞扬的和马莲说东道西。她讲自己小时候在农村的生活,说起了自己的童年旧事,特别的提到了他的奶奶,说他奶奶的家就在黄河的一条支流边上,村子的名字就叫王家桥,据说最早在这里的有个神仙姓王,于是村里人便都以“王”姓, 村子里有条河跟两口井,所有童年的记忆都与这井和河有关。河本不深,但在下过雨后河水渐涨,旋涡也很急。陈峰说他儿时的一个伙伴下雨天就淹死在了那条河里。奶奶怕他也会被河神招去,就每天和他形影不离。后来奶奶就死了,在一天早晨他起床后怎么也唤不醒奶奶了。后来爸爸来把他接回城里,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爸爸……

马莲也想起自己的奶奶,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酸楚。她对陈峰说:陈峰啊,我想哭。

陈峰说你想哭就哭吧。于是马莲就开始哭,哭着哭着陈峰也哭了,他想坚强些,但却没有忍住。最后两个应该说还都是孩子的他们把泪水融到了一起。马莲死死的抱紧陈峰,不说话也用手捂住陈峰的嘴不让他说话,就那么把头埋在陈峰怀里,她有些晕眩。她要把过去日子的辛酸都哭出来,她要把这十多天等待陈峰的焦灼和委屈都哭出来。后来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马莲还没有和陈峰待够呢,她不让他走,可陈峰口袋里的钱不容他多留下去,就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马莲明白了,她从胸罩里摸出一百元钱塞给陈峰,说你先送你的朋友回去,然后你再来,用这个交台费,我等你,你不来我就一直哭。……

那一晚马莲和陈峰一直都在一起。马莲和陈峰说了自己的身世,不过她说得不全,孩子屁屁的事她就没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陈峰的衣服都弄湿了。陈峰也不会哄人,急得只会说别哭了快别哭了,以后就好了以后有我呢。马莲的眼睛都哭肿了,她问陈峰说你会对我好么?陈峰说会的我发誓一定会的。马莲问一辈子都对我好?陈峰说一辈子再加上下辈子我都会对你好。马莲很满意他的话,喃喃的说你可别骗我,从今天开始你可别骗我啊。那时候马莲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可以做“开放”了。她说陈峰你要我吧,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做那事吗?陈峰在这以前还没有碰过女人,没经验口袋里也没有多少钱,脸就又红了,说还是不要了吧,我没有钱的。马莲立即把眼睛瞪了起来,说以后我们在一起不许提钱的事,只要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花呢。……

马莲整个陷入了幸福当中。别的小姐一般都有个男朋友,现在她也有了,而且是陈峰这样一位看上去非常不错的小伙子。

第九章

马莲将整个身心都交给了陈峰。情人眼里出西施,陈峰毕竟还小,还是个孩子,毛病也不可避免的就很多,但马莲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陈峰顺眼,再没有谁比他顺眼的了。当他翘着二郎腿扭头晃腚地坐在那里时她觉得他很有风度;当他吃饭狼吞虎咽把嘴巴嚼得吧唧吧唧的乱响时她认为那才叫男人。甚至他吹的那音律不整的口哨都会令她着迷。谁要是说一丁点关于陈峰的坏话她都会受不了。整天昏头胀脑的。这就是那所说的爱情么?她想。啊,爱情,爱情呀爱情,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她一刻也不想和陈峰分开了,就让他辞了那份工作,整天陪着自己,白天夜里都腻在一起。陈峰一月累死累活挣的那几百块钱马莲已经不怎么放在眼里了,她确信自己也和其他的小姐一样能够养活自己的男朋友并以此为幸福。说白天黑天他们都在一起有些不准确,因为马莲还得“上班”还得给客人按摩挣钱,不过她的服务水平和态度都没有以前的好了,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并且从此拒绝和任何客人做“开放”的事。她可不想像有些小姐那样,都有男朋友了还当着自己的男人面和客人打情卖俏,明目张胆的给男朋友的头顶扣上绿帽子。马莲对陈峰说你要相信我,我上楼去绝对不会让那些王八蛋碰我的,我决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从今往后我只给你一个人玩,别人休想再碰我的。陈峰半信半疑,当着马莲的面他说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他也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喜欢用些“永远”或“一生”等代表长久的词汇,但每当马莲又去上钟领着客人去楼上后他都会在楼下如坐针毡,心里有好大的不舒服。

什么事习惯就好了,在那座城市里吃小姐饭的男人差不多和蚊子一样多,他们把自己的女人当成了挣钱供他们挥霍的机器,和他们比陈峰还真算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呢。后来他就不太计较马莲的工作了,要是哪天马莲上的钟少了他还会跟着心急。他发现如果他总是和马莲在那儿搂搂抱抱的亲热,来的客人见了就决不会选马莲的台,于是每到有客人进门这一关键时刻他都会知趣的离开马莲。客人不选马莲上楼按摩他还会很失落,觉得没面子;客人选了马莲他就高兴,因为起码证明了他的女朋友比别的小姐好,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很有了一些光彩。马莲上楼去给客人按摩后他就去上网吧玩游戏,继续钻研他的《传奇》游戏技术。在游戏里他是英雄,通过游戏里设置的聊天通道认识了好多人,被人崇拜着让他时时感觉到自己是个人物了。他的兜里从不会缺大把的钞票,马莲那个存有五千块钱的存折也交由陈峰保管着。

马莲给村长家又打过几次电话,知道她家还是老样子。有一次她和村长的儿子约好了时间让他把弟弟叫到家等她的电话。弟弟在电话里没说几句就哭开了。马莲被带走后家里生活的重担又压在了弟弟身上,他有些吃不消了。挂上电话后马莲的心里就很堵,连着给家里写了几封信并又寄回了一些钱。她在信中告诫爸爸今后别再赌了,还特意说了十个赌徒九个鬼,杨彪他们一伙都是使诈才赢了爸爸那么多的钱。等等。

晚间在店里住太不方便了,马莲就租了一间房子,和陈峰像模像样的过起了小日子。陈峰人不是很勤快,洗不干净衣服也不会做饭。这没关系,马莲勤快着呢,她每天都要让陈峰穿着打扮得体,一尘不染的在众人面前风光。她舍得钱给陈峰买名牌衣服,看着他穿时髦的服装她心里美滋滋的。女人都这样,把为心爱的人付出当作一件幸福和自豪的事。她还给陈峰买了一部手机,现在一个男人连手机都没有该是件多没面子的事呀。

没多久马莲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怎么才好。想起生屁屁时的磨难马莲不寒而栗,陈峰也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后来老板娘介绍马莲到一个诊所去做药物流产。吃了两天的小白药片,第三天诊所的大夫给了马莲一个很大的白药片,说吃过后胎儿就会下来了,会伴有腹痛和流血,让她回家躺着。马莲就回家躺着,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肚子疼,更别说有血流出了。第二天马莲又去了那家诊所,大夫简单地询问了她几句,就又给了她一个大药片让她服下。这下可好,回到家没一会儿马莲的肚子就开始疼,揪揪着疼,只肚子疼还没什么,马莲习惯了疼痛就不会怕疼,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单单是疼的事了,马莲流血不止,开始两个孩子还以为这下可是流产成功了,还很高兴,对量大量小也没太在乎。后来垫上的纸根本就不顶事了,人眼瞧着就快被流干了,这才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急急的送进医院,抢救还算很到位,马莲又一次的闯过了鬼门关。在医院住了有十多天,马莲拖着疲惫的身躯出院了。她的脸灰灰的,没有多大精神,人也有些弱不禁风。她来到店里,想和老板娘说说那家诊所多么的害人,自己刚经历过多么可怕的事情。可一到店门口她就傻住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展现在眼前。

杨彪就站在店门口,身边是马莲的父亲马万财。

我们先来说说杨彪。马莲从广州的那个家跑出来后,杨彪很是潦倒了一阵子。吸毒的人没什么尊严可谈,有时候毒瘾发作给人跪下叫别人爹都无所谓。就是不要尊严也不行啊,尊严那东西也换不来钱也换不来粉。最后杨彪就抢,把那个有鹰勾鼻子被称做大哥的人打晕在地,抢了他身上带的粉应急。过完瘾后那鹰勾鼻子还没醒。杨彪有些害怕了,翻出那臭男人身上所有财物,溜之大吉。他也听许多吸粉的人说过,要想戒掉那东西除非去一个买不到粉的地方,要不你就是有再大的决心再大的毅力都是白扯。杨彪也亲眼见过一个在戒毒所待了很久自称已经彻底戒了的毒友,在眼睁睁看着杨彪他们一帮子人吸粉时,满头的大汗,终于没忍住又吸上了。所以杨彪打定主意要找个偏僻的地方避难。那里没人会认识他,就是想吸也找不到粉。最后他把目标又对准了东北。东北相对于南方来说,吸毒的人数不多。就这样,杨彪又逃回了北方,来到了马莲所在的村子。

杨彪能说会道也就特会编瞎话。他找到马万财,逼着他交出五千块钱来。编谎话说马莲在他家没住几日就卷着他所有的钱跑了。马万财哪有什么钱啊,拿不出杨彪就赖在家里不走。他原本就知道马万财出不起钱,正好想借这家戒毒避难。正月时,村子里赌博的又多了起来。东北的农村赌博的很多,村民们在正月里没什么事做,往往会拿出一年的那么一点可怜的收入,放手一博。杨彪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赢了不少钱。后来赢的钱都被马万财死皮赖脸的借去输掉了,家里还有什么可卖的呢?十多岁的儿子不会有人要,老婆还少了一条腿和废物无疑,白送人家还会嫌是累赘呢。马万财没有办法了。杨彪天天逼他交钱,张嘴就骂抬手就打,马万财心里很怵杨彪。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马莲开始陆续的往家里写信和寄钱。对马万财来说,那是一丝曙光,虽然光亮不大但足够耀眼的了。他和杨彪商量,负责帮他找回马莲交给他,所欠的赌债就此一笔勾销。杨彪同意了,不同意还能怎样呢,把马万财煮了也熬不出多少油水。他恶狠狠的说好吧,你把那贱货给我找出来吧,见了她我非一刀宰了她不可!马万财很高兴,心里总算有块石头落了地。至于杨彪要杀了马莲的话他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反倒寻思着愿意杀你就杀吧,杀了马莲你会人财两空损失就更大了。他从来都没有把马莲当成是自己的女儿。村里人风言风语的说他老婆和村长有一腿,虽然老婆怎么挨打都不承认,但他相信那是真的,因为村长想睡谁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由此而来马莲和她的弟弟就很有可能不是他马万财的种。越想越不是。

按马莲信封上邮局盖的邮戳上的地址,马万财领着杨彪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浙江。

马莲一下子傻住了,站在那里张着嘴,半天没有反过劲来。杨彪却和她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匹饥饿了许久的狼遇见了血腥,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马莲身旁。他已经在老板娘那里将马莲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的了,就那么把网张开着等待着马莲。虽然马莲刚出院,虽然马莲只不过离开他才几个月,但眼前的她还是令杨彪有些不敢确认了呢。马莲变得时髦了,马莲变得漂亮了,马莲变得更像个女人了。唯独没有改变的是她见到杨彪后眼中的惶恐,那眼神杨彪太熟悉了,那眼神刺激得杨彪的周身热血沸腾。他一把拽过马莲的头发,阴笑着说:想不到吧?你是不是没有想到啊?你再跑啊?跑一个给我看看啊?说着他抬手就给马莲一大耳光。杨彪的手很有劲,马莲挨过他无数次的打按说已经很皮实了可还是吃不祝蝴的一耳光,人就有些摇摇欲坠地向下萎。嘴角处又流出了殷红的血。

陈峰奔上前,他以为杨彪和马万财是来店里玩过的客人,马莲得罪了他们而来报复的。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劈岔: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啊!……马万财挡住了陈峰,说这是我们家里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那时候的马万财正沉浸在找到马莲完成任务还清赌债的喜悦当中。南方人喜欢看热闹,见有好多的人围拢过来,马万财挤出一脸的笑容,讨好般的对杨彪说:有话我们进屋说去吧,外面人多不好。杨彪斜愣了一眼周围的人,就也同意了马万财的建议,但手还不放开,拖着马莲向屋里走。

马莲的世界在那一刻坍塌了下来。小姐们都听马莲吹嘘过他有一个当老板的爸爸,都有些羡慕她所宣扬的被娇惯被宠爱的童年,马莲的自尊心也因此获得了少许的满足。现在这样,她连那点可怜的虚荣都没有了,她又该成为小姐们耻笑的对象了。可是她又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无能为力,只能小声地求扯着她头发的杨彪:求求你放开我吧,我跟你走,放开我吧,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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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板娘不让杨彪在前堂对着马莲吼,怕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她说你们自己家里的事还是去外面说吧,要不你们就到楼上的房间谈谈,好好的谈谈。马莲他们就来到了楼上的一个靠边的房间。

你说你想怎么死吧。这是杨彪上楼后的第一句话。

马莲不想死,她刚刚将日子品出些滋味来,正感觉活着有意思呢。不过杨彪的心狠手辣她是早有领教了的,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马莲用眼睛去看马万财,希望他能多少的帮帮自己,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女儿啊。但是她失望了。马万财的目光躲躲闪闪,他根本不敢阻止杨彪做什么,也没有要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平时在家里他是很威风脾气也很火暴的,可一到了杨彪面前他立刻就矮了一大截。

说呀?你想怎么死?杨彪又吼了一声。

马莲不由得心里头打了个激灵。她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不想死。……

杨彪骂道:你说不想死就不死了?当初你跑时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跑到这里当婊子给老子戴绿帽子就没想到会死?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说着他就伸出双手,卡住了马莲的脖子,又向上一用力,马莲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她的嘴张得老大,嘴张得很大却呼吸不到空气,手乱舞脚乱蹬着,喉骨都快被杨彪捏碎了。……马万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他说杨彪啊,教训她一下就中了,真要闹出人命来是要尝命的呢。

杨彪气咻咻的将马莲摔到地上。马莲干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杨彪累得或是气得直喘粗气,马万财在一边替他教训坐在地上的马莲:你说你不好好的过日子,总跑什么啊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他的老婆就得听他的话。再说了,你怎么出来做起了小姐呢?我们老马家的脸是让你丢尽了。……

马莲抬起脸望着马万财,刚才的一通干呕弄得她满眼的都是泪水。她说:爸爸啊,我是你的闺女呀。在广州,我不跑他就要把我卖给人贩子。……

还没等马莲说完,杨彪抬腿照马莲就是一脚:操你娘的,你还有理了是不?你是我花钱买来的,你的小命都是我的,我想咋样你那是我的权利你知道不?

马莲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想好了,她低着头仍不敢看杨彪,说:我知道我们家花了你三千块钱,我还给你,我还给你三千块总行了吧?

杨彪先是一愣,继而他又阴阴地笑了:呵呵,三千块钱?你以为三千块钱就完事了么?你最好自己问问你老子,你应该拿出多少钱来才能赎回自己。

马莲问马万财:你到底拿了他多少钱啊?

杨彪盯着马万财说:你可要好好算清楚喽。

马万财说:总共算来,有,有八千块吧。

杨彪说:八千块,怎么样?这还没计算上利息呢。按理讲你卖#挣的钱都该是我的,这就像家里买回只老母鸡,它下的蛋是不是该归我啊?我就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了,只要你现在拿出八千块钱,我立马放了你。

要是在以前八千块钱或许会把马莲吓住的,但现在不会。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多少钱了。流产这一段时间只出不进,在陈峰那里还有不到三千块了。但她并不是很担心,她已经是名非常懂得客人的心理会讨客人喜欢的小姐了,只要她愿意,短时间内凑齐八千块钱还是很容易的。于是她狠了狠心,说:好吧,八千就八千,但你得给我点时间。

杨彪很惊奇也很高兴,真有八千块钱了他什么样的老婆买不来呢?他问马莲:你要多长时间?

马莲咬着下唇想了想后说:一个月之内。

杨彪一拍大腿说:好!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交不出我可要追加罚款的。你也给我想好了,别再想着逃跑,你若是再敢跑的话我就卖了你弟弟,杀死你妈妈。……我就在这里等你交钱,你得管我吃喝管我抽烟,还有嘛,你没拿出钱来之前你就还是我的老婆,就还得伺候我。

说完他就拽过马莲往床上摁。马万财这时候感觉自己再待在那里就有些多余了,就转身出门。走出门后他叨咕了一句:真他娘的,大白天的也做那事。现在他有些后悔卖马莲了,早知道马莲会挣大钱就不该那么便宜的卖给杨彪。不划算。他心里想着,怎么总是做亏本的买卖啊,自己真是他娘的走背运走到家了。

下楼后马万财遇到了气冲冲赶来的陈峰。他上街买了一把菜刀别在腰后,返回来想找杨彪理论。马万财想拦祝蝴,但陈峰腰后别着菜刀胆子也就大些,就气势汹汹的将马万财拨到一边,径直往楼上去。……他知道马莲平时按摩喜欢把头的那个单间,就往那走。到门口时他听到了马莲的呻吟声,在他听来那就是马莲在和他在床上舒服时才会有的声音。血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头顶,“砰”的一脚将门踹开,眼前的场景令人不忍目睹。陈峰像只被惹怒了的野兽般咆哮着抽刀向马莲身上的那一堆白肉砍去,还没等刀落下,一直跟着他的马万财从后面冲了过来抱住了陈峰。马万财很有些蛮力气的,紧紧地搂住让年轻气盛的陈峰也动弹不得。杨彪从惊吓中抬起身,就那么赤条条的,见了眼睛都要瞪裂了的陈峰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床上的马莲本来就在哭,见了陈峰她哭得更厉害了。

杨彪说:你他娘的是谁呀?敢跑老子面前撒野?

陈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杨彪说:呵呵,原来是小情人啊。可你知不知道,我还是她的老公呢!

说着杨彪扯着马莲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到近前,说你告诉他,我是谁,你告诉他啊。

马莲衣衫不整,只顾哭,说不出话来。

杨彪指着马莲下身处的两道疤痕对陈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给她留的记号,是我盖上的印戳,她是我的女人,我们的儿子都两岁了。

说着就又在手上加了些力气,逼问马莲:你说是不是?

马莲也分不清杨彪问她的是老公的事还是疤痕的事,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杨彪说看到了吧?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怎么说?小毛孩子,那菜刀也是你玩的?说着他就把那刀夺到手里,并用刀指着陈峰的鼻子说你还在这里干嘛?想看我们夫妻办事吗?那你就看好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杨彪就是那么不管不顾,回身当着陈峰和马万财的面又把马莲压到了身下。

陈峰昏沉沉的下了楼。马万财就在门口等着,听着马莲一声声“哎呀哎呀”的哀叫,他的心里就如一潭死水无动于衷。当屋里的动静停止后,他敲门进来,满脸堆起讨好的笑容对杨彪说:刚才多亏了我吧,要不是我……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家里的事还多着呢!

杨彪头不睁眼不抬的说:要回你就回去嘛,又没人拽着你。

马万财说:可你得给我回家的路费啊。

杨彪把眼睛一瞪:你他妈的有病吧,我哪有钱给你做路费啊,你不会问你女儿要吗?

马万财赶紧把目光投向马莲,说小莲啊,你妈妈和弟弟还等着我回去呢,地里的活可是耽误不得的,你看……

马莲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愤怒火山一样的爆发了,冲她的爸爸说道:马万财,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你还配做人的父亲么你?你太不要脸了,干脆你就撒泡尿沁死算了。

马万财也急了,说:嗨你个兔崽子,老子把你养这么大容易么你还这样和你爹说话,我让你们夫妻团圆有什么错?……你要是不给我钱我也不走了,整天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我看也不错呢!

好,好,我给你,拿上钱你给我滚蛋,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马莲说完就忍着周身的疼痛下楼找陈峰拿钱。陈峰不给,她就暂时从老板娘处借了五百给马万财。

……杨彪拉着马万财喝酒去了。马莲跟着气得想哭的陈峰回到住处。

陈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马莲说我没有。

陈峰说你还没有?

马莲说我真的没有骗你。

陈峰说那你说说孩子是咋回事。

马莲说:哦,以前没跟你说,我和那个畜牲是有过一个孩子。

陈峰说:那孩子呢?

马莲说被他卖了。陈峰啊,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陈峰说:得了吧,还说没有。大夫不是说一个月之内不能过性生活吗?一见到他你们就办了。

马莲边哭边说:是他硬要的啊陈峰,我从来没有愿意和他做那事。

陈峰说:还说没有呢,你在床上直哼哼是咋回事?还不是你情愿的嘛!

马莲说:陈峰啊,你怎么会这么看我啊,我只和你是情愿的,他往死了祸害我,我实在是忍不住疼了呀。呜————

哭过了还得面对现实。马莲和陈峰说你就再等我一个月吧,这一个月内你不要到店里来找我,我凑过八千块钱给那畜牲,然后我们就可以过安心日子了。

陈峰问干嘛给他,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你们的关系不算数的。再说你怎么攒那么多的钱啊,又要去做“开放”?

马莲埋进陈峰的怀里没有作声。

陈峰说要不我们就逃吧,我们回安徽去,让别人找不到咱不就行了吗?

马莲说不行啊,他会去祸害我弟弟的。就一个月,你就当一个月后才认识我好了。你不是总对我说出卖笑脸不出卖真情,出卖肉体不出卖灵魂吗?你放心,我的真情和灵魂永远都属于你一个人……马莲抬起头,她发现陈峰并没有认真的听她说话。

陈峰目光游离不定,嘴里喃喃的说:不行的话,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他!……

第十一章

马万财揣着马莲给的钱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无债一身轻,他琢磨着回到家后要好好的伺弄庄稼,争取多打些粮;坐火车能逃票就逃,省下些钱回去抓两头猪崽喂大,年底多卖些钱,然后就再去赌场试试手气。驴粪蛋都有发烧的时候,他不信自己会一输到底儿。

杨彪也是心情舒畅。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现在他的毒瘾已经基本上是戒掉了。其实戒毒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吸毒的环境。马莲在按摩店不远处为他租了一个睡觉的地方。他总在店里睡老板娘不高兴,放出话来说要收他的钟点费。一个钟二十块钱,还不如弄个月租两百元的住处实惠。起床后他就去街上逛,逛累了就随便找一家饭馆吃饭。南方的饭菜比较清淡,很适合杨彪那刚离开毒品的身体。吃饱喝足以后他就来到店里,和小姐们搓麻将,也带点彩头。杨彪赌博很在行,玩十次能赢九次。一边玩一边给小姐们讲些荤段子,逗得她们哈哈大笑。赢了钱的杨彪也很会做人,主动拿出钱给老板娘去买菜用,表明他可不是在店里白吃白喝的。更多的时候他和旁人会说起马莲,说马莲的家原来是如何如何的困难,如果不是他拉一把一家人都得饿死;说马莲怎样怎样卷走了他的钱,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卖掉后逃到了浙江。一来二去的,店里上到老板娘下到小姐都很喜欢能说会道的杨彪了,并给予他无限的同情,对马莲反倒更加看不上眼了,说这丫头把咱们大家都骗了,她不是说她有钱人家的孩子么?人小鬼大,表面看上去柔弱的她,还真看不出有着蛇蝎心肠呢。

马莲有时候心里也在想,自己莫不是上辈子真欠了杨彪什么吧,若不然为什么他对别人都会那么好,人模人样的,可对自己却是恶语中伤拳脚相向呢?对于杨彪编排她的那些话以及身边人对她的态度,她表现得很漠然。她没心思去计较那些了,实际上她也左右不了什么。现在她的心中只有钱,满脑子都是那八千块钱的影子。她挖空心思的找钱,不惜一切的挣钱。若是从地上拾到分币或角币那样的别人都不屑一顾的小钱她都会很高兴,像沾了好大的便宜似的。她坚信妈妈常告诫她的积少成多那话是万分正确的。一个月内凑足八千块钱,那么分解到每天应该是多少呢?

马莲给自己每天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必须要赚够三百块,这样去掉杨彪的花费到时候才会凑够八千。一天三百块钱,如果正规按摩的话要按足三百个钟才行,那么自己整天不吃不喝不睡或许都挣不来呀。马莲把自己豁出去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感觉对陈峰内疚以外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比刚做小姐时更会讨客人欢心,更主动更熟练,客人有那要求她做,客人没有那种要求她就千方百计的引诱他产生那种要求。客人所要的一切她都一律予以满足,管他恶心不恶心的,什么口交肛交的,什么“老汉推车”“霸王硬上弓”的,只要钱,也只有当她把钱小心地收好以后,那么她就会变成了一具供人享乐的毫无怨言的近乎疯狂的机器了。客人戴套也行,不戴套也中。不是有好多客人喜欢见红吗,那就来吧,都来吧,在来月经的那几天里马莲挣的钱比平时还要多,远远的超出了她每天的定额。

客人给她的钱她一般都藏起来,杨彪见到的只是老板娘给的一小部分提成。为了摆脱杨彪的跟踪,马莲时常的与客人商量好,假称客人请她出去吃饭,这样就可以离开了。她把新挣到的钱都送回她和陈峰的家。陈峰已经又找了一份新工作,工钱不多但累点有事做会觉得充实些。他也不容易,每天挣扎在痛苦的旋涡里不能自拔。有哪个真正的男人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在那种地方千人骑万人踏呢?可是他想不好自己该怎么做,上哪去弄钱呢?抢银行没胆量,杀了杨彪又不知怎样下手自己能不能办得到。马莲每次一到家就忙着打扫卫生,把陈峰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好,即使衣服不是很脏也要洗,她要让陈峰感觉到她的存在,感觉到她的爱。

总过那样的日子马莲怎么会得好呢,没多久她就重新又染上了严重的性病。她没有时间太多的顾及自己,只是买了一些内服和外用的药,她不是不想去医院认真的治疗,可治好了又能怎样呢,只要八千块钱没有凑足,还不是得又被染上么。她咬牙忍着痛苦继续笑脸面对每一位客人。马莲有病,杨彪自然也就跑不掉,想起来就恶狠狠地祸害马莲一通的他也被感染上了那脏病,也很严重,疼得他走路时两腿都不敢太靠拢。怨谁呢?他还能怨谁,所有的怨气自然又撒在马莲的身上。花了几百块去医院把那病治好后,他开始琢磨着怎样报复马莲了。

那天中午,马莲正在单间里睡觉,杨彪笑嘻嘻地进来了。他要和马莲办那事。马莲迷迷糊糊的说我有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去找别人吧。杨彪说找别人不得花好多钱么,还是玩你省些。你有病怕什么,你不是有套子嘛,给我一只。马莲不想在这事上和他多纠缠,就从自己的胸罩中取出个安全套扔给他。杨彪自己戴好,然后扒光闭着眼睛死人一样的马莲,就爬了上去。做着做着他说这样真没劲,你他娘的像个死人似的,干巴巴的一点也不舒服。马莲说那你就别做了,我都快困死了。杨彪说有办法了,我在上面加点润滑油就好了。说完他爬起身,快速的从衣兜里掏出个小瓶,在他那戴着套子的yáng具上抹了起来,然后就又扑到马莲身上。马莲没有想到的是,杨彪抹的不是什么润滑油,缺德的杨彪抹的竟然是芥末油。马莲的痛苦不用我说您或许也能够想象得到。杨彪还不放过她,摁着她的胳膊继续行事,嘴里骂着日你娘的你竟敢让老子有病老子今天给你消消毒……马莲痛苦的惊叫反倒让他觉得更加刺激无比。终于结束了,杨彪恋恋不舍的从马莲身上下来,看着疼得在床上直打滚的马莲,他嘿嘿地笑着。自己真是绝顶聪明啊,一般人谁会想得出这么个好法子呢?这出戏自己既是导演也是演员,真他娘的好看!

一直到天擦黑时马莲还下不了床。她躺在床上哭,并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哭。她的面前摆放着陈峰送给她的那个音乐盒,那里有个冰清玉洁的小女孩和着《献给爱丽丝》的乐曲转圈圈跳着芭蕾舞。她看一会儿听一会儿在心里念叨一会儿陈峰的名字,然后就再哭一通。后来杨彪又上楼来,他是向马莲要钱来的。

给我钱。杨彪毫不脸红的说,我没有烟抽了。

马莲心里正难过着,看都没看杨彪就说:我没有钱。

杨彪说:你怎么会没有钱,没有钱你怎么还我那八千块?

马莲说:反正今天没有,你也看到了我一个生意都做不了哪来的钱!

杨彪说:哪我不管,我就要钱。

马莲说:可我身上实在是没钱啊。

杨彪有些恼羞成怒了,顺手抓过那个音乐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说你他娘的又是皮子紧了是不,非得给你松松筋骨才行?马莲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音乐盒在地上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底盖滚出了好远才不甘心地停了下来。还没等杨彪将话骂完,马莲挺身而起,披头散发,目光如炬,伸出双手疯了一样向杨彪的脸部抓去。杨彪怎么也没想到马莲会这样,也就没来得及躲避,脸被马莲结结实实的抓到了,顿时感到火烧火燎的一阵疼。马莲嘴里骂着:操你奶奶的,你赔我的音乐盒,我今天和你拚了!

打架马莲不是杨彪的对手,三、五个马莲也不见得会打得过杨彪。马莲竟然敢破天荒的反抗自己,这还了得?更可恨的是马莲将平时很注重仪表的杨彪的脸给抓破了,这让他以后如何见人呢。他被气疯了,杨彪像只疯狗一样的把马莲扑倒在地,拳打脚踢,直到后来马莲不动了也没有声音了他才住手。

马莲躺在肮脏冰冷的地上,她昏死过去了。她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等处都涌出了红红的鲜血,脑袋肿得好大,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剩多少好地方。杨彪打累了不打了也被马莲吓住了,他以为马莲已经死了,在马莲身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分钱。没有钱他也不敢再在店里待下去了,先跑远一点再说吧。于是他就慌慌张张跑出门去。

马莲命很硬,不多时就悠悠的醒转过来。老板娘也被鼻青脸肿的马莲吓了一跳,但她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她那常葫是最怕警察光顾的,客人看到有警察来就会觉得不安全,就不会再来。所以当马莲说替我报警吧让警察把他抓起来时,老板娘说你还是回家养着吧你这样也没法做生意了,要报警你回家后再报,可不能在这里给我惹麻烦。

马莲被陈峰接回了家。一进家门陈峰就哭了,他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他!马莲一直记得从广州过来时大客车上那位售票员的话,有事找妇联或警察,妇联不太好找,警察好找,她知道附近就有一家派出所。她对陈峰说你不要杀人啊,杀人要尝命的,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为那个混蛋赔上命不值得,明天我们就去派出所告他。

第二天马莲就去了派出所。那时候她脑袋上的淤肿已经消了好多了。接待她的是一位自称姓李的警察。李警察很同情她,详细地问了她被打的经过。最后他说你放心吧,我们会为你做主的。说完他还给马莲留下了自己的联系电话,让马莲今后有什么事就找他。马莲走后李警察带人很容易的就把杨彪抓了来。杨彪在知道马莲并没有死后就又回到了店里,抓他时正和几个小姐兴高采烈的玩着麻将。杨彪很会做戏,在警察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自己是初犯,马莲是他的老婆,她和别的男人乱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自己一时气不过才动手打了她,并保证今后再不动她一手指头。……还能怎样,李警察相信了杨彪的一套鬼话,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发生,教育了杨彪一通就把他放了。

杨彪从派出所出来径直就去找马莲。他威胁马莲说:以后要是再敢去找警察看我怎么收拾你,你要是敢把以前我做的事捅出去我就捏死你,然后杀光你们全家。

杨彪说上面那番话时陈峰也在场。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血气方刚的陈峰不想再那么窝窝囊囊地活着了,当天晚间他就把以前和他一起去马莲她们店的那个矮胖的同乡找了来,指着床上躺着的马莲说你看看吧,这是我内人,现在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哥哥你说咋办吧。这是他头一次称马莲为内人,那称呼是他从书上学来的,也和马莲解释过说那就是对老婆的尊称呢,还说以后他就要那么喊马莲。所以躺在床上的马莲感觉很幸福,眼泪悄悄的滑落到脸上,更加显出她的可怜。

陈峰的同乡什么也没说,拉上陈峰就出去了。那孩子比陈峰略有些血性,径直来到一水果商店,买了两把削甘蔗的砍刀,递过一把给陈峰,说就今天吧,今晚我们就把这事摆平了,你领我去找那人。望着冒着寒光的砍刀,陈峰的心里不由得一哆嗦,但他可不想在同乡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恐惧,何况这是为自己出头的事呢。于是他强打精神,挺直了腰杆,气势汹汹的奔马莲上班的那家按摩店而来。

杨彪果然在那儿,正坐在前堂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陈峰在门外喊他:杨彪,你出来一下。那声音里夹有颤音,或许是陈峰太紧张了,要不就是胆怯的缘故。杨彪回过头朝门外望,见是陈峰在喊他。他根本就没把陈峰放在眼里,打心眼里没有把他当回事,通过上一次交锋他就看出了陈峰是个胆小的青年,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所以就大咧咧的出门,心里还在想着怎样再羞辱他一番。他刚一出门,就听陈峰的同乡问陈峰:就是他么?陈峰点了点头。还没等杨彪回过神来,那位看上去矮墩墩的青年非常灵活地抽出砍刀一下子就砍到了杨彪的头上,接着就是第二刀,第三刀……杨彪满脸是血,拚命冲上前死死地抱住砍他的人。而这时的陈峰人整个的木了。杀人了,他心里惊呼着,这不是杀人了吗?隐约中他听到了他的同乡在喊他:陈峰,快出手啊你!砍死这个王八蛋。陈峰叨咕着:对,砍死这个王八蛋,为马莲报仇。他是真的想冲过去几刀就结果了杨彪的性命,可是不知怎的脚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心里那么想着就是挪不动步,就那么瞪大了眼睛傻站在那里。……

陈峰的同乡和杨彪拥在了一起,在地上翻滚着,一直打到了马路当中。围观的人很多,早有好事的人给110拨了电话,警车随即就呼啸着开来了。警察将打做一团的两个血乎乎的人押上车。这时谁也没留意的是,陈峰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第十十二章

杨彪被砍了三刀,住进医院缝了四十多针。陈峰的那位同乡被拘留了,他承担了一切,就不会再有陈峰什么事了。本来也没陈峰什么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动手。没有动手他也跑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马莲想念陈峰,整日以泪洗面。

杨彪从医院回来,他哪受过这等委屈啊,气得他也弄了一把菜刀别在腰后,整天嚷着要找到陈峰那小子然后杀了他。当然陈峰是不会让他找到的,他只能将满腹的怨气一次次的撒到马莲身上。

马莲起床还有些困难,但她不得不起来,陈峰不在了,连给她倒口水喝的人都没有。陈峰带走了所有的钱,马莲身上的一点零钱很快就用光了。杨彪还照样逼着马莲拿钱,马莲说钱都在陈峰那儿,我没钱。

杨彪给了马莲一拳,说你这个贱货,偷着养小白脸不说,还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再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我就打死你。没有钱你不会去卖吗?你不就是个卖货吗?

马莲说你看我这样还有谁会要我?这不都是你的杰作吗?再说我身体还有病,没人肯要我。我没钱,我还饿着没饭吃呢。

杨彪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说你不是有病么?来我给你他娘的治疗一下就好了。说完也不顾马莲的反对,强行将她摁在了床上,扯去她的裤子,从兜里掏出盒香烟一根根的恶狠狠地塞入马莲的下体。

放上一天就好了。杨彪冲着床上弱小的马莲吼着,不许你将这“药物”取出来,要是没有了我就再给你加点“润滑油”,看是那好受还是这个好受。现在你给我去店里,能卖就卖,从今天开始所有的钱都必须交给我,离一个月的期限可只剩下不到十天了,交不出八千块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莲被杨彪押到了店里。马莲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庞还很吓人,没有客人再找马莲,还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她就像一尊雕塑,木然的坐在那里,听凭别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她的下身疼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的心里,是潭没有一丝波纹的死水。

后来老板娘有些看不下眼了,就过来询问陈峰的情况。马莲“哇”的一下就哭开了,边哭边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手机也不开,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板娘说:他会不会跑回安徽老家去了啊?你有他家的电话吗?问一问吧。

老板娘的话一下子把马莲点醒了。不过她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渐渐的有了主意。告他!让警察把杨彪抓起来枪毙掉,只要他活着自己和家人是不会得好了。上回杨彪威胁她不许将过去的事说于警察听的话倒提醒了马莲,她认为凭他做的那些个恶事就是枪毙他十回都够了。她和老板娘商量借了五百元钱。然后出门给那位李警察打电话。她说:求求你快来抓他吧,以前他做过好多的坏事,他一直威胁我不让我说,……对,他就是个在逃犯。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不一会儿警车就到了,把正和小姐搓麻将的杨彪拷上了车。马莲也上了车,不过她坐前排,就没有看到杨彪盯着她看的那双穷凶极恶的眼睛。

马莲什么都说了,边哭边说,声泪俱下,说杨彪在家时偷了十多条耕牛的事,说了他在广州偷自行车卖孩子吸毒的事,说了他来到这座城市偷了一辆摩托车后来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脏车的市场就把车丢到了河里的事。她落下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说,那就是杨彪买她时她才十三岁,凭这一条是完全可以判杨彪强奸罪的,但马莲不可能知道这些,就没有说。说到最后她解开裤子,当着一帮听她揭发申诉的警察的面,将裤子一下子褪了下来,说我也不怕丑了,她指着那两条酱紫色的疤痕说你们看看吧,我也不怕丑了,这就是他干的缺德事,用剪子划的。现在我的小便里还有他塞进去的满满的一下子烟沫呢。呜——

马莲说不下去了。她所说的话和展现出的身体令在场的人气得狠不能将牙齿咬碎。那位李警察过来替马莲提上裤子,轻声的安慰她,说这都是我们的错啊上回没有调查仔细让你受苦了。……另外几个警察来到杨彪身旁,其中的一人踹了他一脚,大声呵斥他站规矩些,用一副拷子将他反拷在窗户的铁栅栏上。

马莲说你们把他枪毙了吧,他不是人,连畜牲都不如。

有警察给马莲倒了一杯热水,让她说得更详细些,问什么马莲就说什么,就有警察出去逐项落实杨彪的罪行。和山西杨彪家所在地的公安部门联系上后,对方说确实有偷宰耕牛这么个案子,不过已经结案了,为首的两名罪犯是父子俩,已经都被判了刑。广州那边也和山西的情况差不多,那里每天丢失的自行车多了去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吸毒的也多,现在杨彪戒了毒就没什么可再追究的了。最后他的罪行只剩下了偷当地一台摩托车和残害妇女马莲这两件。这两件事怎么够枪毙呢?李警察安慰马莲说:我们一定会依法严惩他的,你年龄还小,还是回家去吧。日子还长着呢,好好的走正路吧。

马莲听说会严惩杨彪心里就非常高兴。就离开了派出所。她要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了:去安徽北部的一个城市去找陈峰。她不能没有他,他现在是马莲最亲近的人了,是她的一切。

半个月后,马莲蓬头垢面的只身回到了这座城市,又走进了那家美容按摩店。老板娘见了马莲吓了一大跳,说你怎么还敢回来啊,听我那老铁(情夫)说那杨彪只被拘留二十天,眼瞧着就要回来了,见了你那还会有你好么?

马莲低着头没有作声。

老板娘问:没有找到陈峰?

马莲的泪水一下子涌入眼眶,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老板娘问:你找到他家了吗?

马莲说:找到了,可他父母说他根本就没有回家。

老板娘说: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啊?

马莲说:我回来等他,他会到这里来找我的,我要不回来还怎么见到他啊。

老板娘说:你呀可真是傻,那个小白脸怎么会靠得住呢?他拿走了你所有的钱,现在说不准又在搂着哪个小姐快活呢!

马莲说:不会的,陈峰不会不要我的,他已经称我为内人了,他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

老板娘说:唉,真是个傻丫头。不过你回来也好,有好多客人都打听你呢。今天你就上班吧,你还欠我五百块钱呢。

……

马莲就又开始在店里待了下来。她只想着陈峰,对杨彪她倒不怎么害怕,因为有警察在,杨彪怕警察,如果他再欺负自己就打电话告诉警察,让警察来收拾他。

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的往下过,马莲没有等来陈峰,没几天杨彪出来了。见了马莲杨彪的眼睛恨不能冒出血来,挥拳就扑向马莲。马莲显得出奇的镇静,说姓杨的你再敢打我一下我马上就告诉李警察。别说马莲还真把杨彪镇住了,拳头终于没有落在马莲的身上。他眼睛转了转,竟换上了一副笑脸,说:得,算我怕你了行了吧?以后我再也不会打你了,在里头我都想好啦,其实咱们总闹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安安心心的挣些钱实在。以前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也不要八千了,只要你给我五千块,就五千块,我就马上离开你。这里太令我伤心了,一天我也待不下去了。……

马莲信以为真,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她问杨彪: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彪一脸的苦相,说:我要是骗你就遭天打雷劈。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还骗你有什么用呢?

马莲说:那好,我尽快把五千块钱还给你,以后也别想再问我要钱了。

……

马莲又开始了疯狂敛钱的日子。依旧是没有陈峰的消息,这让她每天都很悲伤。不过她坚信总有一天陈峰会回到她身边的。现在最主要的是把杨彪打发了,等陈峰回来他们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过幸福生活了。

只要马莲愿意,五千块钱攒起来还是很快的。那一段时间杨彪就如变了个人似的,从不对马莲动粗,还对马莲非常的好。在十一国庆节那天,马莲将五千块钱凑齐了。她将那一叠钱交给了杨彪,说这是五千块,从此我们两清了,你说话可要算数。杨彪接过那钱,一张一张的数过,揣进兜,然后说:我说话是绝对会算数的,我可不想被天打雷劈呢。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

马莲说:那你就回去好了,以后最好别再赌了,害人害己。

杨彪说:不赌了不赌了,回去后我做些小买卖,好好的过安稳日子。那牢饭可真他娘的不是人吃的,再不想进去了。

想了想杨彪又说:今天是国庆节,他们都说北峰公园特别的热闹。小姐们晚间都要去看花灯,我们也一同去吧,来这么久我还一次没去过北峰公园呢。

那天是国庆节,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4周年纪念日。这座城市不大,只有一个北峰公园。那公园拥山抱水,据说景色很有名。马莲也从来没有去过。现在欠杨彪的钱已经还完了,总算去除了一块心病,顿觉轻松了许多。再加上店里的小姐们都去,也就没多想,就答应了杨彪。

简单的吃过晚饭后大家就出发了。饭桌上杨彪还和大家告别,说他明天一早就回老家了,这么长时间谢谢大家的关照,等等。人们对他的能说会道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也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公园里真是热闹,人山人海的,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刚开始时马莲扎在小姐堆里,大家都看到她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光彩,那些灯真是太美了,她还是头一次看着这么花花的世界呢。后来马莲就和大家伙走散了,谁也没有多注意杨彪和马莲他们俩,只是在回到店里后才发现两人并没有跟他们一道回来。有个小姐说:嗨,明天就要分别了,毕竟是夫妻一场嘛,还不兴人家亲热亲热。大家哄笑着这事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警察来店里把还在睡梦中的老板娘叫醒,让她跟他们去公园认尸。老板娘的头皮发炸,首先她想到的就是马莲。肯定是马莲出事了。她一边穿衣服嘴里一边叨咕着:我说早晚这孩子会出事吧,太傻了她,真是太傻了她!

是的,那就是马莲的尸体。

在一座假山的后面,马莲静静的躺在那里,身体绻成一团,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头下有一大摊黑色的血,已经凝固了,头发被血浸成一绺一绺的。她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个吃剩了一半的桔子。那地方是全国有名的桔乡,只不过才到十月份,还不是桔子收获的季节,桔皮还是青色的,估计也一定会非常的酸涩。她两只眼睛里流出的血已经干凅成了两条黑色的泪痕,瞪瞪的眼睛中再没有一点光泽,她再不会看到什么了,什么也不会再看见了!

有好多的苍蝇围着马莲嗡嗡地落下又飞起,在她的眼角唇边等有血渍的地方黑黑地站成行列。每当有人靠近马莲时,便会惊得那些天使般的东西“嗡”的一下,从马莲的身体各处,腾空而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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