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 - xp1024.com
《宋锦》


第001章 那个带有异味的女子

大明,永乐二十年六月,京师。

永乐二十年的夏日,似乎比永乐十九年的夏日要来得更早一些。

刚到五月的时候,树上的知了就吵吵闹闹个不停,那个声音,隔着几条街都听见了,整日吵得人无法安睡。

城北宋家的夫人赵氏还特地招了安化府那些个抓知了的能工巧匠,上树跟个猴儿似的,雇了重金来家里抓了几次。

可一连抓了几趟,那些知了就像生了根一样,仍旧一天在府里的大槐树上叫个不停,让人好生头疼。

丫鬟捧着从云南上贡来的葡萄进了宋府的后院,紧靠宋府后院莲花池的一个小别院了。

绕过了府里九曲回肠似的走廊,那个丫鬟终于还是探头探脑地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子的主人是主家宋老爷家的二姑娘,那个以绣技渐长,身上却带着一个刺鼻异味的宋二姑娘宋锦。

宋锦是宋家二女,宋家长女宋芸早年就入了宫,做了谢贵妃身边的女官,如今府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宋家夫妇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这心疼归心疼。

这宋家二姑娘自打娘胎生下来,这身上就带着一股刺鼻的异味,生孩子的那天,不仅把宋夫人赵氏给臭晕了,还把产房里头伺候的产婆,乳母都臭得昏天黑地。

最后还是几个产婆用了棉布裹了几层,蒙在口鼻处,才得以过了宋家二姑娘的洗三礼。

如若不是这样,恐怕那宋家二姑娘自生下来,还没有让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洗过一次澡呢。

好在这宋家二姑娘虽有体臭,但是却习得了宋家自祖上就传下来的天下无双的绣技,是宋家几个小辈中,能绣出双面绣,织出华美锦缎的翘楚。

宋家夫妇虽然嫌弃,但是对这宝贝女儿,到底也是照顾有加,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毕竟宋家就一个独儿子宋谦和,还入赘了别家,大姑娘宋芸又在宫里当差,长年累月见不着人。他们老两口的下半辈子,还得依靠这个带着体臭出身的闺女。

只可惜,这样先天缺陷,还可以靠着后天来补救的一颗小白菜,就那样……崴了。

和着其他人干出了一件京师人人皆知的事件,私奔!

京师城北有个宋家,城南有个连家,两家祖上,原是世代交好的人家。但因后来连家祖上在太祖皇帝身边长袖善舞,一步越到当朝内阁首辅的位置,和宋家也就拉开了距离。

三个月前,城北宋家二姑娘就带着他的青梅竹马,城南连家的二公子连墨私奔了。

你说私奔就私奔了,但那城南连家的二公子连墨偏偏要招摇过市,拉着宋家二姑娘的手,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口,当众宣布了和宋家二姑娘的婚事。

连墨和宋锦原就是幼时的青梅竹马,宋家二姑娘是天生带着股体臭,那而连家二公子,则是天生嗅觉失灵,闻不到任何味道。就这样,彼此都有缺陷的两人,就玩在了一起。

但因着连墨和别家的婚期将至,闻不到任何味道也不是办法,到时候连夸句新娘子香喷喷都说不出口,所以连家的连大老爷,也就是当朝翰林院大学士连正行,就请了前些年给皇帝治病的太医入府。

那太医也是个奇葩,原不是正正经经考入太医院的,是半路出家,入了太医院的。

结果就是那样半桶水的人物,就把那连家二公子失灵了十多年的嗅觉给治好了!

宋家知道京师有了这号人物,就想着请回来,给自家的闺女看看,治治体臭,结果太医刚刚出了连家,路过集市的时候,马车翻进了水塘里,就死了。

没错,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死了,死得还透透。

仵作去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泡得发白,模样足以让人三天三夜吃不下饭。

连家的二公子嗅觉恢复后,就想起来了与宋家二姑娘的婚事,想要求父母做主娶了宋家二姑娘回来。

可当朝最富盛名的连大学士,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个奇臭无比的女人回来了,不仅回绝了自己儿子的要求,还把自己的儿子关在祠堂里,静思己过。

可是才把自己儿子关进去一晚,第二日喊了丫鬟去送饭的时候,才知道人已经跑了。

很明显,去的是宋家。

因为在连家二公子被关的祠堂里头,他有本事让看守祠堂的婆子给他要来了笔墨纸砚,把写给连家二姑娘的婚书誊抄了几遍,最后还自己贴了几个大红喜字在祠堂门上。

一向视规矩体统为铁律的连大学士,看着祠堂这副模样,当即气得不行,不过只有下人晓得,自家的这二公子,在京师里可是个响叮当的人物。

……

丫鬟进了院子,把一个红漆木雕刻鸳鸯的食盒摆在了廊下的竹几上,竹几的上头还摆了几个绣棚,和几副未完成的绣品。

竹几的一旁则是摆了一架花楼织机,因为她们家二姑娘,不仅仅是刺绣高手,还是位纺织高手。

单靠在屋里摆着的几副绣了牡丹芍药的屏风和几副仿真绣出来的猫儿,就可以供给宋家,至少三个月的开销。

那些绣品,要不就是供给宫里的贵人,要不就是走了海运去了南洋,再加上宋家这一块金字招牌,宋家二姑娘绣出来的那些个绣品,在市面上已经炒出了天价。

丫鬟手痒,还是摸了摸被自家姑娘当做珍宝一样的那架花楼织机。

转身进了屋里,那丫鬟开始烧水沏茶,紫金打造的小水壶‘呼呼’响了几声,就知道水烧开了。

拿了茶刀,把屋里那块放在衣柜上头的那块茶饼取了下来,削了几块后,迅速投在了已经装好了水的茶盏里。

片刻后,就送到了那位传说中宋家二姑娘的身边。

方才小丫鬟去茶水房的时候,已经用了茶水房里头摆着的薄荷香油抹在了鼻下,所以她只能嗅见薄荷香油味,嗅不到旁的气味。

“姑娘怎么又在窗边凉风了虽说是在盛夏,天气热些,但姑娘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是经不得风的。还是让奴婢把窗关了,伺候着姑娘喝几口茶吧!”

利落地关上了那扇朝着窗外莲池开的木窗,丫鬟亲自把茶盏,搁在了宋家二姑娘坐的软榻上的小几上。

“屋里闷极了,久久不曾透气,我就开了那么一会窗,你就把它关上,你还真是爹爹指过来伺候我的好丫头呀!”

宋家二姑娘宋锦正襟危坐与软榻上,目光斜斜地瞪在了面前那个小丫鬟有些瘦削的脸上。

第002章 那个和人私奔的女子

那个丫鬟似乎也是头一遭被自家姑娘这么瞪,吓得当即两腿发软,眼看就要倒下来的时候,只听见面前那个身量娇小,蒙着青烟罗面纱的自家姑娘又来了句。

“我饿了,快些去给我寻些吃的过来府里可用过午饭了”

见自家姑娘言语中再没了方才那丝狠厉,那丫鬟一把抓住了身旁竹椅的扶手,如释重负般深深吸了几口大气。

“姑娘,府里还没用午饭的。夫人陪着老爷去了城西的祈福寺为在宫里做事的大姑娘进香祈福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的。”

“厨房那边的曾大娘喊了人过来说,府中不用午饭了,待夫人和老爷回来,一起用午饭。”

“各房各院先用前些天大姑娘差人送回来的齐芳斋糕点先抵一抵。”

丫鬟一面对着面前的宋锦说着话,一面手脚利索地在屋里翻箱倒柜找起糕点来。

可来来回回翻倒了屋里四五个装着糕点的食盒,就是寻不到她前些日子放在食盒里头的糕点。

丫鬟把食盒复原,放回原位,随后起身回到了自家姑娘面前。

东西没找到,难不成是被自家姑娘给偷着吃了

这丫鬟在心里打了一阵鼓,始终是没有开口,询问自家姑娘这件事。

东西是放在姑娘屋里的,被自家姑娘吃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前些日子宫里的大姑娘差人送糕点来的时候,姑娘不是口口声声说喊着不吃,那糕点都是宫里的人吃剩下的,才送出来的。

说什么,姑娘都是不会吃的。

宋锦用青烟罗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那双丹凤眼出来,凝神望着面前同样望着她的丫鬟。

面上平静如水的她,心底里实在是已经憋不住了,面前伺候她的这个小丫鬟,实则是自她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活人。

她心里有千种万种问题想要询问与她,可当她问出那些个天马行空的问题出来,面前的那个丫鬟眼里,除了惊讶,还有就是害怕,再之后就是要怀疑她中邪了。

可能她心里面已经怀疑自家姑娘自打从祠堂出来后,神志就失常了,经常坐在屋里,自言自语半天。

原主的记忆还存留在她脑海里,那是三个月前。

宋锦这具身体的原主,原就和城南连家的连大学士的宝贝儿子,宋墨闹出了一场满京城人尽皆知的事件,私奔!

连家的连大老爷和连大太太,也就是连墨的父母双亲,哪里能同意这门婚事

知道自家儿子从祠堂出来了,就喊人驾了马车,一路追来了宋家。

此时的宋家二姑娘,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就和一个京师的纨绔子弟,跪在了宋家的祠堂里头。

连墨拉着宋锦的手,跪在了宋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对着身旁那个小白菜,说了一长串海誓山盟,你侬我侬的大情话。

结果那个时候,偏偏宋家的老爷宋贤和着夫人赵氏,搀着宋家那位老夫人从祠堂的后门就走了进来。

老夫人是过来人了,看到纨绔子弟连墨拉着小白菜宋锦的手在祠堂里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下子杵在地上,打得直响。

“连家二公子,若是你是真心实意为我家锦儿好,想要娶了我家锦儿回去,你应该三书六礼来了我们宋家,光明正大把我家锦儿娶回去才是。”

宋家老夫人说着,面上的表情已经狰狞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面前拉着宋锦手的那个纨绔子弟连墨。

“你这样拉着我家锦儿私奔,还招摇过市,惹得人尽皆知,你这不是为我家锦儿好,而是害了我家锦儿呀!”

“你可知道,你家父亲和母亲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看见了你拉着我家锦儿的手,更是不会让你娶我家锦儿入门了。”

宋家老夫人说着,由着左右两边的宋家夫人老爷搀着,走近了宋锦,想要把宋锦搀起了,结果那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被爱情冲昏了头,哪里肯起来

一向沉稳的宋锦,开始发了疯一样怒斥着面前的三人,她的父亲,母亲以及祖母。

“父亲,母亲,老祖母。锦儿这辈子都没奢求过离开这座府邸,但是锦儿看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出嫁,锦儿也想出嫁了。阿墨哥哥是真心待我好,想要娶我!”

“我和他本就是先天不足之人,我自出身起就带着异味,阿墨哥哥自出生起,鼻子就嗅不到任何味道,我们两个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乖顺得久了,宋锦一下子如发了疯一般,说出这么多话来,让面前打算继续想劝她的三人,都束手无策。

在宋家老夫人的眼里,孙女虽然天生带着缺陷,身上有着一股异味,但只要好好引导,学好大家闺秀该有的规范礼仪,总还是能嫁出去的。

但是眼前状如疯狂的宋锦,显然已经受到了那个纨绔子弟的蛊惑,听了他的那些海誓山盟,以为他真的为自己好。

可自己那涉世未深的孙女,哪里晓得了这里头的人心险恶。

连家的连大学士和连夫人赶到了宋家,看到了自家宝贝儿子和那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宋家二姑娘在一起,赶忙喊了家丁,把连墨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着连墨被人拉起,方才已经如发了疯一般的宋锦,马上扑了上去,想要拉着已经被连家家丁拉走的连墨,可无论她怎么拽,连墨还是被拽走了。

眼看着连墨被连家的人带走,一向乖顺很少言语的宋锦,跪倒在连家大夫人秦氏的脚下,一阵哀求。

“夫人,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和阿墨哥哥在一起吧!锦儿离不开阿墨哥哥!”

可那连大夫人秦氏,哪里会因为宋锦的哀求,就对眼前这个在她心中无疑于把她儿子拐跑的人心慈手软。

“姑娘,你莫哭了!虽说你长得有几分可人,但是你这浑身散发的异味,实在是让我们家无福消受!就你这样的人,还是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就做个正常人吧!”

就这样,连大夫人秦氏带着连墨前脚刚走,后脚宋锦就一下子撞到了宋家祠堂的梁柱上。

原主宋锦的灵魂或许就是被那一撞,给撞出身了,而她来自现实生活中宋锦,却很是倒霉,魂穿到了那位撞得半死不死的宋家二姑娘宋锦身上。

宋锦是在一个月前醒来的,听伺候她的丫鬟说。前两个月,宋锦已经如同一个植物人,在榻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宋家夫妇和宋家老夫人喊了一波又一波的太医入府都束手无策,或许就是因为她一个月前到了现在这姑娘的身上,这姑娘的小命才得以挽救吧!

对了,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丫鬟的名字,在她身边照顾了一个月,她还没有问过。

“喂,你是叫个什么名字来着”

第003章 那个穿越过来的女子(三章求投资)

“我吗?姑娘。”

宋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那个丫鬟有些猝不及防,用手指着自己,问着身前正望着她的宋锦。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仔细瞅瞅,这屋里还有旁人没有”

那个丫鬟被宋锦突然问起名字,表现得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其实宋锦内心,也是心惊胆战地很。

这还是她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问这个世界人的名字,以往那个丫鬟都是匆匆过来送了饭,匆匆又走了。

宋锦与她,实在是没有过多的交际。

甚至于,她连那个丫鬟的名字都不晓得,每次都是直接喊她。

若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对宋锦而言,往后就好办事了。

小丫鬟定了定神,喘了几口大气,以极快的语速,回了宋锦方才所问的话。

“姑娘,奴婢叫白荷。白是白居易的白,荷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

听着那小姑娘说起了白居易,又念起了诗句,宋锦顿时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原先在她的那个世界,她知道在古代女子很少有人能识文断字的,能识文断字的女子,要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就是王侯将相家的女眷妇人。

她没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府邸,连个伺候人小丫鬟,都能说上几句诗词,倒是颠覆了她对古人的看法了。

“为何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你且说给我听听。”

宋锦往身后博古架上头摆着的仙鹤香炉里头舀了几勺香粉进去,燃起了熏香,宋锦从竹榻下面拿了个脚凳出来,示意白荷坐在脚凳上。

而她自己,则是一副准备听别人讲故事的模样,坐在了白荷旁边的绣凳上。

见自家姑娘有意靠近了自己,面色也变得和缓下来,一副想要听她说自己名字由来的模样。

白荷也不再隐瞒,直接回道:“姑娘,奴婢是老爷买回来说丫头,老爷见奴婢面相生得极好,肤白貌美的,就给奴婢起名白荷。”

“老爷说我不能辜负了这个名字,就准许了奴婢去府中的女塾学了几天,那几日先生正好讲了白乐天和那句诗词,奴婢就借此来介绍自己的名字。”

听着白荷娓娓道来,宋锦就知道了这是个聪明的丫鬟,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学了几天,就知道了白居易,还知道了那首夏日咏荷的诗句,在古代女子大多数人还不能识文断字的时候,她无疑是上进的了。

“白荷这个名字极好,意头更好,你莫要辜负了老爷赐名就成了。”

白荷见自家姑娘面上笑吟吟地,以为自家姑娘心底里有些高兴,就想着把方才门房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面前的姑娘。

“姑娘听了莫气,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前门守着的婆子来报,说是连大学士家的婆子过来了,有事想要亲自告诉姑娘。”

“我们想要赶了那个婆子走,可那个婆子偏说自己是连大夫人秦氏身边伺候的,身子金贵,前院守着的人不敢动手,就把人带过来了,交给姑娘发落。”

说到后面的时候,白荷就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像是自己办事不力,没把人赶出去,生怕宋锦责怪的模样。

“连家过来的她们还敢过来”

宋锦看向了窗外,见湖面上盛放了许多荷花,嘲讽地来了句。

宋锦这具身体的原主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那个什么狗屁大学士府连家,那个京师响叮当的纨绔子弟之首,连墨。

原主原本可以在父母怀里,安安心心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白菜,但那个连墨,不知怎地,偏偏来招惹原主。

原主那样身心健康的一个小白菜,就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一样,深深爱上了那个纨绔子弟。

原先还没有和连墨私奔的时候,原主就有本事从府里小厮那里,买了两套小厮衣服,平时闲着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溜出府去,和连墨在庙里偷偷相见。

以前她就在狗血电视剧上面看到过,痴男怨女破庙私会的,没成想,竟是真的。

还好原主观念保守,没有把自己的第一次,就那样毁到了那个纨绔子弟手里。

不过她还是和连墨约定好了,洞房花烛夜的前一夜,原主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连墨。

只可惜还没等到洞房花烛夜,原主所憧憬的婚姻生活,就被两家夫妇知道了,所以前头才闹了原主和连墨私奔那一出。

庆幸原主观念保守,不然自己在现代保留了二十几年的完璧之身,就要那样,葬送在一个纨绔子弟手里了。

她现在反回去想想,还是挺可怕的。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个连墨,貌似也是个眉目清秀,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但,却是个纨绔子弟!

但沾染了纨绔二字的,都是要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原主还活着,只怕也是无福消受的,更别说她了。

不过既然连大学士府都不要脸,差了婆子过来了,依着地主之谊,她还是要请人把婆子请进来,问问到底是来报什么消息的。

见高几上摆着原主原先自己绣的双面绣的牡丹团扇,遮住了半面脸,又穿上了白荷放在熏香上头熏了很久的,淡粉色绣满了青色樱花的褙子。

由白荷挑了门前悬挂着的棉布帘子,宋锦就随白荷出了她早就想出来的小院子。

宋家的宅院是座四进的大宅院,宋家发家很早,宋家先祖又和当朝开国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但除却宋家先祖得力有才干,宋家的一众小辈们,皆碌碌无为。

碌碌无为的那些人中,就包括宋锦的父亲,一个在吏部担任抄抄写写的书吏宋贤。

这座四进的大宅院,要不是宋家先祖得到赏赐,就算是宋锦的父亲在吏部工作四百年,大明朝都亡国了,都挣不回来这样的宅院。

前厅里头站着一个瞧着约四五十岁的婆子,生着一对势利眼,穿着件蓝灰色的湖水蓝褙子,一双眼睛正四处打量着,一副等得不耐烦地模样。

还没等宋锦入了偏厅,宋锦身上那股子怪味,就飘进了前厅,闻见了那股味道,婆子马上从袖口里掏了瓶薄荷香油出来,抹在了鼻下和太阳穴上。

“原先以为出来待客的会是宋夫人,没成想,竟然是正主出来了。宋家二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

“前两日在府里就听说二姑娘醒过来了,宋家老爷又是请了法师来家里做法事,又是腆着老脸去太医院三番五次地请太医回家,就是为着给姑娘瞧病。”

“看来姑娘果真醒了,精神瞧着比从前要好多了!”

宋锦面不改色,但是在心里却一脸呸了那个婆子几十口,敢情你就巴不得我精神不好,等着死吗?

第004章 连家的来人(上)

也不知眼前这婆子是不是以为这宋家二姑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看不出她眼神中的轻蔑,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讥讽

若是换作在现代社会,她早就怼死眼前这个死老太婆了,哪里还轮着她,夹枪带棒,话中有话地讥讽她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宋锦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自己如今不是现代社会那个宋锦,而是京师宋家的小白菜二姑娘宋锦,自己要沉得住气,不能让旁人看出一丝端倪出来。

只是这样真的很累,怒不能怒,言不能言,还要心平气和地和眼前这个婆子说话,真的是种煎熬。

白荷搬了凳椅过来,让那个婆子坐在了凳椅上。没成想,那个婆子一坐到凳椅上,更是嚣张跋扈起来,摆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坐在绣凳上就翘起来二郎腿,真拿她们宋家,当自己家了

宋锦手中仍旧持着那柄绣了牡丹花图的团扇,遮住了半面脸,面带疑惑地问了句。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是连家夫人差妈妈过来的,那就请妈妈说说吧!连夫人差妈妈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夫人说,宋家和我们连家祖上都是替太祖皇帝立下过战功的人家,自太祖皇帝大行之后,我们两家之间才少了走动。”

“如今我们家二公子和徐达大将军的孙女,徐国公府的二姑娘定了婚约,我家夫人想着,你我两家既是一家人,到时候想请了宋夫人和宋老爷一起去观礼。我家夫人还说了,若是二姑娘愿意去,可随着宋夫人一同前去。”

宋锦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就要拿了面前的这个婆子开刀。

把手中的团扇递到了身旁白荷的手中,白荷帮着她,解下了身上披着的那件素白色的斗篷,却并未解下宋锦面上系着的青烟罗的面纱,宋锦仍旧被那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

那婆子距宋锦还有些距离,想要凑近看看这宋家二姑娘的真实面目,却被白荷挡在了一旁。

“连家没有教妈妈规矩吗?听说连大学士是文人,意趣风雅,府中伺候的下人,都是极其懂规矩的,没敢有一丝一毫地逾越。”

“只是我看着妈妈这坐姿,不像是那大学士府中伺候的婆子呀!莫不是哪里钻出来的婆子,借着连大学士家的名号,出来行窃的”

宋锦在脑中想了半晌,才憋出了这些词了。

有些时候,她觉得古人真的很不容易,话中没带半个‘脏’字,却能把你怼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婆子像是头一遭听宋家二姑娘这样说话,愣了片刻,随后起身笑了笑,给宋锦行了大礼。

“宋家二姑娘,您就别同老奴卖关子了,您是见过老奴的。那日我随着我们家夫人,来府上祠堂带我家公子回去的时候,您可是就在我家二公子身边,是见过老奴的。”

“方才老奴过来的时候,是搭着陈太师家的马车过来的,马车上坐着的是陈太师家的二公子。若是姑娘信不过老奴,可以让丫头唤来在隔壁布庄看布的陈公子过来,他能为老奴作证的。”

没成想,这个婆子还是有备而来的。

怕那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宋家二姑娘不相信她说的话,特地搭上了别人家的马车过来。

只是如今在她面前的,可不是那个任人随意拿捏的小白菜,而是一个经历了现实生活的残酷的现代人。

她就不相信了,她一个现代人,还治不了一个古代的婆子了。

“你既说你是过来同我们家老爷说,让我们家老爷去参加连二公子的定婚仪式的,那么请帖在哪里这些日子灾民遍起,一波又一波的灾民涌入京师,想必妈妈该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搭着陈家的马车过来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永乐二十年的夏天,刚下过几场大雨,黄河水上涌,掀翻了那座在黄河口还没有完工的大堤。

大堤一垮,黄河两岸住了多年的百姓们受了洪灾,当即向四周散去。

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来到了京师,打算在天子脚下行乞度日,只可惜这些人,最终也没能活过永乐二十年的冬天。

宫里的老皇帝已经带着几个儿子,挥师北上了,去到关外征战鞑靼,瓦剌,兀良哈卫去了,太子监国,哪里顾得了那么多黎民百姓的死活。

宋锦在心里暗中感叹了一番朝廷大事,随后抬眸望向了面前的那个婆子。

“妈妈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几日上门来行乞的人实在太多,前些日子我才喊了丫鬟打走了几波人出去。若是妈妈手中真的有连家递过来的帖子,不妨拿出来,交由我亲自看看。”

那婆子面色一沉,总感觉面前的这位宋家二姑娘,和三个月前在宋家祠堂里头跪着的那位宋家二姑娘截然不同。

今天看着明显要比那天要聪明伶俐得多,难不成真的和外头那些人谣传的一样,这宋家二姑娘大病了三个月,就真的开窍了

婆子并没有接着下去想,而是爽快地从怀中把出门前宋大学士夫人交给她的请帖拿了出来。

“姑娘仔细瞧瞧,这封请帖上头有我家夫人老爷的签名,还有我们连家的大印。若是姑娘不识字,大可以找个识字的丫鬟,给姑娘念上一念”

婆子说罢,就把请帖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宋锦手上。

敢情方才婆子说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呀难不成这宋家二姑娘,是棵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就算了,还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吗?

翻开婆子递过来的那张请帖,宋锦自己是能看懂,因为她是现代人。

好歹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上大学教育的高材生,若是连这古文都看不懂,那她读这么多年的书,岂不是白瞎了

不过既然原主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她就不好得说自己能看懂那封烫金请帖上头的字,转手把请帖递给了身后的白荷,轻声叮嘱了声。

“你且收着,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白荷会意得点了点头,随后把方才那封请帖,紧紧地塞在自己怀里。

她虽不清楚自家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自家姑娘既然能把那封请帖让自己收着,这不就是信任自己吗?

能得了自家姑娘的信任,自己升上一等丫鬟,也就有了指望。

白荷在心底里暗自憧憬了一番,可一旁的宋锦,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见宋锦喊了丫鬟收下了那封请帖,婆子的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带着讥讽的意味看着面前的宋锦,又继续说道。

“宋家二姑娘,我家二公子和徐家姑娘的定婚日期定到了七月十六,到时候还想请二姑娘准时来观礼。”

第005章 连家的来人(下)

这个婆子,方才话里有话地嘲讽她一番就罢了,如今直接用那种满是讥讽意味的眼神望着她,还说到时候请宋锦按时来观礼,难不成这个婆子不知道三个月前,小白菜宋锦被纨绔子弟连墨带着私奔的事吗?

如今让她去观礼,到时候不是去惹人非议吗?

她不想去,也没有那个脸去。

若是换了原主,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被这婆子三言两语撺掇几句,到时候可能会去观礼。

可是她如今不是原主那样小白菜的人,活了二十几年的人,难不成连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吗

宋锦下了决心,决定整整自己面前这个婆子。

“妈妈,方才你说你手中有连家的请帖,那么请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若是你手中没有连家的请帖,那么只能说,你不是连家的仆妇,到时候我可是要喊了家丁了,把你打出去的。”

婆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僵持在原地半晌,她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自生下来就呆在一股子异味的宋家二姑娘,她可是连家大夫人秦氏身边最得势的几个婆子,是踩着连家大夫人秦氏身边多少个仆妇才上的位。

在世家大族的后宅行走了这几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像宋家二姑娘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莫不是眼前这位宋家二姑娘有意和自己开开玩笑

可是她已经拿走了请帖,如今她又叫自己证明自己是连家过来的仆妇,这不是有意刁难自己,还是什么

且她三个月前,她该是见过自己才对!

如今又推说不曾见过自己,不是有意整自己,还能是什么

婆子心里想了半天,还是想着先问问清楚再说。

来之前,她可是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这城南宋家的二姑娘,不但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分得清楚好人坏人。

正是踩准了这一点,她才主动在夫人面前请了主意,特地过来一遭,来应对宋锦的。

“宋家二姑娘,您莫要与老奴开玩笑了,方才那封请帖,老奴不是亲自递到二姑娘的手上了吗?”

“方才您又塞给了您身后的丫鬟,如今您又推说没见过什么请帖,这不是为难老奴,还能是什么吗?”

听着那婆子把话说完,宋锦在心里头暗暗道,她就是要为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为难你就为难你,难不成还要挑时间?

这是在她的地盘,她想要为难谁就为难谁

宋锦望着面前的婆子,发出了几声天然无公害的笑声,随后朝着身后的白荷交换了一个眼色。

“来人啊!把屋里这胡言乱语的婆子给我拖出去,口口声声坚称自己是连家过来送请帖的,可我连个请帖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如今京师涌进了那么多黄河两岸进京行乞之人,谁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连家过来的仆妇,还是冒用了连家仆妇的名头,进府来行诈骗之事的。”

宋锦话罢,屋里伺候的白荷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立即就招呼了几个家丁进来,把那个婆子架了起来,准备丢出府去。

还没等那个婆子喊出声来,就被那些个身强体壮的家丁给架了起来,一左一右两个人架着她,准备把她丢出门外。

“宋二姑娘!宋二姑娘,我真的是连家过来的仆妇呀,是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呀!若是你不肯相信,陈太师家的马车就在隔壁的布庄,可以请了陈太师家的家丁,进府来一问便知呀!”

那个婆子撕扯着喉咙大喊着,可宋锦瞧见她那副模样,就觉得好笑。

方才进来的时候,拿自己当主人家,坐在绣凳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如今她喊了家丁进来,把她丢出去,跟吓破了胆一样。

不过听方才那个婆子说起了陈太师家,在原主的记忆里,宋锦并没有搜索到那三个字,就问了问白荷。

“白荷,方才那妈妈口中的陈太师家,到底是户什么样的人家”

白荷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自家姑娘刚刚醒来,并不知道她自己和陈太师家的三公子打小就订过娃娃亲,彼此双方是有婚约在身的。

想着能借此和姑娘打好关系网,白荷就道。

“姑娘,陈太师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家,太子殿下尊师重道,陈太师原先不过是太傅,太子殿下见陈太傅老了,才赏下来的太师的。”

“姑娘您就和陈太师家的三公子陈锦然自小就定过娃娃亲的。那个时候夫人怀着姑娘,陈夫人怀着陈家公子,陈夫人就和夫人指腹为婚了,给姑娘和陈家公子定下了娃娃亲。”

听着白荷把话说完,宋锦如同老母亲一般,在心底里为原主宋锦捶胸顿足了半晌。

原主本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又闹出和纨绔子弟私奔这件事,本就是狗血人生了。

现在她又知道原主和一个太师家的贵公子订过娃娃亲,让原主这个本就狗血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

若是原主没有身上的那些个毛病,没有天生带着一股异味,能识几个字,加上原主本来就高超的绣技和织布技艺,在这个时代,也能过上一个不差的人生。

那个和原主订过娃娃亲的贵公子,说不准就瞧上了她。

但原主的天生异味,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让她几次怀疑人生,原主这身上的异味,到底是打哪来的

无论她洗几次澡,用多香的香水洗,就算整个人泡在了香水里,那股异味,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仍旧不依不饶地折磨着她。

她穿越过来不到一个月,已经对自己这具身体异常嫌弃,不知道原主这十多年来,到底是如何过的。

在脑中细细想过一番原主异常狗血的人生后,宋锦的思绪还是回到了现实中来。

“夫人对这门婚事,可有提过”

宋锦还是想知道原主亲生父母是怎么想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生活还是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从没有自己想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的思想自由。

白荷一愣,看着面前的自家姑娘,迟迟没有言语。

方才她可是亲眼看见了姑娘收下了连家那个婆子送过来的请帖,但姑娘却说并没有收到什么请帖,姑娘摆明了就是想整整那个婆子。

可平日里一向唯唯诺诺,大话都不敢说半句的姑娘,破天荒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且她方才还傻傻地帮了忙。

没有劝阻姑娘就算了,还帮着姑娘对付别人,若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打不死她就是老天佛祖开恩了。

不过既然自家姑娘问起,白荷说什么,还是得搪塞几句过去,不然姑娘该抓着她死缠烂打了。

“姑娘,这么些年了,陈家也没让人递过消息了,夫人也没说什么,这桩婚事可能就这样过了。”

就这样过了

陈家不提起,原主的父母也不作为,这桩婚事,说不定就这样过了

宋锦在心中暗暗自问道,就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再加上三个月前的那场闹剧,谁家公子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娶这样的女人回去

还算原主爹娘是明事理的,她以前看书,那些个同人私奔的大家闺秀,可都是要沉塘的。

第006章 陈家公子

为了亲眼瞧着府中的家丁把那个婆子丢出去,宋锦拉着白荷的手,就到了府门前。

以往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可她宋家二姑娘,不是那些个平凡姑娘,和男人私奔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说什么出了大门看热闹了。

宋家所在的是梧桐巷的巷子口,是梧桐巷的第一户人家。

因着宋家二姑娘自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异味,街坊邻居知道后,生怕这样的晦气传到自家孩子身上,就举家搬迁。

搬了这么多年,到了三个月前,这梧桐巷就只剩两户人家了。

一户是宋老爹在吏部当差的一名下属李家,因着和宋家走的比较近,所以并没有搬离梧桐巷。

再一户就是他们宋家,宋家的四进宅院极大,几乎占了大半的梧桐巷,而那李家,则只占了巷尾的一座宅院。

剩下的宅院,就是宋家原先那些个街坊邻居住的地方,所以整个梧桐巷,显得极其寂寞冷清。

刚把那婆子丢出门,宋锦看了一眼门口,揉了揉眼睛,门外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白荷也在宋锦身旁站着,她自然也瞧见了那个人,不是和自家姑娘自小就订过娃娃亲的陈家公子陈锦然,还能是什么人

没曾想,方才那个婆子口中说的,随着陈太师家的马车一起过来的,竟然是真的

所幸自家姑娘并未见过那位陈家公子,所以在大门处站了片刻,都没有所动。

那婆子被丢出了宋家门,转眼就看见了驾车经过宋家的陈锦然。

夏日的太阳极毒,有小厮在陈锦然背后,帮他撑着伞。

婆子一瞧见陈家公子,当即就不顾仆妇形象,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当场腰杆子就直起了几分,有陈家公子为她撑腰,她一定要叫那宋家二姑娘好看!

“陈家公子,陈家公子,您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呀!老奴是连家过来的仆妇,方才来城南的时候,是搭上了您家的马车,一起过来的。”

“如今这宋家二姑娘以为老奴是上门来行骗的人,就让家丁把老奴丢了出来,您为老奴做主呀!”

那个婆子话落,当即就在地上撒泼打滚,闹将了起来,模样就像是个冬瓜,被人踢倒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陈锦然并没有应她,而是先问了身后跟着的长随文山。

“眼前的这座府邸,是不是就是以前母亲口中经常提到了城南宋家,母亲还说过,我与他们家的姑娘是有过婚约在身的,母亲还让我经常过来走动走动。”

文山看了一眼悬在宋家府邸上的‘宋府’两个烫金大字,就知道了这里就是陈家夫人经常提起的城南宋家了。

“是,公子。这里便是夫人口中经常提到的城南宋家,公子与他们家的二姑娘,的确是有婚约在身。”

确定是城南的宋家后,陈锦然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仍在地上满地撒泼打滚的那个婆子。

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就抬起头来,问了身后的文山。

“文山,这个婆子是你带来的”

文山摇了摇头,回道:“回公子爷的话,小的并未见过这个婆子。”

文山一面对着陈锦然这样说,另一面却望向了那个婆子。

其实那个婆子,他是认识,的确是从连家出来的,搭上他们家的马车过来的,只是自家公子既然这样反问于他,自然是不愿承认识得她,不过是借着自己,想要打发了那个婆子。

若自己方才说自己识得那个婆子,不是生生要打了自家公子的脸吗?

文山话落,陈锦然转过身,扫了一眼在他身后,那个目光中打算寻他帮助的婆子,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婆子,哪里能摸得清楚他的心思

“既然文山说不认识,那么请这位妈妈,从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吧!”

陈家那么多仆妇,陈锦然自己都还没有识全,哪里能对面前这个婆子有印象

既然他的长随小厮已经说了不识得,那便是不识得了。

那婆子听着陈锦然此话出口,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分明她就是搭上陈家的马车过来了

怎么如今这位陈家公子,却说不识得她,难不成这又是同她开玩笑

那婆子给陈锦然福了一礼,脸上讪讪地笑了笑。

“陈家公子,您这是在和老婆子开玩笑吗?老婆子方才不还是搭着你家的车过来的怎么现在又说不识得老婆子了。”

陈锦然见她对自己讪讪地笑了笑,心里根本没想继续搭理,白了她一眼,就道:“哪家的矮冬瓜谁带来的,自行搬走”

自行搬走

搬走什么

难不成是把那个婆子搬走

可那个婆子方才明明就是搭着他们家马车过来的,如今要她自行搬走,不就是让她自行离开吗?

这回那个婆子没再言语,而是呆在了原地,久久没有所动。

宋锦看着那婆子被陈锦然一番话怼得里外不是人的时候,当即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就开始大笑起来。

只是宋锦仍旧蒙着面纱,笑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似乎是宋锦的笑声,吸引住了一旁的陈锦然,隔着宋锦还有几丈的距离,微风拂过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这风中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异味。

仔细闻着那异味的来源,竟然是杵立在宋府门前,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散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难不成眼前的那个少女,擦了从什么不毛之地捎回来的异域香粉吗?

陈锦然想要上前一步,身后的长随小厮马上拦住了他,给他解释了面前这宋家二姑娘宋锦。

“公子,眼前这宋家二姑娘,便是与您自小就定过娃娃亲,自生下来就带着异味的姑娘。只是这么多年,咱们家和宋家之间的来往淡了,夫人也不曾提起了,老爷也不过问了,这门婚事就这样过了。”

待文山把话说完,陈锦然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位站在宋府门前的姑娘,模样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只是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异味。

这样的姑娘,若娶了回去,岂不是连碰都不能碰,亲都不能亲,亲在一块臭豆腐上,敢问当今世上,谁能愿意

陈锦然想想,就在心里犯了一阵恶心,不敢直视面前的宋锦。

宋锦也看得出来,方才是那位陈家公子帮了自己,可见他突然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就知道是自己身上的异味,熏到旁人了。

正好她也不打算继续站在大门前,和那些人浪费时间了,对着面前的陈锦然拱了拱手,脸上带了抹旁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就谢道。

“小女子多谢这位公子,要不是这位公子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婆子是上我们家来行窃的婆子,指不定小女子就遭她骗了。”

“只是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

宋锦话音刚落,照着自己记忆中那些个狗血古装剧对英雄救美剧情的发展,向着面前的陈锦然,拜了一拜,以示感谢。

陈锦然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这样重礼数。

和方才文山口中介绍的那个城南宋家涉世未深的宋家二姑娘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是消息有误还是怎么地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受别人这么大的礼,想上前亲自搀起宋锦,却又顾忌着宋锦身上的异味会熏到别人,只好等着宋锦行完大礼,亲自让文山上前,扶起了宋锦。

只是还没等文山走到宋锦面前,宋锦已经毫不客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家公子,既然小女子已经向你道过谢,多余的话,小女子就不多说了。你也是知道的,小女子在京师的名声不大好,若是没什么事,小女子就先进去了。”

宋锦瞪了一眼仍杵在原地的那个婆子,随后招呼了府门前守着的家丁,把门重重关了起来。

陈锦然还有话想要对宋锦说,只是话还没有出口,既听见‘砰’地一声,宋府的大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瞧着宋府关门后,文山牵着一匹马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

“公子,这宋家二姑娘是个名声不好的。三个月前,还和连大学士家的二公子连墨,也就是京师第一纨绔子弟,闹出了私奔这样的丑闻。”

“那个时候公子还没有回京,老爷夫人听了,当即就对这个宋家二姑娘气得不行,老爷当场就和我们说,便是公子不娶媳了,也不能让这样的人进府。”

陈锦然的反应淡淡地,并没有和听了此事一样的其他人,反应很是剧烈。

的确,像宋家二姑娘这样,做出了如此出格事情出来的女子,没有哪一个是名声好的。

不过他瞧着方才那宋家二姑娘的反应,倒是有趣得很,这样的人,他倒是想要深入了解一番。

在上马之前,陈锦然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宋家大宅院,心中暗道,看来他此次回京,是有得玩了。

随后由文山亲自牵着马,往着隔着梧桐巷几条街的江月巷陈太师的府邸走去。

陈家的人走后,整个梧桐巷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就剩一个那婆子,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007章 狗血人生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宋锦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小院名字叫翠微居。

听说是原主还在的时候,自己给取的。

这一点,倒是颠覆了原主在如今宋锦脑中的印象,没成想,那个涉世未深如同小白菜一样的原主,还是通晓几分文墨的。

也不至于和她原来所想的一样,原主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既然原主通晓几个大字,那么她往后做事,也就方便多了。

不会被人以为宋家的二姑娘大病一场后,就像神仙附体一般,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那可就了不得了。

小院的廊下摆着原主原先就用过的花楼织机,听白荷说,这架织机是原主的爱物之一。原主是不单单是苏绣上头的名家,还是能织出华美锦缎的行家。

只可惜原本就可以凭借这些吃饭技能过活的原主,就那样被一个纨绔子弟给坑害了。

怎么想怎么不值得呀!若是让她遇到那个连墨,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就算是不为原主解气,也要为自己现如今过的狗血人生解气。

眼前的这架花楼织机,原不是在原主屋里的,是在前院的绣房里面。

前些日子是原主的老祖母,担心若原主醒来了,整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就喊人把这架织机和那些个绣品,都挪到了这个清静无人的小院。

一来是希望原主能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忘却了从前那些个不堪的回忆;二来则是希望原主以此赚钱,来供养家中父母。

如今宋家夫妇就原主这么一个独闺女在身边了,老两口下半辈子不靠原主过活,还能靠谁

趁着白荷去了前院取午饭的空隙,宋锦用手轻轻抚了抚那架花楼织机。

在现代社会,宋锦是金陵云锦研究所的研究员,一生专职于云锦的复原。

她手中所抚的这架花楼织机,她原也是用过的,只是这花楼织机,是唐代用来织造蜀锦的,是用做蜀锦复原的,而云锦,宋锦的织造,很少用眼前这花楼织机。

坐在织机上,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今后该做什么,该这么做

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宋府里面,继续过原主原先狗血的生活吧

她得先赚钱吧!

先前她就问过白荷里,这宋府大半的收入来源,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原主绣出来的那些个绣品和用织机织出来的那些个华美锦缎。

但那些钱,最后却不是到了原主手里,而是到了宋家夫妇的手里。

只有她赚到钱了,把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了,说不定她在这宋府里,也就有了一席之地,不用再靠着宋家夫妇了。

对自己往后的人生有了一个方向后,宋锦身上就开始乏了,马上就要昏昏欲睡了。

原主的身体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差,她才在屋里待了多长时间,有半个时辰没有

眼前的这具身体就已经乏了,发出信号,让她卧床休息了。

没办法,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属于她,宋锦只能依着这具身体的意愿,躺在了榻上小睡了半个时辰。

宋锦在原主舒适宽阔的雕花木漆软榻上睡了片刻,白荷就亲自熬了米粥,端了进来。

白荷喊醒了仍旧躺在榻上的宋锦,伺候着宋锦梳洗过后,把那碗米粥搁在了宋锦屋里的饭桌上。

饭桌旁的银吊子小炉里,炖着前几日宋夫人赵氏送过来的燕窝。

宋锦还没醒过来的时候,赵氏就提前就交代了她,说若是宋锦醒后,就把食盒里头摆着的二两燕窝取出来,加上几块冰糖,炖给宋锦补补。

白荷小心翼翼地给宋锦盛了一碗已经熬好的燕窝,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让它冷着,待那碗燕窝冷下来后,她再伺候着宋锦喝下。

这个时候,她小心谨慎地摸了抹自己怀中那封请帖,欲言又止地朝着自家姑娘望了一眼。

其他人在外头没听见自家姑娘和那连家婆子的那番话,可她却是听见了。

那连家婆子明明就是连家夫人差过来给她们家送请帖的,为何姑娘收了请帖后,又推说不是呢?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缘由

她想问自家姑娘几句,却连头都没敢抬起来,只能继续侍立在屋里,等着自家姑娘的差遣。

坐在屋里的宋锦也觉察出来了身旁白荷的异样,她并没有一来就问了白荷,而是端起了那碗已经渐凉的燕窝,轻轻舀了一口,尝过味道后,把燕窝又搁在了高几上。

“我知道,你心里必是有话想要询问于我。那个婆子的确是连家夫人差过来送请帖的,只是我收了请帖,为何又说她不是连家夫人差过来的,要喊人打她出去”

白荷原就是个胆小的,听着宋锦这样说,以为姑娘是要怪罪下来,一下子就被吓得跪倒在地,白着脸回道。

“姑娘是主人家,姑娘想做什么,奴婢不该过问。”

宋锦面上装得一副深沉严肃的模样,心底里已经开始偷着乐了。

这个白荷,倒是好玩,自己都没说什么,她就吓得跪倒在地。

但自己日后还有事情有求于她,所以不能让她继续跪在地上。

宋锦笑着把白荷搀了起来,“我听你说过,你是我爹爹买回来的丫头,也知晓三个月前,我与那连家二公子发生的这些事。”

“三个月前,我与连家二公子发生的那些事,京师里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凡是长了耳朵的男女老少,无一不知。如今这连家二公子要和徐国公家的千金订婚了,喊了我们去观礼,这是什么意思”

“是喊了我们宋家去自取其辱,惹人笑话吗?还有就是,我想着那徐国公家,也不乐意瞧见我家去吧”

那连家大夫人喊了那个婆子过来送请帖,其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以为如今的宋锦还是那颗涉世未深,天真可爱的小白菜,殊不知她如今已经是棵伪白菜了。

若今日换做是宋家夫妇接了请帖,想必也能想清楚个中缘由,也是不会去的。

听了宋锦这番话,那白荷才算是彻底醒悟。

“姑娘说得对!先前姑娘就和那连家二公子闹出了私奔这件事,听说那即将嫁入连家的徐家姑娘,知道此事后,对姑娘厌恶得不得了,还和府中的人说,是姑娘恬不知耻,一心想要往上凑!”

白荷话落,自觉失了分寸,马上就停住了言语。

宋锦见她不说话,她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宋锦和连家二公子私奔这件事,她不想再听任何一个人提起。

不过就是私奔罢了,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被双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长给放大化了,结果不仅坑害了那连家二公子,还坑害了原主。

屋里的西洋摆钟‘滴滴答答’响了一转,算算时间,去祈福寺进香祈福的宋家夫妇,也该回来了。

她还是想想,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宋家夫妇吧

第008章 重提婚事

用过高几上摆着的那半碗燕窝,宋锦又爬到榻上,睡了片刻。

“姑娘可醒过来了怎么姑娘自打醒来之后,就越发地爱睡觉了,莫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可喊大夫过来瞧过了”

宋锦一睁眼,就可以了一个面带笑容,穿着一件灰白色长衫,身姿俊朗的中年男子在自己身前,一只手还抚在自己额上,一只手则是抚在自己额上,对着身后的白荷说道。

“姑娘的额头不烫,不像是着凉了呀难不成真的是身体哪处又出了问题”

宋锦看了他一眼,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刻,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原主的父亲,宋家老爹。

吏部掌管文书的四品小官,宋贤。

宋老爹看见宋锦醒了,马上把手从宋锦额上移开,随后喊了白荷过来,伺候着宋锦更衣洗漱,随后就带到了外间。

因着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还没有祛除,所以早在宋锦更衣之前,那些个准备穿的衣物,已经放在香薰处,熏了半个时辰。

待那些个衣物上沾满了香味后,才会给宋锦穿上,暂时压住了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好让别人能和宋锦好好说说话。

这样也就不至于宋锦在和别人说话的途中,宋锦身上的异味,把别人臭晕了吧

既然要见的是原主的父母双亲,宋锦还是在心底里默念了三遍,要自己装成原主那样涉世未深小白菜的模样,这样才不会遭宋家夫妇怀疑。

宋锦正要说话,只见一个男子搀着一个徐娘半老,衣着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

“爹爹就是偏心小妹,我长这么大,爹爹都还没有来喊过我起床的,方才爹爹刚回来,知道小妹还在睡着,特地去了你房里喊你起床!”

说话的男子,正是宋锦的大哥,宋家夫妇的独儿子,入赘了彭城伯家的宋谦行。

宋锦的大哥,天生就得了一副好相貌。

当初中了进士,入宫觐见皇帝的时候,皇帝钦点探花郎,一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才子在那里摆着,皇帝偏偏就选了宋谦行做了探花郎。

这不是天生好相貌,还能是什么

原本宋家夫妇就指着这一个独儿子过活,支应宋家门庭,让宋家子孙满堂了。

结果这位探花郎,刚得了探花之位没多久,就被太子妃的母家,彭城伯夫人家的二姑娘给强抢了回去,做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宋家仅有的一个儿子都入赘了别家,宋家夫妇为着这件事,气了好几个月。

宋老爹还为了此事,和彭城伯家闹到了朝廷上,可彭城伯家毕竟是太子妃的母家,皇帝也不好为了一个臣工的上疏,就斥责彭城伯家吧

最后只能凉了宋老爹,让宋老爹回家闭门修养了几日,待事情淡后,才准了宋老爹继续在吏部当差的。

但自这件事后,宋家和彭城伯张家,也就成为了互看不爽的人家了。

宋谦行在这两家之间,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偏了哪家都不行。

“久久不见大哥,小妹瞧着大哥的面容,是越发地滋润了!不过看着大哥的幸福肥,想着大哥在张家的日子,也是好过得吧!”

宋锦嘴上这样说着,看了眼宋谦行凸出来的肚腩,宋谦行能当上探花郎,想必当初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小鲜肉。

但时间毕竟是把杀猪刀,看看宋谦行如今凸出来的肚腩,和那脸上的赘肉,就知道他这几年,生活一定是过得相当滋润,不然哪里来的幸福肥

听宋锦这样说,宋谦行有意靠近了宋锦,拉着她的手,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小妹说笑了只不过方才小妹那番话的意思是什么是在讥讽为兄胖吗?”

宋锦朝着他笑了笑,也不理他,抽手而去。

“大哥,我屋里有块齐人高的铜镜,大哥与其来问我,不妨去那铜镜面前,细细照照!小妹愚笨,实在是说不了那些个大实话,还请大哥见谅!”

宋锦再还没有穿越到大明之前,在现代社会,也是有一个哥哥的。

只可惜那个哥哥,整日酗酒,于她而言,如同无物,她自小就没有得到过哥哥带来的关爱,不知来到这大明,眼前这位原主的哥哥,会不会待她好

在原主的那些个记忆里,很明显她与这位宋谦行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原主能长成这样一个不问世事,涉世未深的小白菜,除了和宋家夫妇的悉心照顾,还和宋锦这一哥一姐的精心呵护有关吧

在原主的潜意识里,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原主对这位大哥的好感。

“难得你大哥过来一趟,以往锦儿都是淡淡地,如今怎么就和你大哥叽叽喳喳起来了呢?莫不是锦儿在榻上躺了这几个月,没瞧见你大哥,想你大哥了”

宋夫人赵氏穿着一身湖水蓝的杭绸褙子,褙子上头用双面绣的技艺,点缀了几朵脱俗淡雅的牡丹花上去。

那几朵双面绣的牡丹花,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原主的手艺。

方才宋老爹进屋的时候,宋锦也仔细看了一眼宋老爹身上所着的那件长衫,也是原主的手艺。

宋锦在抬眼间看了下站在赵氏身旁的宋谦和,他的身上倒没有穿着原主做的衣裳。

方才她就向白荷打听了,白荷说每年宋家夫妇一年四季穿着的衣裳,都是由宋锦亲自来量体裁衣,亲自做的,便是上头所绣的花纹,也是原主一针一线绣的,看来原主对宋家夫妇,还真是孝顺至极。

不过看着宋家夫妇看着自己的模样,宋老爹对自己的关怀,也是发自真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造假。

既然宋家夫妇待她好,她自然也该尽了原主应尽的责任,好好回报宋家夫妇。

看着宋锦杵立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赵氏亲自走了过来,拉起了宋锦的手,轻轻搓了几下,带了笑脸看着面前的宋锦。

“锦儿,虽说你已经醒来,但是太医说了,你在榻上躺了三个月,元气都消耗殆尽了,需要好好修养。外头日头虽好,但凉风习习,你还是回自己屋里歇着去吧!若是有事,我再差丫头过去寻你。”

赵氏已经四十出头,按理说面上该现出了皱纹才是,可赵氏的脸上,连浅浅淡淡的细纹,都找不到几根,更别提什么皱纹了。

由此可见,赵氏平日里一定是保养得当。

宋锦面上带了几分浅浅的淡笑,她听出了赵氏话里头的意思,赵氏这是想支开她,想必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屋里的宋老爹,宋谦行商量,不愿她听见。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赵氏想要和他们商量的,必定是有关宋锦的事。

否则赵氏不会只支开了她,并未支开屋里的宋谦行。

不过既然赵氏不愿自己听见,那么自己就先带着白荷离开,待事后她再差了白荷过来打听。

宋锦盈盈一笑,一脸的天真无邪。

“女儿听娘亲的吩咐,回去好好歇会。”

瞧着赵氏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宋锦才知道,自己方才学原主的模样,学的很像。

虽说她的行为举止和原主有很大的不一样,但是隐藏在原主那张涉世未深,天真无辜小白菜的脸下,旁人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

赵氏点了点头,表示很是满意,随后就吩咐白荷带着宋锦回去了。

待看着白荷把宋锦带离后,赵氏这才和宋老爹,宋谦行两个人入了隔壁的偏厅,并叮嘱了丫鬟守在了屋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赵氏看上去十分的高兴,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高兴事一样,连丫鬟递上来的茶水都来不及喝,便对着身边的宋老爹说道。

“今日去祈福寺进香的时候,陈太师夫人许氏特地差了丫鬟过来给我见礼,随后丫鬟把我带到了祈福寺的小院里,我在屋里和她说了好一阵的话”

还没等赵氏说和陈太师夫人许氏说了什么,坐在竹椅上准备喝茶的宋谦行,面上的神色一凝,就道。

“许夫人和娘亲商量的,可是关于小妹的婚事”

赵氏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老爹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她才敢继续说下去。

“正是关于你小妹的婚事,陈太师家的二公子,自幼便与你小妹指腹为婚。”

“如今陈家公子和你小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既然陈家二公子与你小妹有过婚约,便不能再与别家姑娘定婚。”

“只是你也知道,三个月前,你小妹和连家那个混账东西闹出来的私奔,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说咱们家的坏话。”

“许夫人是什么意思可与娘亲说了,我倒是听张家的人说,陈太师听了外头那些个关于小妹的风言风语后,可是对咱们家厌恶得紧。

如今许夫人来和您说这些,她可与陈太师预先提过了”

宋谦行细细想了一番,若是陈太师的夫人许氏,在乎与娘亲多年的情分,想要成全了小妹和陈家二公子的婚事,那么就应该先去和陈太师提过了,再过来和娘亲提。

不过依着方才赵氏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只怕那位许夫人,并没有预先和陈太师提了这件事,而是直接过来找了母亲。

用意已经很明了了,就是想要让宋家亲自上门,去提起这桩婚事罢了。

第009章 宋家夫妇

听着儿子这样说,把里头的弯弯绕绕都理了出来,赵氏面上的高兴劲,也渐渐隐了下去,面色重归平淡。

“咱们家和陈太师家的这桩婚事,还没有得到陈太师首肯之前,这桩婚事便是不作数的。”

“虽说锦儿和陈家二公子是自幼指腹为婚,但我们家这些年与陈家少有走动,只怕我们还记得这桩婚事,旁人已经把这桩婚事遗忘在什么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宋老爹一面说着,另一面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赵氏的手背。

“人陈家二公子是京师小一辈儿郎中的翘楚,而咱们家锦儿,是个天生就带着缺陷的人,陈家二公子那样完美,怎么可能瞧得上锦儿”

“再说了,我们宋家是瞧得上陈家,可陈家未必瞧得上我们三个月前锦儿和连家那个纨绔子弟闹得那一通,京师传得沸沸扬扬,陈家怎会不知”

“咱们锦儿和陈家二公子自幼就定下婚约这桩事,以后你休得再提了,若是让锦儿那丫头知道了这门婚事,再闹到了陈家,只怕你我的面子和宋家的脸面都该丢完了。”

宋老爹这样说,身旁的赵氏也就没有继续言语,而是留了宋谦行下来,匆匆交代几句后,就嘱咐丫鬟送着宋谦行出去了。

亲眼送着儿子出去,赵氏眼中的泪花,渐渐泛了上来,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家才肯放宋谦行出来一两日,这样赵氏才能见到宋谦行。

同样和她站在一起的宋老爹,看着儿子离去,紧紧搂住了身边的赵氏,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了几声。

“娃她娘呀!每次儿子回来,你总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地,方才儿子进来的时候,没见你哭,以为你长进了。没成想儿子刚离开,你又哭了起来,还真是一点也没有长进。”

“娃她爹呀!我和你统共就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入赘到了别家,我和儿子,平时连面都见不到,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家才肯放了儿子出来。”

“大闺女又在宫里当差,长年累月地见不着人,小闺女虽说养在府里,可她身上那股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想好好陪着小闺女,可每回说了没几句话,小闺女身上那股味道,就熏得我泪流满面呀!”

赵氏哭得像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似的,被宋老爹紧紧地搂在怀里,连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

“娃她娘,咱们下半辈子还得靠锦儿给咱们养老的,你就少说几句,若是这些话遭锦儿听见了,不是叫她心寒吗?”

赵氏还想说话,却给宋老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赵氏挣脱了几下,把宋老爹紧紧捂着她嘴的手,用力掰出了一条缝隙出来,支支吾吾地又说了几句。

“既然陈家瞧不上锦儿,但锦儿总不能不嫁人吧”

赵氏凑近了宋老爹的耳朵,用着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耳语了一阵。

“老宋,要不我喊人去张罗张罗,招一个上门女婿回来,这样既解决了锦儿的婚事,咱们老两口的下半辈子,也有了着落。不然就锦儿一个人养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是给她肩上增加负担吗?”

宋老爹闻言,白了身边的赵氏一眼,想要厉声呵斥几句,但又瞧见赵氏的眼中还泛着几朵泪花,这才作罢,轻声细语了起来。

“芸娘,虽说咱们家如今就一个闺女,但是闺女总是要嫁人的。若是招一门姑爷进来,不是彻底把闺女拘在府中了吗?”

“闺女自幼在府中长大,我们一直把她拘着,不让她出去,这些年过去了,闺女可是连大街都没自个去过”

“咱们亏欠了闺女,日后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嫁入,咱俩就和族里商量,过继一个孩子过来,继承了府中的家产,奉养你我吧!”宋老爹话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四平街上还有间宅子,还有几间铺子,都是你当年陪嫁过来的。”

“你原来说,宅子留给儿子,铺子给闺女,可如今儿子成了别家的,大闺女又久居宫中,咱们也不能时常相见,就把那间宅子和铺子给锦儿吧”

因着宅子和铺子都是赵氏当年从赵家陪嫁过来的,虽说如今房契地契都在宋老爹的手上,但还是要过问了赵氏,他才能决定给不给宋锦

“若是锦儿想要,那便给她吧!她长这么大,我都不曾好好照顾过她,那些个宅子铺子,就当是这些年,我们给锦儿的补偿吧!”

赵氏的声音越说越小,但那只拉着宋老爹的手,却是拽得越发紧了。

宋锦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祛除的异味,一岁的时候,宋老爹就让管事开辟了新院,给宋锦居住,就是为了隔离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不让那股异味熏到旁人,影响了旁人做事。

赵氏虽说是宋锦的亲娘,但因宋锦身上那股异味,母女也很少见面。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宋老夫人想起了独居一个院子的宋锦,让丫鬟给她穿上了用香粉熏过的衣服后,才能出来,陪着宋家夫妇和宋老夫人说上一阵话。

平时的时候,宋锦也是待在自己院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出来打搅和影响宋家夫妇。

宋家夫妇也不会想起独居一个院子的宋锦,父女母女之间,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回到自己的小院翠微居里头,宋锦用过厨房送过来的晚饭,宋锦在自己书房里头看了一会书,白荷就端着一盆半热的水进来,打算伺候着宋锦洗漱了。

看着宋锦呆站在书房里头的檀香木的书架前,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白荷又喊了宋锦几声。

“姑娘,热水来了,让奴婢伺候着您洗漱吧!”

白荷伸出手,就要去拿宋锦手中的那本书,宋锦也顺势将那本书递给了她,让白荷放到了檀香木的书架上。

“姑娘,您吩咐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已经打听好了。”

白荷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并未停顿,继续伺候着宋锦梳洗。

“傍晚的时候,我阿爹瞧见了连家的那个婆子还杵在咱们家的后门等着,可待府里用过了晚饭,我阿爹再出去瞧的时候,那个连家婆子已经不见了,说不准已经回去了。”

不见了

是回连家去了

还是去哪里了

宋锦心中这样想着,看了一眼铜镜里头的自己。铜镜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原主的脸,和宋锦原本的脸有七八分的相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宋锦觉得就像在看自己一样。

“让你阿爹再四处打听打听,那个婆子的消息。她毕竟是连家夫人贴身伺候的婆子,如今遭我那样给打发了,若是她在连家夫人身边说了我几句,只怕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宋锦之所以要吩咐白荷的阿爹下去调查那个婆子的踪迹,就是担心那个婆子把今天这一幕给说出去。

以往的原主,遇见人总是唯唯诺诺,一副怯弱无比的模样。但今日的她,不仅收了连家的请帖,还戏耍了那个婆子。

这样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和原主往常的行为比起来,太过反常了,若被那个婆子闲话说了出去,宋锦是要遭人怀疑的。

为了不想横生枝节,宋锦只能让白荷的老爹,下去暗查这件事了。

白荷点了点头,‘嗯’了几声,随后继续帮着宋锦梳头。

“姑娘,奴婢明白了。只是这件事,姑娘真的不打算和老爷,夫人说说吗?那张请帖,毕竟是连家夫人亲自差人送过来的。”

白荷说着,面上带了几分小心谨慎,她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今日的姑娘,和往日里不大相同了。

若是往日里,姑娘怎敢做那么大胆的事,扣下了连家的请帖,不过姑娘不和她解释,她也不好得上去问。

“若是连家真的有心,想要请我们去观礼的话,怎么会只派了一个婆子来爹爹和连大人,也是同朝为官的,既然是连家二公子的定婚仪式,以我们家同连家的关系,本该连家夫人亲自上门才是。”

宋锦不愿和白荷解释太多,就说了这些,只希望她能懂。

这个时代,不是事事都要过问得清清楚楚才好,有时候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好。

宋锦不明说,白荷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把宋老爹交代她的事,转告给了宋锦。

“姑娘,老爷说了,在四品街有间宅子,还有几个铺子,若是姑娘闲着无事,大可以过去瞧瞧,熟悉一下铺子里头的人事,和具体操作。

若是姑娘实在嫁不出去了,姑娘有了宅子和铺子,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宋锦没听清白荷说的最后几个字,又回过头问了一遍,“你再说说,你最后那几个字是什么”

白荷没注意到宋锦的反应,依着她的吩咐,就复述了一遍。

“姑娘,老爷说,若是姑娘以后嫁不出去了,有了宅子和铺子,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白荷这句话,宋家老爹说了两个重点,第一是嫁不出去了,第二是靠着宅子和铺子安度晚年了。

在现代社会,她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老阿姨了,别人都说,她这样的人,该出家才是。

原本以为穿越到了大明,可以借着原主的身份,把自己嫁出去。

可方才宋老爹说的那番话,已经把她想要嫁人的心,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呀

不仅摊上了把自己人生过得一团糟的原主,还摊上了这样开明的父母,不婚主义!

为社会节约资源……

第010章 好狗不挡道

不过能得了间宅子和几间铺子,也不算太差。

若是到最后真的因为她身上这股子异味祛除不了了,她嫁不出去了,靠着那间宅子和那些个铺子,也是足够她养老了。

但如今距离她嫁娶的年纪,怎么着也还有个两三年。

宋家夫妇这么着急为她打算做什么?

难不成是担心原主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若出了宋府,只怕会遭了旁人的欺负,所以为她早做准备,已经替原主把她的下半辈子过的日子都给规划好了。

见宋锦不说话,凝神瞧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出神,白荷轻轻拍了拍宋锦的肩头,把宋锦从方才的脑海中,一下子拉了回来。

“姑娘,老爷和夫人这么做,也是为着姑娘好。如今咱们府上没有男丁,仅有的男丁大公子已经入赘了别家,大姑娘又久居宫中,长年累月地见不着人。”

“老爷和夫人原本想指着姑娘过活余生,但姑娘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如何去照顾老爷夫人”

“老爷把四平街的宅子铺子给了姑娘,也是在为姑娘的将来做打算呀!”

宋锦看着铜镜里,白荷就像是个积年的老嬷嬷一样,在絮絮叨叨地告诉着她宋老爹这么做的目的。

若是换作原主,或许会不解宋老爹这么做的目的,但她如今并非原主,而是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宋锦,又怎么会不明白父母之爱子,必为着计深远这个道理呢?

宋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白荷说话的时候,宋锦并未与她多做分辩。

在宋锦睡下之前,宋老爹和着赵氏提着一对灯笼,站在宋锦的屋外,并未进来,就站在宋锦半开的窗户前,朝着屋里的宋锦远远地看了一眼。

宋锦卧在榻上,瞧见窗边有两团明亮的火光,就知道宋家夫妇此刻就站在屋外,瞧着她。

片刻后,两团明亮的火光渐渐消失,廊下又恢复了先前的漆黑。

因着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所以宋锦屋里,没有留下来守夜的丫鬟仆妇。

就连白荷,都是住在宋锦小院隔壁的耳房里,只有听到宋锦屋里传来响动,才会起身过来。

宋锦睡在榻上,睡到半夜的时候,院外莲池的蛙鸣不断,叫声响彻夜空。古代的院子又不隔音,宋锦爬起来喝了几口水后,伴着那蛙鸣声就渐渐睡下了。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宋锦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姑娘,老爷说了。若是姑娘醒来,用过午饭后,若是闲着无事,就去看看四平街上的那几间铺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妈妈一会就带姑娘过去。”

白荷帮着宋锦梳着发髻,就把宋老爹吩咐她的事情,一齐交代了宋锦。

昨日夜里,白荷就和宋锦说了,宋老爹准备把四平街的那间宅子和几间铺子留给宋锦养老。

没成想一大早宋老爹又交代了白荷,带着宋锦过去四品街,去熟悉熟悉那几间铺子的人事。

宋老爹还真是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宋老爹,宋锦在心中,不由得又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宋锦的午饭摆在了宋锦的房里,午饭很简单。

金华火腿配着竹笋,熬了一盅汤,再者就是一道酱香鸭,一道香酥鸡,一道清炒油麦,一道清炒韭芽。

宋锦喝了几口汤,只觉得那道金华火腿熬出来的笋汤,实在是太咸了,她没想到,这古人的口味也如此之重。

一顿饭吃下来,咸得宋锦不顾形象,一口气喝了三盅茶水,最后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重重地打了三个饱嗝,这顿饭才算彻底解决。

待宋锦饭毕,白荷递了一块丝绢给宋锦擦嘴,她招呼了灶上伺候的几个婆子,把桌上宋锦未用完的饭菜给撤了下去。

“可喊人备好马车了咱们这就去四平街的铺子看看吧”宋锦说着,眼神之中已经充满了期待。

自从她穿越到了大明,这一个月来,不是待在自己这座小院里,就是躺在自己榻上,她最远的距离还是那日随着那个婆子,到了大门口。

她心中早已经烦闷异常了,虽说原主的名声不大好,但是只要她出门的时候,稍稍打扮,用帷帽遮住了脸,旁人也是瞧不出她来的。

不过她身上的那股子异味,的确要用香粉好好遮掩一下,否则叫旁人嗅了出来,就知道她是三个月前和连家二公子私奔的宋家二姑娘了。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姑娘此刻就要出发吗?”白荷说话的时候,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的打扮。

自家姑娘的面上系上了烟水罗的面纱,外头带了一个遮住了脸的帷帽,身上的那股异味虽被香粉暂时压了下去,但只要细细一闻,还是可以嗅出来的。

不过既然是老爷交到下来的事情,要她带着姑娘去四平街的铺子看看,她也只能照办。

在出门前,白荷特地把自己房里摆着的那瓶薄荷香油带了下来,在自己鼻下抹了几抹。

坐在马车上,宋锦向白荷打听了四平街那几间铺子是做什么的。

赵氏陪嫁过来的铺子,大大小小有七八间,四平街那几间铺子,便是赵氏陪嫁过来的铺子中最大的几间。一间是绸缎庄,一间是成衣店,再一间就是绣坊,专门为世家大族缝制衣物的铺子,最后一间则是纺织白绢的铺子。

经白荷口中得知,这几间铺子中,最赚钱的就是那间绣坊,听说那间绣坊里头,赵氏特地聘请了从宫里退下来的老绣娘,专门教绣娘绣双面绣。

本朝的太子妃张氏,就是一个极其热爱仿真绣绣品的人。

听说那些个仿真绣绣出来的猫儿狗儿,在太子妃家就装了几个大箱子。

夜里无人的时候,太子妃就会把那些个绣品拿出来,抚摸欣赏半天。

不仅如此,民间还有人传闻,太子妃家中佛堂供奉的那幅观世音菩萨的绣像,就是喊了几个积年绣仿真绣的老绣娘绣出来的,菩萨法相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瞧见的人无不顶礼参拜。

听着白荷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宋锦也想见识见识,那个太子妃家中的那幅观世音菩萨的绣像,到底长什么模样

竟然能让看见的人,无不顶礼参拜

突然间,宋锦所坐的马车像是轧到了石子一样,‘咯噔’颤动了一下,随后马车也停止了行驶。

车夫下了马车,说是前面有人挡在了路中间,不许她们家的马车经过。

宋锦下了马车,掀开了帷帽,宋锦看到了一位……故人!

还真的是故人,昨个才见面,今个儿又遇到的陈家二公子,陈锦然。

只见陈锦然骑着一匹齐人高的小白马,挡在了路中间,不许他们家的马车经过。

陈锦然面上带着笑容,没低头看宋锦,而是把手中的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面脸,似乎是在学着马下的宋锦,用面纱遮住了半面脸。

宋锦在心底里一句暗骂了几声mmp,但面上还是保持着这那从容的微笑,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一颗涉世未深的小白菜。

不过既然是陈锦然挡住了她家的马车,她自然也不会对他好声好气,直接就道。

“陈家二公子,俗话说的好,好狗不挡道!陈家公子拦住了我家的马车,意欲何为呀”

陈锦然的目光冰冷,听宋锦这样说,不由得低下头细细瞧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呢?没成想竟然是宋家二姑娘,失敬失敬!倒是本公子眼拙了,请宋家二姑娘见怪不怪!”

呵呵→_→

宋锦在心底里送了他两个字。

眼前这位可是陈太师家的贵公子,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她还要急着去她的铺子看看呢,哪里有闲工夫陪着他在这里折腾

“陈公子若是闲着无事,可去城外的普济寺走走,今日晨起的时候,就听见外头议论纷纷,说是普济寺几十年不开花的荷花,终于在今年的夏日盛放了。

已经有很多人赶出城去凑热闹了,陈家二公子不去看看吗”

宋锦下了马车,坐在马车里的白荷也下了马车,在宋锦身后紧紧地跟着。

车夫则是下了车,牵着马慢慢悠悠地跟着前头的宋锦走了起来。

“不去!去普济寺凑热闹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我一个翩翩贵公子,去和人家凑什么热闹!不去!”

陈锦然在话里一共说了两遍“不去”,像是有意说给宋锦听的一样。

宋锦在心里又送了陈锦然两个字,呵呵!

你不去就不去,来她这里说什么

难不成是专程来说给她听的

貌似她宋锦和你陈家二公子,也不是很相熟

宋锦的面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陈家二公子,你不去普济寺凑热闹,来挡我的路做什么”

陈锦然白了她一眼,口不择言就说道。

“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公子挡你的路了本公子也是要往着四平街去的,我爹在四平街替我买了几间铺子,我闲来无事,过去瞅瞅,敢问是碍着宋家二姑娘了”

陈锦然话落,瞧着宋锦面上有变,赶紧又来了一句。

“若是锦然有哪里碍着宋家二姑娘的地方,还请宋二姑娘给锦然指明,锦然就当给宋家二姑娘赔礼道歉了。”

陈锦然既唱白脸,又唱了红脸,宋锦心中虽然有气,但他自己都赔礼道歉了,若是自己再咬着不放,到最后,就该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第011章 凉茶摊上英雄救美

宋锦朝着他‘嘻嘻嘻’笑了几笑,在心底里已经把陈锦然咒骂了几顿,随后面色恢复如初,就道。

“敢问陈家二公子,可是要与我一同前去四平街”

陈锦然骑在马上,低下头看了马下的宋锦一眼,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回道。

“若是宋家二姑娘也要去四平街,那我就委屈一下自己,陪着宋家二姑娘一同前去四平街吧!这一路之上,就由我护着二姑娘,这街上的宵小,定不会对二姑娘出手的。”

陈锦然说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弄得宋锦差点就信了。

如今这是在天子脚下,又是在百官家眷居住的城北,哪里会存在什么宵小

莫不是眼前这陈家二公子,以为她还是原主那样涉世未深的小白菜,三句两句话就可以哄骗的吗?

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小白菜,她可是棵伪白菜,既然你陈家二公子要与我同行,那便同行吧!

反正有个移动的人形钱袋在自己身边,她出来玩这一趟,可算是值了。到时候她想要买什么东西,自会有人上来为她掏钱。

想到这里,宋锦抬起头朝着骑在马上的陈锦然又是一阵狂笑。

听着宋锦这阵笑声,要不是陈锦然死死地拉住了马鞍,只怕现在早就被宋锦的笑声,吓得跌下马来了。

后怕之余,陈锦然用余光扫了一眼马下的宋锦,听着她方才那阵诡异的笑声,想必眼前这宋家二姑娘,心中又打了什么主意,用来对付他了。

越看宋锦,他越觉得,眼前这传说中的宋家二姑娘,和那些个人口中的描述不一样。

他们说宋家二姑娘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八怪,一心想要勾搭着连家二公子,最后想要带着连家二公子私奔的无耻女人。

可他如今细细看来,自己眼前这宋家二姑娘,虽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异味,但容貌长得还是不错的,说话也风趣,没有传闻中那样沉默少语。

若是身上没带着那股子异味,说不定她倒还真的是个良人。

只可惜这样的女人,他是得不到了……

到了四平街上的时候,宋锦没顾得上身后紧紧跟着的白荷,坐在街口的凉茶摊上,一口气就喝下了两杯凉茶。

她实在是是太热了,这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衣服,再加上从宋府走过来这四平街,已经把她的身上都憋出了一圈臭汗出来了。

要不是昨日夜里白荷把她今日要穿的衣物放在香炉处熏了一夜,只怕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早就挡不住那呼之欲出的异味了。

谁说古代女子流出来的汗一定是香的

如果宋锦知道这个人是谁说的这句话,她一定把那个人拎出来,暴揍三天三夜。

香汗淋漓不存在地好吗?

看着带了面纱的宋锦,不顾形象,拿起长长的袖子,就开始擦起额头上的汗珠,凉茶摊的老板,早就看呆了。

谁家的姑娘,敢这样当街用自己的袖子擦汗的

还有那动作,他实在是不好说,不好说,实在是太彪悍了,简直就不像个姑娘!

“姑娘,姑娘。”凉茶摊的老板穿着件蓝灰色的粗布衣裳,离着宋锦远远地,低低唤他几句。

他想要上前询问,可是那姑娘身上有股子异味,熏的慌。

但老板想着那是位姑娘,也不好得直说,只能隔着距离,低低唤了宋锦几句。

可这边的宋锦,哪里能听得见老板喊她的声音,喝着面前加了碎冰的凉茶,整个人已经陶醉在了那碗凉茶所带来的舒服感之中了。

老板一连唤了宋锦几声,见她没应自己,以为宋锦是个聋子,过来骗吃骗喝的。当即就没顾得上宋锦身上那股异味熏人,板着脸就走到了宋锦的身旁,敲了敲宋锦面前的桌子,就道。

“姑娘,一碗凉茶两文钱,再加上姑娘的凉茶里头是加了冰的,一共是六文钱!还请姑娘给钱,小店概不赊账!”

凉茶摊老板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宋锦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抬眸看了眼面前黑着脸的凉茶摊老板,像是她欠他几千万,没有还一样。

不就是区区六文钱嘛,可把那个老板给得瑟坏了,又不是她宋锦没有钱付。

在自己身上掏了掏,宋锦才想起来,方才白荷说担心自己把钱袋搞丢了,就把钱袋拿了过去,此刻钱袋就在白荷的身上。

虽说自己现在身上没带着钱,但总不能真的告诉自己面前这凉茶摊老板,自己没带钱吧。

若真的这样告诉他,眼前那个黑着脸的老板,可能会为了六文钱,同她拼命的。

想着自己小命要紧,宋锦面上‘呵呵’笑了几笑,打算找准时机就溜。

老板似乎早就洞穿了宋锦的小心机,只见他拍了拍手,从凉茶摊的操作间里头,就涌出了三四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

几个大汉一出来,就用目光死死地瞪住了宋锦,似乎是想要把宋锦钉死在原地一样。

“姑娘,瞧你穿戴得那样不凡,原以为你是个什么富贵人家的姑娘,没成想,竟是来骗吃骗喝的!”

“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来骗吃骗喝可以,只是要留下姑娘的一根手指!若是姑娘实在是拿不出那六文钱,还请姑娘把您的一根手指留下!”

凉茶摊的老板这样说着,那几个盯着宋锦的大汉,已经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雪亮无比的菜刀!

没搞错,就是菜刀!

用菜刀来切她的手指,也亏得那个凉茶摊的老板想的出来。

若是一刀下去没有把手指砍断,手指还有皮肉沾在手上,不是要把她活活疼死吗?

还有就是,她往后还要靠这双手吃饭的,原主那高超的绣技和天下无双的纺织技术,还需要靠自己发扬光大的,没了一根手指,她还怎么去刺绣怎么去纺织

砍她哪里都行,唯独就是手指不行

宋锦正要把她心中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只听到身边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六文钱罢了,老板你至于吓唬一个姑娘吗?我替她给了,还请老板高抬贵手,饶了这个姑娘!”

宋锦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一个年轻男子,递了一锭银子到那个凉茶摊老板的手中。

那个凉茶摊老板换了脸色,没敢收下银子,反而还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将两锭银子一齐递到了那男子手中。

“张大人,小人哪里敢收您老的钱,这点银子,就当是小人孝敬大人您的,还请大人笑纳,保小人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见那个凉茶摊老板不敢收下银子,那个穿着飞鱼卫的男子,也不好得把银子强行塞到他手里。

“既然你不肯收下,那我也不能逼你,这两锭银子,我就交到这位姑娘手中了。”

“你往后再见到这位姑娘,或是这位姑娘再到你店里喝茶,你好吃好喝地待着,不可以有一丝的懈怠。否则锦衣卫的花名册上头,可是要记上你秦大老板的名字了。”

男子话落,就把手中的那两锭银子,递到了宋锦身上,并正眼瞧了宋锦一眼。

正是这一眼,宋锦也看出了那个男子的模样,容貌生的很是俊朗,但眉眼处暗藏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杀意,眼神之中也带了几分狠厉,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还要帮她呢?

那个男子被宋锦瞧了一眼,当即转过头去,面上泛起了几分微红。

“姑娘,我瞧着你是京城人士,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些日子锦衣卫到处在抓人,这街上闹哄哄地,若是姑娘没什么事,还请姑娘莫要出门。”

宋锦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喝了几盏凉茶,连锦衣卫都喝出来了,这锦衣卫还要带她回家!

这可了不得了不得,她哪里能跟一个锦衣卫回去

先不说她被一个锦衣卫送回去,不仅会吓到府中的宋家夫妇。还会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加臭名昭著。

为了保住原主仅剩下的这点名声,宋锦只能忍痛,拒绝了锦衣卫小哥哥送自己回家的这个宝贵机会。

“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此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办事的,如今事情还没有办完,小女子暂且还不回去。若是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忙的事,但请公子去吧!”

为了不让面前这个锦衣卫心疑,宋锦只好用着原主的口气,对着面前的那个锦衣卫解释了一通。

说完之后,她只觉得好累!学古人说话好累,学原主说话更累。

什么小女子,她可是个大姑娘!

锦衣卫似乎也没想到宋锦竟然如此温和地向他道谢,在原地愣了一愣,就笑着回了句。

“既如此,那我改日再送姑娘回府吧!”

说着,那个锦衣卫又骑上了凉茶摊旁拴着的马,朝着街上飞奔而去。

锦衣卫前脚刚走,身后的那个凉茶摊老板如释重负一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给还坐在条凳上的宋锦,解释了一番。

“姑娘,你能遇见张大人为你付钱,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了!这张大人,可是出自彭城伯张家的公子,和宫里的太子妃娘娘是一个姓的。”

第012章 熟悉绣坊

宋锦还想要再问那个凉茶摊的老板几句,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个凉茶摊的老板,就钻进了操作间,继续忙活了。

她想进去瞅瞅,但屋门外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守着。

还没等她靠近,那几个大汉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宋锦从凉茶摊里头就拎了出去。

“姑娘,既然有锦衣卫的张大人替你把茶水钱付了。若是无事,小店还要做生意,就不招呼姑娘了。”

为首的黑脸汉子撂下这句话,带着身边的几个汉子,又进了凉茶摊,开始忙活起来。

宋锦刚出了凉茶摊,白荷就气喘吁吁从后头奔了上来。

要不是及时拉住了宋锦的衣物,只怕她已经刹不住车,当即就跌倒在地了。

看着白荷一副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模样,就知道她方才一定是以她初中跑八百米的速度飞奔过来了。

宋锦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汗巾递给了她,见她身后没有跟着陈锦然,心中有些奇怪,陈锦然方才不是和她说,要跟着她一起过来四平街的吗?

怎么还没有到四平街,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白荷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宋锦才问她。

“白荷,陈家公子呢?做什么去了”

白荷用着宋锦的汗巾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就道。

“姑娘,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就没瞧见陈家二公子了。奴婢原以为,陈家二公子是去追您了,没成想,竟是不见了。”

宋锦朝着四平街外看了看,没看见陈锦然的踪影,连陈锦然骑着的那匹高马,她也不曾瞧见,难不成陈锦然真的走了

她今日还要去四平街的几个铺子看看,熟悉熟悉人事,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管他陈锦然

宋锦没做多想,由白荷引着路,两人就前往了赵氏在四平街的几间铺子。

因着四平街的几间铺子里,绣房是距宋锦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最近的,于是乎白荷就先带着动宋锦去绣坊转了转。

赵氏指过来的孙妈妈,已经在绣房等着宋锦了。

瞧着白荷带着宋锦朝绣房走了过来,孙妈妈忙差了铺子里头伺候的几个绣娘过去,亲自搀着宋锦上了几阶石梯。

“二姑娘,您可算是来了,老婆子都在这里等您老半天了。夫人原先说,要老婆子带着姑娘过来的,可白荷姑娘既认得路,老婆子这腿脚不方便,就先在着绣房等着你了。”

“若是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此时说话的人,正是赵氏吩咐下来,要带着宋锦熟悉铺子人事的孙妈妈。

她是赵氏的陪嫁,四平街这几间铺子的管事妈妈,但前些年在石阶上摔断了脚,赵氏就在四平街买了一件院子,给她养老养伤了。

这样她住在四平街,也能方便时时查看那几间铺子的生意,及时报到赵氏面前。

这样就算铺子的掌柜起了偷奸耍滑做假账的心,有这位孙妈妈在,他们也会忌惮着点。

宋锦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个孙妈妈,年纪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但发间已经生出了许多银丝,面容生的很是和善,但眉眼之间,现出来几分精明能干。

能帮着赵氏打理着几间铺子,并且从未出错,这说明她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走路的时候,因着有只受过伤的腿,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

“妈妈既然走路不方便,为何不喊身边的人,给妈妈做根拐杖呢?”

孙妈妈引着宋锦进了绣房里头,但走路却是一瘸一拐,宋锦担心她摔跤,就好奇问了一句。

孙妈妈见宋锦问起,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宋锦回道。

“二姑娘有所不知,若是老婆子用了拐杖,只怕下半辈子都得依靠那玩样,老婆子才能走路了。如今老婆子的腿脚既然还得动,何必去依靠那样的东西呢?二姑娘的好意,老婆子心领了。”

话落,孙妈妈向着宋锦,又行了一个大礼。

进了绣房里头,宋锦才发现,这里头和外头,竟然有很大的差异。

赵氏的这间绣房,是赵氏嫁过来宋家时,跟着陪嫁过来的铺子。

这间铺子是当初赵氏的母亲,秦太夫人当年嫁到赵家的陪嫁,是秦家几间绣坊中最大的一间。

赵氏嫁到了宋家,秦太夫人把这间铺子,也给了赵氏,担心赵氏日后在宋家受了气,若有了可以挣钱的铺子,到时候宋家看到铺子的份上,也不会过多为难赵氏。

只可惜秦太夫人想得太多了,赵氏和宋老爹,可是一对恩爱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

宋老爹没有纳妾,没有纳姨娘,也是与赵氏之间的恩爱有关。

孙妈妈引着宋锦到了内堂,绣房的管事曾绣娘就走了出来,帮着孙妈妈招待宋锦。

曾绣娘的年纪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但面上却是一点皱纹也没有,别说皱纹了,就是那皮肤,看上去也是白白嫩嫩的。

因着宋锦是第一次过来,曾绣娘也没见过宋锦,经过了孙妈妈的介绍,曾绣娘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是东家的二姑娘,日后绣房的少东家。

曾绣娘依着规矩给宋锦见礼,随后想要请宋锦进去内院喝茶。

宋锦打量了一下内堂的陈设,内堂里头摆了七八个置物架,置物架上每一层都放着颜色不一,光鲜亮丽的锦缎布匹,显然是绣娘们刚刚织出来的样品。

待曾绣娘瞧过,检查过,确认无误后,再大批量生产出来。

若是这些样品里头有一匹两匹是不合格的,那么这次织出来的这些锦缎布匹,都是要重新选色,选花样,再织出来的。

纺织这项活计,可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

一匹长八尺宽六尺的锦缎,可是要技艺精湛的绣娘,昼夜不停织上几日,才可完工。

若是出了一点点的纰漏,那么这几日耗费的功夫,就白费了。

看着宋锦不说话,走到置物架旁,翻开了几匹锦缎看了看,以为宋锦要问什么,就先说道。

“姑娘,这些云锦都是绣房里头的绣娘,赶了几天赶出来的。一位北方的皮毛商人,向绣坊订了三千匹云锦,都是要上好的花色,光鲜亮丽的颜色,还要我们用挑花的技艺。”

“我和绣房几位积年的老绣娘商量过后,才织出了这几匹样品。原先是要送到府里,给夫人亲自瞧瞧的,但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忙着,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听着曾绣娘说着,宋锦轻轻翻动了几块云锦,样式看上去倒是不错,技艺也很是精湛,就是这个布料的颜色,很是单调。

纵然用了经线挑花,刚才她摸上去的时候,发现挑花的地方所用的丝线,和其他地方的布料是不一致的。

既然用做经线挑花,那么挑花所用的丝线,就该和布料是一致的。

若是不一致,摸上去就会发现经线挑花的地方,显得有些粗糙,模样看上去像是后期为了赶工,强行做出来的。

既然曾绣娘都说了,这些锦缎布匹要交到府里,给赵氏过目的,她也不好得和那位曾绣娘说什么,指出她们的错误来。

“这几匹云锦的确不错,就是这挑花上,几位绣娘还得好好下下功夫。挑花的时候,这手上可不许沾上汗,若是沾了汗,这丝线就容易折断。”

宋锦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孙妈妈和曾绣娘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她们是知道自己眼前这位二姑娘,是个刺绣名家纺织高手。可是没想到,她对挑花,也有独到的研究。

看过了内堂置物架上摆着的云锦后,宋锦就想到外头的铺子里头瞧瞧,看看这间绣房,到底是以经营什么为主。

若是只销售云锦这一种商品,这四平街上有那么多家店铺,布坊成衣店比比皆是。谁家没有卖着云锦的就算没有生产云锦,也能从别地购进,在店里售出。

虽说四平街南来北往,货郎掌柜来批发的人很多,但就她们家这样一间小小的绣坊,哪里竞争得过别家

果然如宋锦所料,这间绣坊,可不单单只贩卖云锦这一种锦缎。

还有蜀锦,妆花锦,青烟罗,香云纱,水纱,杭绸等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宋锦在那些绸缎布匹里,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种类如此繁多的绸缎布匹。

那些个香云纱悬挂在铺子的木架上,摸上去,触手生温,穿在身上,薄如无物。

若是她记忆没错的话,这香云纱可是岭南瑰宝,珠江三角洲最负盛名的纺织品。

看见传说中的香云纱,宋锦回过头问了身后的曾绣娘。

“曾绣娘,这香云纱也是你们织出来的”

曾绣娘也没料到,原来自己这位少东家,还识得香云纱,笑着就回道。

“姑娘,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能把这香云纱织出来,是从珠江过来的商户,把这香云纱放在咱们这里寄卖的。年底清帐的时候,我们会请来商户,与我们一起核对账簿,这样分红利给他们。”

当然了,在京师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织出来香云纱,就算是织出来了香云纱的胚布,染整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香云纱染整是一个季节性很强的行当,只有夏秋两季才是最合适的,且只有在珠江附近的原住民,才会这得天独厚的技艺,若是错过了这段时间,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

听曾绣娘说,这香云纱是放在她家铺子里寄卖的,年底会喊了商户过来分红,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了,在四平街,南来北往的商品都有了

那么在四平街做生意,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想到了这里,宋锦的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

第013章 问话曾绣娘(为我乃龟仙人打赏加更)

宋锦在现代社会,虽说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但对于挣小钱钱的技巧,她还是有与生俱来的本事的。

在大学的时候,宋锦就在宿舍里面开了一个小型的连锁超市,后勤主任来查了几次,都被她巧妙避开了,由此她赚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不过可惜的是,她大学毕业后,就被调去了金陵云锦研究所实习,最后在金陵研究所入职,过了二十几年的单身汉日子。

曾绣娘带着宋锦在铺子里又转了一圈,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之后,就带着宋锦去了后院喝茶。

四平街的铺子大抵是相同的,门面看起来不大,但是屋子的跨度极长。

入了绣房的内院,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这内院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前面有两间正房,旁边有两间侧房,后头还有一排住人的耳房。

听曾绣娘说,她家一家人都是住在后面的一排耳房里,这前面的两间正房,是给前来商谈生意的客商住的。

还有就是年底,赵氏亲自过来查帐的时候,也是住在前面的两间正房的其中一间。

宋锦站在前面那间正房面前,往里探了探,里面装饰得很是精致,除了摆放着几匹织出来的云锦,再者就是摆着一排的古玩花瓶。

曾绣娘想要喊宋锦进屋喝茶,可她不想过去。她此番过来,又不是专程为了喝茶过来的,她是来熟悉这绣坊的人事的。

曾绣娘以为宋锦不愿进去,心中是有别的企图,就大胆问了句。

“姑娘先在屋里坐会,若是姑娘想要查帐,待我来了绣坊的仓库,将账簿拿出来,给姑娘细细瞧瞧。”

绣坊的账簿,都是由曾绣娘做好,自己抄录一份放在仓库里,另外的那份原件,则是经了孙妈妈的手,送到了府里赵氏的手上。

所以如果她今天真的要过来查帐,仅仅看了曾绣娘这里这份账簿,可是不行。

必须再请人回府,把赵氏手中的那份账簿拿来,但这一来二去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宋锦哪里还有功夫做这样的事

“查帐就不必了,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府里差人过来请曾绣娘过去的时候,你一并把账簿带过去吧。我今日过来,是得了娘亲的吩咐,过来熟悉熟悉绣坊的人事的。”

“若是有哪里冲撞了曾绣娘的地方,还望曾绣娘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与我多做计较。”

宋锦之所以这么说,是在给那位曾绣娘,提前打了预防针,因为她接下来,可是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那个曾绣娘。

其间肯定有曾绣娘不愿明说的事情,但宋锦已经提前这么说了,那位曾绣娘,自然是要据实相告的。

因着孙妈妈还有旁的事情,就去了四平街的其他铺子去了,吩咐了个贴身的丫鬟留了下来,代为照顾着宋锦。

曾绣娘最后还是把宋锦请到了正房里头坐着,让丫鬟端了茶盏上来,面上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笑意,就问道。

“敢问姑娘想要问我什么若是我所知道的,一定对姑娘据实相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曾绣娘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不断地闪烁,显然是在担心,万一自己面前这位少东家姑娘,问出什么石破天惊的问题出来,她回答不上,反而把少东家惹生气了怎么办

虽说在眼前这位少东家还没有过来之前,孙妈妈已经和她说过了,二姑娘就是个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若是二姑娘问起什么,她大可不必理会。

但是自她看见眼前的少东家,这少东家和孙妈妈口中所描述的,简直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呀!

且这个少东家,听她的口气,一听就知道是纺织刺绣方面的行家,若是自己有一句半句说的不妥当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宋锦见曾绣娘面上流露了几分难色,以为自己有事想要为难与她,拍了拍曾绣娘略显坚硬的肩膀,笑着就说道。

“曾绣娘,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问的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问题,你就别紧张了。”

宋锦不说之前,曾绣娘面上只是流露了些许难色,心中不算太过紧张。

但是宋锦这么一说,可把那个曾绣娘吓得当即就颤抖起来。

“姑娘有话不妨直言,我是个老实人,经不得姑娘这样吓的。”

听曾绣娘这么一说,宋锦在心底里暗暗说了一句,完了,自己这还没有问她话,就把别人吓得不轻。

是她自己长得太像凶神恶煞,还是怎么地

宋锦还是拍了拍曾绣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下来。

“曾绣娘,我自然知道你是老实人,若是我不知道你是老实人,怎么会单独留下你呢?”

“我想问问你,现在我家的这间绣坊,最畅销的是什么东西成本多少,最低价多少,最高价多少若是有人帮我们销售,每年每月给别人的分红,到死是多少”

宋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问题,吓得曾绣娘掏出了怀中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来的汗珠。

她现在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就是方才被宋锦吓得。

定了定神后,吩咐人取出了上个月的收支账簿,打算细细给宋锦说说。

“回姑娘的话,上个月绣坊销售得最好的是麻布和葛布,上个月城东的徐大人和刘大人家中办了白事,徐大人和刘大人家中的管事,到绣坊订了四百件孝服。”

“这四百件孝服的成本是五十文钱,但是从麻布葛布缝制成孝服,绣娘们的手工费还是是五十文钱,最后经我们的手卖出去,就是三百文钱。”

“原先要收三百五十文钱,被徐府的管事婆子活活杀走了五十文钱。不过这些孝服算下来,少说绣房也赚了几百两银子。”

曾绣娘话落,那账簿递给了宋锦,让宋锦亲自瞧瞧。

宋锦扫了几眼账簿,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上个月的收入中,竟然是这笔孝服赚的几百两银子,占了大头,其他的绫罗绸缎,零零散散卖出去一些,可是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难不成是这间绣坊不赚钱

可来之前,宋锦可是听白荷说了,四平街的这几间铺子中,属这间绣坊是最赚钱的。

其余的三间铺子的收入加起来,还不及绣房半年的收入。

第014章 前世今生(为小巧玲珑剑打赏加更)

见宋锦看完账簿,曾绣娘接过账簿,重重地叹了口气。

“姑娘,上个月要不是徐府和刘府的那两场白事,说不准上个月,绣坊里的绣娘,就会无工可开。”

“这个月里,四平街又开了许多家像咱们家一样的绣坊,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就有限,别家绣坊开出的价格比咱们低,客商就都跑去别家的绣坊订货了。”

“要不是部分客商觉得咱们家的云锦质量好,花色多,不然连订咱们家云锦的人都没了。”

宋锦听着曾绣娘这么说,又拿起了曾绣娘放在桌案上的那本账簿,细细看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间绣坊的生意,不该是那样差才是。

细细看了几页账簿,宋锦这才相信了曾绣娘方才那番言语,这往六月以上数几个月,要不是有几单订云锦的大单,只怕这账面上就不大好看了。

既如此,那间绣坊,就专门做云锦如何

既然曾绣娘都说,她们家的云锦,比起旁的绣房,花色更多,质量更好。

若是再精益求精,将这云锦的品质再往上提一提,她就不相信了,绣坊还没有客商找上门来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她不能和眼前的曾绣娘说,就算她和眼前这位曾绣娘说了,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做主了此事。

所以她还是想回府之后,和赵氏宋老爹商量商量。

既然宋老爹有心把四平街的这几间铺子给她,她总不能看着铺子生意惨淡,最后关门倒闭吧

出了绣坊,顾玉棠打算去那间专门纺织白绢的铺子看看。

因着那间铺子在四平街的街尾,宋锦不熟悉路,白荷就拉着宋锦的手,在前面引着路。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赶集的日子

四平街上来赶集的老百姓特别多,那些贩卖小吃的摊贩,看着这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四平街,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路边煮汤饼的摊贩,顾不得手上的面粉,伸出手就接了别人递过来的铜板,刚把铜板塞进口袋里,这边就又有人来吃汤饼,摊贩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又继续招呼起来。

看着自家姑娘站在汤饼摊前,看了半晌,白荷以为自家姑娘饿了,想要吃碗汤饼充充饥,还没等宋锦开口,白荷就否决了宋锦心中的想法。

“姑娘,这里的东西不干净,吃了是要坏肚子的。姑娘若是想吃汤饼,咱们去前面的酒楼看看。”

白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扯着宋锦往前走。

可无论白荷怎么拉,宋锦就是不动,反而还转过头,斥责了白荷几句。

“白荷,到底你是姑娘还是我是姑娘到底你应该听我的,还是我应该听你的”

“你家姑娘现在肚子饿了,想吃碗汤饼充充饥,你看可行”

白荷‘不’字刚刚脱口,还没说出来,宋锦就已经把白荷拽到了汤饼摊上,并对着汤饼摊上的小二喊道。

“店小二,来两碗汤饼。多切点牛肉进去,付账的时候记得把牛肉的钱算进去就行。”

“得勒!”

店小二说着,朝着正在煮汤饼的汤饼店主喊道。

“丙桌两位姑娘要两碗牛肉汤饼勒!”

店小二方才那些话,宋锦从前只在古装电视剧上面看到过。

没成想,如今她竟真真正正地看到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家的汤饼味道如何,不过看着那个正在煮汤饼的店主,忙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他家汤饼的味道不说最好,但肯定实惠便宜。

因为这家汤饼摊上进进出出吃汤饼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

平头老百姓哪里吃得起大鱼大肉,能进城吃顿汤饼,就是进城来赶集的第二大事了。

那第一大事自然是赶集了。

没过多少功夫,店小二已经把两碗汤饼,端了过来。

那个碗的边缘上,宋锦还看见了五个白色的手指印,白色的是面粉。看来那个老板已经忙不过来了,连手指都还没擦干净,就把汤饼煮好,喊了店小二送过来。

可见这一小小的汤饼摊,赶集的时候,生意是有多火爆

四平街临街的饭馆里,也有不少赶集的人,挤进来吃午饭的。

连墨已经提前在这间饭馆里,订好了雅间。此刻的他,正独自一个人在饭馆里头喝着闷酒,三个月前带着宋锦私奔的那些个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低下头瞧着楼下的四平街,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宋锦应该带着她的丫鬟出来。

他还记得上一世宋锦带着她的丫鬟出来,在一个汤饼摊上吃了半个时辰的汤饼,吃到最后,整张小脸上头都沾了不少面粉。

那时距离他带着她私奔,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如今的连墨,已经逐渐腿去了那张少年的脸庞,一双紧蹙着的剑眉之间,隐藏着几分深沉的冷意。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又重生而来的人了。

自三个月前重生,那时他刚刚重生,想要拯救宋锦,就带着她私奔了,只可惜有很多人都不解他,甚至于还几次三番阻止他。

他带着宋锦私奔,不是江湖浪子的行为,是想要保护宋锦。可到头来,还是害了宋锦。

连家大夫人秦氏已经给他定下了徐家这一门婚姻,可他心里只装着宋锦一个人,从未有所改变,怎么可能还装的下旁人。

他不愿在府里和母亲吵,想起了今日是上一世宋锦出门的日子,就出来找她了。

他知道,如今宋锦的记忆里,已经忘却了上一世与他的那些个恩恩怨怨了,也忘却了曾经与他相伴终老的那些个誓言。

他在奈何桥上,并没有喝下孟婆汤,因为他知道,他还要来找她。

无论身边的阻力有多大,他都要找到她。

雅间的门开了,连墨的长随小厮石熊走了进来,躬身回道。

“回公子的话,小的已经派了人手,下去找了,结果还没找到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姑娘。今日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人太多了,又遇上锦衣卫四处抓人。小的还是想请公子先行回府,让小的们留下来继续寻找。”

连墨没看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千里镜,扫过了一眼楼下人来人往的四平街。

“我说过,她今日一定会出现,继续派人下去找。若是找不到人,就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力!”

第015章 英俊潇洒的连墨

听着自家公子这样说,石熊面上有些为难。

夫人已经向他暗中打过招呼了,让他务必看紧了公子,莫要让公子再寻机会,去与那宋家的二姑娘。

若是夫人发现公子再暗中寻找机会和那位宋家二姑娘见面的话,只怕第一个受罚的,不是公子,而是他了。

石熊走近了连墨几步,拱手伏跪在地,恳求道。

“公子,今儿府里递出来消息,说夫人会带着徐家姑娘过来四平街,看看咱们家在四平街的产业,夫人对徐家姑娘很是满意,看来是想要让徐家姑娘嫁过来后,帮着公子打理四平街的产业了。”

连墨没应石熊,而是拿着手中的千里镜,镜头不断在楼下的四平街上移动着,他在寻找着宋锦。

“夫人对徐家姑娘,让她把徐家姑娘娶回来呀!夫人的院子那么宽敞,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徐家姑娘”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石熊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想要劝公子接受了徐家姑娘,可依着公子的脾性,他哪里会瞧得上那样娇滴滴的徐家姑娘

只是他不知道,既然姑娘连这样娇滴滴的名门贵女都瞧不上,为何就瞧上了城北宋家,那个天生带着异味出身的姑娘

如今公子的嗅觉已经治好,以公子太师二公子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京师贵女没有

那位天生带着股异味,让旁人难以接近的宋家二姑娘,怎么配得上自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童叟无欺的公子

连墨收了手中的千里镜,把千里镜又摆在了桌上,才发现石熊还没有走,伏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石熊,你一个人跪在地上傻笑什么难不成是你家公子长得太好笑了,让你多看几眼,就傻乐个不停”

连墨口中说着,正要抬腿去踢石熊,可石熊反应敏捷,还没等连墨的脚碰到他,他就迅速地站了起来,推开了屋门,就冲了出去。

一面下着楼梯,一面还对着雅间里头的连墨喊道。

“公子,你就是长得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童叟无欺了,我才会笑得!”

石熊的这个话传到了雅间里面,不知连墨从哪里掏出来一块西洋玻璃面镜,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怎么就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芝兰玉树呢?”

收了面镜,连墨又抓起了方才他放在桌上的那柄千里镜,继续观察着底下的四平街了。

看着石熊拿着张画了宋锦画像的在各大小摊上不断穿梭,像个傻大个一样,连墨又叹了一口气。

“石熊,这个傻小子!真像一头熊!”

…………

这边的宋锦和白荷刚出了面饼摊,就看见陈锦然从面饼摊对面的一家绣坊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长随小厮文山,文山怀中抱着几匹花色正好的云锦,看模样他这是要带回去

宋锦带上了白荷递过来的帷帽,拉着身后的白荷,就挡在了陈锦然的前面。

“陈家二公子,敢问你方才是做什么去了身后的那间绣房,可是你家的产业”宋锦说着,指了指陈锦然f身后的那间绣坊。

陈锦然‘哦’了一声,像是才认出眼前那个带着帷帽,身量娇小,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姑娘是方才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宋锦。

“原来是宋家二姑娘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这间花儿锦,是我母亲陪嫁过来的产业,我闲时的时候,就会过来和老板打打算盘,消遣时光。”

宋锦不过是出于好心,问了一下陈锦然。没成想他竟然一副居高临下,板着一张臭脸,就这样回了她。

又不是有帷帽前的面纱挡着,她真想看看,方才陈锦然说话那模样,到底是有多招人嫌。

这间花儿锦,和她家的绣坊距离算不得远,只是她看着这间花儿锦,生意似乎是比她们家的绣坊生意要好。

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花儿锦进进出出地,伺候倒茶的小厮面上也是带着笑容。

“你家绣坊的生意可真好!若是我家绣坊能有你家绣坊这个生意,那我可得烧香酬神了。”

看着花儿锦的生意火爆,宋锦感叹了一句,没成想竟然招来了陈锦然的嫌弃。

“就你家那小小的绣坊,能和我家这四平街第一绣坊花儿锦比”

“恐怕这话,也只会从你宋家二姑娘的口中说出了。若旁人听了你这话,说不定大牙都笑掉了。”

这个陈锦然,还真是遭人恨呀!

怎么就不能比了

她们家的绣坊怎么了

虽说小是小了点,生意也没有花儿锦的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要什么样的商品没有

香云纱,水纱,花儿锦的店里,有这些个东西吗

宋锦没敢继续在花儿锦的门前逗留,若是陈锦然进去,把什么香云纱,水纱拿出来,可是打她的脸了!还会打得巨疼!

看着宋锦急匆匆地离开了花儿锦,陈锦然也紧紧地跟了上去,他想要知道,到底宋锦今日出门是做什么的

宋家二姑娘的身上,铁定藏着许多秘密,他最喜欢体验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揭开别人秘密的过程。

陈锦然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后面的文山抱着手中的几匹云锦,也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公子,咱们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这几匹云锦,可是你亲自挑给夫人的生辰礼,今日是夫人的生辰,老爷可是叮嘱了公子,要公子回去早些,莫误了夫人的生辰。”

“如今天色不早了,若公子继续跟着宋家二姑娘走下去,说不准就误了夫人的生辰了。”

文山在陈锦然身后唠唠叨叨半天,终于把陈锦然说了停了下来。

陈锦然最烦在自己一心一意做事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唠唠叨叨半天,且说的话还不是他中听的。

转过头黑着一张脸看着身后的文山,就道:“文山,我看你就是懒,才抱着几匹云锦,就唠唠叨叨半天?”

“如今什么时辰,距离夫人的生辰还有四五个时辰,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若是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我马上让你回府,把把关在小黑屋里头,饿上三天三夜。”

文山被陈锦然这么一吓,眼中当即就含了几分泪水,不过却不敢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公子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若是他再说几句话,自家公子就该把他关在府里的小黑屋里,饿上三天三夜了。

夏日的太阳,总是格外的毒!

还没走上多久,宋锦这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快被自己的汗水给打湿了。

拖着沉重的衣裳,宋锦正向着四平街街尾的哪家纺织白绢的铺子去。

白荷也是被晒得大汗淋漓,宋锦递给她的汗巾,是擦了一遍又一遍,知道那块汗巾出现了异味,白荷才把那块汗巾收了起来,用了自己长长的袖摆擦汗。

顶着头顶火辣的太阳,宋锦步履蹒跚地走在四平街上。她昨日一定是踩到狗屎了,才会选择在今日出门的。

若是早知道今日会有如此大的太阳,就算是把她打死,她也是不会选择在今日出门的。

也是要怪白荷那个丫头,出门的时候,她瞧见了空中有几朵乌云,以为是要下雨,打算让白荷带了伞。

可白荷却说:‘姑娘,今日阳光极好,不会下雨的,就不用带伞了。’

还真的被白荷那张臭嘴给说中了,今日果真是阳光…极好,不会…下雨。

她都要被晒死了,好不好

宋锦在心底里埋怨了一通白荷,终于走到了四平街街尾。

四平街的街尾不比街头,街头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很多,摊贩的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

到了街尾,摊贩就只有寥寥几家,连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少了许多,不过街尾赶集的老百姓,却不比街头上。

店铺虽少,但家家户户都是坐得满满当当,连绣坊里头,也挤进了许多穿着蓝白色花布裙子的妇人,在店铺里头挑挑选选地。

街头卖二两银子的东西,到了街尾,说不定一两银子就能够买到了。

这就是街尾的人气,不输街头的原因。

孙妈妈已经提前在那间专门纺织白绢的铺子等着宋锦了,那间铺子几乎是在四平街的末尾,再过一条街,就是百官家眷住的朱雀门大街了。

所以四平街来往的,不单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普通老百姓,还有世家官眷家的夫人姑娘。

纺织白绢的那间铺子是赵氏疏于打理的一间铺子,因为它一年的收入,是四平街这四间铺子中,最少的,而且还入不敷出,需要倒贴银子过去。

赵氏一直有想把它关店转让的冲动,但这四间铺子,毕竟是秦太夫人给赵氏的陪嫁。

如今秦太夫人还在世,碍于秦太夫人的面子,赵氏也不好得将它关店转让出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亏点银子就亏点银子,倒贴银子就倒贴银子。

铺子的管事是赵氏的陪房,从赵家带过来的管事何忠。

何忠的年纪看上去约摸四十岁出头,矮胖矮胖的,就像一个草蹲子一样,面容看上去很是和善,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第016章 熟悉白绢坊

何忠笑着给宋锦见了礼。

“早就听孙妈妈说,二姑娘今日要过来四平街的铺子熟悉人事,我一早就吩咐小厮备好了茶水,等着二姑娘过来。”

“只是二姑娘来的实在是太晚了,这茶水都放凉了,我这就让底下的小厮,再给二姑娘烧一壶茶水上来。”

何忠说着话,屋里就有机灵的小厮窜了上来,捧着桌上那壶已经凉了的茶水,就要下去。

宋锦抬头瞥了一眼那小厮,那小厮似乎也没有想到,宋锦会朝他瞧了过来,马上低下头,捧着茶水迅速就离开了屋里。

还没等宋锦说话,何忠就带着宋锦走出了铺子,指着对面新开张的一家绣坊,就说道。

“姑娘,原先这四平街街尾,就我们一家纺织绢绢布的铺子,但上个月前,对面的那一排铺子就叫城南连家的大夫人给盘走。”

“听她身边伺候的姑娘说,连大夫人也打算在这四平街街尾,置办一间产业。”

“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娘已经来知会我了,说想要把这间纺织绢布的铺子给盘走,用来做绣庄,可这间铺子是夫人的陪嫁,小的哪里敢做主,也就没搭理那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娘。”

宋锦‘哦’了一声,没曾想害得宋锦过上如此人生的连家,竟然在她们家的铺子对面,开了一间绣坊,这是要闹那样

是要同她们家同台打擂台吗?

原主心里头惧怕连家,是个胆小怕事的,她可不是。

若是遇到连家的人,她一定要好好收拾教训一顿,一洗原主三个月前的耻辱!

听何忠的话中说,那连家还想来收购了她们家的铺子,真是痴人做梦!

这间铺子可是以后本姑娘自己的产业,哪里能轮到你们来动刀动枪

何忠瞧见宋锦面上有些不悦,忙接过了小厮沏好的茶,递了上来。

“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这间铺子在这四平街开了十多年了,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源了,即便是生意再差,每个月帐上都有盈利的,但请姑娘放心就是。”

“且像连家那样大的绣坊,别说是在街尾了,就是在街头,也找不出几家里面。咱们卖的绢布,可都是供给平头百姓的,她们织出来的锦缎,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哪里买得起呀”

听何忠这么一说,宋锦心中略微放下点心下来。

看着宋锦面上变得和善起来,这边的何忠就开始拍着胸脯,夸夸其谈起来。

“姑娘年纪还小,不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十年前这四平街的街尾,这正儿八经是绣坊,卖布的铺子,可就只有咱们一家,周边全是买吃食小玩样的。”

“虽说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几家绣坊,可是经营不善,最后都转让走人了,就咱们白绢坊,还在这屹立不倒。”

何忠这么和宋锦说,是想间接和宋锦说明,他是个有本事的管事能把这白绢坊开在四平街街尾这么多年

宋锦看他面上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就知道他方才所言非虚,赵氏能让他一直当着白绢坊的管事,说明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何管事这么有本事,往后我来四平街学习的时候,一定向何管事讨教几招。”

宋锦捧起手中的茶盏,茶碗凑近了嘴边,可宋锦并未将茶水喝下去。小厮给她沏的茶,可是寿眉,闻着气味,还是几十年的老白茶。

没想到,这个何忠竟然拿出了如此贵重的茶,来招待她。

看来这个何忠,也挺会做人做事的。

看来自己往后还有很多地方,要来和这个何忠讨教几招了。

进了白绢坊的院子,宋锦看到了大院里摆着几十个大染缸,每个缸里都装上了满满的水,旁边的木桶里,还摆着几盒还未开封的染料,看样子这些大缸就是白绢坊用来染色的大缸。

何忠带着宋锦在院子里转了几转,就看见一个穿着蓝灰色袄裙的小姑娘,在大院后面一排的耳房里头,探头探脑地朝着宋锦这边望了几眼。

宋锦朝着她望了过去,只见那个小姑娘对着宋锦笑了笑,随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又跑进了屋里。

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脸,笑起来很是可爱。

让宋锦心中萌生了一种想要上前去捏一捏她那张肥嘟嘟的脸的冲动,但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白荷何忠等人,宋锦只好作罢。

“姑娘,那是小人的闺女,她娘死得早,这闺女自小就跟着我,是在这铺子里头长大的。”

“小人请不起教养嬷嬷,就只能让她在这铺子里野着,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何忠瞪了一眼那个还准备向外头探头出来的小姑娘,当即把那个小姑娘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那个小姑娘奔跑起来的模样很是可爱,宋锦又笑了笑。

“无妨。只是这孩子野着,也不是个法子。”

“府里有专门教导丫鬟仆妇读书识字的女塾,若是何管事不嫌弃小姑娘在府里居住,拘束了小姑娘的话。就去请了我娘亲的意思,让她派人来把你闺女接去女塾,学几天规矩吧”

宋锦看着那小姑娘可爱的模样,又想着她没有书念,若是大了之后,嫁到了婆家,一个大字不识的媳妇,终究是要遭婆家嫌弃的。

且这样小的孩子,若是不早的读书习字,长大嫁人之后,更没有这个机会了。

宋锦至今还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那时村里能有机会去学校里面读书习字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很少有这个机会。

明明家中有儿有女,父母偏偏觉得女孩子终究是要嫁出去,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宁愿砸锅卖铁也要给男孩子去学校读书,就是不舍得让女孩子去。

还好自己父母开明,觉得男女都一样,就送了自己和哥哥一起去上学。

自从,宋锦也就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不一样,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去到了心仪的城市,过上了自己想过的日子。

若是有能力,宋锦一定要让那些个需要读书习字的小姑娘们,去到自家女塾里头,学上几日。

哪怕只有几日,也行!

何忠见宋锦久久不语,以为宋锦心中想着旁的事情,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回了宋锦方才的话。

“姑娘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闺女自幼与小人在一起待惯了,若是去到旁的地方,只怕不熟悉,也待不惯,还是让闺女待在小人身边吧!”

听着何忠这样说,宋锦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他就这么一个姑娘,若是在府里遭了旁人的欺负,何忠不在她的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何管事不必担心,若是你家那小姑娘去到了府里,我一定会吩咐人,好好照顾她的,定不会让她受了旁人的欺负。”

“何管事为着娘亲管了十多年这间白绢坊,娘亲一直想感谢何管事,就请何管事不要推脱了。过几日我喊了丫鬟来把小姑娘接走吧”

宋锦想着,先和何忠说好了,回府后再去赵氏那里做做工作。

这个时候,前面铺子的一个穿着蓝灰色长衫的小厮,急匆匆走到了后院来,宋锦瞧他神情有异,就知道他有事情想要和何忠单独说。

何忠见他看了几眼宋锦,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当即喝了一声。

“那是府里来的二姑娘,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话,还是快些说!”

何忠喝了他一声,那个小厮这才结结巴巴地回道。

“何管事,徐国公府的徐姑娘来了,说是要来取前些日子在我们这订的那几匹绢布,可小的在库房里头找了四五遍,就是没有找到徐姑娘口中所说的那几匹绢布。”

“徐姑娘见我们一直拿不出来,此刻已经在前面发起火来了,还说要是我们不把绢布交出来,就要喊了人来拆了我们的店!”

小厮说话的时候,宋锦低头瞟了几眼,看到他已经被吓得直打哆嗦了。

哪里来的什么徐姑娘

竟然还想拆了她们家的店

今日既然有她在,那个徐姑娘,就别想再继续嚣张下去!

宋锦走上前一步,却叫何忠给拦住了。

“姑娘,前面嘈杂,小人担心误了姑娘的心情,还请姑娘继续待在这里喝茶!”

别人都上门来叫嚣要拆店了,何忠竟然叫她继续坐下来喝茶,她现在哪里还有那个闲心,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何管事,娘亲让我过来熟悉熟悉铺子的人事,是希望我日后继承了这几间铺子。如今铺中有人蓄意闹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还请何管事莫要再劝我!”

宋锦都这样说,何忠再留着宋锦在这了喝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好带着她去了前面的铺中。

铺子里,只见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年轻少女,坐在铺子里的竹椅上,身后还跟着一帮伺候的仆妇。

少女梳了个坠马髻,发上簪满了簪子流苏,跟个刺猬一样。

在竹椅上翘起来二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府里派出来查帐的管事。

听见了后院的动静,有个黑脸的婆子,凑到了她的面前,耳语了几句。

“姑娘,听说那个蛊惑着连家公子私奔的宋家二姑娘,今日就在这府里。听旁人说,那宋家二姑娘可是个大字不识的傻姑娘,姑娘可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少女面色一凝,含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哦,三个月前蛊惑连墨哥哥私奔,害得连墨哥哥在祠堂里头跪了三天三夜的那个宋二,今日也在这铺子里”

第017章 徐家姑娘

少女朝着铺子里头看了一眼,见何忠引着路,后面跟着一个穿了淡粉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面上系着一块青烟罗的纱巾,遮住了半面脸。

若是她心中所预料得不错的话,何忠身后那姑娘就是三个月前蛊惑着连墨哥哥私奔的宋二!

好你个宋二,既然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黑脸婆子又凑到了少女的面前,嘀咕了几句。

“姑娘,听方才伺候的小厮说,这间铺子就是城北宋家大夫人的产业,打算交给了宋二姑娘来打理,这宋二姑娘就是这间铺子的少东家。”

“姑娘大可以借此次失踪的那几匹绢布,来大做文章,让宋家这间白绢坊的生意,在这四平街,彻底做不下去。”

少女扫了一眼黑脸婆子,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就把婆子招到了自己身边。

她打算听听那个婆子的主意,若是能把这间白绢坊弄得在四平街开不下去,想必那做为少东家的宋二,面上也不大好看吧

只要宋二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这边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脚上走着,嘴上也说个不停,她打算提醒提醒自家姑娘。

那个徐家姑娘,可不是个善人,她可是和连家二公子有了婚约的人,三个月前姑娘和连家二公子私奔那些事,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就不相信那个徐姑娘对此事一点也不知情。

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姑娘闹出了私奔这一出,只怕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不大好受吧

更何况那个徐姑娘,还不是个正常人。

今日若亲眼看见和自己未婚夫私奔的女人在场,说不定那个徐家姑娘要和自家姑娘当场就要撕了起来。

“姑娘,那个徐姑娘和连家的二公子是有过婚约的人,若待会姑娘瞧见了那个徐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铺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何管事来处理,您就站在一旁瞧着就行。”

宋锦走在前面,并未把白荷说的话给听进去,而是不厌其烦地回道。

“知道了,一会过去,我就站在何管事的身旁,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理”

到了铺子里的时候,宋锦瞧见了那个坐在竹椅上头的徐家姑娘徐慧。

那个徐慧容貌生的很一般,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坠马髻上插满了簪子,把自己搞得像个刺猬,板着一张臭脸,像是所有人都欠她几百万一样。

这样的人,的确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坐在铺子里的竹椅上,徐慧有本事就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跟着何忠走过来的她,还真把自己当这间铺子的主人家了

宋锦想要走上前,白荷注意到了宋锦的动作,赶忙把她拉了下来。

“姑娘,铺子里的事,你不懂。还是交给何管事来处理吧!”

想着徐家姑娘是白绢坊的老客户,何忠还是想着先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后再想法子解决。

“徐姑娘,不知道您这次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方才过来传话的小厮说,徐姑娘今日是过来取前些天在本店定的几匹白绢,但那些个白绢,徐府前两日就喊了丫鬟过来取走了。”

若是徐姑娘不相信小人所言,小人这就拿账册过来,徐姑娘一看便知。”

何忠一脸的平静,就要招了小厮,拿来记录存取货的账册,给面前的徐慧看。

不过徐慧却不吃这一套,和身边伺候的黑脸婆子交换了眼神,黑脸婆子就站了出来,扯着大嗓门就说道。

“何管事,我们徐府也是和你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吧如今我家姑娘在你们店订的几匹白绢布,不翼而飞了,你身为管事,该如何处置”

面对黑脸婆子大嗓门的攻击,何忠面上还是那样的从容,淡定,并没有受到那婆子大嗓门的影响,更没有因为畏惧徐家背后的势力,被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安婆子,若是徐姑娘执意认为那几匹绢布,是在小店不翼而飞的话,小店愿意赔偿徐姑娘的损失。”

“只是这几匹白绢,若是不在小店失踪的,还请徐姑娘另找他人,就别打扰小店做生意了。”

听着何忠这番辩驳,宋锦在心里已经给他拍掌叫好了。

那个黑脸婆子,说起话来,七拐八绕,夹枪带棒地。还以为旁人是怕了她,可她想多了,她可不怕她!

就要这样狠狠地怼回去,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样才好!

黑脸婆子见何忠这样说,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了身后的徐慧一眼,徐慧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在那个婆子的脸上,割了一下。

当即就吓得她转过头来,看着对面的何忠就道。

“既然何管事说那几匹白绢不是在你们店里不翼而飞的,就请何管事拿出证据来。”

“若是何管事有证据能够证明,我家姑娘才肯相信你们店是清白的。”

黑脸的婆子终于提起了证据,那么她终于可以把那本账册拿出来,狠狠地砸到那个婆子的脸上了。

宋锦接过了小厮从库房取出来的账册,亲手交到了黑脸婆子的手上,恶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宋锦面上泛起了一阵笑意。

“这账册还请妈妈拿好了,仔细翻翻!若是下次再借机来我家铺子找茬,我就亲手拿了扫帚,赶你们出去。”

宋锦狠厉的眼神,吓得那黑脸婆子抖了三抖,翻开了账册,找到了那日的记录。果然,数日前,的确是徐府的小厮出来,把徐慧订的那几匹白绢,给取走了,账册上头那个小厮不仅签字画押了,还有徐府的大印。

有了徐府的大印在那账册上,这账册也就假不了。

黑脸婆子把账册端到了徐慧面前,面上有些为难。

“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老奴哪里知道,这几匹绢布,数日前夫人就喊了小厮过来取了,若是老奴早早知道,就不会带着姑娘过来闹这一遭了。”

黑脸婆子说罢,坐在地上就大哭大闹起来,想要博取了徐慧的同情。

可徐慧哪里吃她那一套

低下头看了婆子一眼,见她还大哭个不止,就冷冷地说道。

“你个混账东西!明明知道绢布已经被府里取走了,还怂恿我过来与何管事闹一遭,你个不安好心的老家伙,自己掌嘴!”

见那个婆子自己掌起了嘴,徐慧笑着走到了何忠面前,把一个荷包递到了何忠手上。

“何管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次来白绢坊闹这一遭,实在是这个婆子在背后撺掇的。”

“还请何管事莫要在意,我们徐府和白绢坊,往后还有在生意上的合作的。”

宋锦见何忠掂了掂那荷包,那荷包似乎还不轻。

这边徐慧和何忠赔笑过后,走近了宋锦几步,细细嗅了一下周围的味道,随后装模作样地用手中的团扇扇了扇风,指着宋锦就道。

“你就是三个月前,带着连墨哥哥私奔的宋二吧看你的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没成想,竟是那样的一个人”

“你仔细闻闻这屋里的味道,要不是这屋里熏了足够多的檀香,只怕这间屋子,都是你身上那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了。”

“慧娘提醒宋姑娘一句,烦请宋姑娘出门之前,好好地洗洗,把你身上那股子味道洗净后,再出门,请为世人多多着想着想!”

这个徐慧,还真以为她是原主那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小白菜呀!

这样蹬鼻子上脸地来欺辱她,真以为她不会发火生气

一把抓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盏茶,宋锦当即就往徐慧身上泼去。

“徐姑娘,你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闻,我给你好好洗洗!”

徐慧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宋二,竟然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把茶水全部泼在她身上,这个宋二不要命了吗?

白荷和何忠站在宋锦身旁,也同样看呆了。

自家姑娘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样大了,连徐国公家的姑娘都敢泼人家茶水

反应过来,白荷忙把宋锦拉了下去,这边的何忠走近了徐慧,打算向她赔礼道歉。

“徐姑娘,我们少东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少东家这一次!”

何忠说着话,徐慧身边的几个丫鬟就用随身带着的手巾,擦干了徐慧身上的茶水。

见何忠走过来赔礼道歉,徐慧扬起了手,就回了道。

“何管事,晚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竟然你家少东家开了这个先例,我就不会轻饶她!”

“请你们家少东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若是不杀了她,我就不姓徐!”

何忠还想再和徐慧说几句,徐慧身边伺候的丫鬟就围了过来,挡住了何忠,徐慧也在丫鬟的簇拥中,出了白绢坊。

看着宋锦面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何忠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对着白荷吩咐了道。

“烦请白荷姑娘先带着少东家回去,这件事我会到夫人面前,亲自和夫人解释的。

“方才徐姑娘口中那些话,烦请少东家也别在意,徐国公府虽是高门显贵,却也不敢纵容自己的姑娘,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出来。”

宋锦杵立在原地,只觉得何忠和白荷是在杞人忧天。左右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姑娘,得罪了就得罪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泼徐慧茶水之前,她早就和别人打听过了。

徐国公府那么多姑娘,这个徐慧,在国公府压根就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

徐国公最爱小女儿,小儿子,这个徐慧,还远远不够看。

第018章 来要债的某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孙妈妈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今日她是得了赵氏的吩咐,特地带着宋锦去四平街的铺子,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了。

除了街头的绣坊和街尾的白绢坊,宋锦还有四平街中间的两间铺子没有去熟悉人事,一间成衣店,已经绸缎庄。

人事基本上和白绢坊绣坊的差不多,大多都是赵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房,找了几个忠厚老实的提拔做了管事。

为此,孙妈妈也就没有带着宋锦去另外那两间铺子熟悉人事,在马车上和宋锦说了一下成衣店和绸缎庄大致的人事。

“姑娘,成衣店的管事姓袁,原是夫人从赵家带过来的陪房,夫人瞧着他忠厚老实,又打得一手极好的算盘,就让他做了成衣店的管事。”

“这些年他倒是把成衣店经营得红红火火地,前年过年的时候,他领着家中儿孙到了府里,夫人还把他好一阵夸呢。”

孙妈妈泛泛其谈地说着,这边的宋锦靠在身后的妆花绸缎迎枕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大大的三角抱枕。

“袁管事今年几岁了听妈妈口中所说,他已有了儿孙为人如何,孙妈妈可曾亲眼见过可向人打听过”

这个世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在别人口中吹得天花乱坠一样的人物,亲眼瞧见了,也就那么一个人罢了。难不成还真是神人了

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神人

孙妈妈似乎没想到姑娘竟这样问了她,出乎她心中的意料,不过既然姑娘问起,她就把袁管事那个人和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喝了摆在桌上的一口茶水,孙妈妈脸上挂上了几分笑意。

“姑娘,袁管事那日老奴是见过,今年也四十有二了,老奴同他是打过照面的。在夫人娘家的时候,袁管事就是个机灵能干的小厮,当时的秦太夫人,还夸赞过他能干。”

“之后就做为陪房随着夫人来了府里。接手了夫人的产业后,也没说过半个累字,是个能干吃苦人。”

听孙妈妈说起那个袁管事,无外乎就是两个字,吃苦能干。

不过这样也好,吃苦能干的人,在什么地方干活,都会得人夸赞,受到重用的,如今宋锦身边,就缺这样的人。

若是能把这样的人物,收到自己麾下,到时候等宋锦彻底接手四平街的铺子时,也就有依仗的人了。

往后时时事事需要她亲力亲为,自己来做的话,只怕就这几个铺子的杂事,就得让她分出三头六臂出来。

把能吃苦能干的人都招她的身边,她的活计,也就能轻松多了。

熟悉了绣坊和白绢坊的人事,宋锦认为曾绣娘和何忠,都是可用之人。

尤其是何忠,处理起方才徐家姑娘蓄意滋事这件事来,他算是有板有眼了,让宋锦对他也刮目相看。

遇到有客人来铺子里蓄意滋事,若是当场就和客人吵嚷起来,只怕来来往往的客人瞧见店主这个态度,就算原先起了想要买东西的心,只怕也会被吓跑。

至于那个曾绣娘,她的绣技是不错,只是在管理绣坊上,就不太可行了。

往六月上数几个月,那账册上纵然有盈利,也不过就几百两。

绣坊可是占了天时地利,既在四平街的街头,人流量大,又和官眷家中有买卖,绣坊的丝织品种类也繁多,能够满足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是这样的一手好牌,差点被打得稀烂。

宋锦回过神来,冲着身边的孙妈妈笑了笑,就道。

“百闻不如一见,孙妈妈口中的袁管事,可是个吃苦能干的人。”

“你找个时间,让袁管事来府里一趟,就说我想请他吃顿饭,感谢他这些年来对成衣店的精心经营。”

说起对成衣店的精心经营,宋锦似乎没有问孙妈妈,这绸缎庄生意如此之好,那盈利之后的分成是怎么做的

既然是别人为自家的店铺劳心劳力一年,这期间的盈利,会不会有一部分,已经流入了那位袁管事的腰包

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是知道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锦也不准备向孙妈妈打听这个,而是问了四平街的最后一个铺子,那个绸缎庄。

之前就听白荷说了,这个绸缎庄,是赵氏自己的陪嫁过来的铺子,但是在陪嫁过来的时候,这间铺子就被赵氏的哥哥给占了,也就是赵家舅爷。

理由是赵氏的陪嫁已经有了三间铺子,多这间不多,少这间不少。

为了这个事,秦太夫人已经说了赵家舅爷几次,可赵家舅爷不听,秦太夫人也没了法子,就只能凉着了。

赵氏回了几次娘家,也是为了这个事,可铺子已经被别人占了那么多年,哪里是想要回来,就能够要回来的

但近些年,那间绸缎庄,已经被赵氏派去的管事给接手了,但那地契房契,不知是不是在赵氏手里

“孙妈妈,说说那绸缎庄的事情吧听说这间铺子,如今实际的掌控权,还在我舅父手中,不知传言可真”

宋锦喝了几口茶,抬起头看了孙妈妈一眼,就这样问道。

孙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据她自己打探得到的消息,姑娘并不知道那间绸缎庄,在舅老爷手里

怎么又知道了呢?

难不成是有人已经提前在姑娘身边嚼了舌根

没来得及多想,孙妈妈就回了宋锦。

“姑娘,的确如你所说,那间铺子,实际的掌控权还在舅老爷手里。”

“但这些年,舅老爷手底下的管事疏于管理,已经让绸缎庄赔了不少银子。”

“夫人手下的李管事去接手后,生意是好了起来,但盈利的那些银子,都进了舅老爷的手里。府里一分钱没有。”

“我娘就没有说什么吗?就由得舅舅这样胡来明明是我娘陪嫁过来的铺子,如今竟变成了我舅舅敛财的工具。”

宋锦不知赵氏有没有行动,就反问了几句孙妈妈。

“姑娘,夫人一直在和赵家那边通着消息,为了此事,夫人都找秦太夫人说了几回了,但舅老爷肆意妄为,就是秦太夫人的话,舅老爷也听不进去。”

“夫人去了舅老爷家商量了几回,才让李管事去接手了铺子,好不容易有点盈利,又叫舅老爷派人给拿走了。”

孙妈妈话罢,似乎是方才说得有些过快,此刻竟然喘了起来,宋锦连忙让白荷把茶水递了过去。

听着孙妈妈这样说,宋锦觉得那个赵家舅爷,真是个极品亲戚

哪里有做哥哥的,抢了自家妹妹的嫁妆,据为己有,用做敛财工具的

也是赵氏和秦太夫人不愿惹事,不敢报到官府衙门。

无论如今的大明朝还是宋锦原先所处的现代社会,这样的事情,就是一场民事纠纷。

还是要早早处理得好,不然那个赵家舅爷,就回像吸血虫一样,紧紧地粘着她们家,想要吸光了她们家的血。

宋锦心中想定了主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荷,拉起她的手,悄悄地说道。

“待回府后,你给我带着路,我想要去见一见娘亲。”

白荷被宋锦突然凑过来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平复过来后,轻声地对着宋锦回道。

“姑娘,夫人这些日子在屋里吃斋念佛,只怕没空见姑娘。就连孙妈妈回到府里,也得在府里住上几日,待夫人出关后,才能见到夫人。”

赵氏在自己屋里吃斋念佛

这是要修仙

还闭关修行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捧着肚子就笑了起来,她差点忘记了,赵氏可是个修行热衷者。

前些日子在府里设了丹房,被宋老爹好一阵训斥,亲眼瞧着赵氏喊了拆了丹房后,宋老爹这才罢休。

白荷见宋锦笑个不停,以为宋锦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就多嘴问了几句。

“姑娘,你无事,笑什么呢?怪是吓人的。”

“无妨,无妨,本姑娘想笑就笑,你莫要在意。”宋锦嘴上这样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白荷的肩膀,把白荷疼得一下子就喊了起来。

出了四平街,到了四平街隔壁的丹凤街。

若是按照宋锦现代社会的话来说,这丹凤街,也是条商业街,而且比起四平街来,更为繁华,是卖奢侈品的商业街。

突然间,只听见马的一阵嘶鸣声,紧接着就是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下了马车,到了前面探路,见又是方才拦住他们家马车那个贵公子,又拦住了马车。

这回这个贵公子手中,还带了个用绸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匣子。

见状,车夫朝着马车里喊了几句。

“姑娘,上次那个拦车的贵公子又来了,这回他还带了礼物,似乎是要给姑娘的。”

听着车夫的喊话,宋锦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上次拦路的贵公子,是什么人

还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只听见马车外头已经响起了那令宋锦厌恶,又熟悉的声音。

她知道了,这回拦车的人,还是该死的陈锦然!

“宋家二姑娘,方才我路过丹凤街的时候,瞧见一家小店里摆了几个杭州的瓷娃娃,我想着这样的小玩意,和你也臭味相投,就帮你买了,给钱吧!”

什么鬼d(д)

陈锦然这是什么操作?自己想送女孩子东西就直说,还帮她买,还要她给钱!

她什么时候拜托他帮自己买东西了?

神经病,她才不下车呢!

第019章 陈锦然?泼皮无赖!

宋锦没下车,直接对着马车外的车夫嘱咐道。

“张老大,别理那个什么狗屁贵公子,直接走!”

“他还真是反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拦阻姑娘们坐的车驾”

“若传了出去,就不怕被人说是孟浪形骸的纨绔子弟吗?”

宋锦在马车里头骂了陈锦然几句,马车外的陈锦然早就听见了。

让长随小厮控制住了车外的那个车夫,随后亲自上了宋锦的马车,撩开了车帘,就瞧见了靠在身后软榻上的宋锦。

宋锦的面上满是惊恐,她压根就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陈锦然,竟然胆子大到上了马车,还撩开了车帘。

他这是想做什么,强抢官眷,把她虏回去做压寨夫人吗?

还没等陈锦然开口,宋锦就冲着他,骂骂咧咧了起来。

“陈家公子,您这是想做什么”

“无缘无故上了姑娘家的马车,是想要做什么图谋不轨吗?”

“我可告诉你了,我是不会从你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若是你敢对我毛手毛脚的,我一定用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下辈子再也爬不起来。”

陈锦然瞧着宋锦面上满是不屑,一脸鄙夷地望着他,他当场也没好气地直接把怀中抱着的那个木匣子,扔到了宋锦身边的羊绒地毯上。

重重的木制匣子砸在了马车木板上,还是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匣子的盖子也因为受到碰撞,给震翻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匣子里头装着两个憨厚可爱的瓷娃娃,一男一女。

男的胖胖的,脸色有两抹白白的颜色;女的很瘦,脸上涂了像腮红一样的两抹颜色。

宋锦识得眼前这两个瓷娃娃,是杭州过来的瓷娃娃,京师很是少见,但京师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仔细找找,总还是有卖的。

宋锦看着这两个瓷娃娃极为可爱,就让白荷从木板上捡了起来,递到了她手里。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两个瓷娃娃,方才我路过丹凤街的时候,瞧着这瓷娃娃,和你长得怪像,就替你给买了。一共两百两银子,宋家二姑娘,付钱吧!”

陈锦然说着,做出了一副准备收下宋锦银子的模样。

宋锦一愣,这陈锦然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两个瓷娃娃,明明是他送自己的,如今又来找自己要钱,这算个怎么一回事

她什么时候拜托过他,让他给自己买这两个瓷娃娃了!

宋锦让白荷在脚下的那个匣子递给了她,她又重新把瓷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里头,又把那个匣子,递到了陈锦然的手上。

陈锦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宋锦就把那瓷娃娃,又还给了他。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还给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二姑娘,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两个瓷娃娃,我既然把它送给了你,你又还给我做什么我要的是银子,不是这两个瓷娃娃!”

听着陈锦然这话,宋锦总算是了解了他的来意,敢情这个陈家二公子,就是故意过来敲诈她一笔的

以为她今日过来视察铺子,能捞到不少油水,就过来想要借机敲诈她一笔。

她可以很明白告诉他两个字,做梦!

她今日过来是来熟悉铺子里的人事的,又不是过来收账的

再说了,就算她今日是过来收账的,那银子也是她们宋家的银子。这个陈家二公子过来,想要分一杯羹,到底算个什么回事

理由找的倒是挺好的,帮她买了一对瓷娃娃,就想过来要二百两银子,真把她宋家的银子,当成是大风刮来的

宋锦面上一冷,嘴上抽动了几下,直截了当地问了陈锦然。

“陈家二公子,小女子想要问问你,你是觉得小女子好欺负,不谙世事,就想来敲诈一笔银子的吗?”

还好陈锦然过了一下脑子,不然方才就是直接回了。‘是,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敲诈银子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锦然面上轻轻笑了起来,把手中抱着的那个装有瓷娃娃的木匣子,递给了宋锦身边的白荷,就回了方才宋锦的那个问题。

“宋家二姑娘,你看着陈某人,像是过来敲诈你银子的人”

宋锦不中他的圈套,直接道。

“像,今日的陈二公子,就像个敲诈路边姑娘的地痞无赖,和往日里那个光明磊落的陈二公子,可是截然不同。”

“哟,我在宋二姑娘的眼里,什么时候成了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不过既然宋二姑娘说我像,那我今日就是来敲诈你的地痞无赖。”

“宋二姑娘,你不给我那二百两银子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锦然说着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把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宋锦。

面对如此恬不知耻的无赖小人,宋锦已经拿他没法子了。

他老爹可是太师,自己老爹不过是吏部一个抄抄写写的小文员,哪里能和他老爹相提并论

若是自己惹得他不开心,他在他老爹面前说了几句宋家的坏话,那宋老爹岂不是要被自己害得遭殃!

看在他老爹是太师的份上,宋锦姑且在心里忍一忍。

满脸的笑容掩盖住了心底的隐忍,宋锦就回了陈锦然的话。

“陈二公子且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若是小女子能力所及,一定襄助陈二公子。”

“若是能力所不能及,还请陈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小女子。”

宋锦说着这番话,在心底里极其煎熬,她在现代社会,面对管理不善的高管,都是直接递了辞呈走人,什么时候和别人妥协过

没成想到了这大明朝,她已经和这狗血的人生,妥协了几次。

这回还要受一个招人厌的贵公子威逼,她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不仅穿越了,还过上了这样的狗血人生

陈锦然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宋锦,轻启丹唇,走近了宋锦的身旁,耳语了一阵。

这回他说话的声音极小,除却了宋锦,马车里的孙妈妈和白荷,都没有听见。

话罢,冲着宋锦笑了笑,陈锦然当即就下了马车。

宋锦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方才陈锦然竟然要她……,要她做一双绣鞋,他打算送给他娘做生辰礼物。

陈锦然原先想要自己做的,但他那笨手笨脚地,尝试了几次,就彻底放弃了。

在知道宋锦不单是个刺绣高手,还是个织锦名家后,陈锦然就想求着宋锦,让她给他娘做一双绣鞋。

但他知道,宋锦可不是个好说话的。除了威逼利诱,再没有旁的办法。

他今日之所以敢光天化日上了她们家的马车,也是这个缘故。

白荷瞧着自家姑娘面上变得僵硬起来,她方才没听见陈二公子和自家姑娘说什么,但从自家姑娘面上僵硬的表情,她就知道,陈二公子和姑娘说,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姑娘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姑娘,姑娘!”白荷喊了宋锦几声,让宋锦回过神来。

宋锦回过神来,先是深深吸了几口大气,随后问了身边的白荷。

“白荷,陈二可下车了”

“那个该死的陈二,你回去之后和车夫说,若是再遇到这个陈二,咱们绕着走!咱们是惹不起他,但咱们还是躲得起他的。”

白荷不知道,到底陈二公子和自家姑娘说了什么,姑娘的反应会这么剧烈,难不成是那样的事情

涉及姑娘的隐私,白荷也就没敢继续想下去。

“姑娘,奴婢晓得了。往后见了陈家的马车,咱们绕着走。”

到了宋府所在的梧桐巷,因着马车要从宋府的后门进,所以宋锦和白荷以及孙妈妈就提前下了马车。

因着白荷怀中抱着陈锦然给的木匣子,就跟着宋锦走到了最后。

“姑娘,您仔细瞧瞧,前头那个姑娘,像不像大姑娘那个穿着浅绿色宫装,还梳着个圆髻的姑娘。”

白荷说着,手指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那个姑娘,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看着年纪尚轻的小姑娘。

宋家的大姑娘,也就是原主的亲姐姐,听说是宫中安贵妃和太子妃的得力助手,掌管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

顺着白荷手指的方向,宋锦朝前看了一眼,就看见在她们家的府门口,果真有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守在了府门前。

有锦衣卫出现,就说明有宫中的贵客到了。

一众锦衣卫的身旁还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宋家大姑娘宋芸就站在马车旁,身后跟着一众同她一样,穿着宫装的七八个宫女。

宋芸的仪态很好,气质也不错,虽说现在不是御前伺候,但看得出来,在宫里她是一个极其有威严的人,否则身后的那一群宫女,也不会都是同一款表情。

“大姑娘怎么就回来今儿又不是逢年过节,宫里哪里肯放大姑娘出来”

“大姑娘在安贵妃和太子妃身边伺候,算得上是后宫的三把手了,平时都日理万机,今儿竟然得了空回来”白荷说着话,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姐姐此次回来,说不准是有事情想要和父亲母亲商量。那架马车里,我看着模样,像是里头还坐了其他人。”

宋锦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她这一次也不会看错。

第020章 宋家大姑娘

进了府里,又有一众锦衣卫守在庭院里,由着白荷引着路,绕过了几条夹道,宋锦回到了她的小院。

由白荷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着宋锦洗漱一番后。

宋锦刚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赵氏身边伺候的李婆子就过来了,打算请宋锦去赵氏所在的安心斋一趟。

李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也是赵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就堆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

但眼前的宋锦,她并未打过交道,所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平时训戒丫鬟仆妇那样的语气,而是用了极其清淡的语气。

她是赵氏身边的人,还用不着在宋锦面前低三下四,假意迎逢,做出一副想要巴结的模样。

“二姑娘,夫人想要请您过去安心斋一趟,大姑娘从宫里出来了,说许久不见二姑娘了,想要见见二姑娘,和二姑娘说几句话。”

宋锦望着眼前的李婆子,面上轻轻一笑,并没有着急说话。

李婆子话里头的意思是说,宋家大姑娘回来了,想要见见她,和她说上几句话,所以赵氏才喊了李婆子过来,请她过去的。

可她今日是去了四平街熟悉铺子的,本就应该去安心斋,和赵氏说说熟悉铺子之后的心得以及体会,向赵氏汇报工作。

但李婆子那番话,变成了是宋家大姑娘请她过去的,那么赵氏呢?

赵氏又是什么反应

见宋锦久久不语,又一直盯着她笑,李婆子心里有些慌了,难不成是自己方才那番话出了什么差池,得罪了二姑娘

李婆子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哪里不妥当地方,但二姑娘一直望着她笑,这又是做什么

“二姑娘,若是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言!您这样一直笑着,倒是让老奴觉得很不安,很惶恐呀!”

李婆子心中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宋锦。

见李婆子这样问,宋锦渐渐停住了面上的笑容,马上回道。

“李妈妈,我没什么话想说的,既然长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回到了府中,我自是要过去好好陪着她,说上一阵话的。”

“今日我去了四平街熟悉铺子,待会我还要陪着母亲说几句话,关于四平街铺子的一些话。”

见宋锦这么说,言语之中没有苛责她的意思,李婆子心中顿时就松下一口气来。

跟着李婆子的指引,宋锦就到了赵氏所在的安心斋。

安心斋旁有一个小院子,听说是宋芸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宋老爹单独给宋芸开辟出来的一座小院子。

如今小院屋门上的红漆已经脱落,紧紧锁住院门的赤金大铜锁,上头也是锈迹斑斑。

透过破旧的窗棂,宋锦看到了院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这间小院,平时的时候一定是疏于管理,否则不会院里的野草,长得齐人高。

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生怕待会宋锦见到了宋芸,失了规矩,忙提点了自家姑娘几句。

“姑娘,大姑娘可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待会你进去的时候,可切莫失了规矩。”

“大姑娘是宫里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是在御前侍奉的人,便是老爷和夫人见了,也是要对着大姑娘行大礼了。姑娘虽说和大姑娘姐妹相称,但是也要记住,切莫失了礼仪,知进知退,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对原主那个长姐,宋家的大姑娘,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和宋芸之间姐妹情深,宋芸对宋锦很是照顾。

小的时候,若宋芸得了宋家夫妇什么赏,都会第一时间拿过来给宋锦,哄着宋锦。

三个月前,原主被连家那个纨绔子弟哄骗着私奔,宋芸知道后,在心中自责不已,几次出宫来看宋锦。

可那时的宋锦,已经是个植物人了,哪里能知道这些事

要不是事后白荷和她说了这些,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原主还有这样一个极其爱她的姐姐。

瞧着自家姑娘不说话,紧紧地跟着李婆子的步伐,白荷心中实在是不太放心,担心自己姑娘待会在夫人和大姑娘面前失了礼仪,拉了拉前面宋锦的衣裳,又继续嘱咐道。

“姑娘,大姑娘待您,是极好的。当初连家那么欺负姑娘,要不是忌惮着大姑娘在御前侍奉,就那连家,还不把咱们家欺负到了头上。”

“连大夫人在安贵妃身边说起了姑娘和连家二公子那件事,但安贵妃知道后,也没苛责姑娘,还让大姑娘出宫看了姑娘,可见贵妃娘娘心里,到底也是关心着姑娘的。”

哪里是那个什么安贵妃心中装着自己

分明是宋芸在太子妃和安贵妃身边伺候,替她们做事,安贵妃肯出面关心自己,也是为了安宋芸的心罢了……

这里头的道理,像白荷这样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哪里能够明白

宋锦也没打算和白荷解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白荷一眼,就说道。

“白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家姑娘不傻,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从去四平街铺子熟悉人事这件事上,白荷就知道,自家姑娘可不傻,可是精明着呢。

以前不过是长于府里,有老爷夫人护着,姑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如今姑娘长大了,大病一场后就开窍了,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打算。

白荷望着走在前面的姑娘,面上笑了笑,既然姑娘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己从旁帮着姑娘,不让姑娘再遭别人欺负就行。

安心斋里头已经点了熏香。

赵氏知道了宋锦要过来,就提前知会了屋里伺候的仆妇,及时点上熏香。

宋芸坐在窗下的大红色遍地金的织锦软垫上,看着赵氏指挥着屋里的仆妇,在屋里四处都点上了熏香,不过在屋里走了几圈,赵氏面上就已经大汗淋漓。

“娘亲,你就歇歇吧!那些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做就行!且娘亲在屋里的四处都点上了熏香,若是小妹进来瞧见了,心中又该胡思乱想了。”

“待太医院的王太医回来后,我让人请了王太医,再进府给小妹瞧瞧,一定要把小妹身上那股子异味治好才行。”

“若是不把那股子异味祛除了,小妹和那陈家二公子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听着宋芸说起了宋锦和陈家二公子的那桩婚事,赵氏接过宋芸递来的汗巾,擦过几把汗,坐在宋芸身旁的锦垫上,一连叹了几息。

“芸儿,锦儿与那陈二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如今那陈家,是太师府了,早就不是原来和咱们家平起平坐的陈府了。”

“咱们家和陈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往来,当年的婚事,也不过是我与那陈夫人的口头协议,人家若是不想承认这门婚事,咱们也不能把你小妹强嫁过去。”

宋芸看着赵氏叹气,忙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眼神坚定地回道。

“娘亲,您和爹爹不必担心,小妹和陈家的这门婚事,即便陈家不认了,小妹嫁不过去了,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小妹顺顺利利地嫁出去的。”

“要知道,我们宋家不单单只有小妹一个姑娘,还有一个在御前伺候的姑娘,谅他陈家也不敢直接欺在我家头上!”

看着面前的宋芸,赵氏的眼里,顿时就泛起了泪花。

若是自己这大女儿没有入宫,她和宋老爹的后半生,也不会仰仗一个自生下来就带着缺陷的小女儿。

“女儿呀!你是在御前侍奉的人,可要小心谨慎,听说陛下有意废绌太子殿下,立了汉王为太子。”

“你如今帮着太子妃做事,可得谨言慎行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就别做。明哲保身最好!”

说到底,赵氏还是最挂怀这个在宫中的大姑娘,除了年节的时候,宋芸能出来和宋家夫妇见上一面,旁的时候,都是见不到的。

听着赵氏这番话,宋芸摇了摇头,凑近了赵氏的耳畔,低语了阵。

“娘亲,这些话,出去之后就休要胡说了。”

“这外头还有跟着我出宫的锦衣卫,若是遭那些人听去了一句半句,只怕就不得了了,到时候把娘亲和爹爹抓去诏狱里头,一顿惩戒,可怎么办”

赵氏会意地点了点头,屋外就有伺候的婆子,高声唱道。

“禀夫人,大姑娘,二姑娘过来了。”

宋锦微微颔首,装作一副极懂规矩的模样,径直地朝屋里走去。

屋里充斥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差点熏得宋锦喘不过气来,赵氏和宋芸,都坐在那张大红色遍地金的织锦软垫上。

看着宋锦走了进来,宋芸的眼里,当即就有几个泪花在打转,有些慌乱地吩咐着身边的宫女。

“快!快点搬个凳椅过来,让三姑娘坐在我们身边!”

宫女搬了凳椅过来,宋锦对着赵氏和宋芸行过大礼,就坐了上去。

“娘亲,姐姐,我今日去了四平街看了铺子,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些事,就耽搁了片刻,还请娘亲和姐姐莫要怪罪。”

“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了街边的炒货店,知道姐姐爱吃南乳花生,就给姐姐带了些来。”

宋锦话落,白荷捧着包南乳花生,就走了上前。

第021章 刮目相看

宋芸让身边伺候的宫女接过了白荷递来的南乳花生,又让宫女亲自把宋锦,搀到了她们身边坐下。

待宋锦坐毕,宋芸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宋锦。

瞧着小妹脸上的笑容更盛,眸子也没了从前的暗淡无光,变得清晰明亮起来,言行举止也没了从前那般唯唯诺诺,变得大方得体起来。

她就知道,小妹大病这一场,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开窍了。

若是小妹再不开窍,仍旧是那副涉世未深,天真善良的模样,只怕日后是支撑不起整个宋家来的

娘亲和爹爹的将来,又江托付给谁

但如今既然小妹已然开窍,她就彻底放心了。

宋芸有意凑近了宋锦,用着姐妹之间的口吻,问了她一句。

“小妹,听说你今日去了四平街的铺子,去熟悉人事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你对那些个铺子的管事,可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见宋芸的面上满是温柔,带着几分关心地问了她,宋锦也就实话实说了,并不欺瞒宋芸。

“长姐,四平街的四间铺子,除却了还握在舅舅手中的绸缎庄和袁管事的成衣店没去过,其他两间铺子,小妹都亲自去瞧过了。”

“白绢坊的何忠管事,倒是个不错的管事,既会打算盘,处理事情也是张弛有度,有板有眼地,只是小妹觉得,就一个白绢坊,实在不够他施展拳脚”

宋锦说着话,悄悄地观察着宋芸和赵氏的表情。

赵氏“哦”了一声,显然是有些吃惊。

她原先的打算,不过是想让宋锦去熟悉一下铺子的人事,记住了管事的名字就行。

没成想,宋锦竟是真正地去熟悉了铺子的人事,不仅记住了管事们的名字,还知道了那些人是可堪大用的,她的闺女,这回真的是开窍了

宋锦口中的那个何忠,赵氏是有几分印象的。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管事,这些年把那个死气沉沉的白绢坊,竟然经营得红红火火地,账上每月都有盈利。不比从前,每个月还要自己塞银子进去,填补帐上的亏空。

赵氏一直想和那个何忠商量商量,让何忠顶了孙妈妈的职,好放孙妈妈回去养老。

只是她一直忙着,这些事情也就摆着了。

既然宋锦说那个何忠是可堪大用的,那么赵氏就要问问,她到底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锦儿,你说何管事是个可堪大用的,你说说,他的本事到底在哪”

宋锦想也没想,直接就道。

“母亲,白绢坊在四平街的那四间铺子中,是位置最不好的。在四平街的街尾,人们在街头就把东西给买好,哪里还会走到街尾”

“可咱们家的白绢坊,在生意冷淡的街尾,也有着自己的固定客源。白绢坊是专门纺织白绢的,白绢的韧性极好,是做风筝的不二之选,所以每年有大批从潍坊过来的客商,向咱们家订上成百上千匹白绢,用来做风筝。”

“白绢除了做风筝,还可以做绣屏,前些年京城可是时兴蔷薇山茶花的绣屏。城里的徐国公府,每年每月都会订咱们家的白绢,拿回去给姑娘们绣屏风。”

宋锦话落,身边的白荷就表现得一副崇拜的模样。

没成想,自家姑娘竟然懂得这么多,以往她只知道姑娘会绣双面绣,织锦缎。没成想,姑娘还懂得这么多,真是让人不可小看。

听着宋锦说了这许多,赵氏一时也愣了,女儿方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人教她的

竟然说的头头是道,找不出一点错误来。白绢的确是做风筝最好的材料,每年潍坊的几个客商,都会到她们家,订上成百上千匹绢布。

还有前些年蔷薇山茶花的绣屏,用的也是白绢。

不过光知道白绢的用处,不知道该如何把白绢销售出去,就算说得再如何头头是道,天花乱坠地,也是纸上谈兵,空谈。

赵氏想要知道,这些年白绢坊的盈利如何。

“锦儿,既然你知道咱们家白绢坊的那些个绢布销往何处,娘亲还想要问问你,这些年咱们家盈利几何”

“和四平街的其他几间铺子相比,白绢坊是盈利得少了,还是盈利得多了。”

在问宋锦这个话前,赵氏就知道,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中,盈利最多的属绣坊,再其次就是那间成衣店,绸缎庄的盈利一直在舅爷手里,她虽不知道盈利多少,但绸缎庄绝不会亏的,盈利最少的,终究还是那间白绢坊。

宋锦定了定心神,面上一副沉着冷静。

“娘亲,若是光看帐面上的盈利,自然是属绣坊盈利最多,绣坊地处四平街的街头,人来人往的,自然是盈利最多的一家铺子。”

“但是若是看实际情况,绣坊每月的盈利,已经每况愈下了,若不是有几笔订云锦老客户订的单,只怕那些个绣娘,已经无工可开了。”

“转过头来看街尾的白绢坊,在街尾那样人烟稀少的地方,白绢坊能做到每个月帐上都有盈利,比起周围几家和咱们家一样做绸缎布匹生意的铺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何管事的功劳,若不是有何管事的精心打理,只怕咱们家的白绢坊,已经入不敷出了。”

宋锦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地,便是赵氏还想说点别的,可细细一想,她竟然无话可说了。

她想要说的,都被宋锦方才那番话给解答了。

瞧着宋锦一副对四平街那几间铺子了如指掌的模样,宋芸心里觉得很是欣慰。

原先娘亲的意思,她也是知道的。

明面上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给了小妹,但小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若是被旁人骗了,把铺子也给骗走也怎么办

娘亲心中也是担心,暗地里就嘱咐了孙妈妈,让孙妈妈在暗中帮着小妹打理那几间铺子。

不过既然如今小妹对那几间铺子了如指掌,若小妹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爹爹和娘亲过继了族子过来,要把小妹赶去四平街,小妹自己也是可以靠着那几间铺子,自己做生意,安度余生了。

见宋芸和赵氏面上都是极其满意的模样,宋锦就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到宋芸和赵氏的心里了。

这样一来,赵氏也就能放心地把铺子彻底地交给她打理了。

“我没想到,你今日不过是去熟悉了一下铺子,就知道铺子里的这么多事情,娘亲很欣慰呀!”

“这几间铺子,是你外祖母当初给我的陪嫁。如今我身边就你一个女儿了,这几间铺子,我就把它交到你手上,让你亲自打理吧!往后是赚是赔,都是你的事!”

赵氏说着话,和着身旁伺候的李婆子交换了个眼神。

李婆子懂了赵氏的意思,进了赵氏的书房,从书房的多宝阁上,取下了那个装着四平街几间铺子房契地契的匣子。

把匣子抱出来,交到了白荷的手上,赵氏忍不住,又叮嘱了一番。

“锦儿,这些个房契地契你且收好了,往后那些个铺子,就是你的了。除了还在你舅舅手中的那间绸缎庄,其余铺子的契纸,都在这里了。”

宋锦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核对无误后,又叫白荷关上了匣子。

“娘亲,在舅舅手中的那间绸缎庄,我一定会拿回来的。那间铺子是娘亲的陪嫁,舅舅霸占了这些年,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宋锦这样说,赵氏担心她会意气用事,直接去了找赵家理论,忙劝阻道。

“傻孩子,你外祖母都拿你舅舅没办法,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能又什么法子”

宋锦不说话,只笑了笑。

想要对付那位极品舅舅,她可有的是法子。

那间绸缎庄既然是赵氏给她的东西,又怎么能够继续在别人手上呢?

她迟早是要拿回来的!

在屋里又继续和宋芸赵氏说了半晌话,宋芸回宫的时辰就要到了,赵氏担心姐妹二人还没说够话,就让宋锦送着宋芸出府,打算这一路之上,让她们二人在说说话。

“锦儿,我入宫之后,能出来看你和父亲母亲的机会就少了,如今朝中局势动荡,我随着太子妃,安贵妃,在她们身边伺候。”

“若是太子妃顺势做了皇后,我也能继续帮着她。若是太子妃没顺利做上皇后,只怕我和她们,也会一起没命。”

明明知道宋锦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懂朝廷上面的这些事,宋芸还是和她说了几句。

见宋锦不说话,就知道她听不懂,宋芸拍了拍自己脑袋,就解释道。

“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别瞎想,姐姐在宫里,一定会好好活着,为着咱们宋家争光的。若是有人欺负了我最爱的小妹,你只管喊人进宫,告诉我,我一定替我家小妹扬眉吐气。”

按宋芸这么说,还真有人欺负她了。

那个什么狗屁太师府的陈二公子!她想要告诉宋芸,可又怕吓到宋芸,所以想想,她还是不说了,自己放心里就好了。

“姐姐放心就是,姐姐在宫里,妹妹会时常想着你的还有就是,我是宫里宋尚仪的亲妹妹,还有谁敢欺负我是不要命了吗?”

宋锦想要逗宋芸笑,就打趣了说了这句,结果还真逗得宋芸捧着肚子就开始笑起来。

第022章 我的梦想

“是呀!我的锦儿,可是宫中宋尚仪的亲妹妹,又有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欺负我家锦儿呢”

“姐姐方才已经和母亲说了你与那陈家二公子的婚事,那陈家原就是不是什么勋贵人家,不过是陈太师早年做了太子侍讲,如今才做到那太师之位。比起朝中那些个真正的勋贵,他们陈家,还是不够看的。”

“咱们家虽比不上他们陈家,但他们陈家执意要为了他们家二公子退婚,咱们家也是不怕的,只是要委屈你了,锦儿。”

宋芸说着,渐渐收敛了笑意,愧疚地望了宋锦一眼。

仿佛宋锦和陈锦然这桩婚事,若是被陈家退婚了,是宋家无能,无法挽留这桩婚事。而不是因为宋锦身上带着的那股子怪味。

宋芸紧紧地把宋锦拥在了怀中,眼中带泪地呢喃了几句。

“锦儿,你是个好孩子,姐姐相信原先你不过是涉世未深,一直在爹娘的保护之下,没有成长起来。”

“但如今姐姐瞧着你,早已和从前的自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就是你的福气,你就好好珍惜这个福气吧!”

宋锦能穿越到原主的身上,让原主从一个植物人变成如今一个活蹦乱跳的宋锦,可不就是原主的福气。

不过她既然借助了原主的身体,就该为原主,做一番打算。

继承了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只是她未来蓝图的第一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的。

比如,祛除她身上这股子难以祛除的味道。再比如,惩治极品舅舅,夺回铺子……

瞧着宋锦的目光炯炯有神,不似从前那般呆滞,宋芸就知道了,自己的小妹,终于有自己的主意了,以后真的说不定能够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宋芸心中好奇,打算问问宋锦心中的打算,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助到她。

“小妹,你心中可有自己的打算了你日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芸这一问,倒是吓了宋锦一跳。

宋芸这个问题,不是以前小学作文经常写的,长大之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写自己想要做名医生,结果最后却做了金陵云锦研究所的研究院,整日和锦缎打交道。

宋锦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胸膛,带着抹天真无辜的笑颜,就回了宋芸。

“姐姐,我想把咱们家的铺子开到整个大明朝,我不仅想要和别人做生意,还想要别人,来求着我做生意。我想要见见皇帝,在皇宫一日游。”

额……

宋芸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面上还是戴着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抖了抖肩膀,拍了拍面前宋锦的肩膀,随后一字一句缓缓回道。

“锦儿,见陛下可以,若是有机会,给你穿上宫女的衣服,我带你进宫,远远地看上陛下一眼。”

“至于把咱们家那几间铺子做到大明朝,别人求着咱们家,想要和咱们家做生意,小妹,你就别多想了。”

“母亲给你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不是叫你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的,是让你靠着那几间铺子,平稳地度过余生的。”

宋锦想要说话,反驳宋芸几句,可宋芸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宋锦不要说话。

“锦儿,这些话你当着我说说可以,若是你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你是要气死她们的。”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整日和男人绣娘织工在一起打交道,是要叫人笑话的。你还想不想嫁出去了”

“姐姐,我不想嫁入,不想相夫教子,不想侍奉公婆,我就想待在父亲母亲身边,承欢膝下,侍奉他们。”

宋锦快人快语,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宋芸说了。

因为她知道,宋芸是一心一意为着她好,是不会去和宋家夫妇说的。

听宋锦这么说,宋芸先是面上惊了一惊,马上又回复平静,喊了身后跟着的宫女退后了几步,宋芸有些话,想要再叮嘱宋锦几句。

“锦儿,姑娘家哪里又不嫁入的娘亲原先还打算,若是陈家过来退婚了,娘亲就给你招一个上门女婿。”

“但爹爹又怕你不愿意,就让娘亲把四平街的铺子给你,待你及簪之后,自立女户,爹爹就会请了族老,过继族子过来。”

宋芸这么一说,宋锦才知道,原先赵氏的打算是何

瞧着宋锦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她方才那些话,宋芸走近了宋锦,又拍了拍宋锦略显坚硬的肩膀,温声道。

“锦儿,你也莫怨爹爹娘亲,他们这么做,也是为着你好。”

话音刚落,宋芸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见宋芸招手,马上就走了过来。

交代白荷仔细照顾宋锦后,宋芸就带着宫女,出了府门,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临走之前,一个宫女捧了锦匣走到了宋锦的身边,转告了宋芸的话。

“二姑娘,这是宫中御赐下来的绿豆糕,是尚仪大人让我转角给您的。尚仪大人还吩咐了奴婢,说过几日让奴婢来接了二姑娘入宫,到宫中给陛下磕头。”

宋锦方才不过和宋芸说了自己想要见见皇帝,没成想,宋芸这么快就帮她实现了。

过几日就喊了宫女来接她入宫,这几日她可得在家中好好学学规矩,免得到了宫里,御前失仪,可是要掉脑袋的。

宋锦走到府门前,亲自看着宋芸入了马车,马车又渐渐走远了,她这才放下了心。

转头进了府,白荷就把方才马车里坐的那个人,告诉了宋锦。

“姑娘,方才奴婢听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奴婢说起,大姑娘这回回来,可是带了人回来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张明,彭城伯家的公子,与太子妃的一衣带水的亲戚,大姑娘和那位张公子,自幼就入了宫,两人相识已久,那位张公子有心娶大姑娘,可大姑娘却无心嫁她。”

宋锦猜的果然没错,那马车里头,真是坐了人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坐的人竟然是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

宋芸是个做事有章法的,这些事她不想参与进去,转过身就嘱咐了白荷几句。

“姐姐的私事,你还是别说了,若叫旁人听了,只怕是饶不了你的。”

白荷闭了嘴,跺着小碎步走在了宋锦的身后。

见赵氏今日没闭关修炼,宋锦又去了一次安心斋,和赵氏说了让何忠的小女儿,进府里的女塾读书学习的事。

在这件事上,赵氏并没有多说旁的,只是叮嘱了宋锦,让宋锦接何忠姑娘入府的时候,一定和何忠商量好了,别私自接进府,让何忠好一阵担心。

用过晚饭,何忠就从四平街过来了,先是去了安心斋,给赵氏磕头谢恩之后,又来到了宋锦的小院。

知道何忠进府了,宋锦特地让白荷开了院门,省得待会何忠进来,还得敲门。

“何管事,我家姑娘一早就知道你进府了,特地嘱咐我守在这里,让我给何管事引路,带何管事进去。”

白荷手中拎着一盏八角宫灯,走在了何忠的前面,照亮了何忠前行的路。

何忠并没有和白荷多言,和白荷道了几句谢后,就紧紧地跟在后头。

到了宋锦的屋里,此刻宋锦已经洗漱完毕,穿了一间单薄的寝衣,在小厅里头搁了几层纱幕。她就站在纱幕里头,和坐在纱幕外的何忠说话。

何忠虽未见到真人,但是他知道,宋锦就站在纱幕中,他还是给宋锦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头。

“小人替小女,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要不是姑娘和夫人说了,小女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接入府中,在府中的女塾读书识字。”

“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得经营好白绢坊,用来感谢姑娘的恩德。”

隔着几层纱幕,宋锦还是看见了纱幕外何忠的动作,宋锦赶忙让白荷把何忠搀了起来,她有些事情,想要和何忠好好商量商量。

“何管事,我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为我们家的铺子劳心劳力做了那么多年,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哪里受的起你这样大礼。”

“方才在府里,我已经和娘亲说了,有意让你顶了孙妈妈的职,照看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

“娘亲也觉得我的法子可行,也认可你的能力,只是人事交接,毕竟还要花些时间,还请何管事耐心等上几日。”

何忠激动得不敢说话,一直跪在纱幕外头,疯狂点头。

听着纱幕外的何忠不再言语,宋锦就知道他认可了自己的建议,也就没有再说话,让白荷就送着何忠出去了。

白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姑娘正靠在墙角的软榻上,手中翻看着那几本纺织画本,天色越发黑下来,白荷挑了挑油灯,试图让屋里更亮一些。

自家姑娘,若是论相貌品性,在京师的一众贵女中,也是顶好的。

只是可惜了姑娘的相貌,要不是因为姑娘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如今的姑娘,说不定上门来求娶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烂了。

哪里还会像今日这样,连个已经和姑娘定过婚的陈家,都要和姑娘退婚。

第023章 出门没看黄历

自家姑娘比起宫中的大姑娘,相貌不知好了多少倍,只是姑娘的性子,一向内敛小心,不比大姑娘那样沉稳和善的性子。

大姑娘能做到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靠是可不就是那沉稳和善的性子吗

在白荷心里,宋锦一点也不比宋芸差,甚至于比起宋芸,还要更为优秀。

白荷还记得,那年普济寺德高望重的慧智大师来到府中化缘,远远地瞧见过姑娘一眼,就夸姑娘是个有慧根的,以后是有大福气,只需好好磨练心性,步入正途,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是那年,姑娘继承了宋家传承了十多年的绣技,大姑娘比姑娘早开智几年,学起绣技来,还没有姑娘快。

白荷手中端着茶盏,宋锦靠在软榻上头看着书本,见宋锦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生怕自己大喘了一声,姑娘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打扰了姑娘看书的雅兴。

宋锦的小院里,就三个伺候的小丫鬟,一个是在院门口把门的丫鬟春月,还有一个就是在灶上伺候的丫鬟芙蕖。小院里有个单独的小厨房,若是宋锦吃惯了府中的膳食,大可以自己买了食材来,自己做饭。

不过宋锦自醒来后,吃的早饭晚饭宵夜,都是厨房做好后,直接送过来,白荷就让芙蕖和春月一起去把门。

白荷把茶盏搁在了高几上,芙蕖就蹑手蹑脚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早在鼻下涂了淡淡的薄荷香油,所以嗅不见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敢进了屋里。

“白荷姐姐,夫人那边差了婆子过来,想要请姑娘去夫人屋里用饭。人如今已在外头侯着了,不知姑娘可”

看了一眼屋里仍旧在瞧着书本的宋锦,白荷回过头来,就嘱咐芙蕖。

“芙蕖,你去回了夫人院里过来的婆子,就说姑娘在屋里瞧着书,已经叮嘱了我们,不许我们进去打扰。今夜姑娘的晚饭,就在我们院里做了。”

得了白荷的吩咐,芙蕖透过半开的窗户,瞟了一眼屋中的宋锦,姑娘看书看得入迷,实在不能进去打扰。

芙蕖走后,白荷就进了屋里,把赵氏派了婆子过来,请宋锦过去吃饭的事情,转告了她。

“姑娘,方才夫人屋里来了婆子,说夫人想要请您过去用饭,我说您看书看得入迷,不便打扰,就给姑娘推了。”

白荷话落已久,宋锦这才放下了手中那本关于云锦织造的书,端起茶水喝了半口,就道。

“你做得好!这些日子我想在自己屋里,看看这些个关于锦缎布匹织造的书,你去府里给我问问,看看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书籍,再给我找几本过来。”

白荷有些愣神,什么时候起,姑娘也喜欢看这些个有关锦缎布匹织造的书了

以往的姑娘,不是最厌烦看书了吗?

所以姑娘连学都还没上几天,就被老爷喊了回来,关在了家里。

不过既然姑娘要看,那她就去找找,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再说。

宋锦到了原先原主的书房,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书架上空无一物,灰尘都堆起了三丈厚,笔墨纸砚也没有,就摆了一张书案,几张书架,在那里做摆设。

看来原主还真的不喜欢读书。

也难怪原主的才识见地极其有限,有些小家子气了。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吩咐白荷把那些个笔墨纸砚置办齐全,再找几本有关纺织刺绣的书籍来,充充门面。

宋锦把白荷招到了自己身边,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叮嘱。

“白荷,你明日一早,就去和管事说,让管事给儿置办些笔墨纸砚过来,不仅要置办齐全了,还都要最好的。”

“还有就是,你喊了管事去城里的书斋问问,我想要几本有关宋锦纺织的书。若是找不到宋锦纺织的书,找几本关于纺织锦缎的书也成,过几天我就开始动工了。”

动工

姑娘想要做什么

白荷并没有着急着问宋锦,而是交代人下去办后,又回了院里,大着胆子就问道。

“敢问姑娘,您想要笔墨纸砚做什么,姑娘不是一直不爱读书习字吗?怎么如今又爱上了”

“以往姑娘嫌弃读书苦,还没有在私塾里待上几日,您就喊了老爷来把你接走了。”

宋锦自然知道,原主是个不爱读书的,她方才吩咐白荷置办了那么多关于读书的用具,自然是会遭到怀疑的。

她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呢

白荷瞧着宋锦大半天不说话,就擅自揣测了一下宋锦的用意。

“姑娘,旁人都说您大病之后开窍了,奴婢原先还不相信,方才见姑娘看书看得那样入迷,奴婢倒是真的相信了。”

“只是姑娘要记住,女子不是男子,不必要学那么多,能识得几个字,看懂几本书,就是最好的。”

白荷的自问自答,缓解了方才宋锦心中的焦虑,她原先还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才好。

宋锦突然笑了笑,就对着身边的白荷说道。

“白荷,你去灶上瞧瞧,我的晚饭做好了没若是没做好,就监督着芙蕖她们做。”

宋锦这么说,自然是要把白荷给支开。

方才她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在原主的床榻下,堆了几个竹筐的书。

看模样,是从原主的书房那边搬过来的,看来原主为了不想读书,逃避的法子,也是傻的可以了,把书本藏起来,就可以不读书了吗?

宋锦挑挑拣拣,又选了几本写了纺织锦缎的书,只是她没找到,纺织宋锦的书。

白荷端着晚饭进来后,宋锦就和白荷两个人,把那几筐书本,都搬到了书房里,用水细细擦过之后,摆在了书架上。

第二日,宋锦刚从榻上爬起来,白荷就把赵氏的吩咐,传了过来。

赵氏让宋锦带上帷帽,去四平街的白绢坊,跟着何忠学点东西。

赵氏没说清楚,让宋锦去学什么,宋锦只能什么都学一点,用来应付赵氏。

才洗过了脸,白荷就把宋锦拉到了香炉旁,仔仔细细把宋锦身上,都熏了个遍。

“姑娘,奴婢没敢告诉你,昨日回来之后,驾车的车把式张老大就拉稀了,到今日早上,人已经虚脱了。”

“张老大说,昨日闻了姑娘身上那股子异味,把他瘆得慌,就拉稀了。”

宋锦拉长了脸,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呵呵一笑。那个张老大,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明明是自己吃坏了肚子,竟然把这口锅,弄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背着。自己身上这股子异味,闻多了,真的会拉稀

若真的如此,白荷日日跟着自己,岂不是已经拉死了

宋锦不说话,白荷接着说了下去。

“姑娘,亏得你你还对那个张老大那样好,没成想就是一个白眼狼。回来的时候,门房的人喊了张老大去吃了顿酒,回来他自己就拉稀了。”

“非说是姑娘身上那股味道造成的,若是奴婢在场,当场撕了他的嘴,看他还敢不敢胡乱栽赃姑娘。”

于细微处见人心,那个张老大,已经用不得了。

既然他不愿意来做自己的车把式,自然有旁人。

“白荷,那咱们今日出门,是谁驾车”宋锦突然问了一声,让白荷有些猝不及防。

想了片刻,白荷就回道。

“姑娘,是张爷爷家的孙子,和您一起长大的张家小哥。”

到了二门上,已有婆子备好了马车,驾车的车把式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看了宋锦一眼,马上就低下头起,不过又瞧瞧抬起头,又看了宋锦一眼。

还真是个害羞的男子!

宋锦瞧了他一眼,没说话,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白荷紧随其后。

马车出了宋府,行驶在大街上,那个年轻男子,就像是憋不住一样,开始和车里的宋锦说起了话。

“姑娘,我,我是张爷爷的孙子,我,我叫张明,姑娘可以叫我张元小哥!”

张元像是第一次和姑娘说话一样,一边驾着车,一边结结巴巴和马车里的宋锦说话。

宋锦第一次见这样害羞的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真是有趣。

和白荷耳语了几句,就吩咐白荷回了他的话。

“张家小哥,姑娘说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驾车吧!不要分神和我们说话了,姑娘肚子都快笑疼了。”白荷打趣地说了一句。

外头的张元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地驾着马车了。

马车里,白荷和宋锦说起了车夫。

“姑娘,张家小哥人很好地,有时候见到了我们姐妹,还会给我们几个姐妹花戴。”

宋锦面上笑了笑,撩开了身旁的车帘,朝着车外就看了一眼。

就一眼而已,竟然看见了个老熟人。

宋锦心里头有一下慌了,怎么这个陈锦然,跟个什么鬼一样,天天来缠着她,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边的陈锦然,骑在马上,转过头看了身边的马车一眼,没成想宋锦竟然撩开了车帘,露出半个头出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略显猥琐的笑容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是出个门,竟然遇到了个欠他钱的!

她这是来还债的吗?

还是来做什么的

陈锦然骑在马上,朝着马车里头的宋锦,抛去了一个眼神。

“宋二姑娘,这还真是巧呀!正好我今日出门,没带着银两,你这是来给我送银两的吗?”

宋锦鄙视地看了陈锦然一眼,在心底里一连呸了他十几次。

今天她出门,绝对没有看黄历,否则怎么会遇到那个该死的陈锦然

怎么办

掉头回去

不行!还是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吧!不要浪费她的好心情!

第024章 穷追猛打

“陈家公子,敢问你今日出门去做什么,竟然如此凑巧,咱们两个又遇到了一起,可同路否”

宋锦说着,面上堆砌了满满的笑容,掩住了心中的厌恶。

她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否则怎么会一出门就遇见陈锦然,这个该死的丑八怪呢?

陈锦然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冷冷地瞧了一眼宋锦,见宋锦满面笑容,就知道她是装的。

不用他怎么猜,他就知道面前这个宋锦,哪里会真心实意朝着他笑得那样开心,像朵盛放的菊花。

不过他也不打算揭破她,若是这样当众揭破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实在不是个大丈夫所为。

不过他也不想对宋锦笑语还迎,仍旧是板着他那张生得不错的脸,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冰冷。

“宋家二姑娘,哪里凑巧了你家在梧桐巷,我家在积英巷,今日出门的时候,积英巷的马车堵了起来,我就骑着马,从积英巷穿过来了,如何就算得了巧呢”

“还有便是,今日我与你,可不同路。若是想要我与你同路,同行保护你的话,除却了上次你还没付给我的银子,这请我来护卫的费用,得另算!”

什么鬼

宋锦望着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暗道起来。

陈锦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吗?

谁说要让他和自己同行了

谁是要他做自己的护卫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货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想着陈锦然的老爹,宋锦决定了还是不得罪他,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他继续耗在这里。

宋锦面上堆砌的笑容,一点点流失。

“陈家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瞧着陈家公子前行的方向,和我不像是一条路,我就不打扰陈家公子了,您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我不拦着你。”

宋锦话落,放下了车帘,嘱咐了张元,开始驾起马车。

这边的陈锦然,骑在马上,目光落在前面那辆青兰色的马车上,文山瞧着自家公子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动,就提醒了句。

“公子,宋家二姑娘她们去的,似乎是四平街,公子可要跟过去瞧瞧”

“宋家二姑娘不是答应了公子,要给夫人纳一双鞋了吗或许是去瞧颜色布料去了。”

被文山这么一提醒,陈锦然似乎才回想起来,他曾让宋家二姑娘,帮他做一双给娘亲的鞋子,用做娘亲的生辰礼。

宋锦坐着的马车,前进的方向似乎就是四平街,难不成真的如文山所说,宋家二姑娘这是替他去看看颜色布料去了

“既然她去了四平街,咱们也跟过去瞧瞧!看看她准备给娘亲做的鞋子,选的是什么样的布料,什么样的颜色,看看可合我的心意”

陈锦然话落,就要挥下马鞭,驾马朝前奔去。

文山瞧见了陈锦然驾马朝前奔去,他自己也骑上了身旁的一匹青马,去追陈锦然去了。

坐在马车里,白荷抓起了一把瓜子,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姑娘,奴婢瞧着那陈家二公子,也是个顶好的公子,既生的一副好皮相,又中了举,和姑娘倒是般配。只可惜陈太师不喜姑娘,要不然姑娘也可以风风光光嫁到陈家去了。”

宋锦冷冷地瞅了白荷一眼,生生把白荷吓得不敢再言,她和那个陈锦然般配

白荷哪只眼睛瞧出来的

就陈锦然那样一个狗屁不通的花花公子,也配得上她

除了相貌生得好看些,是个小鲜肉,但是,姐姐不稀罕,你又能拿我怎样

姐姐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什么样的小鲜肉没见过,她可不稀罕呢。

白荷像是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般,坐在宋锦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白荷,这些话你以后少说两句,若是再有下次,我可就不会那么轻松就放过你了。”

“再者我不喜陈锦然那人,要嫁你嫁,我可不嫁!”

白荷甚少瞧见如此一本正经,极其严肃的宋锦,所以也就没敢继续说下去,趴在身后的软垫上就不敢再言了。

到了四平街,宋锦先去了成衣店。

前几日宋锦去四平街熟悉铺子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去过那成衣店,只是在孙妈妈的话中,知道成衣店的袁管事,是个吃苦能干的好手,又会打算盘。

只是百闻不如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还是想亲眼见识见识,那位袁管事的本事和能力,到底担不担得起成衣店的管事

成衣店和绸缎庄,都在四平街的中部。

这里人流比不上街头的绣坊,但人流比起街尾,也要好了很多。

和绣坊一样,成衣店也是门面很窄,但中间却是很深很宽。

宋锦并没有吩咐丫鬟和袁管事打过招呼,所以宋锦过来的时候,那位袁管事事先并不知情,宋锦就装作来做衣服的客人,在铺子里头转了几转。

成衣店铺面展示的布料和锦缎,都是上好的,摸着云锦的布料,和绣坊织出来的一模一样,看来成衣店的布料,都是往绣坊那边拿过来的。

铺子里的小厮瞧着宋锦在铺子里转了几转,又细细打量了那些个绸缎,但是却没有叫人过来招呼,以为是隔壁的成衣店,请过来打探消息的托,就走了过来,大呼了几声。

“姑娘,小店的布料锦缎,就外头摆着的这些了,若是姑娘没瞧上中意的,大可以下个月店里进新货来的时候,再过来瞧瞧!”

小厮并没有直接赶了宋锦出去,而是客客气气地和她说了,若是她瞧不上店里的布料,大可以下个月过来。

宋锦抬头瞧了小厮一眼,她戴了青烟罗的面纱,小厮也就没注意看她的容貌。

“你们店里的袁管事呢?可否请出来,给我见见。你们外头摆着的这些布料,我的确瞧不上,想必你们袁管事,还有更好的布料吧”

瞧不上他们店里的布料,要见管事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厮没有多想,转过头就去屋里,喊了成衣店的袁管事出来。

袁管事是个瘦高瘦高的中年男子,面上蓄了两撇八字胡,看着模样,倒像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给宋锦见了礼,袁管事请了宋锦坐下。

“不知姑娘喊了小人出来,是有何指教吗?听小厮方才说,姑娘瞧不上我们这里的布料,姑娘瞧不上我们这的布料,只怕在四平街,所有绣坊的布料,都入不了姑娘的眼了。”

宋锦淡淡地笑了笑,就道。

“袁管事此话何来,难不成这小小的一个成衣店,竟然有整个四平街所有绣坊的布料锦缎”

袁管事只当宋锦是个没见识的姑娘,也就不在意其他,和她继续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小小的一家成衣店,可是和整个四平街所有叫得上名号的绣坊都有合作。”

“他们的织出来的新锦缎放在我这里寄卖,若是有客人瞧上了,要做衣裳了,我们也顺便帮客人做身衣裳。”

“那些个锦缎布料,我们以低价购进,做成衣裳,这锦缎布料,也就不是那个价了。”

宋锦没想到,这个袁管事,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这个法子的确好,少了中间商,但若周围所有的绣坊,都这样效仿之,那该怎么办?

且成衣店自己不纺织锦缎布匹,若锦缎布匹没了货,又当如何

袁管事细细盯着宋锦看了一眼,再加上宋锦进来之后,他就闻见了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像是衣裳被檀香熏过一样。

什么样的人,会穿被檀香熏过的衣裳呢?

一个念头闪过,袁管事忙跪了下来,给宋锦见了大礼。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东家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少东家恕罪!”

宋锦有些猝不及防,让白荷把袁管事扶起了后,让他在自己身旁的竹椅上坐定。

“既然袁管事认出我来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袁管事就同我说说,这间成衣店,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本事,能得到整个四平街所有绣坊供应的锦缎布匹”

“还有就是,袁管事不担心旁人效仿之吗?”

听着宋锦把两个问题说了出来,袁管事先是笑了笑,随后才道。

“少东家,小人先回了您第二个问题吧!整个四平街里,裁缝师傅最多的铺子,就是咱们的铺子,咱们的裁缝师傅,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技术娴熟,跟得上风向,还有个从宫里尚衣局出来的姑姑。”

“姑娘的第一个问题,小人只告诉姑娘两个字,‘诚信’。人家把锦缎布匹放在我们这里寄卖,该给别人多少,我们一分也不会少给,所以这四平街几乎所有的绣坊,都肯愿意供货给我们。”

听了这些,宋锦觉得,这个袁管事,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把这样的人才招揽到她手下,她岂不是要发达了

宋锦还想要说话,就听见前头的铺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男子的惨叫声,像是布匹掉落下来,砸到了人一样。

没等宋锦和袁管事等人出去看,就有小厮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把外头铺面发生的事,禀给了袁管事。

“袁管事,方才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两个公子,撞翻了我们搬货的小厮,还把店里的布匹给撞倒了,砸到了他们自己,如今正拉着我们,要我们赔钱呢。”

什么

来她们店里搞破坏,还想要赔偿,这人的行为,怎么和那陈锦然如此相像

难不成就是那陈锦然

第025章 正骨否

果然不出宋锦所料,方才小厮口中那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公子,正是陈锦然和他的长随小厮文山。

瞧见宋锦跟着袁管事从内堂出来,陈锦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赶忙把文山从地上拽了起来,又踢了一脚文山,低下头用着只有文山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不是这家店吗?怎么宋家二姑娘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让那个宋家二姑娘瞧见了我如此模样,可是糗大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她出去外头,怎么说我呢?”

瞧着自家公子羞红了脸,文山面上带了几分看热闹的笑容。他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在一个姑娘面前,如此害羞呢?

公子究竟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如他心中所料,公子已经对那宋家二姑娘,产生了几分好感

没等文山继续想下去,站在袁管事身边的宋锦,看着陈锦然一副灰头土脸,极其狼狈的模样,面上淡淡地笑了笑,就喊了白荷去搬了凳椅过来,给陈锦然坐下。

宋锦面上带着几分淡笑,但是心底里,已经开始偷着乐了。

那个陈锦然,这回总算是出糗了吧

没事总跟着她做什么

这回就让你长长记性!

让你知道,跟踪一个姑娘,和姑娘过不去,到底有什么样的下场。

看着陈锦然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就知道那些个锦缎布匹砸到身上,还是疼的,只是怎么就没有把他砸傻呢?

若是把平时那样趾高气扬的陈锦然,一下子砸成个傻子,那才叫好玩呢。

看着宋锦面上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陈锦然的脸,越发红了,他怎么就这么丢脸,偏偏就被宋锦这个家伙给瞧见了

陈锦然静下心后,敛去了面上的红润,渐渐板起了他那张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臭脸,朝着宋锦冷冷就来了几句。

“宋家二姑娘,是我长得好笑吗?还是你自己吃错药了”

“从方才你进来,到现在,你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陈二公子,我哪里有在暗示你什么陈二公子实在是想多了。”

“只是陈二公子今日这些个举动,实在是太好笑了,陈二公子走路的时候,不看路吗?”

“这锦缎布匹本来摆在那里,既无人去碰,陈二公子去碰它做什么如今被砸成了猪头,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宋锦话罢,用青烟罗的面纱掩住了面,又开始了一阵狂笑。

她今日高兴,难得见陈锦然有出糗的时候,她自然要好好笑上一笑。

听着宋锦方才那些话,又听着宋锦那震耳欲聋的笑声,陈锦然心中的不悦,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让他自认倒霉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陈锦然做为京师贵少之一,怎么能够在一个姑娘家家面前,自认倒霉呢?

若传了出去,不仅他的面子丢了,陈家的面子,也丢了,所以他决定,先和宋锦死磕到底再说!

“宋家二姑娘,既然我是在你家店里受伤的,你又是这家店的少东家,无论怎么说,你都是要赔偿我医药费的吧”

什么!

赔偿医药费

宋锦掐了一把身边的白荷,听到白荷叫了一声,宋锦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眼前的这个陈锦然,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来他们家店铺,自己随意乱闯,被店铺里摆着的锦缎布匹砸伤了,就想要钱,这绝对是碰瓷!

敢她碰宋锦瓷的,这古今中外,还找不出几人。

既然陈锦然今日撞上来,她就好好收拾收拾一番,省得陈锦然,还真当她是涉世未深的小白菜了

“陈二公子,请问你伤得到底有多重,是腿瘸了,还是胳膊扭了”

“反正这里离四平街的正骨医馆很近,若是陈二公子真的伤得严重,我就差小厮,送陈二公子去正骨医馆,让医馆里的大夫,给陈二公子好好看看,顺带正个骨,你看如何”

听着宋锦这话,陈锦然面上起了几分疑惑。

这宋家二姑娘,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会顺着自己的话,带着自己去医馆呢?

这可不像她往日死活不认账的做风。

难不成她今日良心发现了想要做做好事了

陈锦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他却不知,宋锦却是一心一意想要送他去正骨医馆,好好体验一番,正骨!顺带正正这陈锦然满肚子的不良心思。

“既然宋二姑娘有心让小厮带我去医馆看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宋二姑娘,请吧!”

陈锦然话落,当即就躺在了小厮从内堂抬出来的软轿上,随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锦。

宋锦见陈锦然朝她望过来,马上回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过去。

看着陈锦然躺在软轿上,一副舒服的模样,她待会就让他,真正地,好好舒服舒服!

袁管事看着宋锦要送了陈锦然去隔壁的正骨医馆,忙劝道。

“姑娘,让我过去吧!那医馆毕竟人多眼杂的,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只怕是要遭说闲话的。”

“陈二公子毕竟是太师府的公子,若陈二公子真的要店里赔偿,就给他些银子吧!这样总好过让姑娘抛头露面地带着陈二公子去医馆治伤的好。”

袁管事是个会做事的,只可惜他会错了她的意。

她哪里是要带着陈锦然去治伤的

她这是带着他过去,让他伤得更严重的!

“袁管事,你只管放心,我自有我的法子。店里就拜托你照顾了,过些天我得了空,再过来瞧瞧!”

少东家都发话了,就算袁管事心中还想说几句,也都卡在了嗓子眼,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正骨医馆就在离成衣店三五家铺子的地方,不远。

宋锦过去的时候,医馆刚开门,里头还没有多少客人。

店里的药童瞧见几个小厮抬着一个贵公子过来,以为是那个贵公子受了伤,要治伤,就问了领头的宋锦道。

“姑娘,咱们这里是正骨医馆,专治跌打损伤,旁的病看不了。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只怕没有跌打损伤。隔壁还有家林氏医馆,姑娘大可以把人送到那里去。”

不,她就是带着陈锦然过来治跌打损伤的,省得陈锦然那人,总是无时无刻出现在她身边。

这回正了骨,想必他也能消停几日了。

“小童,我们就是过来治跌打损伤地,这位公子扭了筋骨,烦请你请几位经验十足的正骨师傅过来,给那位公子,好好正正骨。”

“记住,力道一定要大,他骨头硬,若是力道小了,只怕作用不大。”

宋锦说着,让白荷拿了袋银子出来,递给了面前的那个药童。

药童接过宋锦递来的银子,特地打开数了数,竟然有几两之多,眼前的这位姑娘,还真是出手阔绰呀!

他一定请几个惊艳十足的正骨师傅给那位公子好好正正骨。

“但请姑娘放心,小店的正骨师傅,个个都是经验十足的。”

药童说罢,拍了拍手,就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医馆的里间走了出来,

那几个壮汉走出来的时候,宋锦只感觉地动山摇一般,若是这样的壮汉给陈锦然正骨,那可就有得他受了。

“就这几个人吧!记住,那个公子骨头硬,师傅们能使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

在离开医馆之前,宋锦又对着方才那个药童,反复叮嘱了几句。

走出来医馆,宋锦站在医馆门外,就听见了医馆里传来了陈锦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个喊叫声,响彻云霄,几乎半个四平街的人都听见了。

但人们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那个是正骨医馆,里头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很常见。

有哪个人正骨的时候,不疼得撕心裂肺,哭天喊地的

若是有,那个人就是神人!

此时的陈锦然,已经疼晕在了榻上,身上仍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他的脊背上,帮他正着骨。

“公子放心,小人是这医馆里经验最丰富的正骨师傅,一定不会伤到公子的,还请公子放心!”

“小人一定会轻轻地,请公子不要再喊了!”

在那个壮汉说出“轻轻地”这几个字后,只听见“咔嚓”一声,陈锦然的肋骨,断了半根……

随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走在四平街上,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白荷心中想着自家姑娘对正骨医馆药童的吩咐,姑娘让那些个正骨师傅,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这不是成心想要疼死陈二公子吗?

若那些个正骨师傅,不知道轻重,把陈二公子的骨头,一下就给掰断了,那该怎么办

看着宋锦面上一副平静的神色,白荷想要提醒姑娘回去看看,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宋锦转过头,瞧着身边的白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必定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了,且必定是关于那陈锦然的。

还没等白荷开口,宋锦就先提醒了她。

“白荷,你若是想要我回去看看那个陈锦然的话,你就别说话了。我已经吩咐了那些个正骨师傅,他们会好好照顾陈锦然的,你放心吧!”

第026章 绸缎庄的奇招

半个时辰后,陈锦然从正骨医馆出来了,不过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文山喊了轿夫,把他从正骨医馆给抬出来的。

陈锦然出来的时候,方才接待的药童还站在店门口,细细数着荷包里的碎银子。

当看着贵公子被抬出去,马上他也跟出了门,对着坐在轿子上的陈锦然又喊了几句。

“公子,若是下次还有需要,只管再来呀!小店时时刻刻欢迎公子的到来!”

陈锦然瘫软在轿子上,听着药童的喊话,他心里真的想,赏他几个耳光,好叫他长长记性,别拿了别人的银子,就来折磨他。

要不是文山及时赶到,只怕他不是断几根肋骨那样轻了,而是全身上下粉碎性骨折!

到时候怕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不行,他要报仇!

他一定要报仇!

他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宋二,既然这个宋二让他好好舒服了一番,他也应该让她,好好舒服一番才是!

至少让那个宋二,好好体验一番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踩在背上,正骨的感受!

以牙还牙,断宋二的几根肋骨,这样才好!

陈锦然趴在软垫上,用尽了浑身上下的力气,拽了拽身边的文山,准备吩咐他事情。

“文山,你去好好打探打探,看看这个宋二,今日来四平街做什么的若是打探到了,即刻来回我!”

“喊几个道上的兄弟,把她给我绑了,送去那个正骨医馆,请几个正骨师傅给她好好正正骨!最后断她几根肋骨,让她尝尝我今日所受的痛苦。”

文山有些犹豫,他觉得公子此举不大妥当。

人宋家二姑娘不过是个小姑娘,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本不应该同一个小姑娘多做计较。

再说了,是公子偏要拉着宋二姑娘,让人家赔偿医药费的,如今受了这样的苦,也是自作自受。

若真的喊了人绑走了那宋家二姑娘,那些人万一起了歹心,欺辱了宋二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文山不敢应下陈锦然的吩咐,思虑再三后,才敢回了句。

“公子,这样做,怕是有失妥当呀咱们这是在天子脚下,若是出了随意绑架百官家眷的事,只怕应天府是要派人出来查的。”

“再说了,宋二姑娘是个姑娘,公子是大丈夫,大丈夫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

文山话音刚落,低着头没敢抬起头来看陈锦然,又暗自嘟囔了句。

“这回公子之所以受这样的苦楚,还不是自作自受。”

听着文山这些话,陈锦然差点气得连心头血都喷了出来。

让文山蹲下,陈锦然使了力气,紧紧地揪住了文山的耳朵,一边揪着,一边又问道。

“文山,到底那个宋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处处帮着她说话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文山被揪住耳朵,一时也不敢动弹,轻声喊了几句“疼”,才道。

“公子,宋二姑娘没给文山什么好处,文山只是觉得,公子此行为,实在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且公子先前还拜托了宋二姑娘给夫人做鞋子,如今公子要喊了人来绑走宋二姑娘,那夫人的鞋子,做还是不做了?”

听着文山说起了他先前拜托了宋锦,帮他给他娘做鞋子的事情,陈锦然一下子才醒悟过来,如今宋锦可是动不得。

母亲的生辰礼还没有做好,怎么能轻易喊了人,就抓了那个宋二走

还是等宋锦把那双鞋子做好了,他再新帐旧账和宋锦一块算清楚了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想打探清楚,宋锦今日来四平街,到底是做什么的

“文山,你赶紧下车,别随着我回去了。待你打探清楚那个宋二姑娘今日是去做什么,再回府来!”

“还有就是,把马车后面箱子里摆着的那双鞋子,一并交给宋二姑娘。夫人的尺寸她尚未清楚,还是拿双夫人穿过的鞋子给她,让她照着做吧!”

陈锦然话落,还没等文山反应下来,就已经有陈府的家丁,把箱子交给了文山,踢他下了马车。

看着这四平街的漫漫人海,他该到哪里去寻人呀

宋锦和白荷又到了上次吃汤饼的那个摊子,两人各吃了一碗牛肉汤饼,一碗茶水,一个牛肉夹馍,付了钱,就开始了姑娘丫鬟逛街路。

上次来四平街来的匆忙,再加上有孙妈妈在,主要带着她来熟悉铺子中的人事,这四平街的许多店铺,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掠过了。

这回既然孙妈妈不在,她又得闲,自然是要好好逛逛这四平街的许多家店铺了。

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老百姓们来逛街,都喜欢买什么什么东西最好卖

又路过了个油饼摊,瞧着摊主刚炸出来的葱油饼,满面金黄,透着一股淡淡的葱香味,宋锦忍不住,又叫白荷买了几个,揣兜里,等回去的路上,再吃。

逛了半条四平街,白荷终于走不动了,抱着临街的一根红漆木的柱子,就实在走不动了。

“姑娘,要不咱们歇会吧!咱们再走下去,就该到了咱们家的绸缎庄了,那家绸缎庄在舅老爷的手上,是不会欢迎我们进去的。”

此时的白荷,抱着柱子,说话都是一喘一喘的。

一看就是整日待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缺乏锻炼,随便走上几步,就喘得不行。

别说白荷喘了起来,就连宋锦,此刻也是停在了原地,喘了一阵。

原主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姑娘,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的,哪里有自己步行过

要不是宋锦身体底子好,就原主那样瘦弱不堪的身体,哪里受得住这样高负荷的运动

听白荷方才的话说,赵氏陪嫁过来的那间被赵家舅爷占了的绸缎庄,就在前面。

既然来都来了,她就去会会,看看那绸缎庄里头有哪些牛鬼蛇神

宋锦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抱着柱子喘气的白荷,面上现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就道。

“白荷,你赶紧带路,带着我去那个绸缎庄看看,我们去绸缎庄里歇息片刻,讨盏茶水喝喝。”

白荷仍旧抱住柱子,没有移动分毫,把头转到一边,没有瞧着宋锦,冷冷地回了句。

“姑娘,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那个绸缎庄被舅老爷占了这些年,舅老爷身边的那些人,对咱们家的人,可是恨得紧!”

“若是发现有咱们家的人进了铺子,保准有人拿了扫帚,要赶我们出来!”

“被人赶出来实在是太丢脸,要丢脸姑娘自己去丢!”

听着白荷这副口气,宋锦也没有继续和颜悦色地说,而是换了一副口吻,厉声吩咐道。

“你不去可以,待会我坐马车,你自己走回来,方才过来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四平街离咱们家梧桐巷,可是隔着七八条巷子,五六条街。”

“你的脚力是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自己走回来的!”

宋锦语重心长地说着,走近了白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很相信她。

当宋锦转身的时候,白荷马上离开了柱子,一下子就抱紧了宋锦。

“姑娘,奴婢和您去,行了吧”

“只求您别让奴婢走着路回去,若是奴婢走路回去,只怕就算走上一天一夜,奴婢也是回不去的。”

听着白荷求饶的话,宋锦面上仍旧是淡淡地,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个白荷,非得逼着她想出这样的法子,才能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

若真的让白荷自己走路回去,只怕比让她死,还难受些。

绸缎庄在四平街的中部,和前面的那间成衣店,隔着八九个铺子,不算太冲突。

宋锦进去的时候,绸缎庄显然还没开业。

几个小厮在收拾着柜台上摆着的锦缎布匹。

一个眼尖的小厮瞧见宋锦进来,赶忙就迎了过来。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小店盘算,暂时接待不了客人。若是姑娘瞧中了哪个花色哪个样式的布匹,大可以先行记下,等货物盘算完后,姑娘再过来看看。”

宋锦没注意他说的那些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绸缎庄的陈设。

这间绸缎庄,比起街头的绣坊,要大上很多,而且更加富丽堂皇,除却了台面上摆着的几匹样品云锦,铺面里再没有摆着其他锦缎布匹。

正当宋锦感到奇怪的时候,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厮,已经递给了宋锦一本册子。

“姑娘,这册子里便是小店所有的锦缎布匹了,里头什么样的花色都有,姑娘细看,我给您倒茶去!”

接过了小厮递来的那个册子,宋锦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类似于现代社会发廊的那种发色册子,只是发色变成了锦缎布匹的不同样式,以及花色。

下面还有锦缎的介绍,以及花色图案的寓意。

宋锦摸了摸那册子里夹着的锦缎布匹小片,没成想竟然是真的锦缎,不过是把一整匹锦缎剪成了一小片,用了浆糊粘上去的。摸着那些个小片锦缎,和摸起一整匹锦缎布匹,感受都是差不多的。

把那些个品种繁多,花色复杂的锦缎布匹弄成这样的一个册子,的确比在整个店里摆满了锦缎布匹,要好得多。

既方便了客人寻找自己心仪的布匹,也能方便店里的小厮找货。

那本册子的下面,还标注了那匹布在那个库房,库存多少,何时进货,何时入库等一系列的问题。

看着这些,宋锦只觉得这绸缎庄,简直就像现代版的超市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弄了一个这样的册子?

第027章 美少年?老大叔!

接过了小厮递来的茶水,宋锦没顾得上喝茶,而是细细翻看了一下那本册子。

这本册子,简直就像现代社会的导购单一样。

基本上市面能见到的锦缎布匹,这绸缎庄是应有尽有,甚至于这绸缎庄还有着自己独特的花色,纹样。

宋锦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在大明朝弄出了导购单。

这边的小厮一边细细打量着看着册子的宋锦,一边和身边的一个小厮,窃窃私语起来。

“王二,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异味自打那个姑娘进门之后,我就闻见了一股异味。”

听他这样说,王二走近了前面几步,靠近了宋锦些许距离,果然闻见了那股异味,哪里会想到这样刺鼻难闻的味道,竟然是从眼前这样一个娇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那个姑娘的衣服上沾了浓浓的檀香味,可在浓浓的檀香味掩盖下,还是能嗅出那个姑娘身上的异味。

“李四,那个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从西域过来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一股异味,老子都要吐了,交给你接待吧!”

王二说着,把手中的抹布交到了李四手上,捂着口鼻,马上就去了后堂。

看他脸色憋得涨红的模样,就知道是他是去后堂吐了。

王二从柜台下面翻出了一瓶薄荷香油,滴了一滴出来,抹在了自己鼻下。

虽然这个薄荷味很冲鼻,但总比闻着那姑娘身上的异味要得多吧

宋锦身后的白荷瞧着李四去了后堂,凑近了宋锦,打算提醒她。

“姑娘,今早出门的时候,姑娘身上所穿着的这件衣裳,并没有用熏香熏过,只有里头那件熏过。马上就要过了四个时辰,姑娘身上的异味,就要盖不住了。”

“趁着旁人还没有发现姑娘的身份,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白荷说着话,拽了拽前面的宋锦,打算把她带离这里。

只是宋锦还没有摸清楚这绸缎庄的情况,她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白荷,要走你自己先走!待会我自己坐马车回府,是你走的快,还是马车走的快”

宋锦这招,果然万试万灵!

只要宋锦一说让白荷自己走回府,她马上就不说话了,就像只犯了错的小猫咪一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瞧着白荷安静下来,宋锦朝着李四挥了挥手。

李四走到了宋锦身旁,她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李四,知道他只是个做事的,不是管事的,她今日过来,还想要见见这绸缎庄的李管事。

在孙妈妈的口中,那个李管事,貌似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原先绸缎庄在赵家舅爷手中的时候,绸缎庄疏于管理,赔了很多银子,导致长时间经营不善。

之后赵家舅爷来和赵氏说了之后,赵氏就委任了李管事到了绸缎庄,接手了绸缎庄的大小事务,才把绸缎庄经营得风风火火。

但绸缎庄的盈利,就算有李管事在,那些个银子,最后还是送到了赵家舅爷手中,而不是送到赵氏手中。

看着面前一副机灵鬼模样的李四,宋锦捧起了茶水,喝了几口,就道。

“你们管事的可在这本册子上有些问题,我想要和你们管事单独说说,就请小哥,把你们管事请出来吧!”

眼前的这个姑娘,要见管事的

还说他们的册子有问题

那本册子可是管事的找人写的,会有什么问题呢

李四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决定先请示了管事的,再来回了宋锦。

“姑娘,我家管事的如今正在内堂。待小的进去请示一番后,再出来回了姑娘,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小的一会就出来。”

片刻后,小厮从内堂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姑娘,我家管事的答应见姑娘了,请姑娘随小的来!”

由李四带着路,宋锦就进了绸缎庄的里面,和街头绣坊差不多,绸缎庄的里面有一个很深的院子,院子后面还有一排工人住的耳房。

前面的院子是待客用的,此时的李四,要带着宋锦去的,就是那个待客的院子。

进了屋里,已有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喝茶了,身边还有两个打着扇子伺候的丫鬟。

走近一看,坐在软榻上喝茶的,竟然是个少年!

看他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难不成这个少年郎,就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

会是李管事

在宋锦的心目中,这类铺子的管事,要不就是像何忠那样的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再者就该像成衣店的袁管事那样,是个老成持重,精明能干的管事。

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管事。

只见李四走到了那个少年的身旁,低语了一阵,少年不说话,点了点头,李四马上又来到了宋锦身边。

“姑娘,那位便是小店的管事。管事说了,若姑娘有什么事想要问的,尽管问吧!”

李四话落,立刻就出了屋子,去前面的铺子招呼生意了。

宋锦向着那个少年郎见了礼,就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竹椅上。

坐近之后,宋锦才发现,那个少年郎的容貌,一点也不亚于陈锦然那个家伙。只是陈锦然那臭小子老是板着一张臭脸,就算生的再好看的人,也会被别人说成面瘫。

而那个少年郎,和陈锦然却是大不相同,容貌很是清秀,但隐隐透着一股阴郁,像是生了什么病一样。

还没等宋锦说话,就听见他道。

“姑娘,我知道你是宋家的二姑娘,这间绸缎庄的少东家。今日你过来之前,东家已经差人告诉我了,让我务必好好招待少东家,带着少东家熟悉熟悉这绸缎庄的运作,以及人事。”

宋锦面上很淡定,并没有一丝意外。

因为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赵氏差人喊了孙妈妈过去,像是在商量事情,没成想竟然是让孙妈妈,提前来知会了这个李管事。

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郎,真的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吗?

宋锦有些纳闷,还是毫不避讳地问了句。

“你既然知道我是宋家的二姑娘,难不成你就是孙妈妈口中的那个李管事”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对宋锦心中的疑惑,不甚在意。

“少东家,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

“想必少东家心中好奇,怎么我和白绢坊的何忠,成衣店的李管事,绣坊的曾绣娘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少女说着这些话,宋锦点了点头。

她心中的确是好奇,怎么眼前的这个管事,和她心目中管事的形象,不大相符呢?

瞧着宋锦一脸好奇的模样,少女只笑了笑,就道。

“既然姑娘心中好奇,那我就告知姑娘!”

“实不相瞒姑娘,小人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了,只不过幼年时生了怪病,面容不会改变,声音不会改变,身材不会改变,都停留到了小人十七岁时的模样!”

“若是姑娘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这周围的所有人,看看我说的可是属实”

李管事知道宋锦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早就准备了后面这些话。

宋锦先是愣了愣,随后抬起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年郎!

呸,什么少年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老大叔!

他这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容貌,身材,声音都停留到了十七岁时候的模样,真的是羡煞旁人啊!

她也想生这样的病,一辈子容颜不老,该多好!省去了那么多抗皱纹防衰老的化妆品的钱!

看着宋锦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位李管事,突然冲着宋锦笑了笑。

宋锦鼻血差点一下子喷了出来,她方才竟然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给电到了

什么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锦慢慢静下心来,只听见对面的李管事又道。

“姑娘小的时候,小人可是抱过姑娘的,那个时候姑娘还小,一见到我就喊哥哥,如今姑娘大了,那些小时候的事,自然是记不住了。”

宋锦一个踉跄,差点从凳椅上跌了下来。

她方才是听到了什么,眼前的那个李管事,小时候竟然抱过自己,这是什么痛苦的回忆呀

说话间,就有一个穿着蓝灰色衣裳的小姑娘,在屋门外不断走来走去,探脚想要进来,可是当瞧见屋里有宋锦的时候,就没有进来。

李管事看了她一眼,朝着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似乎是瞧见了李管事朝她招手,没再顾忌屋里的宋锦,而是忙不达迭地进了屋子,走到李管事的身旁,李管事也就势抱起了她。

“姑娘,这是小人的闺女,叫李雅,平日在家的时候,宠的要紧,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这回宋锦是真的跌坐到了地上,她的三观已经受到了冲击,此时需要缓缓。

她没想到,李管事竟然有了闺女,闺女还长这么大!

这样大的一个闺女,再搭上李管事那张俊朗无比的美少年容颜,怎么看,都是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李雅亲自搀起了跌坐在地的宋锦。

“好看姐姐,你今日是来找我爹爹,商量事情的吗?”

“我爹爹平日里很忙,基本上都见不到人,但是今日爹爹和我说,他今日要在家,见一个好看姐姐!说我让陪着他,一起见好看姐姐。”

第028章 问话李管事

李雅把宋锦从地上扶了起来,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又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细细地看着宋锦。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生得好看的姐姐,眼前这个姐姐是来和爹爹商量事情的吗?

小姑娘在心里想着,却不敢说话。回到了李管事的身边,接过了李管事递来的松子糖,就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糖对小姑娘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看着李管事用一块松子糖把闺女哄出门之后,宋锦终于缓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看见如此违和的一幕了。

眼前的这个李管事,无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爹的。

很明显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一个人,如何去照顾闺女。

宋锦及时打住,没有接着想下去,喝了一口方才小厮递上来的茶,面上渐渐和缓下来,就对着坐在高座上的李管事问道。

“敢问李管事,方才铺子中的那册子,听小厮说,是你差人写的。不知李管事心中是有什么想法,竟做了这样一本册子”

宋锦此话,表面上看没什么,实际上她却是在试探面前的这个李管事。

很明显,那本册子和现代社会的导购单性质差不多。她就纳闷了,如此封建落后的大明朝,怎么会有这样的册子

除非有人和她一样,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告知了李管事,做了这样的册子,让绸缎庄的生意,这些年一直风风火火的。

抑或是,她面前的那个李管事,也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李管事看着宋锦,面上淡淡地笑了笑,只道。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姑娘想要向小人打探什么”

为了不让李管事起了疑心,宋锦面上呵呵地笑了几笑,用着玩笑的口气回道。

“李管事说笑了,我问这个能做什么,能打探什么呢?只不过是见那本册子有些新奇,想要问一问罢了。”

“不知李管事,可愿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宋锦话落,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李管事身上。

李管事只笑了笑,并未说话,显然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李管事越是这样的反应,宋锦越是对面前这个李管事,越来越好奇了。

他说自己生了怪病,容貌,声音,体量都停滞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那么他又是怎么与她人成婚,并生下一个闺女的呢?

还有就是,李管事既然说自己已经成婚,那么他夫人呢?

宋锦心中已然生起了好奇之心,大着胆子就问了面前的李管事。

“李管事,敢问尊夫人如今在何处”

“你平日里又要操持着铺子,又要照顾闺女,这怎么忙得过来”

李管事似乎从宋锦的话中,觉察到了什么,索性也不瞒她,直接回道。

“姑娘,小人的妻子如今在乡下,家里还有几亩良田,父母双亲,妻子在家侍奉双亲,耕耘几亩良田,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带着父母进城来。”

解释完后,李管事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宋锦,又道。

“姑娘可是与小人妻子见过不知姑娘找小人妻子何事”

额……

宋锦心头一阵无语,明明是她问李管事,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是李管事来问她了,她该怎么样回呢

宋锦还是实话实说,她谅那个李管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李管事,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罢了,我与尊夫人,并未见过面,也不认识。”

“只是见李管事如此年轻,想必尊夫人,也很年轻吧”

像是听见了宋锦的夸赞,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手中握着那块沾满了口水的松子糖,显然方才小姑娘把那块松子糖,塞嘴里吃去了。

“好看姐姐,我娘很漂亮,比好看姐姐还要漂亮。只是我娘一直待在乡下,爹爹也忙着,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我娘了,好看姐姐,你能带着我去见我娘吗?”

小姑娘像藕段一样的细胳膊拉着宋锦的衣裳,小手上面似乎还沾了口水,放在宋锦的衣裳上,擦了又擦。

宋锦看着自己的衣裳,就这样糟蹋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中,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又不好得说什么。

李雅不过是个小姑娘,自己是大人,若是自己和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显得自己以大欺小,很没肚量。

让白荷把随身带着的手巾拿了出来,宋锦给李雅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牵着李雅那只像藕段似的小手,走到了李管事的身旁。

“李管事,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她已经三个月没见到自己娘亲了。”

宋锦换了副表情,拿出来少东家的气概,质问了眼前的李管事。

听着宋锦说起了小姑娘的娘亲,李管事的眼神变得躲躲闪闪起来,不敢直视面前的宋锦,但瞧着宋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他也不好得继续再回避,只得道。

“姑娘,闺女说的的确属实,她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娘亲了。”

“这些日子赵家舅爷催的急,我整天忙里忙外地,就把这件事给疏忽了,我原先想着忙完这一阵,就带着闺女回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的,但这一忙,便是三个月。”

李管事说的句句属实,生怕宋锦不相信,赶忙让小厮把这几个月的账簿都拿了出来,给宋锦查验。

翻看了几页账簿,宋锦才相信,李管事方才说的那些话,的确属实。

这几个月绸缎庄的账面上多了很多笔钱,大多是些采购原材料的费用,棉花,蚕丝等等。

只是绸缎庄这几个月订这么多的原材料做什么,难不成绸缎庄接下了什么大单

正当宋锦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李管事就回道。

“姑娘,实不相瞒,这几个月绸缎庄之所以订这么多的原材料屯着,是因为马上就要接下宫中尚衣局的大单,再过一个月,便是皇太孙的加冠礼,还有太孙妃太孙嫔的册封礼。”

“尚衣局的人手不够,一时之间赶制不出那么多的吉服礼服,就会把到时候观礼的百官们穿的吉服礼服分出来,交给宫外的一些大的绸缎庄,成衣店来做。”

“因着大姑娘是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已经暗中订下了咱们家的绸缎庄,成衣店,来完成宫中尚衣局的订单。”

“太孙和太孙妃太孙嫔的吉服在宫内的尚衣局做,这礼服,就由我们几家宫外的绸缎庄,绣坊连独立完成,最后交由尚衣局的女官大人核验。”

竟然是提前接下了宫中的单子

娘亲和姐姐能把这样的大事,交给面前的李管事来做,看来他除了长得好看又年轻之外,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是能把这样一员大将收归自己麾下,自己日后做起事来,也能得心应手先。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让李管事,带着闺女下去乡下,瞧瞧父母双亲,还有妻子去。

别人家庭和睦,帮助自己做起事来,也能少一分顾虑。

“李管事,不是我说你,你如今的头等大事,可不是去筹备什么太孙太孙妃太孙嫔的礼服,而是带着闺女,去乡下住几日,看看令堂令尊,还有尊夫人。”

“小姑娘心里总是惦记着娘亲,也不是个办法,你说我说的可是”

李管事点了点头,没敢抬头,连声道。

“是是是,姑娘说的对,是小人疏忽了。小人一定向夫人告了假,带着闺女下去乡下住几日,让她好好陪着妻子。”

宋锦担心面前的李管事,不过是当着自己,打算敷衍了事,事后并不打算带着闺女去乡下。

这样的话,她今日说这么多,等于白说。宋锦在心中左思右想,还是道。

“李管事不用去府里和夫人告假了,我回府的时候,差人帮你说一声就行,今日你就带着闺女启程,去乡下住几日去。”

见宋锦这么说,就算李管事心中还有话想说,最后也变成了无话可说了。

出了绸缎庄,宋锦还想去何忠的白绢坊看看,就让李管事备了马车,送着她们去了街尾。

到了街尾的时候,宋锦发现了白绢坊的大门紧闭,难不成今日是白绢坊歇业的日子

可她一路走过来,发现周围的铺子都还在开着门,怎么就白绢坊大门禁闭,也没人挂出牌子。去了白绢坊隔壁的一家卖香纸蜡烛的店,宋锦就问了此时正在招待客人的店主,“店家,怎么隔壁的那家白绢今日不开门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香烛店的店主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用着极其尖酸刻薄的语气就道。

“看着姑娘穿的好模好样的,难不成是隔壁何忠的姘头”

什么鬼?

姘头

这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锦恶狠狠地回了她一个眼刀,言语冷冰地又问了句。

“店主,到底隔壁何忠发生了什么店主又是从哪里瞧出来,我是何忠的姘头的”

瞧着宋锦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双如刀的眼睛,正在她的脸上变化风云,香烛店主生了胆怯,只得老老实实地回了宋锦。

“姑娘有所不知,隔壁的那个何忠呀!可是勾搭上了徐国公家的丫鬟,自己死了老婆,拉扯着一个闺女,我原先还以为他痴情,是个可怜人,没成想竟然勾搭上了徐国公府的丫鬟。”

“今儿那丫鬟死在了他们店门前,何忠自己报了官,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从她的一番后中,宋锦得到了几个关键词,徐国公府,丫鬟。

莫不是徐国公府的那个徐慧,还记恨上次的事情,这次过来报复了?

第029章 查案

还没等宋锦继续想下去,那店主就冷冷瞧了宋锦一眼,她觉得宋锦气度不凡,穿着的又是锦衣华服,应该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才是。

只是既然是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怎么会来到这百姓云集的四平街,向她一个老婆子打听隔壁何忠的消息

难不成眼前这姑娘真的是那何忠的姘头

“姑娘,实不相瞒,我和何忠做了十多年的邻居了。我原以为他老婆死了,没有续弦,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又一个人拉扯着闺女这么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也经常会过来接济他们父女二人。”

“何忠表面上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什么坏心眼,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勾搭上了徐国公府的丫鬟,还怂恿着那个丫鬟嫁与他,只不过后来他又反悔了,就把那丫鬟,杀死在了店门前。”

“今早鸡鸣的时候,我躺在屋里就听见了外头女人的哭声,想必就是被何忠哄骗的那个丫鬟。”

瞧着眼前的这个婆子说得绘声绘色的,要不是宋锦相信何忠的为人,只怕连她自己也要相信那个丫鬟是何忠所杀了。

何忠是个吃苦能干的人,心中思念亡妻,对闺女也极为疼爱,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未曾续弦的缘故。

所以宋锦相信,杀害徐国公府丫鬟这件事,绝不会是何忠所为,必定是有人为了报复,刻意栽赃在何忠头上的。

而栽赃陷害何忠的那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徐慧!

她没想到,徐慧竟然是如此记仇的一个人,这么快就报复来了。

不过她也不带怕的,区区一个徐慧,她还未曾放在眼里。

宋锦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麻脸婆子,这个婆子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也不知她到底是亲眼瞧见,还是没亲眼瞧见。

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婆子,和顺天府的那些个捕快衙役说了,那些人才会把何忠带走的吧

她真想狠狠地暴锤那个婆子几下,让她会说话就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顾念着原主原先的言行举止,宋锦也就没有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但眼前这个麻脸婆子,她也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了她。

宋锦脸上勾了一抹淡笑,对着那个婆子呵呵笑了几笑。

“敢问店主,你是亲眼瞧见了何忠杀人,还是听别人说,何忠杀了那个丫鬟”

“还有就是,大早上你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听鸡叫”

被宋锦这么一说,那个婆子当即哑口无言,还好此时香烛店里已经没了旁人,不然那个婆子,当真尴尬得紧。

麻脸婆子想要说话,顿了几顿,才开了口。

“姑娘,我虽未亲眼瞧见何忠杀了那丫鬟,也没听旁人说起,何忠杀了那丫鬟。”

“但我平日里坐在店里看店的时候,就见过那丫鬟和何忠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心中有鬼,不然也不会,何忠每次见她,都是偷偷摸摸的。”

婆子解释完了宋锦的第一个问题,又来解释了第二个。

“姑娘,敢问你是顺天府的什么大官连老婆子起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睡觉这件事你都要管,你管得还真是宽呀!”

倒是宋锦小瞧了眼前这个婆子,说起话来,倒是不比府里那些个积年伺候的老妈妈要差!

不过她既然有心教训一下那个婆子,就不会怂。

“店主既然没有亲眼见到何忠杀人,那又是如何断言何忠杀人的”

“若是此案查到最后,杀人的不是何忠,那么店主,你说这些话,可是要负责的!”

宋锦话音刚落,那麻脸婆子面上就有些犹豫,似乎是拿不准自己心中的主意。

她的确没亲眼见到何忠杀人,但她都和捕快衙役都这样说了,难不成要她自己和官府说,是她自己说错了话,官府抓错了人

可她这样坦白了,到时候进大狱的可是她了,到时候只怕官府不会轻饶了她。

宋锦也瞧见了那婆子面上的犹豫,知道她现在心中必定摇摆不定,她要适当给那婆子迎头一击。

“店主,若是你老老实实地和官府说清楚,讲明白,何忠也不会被人抓走,现在你知道了内情,却不愿意说出来,只怕官府也要连你一起治罪的。”

听到“官府治罪”这几个字,那婆子当即腿一软,差点就要摔下来。

及时搀住了身旁的竹椅,婆子顺势坐到了竹椅上。

“姑娘,若我说了实话,官府就会对我从轻发落吗?”

婆子此话一出,宋锦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击破了,如今只需那个婆子说了实话,就能帮何忠证明清白。

不过此事的内情到底如何,她还需要仔细调查清楚。

宋锦出了香烛铺,看了一眼身后屋门紧闭的白绢坊,在心里暗暗叹了几息,终究是坐上了绸缎庄李管事为宋锦备好的马车。

瞧着宋锦自上了马车,就没有说话,白荷以为自家姑娘是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吩咐了车夫调转了车头,准备回府。

“姑娘,白绢坊发生这样的事,姑娘还是要快些禀给夫人才是。死在白绢坊门前的丫鬟,毕竟是徐国公府的丫鬟,就算不是何管事所为,也应该差人查清楚,还徐国公府一个公道才是。”

白荷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宋锦有些僵硬的肩膀。打开了食盒,把食盒里头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递给了她。

“姑娘,这葱油饼是姑娘爱吃的,姑娘赶紧尝尝!”

宋锦接过了葱油饼,却没有动口。

如今她心里还在想着如何解决了白绢坊的这件事,哪里有心情吃什么葱油饼

把葱油饼又递给了白荷,宋锦靠在身后的软枕,轻轻闭上了双眼。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了几转,又停下来了。

宋锦也被这吵闹声给吵醒了,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荷,就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怎么马车又停了”

白荷没有说话,反而是马车外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是陈锦然身边的长随小厮文山的声音。

“宋家二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二姑娘的!”

文山说着话,白荷就拉开了车帘。

只是文山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下,和着车里的宋锦继续说道。

“宋家二姑娘,那箱子里头是我家夫人惯穿的绣鞋。我家公子曾拜托过宋二姑娘,帮我家夫人做一双鞋子,但姑娘不清楚我家夫人的尺码,就托我给姑娘送过来了。”

“我家公子说了,还请宋二姑娘早些动工,若是耽误得太久,可就不好了。”

白荷接过文山递过来的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双女人穿的,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绣鞋。

宋锦点了点头,示意白荷收下箱子,又继续让车夫启程了。

白荷把那个箱子,摆在了宋锦的身旁,宋锦一只手倚在上面,另一只手则是捧起了茶盏,还没有喝上几口,又放了下去。

“回去之后把那双绣鞋摆在我的绣筐里,若是我得了空,就帮陈家夫人做双绣鞋。”

“只是这件事不许让夫人和老爷知道,若是让夫人和老爷知道,我们和陈锦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只怕到时候该说不清了。”

“咱们家一门心思要和陈家退婚,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这种幺蛾子,让夫人老爷大姑娘的筹划落空了。”

宋锦怕白荷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叮嘱了她几声。

宋锦知道,其实早在自己醒过来之前,宋老爹就已经和赵氏,宋芸,宋谦行商量过了,把原主和陈家的那桩婚事,给退了。

陈家对原主无意,再加上原主和纨绔子弟连墨私奔的那些事,谁家还愿意迎娶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入门

但陈锦然已经来招惹她了,她往后还是能避则避,不然她和陈锦然之间的关系,想说清楚,可是难了。

回到宋府,白荷先带着宋锦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伺候着宋锦沐浴更衣后,又给宋锦带着路,去了赵氏的院子。

赵氏在屋里设了蒲团,此刻的赵氏,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李婆子给宋锦搬了绣凳过来,宋锦给赵氏行了礼,就坐在了绣凳上。

赵氏没开口说话,宋锦也不好得先开口,问了身边的李婆子一句。

“李妈妈,我娘这打坐要坐到什么时候她可有同你们几个说了”

李婆子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

连她这样在赵氏身边贴身伺候的,都不知道赵氏要打坐到什么时候,她该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天黑

看了一眼外头艳红无比的晚霞,如今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难不成要她再等上两三个时辰

宋锦真想扯大嗓门,把赵氏的婚喊回来,但又怕得罪了她,只能轻轻磕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似乎是把魂游太虚的赵氏,给拉了回来。

“锦儿怎么了听你咳了一声,莫不是病了”

赵氏突然睁开眼,把坐在赵氏身边的宋锦给吓了一跳。

“娘亲,锦儿没病。锦儿今日过来,是想要和娘亲说说白绢坊何管事的事。”

“今日我去四平街视察的时候,有人和我说,何管事杀了徐国公府的一个丫鬟,人已经被顺天府的衙役带走了,此刻正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宋锦说着,细细观察着面前赵氏的反应。

“这件事白绢坊那边已经差人过来递消息了,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那边我差人过去打交道了。既然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会秉公办理,不会冤枉了他的。”

赵氏的反应很淡,显然心中已有了法子,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030章 白脸婆子

赵氏话落,抬头瞧了宋锦一眼,见宋锦正望着她,以为宋锦还有旁的事情,开口就说道。

“锦儿,何管事的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了婆子去徐国公府说了,徐国公府家教严谨,连丫鬟小厮都是极懂规矩的,想来会明察此事,还何管事一个清白的。”

“至于锦儿,莫不是还有旁的事,打算与我说说”

宋锦面上有些犹豫,她想要开口问问赵氏,她到底有什么法子,能保何忠平安无事的

何忠可是她手底下的一名大将,往后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还有诸多事情要麻烦于他。

且她想要壮大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还要何忠从旁给她出谋划策,所以她不能让何忠就这么折了。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住何忠才是。

宋锦心中这样想着,还是开口问了赵氏保住何忠的法子。

“娘亲,何管事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杀害徐国公府丫鬟这件事,绝不是何管事所为,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如今何管事在顺天府的大牢里,生死未卜,我想问问娘亲,您到底有什么法子救何管事”

见宋锦的话中还是提及了如何救何忠,赵氏只能不厌其烦又回了她。

“锦儿,娘亲清楚何管事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毕竟有人报了官,死的人又是徐国公府的伺候的丫鬟,我差人去徐国公府说明了情况,徐国公府愿意配合顺天府,来调查这件事,一定会还了何忠清白的。”

赵氏话罢,朝着身边的李婆子使了一个眼神。

李婆子明白了赵氏的意思,马上就走到了宋锦身边,准备请她出去。

“二姑娘,夫人要歇下了,若是姑娘没了旁的事,就请姑娘出去吧!”

李婆子是赵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婆子,她的意思就是赵氏的意思。

既然她来请了宋锦出去,说明了赵氏也不愿宋锦继续待在这里。

宋锦也不自讨没趣,由李婆子引着路,宋锦就出了赵氏的院子。

回到了翠微居,宋锦正要躺下歇息的时候,突然瞅见了绣案上的绣筐里,摆着今日陈锦然身边小厮文山送过来的绣鞋。

听文山说,这双绣鞋的主人是陈夫人,陈锦然要她按着这个尺寸,给陈夫人做一双绣鞋。

若是三个月前,原主没有被纨绔子弟连墨蛊惑,跟着他私奔,也不会闹成如今这个模样,她的人生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狗血。

说不定原主能顺宋家夫妇的心意,欢欢喜喜地嫁去陈家,嫁给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臭脸的陈锦然。

即便是那个陈锦然不喜原主,也好过如今,原主要为这一家人的生计头疼。

白荷之前就和她说了,宋老爹的俸禄微薄,勉勉强强够糊口,宋府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的繁华,就是靠着赵氏在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的收入,和卖宋锦的绣品。

宋锦的绣品,在没有闹出私奔大剧之前,价值百两,闹出私奔大剧后,那些个和宋家交好的官眷人家,个个都觉得宋锦丢脸,也就没有上门,来求宋锦的绣品了。

这绣品,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不值钱了。

一夜梦醒,就到了第二日。

宋锦由白荷伺候着,梳洗完毕后,打算去了赵氏的院子,一来是给赵氏请安,二来她还想问问,关于何管事的那些事。

白荷拿了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宋锦穿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提点着宋锦。

“姑娘,今早府里传开了,说徐国公府的婆子上门来了,传达了徐国公府的意思。”

“徐国公府认为是何管事杀害了那丫鬟,要让顺天府严查此事,以命抵命,要何管事血债血偿,夫人为着这件事,和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起了冲突,人已经气晕过去了。”

“待会姑娘过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再提此事了。”

白荷担心宋锦太过莽撞,直接和徐国公府的婆子起了冲突,所以就提点了她几句。

徐国公是朝中大臣,徐国公又是徐达大将军之子,若为此得罪了徐国公府,只怕就是把整个宋府都搭上了,也是很难和徐国公府抗衡的。

白荷方才说的那些话,宋锦早就考虑过了,既然徐慧有心报复她,又怎么会愿意轻轻松松地放过了何忠

徐慧这是想要把何忠往死里整,不过她也不惧她,一个小小的徐国公府,还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了

既然她们都出手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到了赵氏的院子,李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守在屋外,瞧见宋锦跟着白荷过来了,上前就提醒道。

“姑娘,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还在屋里,和夫人商量着事情。夫人已经气急了,姑娘待会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好生劝着夫人些。”

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还真的是厉害,竟然把赵氏都给气急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那个婆子才是。

进了屋里,只见赵氏已经涨红了脸,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状,一阵一阵地喘着大气,目光落在了屋里坐着的那个白脸婆子身上。

看着赵氏这副模样,宋锦就知道她方才是真的气急了,否则也不会一阵一阵地喘着大气。

宋锦给赵氏行了礼,请了安,坐在了白荷搬来的绣凳上。

在绣凳上坐定后,宋锦就把目光移到了对面的那个白脸婆子身上。

徐国公府还真是块风水宝地,连个伺候人的婆子,面上都能养得白白净净,没半点苍老的痕迹,穿戴比起宋府伺候的婆子来说,简直好出了十万八千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眼前这婆子,是哪家的贵夫人来上门做客了呢。

“你便是宋家二姑娘吧”

宋锦还没说话,对面的白脸婆子就开了口。

宋锦点了点头,马上回道。

“是,我就是宋家二姑娘,不知道这位嬷嬷,有什么见教”

“没什么见教,只是老奴听旁人说,这宋家二姑娘,自打从娘胎里头出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祛除的味道。”

“老奴原先以为这只是谣传,当不得真,但今日瞧见宋二姑娘,再闻见那股子味道,细细想来,这谣言也是有几分真的。”

“宋二姑娘,你说可是”

白脸婆子这样问,岂不是让宋锦尴尬?自打自脸?

难不成回答是,这样岂不是证明外头那些个谣言,都是真的

若回答不是,又是得罪那白脸婆子

宋锦在心中想了片刻,还是想着先绕过这个问题,怼她几句再说。

“嬷嬷是徐国公府出来的婆子,连这点辨别是非能力都没有,看来外界传闻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小厮懂规矩,识礼数,能辨别是非,也是谣传了?”

“还有,听说今日嬷嬷是为着我们家铺子的何管事上门来的,不知嬷嬷找到了什么证据,证明那个丫鬟,就是何管事所杀的。”

白脸婆子面上淡淡地笑了笑,显然未把宋锦放在眼里,自然也就避过了宋锦那些个问题。

“二姑娘,你说笑了。方才二姑娘说到证据,顺天府的衙役们如今正在寻找证据,相信不日就会又收获,能证明我们府伺候的丫鬟,就是你们家的何管事所为。”

徐国公府竟然让顺天府的衙役来找证据,难不成是在担心她们家,暗中做手脚吗?

这徐国公府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吧

不过既然是顺天府的衙役来找证据,就有一定的可能性,能还了何管事清白。

但想要顺天府还了何管事清白,前提是顺天府必须能够秉公办理,没有和徐国公府暗中勾结,把何管事屈打成招了。

想到这里,宋锦用眼刀冷冷地在那婆子脸上割了一下,当即就吓得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既然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那丫鬟是何管事所杀,嬷嬷就不能说何管事是杀人凶手,嬷嬷说话的时候,可得小心谨慎些。”

“若是说错了一句半句,嬷嬷可是也要跟着一起下狱的。”

宋锦的话语冷冰冰的,一下子全砸那白脸婆子身上,吓得她当场不敢再言。

白脸婆子扯了扯嗓子,顿了顿,才回道。

“二姑娘所说,老奴自然明白。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哪句话是说出来骗二姑娘的。

“老奴说那何忠是杀人凶手,他便是杀人凶手。若何忠不是杀人凶手,那丫鬟为何会死在白绢坊的店铺门口,而不是死在别人家的店铺门口。”

“顺天府已经查实了,我们府的丫鬟,的确是何忠所杀,这件事假不了。”

白脸婆子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在暗道,等坐实这件事,看你还怎么死鸭子嘴硬?

听面前那个白脸婆子话里头的意思,顺天府已经和徐国公府通了气,帮着徐国公府想要坐实何忠杀人这件事。

赵氏派去顺天府的人,还是晚去了一步,这才会让徐国公府捷足先登的。

待白脸婆子走后,宋锦留了下来,想要和赵氏商量商量,该怎么把何忠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

“娘亲,你我二人都相信何管事的为人,此事绝不会是何管事所为。”

“听方才那婆子话里头的意思,顺天府怕是已经和徐国公府串通一气了,想要坐实了何管事杀人这件事。锦儿想问问娘亲,您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把何管事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

赵氏低着头,暗自叹了几声,听着宋锦这样问,她才渐渐抬起头来。

“锦儿,娘亲能有什么法子顺天府和徐国公府串通一气,自然是不会秉公处理,想要把何管事从大牢里救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我已经请人去宫里送信了,把此事告知了你大姐姐,只希望她能够想想法子,把何管事从顺天府大牢给救出来。”

宋芸在宫里,就算闲时,也不能轻易出宫,纵然是得了信,让她想法子救何忠,只怕还得拖上几日才行。

到时候只怕徐慧已经和顺天府的人串通好了,要把何管事在牢里置于死地。

第031章 求人真难

不能再继续这样干等下去了,还是要想办法先与何忠见上一面,至少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了解透彻,再从中想法子,把何忠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才是。

顺天府已经和徐国公府暗通款曲了,只怕她们想要见上何忠一面,都有些许难了。

如今宋老爹又不在家,在吏部批阅公文,她该找谁来帮忙呢?

宋锦在脑中转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人。他应该能帮助自己进入顺天府大牢,去探望何忠。

半个时辰后,宋府的小花厅。

陈锦然被几个小厮用软轿抬着,就进了宋府的小花厅。

瞧见了坐在屋里的宋锦,陈锦然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打开了随身带着点折扇,遮住了半面脸,才道。

“听文山说,你差了丫鬟请我过来,是出了急事。不知是出了什么样的急事,竟然让宋二姑娘这么着急差人请我过来”

宋锦坐在离着陈锦然有些距离的竹椅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陈锦然的气色很不错,显然上次在正骨医馆受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既然他好了就行,反正她今日还有很多地方要拜托他帮自己,不能跑不能走可是不行。

“陈二公子,我既然差了丫鬟请你过来,自然是有事想要拜托与你。”

宋锦说着话,朝着身边的白荷使了一个眼神,白荷忙把手中端着的茶盏,搁在了陈锦然身旁的竹几上。

陈锦然瞥了宋锦一眼,见宋锦眉眼间透着几分算计。

他就猜测,宋锦口中所说的这件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好事,眼前这个宋二,她能请他过来

若真的是好事,那宋二就不是宋二了。

“宋二姑娘,你且先说说,你想要拜托我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我考虑考虑,是否应该帮你”

陈锦然说着话,不自觉地就翘起了二郎腿,躺在软轿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呸!宋锦在心底里,呸了那陈锦然十多声。

这个陈家二公子,当真不客气,把她们家当做自己家了

宋锦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毕竟求人办事,还得哄着别人才行。

可要她哄着陈锦然,她实在是做不来!

强扯了几分笑颜出来,宋锦缓缓说道。

“陈二公子,我想要你带我去顺天府的大牢里,我想要见一个人,不知是否可行”

宋锦要去顺天府的大牢里

去做什么

看望牢犯

陈锦然在心底里自问自答一番,还是没弄清楚眼前的宋锦,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顺天府的牢里,这还像话吗?

且这个姑娘还是和他有过婚约的人,更不能去了。

“宋二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大牢里做什么那大牢里关押得可是穷凶极恶的人,宋二姑娘就不怕吗?”

“还有牢里血腥,就你这小身板,只怕经不得吓的。”

陈锦然略带关心地回了宋锦的话,他不是发自内心想要关心宋锦的。

而是宋锦毕竟同她是有婚约的,尽管还没退婚,传了出去,对他到底也是不光彩的事。

听陈锦然这样说,显然是不愿带她去顺天府的大牢了,还装作一副好心关心她的模样,真的是……惺惺作态的男人!

但她不能回怼回去,她还要求着陈锦然带着自己进顺天府的大牢,现在只能把他当做老祖宗一样,哄着他,供着他。

等事后,她再好好收拾一顿陈锦然,补偿回来。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和陈锦然坦白了,看陈锦然听她说后,愿不愿意带着她去顺天府的大牢了。

“陈二公子,我家白绢坊的管事何忠被人诬陷杀害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如今被关押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徐国公府已经和顺天府衙门通了气,打算坐实了此事,要我家管事以命抵命,还请陈二公子带我进顺天府大牢,问过我家管事,查明真相,还我们家清白!”

宋锦话罢,瞧着陈锦然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加了句。

“陈二公子,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才想到你的。我知道陈二公子是太师府的二公子,陈家和顺天府尹文芳一向交好,想必陈二公子进出顺天府,也是轻松简单的一件事。”

“若是事后能还了我家管事清白,我此生此世一定给陈二公子做牛做马,报答陈二公子的救命之恩。”

当宋锦说到做牛做马报答陈锦然的时候,陈锦然心动了。

宋二竟然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他,这今天是怎么了

是黄道吉日吗?

陈锦然把身边的文山拽了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听见文山喊了疼,陈锦然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既然宋锦都说了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他,他索性就帮她一次,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

“宋二姑娘,这可是你说的,若能还了你家管事清白,你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我!”

陈锦然还是担心事后宋锦不认账,特地喊文山拿了纸出来,让宋锦写下承诺,按下手印,陈锦然这才相信了方才宋锦那番话。

“陈二公子,不知您老人家何时带着我去顺天府的大牢,时不我待,还请陈二公子快些出发!”

宋锦面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容,心底里却是对陈锦然厌恶得紧。

她不过随口一说,陈锦然这家伙,竟然当真了,还让她写了下来,按了手印,真的是个机灵的家伙!

等还了何忠清白,难不成真的要她给陈锦然那家伙做牛做马

陈锦然知道宋锦心里打着的鬼主意,知道事后她必定会翻脸不认人,但如今契纸在他怀里,就算宋锦自己不认账,也没用。

他用这一纸承诺,就能把宋锦治得服服帖帖的。

“宋二姑娘,我才几岁你就喊我老人家你是不是不想去顺天府大牢了,若是不想去,我此刻就走,把这契纸还你。你看可好”

陈锦然望着身边的宋锦,面上已然笑成了一朵开得极盛的菊花。

呵呵→_→

好个毛线!

宋锦暗暗搓小拳拳,她真想往着陈锦然那张板着的臭脸上,狠狠爆锤几下,打得他不再面瘫才好。

陈锦然似乎也注意到了宋锦的举动,瞧着她的手,暗暗握成了拳状,她这是想干什么?想上天

门都没有!

“宋二姑娘,怎么我瞧着你的模样,似乎不大愿意为我做牛做马呀”

“若是你不愿意,我这就走,顺天府大牢,就请宋二姑娘一人前去!”

陈锦然说着,朝着身边的文山招了招手,想要文山喊人抬他出去。

还没等文山走到陈锦然身旁,宋锦马上就跃到了陈锦然身边,装作一副谦卑样,就道。

“陈二公子,不要走嘛!你还没有带人家去顺天府大牢的!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陈锦然差点被方才喝进去的茶水呛死。

宋锦这是怎么了

转性了

变成温软小女人了

宋锦在心底里一连叹了几息,为了能把何管事从顺天府大牢里头救出来,这回她忍了。

可就这回,若是再有下次,她就不姓宋!改姓陈!

陈锦然答应带着宋锦去顺天府大牢,可在去大牢之前,还得让宋锦乔装打扮一番,让宋锦着了男子装扮,扮做陈锦然随身的小厮混进去。

翠微居里头,白荷在给宋锦改妆。

既然要穿了男子衣服,哪里还能面上一副女子妆容,自然是要改妆。白荷一边拿着假胡须往宋锦面上粘,一边絮叨着。

“姑娘,您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夫人知晓了,是要骂死姑娘的。哪里有大家闺秀跑去大牢那样的地方的”

“那样的地方,听说蛇虫鼠蚁极多,姑娘还需小心谨慎。”

宋锦这回没打算带白荷出门,所以白荷就在宋锦身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知道了。若夫人过来了,你就推说我睡着了,万不能让夫人知道,我去大牢救人了,切记切记。”

宋锦说着话,打开梳妆盒,拿了锭银子,塞在白荷手里。

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需要金钱来维系!

宋锦给了白荷银子,自然是希望她照着自己的吩咐做,她也能安心些。

白荷收下宋锦的银子,屋外守着的芙蕖,就走了进来。

“姑娘,何管事的闺女过来了,说是要给姑娘磕头。”

“让她进来吧!”宋锦让白荷停了手中的活计,移步到了前厅。

厅里何管事的闺女何圆,已经跪在地上。

宋锦进来的时候,何圆还抬起头瞧了宋锦一眼,见何圆的眼睛红红的,就知道她方才必定是哭过。

“听说你要来给我磕头,这是为什么”

宋锦让白荷搬了凳椅过来,让何圆坐在了凳椅上回话。

“奴婢知道姑娘要去救我爹爹,奴婢就来给姑娘磕头,求姑娘一定要把我爹爹从牢里救出来。我爹爹是个好人,他是不会杀人的!”

何圆的个子很小,但说起话来,嗓门却是很大。

她知道何圆也是在为着何忠着想,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大半辈子,若何忠没了,只怕何圆也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何忠从顺天府救出来。

“你先回去吧!你爹爹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宋锦说着话,走近了何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让芙蕖带她出去了。

她也该走了,去顺天府大牢看看何忠了。

第032章 进牢

既然宋锦没打算带白荷去顺天府的大牢,陈锦然也就没给宋锦单独备下一辆马车,而是让宋锦上了他的马车。

就这样,陈锦然,宋锦,文山三人挤在了陈家那辆青灰色的油棚布马车上。

宋锦穿了和文山一模一样的衣裳,因为待会进顺天府大牢的时候,宋锦会替了文山,跟着陈锦然进去。

这样看守顺天府大牢的衙役,也就不会起疑。

单独缩在马车的一角,宋锦低着头,没瞧坐在对面的陈锦然和文山。

文山用车里的炉子烧了水,沏了一壶碧螺春出来,一盏递给了陈锦然,一盏递给了她。

“宋二姑娘,你细细尝尝,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彭城伯家的张大公子前些日子送来给我家公子的。”

“张大公子送来了两斤,公子拿了一斤给老爷夫人,剩下这一斤,就都在这车里了。”

听着文山这样说,宋锦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盏茶水,轻轻吹了吹,茶水凉了之后,才喝了半口。

果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入口回甘,片刻后舌尖还会回甜,带着股淡淡的茶香。

宋锦把茶水喝尽,正要把茶盅还给文山的时候,转过头,就瞧见陈锦然一直望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像是在打量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回了一个眼神过去,宋锦让陈锦然自己体会体会,若是再盯着她瞧下去,她一定挖了他的眼!

收到了宋锦的眼神暗示,陈锦然觉得并无不妥。

不过既然人家不喜自己一直这样盯着她,那他不看就是了,反正少看她几眼,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车轮轱辘轱辘响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顺天府衙门。

不过他们今日并不从正门进,而是从侧门进。

顺天府大牢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从侧门进,也能避过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地牢。

还有就是侧门看守的衙役比正门少了几乎一半,若是被人发现了他带着位姑娘进了顺天府衙门,也能轻轻松松从侧门混出来。

车夫把马车驾到了顺天府侧门的巷道里,方便接应陈锦然和宋锦,文山则是守在马车里,注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宋二姑娘,你要记住,进入顺天府衙门之后,不许说话,不许抬头,更不许东张西望。”

“若是你说话,抬头,东张西望被旁人识破了你的身份,到时候就算我爹到场,都是保不住你的。”

陈锦然说着,不知从哪里抓了两把煤灰,趁着宋锦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两把煤灰,抹在了宋锦脸上。

要不是顾忌着周围有衙役看着,宋锦高高扬起的手,早就向陈锦然的脸上挥去了。

这个该死的陈锦然,一找到机会就欺负她!不要脸的东西!

瞧着宋锦低头不语,一副恭顺模样,陈锦然呵呵笑了几笑,心里暗暗道。

宋二呀!宋二,这回你可算是栽到我的手上了!若是我今日不报那日正骨医馆的仇,我就不姓陈!

看着陈锦然面上带了几分邪恶的笑容,宋锦就知道眼前这个家伙,肯定不安好心。

那日她在正骨医馆那么害他,害得他在床榻之上躺了许久,若他今日不借机报复自己的话,只怕他就不是那个该死的陈二了。

“小煤球,你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不得离开!”

陈锦然说着,就带宋锦进了顺天府衙门。

宋锦咬了咬牙,陈锦然竟然叫她小煤球

该死的陈锦然!万恶的陈锦然!

进了顺天府的衙门,宋锦发现,顺天府的衙门里头,有许多处关卡,每一道关卡处都是有人看着,检查腰牌的。

有了腰牌,才能够自由进出,若没腰牌,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照样把你拦在门外,不让你进门。

就算是顺天府尹,手里没有腰牌,照样不能在顺天府衙门里头,自由进出。

守门的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接过陈锦然手中的腰牌,仔细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拿着腰牌的陈锦然和身后的宋锦,面上有些为难。

“陈二公子,你也是知道我们的不容易,这一枚腰牌,只能进一人,您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厮,只能劳驾他在这里等会了。”

那锦衣卫话罢,又凑近了陈锦然,耳语了一阵。

“陈二公子,北镇府司张大人过来了,说是来检查狱里关押的要犯,他的性子,陈二公子也是知道的,就不要叫小的为难了。”

“就让那个小哥留下,陪哥几个喝几杯吧。”

说着,那锦衣卫朝着身后的宋锦又看了一眼,眼里带着几分喜色。

“这不行!王大人,那小厮是我的长随小厮,片刻都不能离身的。我既然带着他进来,自然要带着他安然无恙回去。”

“王大人,你就通融通融,过些天我送几个戏班的伶官进来,那嗓子,也能给王大人还有其他大人乐呵乐呵。”

陈锦然话落,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身后的宋锦。按照她们进来之前的计划,此时宋锦要拿了银子出来,用银子开路。

宋锦在身上一阵摸索,就是没找到先前装银子的那个荷包,莫不是在路上,给弄掉了

见宋锦迟迟没有反应,陈锦然以为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回过头就道。

“文山,快把我给王大人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陈锦然疯狂朝着宋锦眨眼睛,希望她能搞懂自己的意思。

她也很无奈,寻遍身上每一处,就是没有找到那袋银子。

宋锦不能说话,只能和陈锦然,开启了大眼瞪小眼模式。

那锦衣卫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瞧着陈锦然和宋锦在那里演过来演过去的,索性就道。

“小的替兄弟几个先谢过陈二公子了,陈二公子要进去救快些进去吧!我当做没瞧见!”

“不过陈二公子得快些出了,张大人一会就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陈锦然和宋锦二人忙松了一口气,随后回道。

“我就先谢谢王大人了,过些天我带上几壶好酒,来和王大人好好喝一杯。”

锦衣卫把腰牌还给了陈锦然,放了行,在宋锦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那锦衣卫忽然伸出手,抓了宋锦一下。

宋锦忙挣脱开来,拉着陈锦然的衣裳,就进了关押要犯的院子。

看着宋锦离开的背影,锦衣卫把刚才拉住宋锦的手,抬起来,细细闻了闻。

“好香呀!倘若你不是陈家公子的长随小厮,我一定把你要回来,好好享受一番。”

宋锦在脑中想着方才拉住她手的那个锦衣卫,那个锦衣卫,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了

该死的锦衣卫,刚才还抓住了她的手。

“宋二,你可知方才那个锦衣卫,是何人”

陈锦然走在前面,给宋锦带着路,并未注意到宋锦的反应。

“不知,看他那副猥琐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宋锦紧紧地跟着陈锦然的步伐,不厌其烦地回道。

“那家伙叫王虎,是这顺天府衙门的牢头之一。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他,他虽是牢头,却是锦衣卫指挥使王正的侄儿子,在这顺天府衙门里耀武扬威惯了,没人敢得罪他。”

“不过最要命的一点是,他喜欢男人,看他方才瞧你的眼神,十有八九怕是瞧上你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说不准那天他就亲自上门来,把你讨要走了。”

陈锦然口中这样说着,心底里已经在暗暗窃喜,没成想那个王虎,竟然瞧上了女扮男装的宋二!

若他知道自己瞧上的男人,实则是个女儿身,岂不是得尴尬死。

宋锦没理陈锦然,他那张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象牙

她什么时候成为他们陈家的人了

王虎若是要人,找他们陈家要就是,与她何干

她是宋锦,可不是他们家伺候的仆妇!

出了院子,就到了关押何忠的顺天府大牢了,大牢门前有一众锦衣卫围坐在哪。

看那些锦衣卫穿的衣裳,明显和守在外围关卡的那些锦衣卫不一样,难不成他们是专门过来,看守要犯的锦衣卫

瞧见陈锦然走了过来,一个瘦高瘦高,白面脸的锦衣卫就迎了上来,行了拱手礼道。

“听王虎那边的人过来递消息,说陈二公子来了,小的原以为是王护那厮胡诌的,没成想陈二公子是真的来了。”

“只是陈二公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纳凉,过来这大牢做什么”

白脸锦衣卫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朝宋锦这边瞟过来,指着宋锦就问道。

“这位是”

“我的长随小厮文山呀!秦大,莫不是你和你们家公子待久了,这记性也不大好使了,连文山都认不得了。”

为了避免尴尬,陈锦然搂住了秦大肩膀,笑了笑道。

秦大是彭城伯家大公子张平随身伺候的小厮,张平也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今日来视察大牢的人。

张平和陈锦然是故交,所以这秦大,自然也就识得陈锦然。

“陈公子,可小人瞧着这身量和文山小哥有些出入呀!”

“文山小哥看起来要壮些,这位小哥,看起来要瘦些。莫不是文山小哥生了病,陈二公子就找了这位小哥来替”

秦大心中有些怀疑,但毕竟是陈锦然带进来的人,他也不好得说什么。

为了避免旁人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宋锦没敢抬头,只能把头低下,静静地听着陈锦然和一众锦衣卫叙话。

第033章 意料之外

秦大和陈锦然叙了半天的话,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宋锦身上。

今日是北镇府司锦衣卫指挥使方辉派公子过来视察顺天府的大牢,方辉一向视公子为眼中沙,肉中刺,今日万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不然公子的前途,可就葬送在他手上了。

尽管面前的陈锦然是他相熟之人,但秦大心中还是存了一分小心谨慎。

“陈公子,我家公子在牢里视察,若是陈公子要见我家公子,小的这就带陈公子进去。”

秦大说着,让守着牢门的锦衣卫开了门,秦大就带着陈锦然和宋锦二人进了顺天府的大牢。

门一打开,一阵凉意就从大牢深处吹了出来,冷得宋锦当即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紧紧地拉着陈锦然的衣裳,让陈锦然拽着她走。

秦大吩咐人燃起了大牢里头的油灯,他自己则是接过狱卒递过来的火把,给身后的陈锦然和宋锦二人引着路。

宋锦的身后,也多了几个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狱卒和锦衣卫。

这大牢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泛着一阵又一阵的馊味,是食物变质后发烂发臭散出来的味道。

紧紧地跟在陈锦然身后,宋锦时不时还能听见一阵阵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那声音离她不远,似乎就在她周围。

通过秦大举着的火把,宋锦看清楚这大牢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血迹,那血迹因为风干,早就变成了夺目的黑色。

在那黑色之上,还挂满了许多蛛丝,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白荷不愿跟着自己进来了,自认为胆大的自己,瞧见这副场景都有些不寒而栗。

若换作白荷那样胆小如鼠的姑娘,只怕还没有进入大牢深处,就已经被吓得喊出声来了。

越到大牢深处,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就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受不了。

陈锦然扶着墙,已经干呕了一阵,宋锦只感觉自己胃里翻涌得厉害,若是这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只怕连她自己也受不住了。

秦大喊狱卒端了碗茶水过来,递给了陈锦然。

接过茶水,陈锦然就咕噜咕噜几口把那茶水喝了下去,勉强压住了胃里的难受。

“陈二公子,若是你实在受不了,咱们就先到这里吧!我家公子如今在视察那些个关押要犯的牢房,待会就会过来了!”

秦大一面向着陈锦然这样说,另一面已招手唤了狱卒过来,嘱咐了那狱卒几句后,狱卒就举着火把,去了前面的牢房。

因着胃里的难受,陈锦然那张板着的臭脸,此刻变得煞白煞白的,额头上还不断冒着冷汗。

宋锦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汗巾,只能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着汗,趁着秦大不注意,低语了几句。

“陈锦然,若是你实在撑不住,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待会等没人的时候,我自己溜走,我自己找机会见何管事,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我再过来。”

陈锦然紧紧地拉住宋锦的手,似乎是不愿她走。

瞧着秦大举着火把走后,他这才回道。

“这大牢里危机四伏,你一个人找得到你家管事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吗?”

“还是等张大公子来了,咱们同他说明了情况,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一定会为你家管事,洗刷冤情的。”

宋锦正要说话,就听见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陈二呀!陈二呀!你还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你还说要你考锦衣卫,我看你干脆回府继承太师府的产业得了,考什么锦衣卫,别瞎折腾!”

宋锦回过头,就瞧见了那个说话的锦衣卫。

那个人,的确有些似曾相识!

不就是那日在四平街,帮她付了茶钱的锦衣卫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就是陈锦然口中说的,那个彭城伯家的大公子,今日来视察大牢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平

陈锦然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面上带了分淡淡的笑容。

好小子,现在才到,可让他好等!

“你不是说要替我考锦衣卫吗?怎么如今,又变成让我自己去考了”

“我说你张平,不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皇亲国戚,去做什么锦衣卫副指挥使,整天让别人颐指气使,真是憋屈死了。”

“若换作我是你,动用了张家的关系,把老头子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撵下来,自己去做那锦衣卫指挥使,到时候,你也好把兄弟弄进来了。”

说话间,张平已经走到了陈锦然的身旁,两人击了一拳。

张平把腰间挎着的酒壶取了下来,丢给了身后的陈锦然。

“宫里的佳酿,你好好尝尝!知道你爱喝酒,特地让我姐姐从宫里拿出来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锦然身边的宋锦。张平靠近了宋锦,用佩刀撩起了宋锦用来遮住半面脸的刘海,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

张平笑着搂住了陈锦然,趁着陈锦然不注意,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上,疼得他大喊了一声。

“陈锦然,你小子倒是胆大,竟然敢往顺天府的大牢里带姑娘,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被你用什么甜言蜜语哄骗过来的还不快些把这姑娘带走”

陈锦然忍着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回过头瞧了一眼宋锦,见宋锦面上并无反应,这才转过头来,回了张平。

“张大公子,这姑娘说想要进这大牢里来看一个人,求到了我这里。我就大着胆子带着她进了这大牢,还望张大公子给通融通融,就让我带着她进去吧!”

坐在了狱卒搬来的太师椅上,张平坐在上面,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陈锦然和宋锦,见宋锦躲躲闪闪,似乎是不敢与他直视。

“陈二,不是我不给你通融,而是这大牢的规矩,它就是不给女人进。”

“我今日就是进来这大牢视察的,若是你叫我这样坏了规矩,若传了出去,我还怎么管教手底下那群兄弟”

听着张平这样说,陈锦然也知晓他的难处,但他今日既然把宋二给带进来了,就要让宋二见到她们家的管事,不然宋二该怎么做牛做马来报答他

想到这里,就算是冒着得罪张平的风险,陈锦然还是要让宋锦进去。

陈锦然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却被宋锦给抢先了。

“张大公子,我是城南宋家的二姑娘,您应该对我有些印象。那日在四平街,是您帮我教训了凉茶摊的老板,付了茶钱。”

“对于您那日的施于援手,宋锦感激不尽,只是我今日实在是有要事,要进了顺天府的大牢,找一个人。”

宋锦用手抹去了脸上的煤灰,撩起了方才用来遮住半面脸的刘海,对着张平就说道。

张平对宋锦也是有些眼熟,那日去四平街抓人的时候,他路过了一个凉茶摊,见一个姑娘吃了茶,没钱付银子,凉茶摊老板想要剁了那姑娘的手,是他出手吓唬了那凉茶摊的老板,付了茶钱,那个姑娘才不至于遭了毒手。

没成想那日的那个姑娘,就是眼前这姑娘。

听她话里头的意思,她进了这顺天府的大牢,是想找一个人。

可这里头关押的都是朝廷的要犯,这个姑娘,到底是要找什么人。

“既然宋二姑娘进了这顺天府大牢,是进来找人的,那么就请宋二姑娘说说,你想要找什么人。若是在下能力所及,必定帮助宋二姑娘。”

张平看着对面的宋锦,尽管宋锦打扮成男子模样,面上还有些未曾擦干净的煤灰,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让人看着,不免心痒痒。

他绝对没有对宋锦心动,只是瞧着宋锦可怜,想帮帮她罢了。

张平在心里面把这三句话默念了三遍,继续听着宋锦的陈述。

“张大公子,我进来想要找的人是四平街白绢坊的管事何忠,听说他杀害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但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必定是有人杀了人,嫁祸到他身上的。”

“我今日进这大牢,就是想要向他打听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为他翻案的。”

宋锦话落,长长地舒了几口气,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若这个张平再不答应带她去见何忠的话,她就该喊了陈锦然,直接硬闯进去了。

到时候就算惹出了祸事,自有陈锦然来背锅,就没她的事了。

听宋锦说完,张平让秦大拿了顺天府大牢的人事簿,翻看了几页,在里头的确看见了何忠的名字,不过人已经被带走了,难不成眼前的陈锦然和宋锦不知道

“宋二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何忠,今日一大早,就被连家二公子喊了小厮过来,给接走了。”

“徐国公府已经撤了诉,那个何忠是清白的。原先是要叫顺天府的人送回去的,没成想连公子一大早就喊人来接走了。”

“顺天府的人忙着,自然也就没喊人去宋府报信,不到之处,还请宋二姑娘见谅。”

张平说着,把手中的那本顺天府大牢的人事簿递给了宋锦,特别翻开到那页,给宋锦瞧了瞧。

何忠真的被连家的人给接走了

连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何忠是被徐慧嫁祸杀人的呢?

还有那个连墨,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帮着自己。

张平亲自护送着陈锦然和宋锦出了大牢,并约了个时间,改日再聚。

第034章 回府

马车行驶在朱雀门大街上,街道两旁都是京师里的皇亲国戚,私下置办的产业,有钱庄,布坊,油坊,粮坊。

马车外吆喝声不断,坐在马车里的宋锦,早已失去了看热闹的心,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里,缩在角落里,细细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

张平说何忠已经被连家二公子差人来接走了,那个连家二公子,不就是原主那私奔大剧里头的男主角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难,来帮助自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在那连墨心中,对她还不死心吗?

连墨不是已经和徐国公府的徐慧定了婚怎么心里还想着她

宋锦心里存了数个疑问,看来是不找连墨当面问清楚,是不行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连墨帮着自己,救出了何忠,让徐国公府撤了诉,估计是在私下使了大力气的。

死的丫鬟毕竟是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就这样轻轻松松把何忠放了,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陈锦然瞧着宋锦缩在角落里,眉头紧锁,不言语不乱动,就知道她心中必是在想着事情。

让文山倒了一盏热茶出来,递给了她,面上带了分他从未有过的温和。

“张家大公子说,你家管事是被连家二公子喊了人给接走的,听说那连家二公子是京师第一纨绔子弟,又和你闹出了私奔,你说如今他这样帮着你,是不是对你还贼心不死”

“我倒是听说了,徐国公府和连家的这次联姻,可是以失败告终了。定婚当日,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不见踪影,下人找遍了整个徐府,都找不到人。”

“这找不到徐慧,徐国公府想借了其他姑娘来顶包,可连家一心一意想要徐慧嫁进来,哪里会准许徐家这样做”

陈锦然说着说着,突然凑近了宋锦,想要接近宋锦。

可他当闻见宋锦身上掩盖在檀香味之下的那股子异味,当场头皮发麻。

“连徐两家定婚当日,连家大夫人当场大怒,摔了茶盏就走人了。”

文山递了块芝麻酥给陈锦然,陈锦然又把那块芝麻酥递给了宋锦。

瞧着公子对宋家二姑娘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文山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菊花。

“宋二姑娘好好尝尝,这可是我家公子亲自做的,原先是做给我家老夫人吃的,我家老夫人嫌这个太甜,我家公子就把它全部放在了这马车里。”

宋锦咬下半块芝麻酥,才知道是陈锦然亲手做的。吃就吃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陈锦然总不会在里头下个什么蒙汗药吧

一番疑神疑鬼之后,宋锦就接了陈锦然方才的话。

“那最后那个徐慧,找到了没”

她最关切的问题,就是徐慧最后找到了没

何忠被人嫁祸杀人,还入了顺天府的大牢,绝对与徐慧有脱不开的关系。

陈锦然也咬了一口芝麻酥,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芝麻酥,一边断断续续地回道。

“宋二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连家和徐家退婚的第二日,那徐家姑娘徐慧,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徐家。”

“一日前,府里的丫鬟小厮找遍了整个徐家,都找不到那位徐姑娘的踪影,第二日那个徐姑娘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徐家。”

“听说徐国公为了此事,已经给太子爷上了折子,太子妃亲自出宫,安抚了徐国公夫妇。”

徐国公府的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竟然还劳驾了太子爷,让太子妃亲自出宫安抚。

看来这个徐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

抛开以前那些,她以后若是再遇到徐慧那家伙,还是躲得远远的。

照陈锦然这么说,宋锦心中猜想,徐慧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在徐国公府这件事,一定和那个连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着原主撞柱之后,原主与连墨在一起的那些个记忆,就出现了碎片。

不是她想不起来,而是记忆变得零零散散的,她不知该如何拼凑,也就回忆不起来以往那些事了。

瞧着宋锦不说话,似乎又是在想着事情,陈锦然推了推她,把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宋二姑娘,你放心好了,有我亲自保驾护航,想必那个连墨,也不敢再来招惹你!”

“既然你家的管事已经被人接走了,待会你回府的时候,向他问问清楚。”

听着陈锦然这么说,宋锦转过头,冷冷地瞅了陈锦然一眼,陈锦然这厮,也忒爱逞英雄了吧

什么时候需要他来为自己保驾护航了

不过她还是要谢谢他的,若不是借着陈锦然的身份,她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混进顺天府的大牢。

谢谢就行了,至于做牛做马来报答他,他就等下辈子吧!

今日又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马车行驶到了四平街。只听见车外小摊小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大过一阵。

除却了小摊小贩,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戏班,在四平街的中部搭了戏台。

戏台上唱的是麻姑献寿,看样子,这戏班准是这四平街的那个大掌柜请来的,为自己拜寿的。

“春娘,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一个面容粗犷的男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身上用扁担挑着两筐满满的货物,拽着身边正在买菜的女子,就道。

看他的模样,像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今日来四平街,是过来进货的。

女子像是听见了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货郎,不过她与货郎并不相熟,拉扯着她做什么

“你谁呀大街上挑媳妇呀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娘买菜。”

女子转过来,男子瞧见她的面容,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忙不好意思地回道。

“姑娘,不好意思呀我瞧着你的身形和我家婆娘有点像,就认错了。”

男子话罢,忙继续挑起了扁担,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认错了人,换作谁,心中都十分尴尬,都想着快些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宋锦和陈锦然都看到了方才那场景,宋锦指着那还在买菜的姑娘,就道。

“陈二公子,你细细瞧瞧那姑娘身上的衣裳,和这大街上姑娘们的打扮,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陈锦然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四平街,这来来往往的姑娘夫人,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冲着宋锦就笑了笑。

“宋二姑娘是想说,那些姑娘夫人身上穿的那些个蓝底白花的衣裳吗?”

“不知今年的京师是怎么了,大多姑娘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那蓝底白花的湘绣袄裙,难不成今年京师就流行这玩意”

“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一群没见过市面的村姑,出来集会呢。”

陈锦然的狗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什么难听的话,都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哪里是什么村姑

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那个庵堂的姑子出来化缘呢

蓝底白花,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单调了,穿得久了,人也变得抑郁起来。

放下了车帘,宋锦才回了陈锦然方才那些话。

“麻烦陈家公子嘴上积点德,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分明就是庵堂出来化缘的姑子。这样的衣裳,就算白送我,我也是不穿的。”

陈锦然无语,他以为自己说的话,已经够难听了,没成想对于面前这宋二姑娘来说,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锦还叫他嘴上积德

笑话!她自己怎么不积

到了宋府所在的梧桐巷,宋锦也要下车了。

宋锦刚下了马车,只见陈锦然也下了马车,怀中抱着一个红漆木的食盒,交到了宋锦手上。

“看你刚才爱吃的样子,这些个芝麻酥,你就带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锦然话落,紧接着就上了马车。

宋锦是偷偷从府里溜出来的,并未和赵氏通禀过,所以她不能走正门进去,只能走了隔壁的侧门进去。

侧门那边,白荷已经在等着宋锦了,听见了敲门声,白荷马上开了门,接了宋锦进来。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夫人差了李婆子,已经去翠微居看了几次姑娘,我都以姑娘还在睡觉给推了。李婆子想要进来瞧瞧姑娘,都叫奴婢给拦住了。”

白荷嘴上说着,把怀中抱着的那件浅蓝色的袍子,披在了宋锦身上。

“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好在天还没晚,夫人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出了门。”

因着宋锦是从外头回来的,白荷担心别人瞧见生疑,就带着宋锦抄了小路,回了宋锦自己的小院。

刚到小院,白荷伺候着宋锦梳洗完毕后,赵氏就派了李婆子过来请了。

“姑娘,夫人有事想要请了姑娘过去,让老奴过来接了姑娘过去!”

宋锦坐在铜镜前,白荷帮宋锦重新梳了发髻,听见了李婆子的声音,转过头就瞧见她已经站在了屋里。

来到倒是快!

走路还没有声音,她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

“我晓得了,待重新梳了发髻,我便和妈妈走一趟!”

话落,宋锦想起了何忠已经被连墨喊了小厮接走,不知有没有回府了

赵氏派了李婆子过来请她,十有八九是和此事有关。

第035章 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赵氏的院子,安心斋。

记得出门前,宋锦特地翻看了一下黄历,今日是十五,是赵氏斋戒沐浴的日子。

每个月的初一至初三,十四到十五,赵氏都会在自己院里斋戒沐浴三日。

以往这个时候去向赵氏请安,赵氏都是闭门不见的。但赵氏今日既然请了李婆子过来请她,想必是出了要紧的事,不然也不会耽误了她的斋戒清修。

安心斋里,赵氏坐在那张雕花刻了百子千孙图的罗汉榻上。

宋谦行坐在屋里,脚下摆着一筐橘子,他正在给橘子剥着皮,准备用来做橘干。

宋谦行看了一眼歪靠着,枕在罗汉榻上的赵氏,见她低头不语,似乎还在想着方才那些事,宋谦行让丫头捧了一盘橘子过去,摆在了赵氏身旁。

“母亲吃几个橘子提提神吧!小妹年幼无知,哪里会知道那顺天府大牢,是她一个姑娘家家能去的”

“要不是遇见了张平,只怕小妹的身份,早就被人识破了。还好如今小妹平安归来了,母亲还是好好和她说说,告诉她这些个道理。”

今日宋谦行过来,正是为了今日宋锦求着陈锦然带她去顺天府大牢见何忠的事。

张平回府之后,马上就找了自己的姐夫,也就是宋谦行说了这件事,毕竟一个姑娘家家的,和一个男子去大牢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大妥当。

若是一个不小心传了出去,这姑娘的清白,要还是不要了

宋谦行知道宋锦铁定不会和赵氏明说此事,但毕竟滋事体大,宋谦行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和赵氏说了。

赵氏听后,当即就气得头疼。

锦儿那日和她说了之后,她怎么就没有想到,锦儿会为了一个管事,和一个外男去顺天府大牢那样的地方呢?

且那个外男还是和锦儿有过婚约的人,陈家已经决定和宋家退婚了。

赵氏和宋老爹,宋谦行,宋芸等人再三商量过后,也不愿挽留,既然陈家要退婚,宋家也不带怕的,退就退吧!

大不了等锦儿大了之后,让锦儿自立女户,她们老两口过继族子,来继承宋家的香火就是。

可如今锦儿和那个陈家二公子两人一块去了顺天府的大牢,弄成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到时候宋家想要退婚,陈家万一说她们宋家的姑娘,一直巴着他们家公子怎么办

这门婚事,退还是不退了

赵氏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她今日之所以要请了宋锦过来,就是想要问问清楚,她和陈锦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是真的想退婚,就少与陈家有一丝一毫的来往,若是不愿退婚,那她再去陈家,使使劲!问问陈家夫妇是个什么意思

瞧着那盘橘子搁在了赵氏身旁的高几上,赵氏久久没有入口,宋谦行停了手中的活计,接过了底下丫鬟捧上来的茶盏,他亲自把茶递到了赵氏手上。

“母亲,这件事毕竟是小妹的终身大事,若小妹真的不喜那陈家二公子了,咱们再退婚。”

“若是小妹对那陈家二公子有意,母亲再去陈家使使力,打听打听陈太师是什么意思”

“陈二毕竟是陈太师最疼爱的孩子,听太子妃说,陈夫人这几日去了英国公府上,似乎是去商榷陈二和张家的婚事。”

听着宋谦行这样说,赵氏心里很是满意,儿子的想法,每次都和她的想法一致,做事小心谨慎,处事临危不乱。若锦儿能学了她哥哥几分,她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儿子,你能这样为你小妹着想,便是最好的了。从前是我们亏欠了你小妹,现如今是要补偿给她的。”

到了安心斋的院门口,宋锦老远就瞧见了李婆子守在院门前,还没等宋锦走近,李婆子就迎了上来。

搀住了宋锦的手,扶着她往里走。

“姑娘,大公子和夫人都在屋里了,就等着你进去了。”

宋锦有些吃惊,宋谦行今日怎么回府了

莫非也是为着她今日和陈锦然去顺天府大牢之事

走着走着,宋锦就想起来了。

今日去顺天府大牢巡视的张平,是彭城伯家的大公子,而她大哥,入赘的是彭城伯张家,娶的人是彭城伯家的大姑娘,他们二人是一家人。

大哥和那个张平相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难不成是那个张平嘴碎,在大哥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李婆子把宋锦送到了正屋,就让白荷跟着宋锦进去,她则是守在屋外,等着宋锦出来。

宋锦战战兢兢地进了正屋,见屋里果然坐着宋谦行,赵氏则是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紧紧地瞅着自己,面上充满了不悦。

胆战心惊地行过礼,宋锦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绣凳上,正要开口,只听见宋谦行端起了茶水,喝了口就道。

“小妹,你今日出门是去做什么了你是老老实实地同我和母亲交代,还是大哥亲自开口,给你说说。”

果然,张平那个憨憨,真的把今日在顺天府大牢发生的这些事,和宋谦行说了

她该怎么说才好呢?

是和他们坦白,还是继续瞒着

思虑再三之后,宋锦决定了,还是坦白吧!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娘亲,诚如大哥所说,锦儿今日去了顺天府大牢,但锦儿是去顺天府大牢,找何管事了解清楚这件事,锦儿并不是去做别的,还请娘亲谅解。”

宋锦犹如犯了错的小猫咪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无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赵氏。

不过赵氏却不吃她这一套!面不改色地捧起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不急不慢地回道。

“锦儿,今日除了你,还有谁陪着你去了顺天府的大牢你同那人是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娘亲都已经知道了,还望锦儿不欺瞒娘亲,老老实实地回答娘亲。”

赵氏提前给宋锦打了预防针,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此事,说不说出真相,就看宋锦自己了。

既然赵氏已然知道,宋锦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娘亲,今日是我求了陈家二公子带着我去顺天府大牢的。”

“是锦儿求着陈二公子的,若娘亲要怪罪,就怪罪锦儿吧!和陈家二公子毫不相干。”

想着陈锦然肯带她去顺天府大牢,她还是一个人把这些事情都背下,不要连累陈锦然得好。

“锦儿,你长大了,不在是躲在我们身后,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娘亲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救何管事,娘亲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以后,就不要和那个陈二继续来往了。”

“咱们家要和陈家退婚了,你这样和那个陈二不清不楚的,传了出去,是要闹笑话的。”

宋锦原以为赵氏会厉声呵斥她,但是没想到,赵氏的话语很淡,没带着任何语气,而是循循善诱地劝着她。

赵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宋锦知道她这么做也是为着自己好,所以她还是决定听了赵氏的话。

不和陈锦然来往,就不来往呗!反正她也不吃亏。

“娘亲,您说的这些,锦儿都晓得的。锦儿听您的话,从今往后,就不和那陈家二公子有来往了!”

“就算是路上遇见了她,锦儿也避着她,尽量不要同他见面。”

听宋锦这么说,赵氏之前还板着的脸,一下子就缓和下来。

三人在屋里又絮叨了一会,宋谦行就要走了。

赵氏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还有话要说,就让宋锦送着宋谦行出府。

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宋谦行和宋锦并排走在一起。

看着小妹一脸天真的模样,宋谦行在心底里,暗自叹了几息。

“小妹,待爹爹致仕,这宋家,便是你一个人当家做主了。娘亲给了你四平街的铺子,是想要你往后有口饭吃,总不至于饿到。”

“所以那些个铺子,你还是交给管事去打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孝顺爹娘。听话!”

她不想被眼前这座宅子给束缚了,她要靠着四平街的那几个铺子,成就一番事业。

若是就守着这个宅子和那几间铺子,迟早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那样的话,不照样还是饿死。

她要在大明朝,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样她才算没白来这大明朝!

她的这些话,只敢在心底里自己说说,若被宋谦行听到了,还指不定该如何说她。

“哥哥,我一定好好听话!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侍奉爹娘。”

宋锦只能强行装作一副天真无邪小姑娘的模样,回了宋谦行这些话。

目送着宋谦行上了马车,宋锦也回了自己的小院。

刚进了院子,就瞧见芙蕖站在院门口,脸色慌张,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姑娘,白绢坊的何管事带着他的闺女过来了,此刻就跪在屋里。何管事说想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何管事回来了是连家差人送他回来的

只是救他的人不是自己,为何他会过来谢自己呢。

宋锦没接着想下去,芙蕖就带着她进了正屋。

一进正屋,就瞧见了何忠和她的闺女何圆跪在屋里。瞧见宋锦走了进来,何忠用膝盖就走到了宋锦身边,含着泪谢道。

“姑娘,小人今日过来,是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的!要不是有姑娘襄助,只怕小人已经命丧黄泉,下去见娃她娘了。”

第036章 退婚

“何管事还是快快起来!把你从顺天府大牢救出来的人不是我,是连家的人。何管事行如此大的礼,宋锦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宋锦说着话,欲要把何忠父女俩从地上扶起了,可何忠不愿起来,不仅阻止了宋锦的动作,还在地上重重给宋锦磕了个头。

“姑娘,小人知道不是您亲自把小人从顺天府大牢里头救出来的,是连家二公子差人把小人救出来的。”

“但救小人的人说了,是连家二公子看在姑娘的面上,才会对小人施于援手的,小人不感谢姑娘,该感谢什么人去!”

“救小人的那人还说了,待小人安然回府之后,过来给姑娘磕几个头,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这辈子都牢记于心!”

何忠话落,这回带着自己的闺女何圆,一起给宋锦磕了几个头。

瞧着他们父女二人磕过头,宋锦忙吩咐了白荷和芙蕖,一左一右把他们父女二人从地上搀起来,并搬了凳椅过来,给他们父女二人坐下。

是连家二公子差了人去救何忠,可连家二公子又怎么会知道何忠有难呢?

还知道了何忠是自己的人

莫非在自己身边,那连家二公子已经埋下了自己的人

照她这样推断,徐慧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这件事,和那连家二公子,已经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宋锦让白荷端了茶水和吃食进来,摆在了何忠父女二人身边的木几上。

“何管事还是同我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他们说你杀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丫鬟,难不成是那徐慧姑娘身边伺候的”

让芙蕖牵着何圆的手走后,白荷关紧了屋门,守在了屋外,屋里就只有何忠和宋锦二人在说话。

“姑娘猜的不错,死在白绢坊门前那姑娘,的确是徐慧姑娘身边伺候的。”

“那日小人起来,正要开门的时候,听见了外头有姑娘的惨叫声,小人打开门,就看见徐慧姑娘身边的丫鬟,满身是血地倒在了白绢坊的门前。”

“小人上前查看,正巧隔壁香烛店的店家就出来了,瞧见小人站在那姑娘尸体旁,就以为那姑娘是小人所杀。之后她就报了官,小人就被顺天府的衙役给带走了。”

何管事所说的,和宋锦心中所猜测的,大致对上了七七八八。

这件事就是徐慧故意栽赃陷害到何忠身上的,为的就是报复那一日在白绢坊发生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徐慧竟然杀了自己身边的丫鬟,来嫁祸他人。

这个徐慧,可不是个什么善茬!

“何管事,这些日子白绢坊就不要开了,你就在家好生修养几日,待过些日子,这件事淡了之后,我再差人通知你!”

“何圆这些日子在府里住得很好,也学了很多,就让她继续待在府里的女塾读书吧!你一个大男人,也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

宋锦说着,把她之前就让白荷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荷包里装了三百两的银票,是她准备补偿何忠这些日子待在顺天府大牢受苦的银钱。

“何管事,钱虽不多,却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你收下!日后四平街的铺子还需要何管事多番照料。”

何忠接过荷包,打开一看,竟是三百两的银票,忙把荷包又递给了宋锦。

“姑娘,无功不受禄,是我牵连了府里才是,哪里还能收姑娘的银子”

宋锦知道何忠执拗,是不会收下这些银子的,但这些银子既是给他的,她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白荷送着何忠出府的时候,宋锦还是让白荷把银票夹在了何忠的行李中。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中,布满了闪闪发光的星子。

宋锦躺在院里的竹椅上,白荷在身旁给她打着扇子,时不时还从隔壁的莲池里,传出来一阵蛙鸣。

“姑娘,夫人都让姑娘和陈家公子少来往了,那陈家公子托姑娘做的那双鞋,做还是不做了若姑娘不做了,改明儿我就让人扔出去!”

白荷知道自己这位姑娘变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她紧紧盯着身旁的宋锦,细细打量着宋锦的反应。

什么

她还要帮陈锦然那厮做鞋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了

看着白荷屁颠屁颠捧过来的绣筐,宋锦瞧见了绣筐里的那双红绣鞋,瞬间就翻了白眼。

这个白荷,还真是没事找事,一点也不让她省心,原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的,这回可算是泡汤了。

不过陈锦然毕竟有恩于自己,带着自己去了顺天府的大牢,这份恩情不还回去,她终究是不会心安的。

宋锦拿起了绣筐里的那双绣鞋,比对了尺寸之后,让白荷拿出了几匹花色上佳的云锦出来,照着那个尺寸,剪下了合适的布料。

她并没有着急着动手,先把鞋子大致模样在纸上画出之后,再行动手。

既然陈锦然那厮说是给他母亲的生辰礼,那她就在那鞋面上,加上麻姑献寿的图案,这样意头好的图案,想必那位陈夫人瞧了之后,也会喜欢的吧

宋锦一宿没睡,熬了个夜,就把那双绣鞋给做出来了。

宋锦伸了伸懒腰,猛地一下子躺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在榻上摆出来了个巨型的“大”字。看着摆在绣筐里的那双绣鞋,满满的自豪感不自觉就流露出来。

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给别人做鞋子。

就做这么一双普普通通的绣鞋,不知耗费了她多少精力。她原先以为很简单,照着她画的图纸做就行,但实际做起来,就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了,光一个纳鞋底,就把她头都搞大了。

还好白荷会纳鞋底,不然那双绣鞋,就算是做到天亮,也是做不出来的。

昨晚是白荷守夜,但白荷并没有去隔壁的耳房入睡,而是直接睡在了外间的竹椅上,鼾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打雷一样。

芙蕖端了盆热水进来,喊醒了还在睡梦之中的宋锦和白荷。

“姑娘,夫人那边有请。说是陈夫人过来了,想要见见姑娘!”

才睡了没多久,就要起床了

她可是有起床气的,宋锦睁开眼,愣愣地瞪着塌旁的芙蕖,看得芙蕖一下子不敢再言,把热水端到了盆架上,才道。

“姑娘,夫人那边又请,说是陈夫人过来了,想要见见姑娘。由奴婢帮姑娘梳洗吧!”

芙蕖胆子小,不敢得罪宋锦,只能把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既然是夫人有请,就替我洗漱更衣吧!”

宋锦收回了眼神,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由芙蕖伺候洗漱更衣,用过早饭后,就去了安心斋。

进了安心斋,宋锦发现了院外守着几个穿着打扮不像是她们府的丫鬟,几个丫鬟见宋锦过来,都往宋锦这边瞧了过来。

有几个胆大的丫鬟,已经开始对宋锦指指点点。

“你们看见没有那个姑娘,就是和咱们家二公子自小就有婚约在身的宋家二姑娘,听说她自打娘胎出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馊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怪是吓人的。”

“哪里是什么馊味分明就是狐臭味,那股子味道,我闻到就想吐!就那样的姑娘,还想要咱们家的二公子娶她,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粉衣丫鬟说着,没注意到宋锦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回过头,就瞧见宋锦站在了她身后。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宋锦拍了拍她的肩,带着抹浅笑就问道。

陈府的丫鬟,还真是胆大。

瞧见了她过来,还敢当着她的面嘀嘀咕咕的,这还是在她们宋家,若是换做陈家,不知道已经把她说得多么不堪了。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

陈锦然那厮才是癞蛤蟆,她宋锦,才是那只天鹅。

似乎是被宋锦吓到了,那个丫鬟浑身发抖,说起话来都带着几分颤音。

“宋二姑娘,奴婢不是说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奴婢,奴婢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再闲言碎语。”

呵呵→_→

想要她轻轻松松放了你,你还真是痴人做梦!

不过现在不是处置这个丫鬟的时候,宋锦也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仇她先记下了,以后再慢慢还回去!

进了赵氏待客的花厅,只见赵氏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

赵氏坐在左边,和那个妇人攀谈着,似乎是瞧见宋锦进了花厅,赵氏忙向她招了招手。

“锦儿,快过来,见过你陈姨娘!”

宋锦走近了几步,行了大礼,坐在了一旁的绣凳上。

似乎是闻见了宋家身上那股子异味,那妇人在宋锦凑近后,忙叫人拿了薄荷香油出来,抹在鼻下,才算完事。

“宋夫人,我今日过来走这一遭,是来和你家退婚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这些日子和英国公家走得比较近,我家老爷瞧上了他们家的小孙女,一心想要指给我家锦然。”

陈夫人说话的时候,瞟了宋锦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赵氏,面色一沉。

“宋夫人放心,我们家绝不会委屈了姑娘,平阳街那边有几个作坊,若是宋夫人和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做为赔偿,给你你家。你看如何”

第037章 怼人

陈家既然要同她们家退婚,退婚就退婚呗!

大不了写了退婚书来,她在上头签了字即可。

说什么要拿平阳街的几个铺子过来做赔偿,这是把她们宋家,当什么人了

又不是她们宋家非要赖着这门婚事,最后弄得陈家只能拿了几个铺子出来,赔偿了她们家。

宋锦不说话,细细观察着赵氏的反应。赵氏面上泛起了阵浅浅的笑意,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就问了身边的陈夫人道。

“陈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陈家有心和我家退婚,就请陈大人写了退婚梳来,我家也绝无异议。只是陈夫人又谈起平阳街的铺子给我们家做赔偿,陈夫人是认为我们家,会死皮赖脸赖着这门婚事吗?”

被赵氏这么一问,陈夫人面上一凝,抿紧了唇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日夜里,陈家夫妇二人已经商量好了。

若是宋家执意不肯退婚,认为是陈家事先毁约再先,就让陈夫人把平阳街的那几个铺子拿出来,给宋家做赔偿,想着宋家得了赔偿,说不定就息下了此事。

可还没等陈夫人问清楚赵氏的意思,她就把给宋家的赔偿提了出来,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片刻之后,陈夫人还是开了口,回道。

“赵夫人,我提出了把平阳街的那几间铺子给了你家做赔偿,也是为着锦儿好呀!”

“我们锦然是男儿,退了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锦儿不一样,锦儿到底是姑娘家家的,若是就这样被退了婚,日后还怎么说亲呀!”

“平阳街的那几间铺子一年的盈利还是有几千上万两,锦儿靠着那些个铺子,也能过活后半生了。”

宋锦冷冷地看了陈夫人一眼,这个陈夫人,倒是还挺会说话的。

表面上看,这个陈夫人是在为自己打算。

若是因着宋家和陈家退婚,最后导致了自己嫁不出去,靠着陈家赔偿的那几间铺子,宋锦的后半生也能过得安安稳稳地,不愁吃不愁穿。

可这个陈夫人,就一定能确保自己日后嫁不出去吗?

除了陈锦然那厮,她再没有可嫁之人了吗?

这个陈夫人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世间的好男人千千万,她就不信了,没人能比得过陈锦然

宋锦捧起了身边放了半凉的茶水,喝了半口,笑着看了坐在赵氏身旁的陈夫人一眼。

“陈夫人,平阳街的那些个铺子,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既然陈家要同我们宋家退婚,我们宋家也不会挽留,更不会奢求什么赔偿。”

“最后烦请陈夫人回去和陈太师好好商量商量,写了退婚书过来,我在上头签了字,咱们两家日后再没有旁的瓜葛了。”

陈夫人似乎是没想到,宋家竟是这样想的

她原先以为,宋家为了和陈家巴上关系,不管怎么都会保住这桩婚事。

可是她没想到,宋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这门婚事,就连宋锦的态度,也是极其坚决,倒是她自己轻看了这宋家了。

“既然宋家也同意退了这门婚事,改明儿我就差人把退婚书送过来,宋姑娘在上头签了字,咱们两家的这桩婚约,算是到头了。”

陈夫人话落,由着身旁的丫鬟搀着,就要从软榻上起身。

“听陈夫人的话里头说,陈家这些日子和英国公家走的比较近,陈太师也有意和英国公家结成儿女亲家,打算让二公子娶了英国公的小孙女。”

“陈家的家世固然是好,可是在英国公家面前,陈家二公子怕是入不了英国公他老人家的眼吧那英国公家小孙女,也未必就瞧得上二公子”

“莫不是陈夫人打算以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一旁的赵氏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陈夫人,面上不自觉就红了半片。

别的事不知道,这件事她倒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宋芸入府的时候,特地和她说了她与陈家二公子的这桩婚事。

陈家想求上进,就结交了英国公张家,陈太师打算让陈二娶了英国公的小孙女,进而和英国公家结成儿女亲家。

可英国公家小孙女,早已内定了汉王家的世子殿下,哪里还会瞧得上陈家

陈家这样做,无疑是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英国公家连鸟都不愿鸟陈家一下。

“宋姑娘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我越发听不懂了”

“我们家素来和英国公家交好,我们家锦然娶了他们家小孙女,怎么了难不成还要经过宋姑娘的同意”

“莫非我家锦然该娶一个像宋姑娘这样,自生下来,身上就带着股异味的姑娘还是该娶一位和外男私奔,还在家中撞柱的姑娘”

陈夫人说着,目光略带嫌弃地扫了宋锦一眼。

宋锦还没有做反应,赵氏就轻轻咳了一声,唤来了屋外守着的李婆子,就要让李婆子送着陈夫人出去。

“陈夫人,今日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想着陈夫人或许还有事要做,我也不留您下来用饭了。”

李婆子行至陈夫人的身旁,就要搀着陈夫人出了屋门。

陈夫人站起身来,朝着宋锦这边望了一眼,对着身旁的赵氏,话语冰冷地说道。

“赵夫人,你家这姑娘,越发得厉害了,若是不严加管教,只怕日后能让她翻了天去!”

听着她这么说,宋锦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也不顾忌旁的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陈夫人,我敬你和我娘亲认识,也就把你当做长辈对待,可你方才那些话,是一个长辈该说的吗?”

“我若是有错,自有我爹我娘出来管教,陈夫人这样出来吆五喝六,多管闲事,是一个长辈该有的行为吗”

“还有既然你家儿子是块宝,就老老实实看住了,盼着日后不要丢了才好。”

宋锦话落,冷冷地瞅了对面的陈夫人一眼。

陈夫人险些气得背过去,指着宋锦就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你,你个口出狂言的小姑娘!往后还有得你受的!”

宋锦没搭理她,朝着她和仍旧坐在软榻上头的赵氏福了一礼,就出了屋子。

晚饭的时候,赵氏又命李婆子把宋锦请了过去。

宋老爹也下了衙门,坐在赵氏的身边,他们三人就坐在饭桌旁用着晚饭。

赵氏没有说话,而是夹了些菜到宋老爹面前的小碟里,和宋老爹交换了个眼神。

宋老爹明白赵氏的意思后,亲自夹了一个鸡腿,搁在了宋锦面前的小碟里,才道。

“锦儿,这些日子你越发消瘦起来了,吃个鸡腿补补吧!”

“听说今日陈夫人上门来了,那陈夫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把我家锦儿都气急了。只是尽管锦儿心中再如何生气,那陈夫人毕竟是陈太师的夫人,咱们家的家世比不得太师府,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他们得好。”

“锦儿,咱们家和陈家的这门婚事,退了便退了,没什么好惋惜的,爹爹只要你往后过的平平安安就行!”

宋锦知道,宋家夫妇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他们二人皆是真心实意待自己好。

既然宋家夫妇待自己好,自己往后也不给他们找麻烦就是。

“爹爹,您说的女儿都明白了。女儿日后遇到陈家的人,一定绕开了走,不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不给爹爹娘亲增加烦恼。”

“只是女儿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别来招惹女儿!”宋锦说着,捧起了面前的那碗白米饭,狂吃了几口。

瞧着宋锦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赵氏担心宋锦吃了噎着,马上让李婆子舀了一碗汤出来,放在了宋锦身边。

“饭锅里还有,若是不够,我再喊人给你加去。一个姑娘家家,吃饭就该有姑娘家家的样子。”

“方才你大姐喊人从宫中递出消息来,说是给你请了一个教养嬷嬷进府,专门教导你宫中的礼仪。说是过些日子带你入宫的时候,不至于失了规矩。”

什么

宋芸竟然帮她请了一位教养嬷嬷,请回来做什么教她规矩

她明明很懂规矩,不需要教了呀!

难不成教她礼仪,她觉得自己的礼仪也不差呀,也不需要学呀!

请位教养嬷嬷进府,这不是限制了她的出门,还是什么

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她还想自己亲自接手过来,可不能就这样晾着!

瞧着宋锦处于惊讶中,半晌没有言语,赵氏又道。

“锦儿,想什么呢?好好吃饭!那位嬷嬷还没进府的,等她进府了,我再喊你出来去拜会她。”

不行,她现在就想要知道,那位嬷嬷是何许人也,凶还是不凶

若是找了一个比她还凶的嬷嬷来教她,这不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吗?

“娘亲,那位教养嬷嬷是何许人也锦儿想向您打听打听。”

宋锦说着话,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希望赵氏能被她的外表给蒙骗了。

听宋锦这样问起,赵氏就知道,自己的姑娘,又在心里头打着什么鬼主意了,不然平白无故问她教养嬷嬷做什么

第038章 教养嬷嬷

“嬷嬷,这边请,我家大人已经在屋里等着您老人家了。”

“我家大人说了,此次之所以不远万里,把嬷嬷从应天府那边接过来,是想要请嬷嬷,去我家大人府中,给家中的姑娘上几堂课,好好学学宫中的规矩礼仪。过些日子我家大人带姑娘进宫的时候,好不丢了面子。”

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半老不老的嬷嬷。

女子正要带着这位嬷嬷,进了尚宫局的后院,去拜会宋芸。

那位嬷嬷紧紧地跟着前头女子的步伐,抄了小道,从隔壁的甬道,就进了这座位于尚宫局的小院。

这座小院是统管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才能住的小院,如今是宋芸独住的院子。

院子前头是尚宫局,左边是尚仪局,尚食局和尚衣局都散落在这座小院的四周,后面则是掌管宫中女子刑罚的宫正司。

小院里种了几株西府海棠,如今正是开得极好的时候。

微风拂过,带了股淡淡的海棠清香。

走在廊下,前头引路的蓝衣女子瞧了一眼廊外种着的几株西府海棠。海棠的枝条茂密重叠,花儿竞相开放,绚丽夺目,好似天边的云霞一般。

“不瞒嬷嬷,我家大人最喜爱这几株海棠了,闲暇无事之时,我家大人总会在这庭院里,驻足半晌。”

女子话落,走了小路,就到了宋芸歇息的屋子里。

带着那嬷嬷进了屋子,那蓝衣女子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早就听说嬷嬷是前朝的老人了,从前教导过许多嫔妃公主规矩礼仪,原先太子妃是打算让嬷嬷在应天荣养的,但我家有个不成器的小妹,总是叫我担心着。”

“知道嬷嬷的能力,我这才想着,把嬷嬷把应天请回来,教她几日规矩,好叫她懂些礼仪,日后也不会做出太出格之事。”

宋芸一袭浅蓝色镶嵌珍珠花边的宫装,坐在了屋里的主座上,对着坐在她下首的那嬷嬷吩咐道。

宋芸这回为宋锦请的教养嬷嬷,姓谭,是前朝宫中的老人了,一直在应天荣养。

迁都顺天之后,谭嬷嬷嫌弃北方苦寒,冬日漫长,就没有跟着去了顺天,而是留在了应天养老。

“尚仪大人客气了,老婆子已是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能为尚仪大人教导府中姑娘规矩和礼仪,实在是让老婆子接下来的日子,找到了些事情做。”

“只是尚仪大人家的姑娘,可别嫌老婆子古板,不懂变通,脾气古怪。”

谭嬷嬷是前朝宫里伺候的人,以前也在皇帝身边做女官,年纪大了才出宫荣养的。

就算是如今宋芸做到了宫中掌管女眷的尚仪大人,也不得不给她几分敬重。

“哪里哪里谭嬷嬷说笑了,府中的姑娘顽皮不懂事,若是有哪里冲撞了嬷嬷的地方,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宋芸说着,捧起了茶水,喝了几口,让身边的宫女递了个荷包过去,给了谭嬷嬷。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嬷嬷收下!”

荷包里头装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就是她把谭嬷嬷从应天府请来教宋锦宫中规矩和礼仪,所要支付的酬劳。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的呀!

她还是有几分心疼的!

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统共那点钱,除却了打赏下人,还有填补亏空,再者就没多少了。

这一千两银子,还是她从牙缝里头扣出来的体己银子。

宫女把谭嬷嬷送走之后,宋芸唤了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去了宋府报信,告诉宋老爹和赵氏,教养嬷嬷她已经帮宋锦请回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宋老爹和赵氏去处理了。

宋芸贴身伺候的宫女到了宋府,已是酉时。

待离去,便是酉时一刻。

赵氏得了消息,马上就唤了李婆子过来,准备让李婆子把宋锦隔壁那荒废了许久的院子清理出来,让那位来府中教导宋锦规矩礼仪的谭嬷嬷住。

“李妈妈,这两天你就吩咐人把二姑娘隔壁的那个院子给清扫出来,那个院子久久不住人,里头不知布满了多少灰尘,丫鬟们清扫的时候,都给我仔细着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大姑娘请回来的教养嬷嬷,教导了不知多少的宫中贵人,对衣食住行,一定有自己的讲究。”

“把院子清扫出来后,再差人去库房里把前些年景德镇送来的那些个摆件,挑几个大气贵重的,放在屋里,才不叫人家轻看了我们。”

赵氏担心李婆子记不住,特地让小厮把新院所需的物品用张单子罗列了出来。叫李婆子嘱咐下人,照着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下去采购。

次日,天蒙蒙亮,窗外还刮着阵凉飕飕的风。

翠微居里,宋锦刚刚醒来,就听见隔壁的院子,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砰’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人把盆一不小心砸到了地上,那盆在地上转了几转,发出来的声音。

白荷端了早粥进来,伺候着宋锦洗漱更衣后,就把白粥摆在了外间的圆桌上,宋锦就着旁边的几碟咸菜,勉强喝下了小半碗粥。

“姑娘,夫人院里伺候的李妈妈今日晨起就过来了,说大姑娘给姑娘找到教养嬷嬷,过两天就入府了,这两天让姑娘做好准备。”

“奴婢听说那位教养嬷嬷是宫中的老人,还是从应天那边过来了。一惯古板刻薄,教出来的贵人宫眷,多不胜数,是大姑娘花了大力气,才把她从应天那边请过来的”

白荷这样说着,宋锦心中越是畏惧了那位什么教养嬷嬷。

她自认为自己很懂规矩,很懂礼仪,不需要什么教养嬷嬷,可为何宋芸还要给她找个教养嬷嬷来折磨她呢?

那教养嬷嬷进府,只怕更是束缚了她,她想要出去外头溜达一圈,只怕都是不成的。

更别提去什么四平街,去看铺子了。

白荷刚把桌上的饭菜收走,芙蕖就带着绣坊的曾绣娘进了院子。

曾绣娘侯在屋外,还没得了宋锦允准,她是不许进来的。

“姑娘,绣坊的曾管事过来了,说是绣坊出了些事,不敢劳动夫人,就过来请姑娘拿了主意。”

宋锦把手中的那本《天工开物》放下,搁在竹几上。

“是出了何事曾管事不愿劳动母亲,过来请了我的意思。”

芙蕖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曾管事就在外头侯着,奴婢请她进来给姑娘解释吧!”

宋锦点了点头,芙蕖就出了屋门,把屋外侯着的曾绣娘带了进来。

一看见屋里的宋锦,那曾绣娘马上就跪了下来,眼中的泪珠似是止不住一般,放声大哭道。

“姑娘救急呀!姑娘救急呀!前些日子英国公夫人来咱们绣坊定了几件用香云纱做的夏装,让我们过些日子就交货。可是供给咱们香云纱的岭南客商,说这些日子岭南阴雨绵绵,香云纱的工场,迟迟开不了工。”

“这没了香云纱,绣坊就做不了英国公夫人定的那几件夏装。我们已经差人去英国公府上说明情况了,可英国公夫人不愿见我们,派出去的人连面都没有见到,就叫英国公府的小厮,给挡在了外头。”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求了姑娘,只盼着姑娘能给我们出出主意呀!”

听着曾绣娘一阵高过一阵的哭诉声,宋锦在心底里暗自叹了几息。

她还没有出府去,这事就找到自己来了,还真是叫人头疼呀!

曾绣娘不愿去告知赵氏,想必也是怕赵氏怪罪与她。

明知道绣坊香云纱储量不够,还私自揽下了英国公府的这个活计,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怪罪曾绣娘的时候,待这件事过后,她再对绣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让芙蕖把跪在地上的曾绣娘扶了起来,宋锦让她坐在绣凳上,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才道。

“咱们想要自己染整香云纱,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不过是要费时费力些罢了。”

“如今离给英国公府交货的日子还早,想来染整出一匹香云纱,也是够了。”

曾绣娘目中出现了喜色,看来她这是找到救星了。

“姑娘有法子染整香云纱小人经营了绣坊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绣坊,能够染整出香云纱来的。都是岭南的客商,从岭南带过来的。”

不知道香云纱的染整过程,谁会染整香云纱

即便是知道了香云纱的染整过程,一个过程出了纰漏,也是染整不出来香云纱的。

好在宋锦在去金陵云锦研究所供职的时候,曾经去过广东顺德,在那里跟着当地染整香云纱的商户,学习了香云纱的染整。

染整香云纱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香云纱胚布的纺织和染整香云纱的场地。

染整香云纱需要一大块靠近河流的草地,染整好香云纱,需曝晒几日,反复染整,直到香云纱变得轻薄透气才算是染整成功了。

不过就算上述问题都解决了,当务之急就是薯莨水的调制。

薯莨水调制得好坏,是决定香云纱成品的关键所在,一般都是由老师傅用秘方调制。

可现如今去哪里找薯莨,哪里找能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

看着宋锦面上出现了难色,曾绣娘以为她没有把握,就道。

“姑娘,绣坊的存亡,就靠这些个香云纱了,若是到时候咱们做不出香云纱的夏装出来,英国公府怪罪下来,便是把小人打杀了,也是难辞其咎的。”

第039章 谭嬷嬷进府

宋锦也不瞒曾绣娘,直言道。

“若是咱们想要自己染整出香云纱,如今面临两个问题。一则是香云纱的胚布从何处来,二则是这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和染整香云纱的场地。香云纱和旁的布匹绸缎不一样,香云纱的染整场所,需要一块在河边的草地。”

“胚布咱们绣坊或许能自己纺织出来,老师傅若是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两个精于染整的师傅,只是那场地,咱们该去何处找呢?”

之所以要把染整香云纱的场地选在靠近河边的草地上,是因为染整香云纱的一道工序,叫做过泥。

纱绸经过前期的染整,晒莨之后,还只是半成品。

只有经历了过泥这道工序,这香云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染制成功了。

宋锦说了这许多,已经把曾绣娘彻底搞懵了,她就是一个只会纺织锦缎和刺绣的绣娘,哪里会什么染整香云纱

听着姑娘说要什么薯莨汁,要什么老师傅,要什么靠近河边的草地。她该上哪去,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

芙蕖靠在门边,听见了宋锦方才那些话,想着宋家在京郊有一块荒废的草场,或许能够帮姑娘解了燃眉之急,蹑手蹑脚地又进了屋里。

“姑娘,夫人在京郊有一块荒废了多年的草场,那块草场原先是府里用来养马养羊的,后来朝廷不许咱们私自养马后,那块草地就荒废了。”

“这么多年都没人去管,说不定能成了姑娘染整香云纱的场地。”

“那草地旁可有什么河流”

宋锦忙追问了句。

因为染整香云纱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过泥,需要用到河流里头的淤泥,淤泥上涌后,把染整好的香云纱绸用来进行过泥。

这道工序是染整香云纱那么多道工序里,唯一不可缺少的。

芙蕖抓耳挠腮想了想,片刻后回道。

“姑娘,那块草场旁没有河流,倒是有几条地下暗河,不知那地下暗河是否可以用来进行姑娘所说的过泥”

竟然还有地下暗河

宋锦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有了地下暗河,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既然这场地的问题解决了,如今需要解决的,就是纺织出香云纱的胚布和寻找会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还有就是找一匹精于染整的工人们,来进行香云纱的染整。

“曾绣娘,绣坊里头,可有精于染整的师傅如若没有精于染整的师傅,有精于印染的师傅也行!”

染整和印染,其实都相差不大。

只不过染整是需要在大染缸里头进行的,把纺织出来,无色的胚布染整成有色的布匹。

而印染,则更是项技术活,它是需要先打了花板,在花板上雕刻出各式各样的精美图案,再印染到无色的胚布上。

印染不仅考研师傅们的染整技术,还考研师傅们的雕刻技术。

曾绣娘在脑中细细想了想,才开口回道。

“姑娘,咱们绣坊里,大多都是精于纺织的绣女织工,会染整的工人很少,若是小人没记错的话,咱们绣坊是有一个老织工精于染整的,不是不知他会不会调制薯莨水”

“听岭南来的客商说,染整一批香云纱,需要三四个月,如今咱们就两个月的时间,能把那香云纱染整出来吗?”

“若是不行,我再喊人去岭南催催,或者去岭南采购一批香云纱回来。”

曾绣娘之所以这么说,还是不大相信宋锦。

姑娘虽看起来是个聪明,可也不是样样都会,染整香云纱这样繁琐的工序,姑娘真的清楚吗?

就算真的对工序很是清楚,可实际上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宋锦也知道她不大相信自己,毕竟自己如今不过是个连京师都没有出过的小姑娘,哪里会清楚什么香云纱的染整过程

可是她哪里知道,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在顺德的香云纱染整工场,帮别人打了上三个月的义务工,对香云纱的染整,已经了然于心。

如今缺的,不过是原材料和人手,场地。

待这些都凑齐了,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让芙蕖送着曾绣娘出了门,赵氏那边就差了李婆子过来,把宋锦请了过去。

“姑娘,大姑娘为您请的教养嬷嬷,如今已到了府中,夫人差奴婢过来,让奴婢领着姑娘去见见那嬷嬷。”

今日的李婆子,很是客气。

和她往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李婆子待她,一向极为客气。

进了安心斋的小花厅,赵氏已坐在屋里,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来到赵氏身边,丫鬟搬了绣凳过来,宋锦就坐在赵氏身边,她还是头一遭坐在赵氏的身边,和赵氏靠得那么近。

“你大姐给你请的教养嬷嬷,姓谭,是前朝宫里的老人,很重规矩。”

“你在她身边,一定要跟着她好好学规矩,不能顶撞她,更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若是你和谭嬷嬷起了冲突,就让人请娘亲过来处理,万不能得罪了谭嬷嬷,丢了咱们家的面子。”

赵氏心里终究还是装着她的,生怕她在那位谭嬷嬷的面前,出了什么差错,得罪了谭嬷嬷,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她半晌。

看着宋锦面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赵氏加重了几分语气,喝道。

“锦儿,这些日子你就别去四平街的铺子里,四平街的铺子,这些天我就让孙妈妈帮着你照看几日。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和谭嬷嬷学规矩,哪里也不许去。”

“若是我让人我知道,你偷偷溜出府去,你身边伺候的这些个丫鬟,估计得换一茬了。”

赵氏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锦身后的白荷一眼,就一眼,把白荷吓得当即就跪倒在地,连声道。

“夫人,奴婢一定牢牢看住姑娘,不叫姑娘偷偷溜出府去!”

白荷跪在地上,趁着赵氏不注意,拉了拉前头宋锦的衣裳,

“姑娘,你就帮奴婢说几句话吧!先答应了夫人。”

宋锦无奈,只得答应下了赵氏。

“娘亲,女儿知道了,女儿这些日子一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跟着谭嬷嬷好好学规矩,哪也不去,叫娘亲安心。”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丫鬟通传道,夫人,谭嬷嬷进府了,特来拜会夫人。

李婆子给谭嬷嬷引着路,谭嬷嬷就进了安心斋待客的小花厅。

进了屋里,只瞧见宋家的当家主母赵氏坐在软榻上,身边的绣凳上坐了一个穿着藕荷色袄裙,面容清丽,梳了个坠马髻的姑娘。

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气质也算不错,只是她一进这屋里,就闻到了这屋里隐隐散出来的一股异味,莫不是那姑娘身上散出来的

谭嬷嬷还是个懂规矩的,朝着榻上坐着的赵氏福了一礼,就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凳椅上。

“夫人,老身来迟了,尚仪大人留着老身在宫里面说了很多话,交代了老身许多事,老身这才来迟的,还望宋夫人恕罪。”

“谭嬷嬷哪里的话我们哪能恕您老人家的罪呢?您老人家能进府,教我家姑娘几日规矩,这简直是我们家求之不得的福气。”

“尚仪大人差人递出来消息的时候,我们原先是要喊了马车去接您的,但您毕竟在宫里,也不方便,就只能让宫里的马车,送着您过来了。”

看见了谭嬷嬷,赵氏的面上,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锦儿的教养嬷嬷请回府了。

学了宫中的规矩,再进了宫,日后再没人瞧不起锦儿了。

若锦儿日后改了主意,想嫁人了,到时候择婿的标准,就不一样了。

拉起了宋锦的手,赵氏就给谭嬷嬷介绍起来。

“谭嬷嬷,这位便是小女小女生性顽皮,长于深宅大院之中,由我和她爹两个人看顾着长大的。还望谭嬷嬷多教教她,让她懂些规矩,知些礼数,好不叫旁人轻看了去。”

这回谭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从宋锦的面容,再到宋锦的穿戴,最后宋锦的气质。

眼前这位宋家姑娘,面容算得上是出众的了,穿戴也符合宋家的家世,气质也很是不错,没带着那种世家大族顽劣公子姑娘的气质,这样的学生,她喜欢!

且还是宋芸亲自把她从应天聘请回来的,就算她不看在宋家的面子,也该看在宋芸的面子。

太子妃得势,宋芸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少不得得到重用,还是不轻易吃罪得好。

谭嬷嬷心中的心思转了几转,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宋夫人,看姑娘的相貌,就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伶俐之人,想必也无需我多费什么功夫,姑娘也都能懂的。”

谭嬷嬷跟着宋锦回了翠微居,接过了白荷沏好的茶盏,宋锦亲自奉到了谭嬷嬷身旁的高几上。

“不知嬷嬷喜欢喝什么茶,屋里还有几两碧螺春,就吩咐丫鬟给嬷嬷沏了,还请嬷嬷不要嫌弃才好。”

面对着眼前那半老不老的谭嬷嬷,宋锦表现得很是恭敬。

毕竟这位谭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手底下不知教导过宫里多少贵人。

若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了她,还连带着她教出来的那些个宫里贵人,一起得罪了,那可真是倒大霉了。

第040章 谭嬷嬷的教导

端起了那盏搁在高几上的茶盏,谭嬷嬷只喝了一口,尝了个味道,就搁在了那高几上。

她在宫里待惯了,也小心谨慎惯了,所以对于喝茶,通常她只喝一口,尝个味道就好,不会多喝。

“姑娘屋里的碧螺春,的确不错,只是老奴在宫里待得久了,喝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了,还请姑娘见谅。”

芙蕖在屋里燃上了熏香,宋锦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被暂时压了下去。

谭嬷嬷受不得这熏香,闻了片刻,就开始干咳不止。

宋锦忙让芙蕖用茶水浇灭了熏香,又拿了扇子来扇了扇,浓浓的檀香味,才散了不少。

“嬷嬷可要紧要不我让人请个郎中回来,给嬷嬷瞧瞧”

看着谭嬷嬷用绣帕掩住了口鼻,一个劲地干咳着,霎时间脸都咳红了。

宋锦担心她在宋家出了什么事,还没等谭嬷嬷面上同意,她已经知会了芙蕖去请郎中了。

“二姑娘,不妨事的,老身这是老毛病了。”

“以前在御药房当差做煎药宫女的时候,常常被那些个中药熏着,久而久之,就落下了这个毛病,一闻到个什么刺鼻的味道,就干咳个不止。”

谭嬷嬷说着话,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宋锦心中的担忧也就少了几分。

不过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谭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若真的在她们家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待会谭嬷嬷回去的时候,她就让郎中跟着过去瞧瞧。

宋锦正要说话,只见谭嬷嬷向她瞟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还没进府,亲眼见到二姑娘之前,老奴在外头那些人的口中,听说过二姑娘的一些事。旁人都说宋家的二姑娘,是个和着男人私奔过,娇纵任性,不知礼数,不识大体的姑娘。”

“但我今日亲眼见到二姑娘,才知道原来谣言不可信,二姑娘是个懂礼数,识大体的姑娘。尚仪大人既然把我从顺天请过来,教导二姑娘,二姑娘就好好跟着我学吧!

“宫里可不比你们宋府,丫鬟仆妇可以随便出入,在宫里行走做事,最要紧的就是受规矩。”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谭嬷嬷的观点,回道。

“既然是大姐把嬷嬷请到家中,教导锦儿规矩,锦儿一定好好跟着嬷嬷学!”

宋锦面上愿意跟着谭嬷嬷学规矩,学礼仪,可心底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

跟着谭嬷嬷学这些无用的东西,不是把她拘在府里,不让她出去吗?

她不出去,怎么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绣坊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没有她出来帮衬着些,估计那个曾绣娘,得变成一只无头苍蝇!

谭嬷嬷似是看出了宋锦心中的若有所思,淡淡地问了她一句。

“二姑娘可是心中有事若是二姑娘心中有事,那么老奴改日再来!”

真是个厉害的嬷嬷!

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装着其他事情,她现在心中忧心着绣坊染整香云纱的事,哪里能静下心来和谭嬷嬷学规矩学礼仪

不过既然谭嬷嬷问起,索性她就和谭嬷嬷说说她的心里话,看谭嬷嬷赞不赞同她

“听说嬷嬷在太祖那一朝,就在宫里伺候了,做了太祖身边的近身女官,后来陛下继位,嬷嬷也就隐退了下来,留在宫外养老,后来又进的宫。”

“嬷嬷的见识,想必比锦儿要多得多,锦儿有个大胆的问题,想问问嬷嬷,不知嬷嬷允准否”

见宋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谭嬷嬷心中,一时拿不准宋锦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既然是尚仪大人请我来教姑娘的,姑娘若是有什么问题,我能力所及的,尽管问。”

谭嬷嬷这么说,是以为就宋锦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能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

却没想到,她真的就问了惊世骇俗的问题出来,瞬间难倒了她。

“锦儿大着胆子问嬷嬷一句,世间女子,若不依靠男子,该如何安身立命”

“嬷嬷可赞同女子不依靠男子,成就自己一番事业的。”

“额,这个……”谭嬷嬷面上带了几抹红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这宋家二姑娘,看上去一个涉世未深小姑娘的模样,如何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难不成在她心中,女子离开了男子,同样也能安身立命

那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些还要不要了

那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思虑过后,谭嬷嬷决定还是先回了宋锦的问题,面上笑了笑。

“二姑娘的想法很大胆,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是姑娘忘了,身为女子,依靠男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所在。”

“就算没有学识,不懂规矩礼仪,但总要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相夫教子,不做出出格之事,才是女子此生安身立命之所在。”

宋锦知道谭嬷嬷是在宫里伺候得久了,思想也就被禁锢了,所以这些大胆的思想,她不敢有,也不能有。

若女子时时事事都依靠男子,待年老色衰之后,男子另觅新欢,女子该依仗谁

若是女子有真才实学,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世间行走,盖过男子风头,谁人会出来指责你

依仗男子的女子,终究是靠不了一辈子的。

自己的一辈子,自然得牢牢握在自己手上才行。

宋锦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若是说给谭嬷嬷听,说不定这些个惊世骇俗的话,会吓到谭嬷嬷。让谭嬷嬷以为宋家的二姑娘,魔障了,整天胡思乱想的。

“嬷嬷,锦儿晓得了,锦儿一定铭记在心,日后定不糊胡思乱想的。”

“只是锦儿觉得,若是女子有真才实学,有着自己的本事,未必就要靠着男子,才能过自己的一生。”

“这世间的女子千千万,若是个个都打算靠着男子过活,那男子岂不累死”

为了避免谭嬷嬷胡思乱想,宋锦还是应下了方才谭嬷嬷的那番话,才敢接着道,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宋二姑娘有这样的想法,是好的,是上进的。但男子不会喜欢强过自己的女子,娶妻娶贤,宜室宜家才是最要紧的。”

“倘若娶个母夜叉回府,不是害得家宅不宁吗?”谭嬷嬷这么说,宋锦也无话可说。

宋锦让白荷亲自送着谭嬷嬷出了翠微居,就吩咐芙蕖去绣坊把曾绣娘请过来了,关于染整香云纱,她还有些事要嘱咐曾绣娘。

第041章 熬煮薯莨水

染整香云纱的第一道工序,便是调制薯莨水。

野生薯莨搅榨之后,捞出残渣,用剩下的那些个薯莨汁液来熬煮薯莨水,一般是以货量的多少,来调制薯莨水的浓度。

若货量太少,薯莨水的浓度太高,会导致香云纱的颜色较深,不轻薄,也不透光。

若薯莨水的浓度太低,则会导致这批香云纱染整失败,成为拿不上台面的残次品。

所以这薯莨水的浓度,一定要把握得好。

芙蕖引着曾绣娘进了屋里,接着她就出去屋外守着了。

宋锦不放心屋里有人,连白荷也支出去了,屋里就留了曾绣娘和她。

看着曾绣娘面上仍是不大好看,想必还在为着染整香云纱的事情发愁。

这订单是她自己私底下接下的,还没有报到赵氏那边去,如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英国公府上定的那几间夏装,不能按时交货的话,只怕她一个小小的绣坊管事,是担不下重责的。

可能最后还是要闹到由赵氏出来,由宋家出来收拾局面。

轻则四平街的那间绣坊关门大吉,赵氏裁撤了眼前这位曾绣娘;重则就是宋家因此得罪了英国公家,只怕宋老爹在朝堂上都不大好看。

宋锦亲自捧了茶过去,放到了曾绣娘身旁的高几上。

“曾管事,我让你在绣坊里头找几个会染整或是印染的织工绣娘,找得怎么样了”

事情紧急,曾绣娘也不敢欺瞒宋锦,只能实话实说回道。

“姑娘,我已经差人在绣坊里问了,咱们绣坊,就只有一个年老的织工,懂几分染整。

只是熬煮染整香云纱的薯莨水,毕竟工序复杂,又要有经验的老师傅来熬煮,我实在是担心他熬煮不来呀!”

能找到一个懂染整的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既然是懂染整的人,必定知道该如何熬煮染料,毕竟熬煮薯莨水,和熬煮那些个染料,还是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熬煮薯莨水,实在是要有经验的老师傅来熬煮,才会成功。

若换作没有经验的人,熬煮十次,能有一次成功,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如今她们手头什么都缺,只能一步一步走着看了,缺什么就买什么,找什么。

趁着赵氏在府里宴请谭嬷嬷,宋锦让白荷备了马车,就带着曾绣娘去了绣坊,见一见曾绣娘口中那个懂几分染整的织工了。

今日不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街上的人少了许多,不过卖小食的小摊前,还是挤满了人。

白荷下了马车,宋锦就让她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接过了白荷手中递来的糖葫芦,宋锦就跟着曾绣娘,大摇大摆地进了绣坊,又进了绣坊后头的那间待客的屋子。

“姑娘,郑织工已经在屋里等着我们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熬煮薯莨水他是第一次,没有经验,说还要请教请教姑娘。”

宋锦点了点头,跟着曾绣娘的脚步,就进了屋里。

进了绣坊里头的院子,宋锦发现同她第一次来,这绣坊里已发生了变化。

院里摆了几个大竹筐,竹筐里头已装好新鲜挖出来的薯莨,旁边的织工停了手中的活计,端了盆水出来,准备给薯莨去皮。

“姑娘,前几日听你说染整香云纱,需要熬煮薯莨水,我出了府,就差人去集市上卖了。但这薯莨毕竟是从岭南过来的,京师甚少种植,就买了这几筐,不知可够”

曾绣娘虽说着话,但脚下却一刻也未停下,继续给宋锦带着路。

就几筐吗?

恐怕不止吧

这曾绣娘是把整个集市上的薯莨,都买回来了吧

方才她进门的时候还瞧见门后还摆着八九个大竹筐,里头装的都是薯莨,这些薯莨,都够开一个香云纱染整工厂了。

英国公府定的不过几件夏装,用得了多少香云纱

进了屋里,只见一个穿着织工衣裳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把削皮刀,正在给竹筐里的薯莨削皮。

老者的头发胡子已然花白一片,但还能做削皮这样精细的活计,说明他的眼神不错。

“不知这位老伯,可会熬煮薯莨水。”

既然曾绣娘说他懂染整,说明他之前曾经做过染工,或是见过别人染整,有过一些经验。

对于这样的人,宋锦不想和他过多的废话,还是直截了当问清楚得好。

老者抬头瞧见曾绣娘引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欲站起身来给她行礼,却叫宋锦给制止了,和曾绣娘交换了眼神后,才开口回道。

“小人不瞒姑娘,小人打小就是在广东长大的,在别人的香云纱染整工厂里头,给人家打过杂,亲眼见过别人染整香云纱,自己也会染整香云纱。”

“只是这熬煮薯莨水,都是经验十足的老师傅来熬煮,小人虽一把年纪,却没有熬煮过薯莨水的经验。”

“薯莨水一旦熬坏了那香云纱的染整进度,也要退后一大截了。”

他说的对,熬煮薯莨水,是染整香云纱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毕竟后期还需要不断染整,反复染整,直到香云纱浸在水里,不易褪色才行。

宋锦自己也没亲自动手熬煮过薯莨水,所以对熬煮薯莨水的分寸,还是难以把握。

但她既然选择自己染整香云纱,就要放手一搏,交给手底下的人去试试,毕竟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既然你曾说你原先在岭南的香云纱染整工厂里头待过些年头,想必对香云纱的染整工序,已经耳濡目染,我既然让曾管事把你找来,就是信任你。”

“大胆地试一试,说不定咱们的薯莨水就熬煮成功了。”

只有把薯莨水熬煮成功了,染整香云纱的其他工序,才能进行下去。

如今宋芸把教养嬷嬷都请回府了,她也不能轻易出府,所以这些事情,还是要交给手底下的那些人,叫他们自己试试。

想必曾绣娘为了保住自己的管事位置,也会竭尽全力监督着这些人把香云纱染整出来的。

熬煮薯莨水的事情解决了,如今该解决场地的事了。毕竟晒莨和过泥,都需要在草场进行。

“曾绣娘,这薯莨水,你们现在绣坊里头自行熬煮。若是成功了,可以用来染整香云纱了,就派人了通知我。我好进行下一步,向夫人讨要京郊的草场。”

第042章 保持距离

曾绣娘点了点头,招手就吩咐屋里伺候的小厮,送着宋锦出去。

“姑娘这些日子就在府里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学礼仪,待这薯莨水熬煮成功了,我才差人过来通禀姑娘。姑娘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听着宋锦说了那许多之后,再得了那位懂的熬煮薯莨水,又懂得如何染整香云纱的老者帮忙,曾绣娘心中把香云纱染整成功的底气,突然多了几分,面上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若此次香云纱真的染整成功了,绣坊就不再需要向岭南定香云纱了,就可以自产自销,甚至于还可以供给四平街的其他绸缎庄绣坊香云纱。

宋锦也知道曾绣娘心中的主意,若是此次她真的成功把香云纱染整出来了,就可以自产自销香云纱,甚至于挤占了岭南香云纱在四平街的市场,可她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若是真的能轻轻松松挤占了香云纱在四平街的市场,一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商户,频繁向岭南定香云纱了。

她们的质量,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岭南过来的香云纱的。

出了绣坊,在上马车之前,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着她迎面走了过来。

白荷看到了那人的面目,忙凑近了宋锦一步,小声嘀咕了句。

“姑娘,陈家二公子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咱们要不要避让开来”

“夫人已经和姑娘叮嘱过了,要姑娘和陈家的人拉开距离,姑娘还是避让开来的好。”

还没等宋锦说话,白荷就搀着宋锦快步上了马车。

陈锦然瞧见宋锦上了马车,拉过了身后文山牵着马,骑上马飞速就到了宋锦的马车外头,马鞭挥打在马车的车窗上,只听他说道。

“宋家二姑娘,我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这些日子你为何要避着我”

白荷坐在宋锦身旁,听着陈锦然在外头这样说,心中一时气愤,想要打开车窗,狠狠回他几句,却被宋家一把拉住。

“他是太师府的公子少爷,如今咱们还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小事,就去得罪他,让我来和他说吧!”

宋锦仍坐在马车里,没有下车,也没有开窗,淡淡地就回了他几句。

“想必不用我说,陈公子也知道了我们家已和陈家退婚之事了吧”

“我娘亲说了,既然我家执意要与你家退婚,就不许我再同你们家,有扯不清的瓜葛,特别是和陈家二公子,让我务必与你保持距离。”

“若是我和陈二公子之间继续纠缠不清,只怕对你我两家想要退婚这件事,百害而无一利吧”

“再者,前些日子听陈夫人的口气,陈夫人说陈大人已经为陈二公子相中了英国公家的小孙女,既如此,咱们二人,更是不该再见面了。”

宋锦话落,听着外头的陈锦然不再吱声,转过身把放在身后的那个红木匣子,取了出来,交给了身旁的白荷。

“你下车把这红木匣子,交给车外的陈二公子,这匣子里装着他让我做给他娘的绣鞋,如今我做好了,是时候该交货了。”

白荷抱着红木匣子下了马车,亲手把那匣子,交给了车外的陈锦然。

“陈二公子,这是你前些日子托我家姑娘帮你做的绣鞋,如今好了,我家姑娘叫我交给你。”

“实话和公子说吧!既然我家姑娘和公子已没了婚约在身,日后还是少来往得好。”

“公子还要娶人,我家姑娘也要嫁人,还是互不干涉得好!”

待白荷上了马车,宋锦就吩咐车夫驾车离开了。

陈锦然怀中抱着那个红漆木的匣子,仍旧呆坐在马上,目光跟着前头那张马车的离开,渐行渐远。

文山骑马赶了过来,拍了拍他有些僵硬的肩膀,把他那随着宋家马车离开的思绪,拉了回来。

“公子,这门婚事,退了便退了,对公子来说,也不吃亏。”

“其实那宋二姑娘,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听旁人说,她前些日子还和连家公子私奔过,还为着连家公子在府中撞柱,这样的姑娘,最是要不得,连老爷夫人都厌恶得紧。”

“我说过我要娶那宋家二姑娘了”

“你以为我当真瞧上了她一个浑身散发着一股异味的姑娘,就是白送上门来,我也是不娶的。我不过是瞧她可怜,有心想可怜可怜她罢了。”

陈锦然说着,面上神色当即回归平常,就宋二那样的人,他怎么会瞧得上

文山当时也懵了,既然自家公子瞧不上那宋家二姑娘,在此驻足半晌做什么

就单纯只是为了吹风吗?

文山这样想着,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来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吹风

公子确定是认真的

“公子,既然你不是为着宋家二姑娘专门来的四平街,那咱们今日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文山也上了马,准备去追前头驾马离去的陈锦然。

“这里地方宽敞,我过来吹吹风,有何不可”

果然,公子最终还是找了这个借口!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他也不好得再说旁的了。

坐在马车里,宋锦一直在闭目养神。白荷用马车里的热水沏了热茶,摆在了宋锦面前的小几上,

“姑娘,今日咱们遇见陈家二公子这事,用不用待回府后,奴婢去夫人那边说什么。”

“不必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让娘亲知道的好。若是她知道,心里又不知该如何想了。”宋锦睁开眼,喝了半口热茶,就在马车躺了会。

回到了府里,宋锦准备回自己的小院去歇息,赵氏身边的李婆子就过来了,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姑娘,陈夫人和陈家二姑娘一起过来了,陈夫人拿了退婚书过来,准备给姑娘签上字。”

“但是那陈二姑娘说话实在难听,夫人气不过,就说了几句,结果陈家母女二人就合起伙来欺负夫人。姑娘快些去看看吧!”

陈家母女二人简直反了天了,太岁头上动土,是不要命了吗?

身为客人,居然欺负到主家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没换过衣裳,宋锦就怒气冲冲地往着安心斋那边去了。

白荷看着宋锦面上的表情复杂而狰狞,生怕宋锦去到了安心斋,口不择言,又惹出什么祸来,紧跟着宋锦的步伐就提醒道。

“姑娘,陈家夫人和姑娘毕竟是贵客,姑娘待会过去,还是和和气气得好。”

和和气气

叫她怎么个和和气气法

都欺负到自己亲娘头上来了,她和气不了,还是硬核怼回去,教陈家母女二人好好做人!

第043章 智斗陈家母女

把白荷留在屋外,宋锦直接摔门而入。

木门剧烈的碰撞声,一下子就把屋里正谈笑风生,说得正开心的陈家母女二人给惊到了。

看着宋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眼睛瞪得老大,陈家二姑娘陈雪元赶忙紧紧搂住了身边的陈夫人,低声喊了句。

“娘亲,我怕。那个姑娘看起来凶巴巴的。”

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陈雪元,陈夫人面上带了几分镇定自若的笑容,看着怒气冲冲走进来的宋锦,低声说道。

“我的儿,有什么好怕的她就是原先要嫁与你哥哥的那个姑娘,如今嫁不了你哥哥了,自然是要恼了,所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试图来吓倒你娘。”

“可你娘我活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会怕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她就是那个和哥哥有过婚约在身的臭姑娘”

“怪不得她一进门,我就闻见了一股子异味,原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真是够晦气的!”

“就这样的姑娘,哥哥怎会瞧得上,还妄图想进我陈家的门,只是痴人做梦!”

陈雪元越发大胆起来,没有方才的娇弱态度,对着走进来的宋锦,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模样就像村里那些个,爱背后说让闲话的老女人一样。

赵氏让宋锦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回过头看向了对面正低头私语的陈家母女。

自己的女儿,岂能容他人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的

喝了口茶,赵氏提了一口气上来,准备把陈家母女二人怼回去。

“陈夫人,再怎么说,你也是大家闺秀的出身,今日你是来我府上做客的,你是客人,我也不好得说你什么。”

“只是我需知会你一点,咱们两家的这门婚事,是我宋家执意要退婚,而不是你们陈家。请陈夫人在退婚书上写明白了,这样他人瞧了,也不至于误会了我们宋家。”

陈夫人今日带过来的退婚书,上头已经写了清清楚楚,是他们陈家嫌弃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和那些出格的举止,才选择退了这门婚事的。

如今赵氏又说这门婚事是他们宋家提出来的,要她在退婚书上写明白了,赵氏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不承认他们陈家带过来的这张退婚书,打算自己写一张吗?

“赵夫人,你我也是做了多年的姐妹,如今你这样做,倒是有些不顾及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了。”

“上次不是说好了吗?我们陈家写了退婚书过来,只需锦儿在上头签上字,咱们两家的这门婚事,就算是退了。”

“方才你说要在退婚书上写上是你们宋家要退婚的,不知道赵夫人心里,到底是做何想的”

赵氏张开嘴,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被宋锦抢先了。

“陈夫人,我娘心里怎么想,你管的着吗”

“难不成我家做什么事,还需向你陈夫人汇报吗?

“陈夫人你未免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宋锦三句话,就把对面坐着的陈夫人,怼得哑口无言。

陈夫人眼睛仍旧死死地瞪着宋锦,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二姑娘,什么叫多管闲事”

“你家要与我家退婚,我娘不问明白些,能成吗?”

“没想到宋二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沉静的一个人,说起话来,竟比那些个骂街的婆子还要难听。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是哪里的乡野村妇出来了呢?”

陈雪元像一个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通,险些让宋锦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陈雪元还是太年轻了,她有的是法子对付这样的小年轻,一招就可以把她治得死死地。

“照陈二姑娘这样说,陈夫人方才问的那些话,还是为了我好不成是我误会了陈夫人”

宋锦面上带上了几分天真无辜的笑容,反问了陈雪元。

“那是自然!我娘亲这么做,也是为着宋二姑娘好,宋二姑娘一个姑娘家家,若是你家主动退了婚,只怕对宋二姑娘日后嫁娶有影响,说不定宋二姑娘因此就嫁不出去了。”

陈雪元说着,面色凝起了几分笑意。

宋锦日后嫁不出更好!

就这样的姑娘,谁家敢娶

活该一辈子做老女人,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省得出来害人。

“既然陈姑娘都说了若是我退了婚,日后会对我的嫁娶造成影响,那我家便不退了。那纸退婚书,还请陈夫人带回去吧!撕了或烧了,全凭陈夫人您自己的喜好!”

宋锦异常淡定地说着,周围的人却开始不淡定了。

首先就是陈夫人,其次是陈雪元。

陈夫人先是一惊,后来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拧了身边的陈雪元一把,听见陈雪元喊了一声疼,才相信了方才她并没有听错。

宋家又不退婚了

她这是搞什么鬼。

眼前这宋二姑娘,莫不是又傻了

陈夫人讪讪地笑了笑,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锦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已经和你母亲商量好了,今日拿了退婚书过来,就是给你在上头签上字的,方才你又说不退这门婚事了,这不是存心让我和你母亲难堪吗?”

赵氏赶忙了也问了句。

“锦儿,你莫不是在说笑这门婚事,你真的不愿退了你真的想要嫁去陈家”

她当然没有在说笑,她的确是认真地,既然陈家不愿在退婚书上说明是宋家主动退婚的,那她便不退婚了,看陈家能把她怎么着

她相信,不止一个人希望她退了这门婚事,至少眼前的陈家母女,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陈夫人巴不得自己早早退婚,离开她儿子。

勾起了一抹浅笑,宋锦望向了对面的陈家母女,郑重其事地说道。

“陈夫人,我对令公子,也是痴慕已久了,若是我能嫁给令公子,就算在府里给夫人做牛做马,端茶倒水,我也是愿意的。”

“只要夫人能同意我嫁给令公子,我一定痛改前非,摒弃陋习,重新做人!”

为了恶心陈夫人,宋锦装作一副对陈锦然痴迷已久的模样,成功把陈夫人恶心到了。

见宋锦说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陈夫人吓得登时就从凳椅上滑了下来,面上满是惊恐之色,一只手指着对面的宋锦,颤动着嘴唇说道。

“你休想!就你这样的丫头,便是收给我儿做妾,我也是不许的!你就绝了这条心吧!”

“这门婚事,你家愿意退也好,不愿意退也罢,反正总是要退的!”

陈夫人说完,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由身边的陈雪元搀着,就扶了出去。

看着陈家母女如同斗败了公鸡一样,秧秧地走了出去,宋锦在心底里,已经大笑了三百场。

就这样的货色,也敢凑上前来吆五喝六地,看她下次不恶心死你。

待陈家的人走后,赵氏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独留了宋锦一人。

她想要问问,方才宋锦那番话到底是何意难不成她真的不愿退这门婚事了。

第044章 讨要草场

“锦儿,方才你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是一时的气话,还是你真的不愿退了这门与陈家的婚事,打算嫁到陈家去了”

“若是你真的不愿退了这门婚事,今日你说的那些话,可算是得罪了那陈夫人和陈家姑娘,就算你真的进了陈家的门,只怕那陈夫人还有那陈姑娘,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的。”

“我的锦儿,从前是娘亏欠了你,今后娘会一点一点地弥补你,那陈家终究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娘不愿你嫁过去受公公婆婆的气。”

赵氏语重心长地说着,亲自端了一碗茶过来,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用着极其温柔的眼神,望着身旁的宋锦。

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恶心那陈夫人,让那陈家母女不再继续嚣张下去,迫不得已才出口的。

她哪里会对那个狗屁公子陈锦然痴慕已久

就陈锦然那样一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能配得上如此优秀的她

赵氏和宋老爹已经商量好了,若是她日后嫁不出去了,到了适宜的年龄,会让她自立女户,搬出宋府去住的。

既然他们都这样打算好了,那她就照着他们的打算继续走下去吧!

男人什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赚钱才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锦儿实话和娘亲说,其实方才锦儿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锦儿不过是想气气那陈夫人罢了。”

“锦儿不愿嫁去陈家,更不愿和陈夫人那样的人做婆媳,咱们家和陈家的这门婚事,还是遵从娘亲和爹爹的意思,退了吧!”

“不过这退婚书,得我们家来写,叫那陈家在上头签上字!是我宋锦瞧不上那陈家二公子,而非那陈家二公子,瞧不上我!”

宋锦话落,就让侯在外头的李婆子拿了纸笔墨进来。

她口中一字一句地念着,李婆子提笔在纸上写着,宋锦念罢,李婆子也就把那一纸退婚书写好了。

把那张退婚书递到了赵氏手中,赵氏过目之后,总觉得不大妥当。

当初是陈家和她商量,要和宋家退婚的。

赵氏和宋老爹,宋芸,宋谦行商量过后,才决定退了这门和陈家的婚事。

虽说此事是宋家先提起的,但陈家先前就有了退婚的意思,只是两家并未在一起商量过,这事也就没有摆在台面上。

看着赵氏面上出现了犹豫之色,宋锦就知道,赵氏心中必定有所顾忌,若是让陈家在这一纸退婚书上签了字,宋家可谓是真正得罪了陈家,日后在朝堂上,恐怕对宋老爹的仕途,也是有着一定影响的。

毕竟陈太师在朝堂上,还是有些威望的,而宋老爹,只是吏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掌管文书的小官罢了。

不过既然是宋家主动和陈家提出退婚的,那这退婚书,还是由宋家来写,让陈家在上头签上字。

这样就算是外人知道了陈宋两家退婚了,也不会把退婚的缘由,怪在宋锦身上。

不会说是因为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陈家嫌弃得不得了,才导致退婚的。

“这一纸退婚书,还是等你爹爹回来后,我拿给他,叫他仔细看看吧!”

“如今陈太师仕途正旺,你爹在吏部干了这些年,也没干出什么名堂,咱们家还是不要轻易得罪陈家的好。”

赵氏让人那退婚书收了起来,就嘱咐了李婆子,叫李婆子送着宋锦出去了。

待走至门前,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宋锦才想起来,她还有事没有和赵氏商量。

绣坊染整香云纱的场地,必须设在京郊的那片草场,否则就算是薯莨水熬煮成功了,没有场地来进行染整,她们可算是白折腾这一场了。

“娘亲,这些日子绣坊的曾绣娘托人来报我,说绣坊堆积在库里的一些纱绸,生了霉,想要找个场地晒晒。”

“锦儿想着京郊的那块草场,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就拿来做晾晒纱绸的场地。锦儿不知道娘亲心中是如何想的,特地来讨了你的主意。”

宋锦转过身,对着还坐在屋里的赵氏就说道。

此时的赵氏心里头还在想着方才退婚那些事,哪里有功夫听宋锦说,还没等宋锦把话说完,直接回道。

“那块草场一直是孙妈妈在管着,你去和她说说,让她拿了草场的钥匙给你。”

“只是有一点,这些事情就交给底下的那些人做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少去和底下的人掺和在一起。”

宋锦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声“是”,马上就离开了赵氏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白荷端了盆水进来,伺候着宋锦洗漱。

“奴婢今日听在夫人屋里伺候的姐姐说,说姑娘今日可威武了,三句两句话就把那母老虎陈夫人堵得死死地。”

“便是那陈家姑娘,遇见了姑娘,也像哑了的炮弹,在姑娘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白荷嘴上说着,眼里满是对宋锦的崇拜。

自家姑娘就是厉害,便是什么豺狼虎豹,作天作地的小妖精,到了姑娘面前,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看着白荷那副小迷妹一般的模样,就知道她丫头心中必是对自己崇拜得很!

敢于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把那些个豺狼虎豹给怼回去。若换作原主那样的小白菜,怕知会一味的忍让,一味的委曲求全,连反击都不敢。

“这些话你往后到了夫人跟前,还是少说几句吧!夫人不爱听这些话,你也别自讨没趣,到她身旁去胡说一通!”

宋锦叮嘱了白荷几句,白荷就像捣蒜一样,疯狂点了点头。

这时候,芙蕖推门进来了,手中端着今夜的晚饭。

今夜的晚饭是赵氏院里做好,喊了芙蕖过去拿过来的。

赵氏喜吃猪蹄汤,院里小厨房的婆子,就熬了一锅猪蹄汤,匀了出来,一半送去了赵氏屋里,一半送到了这里。

猪蹄汤熬得很好,整个汤汁颜色呈乳白色,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芙蕖舀了一碗出来,搁到了宋锦面前。

宋锦尝了一口,果然很香。汤汁的味道很是浓郁,看模样是炖的时间久了,猪蹄也是一戳就烂。

“姑娘,绸缎庄那边的李管事差人过来报信,说明日太孙妃和太孙嫔会出宫,到绸缎庄视察太孙册封时的礼服制作的进度。”

“李管事担心自己不懂规矩,冲撞了宫里出来的贵人,特地请了姑娘过去,让姑娘帮着住持大局。”

太孙妃和太孙嫔竟然亲自出宫,去视察礼服制作的进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没听李管事说起过此事

第045章 劝说成功

用过晚饭后,宋锦在屋里的花楼织机上,捣鼓了一会,简单熟悉了一下花楼织机的操作,方便她日后做事。

原主的这架花楼织机,模样款式都是织机中的上上品,用来织造锦缎,是最好不过的。

白荷打着灯笼从屋外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不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还没等宋锦开口问道,她就说道。

“姑娘,谭嬷嬷过来了,说有些事情要交代姑娘。”

“谭嬷嬷听说了姑娘和陈家公子之间的婚事,又听底下的小丫鬟传,今日在夫人屋里发生的那些事,谭嬷嬷觉得姑娘做得有欠妥当。”

白荷嘴上小心翼翼地说着,时不时抬起头瞧一眼面前的宋锦,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宋锦。

谭嬷嬷是在宫里伺候过的,极重规矩礼仪体统,今日她在赵氏屋里对着陈夫人说的那些话,在谭嬷嬷看来,的确是失了妥当,不该是一个姑娘家家应该做出来的。

不过既然她过都过来了,难不成叫别人把她拦在外面,不许她进来

“去把谭嬷嬷请进来吧!听听她老想要交代我什么!”宋锦仍旧坐在那架花楼织机上,摆动了一下梭子,吩咐了身旁的白荷。

白荷得了吩咐,马上就把侯在屋外的谭嬷嬷,请了进来,特地从屋里搬了绣凳出来,搁在了廊下。

廊下挂着的八角宫灯随风摇动,火光也随之摆动起来,火光映照在宋锦身上,显得她越发娇小迷人。

谭嬷嬷坐在了白荷搬来的绣凳上,宋锦依着规矩,还是给他福了一礼。

“不知嬷嬷深夜到访,是有什么要交代锦儿的”

“请嬷嬷但说无妨,锦儿毫不避讳。”

宋锦提前给谭嬷嬷打了预防针,谭嬷嬷这才敢放放心心地说道。

“姑娘应该知道,身为女子,最要紧的便是德行,俗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

“若姑娘想陶冶情操,多在女红刺绣上下下功夫,这样就算嫁到了夫家,夫家公婆也是挑不出你什么错来的。”

“若是女人德行不好,说起话来毫不顾忌,张牙舞爪,和那泼妇骂街一样。这样的女人,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回去折腾的”

谭嬷嬷这番话,似乎在暗示宋锦,今日在赵氏屋里对着陈夫人说的那些话,是不该说的,不是女子该有的德行。

只是若不直截了当地把那陈家母女怼回去,难不成任由她们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吗?

这样的事情,她可做不到!一辈子都做不到!

瞧着宋锦面上的反应淡淡,似乎是不太在意她方才所言,谭嬷嬷原本平和的面上,忽然多了几分严厉,有意摆出她宫里教养嬷嬷的谱来。

“二姑娘,我原先也是夸过你的,说你的气质很好,言行举止都是上佳,但今日你当着陈夫人的面,说的那些话,当真让我匪夷所思。”

“既然宋家有意和陈家退婚,大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双方签下退婚书即可,但姑娘今日所举,的确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便是那陈夫人再如何不是,也是二姑娘的长辈,顶撞长辈,实在是不该!”

什么!

谭嬷嬷竟然说那陈夫人是她长辈

就陈夫人那样的德行,算什么狗屁长辈

她宋锦可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长辈!

这样的女人,她见一次怼一次!

宋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了身边的谭嬷嬷一眼,面上带了分浅浅的笑容,就回道。

“嬷嬷,那陈夫人可算不得我的长辈。若是那陈夫人是我的长辈,该事事为我着想才是,她明知道退婚对一个姑娘家来说,若传出去,会惹多少非议,可她还是拿着退婚书过来,叫我在上头签上字。

“这样的人,能算我的长辈吗?”

“还有我要告诉嬷嬷,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自古就是男子用来束缚女子的话罢了,当不得真。嬷嬷在宫里伺候多年,也是有些见识,怎连这点,也看不大明白。”

活在世间,无论男女,都是靠本事吃饭。

只有女子没了本事,才会一门心思想着去靠男子。

而男子,则会用德行,礼仪,规矩来束缚女子的思想,她可不是这土生土长的明朝人,她自然不会被这些个迂腐思想所束缚。

谭嬷嬷原先是要说教宋锦的,没成想竟叫宋锦说教了她。

宋二姑娘所说,的确在理,女子无才便是德,确实是男子用来束缚女子的话。

可女子若没了德行,还算女子吗?

还如何在世间立足

她在宫里也是做了几十年的女官,还是头一次遇见思想如此超前的一个姑娘,她说的不错,就是太超前,若传了出去,一定是破天荒的理论。

见谭嬷嬷低头不语,似是在想着她方才所言,宋锦准备一次性点醒这位谭嬷嬷,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嬷嬷是大姐从应天那边请过来的,我也很尊重嬷嬷,也会礼敬嬷嬷。”

“只是嬷嬷,若是女子学了如此之多的规矩礼仪,日后能不依靠男子,在世间立足的话,我就老老实实,一门心思跟着嬷嬷您学。

“若是学了这么多规矩礼仪无用的话,锦儿只能学对自己日后有用之事,把您这规矩礼仪,暂时先搁一旁了。嬷嬷是明白人,自会明白该怎么做的,是吧”

谭嬷嬷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眼前这位宋家二姑娘,竟还藏着如此之多的肺腑之言。

敢情她这次来宋家教导姑娘规矩礼仪,是来走一个过场

眼前这宋家二姑娘,已经摆明了不想和她学规矩礼仪了,难不成她还要逼着她学不成

若是这么做,她可是要累死的。

这一把老骨头,不知还受不受得住这样折腾

原先她就听别人说过,这位宋二姑娘,自撞柱醒来之后,就变得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确实不大一样了,说话条理清晰,字字珠玑,让她不知该说什么来应对。

谭嬷嬷很是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回道。

“宋二姑娘,我原先想着宋二姑娘是个上进的,会把我毕生所学,都学了去,进了宫,在宫中能谋得一份好的差事做。”

“不过既然二姑娘说自己心不在此,我也不勉强,只是既是尚仪大人请我来的,我还是走个过场,课程照常开,来不来就看二姑娘的意思了。”

“夫人那里,请姑娘不必担心,我自会去与夫人解释。姑娘想学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去吧!”

宋锦没想到,这谭嬷嬷竟还能答应了她,可见她心中还是有些赞同自己的。

毕竟打算不靠着男子,在大明朝安身立命的女子,可是少见中的少见。

第046章 宫里贵人(上)

“既如此,那锦儿就多谢谭嬷嬷成全了。烦请谭嬷嬷在府里好好住上一段时日吧!待时候到了,我差人去给尚仪大人写封信,说明了情况,让尚仪大人吩咐人送着嬷嬷回顺天,继续荣养。”

宋锦话罢,起身对着谭嬷嬷又福了一礼,随后让白荷亲自打着灯笼,送着谭嬷嬷出去了。

生怕宋锦方才那些话得罪了谭嬷嬷,白荷送着谭嬷嬷回去的路上,还说了几句宋锦的好话。

“嬷嬷,我家姑娘就是那样性子的一人,心直口快惯了,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我家姑娘大病初愈后,整个人瞧着都不大一样,旁人都说我家姑娘开窍,奴婢也觉得是我家姑娘开窍了。”

“至于夫人那边,还请嬷嬷帮着我家姑娘,去说道说道。”

谭嬷嬷也知道白荷话里头的意思,白荷是想说,方才在翠微居听到的那些话,让她不必到赵氏身旁说道。

她是客居在宋府的教养嬷嬷,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去赵氏面前说道这些。

“请白荷姑娘放心,对二姑娘有利的话,我一定会在夫人身边多提的,至于不利姑娘的话,我也不会自讨没趣去说的。”

谭嬷嬷话罢,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后头那灯火通明的院子。

这个宋二姑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有这样的才干和本事,只怕那福气,还在后头的。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

宋锦从榻上爬了起来,喊醒了熟睡中的白荷,梳洗一番过后,又换了衣裳,熏了香,就坐着二门上备好的马车,准备去四平街的绸缎庄了。

马车里,白荷抱着马车里摆着的金丝抱枕,又打起鼾来,鼾声如雷,震得马车里嗡嗡直响。

宋锦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打算静静地看会书,都不行!

听着那如雷一般的鼾声,宋锦心中萌生了一股想要直接把白荷掐死的冲动。

一个姑娘家家地,怎么这鼾声如此之大

若是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谁家的老母猪睡着了,正打鼾呢。

在如雷的鼾声中,马车行驶缓慢,半个时辰才到了四平街。

下了马车,白荷拿了帷帽出来,戴在了宋锦头上,并提醒了句。

“姑娘,今日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说不定会遇到那陈家公子。为了避免遇到那陈家二公子,姑娘还是戴上帷帽得好。”

下了车的白荷,精神抖擞。

和方才在马车里鼾声震天响的白荷,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白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鼾声,是有多么吓人。若是换作个胆子小的,估计魂早就被她吓飞了。

走近绸缎庄,宋锦发现店外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马车旁还有一众锦衣卫,守在马车的周围。

细细观察一番,宋锦发现,绸缎庄的外头,也有许多化作便装的锦衣卫,混在百姓人中,似乎是在暗中护卫今日出宫的贵人。

就连街道两旁的屋檐瓦片上,也有几个身着黑衣的锦衣卫,虎视眈眈地观察着绸缎庄。

还没等宋锦走进绸缎庄,店外的一众锦衣卫,就把她拦在了外头。

“姑娘,如今太孙妃和太孙嫔正在店里视察礼服的缝制进度,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若是姑娘是要买绸缎布匹,还请改日再来,或是去这四平街旁的店铺购买,也是一样的。”

李管事在店里招呼着一众锦衣卫,似是注意到了外头的响动,以为是宋锦到了,亲自出了绸缎庄,就瞧见了被一众锦衣卫拦住的宋锦。

“官爷,这位姑娘是我家少东家,今日过来绸缎庄,是给太孙妃和太孙嫔作陪的,给两位娘娘介绍小店特有的绸缎丝织的。”

“还请官爷通融通融,放我家少东家进来。”

李管事说着,从身上摸出了十几两的碎银子,塞到了拦着宋锦那众锦衣卫的百户手中。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官爷拿着去喝几盏茶去。”

接过李管事递来的银子,那锦衣卫百户细细掂量了一番,随后叫那些个拦着宋锦的锦衣卫,让到一旁来,放了宋锦和白荷进来。

进了绸缎庄,李管事吩咐店里的几个小厮招呼着守在店里店外的锦衣卫后,随后亲自带着宋锦,去了后院。

太孙妃和太孙嫔已经指名道姓,要宋锦作陪了,所以他才会提前一夜,把消息递到府里,好让姑娘做足了准备。

“姑娘,太孙妃和太孙嫔都是山东人,太孙妃是济宁人,太孙嫔是邹平人。太孙妃一向重规矩礼仪,待会姑娘到了两位娘娘面前,还请姑娘小心谨慎,莫做出失礼的举止出来。”

“若姑娘在两位娘娘面前失了礼,到时候别说是小店的生意保不住,就连老爷的仕途,也要深受影响。”

若是不看李管事那张英俊美貌,少年郎的面孔,单听他的声音,还以为他是从宫里出来的积年嬷嬷呢,絮絮叨叨个不停,和白荷絮叨的时候,有得一拼。

既然是给宫里出来的贵人作陪,该有的规矩,她一样也不会落下。

不仅如此,她还要在太孙妃和太孙嫔的面前,为宋家挣下一份脸面。

到了绸缎庄后院待客的屋子,屋外不仅守着一对锦衣卫,还守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一看就知道是在太孙妃和太孙嫔身边伺候的。

李管事带着宋锦走了上前,和屋外侯着的宫女说明了情况。

“姑娘,小人身后这位姑娘,是我们家少东家。”

“太孙妃和太孙嫔,昨日递出消息来,让我家少东家今日来作陪,还请姑娘通融通融,放我们进去。”

趁着周围没人看着,李管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上塞了一个荷包过去,侯在屋门外的宫女,看见了荷包,马上收了起来。

虽面上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很明显温和下来,没有了方才训人般的狠厉。

“既然是太孙妃和太孙嫔点名要见的人,李管事就带她进去吧!”

“只一点,宫中规矩森严,你家少东家进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望李管事叮嘱叮嘱她。”

看到这一幕,宋锦瞬间目瞪口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明明是太孙妃和太孙嫔点名要见的人,竟然还要使了钱,才能进去。

在太孙妃和太孙嫔身边做狗腿子,未免太赚钱了吧

方才她看见了李管事那荷包,里头少说有几十两!

有那么一瞬间,宋锦起了在太孙妃和太孙嫔身边做狗腿子的念想,可片刻后,自己给打散了。

她要争气!

不能为几十两银子而折腰!

自己的荷包,自己挣满!

白荷扯了扯宋锦的衣角,拉着她就进了屋里,紧接着还是李管事不厌其烦地絮叨。

“姑娘千万千万千万要记住,太孙妃和太孙嫔,都是宫中出来的贵人,很重规矩,还请姑娘在她们面前谨言慎行。”

第047章 宫里贵人(下)

李管事和白荷都留在了屋外,就宋锦一人进了屋里。

屋里焚了梨花香,宋锦一进屋里,就闻见一股浓郁的梨花香,扑面而来。

香气进入嗓子眼,只觉得香甜无比。

“你就是宋尚仪家的姑娘”

“瞧着这副小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和尚仪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其他地方,和尚仪可像”

听见声音,宋锦抬起头,只见屋里的软榻上坐了一左一右两位贵妇,方才说话的,正是右边那位贵妇。

左边的贵妇该是李管事口中所说的太孙妃。

发髻梳成了圆髻,发上簪了几支烧蓝的蝴蝶簪子,样貌生得很好,面上总带着分浅浅的笑意,让人看起来很是端庄得体,一眼就知道是那个以贤名著称的太孙妃胡氏。

宋锦还没开口说话,右边的贵妇就让人搬了绣凳过来,让她坐在了绣凳上。

“干站着做什么还不老老实实坐下”

“这不是在宫中,你不必那样拘谨,我们两个都不拘禁,你一个小姑娘,拘谨个什么”

此时说话的,正是太孙嫔孙氏,太孙身边最得宠的女子,日后宠冠六宫的人物。

瞧着宋锦在绣凳上坐定,孙氏就让人捧了茶盏过来,放到了宋锦的身旁。

“我今日和太孙妃一起过来,是想要看看尚衣局外包给绸缎庄做的礼服,做的如何了”

“太孙加冠在及,此事可是拖不得,还望二姑娘让绸缎庄里的那些个织工绣娘加紧些进程!”

孙氏一面说着话,一面又细细打量着坐在不远处的宋锦,见宋锦面上淡淡地,没有过多的反应,就知道她胸有成竹,必定能办成这件事。

“回太孙嫔的话,太孙妃和太孙嫔册封礼上用的礼服,我已经让李管事加紧催促手底下的人了,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急不得。”

“纺织刺绣是细致活,若是加紧加急,粗制滥造了,只怕太孙妃和太孙嫔穿在身上,也是不大好看的。”

“绸缎庄里的织工绣娘都是积年的了,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地,一定会在册封礼之前,把礼服赶制出来的,还请两位娘娘放心。”

一通话说完,宋锦猛地喘了几口大气。

伺候宫里出来的贵人,还真是麻烦!

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谨慎。

每说一句话,她得在心里仔细思量三四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能出口。

若一个不小心说错了,得罪了面前这两位娘娘,按李管事的话来说就是,别说是绸缎庄的生意保不住了,就是宋老爹的仕途,也要深受影响。

“既如此,按照宋二姑娘这样说,刺绣纺织是细致活,那么多久可以完工”

“宫中的尚衣局可是即将完成吉服的缝制了,若是这礼服的缝制进度一再拖延,只怕是要误了太孙的加冠礼。”

“耽误了太孙的加冠礼,别说是你一个小姑娘担当不起,便是尚仪也担当不起!还是请二姑娘监督着手底下的人,加快进度吧!”

孙氏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瞟向了身边的太孙妃胡氏,见胡氏不言语,她才敢继续说下去。

毕竟这屋里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那太孙妃胡氏。

孙氏都把尚衣局缝制吉服的进度说出来了,若是她再不让绸缎庄底下那些个织工绣娘加快进度,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太孙嫔所说的,小女都记下了!小女定会吩咐了手下的人,加快礼服的缝制进度的!”

孙氏又交代了宋锦几句话,和身边的胡氏说了几句后,两人就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由屋里的宫女伺候着,准备出了屋子。

临出门前,孙氏特地回过头,瞧了一眼身后已经站起身,准备送着她们出去的宋锦。

“二姑娘这些日子就待在家里好好学几日规矩吧!”

“二姑娘那副拘谨的模样,若是到了御前,陛下瞧见了你板着的这张冷面,只怕会不大高兴的!”

“尚仪已经暗中和我商量了,要我过几日接你进府,你且安生等着吧!”

孙氏话罢,面上带了分浅浅的笑意,朝着宋锦摇了摇头,便跟着前头的胡氏一同出了屋子。

宋芸竟然和那个孙氏商量好了,要孙氏过些天派了马车来接她入宫

宋芸和那个孙氏,到底是何关系

为什么她能请得动孙氏

还没等宋锦继续想下去,李管事就带着白荷进了屋里。

见宋锦愣愣地坐在屋里的软榻上,白荷开了口就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宫里出来的两位娘娘,给吓到了”

“听别人说,太孙妃和太孙嫔,都是极为和善的人,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怎会把姑娘吓成这副模样”

那胡氏和孙氏怎么会吓得到她

只是她方才在想着宋芸和孙氏之间的关系,一时出了神罢了。

“她们二人如何会吓得到我再说了,你家姑娘胆子有那么小吗?瞧见两个大活人就能被吓成这副模样”

宋锦反问了白荷一通,白荷面上一红,马上就不再言语。

这时,李管事怀中抱着两匹绸缎,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给宋锦过目之后,就道。

“姑娘,这些日子不是绸缎庄的织工绣娘们懒惰,而是咱们这次进的织金锦,质量参差不齐的。好的好,坏的坏,一时挑拣下来,才发现上好的织金锦,没有几匹,全被用银丝代替金线的假冒织金锦给替代了。”

“小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托人找上好的织金锦,可是这织金锦毕竟是名贵的丝织品,便是咱们这四平街,也就只有四五家有这种锦,偏偏这四五家都断了货。”

“没有这织金锦,小人一时也找不出什么上好的丝织品,来代替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的礼服。”

“还请姑娘帮小人想想法子,弄些织金锦来!若是再没有原材料,只怕太孙妃和太孙嫔册封时穿的礼服,就要停了进度了,到时候别说小人了,就连姑娘和宋家,也是难辞其咎的。”

这是什么情况?

宋锦目瞪口呆了半晌,方才她胸有成竹地给太孙嫔说了,要加快礼服的缝制进度,这么快就打脸了?

真疼!

她上哪里去给李管事找上好的织金锦去?

织金锦,可是元代盛行的锦缎,元朝的人管它叫“纳石失”。

织金锦的纺织工艺,极为繁琐,单那金线,就有片金线和捻金线。

片金线是把金捶打之后,变成金箔,再把那金箔,贴在棉纸上切成金丝,直接就可以用于织金锦的织造。

另一种捻金线,工艺更为繁琐,将金片包在棉线外加撵成金线,但是织出来的织金锦,却是十分光滑细腻,没有片金线的粗糙感。

织金锦的工艺极为复杂,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来织,一个月才能织出个几匹出来。

哪里是说能织出来,就织出来的?

这个李管事,也太高看自己了!

苍天呀!马上就要停了礼服的缝制进度,她该怎么办?

第048章 连家来人

李管事明知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服,需要用到织金锦,为何短缺了这么些日子,才来禀她

若是她今日不过来这一遭,只怕眼前这位李管事,还打算继续瞒着她

这位李管事,可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事情紧急,宋锦也不打算继续追究李管事的过失了,还是等事情过后,她再来处置她。

如何最重要的还是先弄清楚,到底这绸缎庄之中,还有多少可以用来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礼服的织金锦。

“李管事,到底这绸缎庄里,还有多少可以用来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礼服的织金锦”

宋锦继续坐在绣凳上,问着站在她身旁,面色有些难看的李管事。

“额,……”李管事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瞧着宋锦紧紧地望着他,他这才缓缓地开口回道。

“姑娘,如今绸缎庄中,只有五匹织金锦,可以用做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的礼服了,其余的织金锦,要不就是质量太差,要不就是用银线代替金线的假冒织金锦。”

瞧着宋锦脸上的面色逐渐和缓下来,李管事又解释了一阵。

“姑娘,这件事我原先要差人报到府里的,可是小人听说府里这几日请了教养嬷嬷回来,教导姑娘规矩和礼仪,小人担心见不到姑娘,就没差人过去。至于夫人那边,小人也还没有报过去。”

生怕宋锦不愿相信,李管事又继续说道。

“姑娘,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呀!小人之所以要瞒着这件事,是想着应该能在京师购得织金锦,就没敢把这件事禀给姑娘和夫人。”

“谁知道小人一连问了几家较大的绸缎庄绣坊,皆说自己没了货,小人这才慌了,请姑娘恕罪!”

事已至此,若是她再继续责怪李管事,只怕也挽不回来了。

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快些购得大批织金锦回来,让绸缎庄的织工绣娘加紧赶工,把太孙妃和太孙嫔册封礼的礼服快些赶制出来了。

听孙氏说,尚衣局的吉服都快完工了,若是尚衣局的吉服都完工了,绸缎庄的礼服还没有完工,那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可是要延迟了。

这延迟之罪,她们宋家可担当不起。

“难不成这诺大的京师,除却咱们家,再没有其他绸缎庄绣坊有织金锦的了”

宋锦又问了一遍李管事,只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

犹豫再三,李管事抬眸瞧了宋锦一眼,马上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回道。

“姑娘,其实除了咱们家,这京师里,还有其他的绸缎庄绣坊有织金锦的,可他们的价格太贵,平日里四十两银子一匹的织金锦,如今他们要咱们一百两银子!”

“小人已经找几个绸缎庄的掌柜商谈过了,都是要一百两银子一匹,有几个狮子大开口的,甚至于要咱们二百两银子。”

“他们都说咱们家接下宫中尚衣局的这单生意,少说也能赚个几千两,想分一杯羹。”

绸缎庄之所以能接下宫中尚衣局的这单生意,和宋芸的暗箱操作有关。别的绸缎庄绣坊嫉妒羡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今她们家缺了缝制礼服的织金锦,那些个平日里眼红的绸缎庄绣坊,怎么可能不把自己店里的织金锦价格抬高,狠狠地敲她们家一笔。

正当宋锦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铺子伺候的一个小厮,急匆匆进了屋里,看了一眼宋锦,马上就走到李管事身边,急匆匆耳语了一阵。

待那个小厮话罢,李管事的面上,明显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唉声叹气,满面愁容转变为带了分浅浅的笑意。

“姑娘,连家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来了,此刻就在前面的铺子中。”

“连家小厮说,如今连家二公子手头有一批云锦,想要高价抛出去,知道了咱们绸缎庄缺了织金锦,特意派了他过来,与我们商谈的。”

又是连家二公子

又是那个三个月前把原主拐带私奔的连家纨绔

他怎么会知道绸缎庄缺了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礼服的织金锦

上次也是他知道了何管事被徐慧栽赃陷害入狱,派了人把他救出来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如今他又知道自己有难,特意来帮自己了

瞧着宋锦经久不语,李管事还以为姑娘心中还在为三个月前,连家二公子带着她私奔出走的事情,耿耿于怀,忙回道。

“若是姑娘不大想见连家的人,就请姑娘继续待在这屋里,让小人去前头的铺子,问问那连家二公子身边的小厮,那批织金锦的要价是多少。”

“若是低于其他绸缎庄绣坊开出来的价格,小人和连家的人磋商过后,就可把它全部购买过来。”

那个连家二公子,当真会这么好心

今日是专程过来给她送织金锦来的

宋锦不大放心让李管事一人去见那连家过来的人,她想跟着李管事过去,听听那连家过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批织金锦,他们的要价是多少

若是高于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便是那个连家二公子,有再多的织金锦,她也是不会要的。

“李管事不必担心我,虽说三个月前,我与那连家二公子闹出了私奔这事,但毕竟这事已过了三个月,我已然没放在心上,想必那个连家二公子,也没放在心上了吧”

“既然他们手头有一批我们急需的织金锦,我们就去和他们商谈商谈,听听他们要价多少。”

听着自家姑娘这样说,一直侍候在宋锦身后的白荷,突然扯了扯宋锦的衣角,小声提醒了几句。

“姑娘,老爷夫人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奴婢,让奴婢看好姑娘,不能让姑娘和连家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三个月前那件事,虽说过去了,但在老爷和夫人心里,却还是如芒刺在背!”

“既然是铺子里的事,姑娘一个姑娘家插手也不大好,就交给李管事去办吧!”

白荷嘴上还在说着,宋锦却无半点反应,不理白荷,从绣凳上起身,就跟着李管事往前面的铺子去了。

宋锦走得远了,白荷这才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

第049章 做出约定

白荷跟上了宋锦的步伐,来到了绸缎庄前头的铺子中,见到铺子里坐着的连家奴仆,白荷扯了扯宋锦的衣角,又低声嘱咐了句。

“姑娘,老爷和夫人再三叮嘱过奴婢,让奴婢紧紧看着姑娘,不许姑娘和连家的人,有过多的接触。铺子里的事,就交由李管事去办吧!”

“就请姑娘就跟着奴婢,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吧!”

白荷絮絮叨叨了一路,宋锦心中已经烦躁得不得了。

想也没想,宋锦果断转过身,给了身后紧跟着自己的白荷,一个眼刀,具体意思,叫她自己去琢磨去!

白荷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乖乖地站在宋锦身边,不再言语。

见白荷终于肯安息下来,宋锦跟着李管事的步伐,就来到了连家二公子的长随小厮,石熊的身边。

石熊!石熊!

果真应了这个名字!

人长得跟个熊一样壮,满脸的络腮胡,挺出来的大肚腩,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粗犷大汉模样。

“石熊小哥,这位便是我家少东家。听说连家二公子前些日子采购了一批上好的织金锦,不知这批织金锦的价钱如何”

“想必石熊小哥也该听说了吧我们绸缎庄这些日子一直短缺织金锦,若是这批织金锦价格公道的话,我们绸缎庄大可以把连家二公子手中的所有织金锦,都采购过来。”

应对生意人,最好的还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和他说清楚。

不宜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所以李管事开口就问了那批织金锦的价格如何。

若是价格公道,彼此双方都商量好了,那么这门买卖,就可以一槌定音,等着钱货两清了。

石熊没看李管事,而是直接把目光,抛到了李管事身后的宋锦身上,随后笑着回道。

“李管事,这批织金锦,是我家公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弄来的。”

“我家公子说了,这批织金锦,可以白给你们家,但是需得宋二姑娘,赴一个约!”

赴约

那个连家纨绔,竟要叫她赴约,才肯把这批织金锦给她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难不成还对自己贼心不死

没继续多想下去,宋锦直接回道。

“你且说来听听,你家公子要让我赴个什么约,才肯把这批织金锦,不要钱给我们家。”

“我先有言在先,若是你家公子口中所说的赴约,是个无礼越举的要求,这批织金锦,便是你们家按照市场价卖我,我也是不要的。”

“怎会宋二姑娘莫不是想多了”

“我家公子说了,再过半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七夕灯会,公子想在那日,请二姑娘到城里的酒楼,吃一顿饭,仅此而已!”

“临出门前,我家公子担心宋二姑娘心中必会有所顾忌,已经暗中嘱咐了我,那日派了马车,来接姑娘走便是”石熊说着话,目光不停在宋锦和身边的李管事两人面上扫过。

宋锦正要开口答应,李管事就抢先一步说道。

“少东家,不可呀!”

“三个月前,您和连家二公子两人私奔那件事,在京师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虽说过去了这么久,但私底下仍然有人在传!”

“若是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姑娘为了几匹织金锦,就私下和连家二公子见面的话,事后小人会无颜面对夫人老爷的呀!”

宋锦也知道,若是就这样贸然地去和那个连墨见面,实在是不大妥当。

谁知道那个连墨心中对她,是不是还贼心不死

可是倘若不去和那连墨相见,只怕他未必肯把手中这批织金锦给她

绸缎庄如今正缺织金锦,若没了织金锦,太孙妃和太孙嫔的礼服缝制进度,一定要落后宫中尚衣局一大截。

到时候绸缎庄交不了货,牵连的就不止是宋家了,还有宫中的宋芸,宋老爹的仕途生涯。

宋老爹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到如今的四品小官位上,绝对不能因此事,而丢了官职。

思虑再三之后,宋锦还是想着,先当着石熊的面,口头答应下来。到时候他们把织金锦送过来,至于最后去不去赴那连墨的约,就看她的心情了。

为了不让石熊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宋锦面上还是假做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好混淆了石熊。

“去告诉你家公子,就说我答应了他的约定!让他快些把织金锦送来!”

“还有这批织金锦,是你们自己说不要钱的,若是事后想要我们掏钱来买,一个子都没有!”

石熊愣了一愣,宋二姑娘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原先他还以为,宋二姑娘还要犹豫一番,最后实在是无可奈何了,才会答应下他的要求。

没成想,她竟这么快就应下,让石熊有些意想不到。

“既然宋二姑娘如此爽快地应下这个约定,待会我就让人把宋二姑娘所需的织金锦送过来!”石熊撂下这句话,带着屋里的连家奴仆,就出了绸缎庄。

临出门的时候,石熊还回过头看了身后的宋锦一眼。

不知怎么了,他在这宋家二姑娘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感。

他感觉眼前这宋二姑娘,和三个月前的宋二姑娘,不大一样了。

只是他实在找不出哪里不一样,待回去禀给公子,交由公子定夺吧!

待连家的人走后,李管事让人捧了茶水进来,亲自端给了坐在屋里的宋锦。

“姑娘,方才那石熊口中所说的那个约定,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待连家把织金锦送过来了,咱们不认下这件事,连家也拿咱们没辙。”

“姑娘方才只是口头答应,并未在书面上签字答应,这件事情,终究是做不得数的”

没想到,李管事竟和她想到一路去了。

她也是想着先口头答应,应付过去后,待连家把织金锦送过来,再翻脸不承认这个约定。

不过这样做,确实太冒险了。

若惹怒了那连墨,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李管事让人备了马车,正准备送了宋锦回府,绣坊那边就差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是薯莨水熬煮成功了,曾绣娘有些不放心,想要请宋锦过去,查验查验。

第050章 哪里来的奇葩太医

调制薯莨水,只是染整香云纱的第一道工序。

既然薯莨水已经熬煮成功,马上就可以进行第二道工序,浸泡和晒制。

绣坊的后院,原先摆上的那些个大染缸里,如今都装着的是熬煮成功的薯莨水。

看着那一个个大染缸里,满满当当装着都是薯莨水,宋锦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曾绣娘。

看她那副得意模样,宋锦猜想这曾绣娘是打算大搞一场,拿下了岭南香云纱在四平街的市场了

只见曾绣娘吩咐底下侯着的织工,去库房把纺织出来的香云纱胚布搬了出来,准备把那些胚布,浸泡在装了薯莨水的大染缸中。

“姑娘,如今这薯莨水已经熬煮成功,马上就可进行浸泡香云纱了。但咱们这绣坊的后院,毕竟地方小了点,若这香云纱摊开之后,只怕是不够施展拳脚的。”

“不知姑娘可和夫人说了,要了京郊的那块草场过来,这样把香云纱浸泡薯莨水过后,也好在那块草场上进行晒制和过泥。”

曾绣娘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宋锦,见宋锦默不作声,仔细看着院里织工绣娘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只得毕恭毕敬地开口问了她。

宋锦没回过身来,背对着曾绣娘,就回道。

“草场的事情我已经和夫人商量过了,待我去孙妈妈那边拿到钥匙,我再差人把钥匙给你送过来。今日你们就把绣坊里的这些个熬煮好的薯莨水,运去京郊的那块草场。”

薯莨水不能过夜,熬煮好的薯莨水,必须在一天之内使用完。

若是薯莨水过了夜,薯莨水中的色素,就会沉淀下来。

到时候染整出来的香云纱,颜色就会比较浅,较大的颗粒还会堵住了纱绸的孔眼,导致染整出来的香云纱,不轻薄,也不透气。

宋锦担心曾绣娘会在浸泡香云纱的工序上出了差错,又叮嘱了句。

“待会出门的时候,曾管事差人去买几个较长的马料水槽过来,浸泡香云纱的时候,就不用在大染缸里头进行,在马料水槽之中,这样你们浸泡的时候,也无需弓腰驼背。”

“浮起来的胚布纱绸需要不断按入薯莨水中,一定要确保纱绸的每一个丝孔都沾染上薯莨水的汁液,否则这批香云纱的染整,算是前功尽弃了。”

听着宋锦说了这许多,曾绣娘只能点了点头,毕竟染整香云纱这样的事,她自己也做不来了,只能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所以姑娘说话的时候,她跟着点点头就行。

看着曾绣娘一副对自己敷衍了事的模样,宋锦就知道她必不会事事亲力亲为,定是把她的这些话,转告给下面做事的织工绣娘们。

既如此,这回她就让眼前这曾绣娘,亲自去体验一番染整香云纱的辛苦。

“曾管事,我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得老往外头跑。待绣坊把染整香云纱所需的物件,搬去草场之后,我不能时时去草场查看染整进度,还请曾管事,代我去草场督看着底下人的染整进度。”

“染整一批香云纱,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我半个月后再来验收。若到时候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我可是要拿你问罪的。”

听宋锦这么说,那曾绣娘,登时就慌了,面色大变。

她是绣坊的管事,这么能去草场,督看着底下织工绣娘的染整进度呢?

不妥不妥,实在是太不妥了!

看出了曾绣娘面上的犹豫,宋锦就知她必定还有话想要对自己说,没等曾绣娘开口,她就开口先道。

“曾管事,你不必担心。待你去了草场那边住持大局后,我让孙妈妈过来绣坊,替你管几天。”

“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京郊的草场,和底下那些个织工绣娘们,一起染整香云纱吧!”

曾绣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点了点头,适才回道。

“姑娘,小人晓得了。还请姑娘放心,小人一定会好好瞧着那些个织工绣娘染整香云纱的。”

回了宋府,赵氏那边就喊了李婆子来请她过去一趟。

说是宋芸请到太医到了府中,想请宋锦过去搭搭脉,看看宋锦身上这股子从娘胎带出来的异味,有没有法子祛除。

“姑娘,此番入府的是太医院的王太医,王太医医术精湛,和当今的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师出同门,想必对治疗姑娘身上的顽疾,必有独到的法子。”

“王太医是大姑娘和太子妃娘娘说了姑娘身上的顽疾后,太子妃娘娘可怜姑娘,大姑娘才把这王太医请进府的。”

“待会姑娘见到那王太医,可不能失了礼数。”

李婆子走在前面,给宋锦引着路,口中仍絮絮叨叨个不停。

前头走着的李婆子,和白荷那副情深意切,絮絮叨叨的模样,别无差别。

敢情这府里伺候的人,都把她当做天真无知的小朋友一样对待。

到了赵氏待客的小花厅,李婆子和白荷守在了外头,宋锦一人进了花厅。

花厅之中,赵氏和那王太医,已经攀谈了许久。

王太医对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的起源,也熟知了七七八八,只是他如今还拿不定诊治法子,想等宋锦进来,再细细询问一番。

宋锦大大方方地给王太医见了礼,坐在了赵氏下首的绣凳上,对面坐着的,便是那位身着太医院官服的王太医。

“王太医,这位便是小女。小女久居府中,不太懂京中的规矩,若有不到之处,还请王太医见谅。”

当着宋锦的面,赵氏少不得再和那王太医,又客套了一遍。

那位王太医,也跟着客套起来。

无非就是夸赞了几句宋锦的气质上佳,容貌极好,是京中难得的美人胚子。

一番客套过后,王太医终于开口问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宋锦。

“宋二姑娘,在赵夫人的话中,下官知道了姑娘身上的顽疾,是打娘胎带出来的,流水似地请了那么多大夫入府,给姑娘诊治,就是不见痊愈。”

“所以下官断定,二姑娘的病,绝不在表里,而是在内里,需得慢慢调理,才见气色。”

“前朝宫中有一位公主,生得也是同二姑娘一样的病,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刺鼻异常的味道。皇帝遍寻天下名医入宫给公主诊治,最后是一位名医用自己的眼泪做了药引,搀在了药皂中,公主洗后,此病才消!”

“二姑娘身上的顽疾,大可以尝试尝试这个法子,以人眼泪入药引,制成药皂,以药皂洗之,必能祛除。”

什么

用人眼泪做药引,制成药皂,洗后可以祛除异味

这太医是个什么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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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想要有一个任贤齐那样的太医来给她治病,可问题是有吗?

第051章 陈家的痴心妄想

不仅宋锦听得目瞪口呆,就连赵氏听了王太医这法子,也愣了半晌,觉得不大符合逻辑。

不过王太医毕竟是宋芸从宫中请回来的,怎么说,还得给人家留几分薄面。

赵氏让人捧了茶盏进来,搁在了王太医的身旁,缓和了一下屋中的尴尬气氛,也让赵氏有了由头开口说话。

“王太医,你方才所说的医治前朝公主那个法子,对于我家锦儿,只怕不大行得通吧”

“我们家上哪里去找什么眼泪,来给锦儿做药引,制成药皂的”

“烦请王太医想想其他法子,看看能不能从锦儿的穴位入手,通过扎针,治好锦儿身上的顽疾。”

赵氏这么一说,王太医连连摆手,回道。

“不妥,不妥。赵夫人,二姑娘的顽疾在内里不在表里,若通过扎针,只是暂时遏制住了二姑娘身上的异味,时间久了,还是会有复发的风险的。”

“要想彻底根治,还得找出源头,从源头上入手,二姑娘身上的异味方才祛除。”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大夫,也不好得叫二姑娘宽衣解带,叫我仔细检查吧”

王太医此话一出,赵氏当即就哑口无言,一时愣在了软榻上。

王太医说的在理,要想彻底根除她身上这股子异味,还是得从源头入手,只是从源头入手,少不得在她身上检查一番。

只是在大明朝,一般的大夫,轻易不能接触女眷,要想检查女子的身体,还是得请医婆,医女入府。

但那些个医婆医女,毕竟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像她们宋家这样的官眷人家,哪里能请那种人物回来,为家中女儿瞧病

“敢问王太医,除却你方才口中所说的那个法子,可还有什么法子,能祛除我身上这股子异味的”

“王太医也应该知道,治疗前朝公主那个法子,毕竟是皇帝云集了天下名医,才想出来的。”

“还有那传说中的药皂,没有配方,空有眼泪,一时半会也是制作不出来的。”

宋锦开口问了王太医,坐在软榻上的赵氏,听见了宋锦的声音,忙抬起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王太医没想到,宋家这位二姑娘,问起话来,倒也是有理有据,没有外头传的那样年幼无知。

确实如她口中所说,他如今手头上没有那祛除异味药皂的制作配方,一时半会也无法把宋锦身上的异味祛除。

毕竟是宋芸求了太子妃的恩典,把他请到宋府来给宋二姑娘治病的,若是就这样什么事也不做,空着手回去,也不好得和太子妃交代。

想了半晌之后,王太医还是用了方才赵氏口中那个法子,给宋锦扎针,能压住那股异味多久,就看宋二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夫人,虽说二姑娘的病在内里,但通过扎针,也是能够抑制住姑娘体中的那股子异味的,只是能抑制住多少时日,我也拿不准,还请夫人和二姑娘见谅!”

王太医这样说,赵氏也不好得再说什么,只好让他给宋锦针灸之后,就喊人送着他出府了。

翠微居里,宋锦躺在自己那张小榻上,白荷坐在榻下的小几上,给她打着扇子,口中不停说道。

“姑娘,那王太医,真不愧是宫里的太医,不过给姑娘扎了几针,姑娘身上那股子异味,就去了七七八八了。”

“往后这屋里也不用熏香了,奴婢们也无需再用薄荷香油,抹到鼻下了。”

宋锦看了一眼白荷,不想说话,瞧着她在自己身边继续叽叽喳喳地说着。

被王太医扎了几针后,她只觉得浑身乏累,躺在小榻上,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天光渐渐放亮。

积英巷陈家后院鸡舍养的一众公鸡,就开始逐一打鸣。

咯咯咯的鸡叫声,响彻了整个陈府的后院。

陈夫人已然是睡不着了,刚醒来不久,婆子奉了茶进来。

陈夫人让人把二姑娘陈雪元请了过来,想要交代她几句。

因着还没洗漱,陈夫人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陈雪元倒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坐在了陈夫人的身旁,正要端起身旁的茶盏起来喝上一口,只听见陈夫人说道。

“昨日傍晚,宋家已经把退婚书送了过来,我把退婚书给了你爹瞧了,你爹气归气,但总是摆脱了那宋家二姑娘,你爹代你哥哥,已经在那退婚书上签了字。”

“那退婚书一式两份,一份留在了咱们家,一份已经差人送去了宋家。”

陈夫人说着,把匣子里装的那份退婚书,拿了出来,递给了陈雪元。

“阿娘,就宋二那臭气熏天的女子,也敢主动来写这退婚书”

“就那样的姑娘,别说是嫁到我们家了,就是去灶上做个烧水煮饭的婆子,我也嫌她手脚不够干净!若吃了她做的饭,指不定就闹肚子了。”

“你给我少说几句!这些话在家里说说就得了,万不能叫人传出去!宋二虽不放在眼里,但她的一哥一姐,就由不得我们不忌惮。”

陈夫人说着,恶狠狠地瞪了陈雪元一眼,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见状,皆退了出去。

“宋芸在太子妃,安贵妃身边伺候,多少人上赶着去巴结。”

“若日后太子太孙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太后,宋芸在她身边伺候,帮她做事,以后少不了给她好处。你父亲毕竟老了,咱们家,还是得指望你哥哥。”

“指望哥哥”陈雪元冷笑着反问了句,

“阿娘,哥哥不过中了个举人,日后能不能入朝做官,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哥哥如今三天两头往外头跑,这心恐怕也安定不下来。阿娘和阿爹与其指望哥哥,还不如指望女儿,日后能嫁进天家,享尽荣华富贵,到时候阿爹和阿娘也能沾沾女儿的福气。”

陈夫人和陈太师已经商量过陈雪元的婚事,汉王家的世子已经到了加冠之年,满京师的贵女,汉王妃是挑了又挑,就是找不出个好的。

唯一中意的,只有英国公家的小孙女。

可惜那小孙女是英国公最小的孙女,平时娇宠得不得了,英国公夫妇入宫见了陛下,说不想小孙女嫁去汉王家。

因着英国公是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顾忌臣子的功劳,陛下亲自给英国公家小孙女,许了彭城伯张家的公子。

只是具体是张家的哪一位公子,陛下没明说,张家也不好得去问。

听说这些之后,陈太师先是想用陈雪元的婚事,和太子妃母家彭城伯家攀上亲家,但彭城伯家瞧不上陈家的家世,这门婚事也只好作罢。

这些日子,陈太师瞧着汉王府日渐得势,就起了想要借了女儿的婚事,搭上汉王府这条船的心。

第052章 攀高枝的陈家(求个首订么么哒)

陈家想和汉王家搭上关系,但没牵线人,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很难和汉王家搭上关系的。

所以陈夫人想到了宋家,想到了在宫里当差的宋芸。

若是能让宋芸做了牵线人,在汉王家那边说了几句关于陈家的好话,说不定陈家就能借机搭上汉王家。

但前些日子在宋家花厅闹得那一出,想必在那赵氏心中,也隔应得很,只怕不大乐意再想见到她。

既然她不想见到自己,那自己就请她过来,吃一顿饭,有商有量,问问赵氏的意思。

“我准备让人下了帖子,请了宋家夫人过来,今日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屋里,哪里也不许去!”

“你阿爹已经托了关系,给你请了教养嬷嬷回府,学好了天家规矩,日后嫁去汉王府,也不至于出了差池。”

陈夫人嘱咐了陈雪元几句,就让婆子送着她出去了,她自己则是好好洗漱了一番,等着赵氏过来。

……

今日赵氏差了李婆子过去,请了宋锦过来用早饭。

母女二人围坐在圆木桌椅上,桌上摆了几道咸菜,两碗白粥,两个馒头。

就着桌上摆着的咸菜,宋锦咕噜咕噜把一碗白粥下肚,拿起了小碟里摆着的馒头,开始啃了起来。

“今日一大早,陈夫人就差了人过来,给我下了帖子,叫我去陈家赴宴,说是给我赔罪。”

“她说自己前些日子那些话,实在是太鲁莽了,一时气急了,才会没顾了我的面子。还说她始终顾念着我们姐妹情深,想着我心中可能隔应,特地下了此贴。”

听着赵氏这么说,宋锦一口馒头没咽下去,差点卡在了喉咙。

她方才没听错吧?

那位陈夫人,竟然不要脸说什么顾念姐妹情深,想着赵氏心中隔应,打算请了赵氏过去,吃饭赔罪?

若是她真的顾念什么姐妹情深,那日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下了帖子,想要请了赵氏过去,只怕是有事相求!

咽下方才差点卡在喉咙的馒头,宋锦匆匆喝了几口茶水,把馒头压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

“娘亲的意下如何?是去赴宴,还是把这帖子,撂在一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陈夫人之所以急匆匆喊人过来下了帖子,想必是有事想要拜托娘亲。娘亲大可不必理会,把她搁在一边吧!”

赵氏让李婆子把摆在桌上的帖子收了起来,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正吃着馒头的宋锦,暗叹几口气,才道。

“锦儿,我也想着不去赴那陈夫人的宴,只是她毕竟差人给我下了帖子,我们又是姐妹一场,不好得驳她这个面子,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你且放心,娘亲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那陈氏,也不敢在陈家做出欺负娘亲的事来。”赵氏话罢,冲着宋锦笑了一笑。

嘱咐了李婆子几句,叫李婆子看住了宋锦。赵氏就带着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坐上了二门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往着陈家去了。

李婆子亲自把宋锦送回翠微居后,叮嘱了翠微居伺候的几个丫鬟,要牢牢地看着宋锦后,她也回了安心斋。

赵氏虽不在,安心斋却不能乱,她还得回去看着小丫鬟,叫底下伺候的小丫鬟不能乱。

“姑娘今日可出门去?”

白荷突然凑近了宋锦,把坐在软榻上头看书的宋锦,吓得一激灵,险些滚了下来。

宋锦细细地打量了白荷一眼,见白荷望着自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一朵开得很灿烂的菊花。

白荷这家伙,自己想溜出去玩就直说,非过来探探自己的意思,听着她的这些话,是准备带她一起出去了?

这样就算事后被赵氏知晓了,赵氏也只会怪罪在她头上。

这个白荷,可真机灵!

宋锦正要开口询问,白荷忙捂住了宋锦的嘴,让宋锦没办法说话,只听她缓缓说道。

“姑娘,奴婢知道姑娘心中所想,姑娘心中必是也想出去的!”

“奴婢听说四平街的铺子,开了好些个小食摊,每天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今日还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想必那些个出摊的小贩会更多。”

“姑娘最爱吃那家的牛肉面了,听说在那家牛肉面小摊旁,又新开了家炒板栗,牛肉锅盔,不如咱们今日就过去尝尝吧!”

白荷说得滔滔不绝,像是没注意到身边宋锦的脸,已经黑了大半。

自己想出去就直说,非拉上自己,她哪里想出去了?

老老实实宅在家不好吗?

天天想着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宋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四平街上。

宋锦靠在马车中里的软垫上,趴着软垫,小憩了半晌。白荷坐在车里,仍旧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像只聒噪的鸟儿一样。

久久睡不下,宋锦抬起头抛给了此刻正叽叽喳喳说着话的白荷一个眼刀,轻轻踢了她一脚,才叫她安生下来。

白荷这才明白了宋锦的意思,停下声来。

其实今日宋锦之所以出门,也不完全是为了满足小丫鬟白荷想要出门溜达的心。

昨日夜里,四平街的袁管事差人了送了信过来。

说是有人在成衣店的对面,开了几间布坊,袁管事担心是对家过来找事,寻宋家的不快,就想要请宋锦过来瞧瞧,给拿拿主意。

到了离成衣店只有丁点距离的地方,宋锦就让车夫停了马车,拉着白荷下了马车,准备朝着成衣店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一阵熟悉而又厌恶的声音,在宋锦身旁响了起来。

“宋二姑娘,还真是好巧呀!今日又让我碰见你了,你是不是还想躲着我,不想见我?”

宋锦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厌恶,回过头就瞧见那位用折扇遮住大半脸,以为旁人瞧不出来他是谁的陈家二公子陈锦然!

听他的声音,他就知道是那个厌恶的陈二,还遮遮掩掩地,真当她瞎呀?

但厌恶归厌恶,宋锦还是强扯出几分笑容,冲着陈锦然盈盈一笑。

她是厌恶他,但是规矩礼仪,却一样也不能少,不然反倒叫他轻看了自己。

“不知陈二公子像个登徒浪子般,凑上前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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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登徒浪子

听着宋锦这么说,陈锦然的脸上,马上就挂不住了。

登徒浪子?

以他这副容貌,便是把全京城所有有点姿色的贵公子唤来,比上一比,他的容貌,也是绝逊色的。

哪里会是宋二口中那登徒浪子?

看来宋二这张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哪里懂得欣赏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不过他今日心情好,出门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掉了一百两银票,恰好被他捡到。

他不想与宋锦过多计较,准备拿着这些钱,去吃的酒去。

“宋二姑娘,本公子今日心情大好,就不与你一个小姑娘多做计较了。若是旁人瞧见我和你在一起,指不定该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了。这口黑锅,本公子可不背!”

陈锦然说着,凑近了宋锦几步。隐隐觉得周遭的空气中,没了先前他遇到宋锦时,宋锦身上那股子掩盖在香粉之下的异味了。

如今反倒是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粉味,让人闻了只感觉全身的气血,都提了上来。

难不成宋锦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被治好了?

不过宋锦不说,他一个男子,也不好得当众问一个姑娘这样隐私的问题,不说话,又继续在宋锦身边嗅了嗅。

陈锦然像只哈巴狗一样,在宋锦身旁转了一圈,仔细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宋锦心中一时起了火气,面上虽无半点反应,但两只手已经握成了拳状,准备向陈锦然那张板着的脸挥去。

“陈二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在一个姑娘家家身边转来转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这个姑娘有意思呢。”

“但陈二公子要记住,你我二人,已经是没了婚约在身的人,烦请日后陈二公子放尊重些。”

“为了避免生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请陈二公子日后见了我,绕开了走!我见了陈二公子,也绕开来走!这样对你我双方都是好的。”

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百姓,顾念着原主的形象,宋锦还是把心中的那口火气咽了下去,心平气和地回了陈锦然。

瞧着陈锦然呆站在一旁,久久没有言语,宋锦又开口说道。

“不知陈夫人有没有同陈二公子说了,陈夫人想让陈二公子娶的是英国公家的小孙女,贵府有意和英国公家攀上亲家,陈夫人还让我不要和陈二公子继续纠缠在一起。”

“我都躲着陈二公子了,烦请陈二公子,也不要来招惹我的好!”

既然陈家有心要儿子女儿的终身大事,去挣家族的前程的话,她自然不会去阻拦她们。

不过既然她和陈锦然相识一场,总还是要提醒提醒他,那位陈夫人,已经准备拿了他的终身大事,去和英国公府交易了。

听着宋锦这样说,陈锦然面上的反应,很是冷淡。

“我不愿娶英国公的小孙女,什么人逼我,都是不成的。我这辈子,只愿娶我想娶之人,旁人休想插手我的终身大事!”

陈锦然的语气很是严厉,面上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宋锦有些意想不到。

没成想,这位陈二公子,还是有些血气的。

既如此,她也没有什么话,想要同他说的了,该说的,她都已经向他说明白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绕过了前头呆立的陈锦然,宋锦就朝着前头的成衣店走去,昨日夜里袁管事喊人托了急信过来,叫她今日务必过来一趟。

在信中,袁管事并未把事情说得清晰明了,所以宋锦心中,隐隐揣着一丝担忧。

还没走近成衣店,一直守在店铺门前的袁管事,瞧着宋锦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马上就迎了过来。

袁管事面上看起来忧心忡忡地,眼睛周围也乌青乌青的,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少东家,您可算是来了!小人可算是好等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袁管事的面上,如此不好?”

宋锦问了一句袁管事,又越过身前的袁管事,朝着袁管事身后的成衣店看了一眼,见成衣店里冷冷清清,没半个顾客,就知道必是出了事情。

还没等宋锦说话,袁管事抬手就指了指对面新开的一家布坊。

见那布坊之中挤满了进去挑选布料的百姓,还有些没挤进去的百姓,索性搬了凳椅坐在店门前,打算等人少些之后,再进去。

“姑娘,那家新开的布坊听说是徐国公夫人在四平街的产业,如今徐姑娘接手之后,昨日就风风光光开了张。”

“她们店里的绸缎布匹,是积压在徐家库房十多年的老货了,但因价格便宜,所以这贪图小便宜的百姓,就蜂拥而至去了。”

“不仅如此,那徐家姑娘还差了丫鬟过来咱们家这边喊话,说她们家的绸缎布匹便宜,把店里的几位客人,都喊了过去。”

“少东家,您还是快些想想法子吧!若这样持续下去,成衣店的生意,是要受到影响的呀!”

听着袁管事话罢,宋锦转过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徐家新开的布坊,袁管事口中的那个徐家姑娘,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定是那位徐慧姑娘无疑了。

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那个徐慧姑娘了,一次两次来寻自己的不快。

上一次是栽赃陷害何忠杀人,这回竟然把布坊,开到了她们家成衣店对面,这不是要打擂台,还能是什么?

既如此,她就奉陪到底,看看那个徐慧,到底还想做什么幺蛾子?

跟着袁管事进了成衣店,宋锦让店里的一个小厮,打扮成百姓模样,又易容打扮一番,直到彻底看不清他原本的面目后。

准备让他去对面的布坊,探探徐慧对那些个搁置了十几年的老布,到底是如何定价,如何售卖出去的,还有就是,打听出来到底是哪些百姓,买下来那些布料。

若把这些都了解透彻,想要打赢这场擂台,就简单得多了。

临上马车之前,宋锦又叮嘱了袁管事几句。

“袁管事,待底下的小厮打听好后,再差人过来报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我也会想出法子的。”

宋锦话落,目光又落在了对面那间那人头攒动的布坊之中,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

如何应对的法子,她已经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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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宋家夫妇分析局势

回到宋府,宋锦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换衣。没多久,赵氏那边就差了李婆子过来,说是宋老爹回来,想要请宋锦过去一趟。

“姑娘,夫人说,老爷回来了,叫姑娘过去请安。待姑娘见过老爷后,再去她屋里,夫人有事想要交代姑娘。”

李婆子站在宋锦身边,面上堆满了笑容,毕恭毕敬地对着宋锦说道。

宋锦“嗯”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言语,叫白荷拎上今日出门买的红豆糕和绿豆饼后,就跟着李婆子朝着安心斋那边去了。

宋老爹坐在屋里用着饭,赵氏坐在里屋中做着针线,瞧着宋锦还没到,宋老爹回过身子,瞧了一眼身后正在做着针线活计的赵氏,就道。

“今日下朝的时候,我刚出了宫门,陈太师和着几个同僚,就向我走了过来,陈太师想要走了芸儿的路子,把她们家的姑娘陈雪元,塞进汉王府秀女候选的名单里。因着此事需得芸儿同意,我没当面表态,只说了下次给了他答复。”

“听李婆子说,今日那陈夫人,给你下了帖子,我猜着,她请你过去,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档子事吧!”

“锦儿才和他们家二郎退婚没多久,这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来求咱们办事,陈家夫妇倒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

赵氏停了手中的针线活,让屋里伺候的丫鬟,把绣筐收了起来,屏退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见小丫鬟们逐一退了出去,她这才开了口。

“今日陈夫人给我下了帖子,请我过去,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想要走了芸儿的路子,把她们家姑娘塞进汉王府小世子的选秀名单里。”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了,陈家还打算用陈二郎的婚事,去和英国公家攀上亲家。”

“前不久汉王才为了和英国公家结亲之事,在朝中闹了一通,如今陈家背后又想巴着英国公家,恐怕是想脚踩两只船吧?”

宋老爹想了半晌,放下了手中端着的饭碗,温柔地望了身边的赵氏一眼,缓缓开了口。

“两个女儿都是你生的,芸儿和你也亲近些,你差人去问过她的意思没有?”

“对于陈家想要走了她的路子,塞人进秀女人选这件事?”

听着宋老爹这样问,赵氏摇了摇头,面色有些不大好,当即就回道。

“你又不是不清楚芸儿的性子,她哪里肯让陈家走了她的路子?”

“陈家和锦儿退婚这件事,她还耿耿于怀,为着锦儿,这件事说什么都不成的。”

“夫人,陛下的几个儿子中,最属意的就是汉王,陛下也几次说过,汉王像他的性子,但汉王却不是太子,你可知道为什么?”

赵氏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宋老爹的意思。

宋老爹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屋里屋外没了听墙角的丫鬟,他这才敢接着说下去。

“汉王性子狠厉,虽说和有几分陛下相像,但到底也只是带兵打仗的地方像罢了,其他地方,哪里有陛下的大智慧。”

“倒是太子爷,为人宽厚,做事小心谨慎,有着几分仁君模样。日后登上大宝的,必会是太子爷”

“既然陈家有心去攀附汉王家,就让他家去攀附,日后汉王府倒台,只怕她们陈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老爹给赵氏仔细分析了一遍局势,赵氏虽不大明白朝政,但还是从宋老爹的话中,懂了七七八八。

只是那汉王府,真的会如老爷所猜测得一样?

“老爷就如此笃定,汉王家日后会倒台吗?万一没有呢?那陈姑娘嫁去汉王府,岂不是鸡犬升天了?”

赵氏反问了一句宋老爹,宋老爹正要回话,只听到外头侯着的婆子高声喝唱道。

“老爷,夫人,二姑娘到了!”

赵氏在软榻上坐定,宋老爹吩咐人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下去后,就让丫鬟请了宋锦进来。

一番行礼问安后,宋锦坐在了丫头搬过来的绣凳上。左边是宋老爹,右边则是赵氏,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锦身上,似是在打量着她什么。

“听谭嬷嬷说,你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院里,哪也没去?是真的吗?”

赵氏捧起茶盏,掀开茶盖,没喝下去,而是用茶盖轻轻碰击了茶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在宋锦的耳中不断回荡,吓得她愣了片刻,又马上回过神来。

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瞧着宋锦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赵氏又开了口,问道。

“既然你说你这几日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了自己院里,那成衣店的袁管事怎么会差人递了消息过来,说你今日去了一趟成衣店?”

“还有就是,为何白荷会说你和那陈二郎,又见了一面?”

赵氏一番话落,宋锦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白荷不跟着她进来了。原来是白荷那家伙,早在赵氏身边,把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和赵氏抖落得个干干净净了。

既然赵氏已经知晓,她也不好得含糊糊弄过去,只得老老实实地和赵氏请罪。

“娘亲,都是我的不是!是女儿一时贪玩,才想着出去的,不是白荷教唆女儿的,绝不是白荷教唆女儿的,还请娘亲放过白荷。”

宋锦重复了三遍白荷的名字,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她想要把白荷也一起拖下水。

果然,赵氏感受到了宋锦的暗示,吩咐了身边的李婆子,下去提审白荷去了。

“锦儿,既然你和那陈家二郎,没了婚约在身,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陈太师想让陈二郎娶了英国公家的小孙女,咱们还是别挡了人家的道才是。”

“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跟着谭嬷嬷学几天规矩吧!”宋老爹接替了赵氏的活计,开始了对宋锦一阵又一阵的说教。

几轮下来,宋锦终于招架不住,只得认罪伏法。

“爹爹,娘亲,女儿知道了,女儿这些日子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不给爹爹娘亲惹麻烦,也出去添乱。”

瞧着女儿认了错,赵氏又说了宋锦几句,就让李婆子送着她回去了,还让李婆子把守在外头的白荷喊了进来,准备教训几句。

宋锦刚出安心斋没多久,只见一个婆子急匆匆从前院赶了过来,见她脚步匆匆,宋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过后就听说了,是英国公夫人上了门,来了宋家做客。

宋锦在屋里绣着花,白荷受了训斥,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见宋锦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手中绣着仿真绣的猫儿,白荷捧了茶盏,带着笑面就走了过来。

“姑娘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拿起以往扔在绣筐里的仿真绣猫儿来绣呢?”

白荷把茶盏搁在了茶几上,又把一旁的食盒打开,把一碟杏仁饼,同样搁在了茶几上。

“闲着无聊,老爷夫人不让出去,我只能拿起这还没绣完的仿真绣猫儿来绣了。怎么样,屁股可还疼?”

“我出来的时候,瞧着李婆子那副神色,就知道你惨了,少不得拿竹鞭来抽你一顿。这样也好,叫你长长记性,看你日后还敢不敢私自带着我出门的。”

宋锦嘴上是这么说着,实际却是用手指了指衣柜之上摆着的一个红漆木的匣子,又道。

“你去把那匣子取下来吧!里头有上好的金疮药!待会你回去,拿些敷在伤口上,片刻之后就不觉得疼了。”

白荷点了点头,极其利落地把摆在衣柜之上的那个红漆木的药匣子,取了下来。

打开匣子,里头果然摆着几瓶贴了金疮药标签的小瓷瓶。

白荷拿起一瓶,就往自己袖口里塞,把匣子重新合上,又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姑娘,你可知今日英国公夫人为何上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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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缂丝

方才她从安心斋出来的时候,就见外院的婆子进了屋里禀道,说是英国公家的夫人来了。

她心中正好奇着,英国公家的夫人今日上门是来做什么的。

既然白荷提起,她索性就问问白荷,听听这英国公夫人今日上门来是做什么的?

“你且说说吧!英国公家夫人,今日上我宋家门,是来做什么的?”端起身边的茶水,匆匆喝过一口,宋锦就开口问道。

宋家和英国公家,素日里并没什么交情,英国公又是在兵部主事,而宋老爹却是在吏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今日贸然上门,必是有事相求。

果然不出她所料,英国公家夫人今日上门,的确是有事相求。

瞧着四下没了伺候的丫鬟,白荷这才敢开口回道。

“姑娘,英国公家夫人今日上门,是想要向夫人求一副金地牡丹蝴蝶的缂丝屏风,因着英国公家老夫人的寿辰将近,英国公夫人想要送老夫人一副金地牡丹蝴蝶的缂丝屏风,就求到了夫人那里。”

“夫人在赵家的时候,可是师承了缂丝大家沈子蕃的技艺,缂出来的牡丹,栩栩如生,宛如真的一般。”

听着白荷对赵氏海夸狂夸了一番,宋锦对赵氏,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没想到,原来赵氏还是缂丝大家,缂丝可是比刺绣,还要难上数倍的纺织行当。

缂丝是以比较生硬的生丝为经线,以柔软的熟丝为纬线,编织出来的强度较为坚硬的丝绸。

在缂丝技艺中,需得用小梭不断挑起经线,同时变换纬线的颜色,这项技艺,就像在白纸上作画一样,可以自由地编织出比刺绣还要更加细腻丰富的图案出来。

缂丝以缂牡丹为佳!

那些个缂丝大家,都有几副拿的出手的缂丝牡丹金地屏风。

既然赵氏会缂牡丹,改日她过去安心斋的时候,留心观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把赵氏那缂丝技艺,学到手里。

用过晚饭后,宋锦打算去安心斋,看看赵氏是如何缂牡丹的。

一般的缂丝大家,不勾画底稿,因为那牡丹,已融在了她的心里。

离着安心斋还有几丈远,宋锦就瞧见了李婆子守在屋外,看来是有人在屋里和赵氏说着话,否则不会叫李婆子在院外守着。

瞧着宋锦朝这边走了过来,李婆子就迎了上去,拉着宋锦的手,小声说了句。

“姑娘,屋里夫人正和谭嬷嬷商量着姑娘的婚事,夫人说既然姑娘身上的异味,暂时被压住了,姑娘这婚事,又可以提上议程了。”

“只是姑娘和陈家退了婚,和连家二公子的那些事情,至今还在那些好事者的嘴中口口流传着。”

“夫人想拜托谭嬷嬷,给姑娘在那些好人家里头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赵氏又在思量着她的婚事了,听李婆子这话里头的意思,这赵氏是不把自己嫁出去不行?

不过她宁愿自立女户搬出府外去住,也不愿嫁给旁人!

她身上这股子异味,王太医都说了,压得住一时,却压不住一世,还是得找到彻底根治的法子。

否则她身上这股子异味,有复发的风险。

若她身上这股子异味再复发了,只怕这诺大的应天府,没一个人想要娶她回府的。

谁家郎君愿意自己的夫人身上散发着股刺鼻的异味的?

屋里,谭嬷嬷坐在了赵氏身边,身旁的赵氏,正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重过来倒过去,还是那几句话。

“谭嬷嬷,我知道你是宫中伺候的老人了,教导过许多嫔妃公主礼仪,还去过许多世家大族,教导他们的姑娘公子规矩礼仪。”

“我想要拜托你,能不能在帮我在京师相看相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若不嫌弃锦儿身上那股子异味,是要入赘到我宋家也好,是要锦儿嫁过去也罢。”

“只要能让锦儿的下半辈子有个依靠,身边有个尽心体贴的人照顾着,我这也算是尽了为娘的该尽的责任了。”

赵氏的想法是好的,为着宋二姑娘的后半生着想

可就是这诺大的京师,谁家公子少爷,会愿意把一个臭姑娘,娶回去?

就算是娶回去当花瓶一样摆着,也要生得好看,身上没半点毛病才是。

宋二姑娘样貌生的是不错,只是身上那股子异味,她就不敢恭维了。

这些话,谭嬷嬷只敢在心里默默地说说,哪里敢让那赵氏听见。她面上仍旧是没有过大的反应,按着方才的话,回了赵氏。

“请夫人放心好了,老奴既然来宋府一趟,教导二姑娘宫中规矩礼仪,就一定会帮着二姑娘的。”

“二姑娘是个聪明的,如今还没到嫁娶的年纪,还请夫人不必如此着急,缘份到了,这婚事也就自然而然就成了。若是操之过急,只怕对二姑娘的婚事,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见谭嬷嬷说的,还是和方才说的一样,赵氏也是个知趣的人,没继续自讨没趣地说下去,招手就让小丫头送了谭嬷嬷出去。

谭嬷嬷出去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在屋外侯着的宋锦,双方打过招呼之后,又闲话了几句,小丫头就领着谭嬷嬷下去了。

偶遇了谭嬷嬷,白荷才想起来,今日一大早,大姑娘就让人递了消息出来,说是太孙嫔的马车,这几日会出宫,接了姑娘入宫,去给太子妃和太子请安。

趁着姑娘还没进安心斋,白荷就把这件事,告知了她。

“姑娘,这两日太孙嫔会派了马车出来,接了姑娘入宫,去给太子妃和太子请安。”

“大姑娘还嘱咐了奴婢,让奴婢这两日紧紧地盯着姑娘,让姑娘好好跟着谭嬷嬷学规矩,去到了宫里,也不至于没了规矩,丢了咱们家脸面。”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清楚,跨进了安心斋的门槛。

宋芸与那太孙嫔孙氏,到底是何种关系?

为何太孙嫔孙氏,为何待自己这样好?动用了宫中的车驾,接她一个小官之女入宫。

白荷曾和她说过,太孙嫔孙氏,是太子妃的母亲,彭城伯夫人介绍入宫的,在宫里伴着太孙一起长大,和太孙有着青梅竹马之情。

只可惜太子妃看上的,最后还是那位太孙妃胡氏,这孙氏,只能屈居了太孙嫔。

那日她见到孙氏,就知道那女人,是个有心机手段之人,绝没有她表面看上去得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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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东宫

“听说太孙妃和太孙嫔册封礼上的礼服,是经尚衣局,外包到了宫外,给了宫外的一家绸缎庄做的。那家绸缎庄,我让锦衣卫下去打听了,是你母亲赵氏的私产,置在四平街。”

“昨日太孙妃来了一趟,说是礼服的缝制进度,比起宫中的尚衣局,落后了一截,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喊人去查了?”

太子妃张氏穿着浅蓝色镶嵌了珍珠米粒的宫装,站在院里的蔷薇山茶花下,一面叮嘱了宫人剪去树上的枯枝黄叶,一面又转过头来,用余光打量着身后的宋芸。

宋芸面上仍旧沉静如水,并没有因太子妃的细细打量一番,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

“回太子妃的话,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女官们上报来说,是四平街绸缎庄的织金锦不够用了,这缝制进度,才落后了宫中尚衣局一截。”

“不过绸缎庄最近够得了一批织金锦,缝制进度也加快了许多,想必在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之前,这礼服,一定是赶得出来的。”

“不过这缝制礼服,毕竟是极细致的活计,马虎不得,便是延误了些时间,也是不打紧的。”宋芸话罢,又从容不迫地加上了这句。

毕竟宋家的绸缎庄能接了宫中的活计,和她可有分不开的关系。

若是因着礼服的事情,最后导致延误了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她可是有逃不开的干系。

“有些事情,你心里清楚便好!宫中尚衣局做不了的活计,分些出去给宫外的绸缎庄绣坊来做,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

“既然那家绸缎庄是你母亲的私产,我也是信得过的。”

张氏话罢,周围伺候的宫人,赶忙就搬了凳椅过来,伺候着张氏在凳椅上坐下。

宋芸准备开口,想要为宋家绸缎庄延误了礼服缝制进度之事,再和张氏解释一遍,张氏就开了口道。

“听宫外的探子来报,陈太师打算求了你父亲,走了你的路子,把他们家的姑娘,塞进汉王府小世子的选秀名单之中。这事你可听说了?”

张氏的语气淡淡地,没带着任何感情,但宋芸却从这冷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

伏跪在地上,宋锦马上开口解释道。

“娘娘,这些事情奴婢事先并不知情,是娘亲喊人递了消息进来,奴婢才知道的。”

“陈太师确实和奴婢父亲商量过,想要走了奴婢的路子,把他们家姑娘,塞在秀女的名单中。但奴婢觉得此事要不妥当,就没敢答应。”

“本宫知道你没答应,若是你答应了,今日本宫也不会差人请你过来了!”

“你我共同管理宫中女眷这些年,没必要说跪就跪,快些起来吧!本宫不过一时好奇,问问罢了。”

“既然陈家有心来求你办事,你就顺了他们的意!记住一点,既然他们家走了你的路子,把姑娘塞进秀女名单中,就一定要中选!”

张氏话语中的情绪,一波三折,险些让宋芸没有明白过来。

宫人搀起伏跪在地上的宋芸后,虽搬了凳椅过来,但宋芸却不敢坐在上面,仍旧是站在张氏身边,听她的吩咐。

“陈家的那位姑娘,奴婢也见过,容貌气质算不得好,只怕选秀的那些内监见了,还没过第一轮,就淘汰了。”

宋芸试探性地说了几句,为的就是真的太子妃心中到底是作何想的。

把陈家的姑娘塞进秀女名单中,并入选,难不成在太子妃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猜测归猜测,在太子妃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之前,宋芸方才想的那些,始终是猜测。

“想要让她入选,嫁进汉王府,想来对你而言,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汉王夫妇处心积虑,在背地里处处算计太子,在老爷子身边几次怂恿废太子,若太子登基,只怕他们夫妇,是坐不住的。在汉王夫妇身边安插这么一个人,对日后处置汉王府,也是大有助益的。”

张氏说着,时不时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宋芸,见宋芸的面上,仍旧是淡淡地,就知道自己方才所言,已在了她的猜测之中。

宋芸没想到,原来太子妃想让陈家姑娘入选,嫁入汉王府,还有这层算计。

只是那陈家姑娘,甘心受太子妃摆布吗?

宋芸点了点头,当即就退了出去,往着尚仪局那边去了。

宋芸走后不久,就有宫人禀道,说是英国公夫人和徐国公夫人进宫来了,来给太子妃请安。

接到宋芸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后,宋家夫妇知道了太子妃的意思。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又叫人熄灭了蜡烛,二人躺在榻上,说起了悄悄话。

“夫人,你说芸儿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同意了陈家,走了她的路子,把她们家姑娘,塞进选秀名单之中。”

“原先芸儿身边的宫女递出话来,说芸儿不同意此事,怎么眨眼功夫,就变了。”

“老爷,你没听芸儿话里头的意思,芸儿说了,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的意思,她不过是遵着太子妃的意思办事罢了。太子妃心中怎么想,我们这些人如何晓得?”

“还是早些睡吧!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我二人来操心。”

这边的翠微居,宋锦让白荷续了灯油,她缩在窗下的一角,细细看着手中的《天工开物》。

这是傍晚的时候,她托了白荷,去了城里的书斋,仔细搜找一番,才找到的。

里面有一则,详细记载了何为宋锦,织造宋锦的织机又是何物?

在现代社会,遗失了几百年的宋锦织造技艺,她竟在这本《天工开物》之中,得以窥见。

还没穿越之前,她在金陵云锦研究所,专门从事云锦的复原,很少有机会接触宋锦的复原。

宋锦的复原难度,远超云锦,仅在一些古籍杂书之中,有一句半段提到过宋锦的样式,纹样,以及织造技艺和织机。

不过她对宋锦织造和复原,却是情有独钟,宋锦的纹样,图案,是所有锦缎布匹之中,最多的,最绚丽多彩的。

只是不知,现如今的大明朝,还有多少人懂这项失传已久的纺织技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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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绸缎庄的吃瓜事件(上)

宋锦与云锦蜀锦这些个锦缎布匹比起来,最大的不同,便是宋锦是全真丝织物。

所谓真丝,就是用蚕茧进行缫丝,加工出来的。

《天工开物》中记载,前朝的缫丝方法,南方用冷盆,北方用热釜。

冷盆缫丝法所得之丝,又叫水丝,热釜缫丝法得出来的丝,又叫火丝。

冷盆缫丝虽慢,但质量却是上乘,色泽光滑,坚韧不易折断。

不过所出不多,所以在丝上,冷丝为上,火丝次之。

不过在民间,这些缫丝的技艺,大多已经失传了,只有苏州极少的绣场,有人会用水盆缫丝,而火釜缫丝,却是普及广泛。

古代的技艺,保密措施做得很是严格。一般人家,是接触不到这样的织锦技艺的。

只有皇家,能够圈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工匠,为自己做事。

宋锦继续翻看着手中那本《天工开物》,翻来覆去,书上记载有关宋锦织造技艺和织机的资料,毕竟有限。且这本书成书已久了,书中的很多技艺,大多都失传了。

就算是侥幸保留下来,也不知该去什么地方学了。

躺在榻上,宋锦脑中仍旧想着宋锦的织造技艺,她来这大明朝走一遭,可不能白来,至少得把和她同名同姓的宋锦,纺织出来,发扬光大才行。

晨起,白荷打起了宋锦床榻系着的青烟罗的纱帐,伺候着宋锦梳洗穿衣。

早饭灶上的人一早就送过来了,此刻正摆在外间的饭桌上,待白荷伺候着宋锦梳洗完毕,再去用早饭。

“姑娘,夫人差人来报,说待会让姑娘去绸缎庄看看。昨日大姑娘从宫里托人递出来消息,说是太子妃已经知道了咱们家的绸缎庄,延误了太孙妃太孙嫔礼服缝制之事,太子妃虽没有责怪咱们家,但面上却不大高兴。”

“夫人心中放心不下,让姑娘去绸缎庄,问问李管事,到底这礼服,什么时候才能缝制出来?”

太子妃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了?

宫里的消息来的倒是快!

不过这京师暗中布置了这么多锦衣卫,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想要打探什么消息,自然是轻而易举。

绸缎庄缝制的礼服,进度得加快些了。

若再拖延,到时候误了太孙妃太孙嫔的册封礼,这个罪责,可不是她们宋家能够担当得起的。

半晌之后,宋锦坐着赵氏早就吩咐人备好的马车,来到了四平街的绸缎庄。

还没进去,只听见绸缎庄里吵吵嚷嚷地,还有不少的老百姓,搬来凳椅,坐在外头围观,看着铺子里乱哄哄的场景。

宋锦让白荷挤了进去,看眼绸缎庄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白荷走近,看清里头的情况,只见一匹匹色泽鲜艳的锦缎,从店铺里被扔了出来,砸在了外头正围观的吃瓜群众身上。

还好白荷及时避开,不然那一匹半斤的云锦,就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白荷避开了,但是她周边那些个吃瓜群众,纷纷中标,被锦缎布匹砸得“哎呦哎呦”地喊了几声。

白荷拉过了一个正捂着头,喊着疼的粗布汉子,指着前面传出吵吵嚷嚷声音的绸缎庄,就问道。

“老兄,这绸缎庄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把这么些个值钱的绸缎布匹,都往外头扔,还砸到了人。”

听着声音,汉子回过头看了白荷一眼,见白荷穿的好模好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伺候的丫鬟,也来凑这个热闹,吃这个瓜?

不过秉着吃瓜之心,人皆有之的想法,汉子还是不厌其烦地说给了白荷听。

“姑娘不知道吧?这间绸缎庄,可是咱们京师老赵家的,是赵家秦老夫人给姑娘的嫁妆,没成想被赵家舅爷夺去了。”

“这些年一直都握在那位赵家舅爷手中,可那位赵家舅爷,是个不成器的赌鬼。”

“前些日子在四平赌坊欠了债,用了这间绸缎庄的房契地契做抵押,如今那位赵家舅爷跑路了,这间绸缎庄,四平赌坊可是要收回去做抵押的。”

“可店里的那位管事掌柜不肯,喊了小厮和赌坊的人在店里打了起来,这才把店中的锦缎布匹都砸了出来。”

听着汉子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白荷面上,是惊了又惊,一时间白了脸,大着胆子朝屋里瞧了一眼。

果真瞧见了李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和几个穿着黑衣的虬髯大汉,扭打在一起,店中摆着的锦缎布匹,散乱了一地。

知道此事后,白荷忙从人群之中,又挤了出来,拉着宋锦到了隔壁无人的巷道,把方才那汉子所言,又复述了一遍给她听。

“什么?舅舅竟然把绸缎庄的地契房契都抵押给了赌坊?舅舅人呢?”

宋锦说着,在心底里已把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家舅爷,臭骂了几顿。

这是什么人呀?

她到底是摊上了什么舅舅?

若赵氏知道此事,还不得活活气死?

这间绸缎庄,可是四平街的几家铺子中,最赚钱,也是最有发展价值的。

瞧着宋锦霎时间气红了脸,白荷赶忙安慰道。

“姑娘莫慌,这件事咱们还是回去报给夫人,交由夫人来处置。奴婢方才瞧见了李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和那赌坊的人,扭打在了一块,这种场面,姑娘还是别进去了,咱们改日再来?”

改日再来?

改日再来恐怕这绸缎庄,已被赌坊那些人给占了去!

不能再等了!还是先进去瞧瞧!

没等白荷反应过来,宋锦拉着白荷的手,推开了围观在铺子前的一众吃瓜群众,就进了一片狼藉的绸缎庄。

几个好事的汉子,瞧着宋锦一个姑娘家家拉着小丫鬟进了铺子中,生怕宋锦被那些个赌坊的人误伤,忙跟了进去,打算把她们二人给劝回来。

“前头那位姑娘,赌坊的那些个打手都在里头,仔细伤了姑娘,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该待的地方。”

此时说话的,正是方才和白荷说话的那粗布汉子。

只见他带了身后几个短褐汉子,一起进了铺中,打算把宋锦二人劝回来。

宋锦没搭理他,回过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模样生的和善,不多言,直接道。

“是兄弟就跟着我进来!我一个姑娘家家都不怕,你一个汉子,倒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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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绸缎庄的吃瓜事件(下)

粗布汉子一愣?

脑中正回想着,方才那个姑娘说什么?

是兄弟就跟着她进去?

一个姑娘家家,竟然敢在大街上,和一个素未谋面的汉子,称兄道弟,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不是最大的瓜,还能是什么?

二话不说,汉子带着身后的一众汉子,快步跃了进来。

屋外的一众吃瓜群众,瞧着宋锦二人和那帮汉子一前一后进了屋里,他们吃瓜的心,早就按捺不住了,抓了几把瓜子,买了几把炒货,也跟着进入铺中吃瓜看戏了。

原先在屋里还和绸缎庄伺候的小厮跑堂打得热火朝天的赌坊一众黑衣打手,瞧着屋外的人不断涌进来,以为那些人都是进来帮李管事等人的,忙退到了角落里,背靠着背,打算来一场背水一战。

一个胆大的黑衣打手瞧着屋外的人,黑压压地挤过来,啐了一口,就冲着李管事破口大骂。

“呸!李老头!你不是常说你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以多欺少吗?那现在涌进来的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明明是你家舅老爷,欠了我家老板赌债,你家舅老爷白纸黑字签在上头,说过用绸缎庄的地契房契做抵押。”

“你这样一再阻拦,不许我进来接管绸缎庄,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要报官,也请李老头你快些!”

好厉害的一张嘴!

没想到,一个打手,屁话还这么多!

宋锦看着面前那喋喋不休,犹如疯妇骂街模样的打手,心里一阵吐槽。

你是个打手,不是个泼妇,到底还有没有打手的职业素养了?

没等李管事开口说话,宋锦带着白荷,就走到了李管事身边,和李管事交换了眼神过后,宋锦就代他回了方才说话的那打手。

“你且先说说,我舅舅到底欠了你们赌坊多少钱?怎么会沦落到用绸缎庄的房契,地契来做抵押?”

宋锦细细打量着面前那打手,口中一字一句地说着。

那打手先是一惊,随后一愣,同样打量着面前的宋锦。

哪里冒出来的小妮子?竟代了李老头那家伙回话?

听她口中对赵文升那家伙一口一个舅舅的,莫非她就是赵文升的那侄女,宋家的二姑娘?

接管了四平街宋家铺子的少东家?

“宋二姑娘,你家舅老爷,欠了我家老板,一千两银子!白纸黑字已经写在了上头,若是姑娘不信,可把这欠条,拿过去细细看看。”

“上头已经明确地写了,若是无法归还债务,可把四平街的宋家绸缎庄房契地契,用做抵押。”

白荷接过了打手递来的欠条,略略看过一番之后,又递给了身边的宋锦。

“姑娘,上头的的确确是这么写了,舅老爷还签字画押了,看来这欠条,绝对是假不了了。”

“今日出门出得急,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这可怎么办呀?”

白荷面上已经慌了起来,她方才已经让姑娘走了,可姑娘不听,非要搅进来。

这次可是要还一千两银子,她们上哪里去找这一千两银子出来。

扫了一眼手中的欠条,宋锦不假思索就把那欠条给撕了,随后向上一抛,欠条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你不是说手中有我舅舅白纸黑字,画押签字的欠条,如今在哪里?你找出来给我好好看看!”

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宋锦反问了方才叫嚣得厉害的打手。

那打手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宋家二姑娘,竟然把那欠条,给当众撕了,摆明了就是不想还这一千两银子,如今还过来反问他,欠条在哪?

真是个机灵的姑娘!

“就算宋二姑娘把这欠条撕了,也是没用的。相信宋二姑娘,还没见过你家舅舅吧!”

“你舅舅可是个机灵鬼,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特地乔装打扮一番,以为旁人瞧不出来了,又去赌坊小赌了一把。”

“可好死不死,偏偏叫我家老板给认出来了,若是想要你舅舅活命,就把一千两银子交出来,否则你就当真给你舅舅收尸吧!”

打手说着话,人群之中,就有打手踢了一个肉球出来,滚到了宋锦脚下。

宋锦低头,哪里是个肉球,分明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猪头!

脚下这肉球,真的是她舅舅?

正要问身边的白荷,白荷就凑了过来,对着宋锦耳语一阵,语气很是为难。

“奴婢不敢欺瞒姑娘,姑娘脚下的肉球,确实是舅老爷!”

一阵无语过后,秉着亲戚一场,又是自己的亲舅舅的原则,宋锦还是让白荷把脚下的肉球搀了起来,拍了拍沾了满身的灰尘,准备让李管事送他下去,这里的事,就交由她来处置。

“一千两没有,一百两倒是有!你说那个肉球是我舅舅,我就信呀?”

“打成这副德性,你说他是头猪,比说他是我舅舅,更要可信些!”让李管事把赵家舅爷搀下去后,宋锦直截了当向这样回了方才那打手。

听宋锦的意思,只打算用一百两银子,就想把此事糊弄过去,这怎么可能?

他打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宋二姑娘,你家舅舅欠的是一千两银子,不是一百两银子!倘若不把这一千两银子还来,我家老板说了,一两银子一刀,看你家舅舅,能挨几刀?”

打手说着话,身后的一众打手,纷纷亮出了怀中揣着的刀。

寒光凛冽,吓得方才一直在装睡的赵文升,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靠在李管事搬来的凳椅上,就冲着宋锦大喊道。

“锦儿,我是你舅舅呀!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呀,你就忍心看着你舅舅,被一刀一刀地活活剐死吗?便是你娘在这里,也不会眼睁睁瞧着我死的。”

“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你就给他们吧!”

此时的赵文升,不知哪来的精气神,被打成个猪头,还对着宋锦喊了这许多,一边喊着,一边抬起袖子,假意抹着眼泪。

真当她瞎呀?

真哭假哭都看不出来?

“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宋二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小气,眼睁睁看着你家舅舅被人一刀刀刮死吧?”

“宋二姑娘的心肠,何时变得这样歹毒了?”

又是这熟悉而又厌恶的声音,转过头去,只见陈锦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众吃瓜群众之中。

手中还真抱着块西瓜,一边说话一边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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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处置得当

宋锦白了陈锦然一眼,脑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既然陈二说,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罢了,那想必他该不会吝啬才是。

“既然陈二公子方才说,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罢了,若陈二公子嫌弃自己银子多,不妨先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先救下我家舅舅再说。”

“待事后,锦儿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陈二公子的大恩大德!”

又要做牛做马地来报答他?

这宋二,难不成真是牛马牲口成了精?

每次求他办事,都会说做牛做马来报答他。

可事后却把他抛到了一旁,银子使了,好处没捞到,这样的事情,他不做!

“宋二姑娘,你且先把你这些个大义凛然的话收起来!什么做牛做马来报答我?”

“我倒是想,可宋二姑娘未必就肯?”

“那肉球是你家舅舅,又不是我家舅舅,他欠赌坊的钱,你做为侄女,本该帮他还了才是。”

陈锦然说着话,把手中捧着的西瓜,递给了身后的文山。

靠在竹椅上,装作一副大哭模样的赵文升,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帮他说了句话,赶忙跟着附和起来,冲着宋锦就嚷嚷道。

“锦儿,我是你舅舅呀!莫不是你记不得我了?”

“不过就是一千两银子,你有就给他们吧!不然舅舅和这间绸缎庄,可就砸在这里了!”

“绸缎庄没了事小,但舅舅还有你舅母表兄,若舅舅没了,他们日后该依靠谁呀?你也不想你舅母表兄,日后变成孤儿寡母吧?”

眼前这赵文升,若是真的顾念着与赵氏之间的兄妹情分,也不会把这绸缎庄,一占就是这么多年,还把店铺中的所有收益,都塞进了他的腰包之中。

如今大难临头了,被人追债落到如此境地,才想起来顾念着情分,让侄女拿了银子出来,替他还债!

这个舅舅,当得可真好!

想都别想,这一千两银子,她是不会出的!

不过现下屋里吃瓜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若是继续僵持在这里,只怕此事一旦闹大,会传得满城风雨。

到时候此事一旦传入宫中,进了宫里那些个贵人的耳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今日她出门急,身上统共就带了几百两的银票,上哪里去找那一千两出来,想来想去,宋锦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身边的陈锦然身上。

“陈二公子,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陈二公子能够慷慨解囊,拿出一千两银子出来,替我舅舅还了赌债,这恩情,宋锦记下了。日后必当做牛做马,前来……”

宋锦还想接着说下去,却被陈锦然一时打住了。

“打住,宋二姑娘!谁要你做牛做马来报答我了?

“既然宋二姑娘此时急需银子,可以写了欠条来,宋二姑娘在上头签上字,按上手印,写了还款日期,这一千两银子,我大可以给宋二姑娘。”

“只是这张欠条上,我可是要算上利息的,若宋二姑娘逾期一日未还,一厘两毫的利息,若逾期二日为还,则是二厘利息,若是逾期三日未还,就是一钱利息……”

什么,找陈锦然这厮借钱,竟然还要收利息?

且利息如此之高,陈锦然这厮是在放高利贷吧?

他绝对想钱想疯了,她宁愿不要这一千两银子,都不找他借钱。

“陈二公子,咱们二人是朋友,朋友之间借钱,哪能弄如此高的利息?”

“又不是我不还,烦请陈二公子把利息放低点!”

宋锦面上淡淡地,心里却是冲着陈锦然呵呵笑了几笑,陈锦然这厮,摆明了就是坑熟人!吃准了她到最后一定会找他借钱。

“若宋二姑娘按时还了我借你的银子,这利息,自然就算不上了。”

“难不成宋二姑娘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借了银子不打算还吗?若非这样,宋二姑娘为何让我不算利息?”

“你我二人虽说是朋友,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你我非亲非故,这些钱该算还是要算清楚些!”

陈锦然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宋锦面上打转,似是想要从宋锦平淡如水的面孔下,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

陈锦然,是个狠人!

一开始就知道她打定了这个主意,借了他的银子,就没打算还,所以才搞出逾期后算利息这样的狠招!

她还能怎么办?

只能按着陈锦然所说,老老实实地写了欠条,在欠条上签字画押,立下日期。

打手接过了陈锦然拿出的一千两银票,让底下的人细细查验了一番,确认了是真的银票后,才带着屋里那帮黑衣打手出了铺子。

“若是宋姑娘早些时候拿出这些银子来,你家舅舅,也不至于被打成猪头。”

“告诉你舅舅,我们四平赌坊,随时欢迎他来!”

随时欢迎他来?

他还敢去?

被打成这副德性,还敢去赌?

瞧着屋里的打手走后,先前那些个进屋来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散了许多,李管事也开始叫人着手收拾起来。

方才跟着宋锦进屋的那粗布汉子,看事情解决完毕,忙凑了上去,却被陈锦然挡在了身前。

“姑娘,小人是这四平街上的苦力头子,若姑娘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就去街尾的布坊里头来找小人!”

粗布汉子看着宋锦和陈锦然攀谈得入迷,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和宋锦说,撂下这句话,带着屋里的其他短褐汉子,迅速退了出去。

宋锦看着那汉子离开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陈锦然在一旁搅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是个苦力汉子罢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看大半晌?”

“我听我娘说了,我娘准备走了宋尚仪的路子,把雪元塞进汉王府小世子的秀女名单之中,听说宋尚仪已经允准了。”

“自我娘上次去你们宋府闹过一次之后,咱们两家就不大合得来,怎么宋尚仪会这么快答应此事?莫不是你在你娘身边,帮我们陈家,使了力?”

陈锦然今日之所以出门来找宋锦,也是为了此事。

他总觉得,以如今宋家和陈家的关系,宋芸这么快答应此事,背后肯定有某种说不清的用意。

只是那用意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

这件事,宋锦也听赵氏说了七七八八。

赵氏虽未和她说明白,但她心里知道,这件事必定有什么猫腻。

具体是什么猫腻,还是等她入宫的时候,亲自去问问宋芸。

“此事不是我在我娘身边使了力,我也不知此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内幕。”

“不过我奉劝陈二公子一句,别看着如今汉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头盖过了太子爷,往后的天下,还不知是谁说了算的?”

“你家如此着急和汉王府攀上亲家,只怕日后汉王府受了罚,你们家跟着一起受了牵连。”

宋锦不愿卷入这些个朝廷纷争,皇家内斗之中,还是点到为止。

若陈锦然是个聪明的,必会明白方才她话中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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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暗中保护

待陈锦然走后,李管事让小厮送着赵文升回了赵府,他则是带着,去了后院的织布作坊。

“姑娘,太子妃和太孙妃的礼服缝制,都是在后院的织布作坊里头进行地。”

“今日外头吵吵闹闹地,小人特地嘱咐了那些个织工绣娘,让她们不要出来,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做自己的活计。”

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院织布作坊的布置。

这间织布作坊,隐于林间,外头的人很难看出来,原来绸缎庄的后院,还有这样一个小作坊。

院子的外围,种了一排排的杨柳,微风拂过,杨柳丝打在人的头上,只觉得痒痒地。

进了院里,就看见几个年长的织工绣娘在忙里忙外地干着活,给几个正缝制着礼服的绣娘打下手。

“姑娘,这些个织工绣娘,都是从苏州那边请过来的,有几个绣娘,有着一手极好的刺绣技艺。缝制太孙妃和太孙嫔册封礼上穿的礼服,对她们来说游刃有余。

“只是咱们这里入手毕竟不够,若是能从绣坊再请几个绣娘过来,这礼服的缝制进度,咱们一定是能够赶上宫中的尚衣局的。”

她方才数了一下,加上那些个负责打下手的织工绣娘,这屋里的绣娘织工,一共才八九个。

比起绣坊来说,确实少了许多。

既然曾绣娘带着人去了京郊的草场染整香云纱了,她就让人去绣坊,再调些人过来吧,这样也能够加快礼服的缝制进度了。

“这事我会差人去办的,这些日子就拜托李管事了,好生照顾着这些个织工绣娘,必须赶在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前,把礼服赶制出来。”

嘱咐完,李管事让人备了马车,准备让人送着她回了宋府。

四平街的酒楼上,连墨手中捧着杯酒,坐在靠近窗边的凳椅上,目光随着宋家马车的移动而移动。

“公子,小人方才去查了。是宋家夫人赵氏的兄长赵文升,欠了四平街赌坊一千两银子,赵家舅爷用了绸缎庄的地契房契做抵押。”

“宋家姑娘今日去绸缎庄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赌坊请的打手来要债,双方就打了起来。所幸并未伤及宋二姑娘,烦请公子放心。”

石熊双手抱拳,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了眼前那俊美男子的话。

“哦,原来是这样呀!”

“四平街那赌坊是谭大的,谭大也太不知事了,难不成不知道那宋家二姑娘,是我心里中意之人吗?竟敢让打手带了人过去胡闹”

“还好没伤了她,若是伤了她,我定要把那谭大的皮,活活剐下来一层才行。”

连墨说话的时候,目光中突然迸出了几分狠色。

石熊大气也不敢喘,知道自家公子脾气不好,他也不好得继续再言,只得闭了嘴,等着公子的吩咐。

“喊个人去教训谭大一顿!”

“叫他长长记性!若是日后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他那个赌坊,也别想要了,给我砸了。”

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墨顺势把那酒杯,砸在了身旁的地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上一世是他自己没好好珍惜她,害得她最后嫁到了陈家,受尽了陈家冷眼,最后在陈家郁郁而终。

直到她死,她都不肯见自己一眼。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她和陈家退了婚,他就在暗中保护她,待到了合适的时间,他再与她相见,说明从前发生的那一切,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听说陈家那小子,这些日子总缠着她,和她纠缠不清,可有这回事”

连墨抬起头,看了石熊一眼,见石熊一直低着头,并未抬起头来。

既然此事公子已经知晓,那他就没有再瞒着公子的必要。

“公子,陈家二公子这些日子的确总缠着宋姑娘,不过小的已经吩咐人去打听了,从陈二公子小厮的回答中,知道了陈二公子对宋姑娘无意。”

“且宋家和陈家退了婚,这门婚事,也就作罢了。”

“再说陈家有意让陈二公子,迎娶英国公的小孙女,公子大可以对他们二人放心。”

这叫他如何放心

男未婚女未嫁,虽说二人已经退婚,但整天这样纠缠不清,试问别人会作何想

属于他的女人,怎么能和一个男子有其他瓜葛?

“找了人递消息给那陈二公子,让他日后在街上遇见了宋姑娘,绕开了走!”

“若是让我发现,他对宋姑娘心怀不轨,就找个人好好去教训他一顿!我连墨的女人,什么时候能叫旁人来染指了?”

听着公子这样说,石熊心里跳了跳,自家公子可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若那陈二公子再继续纠缠着宋姑娘。

恐怕下场就是去宫里做太监。

半晌之后,宋家的马车驶离了四平街。反而是连家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入了四平街,朝着宋家成衣店对面的铺子去了。

“公子,今日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又来拜访夫人了,夫人说过不再见那徐慧姑娘,但管家们拦不住,顾忌着徐慧姑娘的身份,只能放她入府。”

“听说那徐慧姑娘接手了徐国公夫人在四平街的一家布坊,这些日子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地,似乎有意和对面的宋家成衣店打擂台。”

石熊给连墨又重新倒满了酒,把他心中所知道的,都说给了身边的连墨。

上次的事情,还没让那个徐慧长记性吗

这次她又怂恿着夫人,来做什么手脚?

“你让人仔细去查查,看看那个徐慧,在暗地里搞什么鬼记得查的时候,要避开夫人身边的眼线。”

看着那辆停在宋家成衣店对面布坊的连家马车,连墨心中的不安感,又多生了几重。

刚进了府里,赵氏那边就差了李婆子来,请她过去一趟,说是为了赵家舅爷欠了四平街赌坊一千两赌债之事。

“姑娘,秦太夫人和赵家大夫人,二夫人已经过来了,在屋里和夫人说了半晌话。”

“秦太夫人听说舅老爷欠了四平街赌债,还让债主打手追到绸缎庄里头要债这件事,已经是气得不行,由两位夫人搀着过来,和夫人商量对策。”

“待会姑娘进去的时候,多听听长辈们说,姑娘那些个心里话,就先放放,别无故惹了赵家过来的两位夫人生气。”

李婆子是个会事的,担心待会入了安心斋,当着两位赵家夫人的面,胡说一通,就预先提醒了。

毕竟这两位赵家夫人中,有一位还是赵文升,也就是赵家舅爷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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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商谈

“芸娘,这件事的确是文升做得对不起你,自己欠了赌债,竟把绸缎庄的地契房契都拿去抵给了赌坊,还好锦儿及时帮她舅舅还了赌债,这绸缎庄的地契房契,才没有落到那赌坊手中。”

“为娘今日带着你的两个嫂嫂过来,就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还有那一千两银子,我也叫人带过来了。”

“我听旁人说了,银子是锦儿找陈家二郎借的,就拿去还他吧!这样咱们两家也算是两清了。”

秦太夫人满面愁容,眼睛有些微红。

方才进来之前,明显哭过,由身边的赵大夫人搀着,颤颤巍巍揭开了丫鬟递上来的红木匣子,里头赫然放着一千两的银票。

丫头捧了匣子过去,赵氏让身边的丫鬟收了,望了一眼自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的赵家二夫人文氏。

文氏是赵文升的发妻,不过赵文升为了照顾绸缎庄的生意,一直住在外头,和文氏也是聚少离多。

文山带着一儿一女,就住在赵家,没得了秦太夫人的允许,不准出家门半步。

瞧见了赵氏一直抬眸注视着文氏,秦太夫人拉过了文氏的手,欲要让文氏给赵氏赔礼道歉。

“四平街的那间绸缎庄,是为娘的当初给你的嫁妆,可没想到,被文升占据了多年。”

“芸娘,你也是知道文升的,他自科举落榜后,守着个秀才,苦苦挨了这些年,一直没个什么正事做。”

“当初那间绸缎庄,他原就找我要过,我没给,就叫他拿了房契地契,占了这些年。既然占都占了,就继续给文升打理吧?”

秦太夫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赵氏说了这许多,又拉着文氏的手,给赵氏赔礼道歉,为的就是不让赵氏收回那间被赵家舅爷占了多年的绸缎庄。

赵氏也知道是秦太夫人这些年一直偏听偏疼赵文升,否则这间绸缎庄,也不会一占就是这么多年。

甚至于绸缎庄亏损,入不敷出的时候,秦太夫人还特地喊了赵氏,重新点了新管事过来,为的就是继续维持绸缎庄的生意,让赵文升继续占着绸缎庄。

赵氏面上有些犹豫,她想要借着这个大好的机会,一鼓作气把赵文升握在手里的地契房契拿回来。

还没等她开口,李婆子就带着宋锦进了屋子。

“夫人,二姑娘回来了。奴婢带着二姑娘来给老夫人和两位舅太太行礼问安。”

宋锦从李婆子身后走了进来,只见赵氏和秦太夫人坐在屋里的软榻上,赵家的两位夫人,则是坐在丫鬟搬来的绣凳上,一左一右坐在了秦太夫人的身边。

秦太夫人是她的外祖母,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不过瞧着,还是精神奕奕,不减年轻时候。

发上簪了几支素银的碧叶核桃簪,穿插在半黑半白的发髻中,手中握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很是贵气。

宋锦给秦太夫人和赵家的两位夫人行礼问安后,秦太夫人特地让宋锦坐在她的身旁。

“几年不见锦儿,锦儿倒是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像她姐姐了!”

“谦行入赘了彭城伯张家,芸儿又在宫里当差,你和她爹,日后可就指望这一个闺女了。”

丫鬟搬来了凳椅,宋锦就势坐了上去。

“锦儿多谢外祖母夸赞!既然是爹爹和娘亲把锦儿扶养成人,待锦儿及簪之后,若是嫁不出去了,锦儿自立女户,搬出府住,不给爹爹娘亲添麻烦。”

宋锦说这话的时候,先前还望着别处的赵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听见宋锦如此说,便纷纷转过头来,细细地瞧了一眼宋锦。

“锦儿这是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的外孙女,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外祖母不许你日后再说这样的胡话!什么自立女户?什么搬出府住?”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了父母兄弟的照顾,自立女户,搬出府后,是要叫人非议的。”

秦太夫人被方才宋锦那番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的外孙女,竟然有自立女户,搬出府住这样的想法?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女子行走于世间,不嫁娶,不相夫教子,怎么能行?那还是女子吗?

“锦儿的想法是好的,若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大可以自立女户,搬出府外居住,不给你爹爹娘亲添麻烦。”

“只是你爹你娘毕竟扶养你一场,说这样的话,便是不孝!锦儿日后还是少提得好!”

坐在秦太夫人左边的赵家大夫人瞄了一眼不做声的赵氏,开口就道。

这位赵家大夫人刘氏,是她大舅舅赵文才的夫人,赵家主事的管家夫人。

听说她出身名门,是西凉将门之后,所以才会认同她方才所说,是对的。

听着身旁的儿媳如此说,秦太夫人忙抛了一个眼刀过去,瞧见了婆母脸上的不高兴,刘氏赶忙住口,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锦儿,今日外祖母还要谢谢你的,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只怕你那不成器的舅舅,早就被人剁了!”

“外祖母代你那不成器的舅舅,给你道谢!”秦太夫人说着,假意要蹲下身子,给宋锦福了一礼。

还没等宋锦起身,搀她起来,坐在她身旁的赵家二夫人,已经把秦太夫人搀了起来。

“哪里能叫婆母代文升道谢!还是让妾身来吧!”

“锦儿,舅母多谢你对你舅舅的救命之恩!”话罢,文升给宋锦行了大礼,并无半点虚假。

想必方才文山也识破了秦太夫人的假意蹲下身子,给宋锦道谢地,所以她才急忙把她搀了起来。

拿不定主意,宋锦回过头瞧了赵氏一眼,见赵氏冲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把文山,从地上扶了起来。

待秦太夫人和赵家两位夫人走后,赵氏又把宋锦留下,单独交代了几句。

“锦儿,你外祖母说了,这绸缎庄,日后就是你舅舅的了!既然她不肯帮咱们,那咱们就把绸缎庄里头那些个管事小厮统统撤回来!”

“不过此事还是等太孙妃和太孙嫔的礼服缝制完工之后,我和李管事商量过后,调李管事去绣坊,接了曾绣娘的班。”

“至于曾绣娘,就打发去成衣店,给袁管事打下手吧!”

赵氏也瞧出来曾绣娘是个不堪大用的了。

若是那曾绣娘,又那么一丁点头脑,也不会把绣坊的声音,经营得如此惨淡。

“此事娘亲和外祖母商量过了没有?锦儿瞧着外祖母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家的那些人,为舅舅赚钱!”

“否则外祖母也不会为了绸缎庄的生意,几次上门和娘亲商量,让娘亲拨了李管事过去照顾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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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煮绸

宋锦想着若这件事不和秦太夫人商议,只怕把李管事调去了绣坊后,绸缎庄的生意下滑,秦太夫人又要上门叨扰了。

“你说的是,待我好好想想吧!”赵氏话落,屋里伺候的丫鬟就从里间走了出来,搀着赵氏入了里屋休息。

而宋锦则是由李婆子引着,出了安心斋。

李婆子得了赵氏的吩咐,亲自送着宋锦回了安心斋,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又点拨了她几句。

“姑娘,往后姑娘什么日后嫁不出去了,自立女户,搬出府住,这些话在外人面前,万万是不能再提了。”

“姑娘是宋家的二姑娘,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日后的事日后再想法子,虽说老爷和夫人的打算,是姑娘所说这样,可那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听李婆子这么说,这些话的确是不能对外人再提起了。

女儿嫁不出去了,自立女户单独搬出府外居住,若传了出去,只怕对宋老爹的官声,也是会有影响的。

为着宋老爹对官声和宋家的声誉着想,自己那些话,还是放在心底里得好,自己清楚就行,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锦儿知晓了,多谢李妈妈提醒。”宋锦说着,让白荷掏了一贯钱出来,打算赏给李婆子。

接过钱的李婆子,笑得面上褶子都现出来了。

“姑娘,老奴不过是尽自己的责,提醒姑娘一句罢了。”

“老奴再告诉姑娘一件事吧,前几日徐国公夫人上门求取屏风的时候,还和夫人说了在咱们家的绣坊,定做了几间夏装之事。”

“徐国公夫人说了,若咱们家的夏装质量可以,款式新颖,日后徐国公府的四季衣物,都在咱们家订做了。”

若她们家真的能接下徐国公府一年的衣物,那么这赚的钱,远远超过了平日里,四平街几个铺子加起来的收成。

只不过要想拿下徐国公府这块市场,还得把前些日子徐国公夫人在绣坊定做的那几件香云纱的夏装做好,不仅要做好。而且还要款式新颖,比四平街的其他绣坊成衣店价格更要公道。

次日一早,天刚大亮,曾绣娘就派了马车过来,火急火燎地把宋锦接去了京郊的草场,打算请宋锦瞧瞧这些日子她们浸染出来的纱绸。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刚下了马车,到了草场,宋锦差点把胆汁都呕了出来。

“姑娘可好些了?”白荷递了汗巾上去,给宋锦擦着脸上渗出来的汗珠。

“都怨奴婢,奴婢预先没有告诉姑娘,咱们家到京郊这条道上,到处都是石子,颠簸得厉害。姑娘才吃的早饭,现下全呕了出来。”

瞧着宋锦一张小脸变得煞白煞白地,白荷赶忙打开了随身带着的水壶,倒了杯水出来,强行喂着宋锦喝了下去。

喝过白荷递过来的水,宋锦身上的不适,这才逐渐消失。

这个时候,曾绣娘喊了织工绣娘出来接她们,给她们二人引着路,进了草场。

“少东家,曾管事老早就盼着你过来了!曾管事说了,得让少东家看看她们浸染出来的纱绸,她们才放心进行下一步。不然若是不成,这批浸染的香云纱,就这样毁了。”

一位年长的织工走在宋锦和白荷前头,给她们引着路。

进了草场,宋锦发现这草场之中生长的杂草,被人清除了许多,只留了一些用来晾晒香云纱需要的草。

草场之中还盖了几个住人的草棚,那引路的织工,把宋锦带入了其中一个较大的草棚之中。

织工守在了屋外,宋锦和白荷进了屋里。

刚一进来,就瞧见了曾绣娘带着几个年轻的绣娘,在一个长长的木槽之中,浸染着已经染整了数遍的香云纱。

绣娘把纱绸不断浮起来的部分,不断按进薯莨水之中,力保每一个纱绸的孔眼里,都充分沾染上薯莨的汁液。

曾绣娘瞧见宋锦进了屋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两只手在身上穿着的围裙上擦了擦,把水汽擦干后,就迎了过来。

“少东家,你可算是来了!可叫小人好等呀!”

曾绣娘说着话,屋里已有眼力的绣娘,沏茶摆了上来。

宋锦低下头瞟了一眼方才一位绣娘捧上来的茶盏,闻着茶香,像是西湖龙井。这曾绣娘,到了如此地方,还要喝这样的好茶,还真是会享受。

宋锦装作不知,面上仍旧是淡淡地,不起任何反应,捧起了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曾管事,你且说说吧!香云纱的染整,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曾绣娘同样捧起茶水,匆匆喝过几口,待茶水下肚,才不急不慢回道。

“姑娘,小人已经让郑织工熬了几锅薯莨水,准备用来煮绸了。”

“只是这煮绸,必得是有十足把握的老师傅来操作,郑织工说自己没干过,小人正愁着无人来煮绸。就让人把少东家请了过来,给小人出出主意。”

纱绸经过浸染之后,大部分的薯莨汁液,都已经渗进了纱绸的孔眼之中,只是还有一些细小的地方,没有渗透进去。

为了确保纱绸每一个孔眼都沾染上了薯莨汁液,只能通过煮绸这一法子。

凭借经验来掌握烧炉的时间,这可不是香云纱染整工厂,每一个师傅都能够胜任的。

只能交由最老最有经验的师傅来做,锅里的薯莨水的温度需要控制在四十五到五十度之间,才能把浸染过的纱绸放入锅中。

只是如今这大明朝,她上哪里找温度计去?

若是温度把控不好,煮出来的纱绸,颜色不仅不均匀,而且质地也不柔软,轻薄。

宋锦想了半晌,始终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出来。

不过既然锅炉已经生起来了,薯莨水也煮起来了,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先熬煮一批纱绸试试。

若是熬煮出来的这批纱绸,不轻薄,不透气的话,再想办法控制温度。

“曾绣娘,你先让郑织工,照着自己的想法,熬煮一批纱绸试试,咱们先看看这批纱绸熬煮出来,质量如何?”

“若真的不好,那咱们再重新想办法!”

曾绣娘只能点了点头,除了少东家所说的这个法子,现下哪有更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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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文氏入府

宋锦又交代了曾绣娘几句,亲自见了那个郑织工,和他说过煮绸的法子和技巧。

宋锦让他控制好锅中薯莨水的温度,薯莨水的温度不宜过高,也不宜过低,差不多冒泡的时候,就可以把浸染过的纱绸,放进去煮了。

熬煮纱绸最适宜的温度是在五十度之间,可如今没有温度计,更没有测量温度的器具,只能靠入手感应和通过时间的计算。

一锅水彻底沸腾的时间,大约在八九分钟。

所以熬煮薯莨水,五分钟的时候,就可以把纱绸放进去熬煮。

也不知熬煮的五分钟之后,这薯莨水的温度,有没有达到五十度了?

宋锦又叮嘱了郑织工几句,让他放开手去试试。

晌午时分,宋锦回到府里。

身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白白的汗珠,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让白荷打了热水来洗漱的时候,就看见昨日来宋府的几个赵家的丫鬟,今日也出现在了府里,莫不是赵家又有什么人过来了?

宋锦喊过了一个正端着茶盏,准备送去安心斋的小丫鬟,就开口问道。

“今日赵家可有什么人过来吗?你手中这些东西,是送去哪的?”

小丫鬟看上去有些面生,宋锦并未见过她,也对她没什么印象。

倒是那个小丫鬟,对宋锦有印象,听着宋锦这样问,马上就回道。

“姑娘,赵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又上门来了,听说是为着夫人想要收回咱们家安排在绸缎庄里打理生意的那些人来的。”

“奴婢可是听说了,这些年绸缎庄的生意,名义是舅爷管着,可实际上,却是在李管事手头管着。”

“若夫人把李管事等一干人等收回,这舅爷,哪里是个会做生意打算盘的?只怕还没几日,这绸缎庄就关门大吉了。”

小丫鬟是个自来熟地,说话丝毫没有顾忌,手中端着茶点和茶水,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宋锦知道了赵家来的是什么人,为了不让府里的其他人生疑,就让那个丫鬟先走了,自己则是带着白荷,先回了翠微居,准备梳洗一番。

刚进了翠微居,只见芙蕖手中拿了封蜡封的信,守在门前,似是在等着宋锦回了。

瞧着宋锦入了院子,马上就迎了过来。

“姑娘,方才门房那边差人送了信过来,说是连家二公子给姑娘的。”

“奴婢想着三个月前姑娘和连家二公子那些事,就赶紧收起了信,没叫旁人瞧见。”

接过芙蕖手中的信,宋锦让芙蕖和白荷守在屋外,她则是把信拆开,细细地瞧了一遍。

连墨在信中说,让她半个月后,在丹凤街的聚仙楼一聚,他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和宋锦详说。

连墨没在信中说明,那些事到底是何事,宋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她本就没想过要去见什么连家二公子,那日她之所以答应了连家的小厮,不过是为了得到那批绸缎庄急需的织金锦罢了。哪里想过要真的去见那连家二公子?

那个害得原主如此凄惨的连家二公子,她怎么会去见?

她避都还来不及!

燃起蜡烛,宋锦把那封信烧在了火盆里,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能让它被旁人瞧见。

若是被赵氏或是宋老爹发现,她和连家二公子之间还有联系,那就说不清楚了。

洗漱一番过后,白荷伺候着宋锦穿了前几日做的新衣,绾了个坠马髻,簪了几支俏皮的蝴蝶碧玉簪,就往着安心斋那边去了。

“姑娘,待会去到安心斋,您一定要记住李妈妈提醒您的那些事。”

“待会进去,屋里都是长辈,姑娘还是多听听长辈们的话!”

白荷面上带了几分担心,她生怕宋锦进了安心斋,就对着赵家的那两位夫人,胡说一通。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绸缎庄在舅舅手里占了那么多年,但店里主事的管事和跑堂的小厮,都是她们宋家的人。

就算她们家要收回,按理来说,赵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才是。

可绸缎庄这些年的生意,是在李管事等人的经营下,才日渐红火地,若是离了李管事等人,绸缎庄的生意,只怕会日渐惨淡。

原主那个舅舅赵文升,她也是见过的,就那样一个烂赌鬼,能把绸缎庄的生意打理好?

屋里,赵氏特地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只留了一个贴身伺候的李婆子在屋里。

赵家大夫人刘氏不说话,像樽塑像一样,坐在赵氏和文氏二人的中间,听着她们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小姑,一开始确实是文升不对,夺了你的陪嫁铺子,且一占还是这么多年。不过既然我们占了这么多年,你也就不要拿回去了,娘亲给你的陪嫁铺子,那么多,也不差在一个。”

“文升这些年因着嗜赌,已经欠下了许多赌债,我从文家带回来的陪嫁,都为了给他偿还赌债给当了,就剩这么一个铺子。”

“若是没了这个铺子,我们一家人该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文氏开始激动起来,疯狂抹起眼泪,试图用眼泪来博取赵氏的同情。

不过赵氏却不吃她这一套,气定神闲地坐在软榻上,吃起了茶水。

“我又不是要收回铺子,只不过是收回李管事等人罢了!”

“绣坊的曾绣娘,年纪大了,这些年她管着绣坊,总觉得力不从心,我打算把李管事调去绣坊,做绣坊的大掌柜。”

“绸缎庄我不会收回的,房契地契依旧在哥哥嫂嫂手中,若哥哥嫂嫂又能力,大可以自己聘请人手回来。”

赵氏这么说,文氏当即收住了哭声,没再继续呜咽下去。

抬头瞟了一眼身旁的赵家大夫人刘氏,文氏似是想让刘氏开口,帮她说几句。

毕竟是她得了秦太夫人的吩咐,特地领着文氏过来的,迫于无奈,刘氏只得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

“芸娘,大嫂嫂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若是待会话语中有个什么不敬之处,还请芸娘见谅。”

“绸缎庄这些年一直在李管事手中管着,李管事对绸缎庄的运作,想必非常熟悉,若是突然请了其他人来,做绸缎庄的管事,只怕那管事对绸缎庄的运作不熟悉,生意是要下滑的。”

“不如让李管事继续担任着绸缎庄的掌柜,待二弟和二弟妹寻到新的掌柜后,你再把李管事和那些个小厮收回。你看如何?”

见刘氏开口帮自己说了几句,文氏马上附和道。

“小姑,你就给我和文升一些时日吧!待我们找到能够胜任绸缎庄的管事,你再把李管事调走也不迟!”

赵氏转过头看了身边的李婆子一眼,见李婆子冲着她点了点头,就知道李婆子也赞同此事。

方才刘氏所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依着她的法子去做吧!

知道赵氏同意后,文氏就催促着刘氏离开了安心斋,出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宋锦。

文氏直接略过宋锦,看也没看一眼,就拉着身边的丫鬟走了,而刘氏则是待了片刻,和宋锦说了几句话。

“锦儿是个好姑娘!像锦儿这样好的姑娘,日后是不愁嫁的!”

“若锦儿相中了哪家的儿郎,大可以和舅母说说,舅母替你去说媒。”

刘氏细细打量着宋锦,她觉着眼前的侄女,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知道刘氏方才所言是玩笑话,宋锦并未放在心上,冲着刘氏笑了笑,就进了安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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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溜出府的宋锦

赵氏仍旧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李婆子则是从隔壁的耳房中,搬过来一筐账簿,是绸缎庄这些年的收支账簿。

绸缎庄的账簿,做了两份,一份送来了赵氏这里,另一份则是留在绸缎庄里,由李管事代为保管,方便赵家舅爷查阅。

“你仔细瞧瞧!这些年绸缎庄一年的盈利,都是以万两计数!”

“比四平街街头的绣坊,还要盈利得多!偏偏赵文升还要叫李管事瞒着我,说绸缎庄这些年,一直在亏损,盈利得不多。”

“他这是把我当做三岁小孩看待吗?”赵氏面上一怒,随手就把手中握着的账本,丢出了老远,一脚踢翻了那装了满满一竹筐的账本。

李婆子被赵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朝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把散乱在地上的账簿收拾起来,重新装在竹筐里,就把竹筐搬了出去。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李婆子端了热茶过来,亲自送到赵氏手里。

眼下的赵氏,怒气冲天,哪里有闲心,去喝茶水

举起手中的茶盏,正要往地上砸下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丫鬟禀道,说是过来了。

李婆子马上反应过来,接过赵氏手中的茶水,好言相劝道。

“夫人,姑娘来了,您还是莫气了。姑娘瞧见了不大好。”

为了在心中树立慈母的形象,赵氏放下茶水,让李婆子整了整她方才有些凌乱的衣裳发髻,就让丫鬟请了进来。

进了屋里,就瞧见了赵氏面上的不悦,虽叠上了其他的表情,但赵氏的面上,仍旧透着股怒气,像是什么人把她惹毛了一样

坐在了李婆子亲自搬来的凳椅上,李婆子看了一眼,朝着使了眼色,她马上就明白了李婆子的示意。

赵氏之所以生气,十有八九和刚才屋里的赵家两位夫人有关。

不过赵氏不和她说,她也不好得凑上前去问东问西。

“听说绣坊这些日子在草场那边染整香云纱,主意还是你出的。为娘听说那些个香云纱可是岭南瑰宝,你一个小姑娘,能染整出来吗?”

“可别拿着绣坊里的那些个胚布糟蹋,那些胚布,可值不少银子的。”

“你爹的俸禄,十多年了,还是那个老样子,咱们家又养着这么多的下人仆妇,这银子呀!早就不够使了,你往后可得省着点花!”

赵氏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这还是赵氏第一次和她哭穷。

有些没反应过来,赵氏怎么会突然向她哭穷呢?

难不成府里的银子,真的不够使了

不过她已经想好如何做生意,如何赚钱,来补贴家里了。

“娘亲,锦儿知道爹爹和娘亲的不容易,爹爹和娘亲这些年操持着我们一家人的生计,是时候该休息了。”

“待女儿赚了大钱,女儿把这府里重新修缮修缮,再扩建一番,好让爹爹和娘亲,能够颐养天年。”面上带着笑意,就这样回了赵氏。

赵氏心中有些意外,什么时候,锦儿已经这样懂事了

不过她是不会让锦儿出去抛头露面,整日和男人混在一起的。

“锦儿,你要记住!娘亲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交到你手里,不是叫你去做几个铺子的大掌柜,出去抛头露面,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的。”

“你是个姑娘家,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跟着谭嬷嬷学规矩才是。”

果然,赵氏还是不希望她出去,抛头露面,和那些个管事学习。

不过就算她不同意,自己也要出去!

用过晚饭之后,带着白荷在宋府后院的侧门那边转了转,准备通过侧门,溜出府去。

但今日看门的婆子,是赵氏的心腹,马婆子。

马婆子是个牛头马面,又是曾经在赵氏身边伺候过的,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她就是不肯放自己出去。

“马妈妈,你就放我出去吧!我就在这梧桐巷溜达溜达,我向您保证,我哪里也不去!”

方才带着白荷正准备闯出府的时候,被马婆子抓个正着,如今马婆子正要训斥她们。

“我的姑奶奶!您行行好,就放过老身吧!”

“夫人三令五申交代过,不许姑娘出去,让姑娘留在府里,跟着谭嬷嬷学规矩!您就不要叫老身为难了!”

马婆子手中提着八角宫灯,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和白荷前行的路。

宋府的侧门,小小的,只有这样身高的小姑娘,才出的去。

不过被马婆子挡在前头,别说出去了,就连多看外头一眼,也是看不到的。

“哎呀!”马婆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疼得喊了一声。

紧接着,看见了数十枚小石子,朝着马婆子的身上面上砸去,疼得她“哎呀'哎呀”地喊了一通。

马婆子一时没拿稳手中的宫灯,宫灯砸在了地上,火光一下子就熄灭了。

马婆子本就有夜盲症,有了火光,她才能瞧清楚人,若是没了火光,就什么也瞧不见。

趁着马婆子低下头找火折子的时候,拉了白荷的手,趁机从侧门溜了出去。

出了侧门,就到了一片荒芜的梧桐巷。

梧桐巷统共就住了两家人,一家是她们家,再一家便是宋老爹的下属。

想出了梧桐巷,到大街上看看,但她们出门的时候,连个火折子都没有带,巷道里漆黑一片,只能让白荷紧紧拉住了她,两个人贴墙走。

靠着冰冷彻骨的墙壁,又听着周围传来的虫鸣,白荷忍不住,开始打起哆嗦来,拉着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大晚上的,怪吓人的!”

“李妈妈说了,这晚上会有豺狼出来叼人,叫咱们晚上不要出来!”

“那是李婆子吓唬你们这些个小丫鬟的,你家姑娘可不怕什么豺狼!”紧紧地拉着白荷的手,生怕她掉队了。

走了不久,只见一团蓝色的焰火,忽高忽低朝着她们飘了过来。

白荷看见了那团蓝色的焰火,当即就吓傻眼了,拉着的手开始不断摇晃,声嘶力竭地喊着。

“姑娘,鬼火呀!鬼火呀!”

表现得异常镇定,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鬼火了。

这样的鬼火,不过是骨灰之中的磷化物,遇到空气中的氧气,起了氧化作用产生的化学反应罢了。

面上镇定自若,朝着鬼火朝她一步步袭来,身边的白荷,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躲在的身后,不断颤抖着身子。

此时,巷道两旁的瓦片上,有一对穿着黑衣的主仆,躲在上头,准备看着这场好戏。

“公子,这样好吗?宋二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家,若是真吓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你怕个什么本公子都没有怕,你一个小子,怕个什么”

“若是出了事,大不了我喊了大夫过来,给她诊治罢了。你没瞧宋二姑娘面上那副异常镇定的模样,她像是会怕这个的人”

此时蹲在瓦片上说话的二人,正是陈锦然和他的长随小厮文山。

在他的眼里,宋家二姑娘可不是个怕这个的人!

不过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他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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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赵氏教女(上)

在月光地映照下,宋锦清楚地瞧见了巷道两旁的屋檐上,正有两道黑影坐在上头,正窃窃私语着,似是在讨论着她。

还没等前头那团蓝色的焰火飘过来,宋锦低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子,正正地朝着那团烟火掷了过去。

石子打在焰火上,当即就把焰火打得四散开来,半晌之后就自己熄灭了。

瞧着鬼火消失了,方才一直拉拽着宋锦的白荷,终于放开了手,拿出随身汗巾,擦了擦方才被鬼火吓出来的冷汗。

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竟连这鬼火也不怕了?竟还把这鬼火给打散了?

若是夫人知道她今夜带着姑娘逃出府来,遇到这吓人的鬼火,估计夫人不把她打死,也会把她打残。

白荷心中起了悔意,拉着宋锦的手,就要带着她按原路返回。

“姑娘,这大晚上的,外头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奴婢担心咱们在外头出了危险,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瞧了白荷一眼。

白荷一张小脸,至今仍是惨白惨白的,就知道她必是被方才那团鬼火给吓怕了,否则也不会半晌还没缓过来。

她心中此刻必是在担心,若是把自己带出府后,在外头遇着了什么牛鬼蛇神,只怕到了赵氏那里,她也不好得交代。

毕竟是自己让她带着自己出来的。

在心里细细想了一通后,宋锦决定还是听了白荷的话,趁着赵氏还没有发现她们逃出府,先沿着原路返回再说。

宋锦走在前头,一只手紧紧拉着身后的白荷,一只手则是扶着身旁的墙壁,贴着墙壁,沿着她们先前来的路回去。

梧桐巷的巷道弯弯曲曲地,她们手头没有火折子,更没有灯笼,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走一步算一步。

走了半晌之后,宋锦抬头发现瓦片上的那两道黑影,没有离她们越来越远,反倒是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不过几丈距离,一抬头就能瞧见。

“屋檐上的英雄好汉,若是有事,烦请下来一见!这样躲着藏着,在暗中窥视着,倒不是英雄好汉所为了。”

宋锦扯着嗓子,朝着屋檐上的那两道黑影,高呼了几句。

似是听见了宋锦的声音,那两道黑影停止了移动。

“公子,宋家姑娘发现咱们了,咱们该怎么办呀?”文山躲在陈锦然身后,急切地问了一句。

“怕什么?她又不知我们是什么人!”

“只要咱们两个不下去,她是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是谁的!”

陈锦然的目光一直落在宋锦身上,见宋锦方才从容不迫地打散了那团鬼火,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宋二姑娘,可不是个一般的姑娘。

他心中对她的好奇之感,一时被激发到了极致。

瞧着屋檐之上没了动静,那两道黑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宋锦拉起了白荷的手,就在巷道里狂奔起来,片刻之后,终于到了宋府的侧门。

只见马婆子额上缠了纱布,喊了几个手中替着八角宫灯的丫头,守在了侧门里,一副正准备带着人出去寻她的模样。

瞧着宋锦带着白荷狂奔回来,马婆子马上就迎了上去,一番埋怨道。

“姑娘今夜可是吓到老奴了,老奴原想着,若是姑娘还没回来,就带着几个丫鬟,出府去找姑娘去。”

“老奴已经禀到夫人那里了,夫人听说后,着急得不行,说若姑娘回来了,就让老奴亲自押解过去!”

马婆子说话的时候,已有几个手中提着八角宫灯的丫鬟,朝着宋锦围了过来,正准备把宋锦押送到安心斋。

“姑娘,对不住了!请恕老奴无礼!”

马婆子一声令下,那些个围住宋锦的丫鬟,马上就把宋锦和白荷扣住,用了绳子绑了起来,开始往赵氏屋里送。

“锦儿,我不是叫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了吗?怎么今夜又逃出府了?”

“还好马婆子来报我的及时,若是再晚些,待我歇下,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

“上一次你说是白荷撺掇着你,那么这一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捧起了茶水慢喝了几口,一副欲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既然赵氏已经知晓,那么她就没有继续再瞒着赵氏的必要,索性把自己的心里话和赵氏说说。

“娘亲,锦儿不想整日被约束在这府里,锦儿想出去闯一闯!”

“人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今夜锦儿之所以想出去,无非是想出去转上几圈,没有什么大事!”

“志在四方的是好男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凑什么热闹?”

“出去闯荡,那是男子该做之事!”

“女子只需要在闺中学好规矩礼仪,日后嫁到别家去,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这才是女子此生该做之事。”

赵氏被方才宋锦那番话气得急,把手中捧着的茶水一饮而尽,勉强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娘亲,若是女子只需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那女子此生,岂不是被束缚了?”

“男子可做之事,女子也可做!女子做的,同样不比男子差!”

“若是按娘亲方才所言,那前朝的则天大圣怎么会登基为帝?前朝的金太后,又怎会把持朝政多年?把前朝江山,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几十年。还有本朝的徐皇后,又怎么会被陛下礼重,朝堂大事,总是要听听她的意见?”

宋锦说得急,赵氏险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竟知道了这么多?

这些东西,她到底是听什么人说的?

看来她有必要请了谭嬷嬷过来,问问她,到底这些日子里,教了闺女些什么东西?

在心底里深深叹了几息,赵氏的面上,重归平静,她在心底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在锦儿面前,一定要保持贤妻良母的良好形象!

“锦儿,那些是什么人家?咱们又是什么人家?”

“你爹不过是一个四品小官,干了这十多年,还没从这位置上挪动半分的。”

“前朝的则天大圣,那可是皇后,又出于名门!还有那金太后,那可是将门虎女,靠着身后的武将之首金家,才把持了前朝多年的朝政!还有本朝的徐皇后,那可是徐达大将军之女,又和陛下是多年伉俪,夫妻情深,陛下才会把朝堂大事,事事问过徐皇后的意思。”

赵氏憋着心中的火气,还是温声细语地把这些个道理,告知了眼前的宋锦。

别看着别人成就如此之高,别人的出身,同样也非常之高。

无论是则天大圣,还是金太后,徐皇后,都是她们宋家家世比不了的。

她们宋家,在京师这么多的世家大族中,都是不入流的那一批。

瞧着宋锦不再言语,赵氏以为她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朝着身边的老婆子使了眼色,李婆子马上明白过来,就要去搀宋锦起来。

“姑娘,夫人说这么多,也是为着姑娘好!”

“夫人的心里,也是盼着姑娘成龙成凤的,只是这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

“姑娘还小,往后这些道理,姑娘自会明白的。”

李婆子把宋锦送出了安心斋,又交代了白荷几句,让白荷妥当地把宋锦送回翠微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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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赵氏教女(下)

“你说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出这样一个闺女出来!”

“锦儿是个好姑娘,可就是太固执己见了,一个姑娘家家的,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做做针线,学学规矩,便是好的了。”

“她偏偏要出去外头抛头露面,和一堆男子搅和在一起,说什么跟着那些个掌柜,学些本事,我看她进进出出这几天,屁都没有学到!”

赵氏和身旁的李婆子抱怨了一通,把方才心中积压的火气,一下子全释放出来。

李婆子抹了抹脸上方才赵氏说得急,喷出的唾沫星子,才回道。

“夫人说的是,姑娘太不懂事了。”

“可姑娘还小,这些事情,都是急不得了,咱们得慢慢教姑娘才行。”

“锦儿不小了,你们这些个丫鬟仆妇们,整天说她还小还小,年纪小就该什么规矩也不学吗?礼义廉耻也不讲了吗?”

“谭嬷嬷可请过来了,我倒是要问问她,她这些日子,到底教了锦儿什么?”

“那些个则天大圣,金太后,徐皇后的事,她到底是打哪听来的?”

方才宣泄出来的火气,此刻又全部堆在了赵氏的面上,赵氏的面上被气得火红火红的。

李婆子出了安心斋,准备去迎了谭嬷嬷进来。

“嬷嬷待会进去,烦请嬷嬷多担待些!我家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为着我家姑娘的事。”

“待会嬷嬷进去,只管把嬷嬷所知道的,告知夫人就行,至于旁的,一个字也不许提。”

李婆子打了灯笼,走在了谭嬷嬷的前面,低声提醒了谭嬷嬷几句。

谭嬷嬷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待会进了安心斋,如何面对赵氏。

只是她不知道,到底二姑娘是说了什么,惹急了赵氏。

赵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满面通红,一副气急了得模样。

让丫鬟搬来凳椅,谭嬷嬷坐上去后,就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只留了李婆子一人。

“谭嬷嬷,妾身敢问嬷嬷,这些日子嬷嬷到底教了锦儿什么?”

“怎么锦儿今日一出口,便是什么则天大圣,金太后,徐皇后的典故,还说了自己不愿呆在府里,要出去外头,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方才赵氏那些话,的确像是从那位宋家二姑娘口中说出的。

这些话,可不是她教那位宋二姑娘的,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前些日子连自己都被那位宋二姑娘,说得一愣一愣地,更别提赵氏了。想必赵氏今日从那宋二姑娘口中听得的话,可不止这些。

“夫人,二姑娘是个好的。虽说二姑娘的思想有些叛逆,但未尝不对?”

“只是世人不大认可,不代表二姑娘所言,就是不对的。二姑娘这些日子在小人哪里学了好些东西,不仅熟悉得掌握了宫中的规矩礼仪,更对经营生意,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爱好。”

“依小人看,在府里拘着二姑娘,只会让二姑娘心生烦闷,不如就放二姑娘闯闯吧!”

谭嬷嬷还是遵了那日白荷的嘱咐,到了赵氏面前,还是多说宋二姑娘的几句好话。

她虽不认同宋二姑娘的部分观点,但是大部分观点,她还是认可的!

谁说女子不如男?

赵氏面上并没有因为听了谭嬷嬷这些话,从而生出半分喜悦,反而是越加愁云惨淡起来!

没想到,锦儿已经说服了谭嬷嬷,准备借谭嬷嬷,来说服自己。

她不能看着锦儿一意孤行,她还是要点醒锦儿得好。

“谭嬷嬷,尚仪大人之所以把您从应天府请过来,是让您教导锦儿宫中规矩和礼仪的,锦儿说的有些话不对,还请谭嬷嬷及时帮她改正才是,万不能瞧着她一意孤行,最后堕入魔障!”

“这两日您就好好休息吧!我会让丫鬟仆妇好好招待您!锦儿这两日我让她去祠堂思过罚跪,暂时不能去上谭嬷嬷您的课了。”

赵氏话落,起身进了屋里,又叫丫鬟唤了祠堂那边的婆子过来。

至于谭嬷嬷,则是由李婆子,亲自送了回去。

“谭嬷嬷,我家夫人是个急脾气,方才若是有哪里不敬嬷嬷之处,还请嬷嬷海谅!”

生怕谭嬷嬷因此生了气,李婆子又代赵氏,给她解释了几句。

谭嬷嬷笑了笑,并没有旁的反应。

宋家的这位二姑娘,脾气可是傲得很,只怕赵氏此举,非但无用,还会让宋二姑娘愈发地坚定自己的信念。

祠堂里头点燃了蜡烛,赵氏让人往里丢了一床被子之后,就让人给祠堂上了锁,不让宋锦出去。

“姑娘,夫人说了,要你在这里静思己过!就只能委屈姑娘,在这里住上几日了,待夫人气消了,奴婢自会放姑娘出来。”

此时在屋外说话的,正是看守祠堂的婆子,得了赵氏吩咐,看守着宋锦。

白荷把那床被子铺在了冰冷彻骨的地板上,又从香案下头,拿出了一床早就搁在里头的被子,拍了拍被子上头的灰尘,准备今夜用来盖在身上。

祠堂靠近莲花池,湿气很重。

就算是在炎热的夏日,在祠堂里待久了,也觉得冰冷彻骨,冻的人瑟瑟发抖。

“奴婢早就提醒过姑娘了,叫姑娘谨言慎行!到了夫人身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姑娘该清楚才是!”

啧啧……

你什么时候又提醒我了?

宋锦抬眸,白了白荷一眼,只见白荷跟没瞧见一样,铺好铺后,脱了鞋子就往上面躺。

她今日也的确太冲动了,知道赵氏的脾性,她还在赵氏面前,说了那许多。

以后不说去四平街里,就是出趟门,估计赵氏都不许她出去,要整日把她拘在府里。

“你该早早提醒我才是!要是你早早提醒我,我们两个,何至于沦落到睡祠堂的地步?”

“还有就是,娘亲是叫我们跪在祠堂里头思过,你倒好,倒地就睡!”话音刚落,宋锦就把白荷从地上拽了起来

让白荷去外间放茶水的地方,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给她喝下,她这才作罢。

“姑娘瞧不上那陈家二公子,奴婢倒是觉得,你们二人倒是蛮相配的!两个都是只知道使唤丫头小厮的货色!”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凑近白荷,扭住了她的耳朵。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听?我和那陈家二公子,到底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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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被关祠堂

宋锦一时扭得紧,疼得白荷大喊了几声。

瞧着白荷面上一副求饶认错的反应,宋锦这才松了手。

“你个小丫头,给我记住了!我同那陈二公子,不过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罢了,我对他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更说不上什么中意不中意。”

“且如今我与他已然退婚,日后便是不该再见面。往后咱们在路上遇见了他,也当没看见一样,把他当做空气!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日后一定不会再胡言乱语了,就陈二公子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如何配得上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才智卓绝,就陈二公子那平淡无奇的一人,如何配得上姑娘你?”

先前还一副要强行给宋锦和陈锦然拉姻缘,牵红线的白荷,被宋锦扭了耳朵之后,立马化身舔狗,开始说起了宋锦的好话。

白荷捧了热茶出来,又搬出了放在香案之下的一小茶几。把那盏热茶,和她们临出门前准备的行李,都搁在了那上头。

祠堂里用的都是没糊纸的门匾和窗户。一到夜里,冷风伴随着冰冷的水汽,蹭蹭蹭往人身体里钻。

若是身体底子好,撑上十天半个月是不成问题的。

若身体底子不好地,只怕在这祠堂里头待上一夜,第二日就凉凉了。

所以白荷一进祠堂,就把那床守门婆子丢进来的被子,铺到了地上。这样她们夜里睡下的时候,铺在地上的棉被也能把湿气阻隔掉一些,也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喝过热茶后,听着外头的打更声渐行渐远,宋锦知道,她该睡下了。

若是再不入睡,只怕明日一早就起不来了。

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还有婆子在外头低声地朝里喊道。

“姑娘,谭嬷嬷过来看您了!”

听见了婆子的声音,再知道谭嬷嬷过来了,宋锦身上的睡意,一下子消散完,谭嬷嬷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难不成赵氏把谭嬷嬷喊了过去,为着她今日之所说这些,教训了谭嬷嬷?

没多想,宋锦推了推身旁已经睡下的白荷,叫白荷把行李中藏着的银票,拿了一张出来。

知道赵氏要把她关在祠堂里头静思己过,宋锦就让白荷准备了些银票。

待去到祠堂后,用银票收买了看守祠堂的婆子丫鬟,她们在祠堂的静思己过这些日子里,也能好过些。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用银子的时候。瞧着白荷把那张二十两的银票,从门缝里递了出去,递到那看门婆子手中,宋锦的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

这是钱呀!这二十两银子,可是赵氏给她的半个月零花钱呀!

就那样用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好好吃上一顿的呀!

看门的婆子,也是一个人精,得了二十两银子,瞧着四下里没了旁人,马上开了祠堂屋门,放了谭嬷嬷进去。

待谭嬷嬷进去后,又关上了祠堂屋门。

“二姑娘有什么想说地,就快些和谭嬷嬷说吧!再过半个时辰,就是老奴换班的时候了。”

“到时候来的可是夫人身边伺候的锦绣姑娘,锦绣姑娘是夫人心腹,可不是姑娘使了银子,就好说话的。”

仔细环顾四周,没人之后,那守门婆子才敢把二十两银票,揣自己兜里。

宋锦还是给谭嬷嬷行了礼,让白荷把谭嬷嬷请到了屋里坐下。

“嬷嬷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嘱咐我的吗?可是为了今日我在娘亲屋里说的那些话?”

谭嬷嬷点点头,瞧了一眼屋外,见那守门的婆子不见了,她这才敢开口说道。

“姑娘今日在夫人屋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该呀!”

“姑娘的言论有些是好的,有些却是不好的。不过在夫人眼里看来,姑娘所说的那些话,统统都是不好的。

“夫人出身簪缨世族,自幼学的便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哪里能认可姑娘那些个破天荒的理论?便是小人,在宫里当了十多年的差,对姑娘的部分言论,也是不敢苟同的。”

今日她在赵氏屋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赵氏自幼学的便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

只知道女子这辈子学好规矩礼仪,嫁得一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日后儿孙承欢膝下,这辈子便是得意人生了。

不过她不愿过这样的人生!

她想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这样被一早就安排好的人生!

她不愿自己的后半生,成为一个为别人家操持家务,辗转于公婆妯娌之间的小媳妇,就算得了丈夫一时的爱重,又如何?

花无百日红,谁能晓得待自己老后,丈夫还能一心一意想着自己,装着自己,不想着外头那些个妖艳货色的?

这些个心里话,宋锦只敢放在心里,对着自己说说,她暂时还不能对谭嬷嬷说出自己的心声。

谭嬷嬷毕竟是宋芸请回来教导她宫中礼仪的教养嬷嬷,日后也同样会被别家请去。

若她与谭嬷嬷说得多了,谁能保证谭嬷嬷去到别家,不会和别家人说的?

“嬷嬷,您想要说的,锦儿都知道了。日后锦儿在娘亲面前,尽量不提这些个惹娘亲生气之事。”

“不过锦儿不觉自己有错,无论是做为男子,还是女子,若这辈子总拘泥与府中家中,那格局也太小了。”

“锦儿此生,是成就一番事业,才无愧于来此世间走一遭!”

听着宋锦这些话,谭嬷嬷面上并无任何反应,似乎已经对宋锦这些个破天荒的理论免疫了,不再觉得吃惊了。

眼前的这宋二姑娘,实在是不简单呀!

日后说不准真的能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到时候她再对世人说,这宋家二姑娘,也曾在自己门下,学过几日规矩。

到时候自己这脸面,可是蹭蹭蹭往上涨呀!

宋锦让白荷亲自送着谭嬷嬷出去,快要出祠堂大门的时候,谭嬷嬷塞了一个荷包到白荷手里,白荷摸出来了,里头是几块银子。

“如今二姑娘被夫人拘在这祠堂之中,少不得要用到银子。这些银子,是我的小小意思,还望白荷姑娘代姑娘收下。”

白荷也不拒绝,索性就收下了。

进了屋里,交到了宋锦手中。

安心斋,廊下都熄了灯,唯有赵氏屋里,仍旧亮着火光。

赵氏身上披了一件绣了海棠春睡纹样的袍子,一只手杵在身旁的茶几上,低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李婆子捧了盏热茶进来,轻轻搁在了赵氏身旁的高几上,瞧着赵氏还不肯歇下,准备劝她去榻上歇下。

“夫人,祠堂那边的婆子递过来消息,说姑娘已经歇下了。夫人无需担心,婆子说她们在香案下头备了一床被子,足够姑娘取暖的了。”

“既然姑娘已经歇下,老奴还请夫人喝下热茶后,就去歇下吧!”

“方才书房那边打发了丫鬟过来,说老爷今日有些公务还没忙完,准备在书房那边歇下了。”李婆子说着,细细打量着赵氏面上的反应,准备把搁在高几上头的那盏热茶,递到赵氏手中。

还没接过茶水,赵氏就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李婆子,就问道。

“李妈妈,我是不是对锦儿太狠了?”

“让她在祠堂里头静思己过,那祠堂那样透风,就锦儿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锦儿从小到大都没忤逆过我,如今却说出这些个破天荒的理论出来,若老爷晓得,说不定还得被锦儿气吐血!”

李婆子是站在宋锦那边的,是宋锦的人。

她打算帮宋锦,在赵氏身边说几句好话。

“夫人,姑娘到底是大了,这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

“夫人把姑娘关在祠堂里,叫姑娘静思己过,夫人心里也为姑娘心疼不是,依老奴看,明日就把姑娘从祠堂里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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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幸福人生

被李婆子这么一说,赵氏心中顿时生起了悔意。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

她亲自下的令,叫看守祠堂的婆子,老老实实地看着锦儿,她准备把锦儿关在祠堂几日,叫锦儿好好静思己过。

难不成这么快就要朝令夕改了?

这今晚刚关进去,明日一大早就放出来?

不行不行,赵氏在心中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若真的朝令夕改,她日后在怎么管教下人?还怎么在下人之间立威呢?

还是先委屈锦儿几日,叫锦儿在里头待几日吧!她好吃好喝让人送进去就行!

瞧着赵氏面上有些犹豫,李婆子知道赵氏心中必是有所顾忌。

今晚才吩咐看守祠堂的婆子,把姑娘关了进去,明日一早就要把姑娘放出来,这不是朝令夕改吗?

若夫人这样行事,只怕这府里的丫鬟仆妇,都要说闲话了。

李婆子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始终没得出什么个好主意,就道。

“夫人,要不先让姑娘在祠堂里头待上几日吧!若是夫人明日一早就放了姑娘出来,老奴怕这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就都该说夫人的闲话了。”

“至于祠堂那边,就让老奴过去打点!叫人再送几床被子进去,送些吃食进去,好吃好喝地待着姑娘。夫人你看可行?”

听着李婆子这样说,赵氏当即就找到了台阶,顺着李婆子的话,说了下去。

“知我者,莫若李妈妈是也!一切都照着你的意思去做!”

“只一点,莫教那些个看守祠堂的丫鬟仆妇,委屈了姑娘!”

次日一早,宋锦刚醒来,只见自己身边多了几个伺候的丫鬟,有翠微居里头伺候她的芙蕖,还有赵氏身边的锦绣。

芙蕖先开了口,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姑娘,奴婢得了夫人的吩咐,特地过来祠堂照顾姑娘的起居。”

“至于姑娘在祠堂的一应用度,夫人说了,和姑娘在咱们自己院里一样。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姑娘只管吩咐奴婢们就是。”

芙蕖话罢,锦绣就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从地铺上把宋锦搀了起来,准备带着她去洗漱穿衣,待会去见赵氏。

宋老爹用着灶上送来的早饭,瞧着丫鬟就送了两份早饭过来,宋老爹放下手中的公文,抬起头瞧了身旁赵氏一眼。

只见赵氏一直低着头用饭,不曾言语,与往日相比,闲话少了许多。

往日一家人用早饭的时候,赵氏总要对着锦儿,絮絮叨叨个不停,难不成今日锦儿不在,赵氏的话也少了?

没敢多问,宋老爹依旧用着碗中的早饭,但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宋老爹还是开口问道。

“芸娘,闺女人呢?怎么今日一大早,就没瞧见人影了?难不成又出去了?”

赵氏没开口,反而是赵氏身边负责布菜的李婆子,开口回道。

“老爷,昨日姑娘犯了错,夫人把姑娘关在祠堂了。”

“夫人说姑娘这些日子总是毛毛躁躁地,在祠堂里待几日,也能消磨消磨姑娘的毛燥脾气。”

宋老爹“哦”了一声,瞧着赵氏面上没有旁的反应,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临出门前,他又说了句。

“锦儿的脾气,的确需要好好改改了!待晚上我回来,我去祠堂那边瞧瞧她去!”

……

今日又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天刚大亮,陈锦然就带着文山从陈家溜了出来,来到了四平街。

在街上吃过汤饼后,陈锦然就进了宋家绸缎庄对面的酒楼之中。

在酒楼订了雅间,陈锦然掏出了从宫里带出的千里镜,坐在了窗边,细细打量着对面宋家绸缎庄的一举一动。

瞧着宋锦半晌没有出现,陈锦然觉得这符合她以往的作风呀?

以往四平街赶集的日子,宋锦都会做了马车,来了四平街的宋家绸缎庄,绣坊,白绢坊,成衣店,先逛一圈,最后进了宋家绸缎庄的。

听说宋家绸缎庄揽下了宫中尚衣局的活计,为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册封礼缝制礼服,也就难怪宋锦每次过来,最后都停留在绸缎庄了。

前些日子绸缎庄缺了缝制礼服的织金锦,后来不知她们又去哪里,搞得了一批织金锦。

“你可差人去宋家打听了?今日宋二姑娘可出门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若宋二姑娘再不出现,那么她今日就不会出现了。”陈锦然回过头,问了身后的文山。

“公子,小人差人去宋家打听了,可宋家守门的小厮,一听咱们是陈家的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把府门给关上了!”

“还说若我们再问东问西,就要放狗出来吓唬小的,小的自小就怕狗,这不就回来了。”

文山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自家公子面上的变化,若公子为此生了气,那么他今日便是在劫难逃了。

所幸,自家公子并未生气!

陈锦然面上的反应淡淡地,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我早就该猜到的,她昨夜私自出门,说不定现如今已经被抓了关了起来!关在小黑屋里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锦然说着,脑中想象了一番宋锦被关在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模样。

“走吧!既然她今日不在,咱们就打道回府!”

把手中的千里镜扔给了面前的文山,陈锦然回过头瞧了一眼对面宋家绸缎庄,面上带了莫名的笑容,就下了酒楼,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祠堂里,宋锦过起了她意想不到的日子。

赵氏吩咐灶上的厨娘,做了些宋锦爱吃的饭菜过来。

有宋锦念叨了半个月的辣子鸡丁,还有宋锦在四平街吃过的冰碗,里头加了红豆,葡萄干,蜜饯,黄桃干,还有冰块。

能够在盛夏时节吃上一碗冰冰凉的冰碗,别提有多爽了。

瞧着宋锦的嘴吃的火辣辣地,白荷咽了咽口水,瞧了一眼被宋锦扫空的饭桌,又咽了一下口水。

不巧,这一声却被宋锦给听见了。

“白荷,你饿了?要不坐下来一起吃?”

宋锦撕着手中的大鸡腿,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对着白荷说道,摆明了是在诱惑白荷。

闻着鸡肉传来的阵阵肉香,白荷的腹中,又开始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可她还是回道。

“不吃不吃!奴婢不饿!还是姑娘吃吧!”

白荷摆了摆手,宋锦却看见,她口中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难不成这就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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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宠闺女的宋老爹

宋锦有意试她一试,看看这白荷到底是饿了,还是不饿?

把饭桌前那盘宋锦还没动过的红烧鸡块,推到了白荷面前,又帮白荷拿了碗筷,摆在了白荷面前。

“趁着四下里无人,你若是饿了,就快些吃点吧!我已经吃饱了!”

白荷看了眼摆在自己面前那盘红烧鸡块,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还是按下了自己心中的念头,开口回道。

“姑娘,奴婢不饿!”

“姑娘还是快些吃吧!奴婢待会去吩咐灶上的人过来收下去!”

白荷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是她的眼神和动作,已经出卖了她自己。

只见白荷一直盯着面前的那盘红烧鸡块,嘴中不停地咽着口水。

既然白荷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吃,那她待会就吩咐灶上的婆子,把这些吃食,单独送去白荷屋里。

赵氏虽还在把宋锦关在祠堂之中,但已经吩咐锦绣和芙蕖,把祠堂后头的两间屋子给打扫出来了。

大的那间,家具物甚,一应俱全,是宋锦住的。

旁边那间稍小一些,原是用来堆放杂物的,收拾过后,勉强能摆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椅,给白荷住在这里,以便能时时看着宋锦。

“姑娘,李妈妈方才差人来说,说老爷在吏部办完公务,回来的时候,会过来祠堂这边看姑娘一眼。”

“李妈妈让姑娘在老爷面前,把那些个心里话都藏起来,别像惹恼夫人一样,再把老爷给惹怒了。”

“李妈妈还说,若是老爷见着姑娘开心了,说不定就把姑娘从这祠堂里头放了出去!”

白荷学了李婆子的模样,用了李婆子的口吻,站在宋锦身旁,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她。

宋锦没回她,点了点头,就让白荷先回自己屋里歇着了。

白荷回到屋里,洗漱过后,正准备躺在榻上歇息片刻,就瞧见屋里的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吃食。

有许多菜肴,都是方才在祠堂里头,和姑娘吃的一模一样。

这时赵氏身边伺候的丫鬟锦绣捧了碗筷,从屋外走了进来,将碗筷放下,笑着就给白荷解释道。

“白荷姑娘,这是姑娘叫灶上的婆子给你做的,姑娘知道你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用这些吃食,就暗中和奴婢吩咐了,叫奴婢给你送过来。”

白荷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姑娘竟一直留意着她?

竟想着她还没用过饭,喊了灶上的人,做了她喜欢吃的饭菜过来。

白荷心里一时有些激动,拿起碗筷,却迟迟没有动筷。

瞧着白荷久久不曾动筷,锦绣又道。

“白荷姑娘,姑娘说了,叫奴婢看着白荷姑娘把这些饭菜都吃完!”

“白荷姑娘还是快些动筷吧,不然这些饭菜就该凉了。”

被锦绣这么一说,白荷才渐渐动了筷子,一道一道细细尝过这桌上摆着的饭菜。

……

刚用过晚饭,看守祠堂的婆子就过来禀了宋锦。

“姑娘,老爷已用过晚饭,一会就过来了!夫人让老奴提醒姑娘一句,姑娘那些个破天荒的话,切勿在老爷面前提起,不然该把老爷气吐血了!”

婆子口中这些话,的确像是从赵氏口中说出来了。

宋老爹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向遵循孔孟之道。

在朝堂里兢兢业业十多年,一直在吏部四品小官的位置上,没有挪动分毫,规矩死板得很,哪里会认同宋锦那些个破天荒的理论?

“锦儿是怎么惹你娘亲生气了?今日在你娘屋里用早饭的时候,我就听李婆子说了,说你这些日子脾气毛毛躁躁地,你娘说了你几句,你就同她顶起嘴来?”

“她毕竟是你娘,你以后还是别惹她生气得好!你一惹她生气,连爹爹都跟着你一起受罪!”

“爹爹在吏部干了一天活,回来还要看你娘那副脸色,不是活受罪吗?”

等等!

看着宋老爹坐在她身旁,诉苦似地说了这一通,宋锦觉得情况不大对?

明明被关在祠堂静思己过的人是她,应该是她向宋老爹诉苦才是,怎么又变成宋老爹向她诉苦了?

难不成因着自己这事,赵氏又给宋老爹脸色看了?

宋锦没急着开口,只等宋老爹又继续诉苦了一番。

宋老爹像是找到了诉苦对象一样,拉着宋锦的手,一个劲地说着

“锦儿呀!你爹在吏部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本来今年是大考之年,爹爹有机会升官了,只可惜你爹爹上司刘侍郎就是不给你爹这个机会,给了其他年轻人。

“还说你爹都这么大年纪了,再过几年就该致仕了,和一群年轻人争什么?”

“锦儿,你说爹爹是不是老了,不行了?

果然宋老爹今日过来,是找她诉苦来了。

瞧着宋老爹眼中泛起了泪花,宋锦心中的那股心酸劲,又起来了。

至少她来到大明朝后,宋老爹和赵氏,待她还是好的,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在宋老爹和赵氏这里,宋锦得到了从小就欠缺的父爱和母爱。

不行,她要开导开导宋老爹,不能让宋老爹这么沮丧下去。

首先,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把那日在赵氏屋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爹爹,都是女儿不孝,惹得娘亲生气,殃及爹爹。”

“女儿向爹爹保证,从今往后,再不惹娘亲生气,一定好好孝顺娘亲。”

“待来日,女儿赚够了银子,就带着爹爹和娘亲,咱们一家人下江南去,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听着宋锦这么说,宋老爹心中觉得很是欣慰,闺女的确是长大了,还会想着他们老两口了。

只是他们老两口,下半辈子不打算靠着闺女过活了,他们打算放闺女出去闯闯。

昨日夜里,赵氏就同宋老爹商量了这个事,从谭嬷嬷的话中,赵氏已经知道了宋锦这些日子并没有去谭嬷嬷那里学规矩,而是整日往着四平街跑。

谭嬷嬷说宋锦的心思不在学规矩礼仪之上,万不能逼着她学,让她们夫妻放手,去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

宋锦既然对做生意打算盘有着浓厚的兴趣爱好,就让她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那日就成为名声赫赫的大商人了。

这些话,宋老爹还打算放在心里,先不和宋锦明说。

待他再观察一些日子,若闺女真的是那块做生意的料,他再下定决心放她出去闯闯。

看着宋老爹半晌不言语,以为是心中有事,不好得和自己明说,宋锦又继续劝了他几句。

“爹爹,古人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爹爹正当盛年,做事沉稳老道,照理来说,应该给爹爹升官才是。”

“或许是时机未到,爹爹运中的那颗福星,还没来到,待福星来到了,爹爹能青云直上也说不一定?一跃变成了内阁首辅!”

宋锦这番话,更让宋老爹出乎意料。

这些话,他从没听自己闺女说过,以为闺女不懂这些个道理。没成想,闺女不仅懂,还会用这些话来劝他。

是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伯乐遇千里马,才得以成就千里马。

但自己运中的福星,已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锦儿,内阁首辅咱们不奢望!爹爹就盼着有生之年,朝廷能够爹爹升升官!”

“爹爹在吏部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挪动过位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爹爹屁股生了根,赖着不肯走呢!”宋老爹说着,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起来!

捏着宋锦有些婴儿肥的脸,哈哈大笑了几声。

见宋老爹笑,宋锦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借了原主的身体穿越,又做了宋老爹和赵氏的闺女,这些事情,她总还是要帮帮他们的。

这样也算没白来这大明朝走这一遭了。

安心斋那边,赵氏站在屋门前望了半晌。见去祠堂看闺女的宋老爹还没回来,以为他听了闺女这些事,会斥责了闺女,面上带了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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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牵线搭桥

看见了赵氏面上的忧色,李婆子忙劝了她一句,好叫她安心下来。

“夫人,老爷待人一向宽和,甚少斥责旁人。姑娘又是老爷的亲闺女,想来不会斥责姑娘什么的,还望夫人放心才是。”

“你哪里了解老爷那个人老爷那人做事一向循规蹈矩地,做事是按着孔孟之道来的,若听了锦儿那些个破天荒的理论,还不气得打她几下。”

“我此刻心中既心疼着锦儿,又心疼着老爷。”

赵氏说着,双手抱合在一起,抬头往着祠堂那边瞧了一眼。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梳了个双丫髻的丫头,打着灯笼就走了过来。

走近一看,是赵氏打发去祠堂那边照顾的锦绣。

锦绣面上带了几分喜悦,看来是得了什么好消息,还没走近赵氏,还隔着几步,锦绣就开口说道。

“夫人,老爷已经下令,把姑娘从祠堂里头放出去了。”

“老爷今夜和姑娘在屋里说了许多话,奴婢听了,都是些个好话。”

“姑娘劝老爷不要灰心,老爷迟早有升官那一日,还说了老爷日后会做到内阁首辅。”

“这丫头,说些什么胡话那内阁首辅,也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做得了的就知道哄她爹了!”

赵氏的言语中,虽带了几分苛责之意,但面上,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丫头,一会好到知道来哄你,一会又和你顶嘴,说出些不着边际的话出来,她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不过既然出了祠堂,就由她着去吧!

梧桐巷的巷子深处,前些日子有人在这里买了一座宅子,今日就有人搬了进来。

“公子,您何必打扮成这副模样呢?满脸络腮胡,皮肤还晒得黝黑黝黑的,昨日回到府里,差点吓到了夫人”

石熊手中拎着一架金丝雀的雀架,雀架上还杵立着一只小小的金丝雀,石熊整个人则裹成头熊的模样。

和前几日的模样,完全大不相同。

“夫人昨晚差了人过来问公子的行踪,小厮按着事先备好的说辞,给夫人身边的姐姐们解释了一番,又使了几两银子,才把那些人给打发走的。”

“若是夫人身边的人再过来问你,依旧照着我原先给你准备的那套说辞!”

“据说二房这些日子,和徐国公府走得比较近,二娘想要让檀郎娶了徐慧那姑娘”

“谁知道徐慧那姑娘说什么心里只装着我一人,只想要我嫁我,把檀郎那小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有这回事?”

褪去了原先那副英俊潇洒少年郎的模样,连墨的两颊和脸上,都贴上了络腮胡,皮肤更是晒得黝黑黝黑的。

没见过他原先模样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两个人呢。

连墨身上也是穿了身塞外的皮裘,腰间还胯了一把塞外的胡刀,一副进京做生意的胡人打扮。

石熊点了点头,瞧着自家公子面上的反应淡淡,这才说道。

“公子,二夫人有意和徐国公府交好,夫人一直看在眼里,迟迟未有所动,小人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难不成是担心事情发展到最后,那徐慧真的肯嫁给檀郎”

接过了石熊手里的金丝雀雀架,连墨拎着就进了宅子里。这座宅子是他前些日子,找了托了关系,才买到的宅子。

距离巷子前头的宋宅,只隔着半盏茶的距离。

这座宅子里还有一座绣楼,登上绣楼,就可看见宋家所在的那个小院子。

跟着连墨登上了宅子中的绣楼,连墨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千里镜,对上了不远处的小院,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公子,小人不是担心事情发展到后头,二房会搭上徐国公家,小人是在担心公子和徐家姑娘的婚事。”

“虽说咱们和徐家的婚事已经退了,夫人也不大喜徐家,但徐家组上毕竟是徐达大将军,陛下的徐皇后,也是出自徐家。“”

“小人担心徐家的人入了宫,和太子爷太子妃提起了此事,太子爷太子妃顾及着徐家,就帮徐家赐了婚。”

石熊大着胆子说着,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抬起头瞟一眼连墨。

见公子面上并无不妥,他这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完。

见久久没出现在院里,连墨收起了那柄千里镜,开始思虑起方才石熊所言。

石熊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徐家组上毕竟出过大将军,又出过皇后,天家没理由不礼重

若到了最后,那位徐慧姑娘为了嫁给自己,央求了家中长辈,家中长辈最后拗不过,进了宫给徐慧求来了赐婚。

到时候就算是自己不想娶她,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既如此,那他就先下手为强!

谭郎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娶那位徐慧姑娘吗?

他就做了媒人,去撮合撮合她们

连墨心中有了主意,就对着石熊嘱咐道。

“喊人递了消息给那位徐慧姑娘,就说我想要请她出来,吃上一顿饭。再喊人请了谭郎过来,在他们二人吃食中做了手脚,到时候我就做了媒人,成就了谭郎。”

自家公子这是什么馊主意

感觉好无耻呀!

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无耻主意

石熊暗自吐槽了一番连墨的主意,还是遵了他的吩咐,下去办了。

只希望三公子知道后,应该感激自家公子,而不是埋怨自家公子!

半个时辰后,翠竹巷,城北连家。

石熊得了连墨的吩咐,来给连谭报信。

连谭是连家二房的长子,连老夫人最心疼的几个孙子之一。今年考取了功名,准备入仕。

院里的梧桐树下,站着位十来岁的少年郎,此刻正低头打量着树下堆积着的梧桐落叶。

唇角微勾,鼻梁很是挺直,象征着他这人的坚毅。

连谭的面相,放眼整个连家,除却连墨,就属他是好的了。

可有着这样这副神情,让人有些难以接近。

“三公子,我家公子今日在明华楼设了酒宴,说要为三公子考上功名,好好贺上一贺!”

“我家公子今日还请了四海楼的清倌人明月姑娘,来给三公子唱几支小曲!”

“我家公子说了,若三公子喜欢,这明月公子,他大可以送三公子,三公子怎么处置都好。”

“哦,二哥哥竟然请了明月姑娘来唱曲,还能把明月姑娘送我,二哥哥的面子,在这京里,还是好生大呀!”

连檀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连墨几句,可他禁不住诱惑,还是开口答应。

“既然是二哥哥盛情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话罢,连檀突然抓住石熊的手,追问了几句。

“石熊小哥,二哥哥心里到底有没有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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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边关消息

连檀这副有些过继的反应,出乎了石熊原先的预料。

难不成三公子真的对那徐慧姑娘,倾慕已久,打算迎娶回来了?

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口,就向自己打听了那徐慧姑娘的下落。

只是他该据实相告,还是先瞒着三公子,待自家公子的计划落实之后,让三公子和徐慧姑娘坐实了关系,他再把这些事情,详细说给他听。

只希望事后三公子不要埋怨自家公子才好!

石熊拉开了连檀紧紧拽着他的那只手,面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一副有意巴结的模样。

“三公子,我家公子今日没请徐慧姑娘过来,不过我家公子说了。若下次还有机会,我家公子一定会把徐慧姑娘请出来,介绍给三公子好好认识认识。”

“不过能请到明月姑娘给三公子唱首小曲,也是我们公子使了大力气的,烦请三公子不要辜负我家公子一番好意,快些到场才好。”

只见连檀点了点头,一副已然答应的模样,就道。

“既然是二哥哥的一番好意,做弟弟的,哪有拒绝二哥哥的道理?我一定会尽快到场的!”

石熊面上笑了笑,不再言语,带着几个小厮,就出了连家,往着徐国公府去了。

既然三公子这里已经通知好了,那他该去徐国公府,通知徐慧姑娘了。

毕竟这场戏,三公子一个人是做不下去的,还需要徐慧姑娘来帮忙才是。

……

此时,东宫之中。

宋芸得了军中递出来的消息,特来拜会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尚仪大人过来了!”

一紫衣女官给宋芸引着路,宋芸跟在她的后头,进了东宫。

太子妃张氏坐在庭院之中,一袭华服,用几支凤钗绾了个圆髻,发间插了几支刺眼夺目的烧蓝蝴蝶簪子,举手投足间,彰显雍容华贵。

张氏怀中还抱了一只生着雪白色绒毛的哈巴狗,风眸扫了一眼伏跪在地的宋芸,又朝着身边伺候的女官宫女扫了一眼。

女官宫女得了示意,知道太子妃有事想要和宋芸单独商量。

抱走了太子妃手中的哈巴狗,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退到了宫门外侯着,等着太子妃的传召。

“说说吧!你今日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平时见你一向沉稳,怎么如今倒是慌了起来,和往常的你,倒是一点也不像!”

捧起了身旁紫檀木茶几上的茶水,张氏缓缓喝了半口,眸光就落在了宋芸身上。

宋芸从地上起身,行至张氏的身边,附耳说道。

“娘娘,太孙在军中命人递出来消息,说陛下龙体有恙,军医问诊之后,说是陛下的时日无多,大限就在这这些日子了。”

“太孙让太子妃和太子爷早做准备,切莫让汉王府和赵王府那边得了消息,抢占先机。”

宋芸说话的声音极轻,却一字一句落入了张氏的耳中。

细细打量着张氏面上的反应,见张氏的面上并无任何反应,宋芸以为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准备再说几句。

还没等宋芸开口,只见张氏把手中捧着的那盏茶水,轻轻搁在了茶几上,抬眸看着面前的宋芸,嘴角微微动了动。

“你方才说的这些,可千真万确?这些话,真的是太孙让人从军中递出来的?”

“老爷子身子一向硬朗,亲征之前,可是喊了太医来瞧过的,太医说老爷子的身子极好,还有几年的寿元,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这几日赵王府和汉王府的那些个旧部,一直在蠢蠢欲动,难不成他们已经知晓老爷子身子不行了?”

“回太子妃的话,您方才所问这些,奴婢不知。”

“不过奴婢可以肯定地告诉太子妃娘娘,陛下的身子,这些年一直欠安。此次亲征瓦剌阿鲁台,陛下日夜不眠,北地风刀霜剑,已经损耗了大量元气。”

“至于是不是如太孙所说,时日无多,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宋芸在宫中当差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就算面对的是太子妃,那些个揣测上意的话,她还是不敢出口。

点到为止即可,太子妃自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在老爷子身边当差多年,又曾做过老爷子的贴身宫女,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你是最为了解的。”

“既然连你都说老爷子这几年身体欠安,那么太孙命人从军中递回来的那些话,便是真的了?”

“只是这件事,我还要和太子爷好好商量商量,如今监国的人是太子爷,并非你我,这些事还是他拿定主意得好。”

“至于关于陛下龙体欠恙之事,这些事你知我知便是最好的了,我不希望从旁人耳中,听到这件事。否则,也别怪我不念及你我多年的情分。”

宋芸点了点头,沉声回道。

“是,太子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不透漏出去!”

这些事情,别说是她了,便是太子妃自己,也不会轻易说给旁人听的。

在宫里当差,揣测上意之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宋芸走后,太子妃便领着宫门外侯着的一众女官,带了吃食,准备去兵部和太子爷商议此事。

前方战事吃紧,太子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兵部主事,带着底下一帮老臣,商议着决战之策。

……

宋府之中,夜已深,莲池里头传出几声蛙鸣。

见廊下的烛火熄灭,宋老爹蹑手蹑脚从书房的榻上下来,钻进了赵氏的被窝之中。

“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难不成是想做那种事了?”

赵氏被突然出现的宋老爹吓了一跳,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踢了宋老爹一脚,险些把宋老爹从榻上踢了下去。

“怎么会?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从书房那边过来,是来和你商量件大事的!”

宋老爹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仍小心谨慎地扫了一眼四周。

见没什么不妥之后,才接下去道。

“芸儿让宫女带了封信出来,信中芸儿用密语告诉我,说陛下在关外龙体欠安,恐有驾崩之势。太孙喊人递消息回来,就是让太子爷和太子妃,早做登基的准备的。”

“芸儿还叫我闭门谢客,这些日子不要和朝中汉王那些个旧部,有过多的来往。”

听着宋老爹说完,赵氏面上,出现了一脸的惊恐。

“怎么会?陛下的身体一向甚好,陛下亲征之前,谦行远远见过陛下一眼,陛下面色红润,精神振奋,不像是有病之象。怎么这么快就龙体欠安了?”

“陛下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年岁大了,再好的身体底子,能撑得住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吗?”

“这些事情,是芸儿大着胆子从宫里递出来的,你我二人一定要守口如瓶,若是一不小心传出去,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宋老爹一席话落,赵氏赶忙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顶点

第072章 母女情深

翠微居里,宋锦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肯起来。

要不是赵氏差了李婆子过来,对着宋锦三催四请了一番,说不定宋锦现在都还没起来。

“姑娘,照您这么睡下去,日后可不是个办法?”

“若他日嫁到婆家,若姑娘也这样睡下去,到时候别说是你婆母要说你,便是姑爷,也是要说姑娘的。”

李婆子站在屋外,看着白荷正在帮宋锦洗漱穿衣。

吃过灶上端来的午饭后,就跟着李婆子去了赵氏屋里,准备给赵氏认错道歉,并立下保证,日后不许再顶嘴。

“姑娘,老爷在夫人屋里,待会姑娘进去的时候,一定不许和夫人顶嘴了。”

“夫人让姑娘去祠堂里待了一夜,也是希望姑娘能静思己过,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改过自新。”

“夫人一心一意为着姑娘好,绝没有为难姑娘的意思。”

李婆子不亏是赵氏身边的狗腿子,说话的语气,都和赵氏学了七八分像,对着宋锦,絮絮叨叨了一通。

就算是宋锦不想听,也禁不住那些话往自己耳中钻去。

“李妈妈,我明白了,我一定听娘亲的话,往后不再惹娘亲生气,也不再和娘亲顶嘴了!”

宋锦带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就这样回了李婆子。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绝对的肺腑之言!

宋家夫妇待她的好,她是感受得出来的。

他们待自己好,自己往后也会好好报答他们,好好孝顺他们的。

进了安心斋,只见赵氏坐在软榻上头,底下伺候的丫鬟捧了针线筐,她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针线活,旁边的宋老爹,则是捧着本不知名的古籍,低着头看了半天,两人都没注意到宋锦已进了屋里。

赵氏身边伺候的锦绣瞧见宋锦走了进来,忙拍了拍赵氏的手,低声提醒道。

“夫人,姑娘过来了!”

听见声音,赵氏抬起头,果真瞧见了宋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朝着宋锦挥了挥手,让丫鬟搬来绣凳过来,宋锦就势坐在了绣凳之上。

“怎么过来也不让丫鬟们通报一声?”

“要不是听见锦绣提醒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过来了。”

“女儿见爹爹和娘亲正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情,生怕打搅了爹爹和娘亲,就没敢让屋外守着的丫鬟通禀。”

“女儿今日过来,是来给娘亲认错的!都是女儿的不是,是女儿顶撞了娘亲,当着娘亲的面,说了那些个破天荒的理论,害得娘亲平白无故为着女儿气了一场。”

宋锦说着,从绣凳上起身,伏跪在地,对着软榻上头的赵氏和宋老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赵氏赶忙让白荷扶起宋锦,一边拍打着宋锦膝盖处的灰尘,口中一边又道。

“傻孩子?这件事又不是你一人之错,娘亲也有错!娘亲没想到你还是个孩子,和你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

“只是那些话,往后真的真的不能再说出口了,你放心里可以,不能再叫旁人听见。”

“这女子立于世间,若那些个不当的言论遭别人听了去,你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宋老爹放下手中的书本,朝着赵氏宋锦这边看了过来,见她们二人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泛了起来。

闺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他们老两口磕头认错。

自从知道闺女身上带着股刺鼻的异味之后,他们老两口就对闺女,甚少关心。

平日里也不过就是见上几面,每次见面也不过就是打声招呼,寒暄的话,甚少说。

也没有像今日这样,闺女亲自过来,给他们老两口认错的。

闺女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既如此,他就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交给闺女,让闺女去打理,看看闺女能闯出什么样的人生出来。

“锦儿,听谭嬷嬷说,你对经商打算盘,有着浓厚的兴趣爱好。”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既然锦儿对经商做生意,有着浓厚的兴趣爱好,我就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正式交到你的手上了。”

“爹爹对锦儿,可是给予厚望的,只希望锦儿给爹爹长长脸,日后成为一代巨商!”

什么?

一代巨商?

爹爹,你能不能别吓我?

我害怕!

宋老爹对她的期望,还真高呀!

顶多了,撑死了,她靠着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起来了,也不过是在京师闯出些名堂。

要想成为真真正正的巨商,还得和江南那些个富商打交道!

只是若是想要和江南那些个富商打交道,谈何容易?

临出安心斋前,宋老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面上笑成了一朵开得极盛的菊花,语重心长地又嘱咐了她几句。

“锦儿,爹爹对你,可是存着十二万分的信心!我的锦儿,千万不能叫爹爹失望才是!”

抱歉了,爹爹!

我一定会叫你失望的!

宋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说说,若是说给了宋老爹听,不是触了宋老爹的眉头吗?

宋老爹对自己,可是给予着厚望的。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见一位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站在院里,似是在等着她回来。

看着宋锦走了进来,女子忙迎了过来,打着官腔给宋锦问了好。

“是二姑娘吧?奴婢映雪,是尚仪大人身边伺候的女官。尚仪大人今日命奴婢出宫,是给二姑娘带来好消息的。”

“明日太孙嫔的车驾出宫,来接了二姑娘入宫,尚仪大人让奴婢今日住在府里,明日陪着二姑娘入宫,做了二姑娘在宫中的向导。”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让白荷招呼着她进了里屋。

宋芸让太孙嫔的车驾接了她入宫?

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宋锦还没搞明白,不过待入宫后,她亲自去问宋芸便是。

宫女进了里屋,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屋里的摆设不多,却是井井有条,摆放整齐,并无任何不妥,当即就夸赞了几句。

“早就听尚仪大人说过,二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以一手独门的双面绣闻名京师,不知二姑娘可愿展示给奴婢瞧瞧,好让奴婢长长见识?”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还没见过双面绣?

宋锦心中起了一丝疑惑,却没有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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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割爱

宋家祖籍苏杭一带,祖上是有名的苏绣世家。

宋老爹这一支宋氏族人,是从宋家分离出来的。

当初宋老爹考取功名,准备入仕,和族里商量过后,决定带着宋老夫人和赵氏,进京入仕。

赵氏承袭了宋老夫人传给她的一手极好的苏绣技艺,赵氏又把这些技艺,教给了宋芸和宋锦。

宋锦学刺绣女红的天赋,比宋芸要高出许多。小小年纪,便能熟悉掌握双面绣和仿真绣,还是有名的织锦好手,纺织一匹上好的云锦蜀锦不在话下。

不过宋锦最擅长的,不是双面绣,而是仿真绣。

宋锦用仿真绣绣出来的猫儿狗儿,栩栩如生。

曾经被宋芸带进宫里,宫里的贵人对此爱不释手,上门来求过几次。

宋锦抬眸细细瞧了一眼面前那宫女,只见她一直望着自己,似是在打量着什么,想要从她的身上,知道些什么东西。

“映雪姑娘言重了,我一向笨手笨脚的,绣出来的东西,哪里入得了贵人们的眼?”

“不过是我自娱自乐,图个开心罢了。”

“双面绣我就不在映雪姑娘面前展示了,若是映雪姑娘对仿真绣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映雪姑娘展示一番。”

宋锦说着,朝着身边的白荷使了一个眼神。

白荷看了一眼映雪,又把目光投到了宋锦身上,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拿宋锦搁在高几之上的针线筐了。

苏绣技艺讲究平光齐匀,和顺细密。但苏绣之中的仿真绣绣猫狗,则大有不同。

绣一只小猫,三丝四丝打底,然后加在上面,所用的丝线,越加越细。

基本上要绣十几层,要加上十几层的颜色,这只猫儿才能完工。

边缘上的猫毛也是越来越细,仿真绣是个极细致的活计。刺绣之时需要一丝不挂,不能有一丝半毫的分神,若是走错一步,则是前功尽弃。

白荷从绣筐之中拿出宋锦完工了的仿真绣猫儿,递到了映雪手中,让映雪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副仿真绣的猫儿不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就连那猫儿身上的毛发,都有飘逸之感。

映雪忍不住摸了上去,丝线平滑柔顺,有触手生温之感,这怎么会?

这是如何做到的?

映雪按下了自己心中的好奇心,只是夸赞了宋锦几句。

不过她看着那副栩栩如生的仿真绣猫儿,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开口就问道。

“宋二姑娘,你绣猫儿身上这毛发,到底是如何掌握的?”

“为何这毛发看起来有灵动飘逸之感,就好像真的一样?难不成宋二姑娘用了那真的猫儿的毛发来绣?”

宋锦只笑了笑,并不言语,交给了一旁的白荷给映雪解释这一现象。

“映雪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绣那猫儿毛发所用的丝线,是用线三十二分之一。”

“越到边缘,这分丝也就越分越多,这猫儿的毛发,自然看上去就显得灵动飘逸了。其实不单绣猫需要分线,绣金鱼,也是需要分线。”

“一条金鱼的尾巴,甚至需要分线六十四分之一,当然用六十四分的线来调和颜色,这金鱼也就越发细腻,活灵活现了。”

白荷带着几分专业性,给映雪讲了一通,把映雪听得云里雾里。

原来绣只普普通通的猫儿狗儿,甚至于金鱼,都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学到了,这回她总算是学到了。

到时候回了宫,她就有谈资和别人吹牛了。

其实分线可不是项简简单单的技术活,如此纤细的丝线缠绕在一起,若是想不挂丝,不折断,还需保持手的光滑和细腻。

若是天生的汗手,就不适合做刺绣这项活计。

汗液不仅会污染绣品,还会腐蚀丝线,让丝线折断。

“宋二姑娘可真厉害,奴婢在宫里当差多年,也没见多少人能够掌握如此高超的双面绣和仿真绣绣技的。”

“出宫之前,尚衣局的刘女官,听说了宋二姑娘的仿真绣绣技了得,想要奴婢代她,给宋二姑娘求一副绣品,不知可行不可行?”

“若是宋二姑娘实在舍不得,奴婢这就派人进宫告诉她,好绝了她的心。”

映雪是个机灵的,知道若是直截了当向宋锦开口求绣品,她或许不会答应。

如此反其道而行至,自问自答一番,说若宋锦不肯应下,她就让人递消息入宫,回绝了那刘女官,摆明了是想逼着宋锦应下。

映雪这么一说,她如何敢不应下?

明日她就要随太孙嫔的车驾入宫了,还没入宫,就得罪了宫中的女官,那不是自找死路还是什么?

“白荷,你去隔壁的库房,把我珍藏了多年的那副双猫游戏图取出来,装在锦盒里,交给映雪姑娘。”

宋锦朝着白荷吩咐了几句,并对着她使了眼色。

白荷明白了宋锦的意思,心中虽不愿意,但还是去了库房把那副双猫游戏图取了出来,装在锦盒之中,交到了映雪手上。

“这副双猫游戏图,是我家姑娘多年前的得意之作,我家姑娘打算用来做压箱底的嫁妆。”

“既然是映雪姑娘代别人所求,那我就把这副绣品,交到了映雪姑娘手上,烦请映雪姑娘妥善保管才是。”

那副双猫游戏图一交到映雪手上,映雪迫不及待地打开瞧了一眼。

见这副绣品,一点也不亚于方才宋家二姑娘叫丫鬟拿出来的那副绣品,小心翼翼地在上头抚摸了一遍,又急急忙忙收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瞧见,把它偷了一样。

待丫鬟送着映雪下去休息后,白荷关紧了屋门,瞧着四下里无人,才敢对着宋锦抱怨了几句。

“姑娘,那副绣品可是你的最爱!姑娘绣那副双猫游戏图的时候,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当初夫人来要的时候,姑娘都死拽着不给,怎么如今就给了那样一个不识货的小宫女?”

“那个小宫女,哪里能懂得这副绣品的来之不易和姑娘为这副绣品耗费的心血!”

“依我看,可算是白白糟蹋了一副这样好的绣品。被她带进宫,也不知会不会被她高价卖给了旁人?”

听着白荷的抱怨,宋锦也知道,就方才那小宫女那副模样,哪里像个识货的?

这样完美的绣品,交到她手里,只会糟蹋了这副绣品。

她原先也是不准备给她的,但她却搬出了旁人来压她,尚衣局的女官,她轻易不能招惹。

给她便给她吧!

也能省去一桩祸事!

……

连墨登上了绣楼,撕去了脸上粘着的络腮胡,又洗了洗脸,露出了他原本就长得不错的容貌。

连墨倚在楼上,从怀中掏出了千里镜来,推开镜头,又对向了不远处的宋府,宋锦那孤僻的小院。

眉目隽秀,温文儒雅,不卑不亢,风度翩翩,连墨的确称得上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站在楼上,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总是那么夺人眼球。

“公子,三公子那边,小人已经通知好了,三公子也答应了小人的邀约。听说公子邀了明月姑娘来唱曲,三公子一口就说定了。”

“至于徐慧姑娘那边,小人去了趟徐家,借了公子的名头,小人才得见徐慧姑娘,徐慧姑娘一听说是公子的宴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明华楼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掌柜和店小二,都是公子您的人。”石熊伏跪在连墨身后,徐徐回着连墨吩咐他下去办的事。

“如此甚好!既然檀郎和徐慧姑娘都应下,就派人去通知明华楼,可以准备开席了。”

“让人和明月姑娘好好说说,她毕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来帮我演这场好戏,万不能让檀郎吓到她!”

“事后一定要给明月姑娘找个好借口脱身才是!”

连墨缓缓地说着,千里镜的镜头,逐步在移动着,他瞧见了宋锦坐在院里。

“待檀郎把徐慧姑娘迎娶入门,咱们再把这件事和他说说,若不然他该埋怨了一辈子了。”

连墨的言语冷淡,却听进了石熊心中。

石熊得了吩咐,马上就下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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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惩治极品舅舅(上)

用过晚饭之后,宋锦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着空中变幻莫测的晚霞。

晚霞如火一般,把整个天空,染得火红火红地,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白荷捧了茶水从屋里出来,搁在了一旁的石几上,凑近了宋锦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姑娘,奴婢有条大好的消息,要告诉姑娘!”

“什么大好的消息?弄得这样神神秘秘地?”

宋锦说着,望了眼白荷,见白荷面上带着满满的笑容,像是知道了什么大好的消息一样。

只是她能有什么大好的消息要告诉自己呢?

莫不是京郊她叮嘱曾绣娘染整的香云纱,成功了?

还是绸缎庄太孙妃和太孙嫔的礼服,缝制完工了?

猜了两次,宋锦始终没猜出来白荷口中所谓的大好的消息,是什么。

“你快同我说说,你个小丫头!得了什么大好的消息,不告诉我,竟叫我猜了半晌,该罚!实在是该罚!”

宋锦有意吓吓白荷,让白荷告诉自己,抬起头欲要唤来芙蕖进来。见状,白荷赶忙阻止了宋锦的行为,把那盏放在石几上的茶水,递到了她的手上。

“姑娘,我的好姑娘!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方才奴婢跟着李妈妈去了一趟街上,听见街上的那些人,议论纷纷一件事。”

“说是连家三公子连檀,在明华楼里轻薄了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对徐慧姑娘做了那不可言说之事。”

“事后徐慧姑娘醒来,瞧见了身旁的连家三公子,可是吓了一跳,在明华楼里又哭又闹,一番寻死觅活之后,徐国公府的人来了,斥责了连家三公子几句,才把那徐慧姑娘接回府的!”

那徐慧不是一直中意的是连家二公子吗?

怎么如今又变成连家三公子了?

莫不是得到不了那连家二公子,占了个三公子,也是不亏的?

宋锦一想到徐慧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在酒楼里头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也有今天?

也是老天爷开眼了,帮她惩治了那女人,替她报了栽赃陷害何管事杀人之仇。

瞧着宋锦半晌没有说话,白荷以为自家姑娘心中,又在想着其他什么事,忙接着下去说道。

“姑娘,据说事后那连家三公子,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说这场宴席,是连家二公子邀他去的,他见连家二公子还没到,自己就喝了几杯,没成想就醉了。”

“事后就看见徐慧姑娘衣不蔽体地睡在他身旁,他自己身上也是一件衣裳也没穿。”

听着白荷说了这许多,宋锦靠着白荷口中的那些个线索,仔细分析了一番这件事。

“难不成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连家三公子,和那徐慧姑娘的?”

“连三公子是连二公子邀去的,连三公子去到后,连二公子没在场,连三公子喝了几杯酒,就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一开始背后那人打算算计得是连二公子和徐慧?”

一番分析过后,宋锦没得到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反而越来越乱了。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白荷口中说得那样简单,背后必是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想要彻底把这件事了解清楚,还是得找当事人来问问。

可当事人是连三公子和徐慧,如今这两人,怕是不愿见自己,自己也不好得上门叨扰。

这时候,芙蕖面上带着几分慌张,推门就进了院子,瞧着宋锦正坐在院里,开口就道。

“姑娘,赵家舅爷过府来了,夫人说让姑娘出去见见舅爷!”

话落,芙蕖面上的慌色,半分没减。

不过宋锦也习以为常,无论大事小事,在芙蕖看来,都是天大的事,所以她每次过来回禀,面上都带着几分沉重慌张。

赵文升竟然过府来了?

他是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又是来找赵氏,想要留下李管事等人,帮着他继续打理绸缎庄?

安心斋里,赵氏坐在屋里,面上笑呵呵着,和着身旁的赵家二夫人文氏说着话。

赵文升则坐在文氏身旁,丧着一张脸,看谁都是不爽的模样,自进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姑呀!我可是羡慕死你的了。”

“谦行虽入赘到了别家,却也能时时回来瞧你们二人,芸儿在宫里当差,御前赏赐下来的那些个贡品,都是送回来,孝敬你们。锦儿年纪虽小,却是个极为懂事的孩子。”

“要是我家的几个孩子,能有谦行芸儿锦儿的一半好,我就阿弥陀佛,准备烧香酬神了。”

赵氏知道文氏这是客套话,可也少不得回她几句。

“谦行芸儿不能时时在我们身边陪着,倒是你的几个孩子,整日承欢膝下。”

“听说郑哥儿家的媳妇马氏生了小孙孙,那可是你的重孙,你得多照顾着才是。”

听赵氏说起了马氏,文氏的脸上,马上就不高兴起来。

马氏是丫鬟出身,身份低微,要不是看着她生了几个孩子,文氏也不会让她做自己的儿子媳妇。

文氏有意绕开这个话题,直奔主题,瞟了眼身边的赵文升,就道。

“小姑呀!母亲也和你说过,这个绸缎庄,是归你大哥了!”

“但你大哥哪里懂什么做生意,店里的生意,这些年一直是李管事在看顾着,若没了李管事,我和你大哥,是弄不懂这些个弯弯绕绕的。”

“不如你和李管事说了,让李管事继续待在绸缎庄,为我们打理生意,他的月例,我们每个月给他涨点,你看如何?”

文氏说着,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身边的赵文升,赵文升得到了示意,马上跟着附和道。

“芸娘,大哥我不懂做生意,这些年既然是李管事管着绸缎庄,就让他一直管着吧!”

“我们也不想招其他的掌柜小厮来了,还请芸娘看在我们兄妹二人多年的情分上,行行好吧!”

“不可!”

宋锦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行至了赵氏身边,拍了拍赵氏有些坚硬的肩头,低声提醒了句。

“娘亲放心,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为何不可?锦儿你一个孩子,哪里懂这些?若绸缎庄没了李管事出来主事,这绸缎庄的生意,会一落千丈,最后会破产关门的。”

“若没了绸缎庄,我和你舅舅,表兄们下半辈子吃什么,喝什么?”文氏说着,恶狠狠地瞪着宋锦,眼中充满了狠厉,似是要把眼前的宋锦,生吞活剥了一样。

不过宋锦也不怕她,既然她恶狠狠地瞪了自己,那她瞪回去就是了!

她正是因为知道绸缎庄对文氏和赵文升的重要性,所以才不能让赵氏答应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无理要求的。

李管事是她们宋家的人,凭什么不能收回来,凭什么要为你们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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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惩治极品舅舅(下)

“舅母,舅舅在四平街的那间绸缎庄,原是外祖母给我娘的陪嫁铺子,本就是我娘所有,不过是被舅舅占了这么多年罢了。”

“上次外祖母来便说了,这间铺子既然被舅舅占了这么多年,不妨就给了舅舅,外祖母她老人家补些银子给我家做赔偿就是。”

“既然铺子已经是给了舅舅,那绸缎庄里头管事的李管事,还有底下做事的小厮,都是我宋家人,我宋家大可收回。”

宋锦话罢,坐在了赵氏身旁的绣凳上,和赵氏交换了眼神。

她这么做,是为了让赵氏放心,这一切自有她来应付。

不管眼前的赵文升和文氏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毫不畏惧。

大不了做了伏妖大神钟馗,把你们这些个牛鬼蛇神,通通收了!

“舅舅,舅母,既不是帮我宋家赚银子,凭什么还叫他们待在铺中白干?”

“你们说说,这普天之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趁着赵文升和文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宋锦又快言快语了几句,让赵文升和文氏听了,额了半天,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文氏索性对宋锦方才那些个问题避而不答,抬眸望着身旁的赵氏,就道。

“小姑呀!我知道现如今在绸缎庄做事的,都是你们宋家的人。但这些年铺子中的生意,一直是李管事在照顾着,我和你二哥,哪里懂这些个做生意的门道?”

“你也是知道的,你大哥一事无成这么多年,府里又是大哥大嫂主事,哪里容得下我们?”

“我们俩,还有几个孩子,下半辈子可就指着这间绸缎庄过活了,若没了李管事帮着我们照顾着生意,你叫我们一家人该怎么活下去呀?”

说着说着,文氏就大哭起来。

眼泪很明显是强行挤出来的,演技还烂得掉渣。

生怕赵氏没看见她落泪一样,就要往赵氏那边凑过去,紧紧地拉着赵氏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

赵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出来收场,也不知该如何劝她,朝着宋锦这边投过来救急的眼神。

迫于无奈,宋锦只好出来为赵氏收拾了这副局面。

“既然舅舅和舅母,有心要留下李管事和铺中的那些人,为绸缎庄做事的话!这绸缎庄一年的盈利,我们宋家至少得占三成!”

“记得以往绸缎庄在舅舅手中的时候,这一年的盈利,可都是送去舅舅府中,李管事帮着我们宋家辛苦干了一年,得到不过是微薄的几两银子。”

“若是舅舅和舅母觉得我家宋家占一年三成的盈利太多的话,这门交易,就先免谈!李管事和铺中的那些小厮,我们先收回来的。等事情谈妥了,我再让李管事去照顾生意也不迟!”

绸缎庄一年的盈利,少说也得有几千两银子。

原先这些银子,都是送去赵家,到了她舅舅舅母手中,宋家没占一分一毫。

如今突然要了绸缎庄一年盈利的三成,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肯定百般推脱,想要先糊弄过去再说。

果不其然,文氏果真是想先糊弄过去,事后再谈。

“锦儿,你也是知道的,绸缎庄一年的盈利,就几百两银子。若分了三成出来给你们,剩下的银子,说什么也是不够维系我们正常的生活的。”

“要不我们给李管事每个月多加几两银子,逢年过节我叫小厮送了节礼过来。至于这三成盈利之事,咱们事后再谈?你看如何?”

文氏一面细细观察着宋锦面上的反应,一面又望了身旁的赵氏一眼,见赵氏不语,看来是这这件事交到锦儿手里,叫锦儿来办了。

可看着锦儿这副模样,开口就要分走她们三成盈利,就知道她是个难缠的角色。

三成盈利,说什么她都不会拿出来的。

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在绸缎庄忙里忙外地,到头来还给别人赚银子,三成盈利,可是几百两银子的!

宋锦不语,打算让他们夫妻二人商量商量。

赵文升推了推身前的文氏,低语了几句。

“不过是三成盈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人宋家的人帮我们做事,替我们赚钱,分她三成盈利,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再说了,咱们一年还有七成盈利,也是几千两银子了。”

尽管赵文升把声音压低了七七八八,宋锦还是听了个大概。

看样子她这舅舅倒是个识趣地,这文氏,倒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了。

“三成盈利,你可知道是多少银子?几百两银子的呀!”

“怎么能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往后姑娘儿子还要嫁娶,这些银子,往哪里来?还不是这样攒下来的!”文氏训斥了赵文升一通,转过身来又对着宋锦笑了笑,不急不慢地回道。

“锦儿,这三成盈利,实在是太多了!”

“要不你降到一成,实在不行,二成也可!”

“你还有几个表兄还没有娶妻,到时候又是一笔巨大的花销,不是舅母小气,不肯多给你家些盈利,实在是我们家往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在后面。”

文氏知道宋锦不会轻易应下,所以她只能不断和宋锦谈条件,并说着自己的难处,试图得到赵氏和宋锦的怜悯。

看着文氏表现得一副可怜样,赵氏心中还是于心不忍,打算让宋锦就此答应了她们二人,宋家就拿走两成的盈利。

赵氏看了宋锦一眼,打算低语嘱咐她几句。

“锦儿,就先答应你舅舅舅母吧!这些年他们虽对不起咱们家,但我和你舅舅,好歹还是亲生兄妹,两成盈利就两成盈利,反正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娘亲,不可!”宋锦一口就回绝了赵氏。

不是她不肯答应,而是就两成盈利,未免太便宜他们家了。

这些年他们家占着绸缎庄,一年的盈利,少说也是几千两银子。但是他们在账簿上面写的,才区区几百两银子,还整日说绸缎庄亏损,需要府里不断投钱进去填补亏空。

若绸缎庄真的亏损严重,为何开了这么多年,仍旧屹立不倒?

生意反倒还越来越红火起来,是四平街四间铺子中,最赚钱的。

“舅舅舅母,锦儿查过绸缎庄的账簿,绸缎庄这些年的盈利,可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数目。”

“若是你们以为锦儿是个小孩子,可以随意糊弄敷衍的话,这件事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李管事和绸缎庄里头那些个小厮,我们宋家还是要收回来的!”

看着面前正准备窃窃私语的赵文升和文氏,宋锦带了抹淡笑,就这样回了她们。

文氏没想到,宋锦竟然还私下去查了绸缎庄的账簿,还看出了账上有问题,这下她该如何向赵氏解释?

每次赵氏请她过来,过问绸缎庄生意的时候,她一概推说生意极差,一年的盈利,不过几百两银子。

她还说绸缎庄已经快入不敷出,要倒闭了,还找赵氏借了几次银子,来填补亏空。

“文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绸缎庄一年的盈利,是多少银子?”

“你每次过来,不是同我说绸缎庄一年的盈利,才不过几百两银子吗?怎么如今就变成几千两了?还有你借走的那些银子,你到底拿去做什么了?”

赵氏面上带了几分震怒,她没想到,文氏竟然骗了她这么多年。

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高几上,震得上头的茶盏,跳了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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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树上君子不好当(上)

文氏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抬眸就瞧见赵氏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马上就低下头去,闭口不语。

半晌过后,文氏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赵氏,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

“小姑,这些事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绸缎庄的生意,一直是李管事在管着,我极少去绸缎庄。”

“这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锦儿这么说,待我细细查问之后,再来与你详说。”

“至于分成之事,就先按照锦儿方才所说,宋家占三成,我们占七成!”

文氏已经坐不住了,话音刚落,就拉起了身旁的赵文升,马上就离开了宋家。

瞧着文氏拉着赵文升走得远了,宋锦这才把文氏瞒报了绸缎庄盈利之事,一五一十地赵氏陈述了一遍。

“娘亲,我细看过绸缎庄的收支账簿,发现账簿上有很大的纰漏,大部分的收支都不大清楚,模糊不清。”

“有一笔帐,说是用了一千两银子,可却没有说明这一千两银子,是拿去做了什么?是购买原材料?还是做了旁的。”

“除却这些,还有绸缎庄一年的盈利,一个季度盈利都超过一千两,为何总盈利还是几百两?不是有人瞒报了,还是什么?”

赵氏有些意外,锦儿什么时候已经学会看账本了?

竟还能分清是真帐还是做假账了?

看来以往是她担心过度了,锦儿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了。

以前她还在担心,若是让锦儿接管了四平街的那些个铺子,那些个铺子经营不善,亏损了怎么办?

她都已经做好了填补亏空的准备,没成想锦儿却让她很省心。

“这些个银子,就算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是进了你那舅舅舅母的腰包之中。”

“你那舅母,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不仅到我面前,谎报了绸缎庄这些年的盈利,还说绸缎庄一直在亏损,叫娘亲拿出钱来,去填补亏空。”

“如今你一开口就要占了她一年三成的盈利,说不定她回到家,气都气死了。我现在一想到她方才落荒而逃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赵氏说着,突然间就呵呵笑了起来。

要了绸缎庄一年盈利的三成,只是第一步!

她往后还有更多的招数,等着对付原主的那极品舅舅舅母。

他们想要靠着绸缎庄赚钱,维持他们下半辈子的生活,就得来找她合作。

回了翠微居,宋锦正准备歇下,就听见白荷对她好一阵夸道。

“姑娘,您可真厉害!奴婢可是听夫人屋里伺候的姐姐们说了,姑娘在夫人屋里,和赵家舅爷舅夫人,可是唇枪舌战了一番。”

“人家两个人,两张嘴,还说不过姑娘一个人,一张嘴!”

“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外头的那些人,还不知该如何说姑娘呢?姑娘在京中的名气,可是又涨了一大截。”

白荷抓了把瓜子出来,搁在了茶几上,磕着瓜子说着话。

就原主那极品舅舅舅母,她可不放在眼里!

这回只能算是小惩大诫一番,若是再变着法过来骗她们宋家的钱,可是还有好果子吃!

“你家姑娘不是吃素的!所以以后少惹我生气,不然我噼里啪啦一顿教训,好叫你长长记性!”宋锦说着,从榻上下来,坐在了白荷身边,抓起了桌上的一把瓜子。

她此刻心中还在好奇着,那徐慧姑娘和连三公子后来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善了的。

二人都有了肌肤之亲了,那徐慧姑娘,除却了连三公子,也嫁不了旁人了。

只是她一心一意装着那连二公子,嫁到连家后,该如何面对连二?

“白荷,那徐慧姑娘和连三公子这件事,最后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难不成是连家大夫人二夫人亲自上了门,和徐家说定了连三和徐慧之间的婚事?”

宋锦大着胆子猜测了几句,不过此事的结局,八九不离十就是她猜的这样了。

“姑娘所说不错,此事的结局,正如姑娘猜测的一样。”

“只是那徐慧姑娘,说什么都不愿嫁给连三公子,说自己心底里,只有连二公子一人。除了连二公子,她什么人都不愿嫁。”

“连大夫人听后,当即厌恶得不行,还没等事情商量完,就带着丫鬟回了府中。只剩连二夫人一人在徐家商量。”

听白荷这么说,她倒是觉得那徐慧挺痴情的。

只可惜她一心一意想要巴着那连二,那连二又怎么会愿意要她?

一般男子对这样肯主动送上门的女人,都是不会接收的。

不过,既不关她的事,她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白荷,你往后还是少说几句!一天到晚八卦这个,八卦那个,把自己搞得像是在四平街摆地摊给别人算命的三姑六婆一样。”

“要不等那日,我出资,叫你去摆个地摊,体验体验那做算命的三姑六婆的感受?”宋锦凑近了白荷些距离,打趣地说了她几句。

听着自家姑娘这样说,白荷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索性继续磕着自己的瓜子,不搭理姑娘。

……

院墙外头,有两道黑影藏于一众柳树之间。

看着宋锦坐在小院里磕着瓜子,一道黑影稍不留神,差点跌了下去,不过虽未跌下去,也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正是这声不小的声响,把正在院里闲言碎语的宋锦主仆二人,给吸引过来。

宋锦抬眸瞧了一眼院墙外的那一排柳树,见柳叶飘动,有两道黑影,正蹲坐在上头,目光朝着她这边望了过来。

天爷呀!又是这两个人?

上次她私逃出府,瞧见了梧桐巷的屋檐之上,也是这两个人,正在窥视着她。

这回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竟敢钻到了自家树上,来窥视她?

不行,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两个家伙才好,对着白荷低声吩咐了几句,白荷得了宋锦的吩咐,当即就退了出去。

宋锦则是进了屋子,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去了。

“公子,你说宋二姑娘不会发现了我们吧?她进屋里去会不会找什么弹弓来对付我们?”文山穿着一袭的夜行衣,蹲坐在陈锦然身后,扯了几条柳叶下来,遮住了坐在前面的陈锦然。

“怎么会?你小子别乌鸦嘴!除非那宋二姑娘有透视眼,不然咱们两个隐藏得这么好?她是怎么发现的?”

陈锦然刚说完,只见一个小石子,从他的面旁滑过,在他的脸上,滑出了一条不小的血丝。

“公子,你流血了!咱们赶紧下树找大夫去!”

文山说着,正要把陈锦然拽下树,就又来了一个小石子,正正撞在了他脑门上。

文山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当即就滚下了树。

没等陈锦然反应过来,文山已经下了树,正转过头来,只见宋锦已经站在院里,手中拿着弹弓对着他了。

啧啧,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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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树上君子不好当(下)

坐在小院里的宋家二姑娘,莫不是真的有透视眼?

否则怎么会透过这重重树影,还能瞧见他?

见文山已经跌落树下,摔得不省人事,陈锦然心中一时慌了,想要下树,可是却发现自己的一只脚,不知何时竟卡在了树缝之中。

陈锦然使了大力气,那只脚就是卡在树缝之中,纹丝不动。

没办法,为了避免不被宋锦那石子再次伤到他俊美的脸庞,他只能先举白旗投降了。

忍着脸上伤口传来的疼痛,陈锦然朝着小院里的宋锦,大喊了几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宋二姑娘,我是陈家二公子呀!我是陈家二公子呀!我是陈家二公子呀!”

担心宋锦站的远,一时听不见陈锦然口中所说,陈锦然忙重复了三遍,让宋锦彻底听清。

听着树上传来的声音,宋锦知道了此时躲藏在树上的那道黑影,竟是陈锦然那厮!

怎么会是他?

难不成上一次她逃出府去,在梧桐巷巷道瓦片上看到的那道黑影,也是他不成?

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宋锦让白荷打开院门,搬来了梯子,把陈锦然和文山,从侧门外带了进来。

为了不让巡夜的婆子发现,宋锦让白荷给他们二人披上了黑衣,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形。

“说说吧!陈二公子今日夜访我宋家,究竟意欲何为?”

“好端端地放着大门不走,竟躲在树上,窥视着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举一动,这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事吗?”

宋锦让白荷捧了茶水上来,摆在了陈锦然和她的面前,她捧起茶水,抬眸看了陈锦然一眼,就说道。

因着陈锦然方才躲藏在树上,下树的时候,弄得灰头土脸地。

脸上手上,还被树上的野蚊子,盯出了几个大包,此刻已经红肿起来。

原先自以为有几分姿色板着的臭脸,此刻也肿了大半,就像个猪头一样。

宋锦看到他这副模样,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陈锦然不想告诉宋锦,他之所以躲藏与那一排柳树之上,是为了多看她几眼,就算远远地看上她几眼,他也心满意足了。

看着面前正捂着嘴笑他的宋锦,陈锦然一本正经地问了几句。

“宋二姑娘,你说我躲藏于你家院墙外的那几颗柳树上,是窥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可有什么证据?”

“还有便是,那几颗柳树是长于你家院墙之外,并非长到你家院里的,我坐在树上吹风纳凉,敢问是碍到宋二姑娘的眼了?”

“最后一点,纵然是我和我家长随小厮文山碍着了宋二姑娘的眼,宋二姑娘也不该对我们二人暗器伤人才是?”

“如今我家小厮中了宋二姑娘的暗器,跌下了树,摔伤了腿,这笔医药费,不知宋二姑娘可愿承担?”

听着陈锦然问的这三个问题,宋锦心中顿时起了想打死他的冲动。

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分明是他躲藏于那棵柳树之上,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今在他的话里,倒变成他自己是受害者了!

还想要她赔偿医药费?

呵呵,做梦去吧!

压住了心中想把陈锦然一拳打死的冲动,宋锦面上还是一片温和,心平气和地回了对面的陈锦然。

“陈家二公子,方才你说我暗器伤人?敢问证据何来?陈二公子如何证明我方才暗器伤人的?”

“在你还没有出声之前,我怎会知道那树上有人?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夜猫,偷鸟蛋吃呢?”

“还有便是,敢问今日陈二公子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吗?大老远从你家积英巷到我家梧桐巷,就是为了在那树上吹个风,纳个凉吗?”

“您这样的鬼话,也就能哄哄三岁小孩子了吧?”

既然他陈锦然够厚颜无耻,那她就比他还要更厚颜无耻些。

陈锦然不是叫她证明,院墙外的那几颗柳树,是她们家的吗?

那她反过来,叫陈锦然证明,方才她是如何暗器伤人的?

在不知树上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她拿了弹弓射向柳树,不过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举动罢了。

听着宋锦像连珠炮一样,顷刻之间就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出来,陈锦然心中登时就生起了惧意。

好男不跟女斗!

他还是走为上策得好,不能再同宋锦继续纠缠在这里了。若再继续纠缠下去,巡夜的婆子到了,瞧见宋锦院里出现了外男,到时候这宋府可就要闹开锅了。

陈锦然做了抱拳礼,直截了当地回道。

“宋二姑娘,这件事的确是锦然的不是,是锦然没提前与宋二姑娘打好招呼,就擅自躲在宋家院墙外的柳树之上纳凉的。不敬之处,还望宋二姑娘多多包涵!”

“至于我家小厮额头上还有脚上的伤,就不麻烦宋二姑娘了!”

“这医药费,我也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再和宋二姑娘多做计较了。”

虽说陈锦然的狗嘴里仍旧吐不出什么象牙出来,但瞧着他一副诚诚恳恳给她认错道歉的模样上,她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暂时先放他一马。

若日后陈锦然这厮再擅自做主,窥视她的一举一动,她绝饶不了他。

宋锦让白荷开了侧门,放了陈锦然和文山出去,定叮嘱了白荷,一定要把陈锦然和文山送出府去,才能回来。

……

连墨站在绣楼之上,手中的千里镜,随着不远处宋锦的移动而移动,最后宋锦进了屋里休息,连墨把手中的千里镜收缩起来,扔给了一旁的石熊。

“下去好好查查!到底这陈家二公子和宋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陈家二公子,无缘无故藏在宋姑娘小院外的柳树之上,窥视着宋姑娘做什么,莫不是心中对宋姑娘也有意?”

收好了公子扔给他的千里镜,石熊这才开了口,不急不慢地回了方才连墨所问。

“公子,虽说这陈家二公子和宋姑娘,原先是有婚约在身的,但陈家瞧不上宋家,陈太师一心一意想要和英国公家,汉王府攀上关系,想让陈家二公子迎娶了英国公的小孙女。”

“就算陈二公子对宋姑娘再如何有意,最后也是走不到一起的,还请公子放心就是。”

连墨不说话,转过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院,只见小院已经熄了灯,看模样,她是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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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宋芸出宫(一)

东宫。

宋芸行色匆匆地行走在东宫的甬道之中,走在她前面,给她引路的是太子妃张氏身边伺候的潘女官。

潘女官是太子妃贴身伺候的宫女,一向帮太子妃传达她的意思。

今日之所以给宋芸带路,是因为太子妃想要单独见见宋芸。

“尚仪大人,昨日太子妃在入宫的徐国公夫人口中听到了些趣事,今日一大早,就叫奴婢把尚仪大人请过来,说是要与尚仪大人说说。”

趣事?

到底是什么趣事?

竟能让太子妃一大早就把她传召过来?

宋芸眉眼微微一动,开口问了走在前头引路的潘女官。

“潘女官,你我都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多年,到底是什么趣事?竟让太子妃一大早就传召我过来!”

潘女官是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嘴巴甚严,不给她点甜头,她是不会开口给自己说的。

“听说潘女官的兄长娶了新嫂嫂,在乡下置了几块田产,潘女官一直想出宫看看,可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着,潘女官也很难抽出身来。”

“我管理后宫女眷多年,若潘女官想要出宫见见兄长嫂嫂,我倒是愿意帮潘女官这个小忙。”

宋芸此话一出,潘女官先前还一副平静如水的面上,顿时泛起了几阵波浪。

宋芸知道,她心动了。果不其然,拉着宋芸的手,就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芸。

“尚仪大人,太子妃之所以急匆匆请您过来,还不是为了徐国公府徐慧姑娘的婚事。尚仪大人不知道,昨个儿连大人家的三公子,在酒肆里轻薄了徐慧姑娘,二人还有了肌肤之亲。”

“可无论徐国公夫人说什么,徐慧姑娘都不愿嫁连三公子,待徐国公夫人问了之后,才知道徐慧姑娘心里装了连二公子。”

“徐国公夫人拿女儿没辙,昨晚就入了宫,打算求了太子妃的恩典,给徐慧姑娘还有连家二公子赐婚!”

潘女官话罢,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见没了跟班的小宫女,这才放下心来和宋芸说话。

“那太子妃如何说?这门婚事,可是赐不得的!”

“徐慧姑娘已经和连家三公子有染,虽说徐家姑娘心中有了连二公子,若真的赐婚给了连二公子,连三公子又会作何想?连家岂不是乱套了?”

“嫂嫂竟然和弟弟有过肌肤之亲,传了出去,不仅连家徐家要受世人耻笑,就连太子妃娘娘,也会被人说成乱点鸳鸯谱!”

这个恩典,太子妃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给徐家的!

徐家姑娘和连家三公子做的,这到底是什么事?

既然已经同连家三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还想着嫁给旁人?

那人还是连三公子的兄长,连二公子?

这算个什么事?

“尚仪大人,太子妃也是知道,这门婚事赐不得的。但徐国公夫人为着女儿,昨夜苦苦哀求了太子妃一夜,今日一早徐国公府才派人接回去的。”

“徐国公家祖上是徐达大将军,先皇后娘娘又是出自徐家,如今徐国公,可是先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薄面。”

“若太子妃执意不肯应下,恐怕太子妃到了陛下面前,也是不好得说话的。”

潘女官话罢,瞧着前头有一众宫女走了过来,拉着宋芸就出了角落,朝着太子妃所在的寝宫去了。

入了院子,潘女官带着几个宫女守在了院外,宋芸独自进了院子。

屋里,太子妃已经请了太孙妃和太孙嫔过来,正商量着此事,太孙妃和太子妃一起,坐在了软榻上上。

太孙嫔则是坐在了宫女搬来的绣凳上。

“母妃,这桩赐婚,您绝对不能应下!若是您一旦应下,您就成了乱点鸳鸯谱的罪人了!”

“那徐家姑娘既然和连家三郎有了肌肤之亲,就不能想着嫁与连家二郎,这样的道理,想必那徐国公夫人也该知晓才是。”

太孙嫔孙氏坐在绣凳上,瞧着软榻之上满面愁容的太子妃,缓缓开了口。

“我这样说了,那徐国公夫人也该明白才是!可是她心疼女儿,要顺着女儿的心意来!”

“都是嫁去连家,嫁哪个儿郎不是嫁,偏还要挑三拣四!”说着,太子妃又忍不住叹了几息,这个徐国公夫人,还真是不叫她省心。

仗着祖上的功劳,还有先皇后的威仪,几次三番拿了先皇后来压她。

若是按着辈分,她的确是该喊那位徐国公夫人一声舅母才是……

正低头思虑着,就听见外头有宫女唱道,说宋芸来了。

宋芸进了屋里,朝着屋里的三人依次行礼过后,太子妃让宫女搬了绣凳过来,让宋芸坐在了太孙嫔的身旁。

“你终于来了!如今我正为着徐国公府这档子事心烦意乱着!”

“那徐国公夫人,毕竟是先皇后的弟媳妇,若是按着辈分,便是我,也得唤她一声舅母才是。如今她为着女儿,求到了我这里。”

“我若是应了,旁人该说我乱点鸳鸯谱了,我若是不应,旁人又该说我不近人情了。”

宋芸刚坐下,太子妃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向她诉了一阵苦。

想定主意后,宋芸还是开口安慰了太子妃。

“娘娘,虽说徐国公府祖上有着恩封,徐国公夫人又是先皇后的弟媳,但这赐婚,娘娘千万不能应下。”

“若是应了,便是损了娘娘的颜面,这件事,还是让奴婢去徐国公府走一遭吧!奴婢自有法子叫徐国公夫人把那赐婚的公子,换作连家三公子!”

有人肯帮她揽下这件事,太子妃高兴得不行,当即就让宫女送着宋芸出去,并给了她东宫的腰牌。

“虽说你是掌管宫中女眷的尚仪大人,但毕竟没有实权,拿了腰牌出去,那些个锦衣卫,也随你差遣。”

“只一点,务必办成此事,莫要让那徐国公夫人再进宫来了!还有就是,徐国公府是当朝显贵,你到了他们面前,还是给几分薄面得好。”

太子妃叮嘱了宋芸几句,让女官把腰牌递给了宋芸,又让太孙嫔孙氏,亲自送着宋芸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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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宋芸出宫(二)

狭长而幽深的甬道中,宋芸快步走在前面,太孙嫔孙氏则慢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不急不慢地跟着宋芸的步伐。

太孙嫔身后跟了三四个伺候的宫人,看了一眼走在她身前的宋芸,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

使了眼神之后,几个伺候的宫人渐渐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头。

而太孙嫔则是和宋芸并排走在了一起,瞧着四下里没了宫人,太孙嫔这才敢开口说道。

“尚仪大人,敢问此事你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既然是徐国公夫人求到了太子妃面前,打算请了太子妃的恩典,给徐家姑娘赐婚,就交由太子妃娘娘差人下去处置,你又何必出头冒尖来挑下这个事呢?”

“若是因此吃罪了徐国公家,只怕你这尚仪的位置,可是要坐不住了。”

“徐国公夫人,便是太子妃娘娘见了,按着辈分也得尊尊敬敬地喊了舅母的人,你一个小小的女官,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安分守己待在宫中吧!”

太孙嫔话落,宋芸跟着就停了步伐,朝着身边的太孙嫔屈膝弯腰福了一礼,面上很是恭敬谦卑。

“奴婢多谢娘娘提醒,只是奴婢既然为太子妃揽下这桩事,奴婢应该为太子妃处置妥当才是。”

“若是奴婢处置不当,惹怒了徐国公夫人,奴婢甘愿受罚!”

“宫里的人,最要紧的便是中用,若是不中用,即便是奴婢做到了宫中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也是难逃一死的。”

太孙嫔有些没想到,宋芸竟这样回了她!

宋芸和她,是一起入宫的人!

只是她自幼就养在东宫之中,由太子和太子妃,请了教养嬷嬷,自幼教养着她。

那时宋芸就是被太子妃指来伺候她的宫女。

在心中思虑一番之后,太孙嫔还是念着幼时的情分,再次提醒了她几句。

“宋尚仪,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宫中那些人一样了?”

“你要知道,宫中从不缺乏中用之人,如今你仗着太子妃和安贵妃对你的信赖,做上了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表面上看着是威风凛凛,风光无限了!”

“但底下有多少人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你,巴不得把你拉下马来!你是陛下这一朝的尚仪大人,而不是下一朝的!待新帝登基,这位置你是坐不稳的!”

太孙嫔的声音极低,夹着甬道之中吹着的呼呼风声。

显得更加冰凉,沉重。

宋芸知道太孙嫔是好心好意提醒她,但她毕竟在宫里待惯了,这些事情,她又怎么会不知?

如今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罢……

“奴婢多谢娘娘提醒!娘娘的嘱咐,奴婢定当铭记于心。”

“只是奴婢毕竟做了这十几年的尚仪,又得陛下,太子太子妃赏识,陛下太子太子妃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既是欠了,始终是要还回去的。”

宋芸话落,朝着太孙嫔福了一礼,出了甬道,就往着宫里去了。

……

安心斋里,宋芸差了人回来递了消息给宋老爹和赵氏,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后,宋老爹坐在屋里和赵氏商量起了事情。

“没成想,这徐国公夫人为着女儿的婚事,竟求到了太子妃面前?”

“这徐家姑娘和连家三郎有染,还一心想着嫁与连家二郎,难怪今日一早我瞧见徐国公的面色,阴沉阴沉地,想来他的老脸,也挂不住了。”

宋老爹说着,把宋芸差人从宫里递出来的那封信,递到了赵氏手上。

细看一番之后,赵氏面上已然是气得不行。

“你说芸儿为着太子妃,亲自去了徐国公府,打算劝徐国公夫人改换了赐婚入选,这算个什么事?徐国公夫人什么身份?”

“那可是国舅爷夫人,便是太子妃亲去了,也是要毕恭毕敬地。她一个小小的五品女官,去了能说动那徐国公夫人?”

赵氏一边说着,一边捶胸顿足着,心里还在气着宋芸此事。

这时候,丫鬟来报,说宋锦过来了。

一听宋锦过来了,宋老爹和赵氏,马上敛去了面上不悦的神色,露了几分淡笑出来,赵氏招手让丫鬟请了宋锦进来。

宋锦刚进屋,就瞧见了赵氏和宋老爹,对着她一个劲地傻笑,傻笑过后,才让丫鬟搬来凳椅给她坐下。

什么鬼?

爹爹和娘亲今日是怎么了?

莫不是吃错药了?

青天白日地,跟中了邪一样,一个劲地傻笑着。

在心中暗自揣测了一番,宋锦还是没猜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决定开口问了宋老爹和赵氏,看看宋老爹和赵氏,肯不肯对她说出真相。

“爹爹,娘亲,敢问您们二老,今日是怎么了?”

“一瞧见女儿进来,一个劲地傻笑。难不成是女儿今日长的太好笑了?”

额……

宋老爹和赵氏,心中一阵无语。

方才是他们表现得太不自然了吗?

这么快就被锦儿识破他们方才是在强颜欢笑了?

为了不再让宋锦怀疑下去,赵氏首先开了口,就解释道。

“锦儿,方才你爹和我说了一个笑话,我们俩一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丫鬟就报你过来了!这不就瞧见我们二人在笑了吗?”

“真的?”宋锦面上,仍旧是怀疑的神色。

宋老爹竟还会讲笑话?

怎么这事她从未听宋老爹提过?

难不成是娘亲和爹爹为了不让她知道什么事,特地编了这些话,来诓骗她的?

为了证实宋老爹是否会讲笑话,宋锦还是让他现场讲一个,验证一番看看。

“爹爹,既然娘亲说你会讲笑话,不如今日趁着女儿在,你就讲一个给女儿听听,您看如何?”

“这个……那个……”宋老爹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词,转过头朝着赵氏开始挤眉弄眼地。

趁着宋锦不注意,宋老爹用着只有赵氏能够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几句。

“芸娘,我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

“我说你会,你就会!快点给女儿讲一个!”赵氏同样用着只有宋老爹能够听见的声音,回了宋老爹。

看着宋老爹大半天不出声,赵氏只好又望向了宋锦,笑着给她解释道。

“女儿,你爹记性不好,这笑话呀!还得他回去翻翻书,再看几遍,才能记住!”

“你今日不是要随着太孙嫔的车驾入宫吗?你还是快些回去准备着!”

说到这里,赵氏朝着宋锦身边伺候的白荷使了几个眼色。

“若是迟了,可就不好了!记得在宫中行走做事,需得小心谨慎,不可出一丝一毫地纰漏。”

白荷明白了赵氏的意思,马上顺着她的话,附和了几句。

“姑娘,夫人说的是!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准备着吧!若是耽误了入宫,可就不好了。”

宋锦还想再说几句,接着问下去,就被白荷强行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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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又是一个住隔壁的?

听说宋锦要随着太孙嫔出宫的车驾入宫,谭嬷嬷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她还有些事情要叮嘱叮嘱宋锦。

“姑娘,您需要记住,宫里如今没有太后皇后,主事的女人,便只有太子妃一人。”

“到了太子妃面前,姑娘一定要谨言慎行,太子妃是个贤良淑德的主,若是姑娘没有出错,也不会受到责罚的。至于宫里旁的女眷,姑娘大可不必理会。”

赵氏,白荷,谭嬷嬷三人絮絮叨叨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方才她才在赵氏那边,听着赵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院里,谭嬷嬷又过来了,叮嘱她这叮嘱她那,叫她好生头疼。

她可不是原主那颗涉世未深的小白菜,不懂这些个人情世故。

对于这些事,她比谁都懂,也比谁都清楚,什么人该有意拉拢,什么人该敬而远之。

譬如那徐慧,陈锦然那些人,她是该敬而远之的。

至于该拉拢什么人,她心中已经有数。

太孙嫔的车驾到了宋府门口,映雪替了白荷,亲自搀着宋锦上了马车,并陪着宋锦入宫。

太孙嫔孙氏已经坐在车里,瞧着宋锦上了马车,正准备朝她行礼,太孙嫔赶忙叫人制止住了。

“如今不在宫里,宋二姑娘无需这么多礼节!若是宋二姑娘不介意的话,唤我做一声孙姐姐,也是识得的。”

太孙嫔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宋锦身上,似乎是在打量着她,准备从她身上,窥探出什么。

“不可不可!娘娘是太孙嫔,民女不过是一介臣工之女,怎配和娘娘姐妹相称?民女还是唤娘娘做娘娘吧!”

宋锦坐在马车里,大气也不敢喘,头也不敢抬,低着头就回了太孙嫔。

见宋锦一副拘束得紧的模样,太孙嫔也不好得勉强于她。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什么!只是待会入了宫,我先带你去见太子妃娘娘!宋二姑娘是尚仪家的人,太子妃已经嘱咐我,说若二姑娘入了宫,带着你去给她请安去!”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言多必失,况且眼前这个太孙嫔,她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和宋芸,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看她的模样,不像是个坏人。

宋锦不说话,太孙嫔就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

不过她瞧着宋锦一副规规矩矩,趁着冷静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意外?

她原以为这位宋二姑娘,会上了马车,就对着她喋喋不休,问个不停呢。

没想到,竟是半句话也不肯多说。

倒是个有规矩,有礼数的,不亏是尚仪家里人。

临出门前,谭嬷嬷几次三番交代过她,入宫之后,尽量少说话。

主子们问什么,她答什么便是,不要擅自开口言语,不要说太多话。

舌头,可是个害人的玩意!

有多少祸事,就是从舌头上来的。

车轮轱辘轱辘响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宫禁。

不过今日她们并非从正门进,而是从侧门入宫,太孙嫔先领着宋锦,去了东宫,见过太子妃再说。

……

“李管事,你家少东家到底去哪了?”

“今日怎么没瞧见人?莫不是又被宋大人,宋夫人拘在家中,不肯放出来了?”

陈锦然喝着小厮递上来的茶水,面上平静如水,但在面下,却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

昨日夜里,他听见宋锦和白荷在屋里说了好些事,以为宋锦今日会出门,会来四平街,视察铺子。

他今日一大早就过来了,其余三个宋家的店铺都逛了过来,就是没看见宋锦。

以为宋锦会在绸缎庄,他就过来了。

可是发现,还是没发现宋锦。

难不成她今日并没有出门?

“陈家二公子,我家少东家今日并没出门,若是我家少东家出门,要过来视察四平街的铺子,会叫丫鬟提前递了消息过来给我们几个管事,让我们提前准备着。”

“但昨日夜里少东家并没差人过来,所以今日少东家是不会过来的。”

李管事实话实说回了陈锦然,心中却是有了一番猜测。

陈家二公子今日又过来做什么?

少东家已经和陈家退了婚,两家已经毫不相干了,难不成陈家二公子对少东家还心有戚戚?

见陈锦然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李管事索性提醒他几句。

“陈二公子,如今你既和我家少东家退了婚,日后还是少来往得好!您还要娶妻,我家少东家还要嫁人,若是被人瞧见,起了误会,就不好了。”

“我们绸缎庄是做生意的地方,若是陈二公子没了别的事,还请陈二公子先回吧!”

李管事话音刚落,就招呼了几个伺候的小厮出来,欲要把陈锦然赶出铺子里。

出了铺子,陈锦然显然有些失魂落魄。

他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怎么会时常念着那宋锦?

难不成自己真的对她有了好感?

怎么可能?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陈锦然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番,要不是被文山及时拉住,险些就被方才疾驰而过的马车伤到了。“公子这几日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若是生病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小人给公子找大夫去!”文山说着,就要拉着陈锦然走。

陈锦然坐在街角的石凳上,哪里会舍得走?

“我怎么会生病?文山你别胡说八道?你家公子身子如此壮实,像是有病之像吗?

文山摇了摇头,回道。

“公子的确不像有病的模样,但公子这几日精气神秧秧地,魂不守舍地,像是被人摄走了魂魄一样。”

“昨日夜里回到府中,夫人让公子去一趟夫人屋里,公子非但忘了,还在屋里睡起了觉。”

“老爷有心和英国公府结成儿女亲家,想要让公子娶了她们家的小孙女。小人可是听说了,那位张家姑娘,可是天仙一样的姑娘,若公子娶了她,可是要羡煞旁人的。”

这件事他一早就知晓了。阿娘为了阿爹的官途能够青云直上,想要用了他和妹妹的婚事,来做垫脚石,让陈家能够和英国公家,还有汉王府攀上亲戚。

可阿爹不知道,汉王府和英国公家,一向不和。

这样脚踩两只船,若遇到个什么大风大浪,是要翻船的。他劝过阿爹数次,阿爹不肯听劝,他也没办法。

但他这一生,只想娶自己想娶之人,无论是什么人逼迫他,都是无用的。

就算英国公府的姑娘再如何得美若天仙,他都是看不上的。

“罢了罢了,既然见不着宋家姑娘,咱们就先回吧!”

“对了,我让你去梧桐巷查了,有没有哪家愿意卖宅子的?”牵过了文山的马,陈锦然就势上了马。

文山也跟着上了马,紧紧地跟在陈锦然的身后。

“公子,我已经差人调查清楚了!梧桐巷还有几间宅子要售出的,小人已经联系了卖家,说公子付了定金,咱们就能够搬过去了!”

“去账房领了银子,把那五百两的定金付了,再卖几个伺候的丫鬟小厮,让她们去好好打扫打扫宅子。过些日子咱们就搬过去!”

住在了你家隔壁,我就不相信了,这辈子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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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入宫(上)

“你便是宋家的二姑娘瞧着容貌,生的不比尚仪差!是个好模好样的丫头!”

太子妃张氏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面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容,细细地打量着站在太孙嫔身边的。

“在你还没入宫之前,我可是听说了。说宋家的二姑娘,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股难以祛除的异味。”

“方才我细细闻了闻,倒没有闻出来你身上有个什么异味,莫不是底下那些人胡说的”

太子妃说着话,身边伺候的宫人,很有眼色地搬了凳椅出来,伺候着太孙嫔和坐在凳椅上,又端了茶水过来。

行过大礼后,接着宫女端茶水过来的这个间隙,抬眸细看了面前的太子妃一眼。

眼前的这位太子妃张氏,衣着算不上极其华丽,比着她先前见过的陈夫人,英国公夫人,还是朴素了些。

发上的钗环玉石,也不是插得满头都是,面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容,没有传言中那样的狠厉模样。

细细看着,让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既然太子妃问起自己身上那股子异味,她也不好得回避,索性就和太子妃实话实说。

“回太子妃的话,臣女自打出生起,身上的确带着股难以祛除的异味。”

“不过数日前,长姐为我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入府,用针灸暂时压住了我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

“不过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那张太医说,需得用药皂日日浸泡,臣女身上这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才会永远消失。”

“竟是这样呀!太医院那群家伙,终于有一个两个是有用的了。”

太子妃面上带了几分惊讶,不过片刻之后,又隐于面上的平静之下了。

细细瞧着面前的,太子妃觉得眼前的,是个不一般的姑娘。

按理来说,她是初次入宫的人,面上应该会带着几分忧虑,又或者几分害怕,担心着自己言语有失,会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可她在面上,并无瞧出什么忧虑,害怕和担心,反倒是看出了几分从容和淡定。

这种从容和淡定,不该出现在她这样第一次入宫的姑娘身上。

不过她也没打算深究下去,毕竟这位宋二姑娘,可是宋家的姑娘。

或许宋家的儿女,对深宫,没有和旁人一样,带着天生的畏惧和害怕。

宋芸第一次入宫,被选来东宫伺候之时,面上也没有带着同龄人所表现出的担心和害怕,所以眼前这个宋二姑娘,说不定和她长姐一样。

“待会徐国公夫人和英国公夫人,连家大夫人二夫人会入宫来向我请安,你就待在我身边,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我吧!也认识认识几位夫人!”

太子妃话落,捧起了摆在高几上的那盏茶水,正要饮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抬起头看了一眼,就道。

“听说三个月前,你和连家的二公子,闹出了一场私奔。为了这件事,你还在家中的祠堂撞柱,半月前才逐渐好转过来。可有这回事”

太子妃说话的时候,眸光一直落在了面上,在细细打量着面上的微小变化。

不过和她预料得不一样,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也没料想到,太子妃竟然问了她这件事,她该怎么样回答才好

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不欺瞒太子妃,把事情的原委,道给她听。

“回太子妃的话,三个月前,臣女的确和连家二公子闹出了一场私奔。”

“不过那是臣女轻信了连家二公子的话,以为他是真心待臣女好,臣女才会想着与他私奔的。结果爹爹和娘亲知道后,便阻止了臣女,没有一错再错下去。”

为了让太子妃信以为真,说这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混淆视听的哭腔。

三个月前那场私奔闹剧,如若不是连墨那厮在暗中撺掇着原主,就原主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敢背着宋老爹和赵氏,跟连墨那厮私奔呢?

最后为着那连墨,不顾宋家颜面,在祠堂中苦苦哀求了连家大夫人,结果连家大夫人不肯答应,一时昏了头,竟然想着去撞柱

所幸三个月后,她借了她的身体,重新来帮她过剩下的人生。

“连家二郎,我也是亲眼见过的,人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就是调皮了些,不思进取了些。”

“小小年纪不学好,偏跟着京师里那些个纨绔子弟,厮混在一起,如今倒混成了个第一纨绔。上一次入宫的时候,跟个泼猴一样,讨了我好多赏赐去。”太子妃说着,面上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话罢,就有女官急匆匆进门,行至太子妃的身旁,低语了一阵。

太子妃点了点头,对着那女官使了眼色,那女官跟着就退了下去。

紧接着,院外就有伺候的宫人唱和道,说是徐国公夫人,英国公夫人,还有连家的两位夫人入宫了,此刻就侯在院外,等着太子妃的传召。

这么快就来了

那位徐国公夫人,还有连家的两位夫人

在这里和那位连家大夫人相见,不知那位连大夫人,会不会有几分意外呢

三个月前在宋家的祠堂里,她可是亲眼见识过那位连家大夫人厉害之处的!

可现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三个月前的原主小白菜了,是那个可以随意任人拿捏的面团了。

面上微微一笑,只见原先太子妃身边伺候的贴身女官,引着几位贵夫人就进了院里。

走在前头的是徐国公夫人,因着徐家是皇亲国戚,徐国公夫人又是这几位夫人里,年纪最长的,所以走在了最前面。

其次是英国公夫人,连家大夫人,连家二夫人。

似乎是没发觉也在院里,连家大夫人随着几位夫人一起行过礼后,坐在了宫人搬来的绣凳上。

“本该是昨夜就该入宫来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却不想,拖到今日才来。”

“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事,没成想竟要拖累太子妃娘娘和尚仪大人来为我们处理。妾身实在是愧不敢当,请太子妃受妾身一拜。”

此时说话的,正是坐在连家二夫人身边的连大夫人。

连大夫人一袭淡粉色华服,满头珠翠,方才进门的时候,可是亲眼瞧见那连大夫人被满头的珠翠压得低下了头。

“是呀!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偏你们这些个做长辈的,不省心,闹到了太子妃这里!”

“还让太子妃差了尚仪给你们两家出面调停,你们两家倒是好,做了甩手掌柜,让太子妃和尚仪来给你们两家善后。”

英国公夫人李氏夹在徐国公夫人和连家大夫人身边,左右各瞟了一眼,径直就开了口,丝毫没给徐家和连家一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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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入宫(下)

英国公夫人李氏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没顾忌到徐连两家的颜面,突然就开了口。

徐国公夫人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英国公夫人竟当着太子妃这样说徐家和连家,脸上险些挂不住,要和英国公夫人当即就拌起嘴来。

冷冷地瞅了英国公夫人一眼,徐国公夫人面上就变得阴沉起来。

这件事本就是连家有错在先,若是连家早早约束好自己的儿郎,管教好自己的儿郎,怎么会让自己的儿郎随意轻薄别家姑娘呢?

旁的她不知道,但是连家,一定是有错在先!

她今日入宫,就是来向太子妃讨一个理的!

看了身边的英国公夫人一眼,徐国公夫人对着面前的太子妃,直截了当就开了口,极力痛陈了连家的不是。

“太子妃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徐国公府做主呀!这件事,是连家有错在先,若是连家早早管教好他们家的三公子,怎么会让他们家的三公子,轻薄了我家慧儿?”

“我家慧儿,明明中意的是连家二郎,虽说前些日子与连家二郎退了婚,可那日却是没找到我家慧儿,无可奈何才退了婚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要让我家慧儿嫁与连家三郎,她怎么肯?慧儿私下里同我说了,她此生非嫁连家二郎不可!”

徐国公夫人此话一出,连家二夫人面上就不大高兴起来。

连家大夫人面上,也带着几分常人难以发觉的难堪。

不过连家大夫人面上还是挂着满满的笑意,心底里是怎么想,她就不知道了。

“嫁去的都是连家,若换了别家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早就羞愧难当,夜里就把姑娘送去连家了。偏你家不一样,姑娘还要精挑细选一番,说什么连家三郎不好,执意要嫁连家二郎!”

“徐国公府的家规一向严谨,怎到了徐国公夫人这边,便是把家规视作无物,听自家姑娘的意愿做事了?”

英国公夫人李氏实在是厌烦徐国公夫人,趁着她稍作休息,马上啐了她一口。

听着英国公夫人这些话,要不是身边伺候的丫鬟拉着,徐国公夫人早就不顾形象,马上就发作起来。

她正要开口为徐家辩解几句,太子妃就开了口。

“今日你们一起入宫,是来给本宫请安的,如今吵吵闹闹地,成什么样子?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过来请安吧!”

“娘娘,我们……”瞧着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女官,把太子妃搀了起来,徐国公夫人话到了嘴角,却没有完全说出来。

“既然太子妃身子不适,几位夫人,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太孙嫔说着,招手就唤了外头侯着的宫人进来,准备吩咐人把院里坐着的几位夫人送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连家大夫人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待在太孙嫔身边的宋锦,面上带了笑容,就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我就说呢?怎么方才见姑娘很是眼熟,我还以为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没成想竟是宋家的二姑娘?”

“莫不是宋夫人把宋二姑娘送进宫里,做了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人?”连大夫人说着,目光却是把宋锦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

宋锦正欲开口回她,太孙嫔突然就开了口,帮她解释道。

“连大夫人这是哪里的话?”

“不过是尚仪嘱托我,让我带着二姑娘入宫给太子妃请安罢了,哪里能把二姑娘留在宫里,伺候太子妃呢?”

“二姑娘天资聪颖,有胆有识,太子妃很是喜欢。不知连大夫人,对二姑娘有什么误会?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试探那么多话呢?”

太孙嫔没给连大夫人面子,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

她这些话,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实际上,却还是试探了连大夫人几句。

连大夫人是个聪明的,瞧着太孙嫔有意护着宋锦,她也不好得再说什么,只能顺着太孙嫔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太孙嫔说的极是,宋二姑娘是个聪慧的姑娘,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姑娘。”

“我一向很喜欢聪明的姑娘,所以一时嘴快,多问了几句,若有什么不敬之处,还望二姑娘谅解。”

话落,连大夫人给太孙嫔见了礼,带着笑意又看了宋锦一眼,就退了出去。

“这位连大夫人,表面上看着是个笑面菩萨,可实际上,不是个好相与的。”

“方才进来的这几个夫人里,英国公夫人虽心直口快了些,但却是个可以交往的人,你往后与她多多接触,说不定对你往后有一定的助力。”

“徐国公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样的人,你往后还是敬而远之。还有那连家二夫人,她跟在连家大夫人身边,这样的人,往后也是少接触得好。”

“以往太子妃的宴会,极少请连家大夫人过来,不知怎么这次,她竟跟着来了?”

太孙嫔给宋锦简单分析了一番方才进屋的那几位贵夫人,并给宋锦指出,有什么人是值得宋锦去交往的,什么人是需要敬而远之的。

这些事情都是宋芸拜托她做的。

倘若不是宋芸拜托,她才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帮一个小姑娘做这么多的事。

见宋锦呆立在原地,半晌不语,太孙嫔轻轻推了推宋锦,就道。

“方才我所说那些,你可都明白了?”

“往后无论是在宫中行走,还是在宫外遇见了那些人,该怎么做,你应该要懂得。”

其实无需太孙嫔提醒,她自己也清楚,什么人该去深交。

方才那位英国公夫人,虽然言语中并未顾忌到连家和徐家的脸面,言语中对徐家连家好一番讥讽,但她并未说什么太过之话。

倒是那位徐国公夫人,就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爆,这样的人,少不了被别人撺掇。

至于那位连家大夫人,这样的人,并未因英国公夫人的言语而生气。

反而从头到尾,面上都带着几分淡笑,所说之话,切入要点。

实在是个会做人的人!也难怪太孙嫔要她对这样的人,敬而远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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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训斥曾绣娘

见宋锦半晌没有言语,呆立在原地,也并未挪动半步。

太孙嫔以为她此刻正驻足想着自己方才交代她的话,推了推眼前的宋锦,把宋锦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二姑娘,你别以为我是好心好意,同你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要不是尚仪拜托我,让我嘱咐你这些。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说这些。”

“往后在宫中行走,切记谨小慎微,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说的话别说,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宋锦点了点头,朝着身旁的太孙嫔笑颜回道。

“臣女多谢太孙嫔教导!往后臣女在宫中行走,还请太孙嫔多多关照才是。”

若是她记忆里没有偏差的话,眼前这太孙嫔孙氏,他日会诞下皇子,会成为孙皇后,孙太后。

到时候她还需借助她的帮助,才能把宋家在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的业务,扩展到这个京师,甚至于整个大明。

太孙嫔让车驾送着宋锦出宫,宋锦出宫后,并未着急回府,而是让车夫改道去了京郊。

她要去京郊看看,她嘱托曾绣娘染整的香云纱,到底如何了?

染整香云纱最重要的工序,便是过泥。

只可惜京郊的那块草场,周边并没有什么河流小溪,河流小溪水质清澈,没有她所需的河泥,只有几条地下暗河,或许有她所需的河泥。

不过那几条暗河,她也没亲自去见过,到底这河泥最后能不能用上,还需考察过后。

到了京郊,宋锦并未提前让人告知了曾绣娘,说自己今日会过来。

还没等她走进那为了染整香云纱,临时搭建的棚子,就从棚子中,传出了曾绣娘训斥绣娘织工们的声音。

“你看的这是什么火?火都媳了半天,你才过来!一早干什么去了?”

“是不是姑娘不在,你们这些人,就想着偷奸耍滑,不把姑娘的事当回事?”

“我可告诉你们!若是这批香云纱染整不出来,到时候英国公府上订的那几件夏装做不出来,姑娘夫人怪罪下来,别怨我没有护着你们?”

曾绣娘趾高气扬对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年纪尚浅,面上带着几分稚气的绣娘怒斥了几句。

那小绣娘敢怒不敢言,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曾绣娘,就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出。

看她的模样,是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可碍于曾绣娘的威严,才一句话也没说。

宋锦走近看了一眼,只见那小绣娘衣裳已然脏乱不堪,上头还沾着一团一团黄色的污渍,此时已然粘在上头,发黄发硬起来。

看这个模样,眼前这小绣娘,怕是许久都不曾换洗过衣裳了。

这衣裳湿了干,干了湿,久而久之,这衣裳不就发黄发硬了?

曾绣娘趾高气扬的呵斥声,把周围几个手里正忙着自己活计的老绣娘吸引了过来,她们都是绣坊积年的老绣娘了,伴了宋家几十年的绣娘。

便是她们做错了事,曾绣娘也不敢这样怒斥她们。

一个老绣娘实在是看不惯,放下手中的活计,就把方才跪在地上那小绣娘搀了起来,用随身带着的汗巾,擦去了她脸上额上冒出来的汗珠,并轻声安慰了句。

“别怕,有婆婆帮你!”

小绣娘点了点头,那老绣娘就把这小绣娘,护在了自己身后。

只见那老绣娘走近了曾绣娘几步,面带讽刺地瞧了她一眼,遂冷冷说道。

“曾管事,你好大的威风呀!那丫头才干了几天活,哪里会懂得烧什么火?”

“一时贪玩忘记了加柴也是情有可原,说几句就得了,你何必把话说的这样难听?”

曾绣娘不想与她争辩,毕竟是绣坊积年的绣娘,便是夫人在场,也要给几分薄面之人。

不过她既然是绣坊的管事绣娘,底下人做错事,难不成她连说几句的资格都没了?

这样下去,她还如何管教绣坊的织工绣娘?

“李绣娘,这丫头同你什么关系?你至于这样护着她吗?”

“这个丫头,原来是去浸染纱绸的,可力气小,那样的活计她也做不了,我就让她来看着熬煮薯莨水。没成想,这熬着熬着,人就不见了,这火了也熄灭了。我不说她几句,难不成叫她这样继续消极怠工下去?”

曾绣娘说话的时候,眸光似要穿过面前的老绣娘,恶狠狠地瞪着身后那小绣娘一样。

听着曾绣娘这么说,生怕连那个老绣娘也认为自己消极怠工了,那小绣娘忙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几句。

“曾管事,这件事不是管事说的这样的!奴婢不是消极怠工,是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这棚里又没个遮阴的地方,奴婢热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去了后面的工棚里喝了几口凉水。”

“就这片刻的功夫,奴婢实在是没想到,这火就这么熄灭了。若是曾管事要责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

“李绣娘,你听听!连她自己都说自己有错在先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包庇这个丫头吗?”

曾绣娘望着面前,仍把那小绣娘护在自己身后的李绣娘一眼,语气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

李绣娘不语,低着头,没敢再看眼前的曾绣娘。

“这丫头虽说有错,却也是你照顾不周造成的!曾管事,你仔细瞧瞧那丫头身上的衣裳,一团团污渍粘在上头,发黄发硬,一看就知几日没换洗衣裳了。”

“这样炎热的日头,你叫她待在火堆旁边,换作是你,你也是要受不了的。”

宋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着那曾绣娘看了一眼,又走到了那李绣娘身边。

宋锦这一眼神,把那曾绣娘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姑娘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竟没得到半点消息?

姑娘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

还没等曾绣娘接着想下去,宋锦又开了口。

“这样热的天,你叫绣娘们待在火堆旁,竟也不让人打个遮阳棚出来?”

“还叫她们穿着那么多的衣裳,这样一热一闷,再一出汗,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办?”

这个曾绣娘,越发地会做事了。

她原先以为,这个曾绣娘是个能干堪用之人,日后可以搭档着何忠,一起打理绣坊。

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她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倒是干净整洁,毫无干活之样,底下绣娘们穿的衣裳,哪个不是又脏又黑的?

还有绣娘们的脸上,哪个不是被日头晒得黝黑黝黑的?

她自己的面上,倒还是白白净净,丝毫没有被风吹日晒过的痕迹。

曾绣娘看了宋锦一眼,正要开口解释,还没等她开口,宋锦就先道。

“曾绣娘此次是来京郊度假的吧?我瞧着别人面上都黑了一层,倒是曾绣娘面上,越发白净起来?”

“我让曾绣娘来京郊带着底下的绣娘一起来染整香云纱的,不是放你出来外头享乐的!若曾绣娘再这样下去,我就把此事禀到娘亲面前,交由娘亲处置!”

“至于绣坊的管事一职,我就先让白绢坊的何管事帮你顶了。旁的事情,待香云纱染整成功后,再说吧!”

知道曾绣娘可能不会畏惧自己方才那番话,所以宋锦特地搬出了赵氏,来压住曾绣娘。

当听到宋锦要把这件事禀到赵氏面前的时候,曾绣娘马上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来,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胆怯。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姑娘何必小题大做,把这件事,闹到夫人面前呢?”

“且小人做了绣坊这么些年的管事,对绣坊的一干活计,很是熟悉。若是让何管事顶了小人的职,先不说小人会没事做,便是何管事,也要一些时间来熟悉绣坊里的活计。”

“与其这样麻烦,不如就让小人继续担任绣坊的管事?姑娘您看如何?”

若是让曾绣娘继续担着绣坊的管事,不是继续叫她在绣坊为非作歹吗?

不过曾绣娘毕竟是赵氏指派来接管绣坊的人,管着绣坊这么多年,若是她想要直接把她换了,只怕也不是件易事。

既然一时半会换不了她,那她先让曾绣娘再担着绣坊的管事几日,等她和赵氏商量过后,得了赵氏的允准,再把何忠从白绢坊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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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路遇美人(上)

曾绣娘留着宋锦在工棚里喝了几盏茶,瞧着宋锦面上的火气渐消,又领着宋锦看过香云纱的染整进度后,安排了马车,喊人送着宋锦回府了。

“姑娘,您就安心在府里好好歇着吧!这染整香云纱之事,自有小人替您管着!无需您亲自过来了。”

有曾绣娘这样的人替她管着,她怎能安心?

不过宋锦面上还是呵呵地笑了笑,并未叫曾绣娘看出什么不妥出来。

“既如此,这些日子就把这染整香云纱,托付了曾绣娘了。还望曾绣娘不要叫我们失望才是!”

宋锦话罢,不再看她一眼,转过身就上了马车。

曾绣娘也没继续送她出去,看着宋锦所坐的马车渐行渐远,她也进了工棚中。

临进去之前,面上还带了几分诡异的笑容。

二姑娘呀!您就是太聪明了!

世上可不需要像您这样聪明的人!咱们就走着看吧!

宋锦让车夫换了方向,她想先去四平街看看,看看绸缎庄礼服缝制的进度,还有再去一趟白绢坊,瞧瞧许久未见的何忠。

宋锦刚下马车,就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朝着她撞了过来。

所幸宋锦及时避开,没叫那青色的身影撞上来,不过那道青色的身影,却是跌落在地,摔了个狗抢屎。

秉着助人为乐之心,人皆有之的人生准则,没等她说话,宋锦就开口问了一句。

“姑娘,您没事吧?可有哪里摔坏了?或是摔疼了?”

下车之前,宋锦就戴上了白荷事先帮她备好的帷帽。

透过眼前的帷帽,宋锦还是瞧清楚了,方才摔倒在地的那道青色身影,是位姑娘。

现实社会里,眼前这样的事情,她在新闻里没少见。

在路上朝着你一个不小心跌倒摔跤的人,大多都是出来碰瓷的,来讹诈你的钱财的。

这四平街除却了老百姓,来往的就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客商,还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千金,遇到这样讹人钱财之事,多半是破财消灾,不愿沾染上这些人。

所以宋锦没有第一时间去扶那位姑娘起来,就是在担心,她会不会就是那种出来碰瓷,准备讹诈她钱财之人。

似是听见了宋锦的声音,那道青色的身影,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裳上沾着的灰尘,回过头看了宋锦一眼。

“姑娘,我……没事事……,姑娘不必……担心我!”

那姑娘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地,瞧着周围的人不断朝她围过来,她的面上当即就红了大半,赶忙用手遮掩起来。

当真是个害羞的姑娘,只是这样一个害羞的姑娘,方才走得那样急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人在身后追着她?

宋锦顺着她方才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在身后追着她,这才逐步逐步走近她,询问了她方才为何那样急匆匆行走的由头?

“姑娘走得那样急做什么?莫非是有人想要谋害姑娘?姑娘急着往人群里跑?”

宋锦说话的时候,特意撩开了帷帽前的面纱,细细打量了那姑娘一番。

见她穿着打扮都是富家姑娘的模样,只是为何没有随身丫头在身边伺候呢?

平常人家的姑娘,都是娇养着的,身边总会买一个两个丫头来伺候着。

看她的穿着打扮,身边该有丫鬟伺候才是?

莫不是从府里偷偷跑出来的姑娘?一时忘带了丫鬟?

宋锦在心中暗自揣测了一番,正要开口问她的时候,却被她抢先一步开口。

“姑娘,我叫陈碧莲。家父是四品宣武将军陈山,我不是故意要和姑娘撞在一起的,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姑娘见谅……”

说着说着,那姑娘朝着左边看了一眼,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黑衣小厮,朝着她一步步走了过来,她马上就躲到了宋锦身后,轻声地喊了句。

“姑娘救我!”

宋锦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躲到了自己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宋锦朝着她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满脸的胭脂水粉,涂抹得好像一个妖怪一般,走起路来,还要扭上几扭。

这不是就是秦楼楚馆里头,那些个老妈子的做派吗?

见她身后还带着一众黑衣打手,就知道她必定是冲着自己身后躲着的这位陈姑娘来的?

宋锦细细瞧了那老妈子一眼,一眼就认出来她是何人,眼前这老妈子不就是四平街飘香院的老妈子吗?

飘香院的清倌人,京师第一名伶,冯婉儿的衣裳,都是在她家绸缎庄做的。

冯婉儿带着丫鬟来做衣裳的时候,还是她替了李管事,接待的她们。

她与冯婉儿更是一见如故,正打算义结金兰,但赵氏不许她和那些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有过多的往来,义结金兰这件事只好作罢。

冯婉儿身不由己,一年到头,没有一天属于她自己。

那老妈子似是瞧见了宋锦挡在了陈碧莲的前面,冷笑了几声,就道。

“你一个小丫头,竟找了个丫头片子来保护你?还不快些跟着我回去!”

“四平街的孙老板说了,今夜要你相陪,给他唱几首小曲,助助兴,他会好好疼惜你的。”

“孙老板已经付了一百两银子,说若你听话,他可以帮你赎身,娶你回去,做她的第九房姨太太。孙老板府里家财万贯,你若是过去了,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呀!到时候可别忘记了提点妈妈些呀!”

听着这些话,陈碧莲躲在她的身后,脸都吓白了。拉着身前的宋锦,苦苦哀求道。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什么孙老板,我想回家!我想我爹我娘了,求求你帮帮我!”

陈碧莲说着,方才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渐渐打湿了衣裳和面容,面上涂抹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得糊了起来。

不是宋锦不愿出手搭救,而是她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隐情?

方才陈碧莲说自己父亲是正四品宣武将军,既是将军之女,又怎么会被卖到烟花之地呢?

还被老妈子强行又卖给了别人,做了别人的姨太太?

虽说她还没有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还是决定出手,先救下她再说。

“这位妈妈,你既说那位孙老板府中家财万贯,若嫁了过去,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那你为何不嫁过去呢?”

“看妈妈打扮得如此标志,想来再细细打扮一番,也是艳压群芳的货色!”

宋锦面上仍旧笑着,不过言语中却带了几分讥讽。

宋锦的话里有话,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来了,唯有那个张牙舞爪的老妈子,还以为宋锦说的这些话,是在夸赞她年轻貌美。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老婆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生着艳压群芳的容颜。”

“可惜呀!老了,再美貌的容颜,也都不好看了。”

一阵感慨过后,那老妈子似乎才想起来此刻仍躲在宋锦身后的陈碧莲,看在宋锦方才夸了她几句的份上,她的态度也没了方才那般嚣张,而是笑着给宋锦解释。

“想来姑娘还不知道,您身后护着的那姑娘,是什么人吧?”

“既如此,老婆子就直截了当告诉姑娘。姑娘身后那姑娘,是宣武将军陈大人家的大姑娘,不过陈大人战死沙场,陈家继夫人刘氏嫌弃长女无用,就以一百两银子,卖到了我们飘香院?”

“一切手续皆是经过了牙行,官府。如今李婆子身上拿着官府的契纸,这姑娘,李婆子今日是要带走的!还请姑娘不要阻拦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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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路遇美人(下)

听那老妈子话里头的意思,那陈家继夫人把这位陈姑娘卖到飘香院去,是过了牙行和官府的,那老妈子还拿到了官府的契纸。

既如此,便是她想要帮她一把,救她逃出生天,也是难上加难了。

官府有明文规定,凡是过了明路的人口买卖,皆是被官府承认且保护的,旁人无法插手进来管的。

那老妈子看着宋锦不再做声,以为宋锦听了她的那些话后,心中生起了胆怯,朝着身边的几名黑衣打手使了眼色。

几名黑衣打手朝着宋锦那边走了过去,试图带走宋锦身后的陈家姑娘。

陈碧莲仍旧躲在宋锦身后,死死地拽着宋锦的衣裳,就是不肯放开。

“求姑娘救我!爹爹虽然死了,但我还有外祖母,若是姑娘肯救我,把我送到外祖母那里,我一定对姑娘感激不尽,此生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的。”

看着她面上那副害怕的模样,拽着她衣裳的手,不断在瑟瑟发抖。

她知道,若就这样把她交给了面前这个老妈子,她回到飘香院后,不仅少不了一顿毒打,还会被饿上几天。

直到饿得听话了,才会给她饭吃,安排其他事给她做。

宋锦转过头瞧了那姑娘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帮她一把,至于事后这姑娘是个什么造化,就看她自己了。

“这位妈妈,你开个价吧!我来帮这个姑娘赎身!生的这样貌美的姑娘,不该断送在你们飘香院!”

宋锦此话一出,先前那指使黑衣打手上前去抓人的老妈子,面上一凝,抬起头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宋锦一番。没成想,这个姑娘竟要帮那丫头赎身?

她还是第一次见女人给女人赎身的!

难不成眼前这姑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没多想下去,那老妈子带着满脸的笑意,就开口回道。

“这位姑娘,您身后那位姑娘,唱支小曲,便是一百两银子!若是要帮她赎身,怎么也少不了一千两银子?姑娘还是好好考虑一番,这姑娘你到底要不要?”

“若姑娘不要,四平街的孙老板可是以更高的价格,要给这丫头赎身了。”

那位老妈子之所以这样说,摆明了就是吃准了宋锦一定会帮陈碧莲赎身。否则不会说那四平街的孙老板,会以更高的价格帮她赎身!不是她不想出这一千两银子,而这一千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若真的给了那老妈子这么多银子,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她宋锦的便宜,就这样货色的一个老妈子,也敢来占?

门都没有!

隐去了面上的笑意,宋锦的面上,逐渐平淡下来,一本正经地对着那老妈子回道。

“一千两银子我没有,一百两银子,倒是可以给你!”

“方才妈妈说陈姑娘是经过牙行,官府,卖到妈妈手上的。只是妈妈知道,这位陈姑娘是官眷之女吗?”

“除却了犯了谋逆大罪的人家,一般人家的官眷之女,是不可用来买卖的。且这位陈姑娘,还有自己的亲人在世,这样买卖,怕是有些不大妥当吧?”

宋锦这么一说,那老妈子当即就哑口无言。

当初陈家继夫人把陈家姑娘卖给牙行的时候,只说了是府中的丫鬟,不听话,偷盗了府中的财物,才被卖到牙行的。

后来牙行的婆子找上她,说这姑娘是陈家的大姑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容貌声音惧是出色,琴棋书画也不错,用来做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是极好的。这老妈子听着那牙行婆子说了这许多,纵然她是官眷之女,但身契毕竟过了牙行,又过了官府,想来并不不妥。所以她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喊了打手出来,抓那陈家姑娘的。

还没等她开口言语,只听见宋锦又道。

“这位妈妈,若是我猜测不错的话,这陈家姑娘当初是以丫鬟身份卖到牙行的,而不是以官眷之女的身份。”

“既然妈妈知道陈姑娘的身份是官眷之女,就该好好把她送回去才是,而不是用来调教成帮你赚钱的工具。”

“若这件事放大了,私下买卖官眷之女,又带着打手堂而皇之地上街抓人,这样的罪名,到了应天府那里,只怕也容不得妈妈分说吧!”

听着宋锦说了这许多,那老妈子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惧意,当初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她明知道这丫头是官眷人家的姑娘,还是大着胆子,向牙行买下了这个姑娘。

还被那牙行婆子活生生讹了她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她可以在牙行里头买几个舞姿出色,倾国倾城的姑娘了。

现下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把那姑娘,交出去不成?

半晌过后,那老妈子也变得心平气和下来,打算和宋锦好好商量一番。

“这位姑娘,那丫头也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从牙行买过来的,又在飘香院里吃喝了几天,这些都是要算银子的!”

“若姑娘真的要带走她,二百两银子,我就把这个姑娘给你带走!”

二百两银子就二百两银子,她给了银子,先把这个姑娘带走再说。

给了银子后,她老妈子把牙行的契纸,和官府的契纸,以及陈姑娘的身契,通通给了宋锦。

宋锦把这些东西好生保管起来,就带着陈碧莲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瞧着她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不知是被饿了几天。

“陈姑娘,说说吧!你现在还有哪些亲人?我该怎么样送你去找你的亲人?”宋锦一边剥着桌上摆着的糖炒栗子,一边瞧着面前正狼吞虎咽吃着面的陈碧莲,缓缓就开了口。

方才那老妈子说,这陈姑娘是被继母以丫鬟身份,卖去牙行的。

这说明或许那陈家,已经是她继母说了算,就算把她再送回去,保不齐再被她那黑心肠的继母给卖了。

陈碧莲把宋锦点的那一碗阳春面吃得干干净净,又叫了一碗后,才回了方才宋锦所问的那些话。

“碧莲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的救命之恩,碧莲没齿难忘!”

说着话,陈碧莲就从凳椅上起身,给宋锦行过大礼后,随后才继续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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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寻亲(上)

“姑娘,碧莲的爹爹是宣武将军陈山,一直为朝廷镇守在大同,半个月前,军中传来爹爹的死讯。碧莲前往大同,去给爹爹收尸,回来之后就被继母给当做丫鬟发卖了。”

“碧莲的娘亲死得早,爹爹娶了继母回来,这些年爹爹在军中,继母没少对我们兄妹二人拳脚相加。

“弟弟前些日子被人发现溺死在家中的莲池之中,继母不许府中发丧,尸体在院里搁了几天,发臭发烂之后才叫人拖去后山是乱葬岗,草草埋了。”

陈姑娘说着说着,整个人哭成了个泪人,用袖子掩住了脸,整个人不断抽泣着。

看着这副情形,宋锦想要上前去劝她几句,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劝才好。

毕竟是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宋锦还是开口劝道。

“陈姑娘,你不是说你还有外祖家吗?我让人送你过去你外祖家吧!逝者已矣,就算你再怎么伤心难过,她们也是回不来的。”

“不!”陈碧莲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泪水,朝着宋锦怒吼了一声。

“我知道是什么人暗中害了他们,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手刃仇人,为她们报仇雪恨!”

……

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宋锦知道了陈碧莲在京中的外祖家是济南伯苏家,陈碧莲的生母苏氏,是济南伯老夫人的次女,当初嫁给了还一事无成的陈山。

为了这桩婚事,陈碧莲的生母同济南伯府闹翻了。

十几年未曾踏入京中,恐怕济南伯夫妇二人,还不知道他们的次女,已经死了多年了吧?

济南伯府在城南的胜玉巷,隔着她家梧桐巷,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因着顺路,宋锦就让陈碧莲上了她的马车。

为了让济南伯老夫妇相信眼前这陈姑娘便是她们的外孙女,宋锦还是把她亲自送到济南伯府再说。

马车之上,陈碧莲哭过一番之后,就倒在了马车之中的软榻上,睡了起来。为了不让车外的震动吵到她,宋锦特地让外头的车把式把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些。

很快就到了济南伯府,府外的小厮听宋锦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看了宋锦身后的陈碧莲一眼,就让人进去禀报府里的主子了。

片刻后,出来接待她们的是济南伯府的当家大夫人冯氏。

听小厮介绍,宋锦知道了眼前的冯氏,是济南伯府大老爷苏文的嫡妻,府里当家做主的大夫人。

“方才听小厮进来禀报,说府外来了一位陈家姑娘,是我们家小姑的女儿。我许多年不曾见到我家小姑,对她这女儿,也是不曾见过。”

“敢问姑娘以何种方式证明,您身后那位姑娘,便是我家小姑的女儿呢?”冯氏的目光,在宋锦面上掠过,转眼又到了宋锦身后的陈碧莲身上。

细细打量起了陈碧莲,又开口说道。

“两位姑娘,我们伯府在京中虽称不上什么世家显贵,但好歹在这城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年到头来府里认亲戚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个个都说是我伯府的亲戚,我若不小心谨慎些,还真是会让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来府上骗吃骗喝。”

的确,如她所说,像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年到头有不少好吃懒做的闲人,上门来认亲戚的。

即便最后被识破了不是伯府的亲戚,但好歹在伯府骗吃骗喝住了几天,也是一门不亏的买卖。

所以伯府为了提防这样的有心人,肯定有着自己独门的辨别亲戚的法子。

目光从陈碧莲身上移开,冯氏又转过头看着前面的宋锦,就道。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姑娘该是梧桐巷宋家的姑娘吧?我和你母亲是旧相识了,去岁我去了一趟宋家,摆放你母亲,瞧见了你在她身边伺候着。”

没曾想,这冯氏不仅见过自己,还同赵氏是旧相识了。

既如此,那么这帮陈碧莲认亲之事,就好办了。

“冯夫人,既然您识得我,那我所说之话,冯夫人该是要信几分的吧?”

“我身后这位陈姑娘,的确是贵府的表姑娘。她父兄前不久刚死,就被继母差点卖到了飘香之中,要不是我及时救下,说不准她现在已经被带了回去。”

冯氏朝着宋锦摇了摇头,无奈地道。

“宋姑娘,不是我不愿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只是我家小姑当年为了一桩婚事,就同家里闹得不开。这些年都没有回来,更没有捎一封半封的书信回来,我家老太爷老夫人差人出去找了几次,皆音讯全无。”

“这些年有不少人听说了我家老太爷老夫人此举,就有不少有心人来府里认亲戚,结果都是些江湖骗子。我家老太爷已经对此事心灰意冷了,相信我家小姑已不在人世了。”冯氏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要让济南伯老夫妇相信眼前的陈碧莲,就是他们次女所生之女,就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确实如此。

若拿不出证据,只怕没人会相信眼前的陈碧莲,就是济南伯老夫妇的外孙女。

宋锦转过身,拉着陈碧莲的手,缓缓开了口,盘问了几句。

“陈姑娘,你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信物?能够证明你确实是济南伯府亲戚的信物。”

陈碧莲面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摇了摇头,显然她没有信物。

若没有信物,就算是大罗神仙到场,也很难证明眼前的陈碧莲,就是济南伯老夫妇的外孙女!

见陈碧莲拿不出什么信物来,冯氏也不好得让宋锦和陈碧莲继续待在府门前。

“宋姑娘,虽说我确信你所说的那些话属实,但毕竟我家小姑走了那么多年,这打着我家小姑名头来府里骗吃骗喝的人实在太多。还望宋姑娘带着这位姑娘找到信物之后,再过来认亲吧!”

冯氏话落,就要招呼周边伺候的小厮,赶了宋锦和陈碧莲走。

宋锦思虑一番过后,还是说出了她一直放在心中,不肯说的大胆话语。

“冯夫人,想要知道眼前这陈姑娘,到底是不是老伯爷的外孙女,可以通过滴血认亲来验证。”

“古来父母兄弟之间,血液是可以相溶在一起的,若不是父母兄弟,血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溶在一起。”

“不过老伯爷和这位陈姑娘,到底是隔了一辈,若是觉得不妥,用贵府老爷的血来验证,也是一样的。”

在这个科技落后,基因技术还没有出现的时代,想要确定对方和自己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可以通过滴血认亲来验证。

不过这个法子,还不算太准确。

毕竟可以通过某些手段,可以让本不能相溶于一起的血液,相溶在一起。

还有就是,即便是亲生父子,却也会出现血液不相溶的情况。

这个法子虽然冒险了些,但陈碧莲身上没带着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就只能用这个法子先试一试了。

冯氏也是听说过古来有人通过滴血认亲这个法子,来辨别到底是不是亲生父子。

只是这个法子,需得得了府里老太爷,老爷们的同意,她暂时还不能答应宋锦。

“宋姑娘,你方才所说这个法子,虽说有欠妥当,但若你真的想要证明陈姑娘便是我家老太爷的外孙女,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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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寻亲(下)

听冯氏这么说,便是同意她用滴血认亲来辨别眼前这陈碧莲,到底是不是济南伯老伯爷的外孙女了。

还没等宋锦开口,一旁的冯氏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宋锦身后的陈碧莲一番。

“宋姑娘所说的这个法子,的确可行。只是我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城外的妙善仙观小住,我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也跟着过去陪着了,府里主事的,便只有我一人。”

“不如先让这位陈姑娘在府中住下,待我家老太爷老夫人回来之后,再请了宋姑娘过来,用了滴血认亲,来辨别这陈姑娘到底是不是我家老太爷的外孙女。”

冯氏的语气极其客气,没带着半分的轻蔑。

虽说还无法断定眼前这陈碧莲,便是济南伯府老伯爷的外孙女。

但若能给陈碧莲先住下,给了她栖身之所,不再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也是极好的了。

陈碧莲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冯氏让下人带着宋锦和陈碧莲入了府,一个丫鬟在前头引着路,给陈碧莲暂时安排下了一个住所。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在伯府后院的花园旁,靠近巷道旁的集市。

虽说临近集市,晨起城里的百姓会过来赶早集,那时会有些吵闹,但毕竟给了陈碧莲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至少不用再流离失所,风餐露宿了。

“陈姑娘,你就暂时在这里先住下吧!那冯大夫人,我瞧着模样,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

“你既是老伯爷的外孙女,那冯大夫人,按理来说,也是你的舅母才是。她自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

宋锦交代了陈碧莲几句,就要离开济南伯府,回府去了。

瞧着宋锦似是要走,陈碧莲紧紧地抓住了宋锦的衣袖,打算给她道谢。

“宋姑娘,多谢你!要不是你的帮忙,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带到飘香院去了!”

“宋姑娘的大恩大德,碧莲此生无以为报,请宋姑娘受我一拜!”

还没等宋锦反应过来,陈碧莲就跪倒在地,给宋锦行了大礼。

要不是瞧她是个父兄皆亡,又受继母苛待,差点被卖到秦楼楚馆的可怜姑娘,宋锦也不会平白无故帮她。

不过既然帮她,索性一次性帮到底。

“陈姑娘,你且先在伯府住下,待济南伯老伯爷老夫人回来后,我再过来,帮陈姑娘滴血认亲。”

宋锦又交代了几句,让伯府的丫鬟引了路,就送着她回去了。

回府之后,宋锦先回了翠微居,洗漱一番,又换了衣裳,赵氏那边就差了李婆子过来请她过去。

“姑娘,今日英国公夫人又上了门,不过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上门来取走前些日子托夫人绣的缂丝牡丹绣屏的。”

“英国公夫人在安心斋里和夫人说了好一会话,在话中夸赞了姑娘几句,说入宫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在太子妃身边见过姑娘一眼,说姑娘是个聪慧机灵的姑娘。她对姑娘一见如故,很是喜欢。”

李婆子走在宋锦前头,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吧嗒吧嗒给宋锦说了一通。

宋锦“哦”了一声,表示回应。

心底里却暗道,太孙嫔孙氏说,那英国公夫人是个可以交往之人,这话果然不错。

想必那英国公夫人,是刚出了宫,就奔着她们宋家来了。

只可惜宋锦有事去了一趟京郊,又带着陈碧莲去了胜玉巷,耽误了一些时辰,没有及时回府,才没有见到那位英国公夫人。

安心斋里,赵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剥着丫鬟端上来的荔枝,宋谦行坐在一旁的凳椅上,也是在剥着荔枝。

这些荔枝,还是宋芸叫人送出宫来的。

是岭南来的贡品,太子妃赏了几筐下来,宋芸都叫人送回了府中。

宋谦行今日过来,也是冲着这几筐荔枝过来的。

狼吞虎咽吃下几颗拨好壳的荔枝,趁着宋锦还没过来,宋谦行就开了口。

“听张家的人说,小妹这回入宫给太子妃请安,得到了太子妃的赏识,太子妃当着几位贵人的面,夸了小妹几句。”

待会小妹过来,娘亲可得提醒她几句,别以为太子妃夸她几句,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赵氏点了点头,看了屋外一眼,又把目光移了回来,回道。

“这些话,便是我不提醒你小妹,你小妹也是知道的。你小妹大病一场后,就像是开了窍一样,做事有自己的主意了,无需我过多的担心了。”

“你也别老牵挂着她,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

赵氏说到这里,宋谦行突然叹了几息。“不用娘亲提醒,儿子也是知道的。只是阿笙告诉我,说她想要一个孩子,我入赘张家都这么多年了,阿笙一直迟迟未曾有孕。甚至于她一度怀疑,是我那里出了问题。可怎么会?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郎,那里怎么会出问题?”

因宋谦行接下来的话,涉及到了个人隐私,赵氏朝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使了眼色。

丫鬟们懂了赵氏的意思,纷纷退了下去。

待瞧见屋里的丫鬟走了七七八八,赵氏这才敢放低了声音,问了儿子几句。

“儿子,这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那张笙的问题?”

“我倒是听别人说了,这些日子彭城伯夫人听说城外的观音庙求子极其灵验,已经带着张笙私下里去过几趟,还买了几道求子符。”

虽说赵氏和宋谦行是母子关系,但赵氏问出这样的话,宋谦行的脸,还是红了大半。

他有些难以启齿,他想着,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

“娘,儿子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怎么会是儿子的问题?必是笙儿的问题?”

“彭城伯夫人和儿子说了,若是笙儿实在生不出孩子,就让笙儿去京中的慈济院,抱了孩子回来,添添喜气。说不准一抱了孩子回来,笙儿就有孕了。”

宋谦行的声音极低,除却了在他身旁的赵氏,旁人介绍听不见的。

“那怎么行?慈济院的孩子,又不是你和张笙亲生的?这样抱了回去,日后张笙有了孩子,那这个抱回去的孩子,该如何自处?”

“我还是让人给你们找几个大夫吧!毕竟你爹当年,也是那地方出了问题,吃了多少副中药,才渐渐好转。说不准你就遗传了你爹的毛病!”

赵氏话落,就要唤外头侍候的丫鬟进来,去请大夫回来。

宋谦行的面上,一会青一会白,明显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

娘亲竟然要请了大夫回来,给他看那里的病,这算怎么一回事?

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你就留在府里,用过晚饭再回吧!我让丫头去请的那个大夫,就是当年治你爹的那个大夫!”

“那大夫是这方面的行家,原先有多少新婚夫妇,成亲十多年,没有孩子的,吃了他开的几副药,竟奇迹地好了。”

赵氏朝着宋谦行解释了一番,唤了丫鬟进来,嘱咐了几句,就让丫鬟去请大夫了。

而宋谦行的面上,仍旧处于震惊之中。

宋锦进了安心斋,瞧见了屋里正坐着的宋谦行,有些意外。娘亲今日竟然把大兄请了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的?

方才她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宋谦行和赵氏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话,不过她没有听清,隐隐约约听了几个字,要请大夫什么的。

莫不是大兄病了?

要请了大夫回家里治疗?

宋锦抬眸瞧了隔着赵氏不远,坐在凳椅上的宋谦行,看他面色红润,精气神惧是上佳的模样,不像有病的样子。

不过难保这病在里,而不在外。

“大兄,方才听见你和娘亲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你们二人在商量什么呀?娘亲要给大兄请大夫,只是我瞧着大兄的模样,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呀?”

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宋锦还是开了口。

听着宋锦这样问,宋谦行面上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几笑。

小妹这么问,要他怎么回答才好?

难不成和小妹明说,娘亲之所以要请了大夫回来,是给他看那里的毛病的?

不行不行,这些话他难以启齿。

想了半晌,宋谦行还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小妹,大兄这几日着了凉,方才同娘亲说起,娘亲非要找个大夫来给我瞧瞧!大兄一时拗不过娘亲,就同意了。”

话罢,宋谦行刻意地干咳了几声,试图让宋锦相信,他真的是因为风寒要请大夫入府的,而不是因为旁的。

宋谦行的演技有些刻板,宋锦一眼就识破了。

宋谦行根本没有得什么风寒,看他面色如此红润,呼吸如此均匀,哪里像是有病的模样?

但娘亲执意要请了大夫回来给大兄瞧病,这又是为了什么?

“锦儿,你也莫问你大兄了!你大兄就是生了病,我才让丫鬟请了大夫回来的!你大兄这病不在外表,而这里头,需得好好调理一番。”

赵氏为了不再让宋锦继续追问下去,帮着宋谦行,掩饰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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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宋谦行的隐疾(上)

赵氏这一掩饰,越发勾起了宋锦心中的好奇心。

不过既然赵氏都替宋谦行遮掩了,她也就不好得继续追问下去。

赵氏留着她说了几句话,交代了几件要事,就让李婆子送着她回去了。

“至于你方才所说,要把白绢坊的何管事调过来绣坊,顶了曾绣娘管事之职这件事,我还得再思虑一番。”

“毕竟曾绣娘在绣坊干了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没有一丝一毫地懈怠。我也不好得直接让何忠替了她。”

方才她和赵氏提起了要把何忠调来绣坊,顶替了曾绣娘之事,赵氏说还要思虑一番,没有直接答应。

曾绣娘毕竟做了绣坊这么些年的管事,不是说调换,就能轻而易举地调换的。

且曾绣娘还是赵氏的陪嫁,跟了宋家这些年的老人,调换之后该怎么处置曾绣娘,这还是一个问题。

“娘亲,曾绣娘毕竟是您从赵家带过来的陪嫁,又帮着咱们家打理了这些年绣坊的生意,让何忠顶替了她接手绣坊之后,咱们家是万万不能亏待她的。”

“若是她还想要继续留在绣坊里,我可以让何管事在绣坊里帮她安排一件闲差。”

宋锦话落,赵氏朝着李婆子挥了挥手,就让李婆子送着宋锦出去了。

待宋锦走后,宋谦行马上就松了一口气。

“娘亲,小妹什么时候变成个刨根问底的人了?方才抓着儿子问了那么多,要是儿子一个不小心把娘亲请大夫回来,是给儿子瞧那里的病的话,儿子可就糗大了。”

赵氏朝着宋锦离去的背影瞧了一眼,收回目光,又移到了身旁的宋谦行身上。

赵氏一把扭住了宋谦行的耳朵,疼得他当即就大叫了一声。

“你小妹做事越来越有章有谱了,这些年曾绣娘管着绣坊,绣坊亏空了不知多少银子。”

“我也早就起了想要调换她的心,但毕竟曾绣娘是我从赵家带过来的陪嫁,有帮着我打理绣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也被我放到了一边。没成想你小妹还是提起了……”

“既如此,娘亲为何不顺了小妹的意,调换了那曾绣娘呢?娘亲还说什么要思虑几日,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宋谦行忍着耳朵初传来的疼痛,问了赵氏一句。

“现如今曾绣娘无错,若是随意调换了她,只怕她会心生怨恨,到时候攀咬我们一口。”

“再等几日,等那曾绣娘出了错,我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调换了她,到时候便是她再有什么怨言,也说不出二话来了。”

赵氏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该怎么做,怎么处置那曾绣娘,也有着她自己的章法。

李婆子亲自送着宋锦回了翠微居,宋锦特地让白荷把李婆子给留了下来。

她想要向李婆子打听打听,到底今日宋谦行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让白荷把李婆子请到了屋里,宋锦又叫白荷端了茶水和茶点上来。

“李妈妈,到底今日我大兄过来,是来做什么的?还有娘亲给我大兄请的大夫,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李婆子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地,因为赵氏特地嘱咐过她,对于宋谦行到底得什么病,请大夫回来这些事,一个字也不许向外人提起。

那些个外人,还包括了眼前的宋锦。

“姑娘,不是老奴不肯告诉你,大公子得的什么病,只是夫人已经叮嘱过老奴,这件事,不许向旁人提起。夫人还叮嘱了老奴,不许告知姑娘。”

李婆子说着,面上流露了几分为难。毕竟宋锦好吃好喝把她请了进来,她什么也不肯说,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看着宋锦一副欲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李婆子又道。

“若姑娘真的关心大公子,这些事情,还请姑娘不要问的好。事关大公子的个人隐私,老奴不敢胡言。”

什么?

此事竟涉及宋谦行的个人隐私?

既如此,她还是不过问的好。

窥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她的兴趣爱好。

让白荷送着李婆子出去后,宋锦又嘱咐白荷出去打听一件事了,关于那位陈碧莲姑娘的一些事。

陈碧莲说自己的父亲是四品宣武将军,一直驻守在大同城,那么她家在京师,应该是有宅子的。

既是有宅子,想要打探消息,就方便得多了。

这京师之中,有一行当,名曰包打听,就是帮别人打探消息的。

不过包打听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宋锦不愿与这些人有过多的干涉,还是让白荷去打听得好。

一个时辰之后,白荷气喘吁吁地回了府,倒了一盏茶喝下,把自己所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宋锦。

“姑娘,的确有你说的那么一户人家,宣武将军陈家,住在城北的淮南巷。听那包打听说,这宣武将军的原配夫人,早年间就没了,留下一子一女。”

“后来这宣武将军又娶了继妻孙氏,孙氏可是出身大家的姑娘,自嫁与那宣武将军后,就在家中相夫教子,为那宣武将军生了两个孩子,也是一子一女。”

“前不久那宣武将军无缘无故死在了大同,陈家姑娘代继母去领回了父亲的尸体,之后那位陈家大公子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中的莲池之中。再之后便是那位陈家姑娘犯了错,孙氏苛责了几句后,就把那陈家姑娘赶了出去!”

白荷所说的,和那位陈姑娘说的,虽有些出入,却不算太大。

若按白荷这么说,那位陈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可怜人。

可这到底可怜不可怜,她一个外人,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但凭那陈碧莲的一面之词,只怕很难叫人信服。

“那宣武将军的继妻孙氏,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人?那包打听可与你细说了?”

宋锦还是想先了解一下那位孙氏,清楚那位孙氏是什么样的为人了,也就能知道陈碧莲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了?

白荷顿了顿,见四周没了伺候的丫鬟,这才神神秘秘地说道。

“姑娘,那位孙夫人,可是位有来头的人物!”

有来头?

宋锦心中起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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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宋谦行的隐疾(下)

“孙夫人和宫中的太孙嫔是出自一族,且那孙夫人和太孙嫔,还是姑侄关系。要不是孙夫人年长了几岁,也不会嫁个一普普通通的武将做继室。”

“前些日子英国公夫人设了宴,请了各家的夫人姑娘去,宴会名单中,就有孙夫人还有那陈家姑娘。陈家姑娘过去后,当着几位贵夫人的面,哭哭啼啼地,还指着身边的孙夫人说了几句。”

“哦,原来她还是这样一个人,倒还有几分小聪明。”

宋锦听到这里,面上笑了笑,又细细思量起先前陈碧莲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这个陈碧莲,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愚笨。

知道当着许多人的面,哭哭啼啼,会让孙氏下不了台。

“姑娘,那位陈家姑娘,到底还是个可怜的姑娘。”

“事后就有人谣传孙夫人苛待先夫人所出的姑娘,又害了先夫人所出的儿郎。再之后就是听到别人说,孙夫人斥责了几句陈姑娘,陈姑娘一气之下就离府出走了。”

白荷话罢,不再言语,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锦面上的反应。

见宋锦面上的反应淡淡地,就知道姑娘心中必定有了打算。

“那位陈姑娘的事,暂时先放到一旁去。不过你再去找几个人,再好好打听打听关于那个陈姑娘的事。”

“我总觉得这件事,绝没有我表面看上去的如此简单,那孙夫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那陈家姑娘,却也不是什么善茬。”

宋锦说着,回想起之前在街上遇见那陈家姑娘的情景。当时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点,那陈家姑娘,是有意朝她这边撞过来的,并非无意。

既然她是有意为之,那么她到底是想要借自己,帮她摆脱了那些人?

还是想要借自己,帮她到济南伯府去认亲?

济南伯夫人和赵氏是故交,她同那济南伯夫人,多多少少是见过几面,也算相识。

难不成就是为了这点?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那陈碧莲所言,只是单听陈碧莲一人所言,会导致自己偏向于她这边,而失了辨别是非的心。

宋锦没继续想下去,而是让白荷伺候着她洗漱一番,换过衣裳,准备去安心斋陪宋谦行和赵氏用晚饭了。

宋谦行难得过来一趟,为了让宋谦行留在府里多陪陪赵氏,赵氏特地留了他下来用晚饭。

方才赵氏已经差了李婆子过来请她过去了,此刻李婆子带着几个安心斋伺候的丫鬟,就侯在屋外。

刚进了安心斋,只见一个头发胡子一片花白的老者,身上挎了个药箱,身后带着一个药童,急匆匆从安心斋里头走了出来。

瞧他的模样,应该是赵氏让人专程请回来给宋谦行瞧病的大夫。

大夫没有言语,朝着宋锦行了一礼,就由引路的婆子,带了出去。

安心斋里,赵氏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只留下几个布菜的丫鬟,其他人都侯在了屋外,等着赵氏的吩咐。

今日小厨房的晚饭,是三荤四素,还有一道火腿竹笋汤,一共八道菜。

三道荤菜分别是一碟酱鸭,一碟凉拌猪耳,一碟葱爆羊肉。

酱鸭是宋谦行爱吃的,凉拌猪耳朵是宋锦爱吃的,葱爆羊肉则是赵氏吃惯了的。

知道儿子和闺女都喜欢吃,赵氏就让小厨房的厨娘照做了。

尝过一口酱鸭,宋谦行把筷子当即就摆在了桌上。

“儿子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病,娘亲偏不相信,非得请了大夫,看过之后才肯相信。方才大夫对儿子说,说儿子身强体壮,气息均匀,不像有病之人。”

“儿子那地方也没有问题。只是儿子和阿笙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有个一男半女,说不准就是阿笙的问题。”

宋谦行话音刚落,赵氏面上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儿,娘亲自然知道你没有病,只是防患于未然嘛!你和阿笙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娘亲心里着急,既然不是你的问题,就是阿笙的。你过些日子把阿笙带过来,我再请了大夫过来。”

“别了,娘又不是不知道阿笙那个脾气!阿笙宁愿去庙里求神拜佛,也不会吃什么药的。”

“让我把她带过来,只怕难比登天!”宋谦行说着,一连叹了几息。

众人皆知,宋谦行是个妻管严!

一般在张家,都是张笙说了算,宋谦行要不就是附和张笙,要不就是去执行张笙吩咐下来的事情。

从来没有怨言,只有回到了宋家,当着赵氏的面,他才敢抱怨几句。

“屋里可真热闹!我隔着老远,就听见大兄与娘亲在屋里说个不停!不知又是在说什么趣事了?”

宋锦进屋后,伺候的丫鬟搬了凳椅过来,让宋锦和赵氏宋谦行二人坐到了一起。

“没,没说什么!”面对突然进屋的宋锦,宋谦行表现得有些结结巴巴地。

小妹还不知道今日娘亲请了大夫进府,就是给他瞧那地方的病的,他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宋谦行有些结结巴巴,让宋锦心中生起了一丝疑惑。

大兄平时都好端端地,怎么今日一见到她,就结结巴巴了呢?

难不成今日大兄魔障了?

还是她今日生的有些慎人?

宋锦呵呵笑了笑,有意试探试探宋谦行

“大兄,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小妹就结结巴巴了?”

“还有就是,娘亲给大兄请了大夫回来,是来做什么的?”

“没,没做什么!大兄一向身强体壮,不像有病模样?不过是今日偶感不适,叫娘亲请了大夫回来瞧瞧罢了!”

“大兄不是不孕不育,还请小妹放心!”宋谦行说话仍旧是结结巴巴地,没注意还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宋锦。

“啊!”宋锦大叫了一声,没抓稳手中的茶盏,茶盏从手心一下跌落下去,茶水泼洒了一地,瓷片飞得到处都是。

方才宋谦行是在说什么?

不孕不育?

她大兄竟然不孕不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锦正要开口,只见赵氏朝着她抛了一个眼神过来,示意她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后,赵氏才开了口,帮着宋谦行解释了一番。

“锦儿,别听你大兄胡说,什么不孕不育?你大兄身体可是好着呢?怎么可能不孕不育?是娘亲觉得你大兄和你大嫂,这么些年都无所出,想着是不是那地方出了问题,就叫大夫进府给检查了一番。”

“你一个小姑娘,半点也不知道忌讳,明知道你大哥是个害羞内敛之人,还抓着他问下去,现在他连不孕不育都出来了。”

听着赵氏的解释,宋谦行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看着宋谦行和赵氏这一唱一和的表演,宋锦也只好将信将疑地相信她们所言,看着大兄壮得和头牛一样,应该不会不孕不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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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新邻居

闹出了这场笑话后,赵氏没敢继续留着宋谦行,待宋谦行用过晚饭,就喊二门上的婆子备了马车,送着宋谦行回彭城伯府去了。

入夜之后,看着外头巡夜的婆子熄了廊下悬着的烛火,赵氏翻了个身,对着身旁的宋老爹,说起了今日府中发生的事。

“什么!”宋老爹大喊了一声,当即就滚下了床。

赵氏赶忙把宋老爹从地上搀了起来,轻声细语地提醒着他道。

“府里大半的人都睡下了,你是想把府里的人都吵醒吗?”

把宋老爹扶到榻上坐起,赵氏摸黑倒了一盏茶出来,递给了宋老爹,准备给他喝了压压惊。

“老爷,儿子应该是没病的,该是笙儿那里出了问题!要不过些日子是随便想个借口,把笙儿请过来,再请几个精通妇科的大夫,给笙儿好好瞧瞧!”

赵氏话罢,宋老爹刚喝进去的茶水,一下子都喷了出来。

“你疯啦!彭城伯家是太子妃的母家,笙儿又是太子妃的侄女,你这样请了笙儿过来,又请了几个妇科大夫过来,不就是说明笙儿不能生育吗?”

“就算笙儿能够生育,也会被别人认为不能生育,要偷偷请了大夫来治。”

“若这件事一个不小心传了出去,笙儿和张家的脸面,只怕得被你丢得干干净净。”

“那怎么办?既不是咱们儿子的问题,也不是笙儿的问题,该是谁的问题?”

赵氏索性绕过了方才宋老爹的那个问题,准备无理取闹一番。

“我可是着急抱孙子了,这两日徐国公夫人上门,同我说起了她有五个孙子,三个孙女,我可是羡慕得不行。”

“两个闺女我就不指望了,如今我能指望的,就只有儿子了!偏偏儿子入赘了别家,就算有了孙子,也只能是外孙!”

“你要是有本事,就给我找一个孙子回来,让我含饴弄孙,省得让我眼红别人儿孙成群,承欢膝下的。”

看着宋老爹半晌不出气,赵氏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看都不看宋老爹一眼,就上榻睡觉去了。

他哪里有本事去给找她孙子的?

难不成叫他去偷去抢别人家的?

来给她含饴弄孙,这能成吗?

肯定是不成的呀!偷孩子抢孩子是要触犯王法的,且他还是朝廷命官,哪里有那个胆子?

宋老爹在心里自问自答一番,凑近了赵氏,准备开始哄老婆战术。

“既然你这么想抱孙子,要不我去慈济院领养个孩子回来?”

“你带着那个孩子,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慈济院的孩子,有咱们宋家的血脉吗?”赵氏就问了这一句,当即就把宋老爹堵了回去。

“既不是我宋家的血脉,这孩子,算是我孙子吗?”赵氏心中有气,眼不见为净,索性背对着宋老爹,装睡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叫他上哪里去找孙子去?

难不成叫他自己生?他倒是想,可也没有这个本事。

在心中思虑了片刻,宋老爹搂紧了身旁的赵氏,凑近她的耳畔,耳语了阵。

“要不咱们给锦儿找个上门姑爷吧?锦儿年纪也不小了,历练几年也要嫁人了!”

“但这京师中的世家公子,谁人不知我家锦儿跟着别人私奔过?既然这些世家公子不肯娶锦儿,只要锦儿喜欢,找个普通人入赘就行。”

赵氏“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给锦儿找个上门姑爷这件事,还需锦儿同意才行!”

次日一早,宋锦刚一醒来,就闻见了满屋的葱油饼味。白荷伺候着宋锦洗漱了一番,换了新衣,芙蕖就把早饭端了进来。

早饭里头,果真有几个炸得金黄酥脆的葱油饼。

葱油的味道很是浓烈,外表看起来很是油腻,实际吃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油腻。

“姑娘,这些个葱油饼,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叫人送过来的。奴婢听说,有人买下了咱们隔壁的宅子,昨日刚刚搬了进去,今日一早就喊人送了葱油饼过来,说是做得多了,请街坊邻居都尝尝!”

芙蕖一边说着,一边给宋锦又盛了碗豆浆。

竟然有人愿意搬来这极偏僻又破烂的梧桐巷?

那人是有多想不开?

梧桐巷比起其他巷子,是京师的老巷子了。

外头的路,都是还没有铺就砖石的泥土路,一到下雨的时候,泥泞不堪,没人愿意在下雨的时候出门。

不仅如此,出了梧桐巷,往前几条巷子,都是人烟稀少,去集市还得坐马车过去。

“买下隔壁宅子的是什么人?你可曾见过了?”

宋锦问了芙蕖一句,芙蕖摇了摇头,很明显不知道。

这时,李婆子赫然出现在了屋外,很明显又是赵氏差她过来的。

“姑娘,夫人说咱们新搬来的邻居上门来了,夫人叫姑娘去前厅一聚!”

这么快就上门来拜访了?

倒还是个识礼数的家伙!

“李妈妈,到底是什么人买下了我们隔壁的宅子?”宋锦看着屋外的李婆子,又问了句。

“回姑娘的话,是积英巷陈家的二公子!陈公子说很喜欢我们梧桐巷的风水,就叫人在隔壁买了宅子,昨日夜里已搬了进去。今日那些个葱油饼,就是陈二公子叫人送过来的!”

“夫人在前厅里夸了几句陈二公子,说陈二公子小小年纪,如此能干!”

宋锦面上有些呆滞,她做梦也想不到,买了她家隔壁的宅子,做她家邻居的人,竟然会是陈锦然那厮?

还知道送几个葱油饼过来,讨好赵氏和宋老爹!

陈二这厮,未免太机灵了些!

陈二和她前些日子才退了婚事,这几日就搬到了她家隔壁来住,旁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这不是给她制造麻烦,说她与那陈二,还藕断丝连着?

去到前厅,宋锦果然见到了那张极其厌恶的脸,陈锦然正在屋里,和赵氏有说有笑地闲聊着。

“宋伯母,其实侄儿该早些过来拜会才是!但侄儿毕竟刚才搬过来,新宅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侄儿去处理。这才来晚了。还请宋伯母不要见怪才好!”

不要见怪?

她已经不舒服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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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表明心意

赵氏的面上笑成了一朵开得极灿烂的菊花,眸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陈锦然。

这陈家二公子,气质不错,又生的一副好皮相,就是与锦儿退了婚,真是可惜了。

不过他既搬过来,彼此成了邻居,往后也断断续续会有来往,还是让锦儿避着点好,免得惹人闲话。

“既然陈二公子搬了新宅,事情繁多的话,我就不留你下来用饭了。待会我让丫头跟着你过去,给陈二公子送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赵氏话罢,把招待陈锦然的活计交给了李婆子,她自己则先回了安心斋。

宋锦朝着李婆子使了一个眼色,李婆子马上就懂了宋锦的意思,点了点头,带着屋里伺候的一干丫头婆子就退了出去,侯在了屋外。

见屋里没了旁人,宋锦才敢开口问道。

“陈锦然,你大费周章地搬来我家附近,究竟意欲何为?放着你家在积英巷的豪宅不住,来住这地方偏僻的破旧宅子,若说你没有企图,只怕三岁孩童都不相信?”

“只要不是脑子有病,谁人会放着豪宅不住,来住这几十年的破旧宅子的?”

宋锦这番话,已经暗喻了陈锦然搬过来的原因,其一,他心中另有企图,其二,他脑子有病!

不过看他一副颇有心机的模样,这脑子有病,可和他不沾边,应该是另有企图了!

“宋二姑娘所猜不错,我的确是另有企图!”

“我之所以想要搬过来你家附近,为的就是接近你,进而得到你,拥有你,最后娶你!”

陈锦然说着,逐渐靠近了宋锦,要不是白荷及时挡在了宋锦面前,只怕二人鼻尖早已有了接触。

宋锦没想到,原来这陈锦然,贪图的是自己!宋锦正要开口言语,白荷却抢先她一步,回了面前的陈锦然。

“陈二公子,你和我家姑娘已然退了婚,如今又在我宋家,当着我家姑娘说出这些话,敢问陈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陈二公子心中真的装着我家姑娘,当初陈夫人欲要退婚的时候,陈二公子该极力反对才是,可那时,陈二公子又在哪里?”

“还有,若陈二公子真的心里装着我家姑娘,想要娶我家姑娘,这样在我宋家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又是何意?想要叫我家府上所有伺候的丫头婆子小厮知道陈二公子对我家姑娘还余情未了吗?”

“陈二公子不要脸面,我家姑娘还要脸面呢!”

白荷话罢,宋锦在心底里为她默默鼓了鼓掌。

这小丫头,今日竟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说起大道理了,一套一套地,呛得那陈二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荷说得的确在理,若是那陈锦然真的是喜欢她,当初她们宋家要退婚的时候,就该据理力争才是,如今才退婚不久,就说他想要接近自己,想要娶自己。

既是打定了心思要娶自己,当初为何不当着所有人言明?

如今私下里和自己说了这许多,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答应的。

这样的男人,三心二意,一会想着这样,一会又想着那样,实在是要不得!

陈锦然看着面前的宋锦,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

“锦儿,当初你我并不相识,是阿爹叫我与你退婚,我便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这件事。”

“后来我遇见你,我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想要见你,想要和你说话,想要静静地看着你,想要你陪着我去看落日余晖,夕阳西下。”

陈锦然说得深情款款,宋锦差一点就信了。

“陈二公子,这些话还是留着对你日后的夫人说吧!我和你,除却了朋友情,其他什么也不是。既然你我二人退了婚,你我便再没有任何瓜葛。”

“你想娶什么人,是世家贵女也好,公主郡主也罢,都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反过来说,我往后嫁什么人,和什么人长相厮守,也同你没有关系!”

宋锦的话语淡淡,在陈锦然听来,却是冷冰冰的。一字一句都砸到了他的心里,疼得他的心口一时抽动了一下。

“宋二姑娘,既然我打定了主意要接近你,就势必会得到你,娶你。你今日这些话,我权当没听见!”

“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我能不能娶到你,便是我的事!”

陈锦然说着,冷冷地看了宋锦一眼,带着身后的小厮,推开屋门,由着外头侯着的婆子带路,就出了宋家。

她这是摊上了什么人呀?

看陈锦然方才那副模样,得不到自己,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如此,她往后遇见他,还是避开来走罢了!

惹不起他,躲还是躲得起!再和府里的下人嘱咐一声。

若日后陈锦然再上门来叨扰,只管把大门管着,不让他进来得。

用过午饭之后,成衣店的袁管事就差人过来了,说是成衣店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想要请了宋锦过去,帮着拿拿主意。自从赵氏和宋老爹把四平街的那几个铺子全权交给宋锦打理后,袁管事何忠几个管事有事,都是直接报到了宋锦这里,不再去麻烦宋锦。

赵氏担心宋锦出门之后,再遇上了陈锦然,就让李婆子陪着宋锦一起出门。若遇上了陈锦然,李婆子也能帮衬着些。

成衣店外,袁管事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

瞧着宋府的马车朝这边驶了过来,袁管事马上迎了过来,宋锦下了马车,就跟着袁管事进了成衣店里头。

“姑娘,自从对面的徐家绸缎庄开业之后,成衣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了。”

“原先还有几个固定的客商,定时向咱们拿些云锦蜀锦,贩到其他地方去卖。”

“自对面的徐家绸缎庄把蜀锦云锦的价格调低之后,这原先是咱们的客商,都跑到了徐家绸缎庄去拿货了。”

袁管事说着,一连叹了几息,面上也满是愁容。

宋锦端起小厮递上来的茶盏喝了半口,想到了对应之策。

这对面的徐家绸缎庄,是这四平街绸缎庄绣坊布坊里头的后起之秀,她一家把绸缎布匹的价格拉低了,想必不止她们宋家的成衣店受影响,还有其他绸缎庄绣坊也受了影响。

若是把这些受徐家绸缎庄影响的店铺集结在一起,一起约定不给徐家绸缎庄供货。

这样徐家绸缎庄库存的那些个陈年布匹,就会有售完的那一日,到时候势必会向周遭的绸缎庄绣坊求援。

到时候她们再把这绸缎布匹的价格往上抬,就能小赚徐家绸缎庄一笔。

“袁管事还是先与我说说,这四平街,除却了咱们家的铺子受影响,还有哪些人家的铺子受到了影响?”

袁管事敛去了面上的愁容,如数家珍一般,给宋锦说起了这四平街的几家较大的铺子。

“姑娘,这四平街几家较大的铺子,都受到了徐家绸缎庄把绸缎布匹价格拉低的影响。有街头的张家,街尾的刘家,还有在咱们成衣店旁的马家。”

“街头的张家是四平街最早起家做绸缎生意的,他们家的铺子,在四平街就是活生生的金字招牌。”

“原先张家大老爷经营的时候,铺中的生意红红火火地,自从张家大老爷没了,张家少爷继承了祖产,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再受了徐家绸缎庄拉低布价的影响,张家绸缎庄已经门可罗雀了。”

“除了张家,那刘家,马家呢?他们两家如今又是什么个情况?”宋锦在心中思虑了半晌,又问了袁管事一句。

“街尾的刘家与咱们旁边的马家,都是些个不起眼的人家。除了做绸缎布匹生意,他们还做药材皮草生意,还开了个饭堂酒馆,如今他们两家主事的,都是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哪里晓得这其中的道理?不过此次徐家绸缎庄把布价拉低,对他们两家却没有太大的影响。”

的确没有太大的影响。

毕竟绸缎布匹,比起皮草药材,饭堂酒馆,就是不赚钱的行当。

还要养着那么多的绣娘织工,日常的开销,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开饭堂酒馆,只要厨子厨艺好,找上几个机灵的小二,再找个掌柜,在四平街这样百姓云集的地方,怎么着都是不会亏本的。

百姓们每每进城来赶集,午饭都是不回去吃的,都是在城里吃过,再买些东西,随后才回去的。

还有些百姓打算留在城里过夜,吃过晚饭后,顺便可以住在酒楼客栈里头。

这个时候,前头的铺子里有小厮过来报信,说街头张家的少爷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想要和袁管事商量。

还没等袁管事和宋锦起身出去,前头的小厮,就把那位张少爷,引到了后院来。

袁管事给那位张少爷介绍宋锦。

“张掌柜,这位是我家少东家!从府中过来了的!”

那位张少爷看了宋锦一眼,就对着袁管事道。

“怎么是个姑娘家家?这姑娘家家的,会做生意吗?懂这里头的门道吗?”

袁管事笑了笑,就回了他方才的问题。

“张少爷多虑了,我家这少东家,可是这做生意的行家!”

“今日我邀了张少爷过来,就是想要和张少爷商量商量,如何应对对面徐家绸缎庄拉低布价对四平街其他绸缎庄绣坊的影响。”

原来在方才袁管事和自己说起张家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去把张家的人请了过来。

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那个张少爷,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样的年轻人,最容易心浮气躁,所以张家绸缎庄的生意,才会一日不如一日了。

不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绸缎庄的李管事,生的张娃娃脸,可实际却是四十加的老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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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母女对话

袁管事留着张家少爷在成衣店的后院,商量了半晌,始终没有商量出个明确的办法。

张家少爷想要和徐家绸缎庄谈谈,让徐家绸缎庄抬高价格,给四平街的其他绸缎庄绣坊留条活路。

这个法子太过愚蠢了,被宋锦一下就否决了。

人家就是想要拉低价格来挤垮你,你还想要和人家谈谈,让别人抬高价格,留你一条活路,这怎么可能?

且徐家绸缎庄已持续低价了这么些日子,若突然抬高布价,前来购买的百姓嫌弃价格高了,不愿买了怎么办?

影响自己生意的事,徐家绸缎庄的掌柜绝对是做不出来的。

为今之计,就是等徐家绸缎庄把以往库存的老布卖出去,等她们需要进新的布匹来扩充库存的时候,到时候四平街的其他绸缎庄绣坊,再把价格抬高,这样也能小赚徐家绸缎庄一笔。

不过若是徐家绸缎庄不在四品街进货,去了其他地方呢?

不过法子风险太大,若是把整个京师的绸缎布匹都囤积起来,到时候也不愁徐家绸缎庄不来向她们进货。

可这样做,一没财力,一时之间很难把整个京师的绸缎布匹采购一空;二没地方,这么多的货物,需要多大的厂房,才能堆下?

之后张家少爷再说了几个法子,都被宋锦一个否决了。

小小年纪,脑中想着的,尽是些天马行空的事情。

张家少爷想要一把火烧了徐家绸缎庄,徐家绸缎庄没了,这四平街其他绸缎庄绣坊面料的危机,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他想法太过天真,该怎么烧?

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徐家后院放把火,还是正大光明地去烧?

又是派什么人去,什么时辰去?

那人可牢靠,事后会不会把她们给供出来。

这些都是需要思量的,不是一句简简单单说一把火烧了徐家绸缎庄,就能烧的。

听了张家少爷一连串天马行空的想法,宋锦瞧了一眼屋外,见天色已晚,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路过做雪菜肉丝饼的摊贩,宋锦让白荷下车买了几个,带回去给赵氏尝尝。

记得上一次宋谦行过来,带了几个雪菜肉丝饼,赵氏贪嘴,一时多吃了几个,她就知道,赵氏喜欢吃这个饼。

这回多买几个回去,让赵氏好好过过嘴瘾。

不过宋老爹不许赵氏多吃外头小摊贩上的东西,说不干净,吃了要拉肚子,连她自己多吃几个,都叫宋老爹训斥了几回。

所以她这才索性藏在食盒里,回府之后,让李婆子偷偷摸摸给赵氏带过去。

入了府,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宋锦嘱咐了李婆子几句,就叫李婆子把那几个还热着的雪菜肉丝饼给赵氏带了过去。

芙蕖在翠微居的院外等着宋锦回来。“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方才夫人差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英国公夫人给姑娘下的帖子!过两日英国公夫人的生辰,英国公夫人叫人来下了帖子,请姑娘过去乐上一乐。”

“没请夫人去吗?单请了我一人?”宋锦问了芙蕖,又细细看了那帖子一眼。

那帖子上头只说请宋家二姑娘,并没有说请赵氏,所以也就没请了赵氏。

“姑娘,听说这是英国公夫人赏识姑娘,特地让人送过来的。英国公夫人在宫里和姑娘见了一面,说姑娘生的不错,气质也好,做事有规有矩,英国公夫人说就喜欢您这样的。”

芙蕖怕宋锦问起了帖子为何没请了赵氏,就给宋锦解释了一番。

片刻后,赵氏就差了李婆子过来,请了宋锦去安心斋。

安心斋里,已有丫鬟把放在食盒里的雪菜肉丝饼拿了出来,摆在了碟子里,赵氏的嘴上吃的油腻腻地。

瞧着宋锦进门,为了顾及形象,赶忙用手帕轻轻擦了擦。

“锦儿,明日是英国公夫人的生辰,她给你下了帖子,想要请你过府一聚。明日你就好好准备一番,去英国公府上做客的时候,切不可丢了我宋家的脸。”

“英国公是朝中大臣,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多年,前些日子又跟着陛下亲征去了,如今英国公府里做主的,便是英国公夫人。”

她那日在东宫的时候,见过那英国公夫人一眼。

英国公夫人,的确是个藏不住话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便是徐国公夫人,那样的皇亲国戚,朝廷命妇,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回怼过去,颇有将门夫人脾性。

“娘亲所说的这些,锦儿都晓得了。锦儿去到英国公府,一定不给娘亲和爹爹丢脸。”

宋锦面上带了几分天真无邪的笑容,就这样回了赵氏。

“听说英国公夫人的小儿子,张武,骁勇善战,英俊潇洒,是个十分难得的少年郎。”

“他的年纪和你相仿,至今还没有嫁娶,若是你瞧中了他,大可以回来和娘亲说说。娘亲帮着你,去向英国公府提亲去!”

宋锦有些惊讶,敢情明日去英国公府上赴宴,是去相亲的?

也不知那英国公夫人知不知道,赵氏心里有这个想法?

不过她听说英国公夫人这些日子频频上门,说不准二人已经商量好了,只等通知她了。

赵氏看了宋锦一眼,见她抿嘴不语,问道。

“我方才说的这些,你可记到心里了?英国公夫人的小儿子,虽说不是英国公夫人最疼爱的儿子之一,但却是英国公夫人老来之子,国公和夫人都宝贝得不得了。你若是能嫁过去,也是可行。”

“原先我是想让那张武入赘到咱们家的,可英国公夫人不舍得,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赵氏深深叹了几口气。

敢情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了。

真的只是差来通知她了。

“明日是英国公夫人的生辰,就请了几家与张家交好的人家,之所以请了你过去,是因为英国公夫人对你很是赏识。”

“娘亲,锦儿知道了!只是锦儿还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别说是什么国公之子了?便是皇亲国戚,只要我不喜欢,我也可以不嫁。”

宋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赵氏一跳。

“傻孩子,胡说些什么话?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不论怎么说,嫁了人的女人,才算女人。”

宋锦不想和赵氏反驳,只能点了点头。

太孙嫔曾和她说过,英国公夫人是一个可以交往之人,与她交好,说不定对她往后做事,也有一定的助力。

明日既是英国公夫人的生辰,这生辰礼始终是要准备好的。

赵氏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份,是赵氏前些年缂出来说金地牡丹凤凰屏风,赵氏很喜欢这副作品,一直放在库里,今日才叫人拿了出来。

宋锦让白荷翻出了原主藏在床下的那副渔篮观音的仿真绣挂轴。

知道英国公夫人信奉观音,每月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城外的观音庙进香,所以宋锦送了这副渔篮观音的绣品给她,也算是送对人了。

翠微居里,宋锦已然睡下。

不远处的另外一座宅子,连墨在杵立在绣楼之上,手中的千里镜,仍旧在移动个不停。

“公子,听说明日宋姑娘会去了英国公府上,参加英国公夫人的生辰礼。”石熊伏跪在地,给连墨说着宋锦这些日子的近况。

“哦,她什么时候搭上张家的?”连墨问了一句,收起了千里镜,放在身旁的锦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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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赴宴(一)

石熊仍旧跪在地上,不急不慢地回话道。

“上次宋家姑娘入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英国公夫人,徐国公夫人,还有咱们家夫人二夫人。”

“或许是英国公夫人对宋家姑娘一见如故,瞧着宋家姑娘生的不错,心中有了几分好感,这才单独邀了宋家姑娘去赴宴。”

连墨轻轻咳嗽了几声,看了眼身后的石熊,就道。

“听说这两日英国公夫人断断续续来叨扰了宋家几回,每回过来,都和宋夫人在屋里说半晌话,似是在讨论宋家姑娘的终身大事。”

“我还听说了那英国公家的小公子张武,不仅骁勇善战,生的又是十分的英俊潇洒,是个万里挑一的儿郎。英国公夫人有意让自己儿子娶了宋家姑娘,可有这些事呀?”

说到最后,连墨的语气,暗暗加重了几分。

石熊心中生了胆怯,忙解释道。

“这些事小的原先打算过两日再告诉公子的,没成想公子竟事先知道了。既然公子知道,小的也不再瞒公子。”

“英国公夫人这两日之所以频频上门,叨扰宋家,的确是为了张武公子的婚事。张武公子和宋姑娘年纪相仿,英国公夫人对对宋姑娘格外看重,这才起了与宋家结亲之心。”

那张武如何配得上她?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只能也只会属于她。

上辈子是他自己不珍惜,当这桩美好的姻缘摆在他面前时,他视若无睹,辜负了她,更害了她。

如今重活这一遭,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保护她,爱她。

“英国公府上的帖子,弄到了没?既是英国公夫人的生辰宴,想必去的人家也多吧?”连墨说着,眸中泛起了几分冰冷。

连墨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石熊,吓得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几颤。

“公子,帖子已经弄到手了。咱们明日一早就可去了。”

石熊说着,把怀中揣着的帖子,递给了身前的连墨。

连墨把帖子握在手里,并没有翻看,回过头又望了身后的宋府一眼。

一大早,赵氏就差了李婆子过来,督促着宋锦洗漱,穿衣,待打扮一番过后,由李婆子亲自送着宋锦上了马车。

今日陪着她去英国公府上赴宴的,不单单有白荷,还有李婆子。

赵氏对宋锦实在是放心不下,又怕白荷那个小丫头,受了宋锦的唆摆,跟着宋锦胡作非为,特地差了李婆子特意跟着宋锦过去,时时提醒着宋锦。

若在英国公府上惹出什么个祸事,也有人帮衬着她处理。

“我的儿,今日去英国公府上赴宴,切记莫要忘了规矩。虽说英国公夫人很是中意你,但毕竟去到别人家,该有的规矩,咱们还是要有!不要在宴上同旁人起了争执,丢了咱们家的脸面。”

赵氏站在马车旁,朝着马车里头坐着的宋锦,絮絮叨叨又提醒了一道。

从出门到上马车,赵氏已经提醒了她四五道,如今这是第六道。

一道道重复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去到别人家要有规矩,别瞎跑,别丢了宋家的脸面。

纵然宋锦左耳进右耳出,赵氏重复了这五六遍,这些话也进了她的脑中。

“娘亲,锦儿知道了!外头风大,仔细着身体!您快些回去吧!”宋锦撩开车帘,朝着车外站着的赵氏回道。

赵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亲眼瞧着宋锦坐上马车渐渐走远了。

英国公府上在离梧桐巷不远的金水巷,那是座极大的宅子,是当今皇帝御赐下来的宅子。

这座宅子原先是主人是前朝的大将军,后来前朝覆灭,这一间大宅子,也就被御赐给了战功赫赫的英国公。

下了马车,只见府门前就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给来赴宴的宾客们带路。

白荷递上了帖子给府外查验宾客身份的管事。管事在宾客名册上找到了宋锦的名字,在名字下面画上一笔,表示今日宋锦过来赴宴了。

“宋二姑娘,让春雪姑娘带着你去后院吧!我家夫人已在后院等着宋姑娘了。”

蓄了两撇八字胡的管事捋了捋胡须,指了身后站着的一个丫头,让她给宋锦带路,带她去后院见英国公夫人。

“宋姑娘请跟着奴婢过来!”

春雪朝着宋锦福了一礼,面上带了分浅浅的笑意,就给宋锦引着路,带她进了英国公家的后院。

英国公府上,的确很大。

过了前院招待男宾的前院,穿过了弯弯曲曲的回廊,又绕过了抄手游走廊,过了垂花门,就到了招待女宾的后院。

后院用太湖石垒起了一座不小的假山,假山上头还有一个供宾客喝茶取乐的凉亭,从假山中间开了洞,引了水源进来,从假山倒灌进了一旁的莲池中,潺潺的流水声,很是动听悦耳。

现如今是盛夏,自从进了这后院,只感觉一阵阵的凉意,随着微风拂来,吹在了人的脸上,身上,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凉爽无比。

英国公夫人李氏身后跟着几个丫鬟,瞧见春雪引着宋锦入了后院,赶忙迎了过来。

因着李氏今日是寿星,又是这场生辰宴的中心人物,所以李氏今日的穿戴,与往日比起来,华贵大方了许多。

淡蓝色绣了忍冬纹的湘绣褙子,外头还罩了一件用光泽圆润的珍珠串成的珍珠衫,简单挽了一个圆髻,发上簪了几支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碧玉葡萄簪,还有一对极其华美的蝴蝶烧蓝簪,一支点翠凤凰羽簪。

那支点翠凤凰羽簪,宋锦还有几分印象,不正是那日在太子妃发间的发簪吗?

怎么就到了英国公夫人发上?

难不成是太子妃御赐下来的?

宋锦没有多问,依着规矩给英国公夫人见了礼。

又笑着和英国公夫人客套了一番,英国公夫人则是笑着挽起了她的手,表示亲昵。

“宋二姑娘一番精心打扮过后,倒更是叫我刮目相看了!方才我老远就瞧见宋二姑娘走过来了,原先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给我贺寿呢。没成想竟然是宋二姑娘!”

“夫人缪赞了,今日来的这些个女眷中,哪个不比锦儿生的好看?也只有英国公夫人喜欢锦儿,夸锦儿几句罢了。”

英国公夫人这么夸她,她可不敢妄自托大,毕竟今日在人家这里,她只是客,不是主人。

“你这个孩,倒是谦虚起来了。不像以往的你了!”

英国公夫人说着,挽着宋锦的手,就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刚进屋,只见有丫鬟迎了上来,还两个穿戴与丫鬟不一样的姑娘,看她们的模样,该是英国公家的姑娘才是。

瞧着英国公夫人进了屋,她们二人赶忙走了过来,正准备给英国公夫人行礼,瞧见英国公夫人身边挽着宋锦,其中一个长得瘦高瘦高,面容白皙的姑娘就开口问道。

“母亲,这是哪家的姑娘?怎这样没规矩,闯到咱们家的内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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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赴宴(二)

听说英国公夫人只生了一个姑娘,是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张芳月,嫁去了金陵。

那么屋里这两个姑娘,该不是英国公夫人所出,应该是英国公的小妾或是侧室所出。

她猜得果真不错,她们二人,的确不是英国公夫人亲生的。

瞧着她们二人迎过来,英国公夫人的面上,带上了几分冰冷,眸光中透着一股厌恶,不过一般人很难看。

这股厌恶,英国公夫人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她是梧桐巷宋家的二姑娘,今日入府为我贺寿的宾客,我与她投缘,带着她进来坐一坐,有何不可吗?”说着,英国公夫人抬眼瞧了她们二人一眼。

“没有,母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多嘴了。”那面容白皙的姑娘赶忙认错道。

英国公夫人却像是没看见一眼,环视了屋里一圈,似乎没有找到她所要找到那个人,又开口问道。

“钱姨娘没过来吗?叫你们两个小丫头过来做什么?今日是我的生辰宴,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地,她倒是好,躲在自己院里享福。她这姨娘做的倒是比我这当家主母还要省心些”

此话一出,那两个姑娘,同时跪了下来,正准备为英国公夫人口中的那位钱姨娘求情。

“母亲,不是这样的!姨娘病了,阿爹叫姨娘在屋里歇息,不是故意闭门不出,不来给母亲帮衬的。”

先前那瘦高瘦高,面容白皙的姑娘开了口,眼中已含了几分泪水,渐渐溢了出来。

“母亲,芳菲姐姐说的是,姨娘病了,起不来床来帮母亲张罗这场生辰宴,还望母亲谅解!”

方才不做声的那位面上带了几分蜡黄的姑娘,赶忙附和了几句。

见英国公夫人不出声,她们二人只好齐齐望向了宋锦,似是想要宋锦帮她们求求情!

来之前,为了避免出错,她可是做足了功课。

英国公张辅,不仅娶了英国公夫人李氏一人,还纳了两房娇妾。

一房娇妾叫孙姨娘,一房娇妾叫钱姨娘。

原先这位孙姨娘,是在英国公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后来英国公夫人有孕的时候,就让英国公纳了自己的丫鬟为妾。

不过这位孙姨娘,不知是出了什么原因,抬做姨娘之后,没几年就病死了。

病死前生下了一姑娘,被接到了英国公夫人身边。

还有一房娇妾钱姨娘,入门不过两年,就给英国公先后生了两个姑娘,也就是英国公家的三姑娘芳菲,四姑娘芳雪。

不过这位钱姨娘,承宠的时间,也不过几年。

后来英国公随着陛下几次出征,回来之后,也就把她抛到了一边。

方才听那面色带了几分蜡黄的姑娘叫了那面容白皙的姑娘做芳菲,她大致就猜出来了,眼前这两位姑娘,都是那位钱姨娘所出的。

这些个高门大户里头,阴私事可是少不了的。

听她们二人说那钱姨娘病了,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不过见她二人面上带着些紧张,应该是病得有些严重了。

宋锦望了她们二人一眼,还是为了她们开了口,求了情。“夫人,您还是让两位姑娘快快起来吧!今日是你的生辰,别为了这样的小事,耽误了你的心情!”

为了不得罪英国公夫人,她只能帮着那两个姑娘,说这样几句话了。

至于有没有用,她就不得而知了。

听着宋锦为了她们二人说了几句,英国公夫人原先是要发作出来,顺势惩处了她们二人,就改了主意,松了口。

“既然是宋二姑娘开口为你们二人求情,我也就不惩处你们二人了。”

“既然你们二人都说钱姨娘病了,待会我让婆子请了大夫过府,给钱姨娘好好瞧瞧!到底钱姨娘是病的有多严重了,竟连床榻也起不来了。”

英国公夫人叮嘱完,随手招来个丫鬟,让丫鬟给宋锦带着路,带着她下去休息了。

“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宋锦愣了愣神,跟在那丫鬟身后,出了屋子,来到了后院的厢房之中。

看方才英国公夫人对那两个姑娘的模样,英国公夫人似乎是不喜她们二人。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不喜欢也是常理,若喜欢就是反常了。

英国公家的这些个私事,她还是不掺和进去得好。

引路的丫鬟走在前面,宋锦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开口问了句。

“国公夫人好像不大喜欢方才那二位姑娘?”

丫鬟见英国公夫人对宋锦似乎很看重的模样,又让她带着宋锦去客房休息,以为宋锦是英国公夫人的贵客,也不隐瞒,就回道。

“宋姑娘大概不知道吧?方才那二位姑娘,是我家三姑娘,四姑娘,那二位姑娘不是我家夫人所出,是妾室钱姨娘所出。”

“我家夫人瞧着二位姑娘年纪越发大了,想要做主了她们二人的婚事,结果钱姨娘不肯,闹到了我家老爷那里。我家老爷怒斥了夫人几句,夫人就把这些火气,全部宣泄到了二位姑娘身上。”

竟是这样?

按理来说,英国公夫人做为当家主母,庶子女的婚事,本该是她做主才是。

如今她不过想要做主,竟闹到了当家老爷面前,还遭训斥了几句。

看来那位素未谋面的钱姨娘,在这背后,一定使了大力气。

否则一个妾室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和当家夫人叫板?

宋锦并没有深究下去,毕竟这些个高门大户的阴私事,她还是少打听为妙。

丫鬟见宋锦不语,也就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道。

“这背后的事情,可不是我们看起来得那样简单。姑娘还是少问几句是好。”

小丫鬟善意地提醒了宋锦几句,宋锦自然晓得。

把宋锦带到后院的厢房休息后,小丫鬟就回去给英国公夫人复命了。

白荷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屋外没了巡视的丫头婆子,才敢对着宋锦说道。

“方才姑娘胆子真是大,竟帮着那两位姑娘求情。要不是英国公夫人看重姑娘,对姑娘青睐有加,只怕英国公夫人早就发作出来了。”

宋锦所在的厢房,旁边便是那莲池。

推开窗,只见湖面上波光粼粼,落日余晖映照在波浪不断的湖面上,折射到了厢房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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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赴宴(三)

听着白荷那些个闲话,宋锦并未多想。

她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帮那英国公府的两位姑娘脱困,只是看她们朝着自己这边瞧了过来,是想要她开口,帮她们说几句。

既然她已帮她们二人说了几句,这些事她还是不涉足进去了。

毕竟这些个高门大户里头的阴私事,可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宋锦倚在窗边,细细打量着窗外的那一池开得极好的荷花。

突然间,听见了‘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水一样,随后便是一阵刺耳的惊呼声。

“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宋锦叹了一口气,瞧了一眼莲池的岸边,人们此刻已被惊呼声吸引过去,黑压压一群人围在了岸边。

宋锦想要推门出去瞧瞧,却被李婆子和白荷二人挡在了身前,李婆子先开了口。

“姑娘,来之前夫人已经三番四次叮嘱过姑娘,说不许姑娘在国公府到处走动,多管闲事,避免节外生枝。”

“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老奴让白荷去瞧瞧,回来再说给姑娘听吧!”

白荷点了点头,赶忙附和了句。

“姑娘,就让奴婢去瞧瞧吧!您就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哪里也不许去!”

宋锦正要说话,只听见从莲池旁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阵议论。

“你可听说了吗?这次跌落水里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听旁人说,是叫人推下去的!”

一青衣女子从团扇掩了面,拉着身旁的粉衣女子,开始分享起自己知道的信息。

“啊!不会吧?芳菲姑娘真的是叫人推下去的?”

“可方才在芳菲姑娘身边,可是承恩伯夫人。那可是英国公府的大姑娘,今日带着儿子回来娘家探亲的。”

粉衣女子面上满满地不相信,青衣女子听她这么说,也表现得不大相信。

她们二人又凑上前去,去听听别人分享出来的信息。

宋锦所在的厢房,周边都叫莲池环绕起来。

离那跌落入水的地方,不过五六丈远,隔得不算太远。

但被吃瓜好事的群众挤了过去,她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不过听方才吃瓜群众里头的那青衣女子说,那跌落入水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姑娘,芳菲?

方才在英国公府的待客厅的时候,她不是才瞧见那个芳菲吗?

这么快就跌落入水了?

还是在自家后院的莲池中入水?

她既是英国公府的姑娘,对这后院的一应陈设,都该清清楚楚才是,不至于失足落水。

若换了今日入府来给英国公夫人贺寿的宾客入水,她心中不会起疑。毕竟人家是客人,第一次过来,一时好奇不小心跌落入水,也在情理之中。

但英国公府自家人跌落入水,就不大让人想得通了?

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自己故意落水,其二便是那粉衣女子所说,被人推下水。

但方才那粉衣女子说,推她入水的,是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刚回府探亲的承恩伯夫人,这其中就藏着些猫腻了。

还没等宋锦出去,英国公夫人就差了丫鬟过来请她。

请宋锦过去的丫鬟是英国公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名字叫做雪雁。

方才听给她引路的丫鬟如雪说,这个雪雁,在英国公府上,可是个称得上二主子的人。

什么是二主子呢?

英国公夫人是当家主母,是大主子,雪雁在英国公夫人身边伺候,向府里众人传达英国公夫人的意思,耀武扬威,自然也就成了二主子。

雪雁姓秦,国公府的人又叫她秦姑姑。

“姑娘,夫人差我来请姑娘过去!”

“说是莲池这边出了些事情,有贼人不小心闯入府里,推了三姑娘,把三姑娘推入水中,如今贼人正往着这边逃窜呢。”

因知道宋锦是英国公夫人的贵客,雪雁的语气,很是客气。

是贼人推了三姑娘入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贼人没有帖子,是如何混进宾客之中,来对三姑娘行凶的?还有就是,既然说是贼人推的,为何那贼人,找准的是三姑娘?

如此细想下来,雪雁口中的那个贼人,或许不存在吧?

该是英国公府上为了堵住府里宾客的悠悠众口,特地编出来的吧?

叫雪雁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搜查,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宋锦虽猜出了英国公夫人的意思,却也没敢戳破,雪雁在前头带路,她就来了落水的莲池这边。

莲池这边果真围了好多人,看她们一个个把头往人堆里伸过去的模样,就知道她们是来吃瓜的。

那湖边,只见一楚楚动人的妙龄姑娘,发髻散乱,衣裳鞋子皆被打湿,靠在岸边的一颗柳树之下,有一阵没一阵地呜咽着。

见她面色苍白,紧紧地靠在丫鬟怀里,就知道她方才落水的时候,一定呛了许多水进去。也不知道清出来了没有?

宋锦看了那姑娘一眼,的确是方才在待客厅中见过一面的英国公家三姑娘,芳菲。

“是什么人下去救人的?”宋锦不由自主地开了口,问了身边方才的那青衣女子。

女子细细打量了宋锦一番,虽说有些面生,但别人既然主动开口向她问起,她很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信息。

“姑娘不知道吧?下水救人的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怀平。怀三公子生的一表人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是陛下新点的这一科的探花郎,就这样被英国公府上上这个庶女给霸占了。”

“霸占了,姑娘这是何意?”宋锦又开口问了她。

随后目光越过前面围观的人群,又看了拿靠在柳树之下的英国公家三姑娘芳菲,见她身边,的确有一个面容不错的公子,蹲在她身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这样的目光,分明充满了爱意。

“姑娘不知道吧?怀三公子一表人才,可是京中很多待字闺中姑娘梦里的如意郎君。”

“怀三公子不仅生的好,更写的一手极好的话本子,京里有许多世家大族的姑娘,都是怀三公子的书迷呢。包括我和身边这位太常寺卿家的章姑娘。”

青衣女子说着,拉过身边粉衣女子的说,给宋锦介绍了一番。

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她瞧着那怀三公子对那英国公府三姑娘的关切之情,可是真的。

这一场落水,说不定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宋锦抬起头,只见英国公夫人身边拉着一位年纪尚浅,容貌生的不错的贵妇人的手,朝着她走了过来。

“宋二姑娘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叫雪雁送着你去厢房休息吗?”

英国公夫人面上带了满满的笑意,话罢就开始给宋锦介绍起身边的年轻贵妇人。

“宋二姑娘不知道吧?这位便是我家长女,如今嫁到了金陵的承恩伯夫人!”

“承恩伯夫人好!”宋锦照着规矩,还是给她行了礼。只见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就道。

“你就是宋尚仪家的二姑娘吧?早就听说宋尚仪家的二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又会刺绣,又会织布的。”

“我倒是个笨手笨脚地,母亲叫我多学些,好给孩子们做衣裳,如今我回京待上有些日子,正准备上门向宋二姑娘讨教讨教呢。”

宋锦知道这些是客套话,所以也就没有多加理会。

“承恩伯夫人过谦了!早就听夫人在书房上颇有造诣,有二王的风范,我该向你多学学才是。”

别人夸了自己几句,她也应该夸回去。

这样才算不失礼数?

好在她过来之前,听赵氏说起过这位英国公府的大姑娘,书法上颇有二王的风范,她拍马屁的时候,也不至于拍在了马屁股上。

这时,靠在柳树之下的英国公府的三姑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咳嗽了一阵,咳出许多水,指着英国公夫人身边的承恩伯夫人,就道。

“大姐姐,好端端的,你方才为何要推我入水?”

她此话一出,身边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纷纷把目光投在了此刻正站在英国公夫人身边的承恩伯夫人身上。承恩伯夫人面上一红,马上辩解道。

“芳菲,你清楚你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吗?我什么时候推你入水了?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英国公的三姑娘突然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又道。

“早知道大姐姐会狡辩,方才大姐姐推我入水的时候,我扯掉了大姐姐手上戴着的那串珍珠手链。依稀记得,这串珍珠手链还是母亲给大姐姐的陪嫁,想来大姐姐该是识得的。”

说着话,她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一串沾了水草的珍珠手链。

看那珍珠的成色,圆润饱满,是上品之中的上品。

看见了那串珍珠手链,承恩伯夫人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番,果然不见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串珍珠手链,正要出声再言的时候,只见英国公夫人面上一沉,阴着脸替她回道。

“芳菲,这串珍珠手链,不是你大姐姐所有。你大姐姐的那串珍珠手链,此刻正在我手里。”

英国公夫人话罢,打开了身后丫鬟捧着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串和英国公三姑娘手上那串珍珠手链一模一样的珍珠手链。

“这怎么会?这串手链,分明就是我从大姐姐身上扯下来的!”

芳菲面色大变,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同模同样的珍珠手链。

看了眼身旁正蹲着的怀三公子,抓着他的手就道。

“若是诸位不相信,怀三公子可以帮我作证!”

宋锦看了眼那怀三公子,见他从始至终都用着极其温和的目光瞧着芳菲,眼神之中,充满了爱意。

她就知道,这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和那怀三公子,之间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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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赴宴(四)

“夫人,方才贵府的三姑娘,是失足落水的,并非是承恩伯夫人推的。”

“三姑娘落水的时候,小可就在旁边看着,承恩伯夫人离三姑娘,还有几丈距离,所以并非承恩伯夫人推的。”

“三姑娘所说的那些话,一定是慌了神,才会误以为是承恩伯夫人推的。”

怀三公子帮着芳菲解释了一阵。但这些话,似乎出乎了芳菲的预料。

只见她回过头看了怀三公子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解和震惊。

“既然怀三公子证明了芳菲是自己失足落水的,此事就此作罢!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吧!”

英国公夫人说着,和身边伺候的雪雁交换了眼神,雪雁得了英国公夫人的示意,带着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就去赶人了。

这边的英国公夫人却是拉住了身边承恩伯夫人的手,去了假山之上的凉亭。

她有些事情,想要单独问问承恩伯夫人。

“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串珍珠手链,怎么会在芳菲那小丫头手里?”

“母亲,方才芳菲见我腕上带着的这串珍珠手链好看,就借过去戴了。”

“事后她又叫小丫鬟把我支走,再之后我就亲眼瞧着她自己跳下水了。她这是在栽赃陷害女儿呀!求母亲为女儿主持公道,处置那芳菲那小丫头!”

承恩伯夫人向英国公夫人说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英国公夫人才逐渐明白过来,低下头瞧了眼躺在丫鬟背上,有丫鬟背走的芳菲。

“钱姨娘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指使小蹄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知道此事后,我担心芳菲栽赃陷害你,就让去柜里把那串珍珠手链拿了出来。”

“所幸今日那怀三公子出言帮了你,这件事才能做罢!”英国公夫人面上已带上了几分怒气,带着身边的承恩伯夫人就下了假山。

宋锦走近了仍旧蹲坐在,方才芳菲躺过的位置上的怀三公子。

“若我没猜错,想必怀三公子也看出些端倪来了吧?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芳菲姑娘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故意落水,要栽赃陷害身后的承恩伯夫人的。”

听见了宋锦的声音,怀三公子回过头看了宋锦一眼,见上一副素未谋面的生面孔,又迅速转回头去。

“姑娘何以见得,芳菲姑娘是自己故意落水的?”

宋锦笑了笑,瞧着四下里没了人,才敢道。

“芳菲姑娘是国公府的三姑娘,自幼便是在这府里长大的,自然熟悉这府里的环境。若换作旁的宾客失足落水,我还相信,但芳菲姑娘失足落水,我却是不相信的。”

“怀三公子应该也不相信,否则也不会帮着芳菲姑娘,做了伪证!”

“你是哪家来的姑娘?怎么这般没有教养?我家公子和芳菲姑娘之间的事,用得着你来插手吗?”

怀三公子没说话,倒是身后的小厮,当即就开了口。

见有人回怼了宋锦,白荷也马上开了口。

“主子间说话,轮得着一个小厮出来吆五喝六吗?”

怀三公子身后的小厮见有人跳出来为宋锦打抱不平,一时激起了他的愤意,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怀三公子给拦下了。

“知世,对待姑娘,不得无礼!”呵斥住了自己的小厮,怀三公子开了口,给宋锦赔礼道歉。

“一时没管教住小人,还请姑娘见谅。姑娘方才所言,的确属实,芳菲姑娘之所以会落水,是她自己故意落水的。不过她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

逼不得已的事情?

为了自己逼不得已的事情,就可以栽赃陷害身边的无辜人吗?

要不是英国公夫人拿出来那串同模同样的珍珠手链,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相信那芳菲所言。是承恩伯夫人,推她入水的。

届时承恩伯夫人该怎么办?

如何解释得清?

“既然怀三公子说此事是逼不得已的,我倒是想要听听,到底那芳菲姑娘,是如何的逼不得已法?”

让白荷李婆子守在四周,以防旁人听见她们接下来的话,宋锦跟着怀三公子去了莲池旁的柳林之中。

长长的柳条,漂浮在水面上。

“姑娘,此事的确有难言之隐。芳菲姑娘快要议亲了,但和芳菲姑娘议亲的人家,是桐城的方家,芳菲姑娘不想嫁去方家,和国公夫人说了几次,国公夫人不许,又去国公爷面前说了几次。”

“因着芳菲是不受宠的庶女,国公爷对她的话,也没听进多少去。”

“芳菲想要借着落水,病上一些日子,延误了与方家定亲的日子。没成想她竟想栽赃陷害到承恩伯夫人的身上。”

听怀三公子说了这许多,宋锦敢断定,在实施此次事情之前,自己眼前这位怀三公子,一定和那位芳菲姑娘商量过,否则他也不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芳菲拿了那串珍珠手链,有意把此事栽赃陷害到承恩伯夫人身上。

“怀之肯请姑娘,莫要把今日这些事给宣扬出去!既然知道了是芳菲自己失足落水,就别再追查下去了!”怀三公子说罢,望了一眼对面的宋锦,眸中满是恳求。

宋锦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看着怀三公子离去的背影,宋锦刚回头,只见陈锦然就站在她的不远处,细细观察着她。

“怎么哪哪都有你?你今日又是过来做什么的?”宋锦说着,正要出了柳林。

“你方才为何不拆穿那位英国公府的三姑娘,我都瞧出来了,这些事都是她自己自导自演出来的。你为何还要帮着她?”陈锦然下了坡地,朝着宋锦这边走了过来,文山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拆穿她做什么?那位英国公府的三姑娘,是个苦命人,我何必让她在苦上加苦呢?”

“哦,一直没看出来。宋二姑娘倒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只是你说她可怜,我却不以为然!”

“她借自己失足落水之事,来栽赃陷害承恩伯夫人,还拿了承恩伯夫人的那串珍珠手链。若是她无辜,我倒不信。若说她是个心机不浅的姑娘,我倒是乐意相信。”

陈锦然面上带了几分淡笑,话落就走近了宋锦,与宋锦就隔着几丈距离。

像陈锦然这种自幼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那英国公府三姑娘的不易?

她的心机,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不被欺负罢了。

不像旁人的心机,是用来陷害别人,博取同情的。

怀三公子说英国公夫人有意让她嫁去桐城的方家,可宋锦方才看怀三公子对她的态度,充满了爱慕之情。

若说芳菲不知道,绝对是不可能的。

“在陈二公子的眼里,我不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吗?与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可是?”宋锦反问了陈锦然一句,紧接着就出了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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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赴宴(五)

陈锦然也跟着出了柳林,紧紧跟在宋锦身后。

“宋二姑娘,你和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可大不相同。她这点小心机,不过是用来自保罢了。而宋二姑娘耍的,该不叫心机,该叫聪明才智。”

“不然宋二姑娘又怎么会看出此事皆系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一人所为?你说我说得可对?”

陈锦然这是在溜须拍马吗?

变着法地夸自己聪明?

的确,从她听见有丫鬟说,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是失足落水的,她就有些不大相信。

而后在听旁人说,是承恩伯夫人推她落水的,她心中便生起了疑惑。

承恩伯夫人无缘无故,为何会推她入水?

且那个时候莲池旁那么多人瞧着,若承恩伯夫人真的想推她入水,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才是。

这不是给别人落下把柄吗?

这样愚蠢的事情,想来别说是承恩伯夫人做不出来了,便是把此事的道理说给一三岁孩童听,那孩子都觉得这么做太过愚蠢。

“当时那英国公府三姑娘落水的时候,怎么不见陈二公子出来英雄救美?陈二公子不是对英雄救美这种事,游刃有余吗?”宋锦突然开了口,回过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陈锦然。

陈锦然笑了笑,随后不冷不淡地回道。

“宋二姑娘又怎么知道,我对这英雄救美的事情游刃有余呢?”

“且不说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算不得美,便是她算得上一个美人,我也不会冒险下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和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素无交情,何必犯险下水去救她?”

陈锦然说着,不知从拿翻出一把折扇出来,打开折扇,扇了几扇,又笑着说道。

“若是宋二姑娘落水,我倒是可以为宋二姑娘,去一下这个冒险!”

“可惜我会水,就这么浅的池子,只怕还淹不死我!就不劳烦陈二公子了。”宋锦说罢,不再理身后的陈锦然,正好英国公夫人又差了雪雁过来请她,她带着白荷,李婆子二人,又去了方才那待客厅。

厅中,英国公夫人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承恩伯夫人则是坐在英国公夫人的身旁,似是在和英国公夫人说着什么。

瞧着雪雁带着宋锦走了进来,英国公夫人赶忙叫人搬了绣凳过来,让宋锦坐在了绣凳上。

“不知国公夫人请我过来做什么?瞧着天色渐晚,锦儿急着回去,就不便留下来继续叨扰国公夫人了。”

宋锦先开了口,问了英国公夫人请她过来的由头。

在来赴宴之前,赵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干涉英国公府内的家事。

高门大户里头的这些个阴私事,远没有她瞧上去得那样简单。

宋锦不想继续在英国公府上待下去,打算先走一步,正好回去的时候,还可以去四平街转一圈。

“宋二姑娘,你才来,怎么就想着走了?晚饭还没有开席,宋二姑娘还是吃了晚饭再走吧!”

“待会宋二姑娘回去的时候,我再让人送着宋二姑娘回去!”英国公夫人说着,朝着身边伺候的雪雁使了个眼色。

雪雁马上明白了英国公夫人的意思,带着几个丫鬟就退了下去。

听英国公夫人话里头的意思,是不想她回去得那样早。

宋锦正要说话,只听见屋外侍候的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钱姨娘带着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四姑娘过来了。

只见英国公夫人微微点了点头,传话的丫鬟马上退了出去,把人带来进来。

“夫人,妾身是过来给承恩伯夫人赔礼道歉的!都是芳菲的不是,明明是芳菲自己失足跌入水中,非说是承恩伯夫人推的。承恩伯夫人和芳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向来姐妹情深,想来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钱姨娘看上去比英国公夫人要年轻几岁,容貌生的也比英国公夫人要好些,说话温声细语地,带着江南女子的口音。

体态轻盈,没见半点富态。

言谈举止也很是得体,恭恭敬敬地,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不过英国公夫人瞧了一眼那钱姨娘,眸中就生起了一股子厌恶来,捧起身旁的茶盏,久久不语。

英国公夫人没叫钱姨娘起来,钱姨娘只能一直跪在地上。

半晌过后,钱姨娘白皙的面容上,终于渗出了一丝细汗来,英国公夫人才叫丫鬟搬来凳椅,伺候着她坐在凳椅上头。

“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好姑娘!原先老爷还夸过芳菲是个识大体,懂礼数的姑娘,我如今瞧着,倒是个心机深沉的姑娘。”

钱姨娘没说话,而是一直低着头,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四姑娘,则是跪倒在地,准备请求英国公夫人的原谅。

“夫人,都是芳菲一个人的错!不关姨娘的事!是芳菲自己十足落了水,意图栽赃陷害在大姐姐身上的!您要打要罚,芳菲都认下,只求您不要责罚姨娘!”

说着,芳菲就开始给英国公夫人磕起头来。

直到碰得额上破了皮,出了血,染红了地上铺就的波斯地摊,英国公夫人才叫雪雁喊了丫鬟制止住了芳菲的动作。

“你说这些事不关你娘的事?怎么我瞧着,这件事倒是你娘唆摆出来的?”

“你方才说是自己失足落水,可在失足落水之前,为何要找了你大姐姐,要她随身带着的珍珠手链,这不是故意栽赃陷害你大姐姐,毁了她的清白,还能是什么?”

“还有便是,我已经给你许了桐城方家的二公子,不日就要举行定婚,如今怀家的三公子救你上来,你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你和方家的这门婚事,该怎么处置?”

英国公夫人的言语冷淡,但却重重砸在了面前的钱姨娘母女三人身上。

的确,这件事就像英国公夫人所说的一样。应该是那芳菲姑娘一早就计划好的了!

是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既能把推人入水这样歹毒之事栽赃陷害到承恩伯夫人身上,又能让怀三公子下水救人,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纵然芳菲原先和桐城方家定了婚,但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方家也不会娶了这样的女人回去。就只能把芳菲嫁去怀家!

“夫人既说了这么多,妾身敢问夫人一句,夫人可有证据?证明这些事便是芳菲所为?”

“若夫人没有证据,切莫空口白牙地胡乱诬陷人!”钱姨娘的面上逐渐平静下来,抬眸瞧了眼前的英国公夫人一眼。

看着钱姨娘如此平静的面色,宋锦倒是有些小看了她,瞧她的模样,是一早就知此事。

她明知道英国公夫人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是芳菲所为,所以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找英国公夫人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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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赴宴(六)

承恩伯夫人咬了咬牙,不顾及旁的,索性直截了当地回道。

“钱姨娘,你说证据,那串珍珠手链,便是证据!无缘无故,芳菲妹妹找我接走那串珍珠手链做什么?”

“落水之后为何与旁人说,那串手链是我推她入水时,她从我手上扯下来的?这不是栽赃陷害,还能是什么?”

“既然钱姨娘有心包庇芳菲妹妹,那我之后让阿娘请出家法来!”

承恩伯夫人话罢,招手唤来了雪雁,准备吩咐雪雁去祠堂请家法过来!

瞧着屋里这愈演愈烈的情景,宋锦轻轻咳嗽了一声。英国公夫人听见了宋锦这一声轻咳,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外人。

既然有外人在,她就不好得请了家法出来,毕竟家丑不能外扬!

唤回了雪雁,英国公夫人朝着宋锦这边看了过来,又迅速转过头去,看了仍旧跪在地上的芳菲,就道。

“既然今日有外人在场,这家法,我也就不差人请出来了!只是这件事,毕竟是你事先预谋好的,准备栽赃陷害到你大姐姐身上,我若是不罚你,对你大姐姐也不公平。去祠堂跪着吧!没我的吩咐,不准出祠堂半步!”

雪雁得了英国公夫人的吩咐,面上笑了笑,喊了几个屋外侯着的粗壮婆子,进来就把芳菲拖了出去。

钱姨娘心中虽然不忍,却也只能瞧着雪雁喊了婆子进来,把芳菲拖了下去。

半晌过后,钱姨娘带着方才跟过来的英国公府四姑娘芳雪,也跟着出了待客厅。

宋锦朝英国公夫人福了一礼,也打算道别回府去了。

“国公夫人,时候不早了,锦儿也要告辞了,就不留下来用晚饭了!若改日还有机会,锦儿一定亲自上门拜访,留在府里吃顿饭的。”

见宋锦要走,英国公夫人也不好得差人挽留她,喊了雪雁给宋锦引着路,既送着她出去了。

待宋锦走远了,英国公夫人又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对着身边的承恩伯夫人道。

“这位宋二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若传了出去,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只怕早已丢尽了。”

“即便你知道这些事都是钱姨娘在背后唆使那两个小丫头的,你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不出来!”

“阿娘,我当时不也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宋二姑娘在。若是我知道她还在屋里,那些话我是绝对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口的!”承恩伯夫人说着,抬眸瞧着面前的英国公夫人。

只见英国公夫人一连叹了几息,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又开了口道。

“我之所以要邀了那宋二姑娘过来,是想要给你弟弟见见,你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到了成婚的年纪。”

“但这京中世家大族的姑娘,要不是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中看不中用;要不就是庸脂俗粉,整日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不就是些书呆子,整日只知道吟诗做赋。”

“别说你弟弟看不上这些人,便是你娘我,也不愿你弟弟娶个祖宗回来供着。”

“像那宋二姑娘一样的姑娘,实在是少之又少。我就喜欢那样的姑娘,做事有自己的章法,不依靠旁人。这样的姑娘,和你弟弟倒是天作之合!”

承恩伯夫人一阵无语,阿娘一旦夸起旁人来,可以连续毫不间断地说上几个时辰,如今看来,她倒是真的瞧上了那宋家的二姑娘。

也不知那宋二姑娘,到底有没有那个福气,能够成功嫁到她们张家来。

“我已经让你弟弟去送那个宋二姑娘了,就盼着你弟弟那个武痴,能够和那宋二姑娘说上几句话。”

英国公夫人说着,眸中对宋锦和自己小儿子张武,充满了期待。

坐在英国公夫人准备的马车上,宋锦就出了英国公府,她不着急回去,而是想去四平街去逛逛,顺便去绸缎庄视察一番,看看太孙嫔和太孙妃册封礼上的礼服,缝制进度如何了。

“姑娘,方才在英国公府上的时候,您完全不必理会这桩事!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同姑娘非亲非故,姑娘何必帮着她说那些话,平白得罪了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

白荷一边给宋锦倒着茶水,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她哪里帮着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说话了?

她哪里又得罪了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了,白荷这个小丫鬟,到底在说些什么?

“白荷,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帮着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说话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帮着她说话了?”

宋锦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抬眸看着眼前的白荷。

白荷以为宋锦生了气,赶忙解释了几句。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胡言乱语,惹得姑娘生气。只是姑娘和怀家三公子说的那些话,确实是不该说。”

“那英国公府的三姑娘,那是咎由自取,姑娘不必去同情她。”

听着白荷这样说,敢情这小丫头,以为自己是在同情芳菲?

过来赴宴之前,赵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别多管英国公府的家事,她就不会去多管闲事的。

她过府来赴英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代表的便是宋家,若她在宴上行差踏错,多管闲事,殃及得便是宋家。

为了宋家着想,她不能够去多管闲事。

车轮轱辘轱辘转了几圈,突然停了下来。只见车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像是个冲满朝气的少年的声音。

“敢问车里坐着的可是宋家的二姑娘?阿娘让我来护送着二姑娘回府!还请二姑娘回应一声!”

白荷撩开车帘,宋锦朝着车外看了一眼,只瞧见一模样生的极好,面上带着几分阳光的少年,正骑在马上,同样瞧着车窗旁的宋锦。

看他的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身形却是孔武有力,一副浑身充满力量的模样。

想来他便是英国公夫人口中的那个小小年纪便骁勇善战,跟着英国公久经沙场的小儿子张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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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那个赵老板

“你便是国公夫人口中的张小公子吧!听说张小公子自幼随着国公征战沙场,自小就是在军营长大的,不仅骁勇善战,且还智力过人,几次大破瓦剌和鞑靼的围攻,是个万里挑一的少年才俊。”

宋锦说着,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此刻正骑于马上的张武。

只见他望着自己,面上有几分泛红,像是害羞了。

张武头也不敢抬,他第一次见生的如此貌美的姑娘,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生怕自己多看几眼,那仙女就要飞走了。

看着张武骑在马上,低着头经久不语,宋锦又开了口。

“张小公子可有什么事?若没有旁的事,我就让车夫启程了!我还要去一趟四平街,就不和张小公子在这里闲话了!”

“别!宋姑娘别赶我走!阿娘特地嘱咐了我,让我送着宋姑娘回府!”

“既是我应下阿娘的事,就请宋姑娘让我送着你回府吧!”张武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宋锦,断断续续地说道。

英国公夫人让张武来送自己回府,无非是想让他和自己多多接触接触,多说几句话,以此来增进他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如此看来英国公夫人是铁了心,想要她嫁到她们英国公府去了。

只是她不喜欢,无论什么人逼着她,都是不成的。

“既然是张小公子答应国公夫人之事,那我也不推辞了,就请张小公子陪着我去一趟四平街,我请张小公子吃顿便饭吧!”宋锦说着,在心里算了一下,她出英国公府的时候,府里的丫鬟婆子正在准备晚饭。

如今张小公子得了英国公夫人的吩咐,前来护送她回去,显然还没有用过晚饭。

既然她要去四平街的绸缎庄看一眼,就顺便在四平街的饭堂酒楼里头把晚饭解决了吧!

到了四平街,宋锦先去了绸缎庄。

来之前,宋锦已经差人提前过来报了信,李管事也知道宋锦要过来,一早就在店铺外头侯着了。

瞧着宋锦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一个有些面生的小公子,李管事迎了过去,开口问了句。

“姑娘,敢问这位公子是何人呀?”

张武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一样,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的,瞧见街边有卖糖人的小摊,一口气买了四五个糖人,把一个蝴蝶造型模样的糖人,递给了宋锦。

“给,宋姑娘好好尝尝!这是我出门必吃的东西之一!我自幼便是在战场上长大的,大了之后,阿爹叫人把我送回京。”

“回京之后,阿娘整日把我拘在屋里读书,我读得累了,就翻墙头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糖人,就喜欢吃这个玩样了。”

张武说罢,把口中含着的糖人几下嚼碎,快速吞了下去,又准备吃第二个糖人了。

宋锦看着他一副孩子模样,吃的入了迷,面上笑了笑,就给李管事介绍道。

“李管事,这位公子是英国公府的小公子,我刚从英国公府出来,英国公夫人就托了他护送我回府的。”

李管事听着宋锦这么说,不由得多看了那张武几眼。

不过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地吃着糖,也就没有多言。

带着宋锦去了后院织工绣娘缝制礼服的小院,李管事拿来了一件已经快要完工的礼服,

“姑娘,这些日子小人已经吩咐这些个绣娘加快进度了,不过加快了进度,这针脚缝得就不密,若是穿久了,只怕会有脱线的风险。”

“不过好在这几件礼服是太孙嫔和太孙妃册封礼上穿的,只穿半日,倒也无妨。”

接过了李管事递来的礼服,宋锦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除却针脚不算太密,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看样子,这几件礼服,不日就可以完工。到时候就可以让人送去宫里的尚衣局,交给尚衣局的那些女官查验了。

“姑娘,有一位从漠北来的客商,说是要见见姑娘,他有一批上好的皮货,想要和姑娘交易。”

李管事说着,就吩咐屋外侯着的小厮,把那个皮货商人请了进来。

听李管事这样说,宋锦在心底里暗自思付了一阵。

哪里来的皮货商人,竟绕过了李管事,想要和她单独交易?

是不信任李管事,还是想瞧瞧,绸缎庄这位新上任的少东家,到底有什么本事?

“既然来了,索性就见见吧!”宋锦面上笑了笑,又唤了白荷进来,叫白荷带着张武去绸缎庄里到处逛逛,她要见一个皮货商人。

“赵老板!这边请!我家少东家已在屋里等着你了!”

绸缎庄的小厮给身后一个满面胡须,皮肤有些暗黑的男子引着路,带着他进了绸缎庄后院待客的一间大房里。

男子不说话,也没有四处张望,紧紧地跟着前头小厮的步伐。

锦儿,我终于能够再见到你了……

宋锦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李管事侍立在宋锦身旁,李婆子则是在屏风后头仔细瞧着。

小厮上了茶水,那男子捧起茶水,只喝了一口,就夸赞道。

“宋掌柜,好茶!真是好茶!我在漠北这么多年,从没喝过如此甘甜的好茶!”

一开口就开始溜须拍马!

这个人倒还是个会事的!

她叫小厮上的茶是前几日府里送出来的雪顶含翠,是宫里御赐下来的好茶,宋锦知道李管事一惯爱喝茶,就叫人送了半斤过来绸缎庄。

宋锦没说话,李管事先开了口。

这是她们先前就约定好了的。

先让李管事来应付他,瞧瞧这位皮货商人,到底有什么上好的皮货?

“听说赵老板是从漠北过来的,我们也有客商是从漠北来的,怎么我从未在他们口中,听过赵老板的名号?”

“还有就是,赵老板说自己有许多上好的皮货,何不拿出一张两张出来,叫我们好开开眼!”

李管事一番话,先是质疑了这位赵老板身份的真假,又质疑了他手中到底有没有他所说那上好的皮货?

“李管事这是不相信我?若李管事不相信我,何故让小厮带我进来?”

“既然李管事不相信我,咱们这桩生意,也就不做了!京师这么大,我的这些个上好的皮货,只怕其他绣坊绸缎庄瞧见了,还要找我抢着买呢!”

只见那赵老板扔下茶盏,就要出了屋子。

李管事赶忙叫小厮拦住,自己也走了过去,搀着他的手就走了过来。

“赵老板莫要如此急躁!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京师这么多,保不齐就有人就打着别人的名号,出来行骗的。”

“骗了别人的定金,事后拿不出货来的,比比皆是。我这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烦请赵老板不要介怀才是!”

李管事连哄带骗,又把那位满面胡须的赵老板,请了回来,重新坐在方才的凳椅上。

宋锦细细打量了那赵老板一番,见那赵老板的身形和眼睛,颇有些熟悉。

可是她就是想不起,眼前这赵老板,到底像她记忆里的谁?

既然想不起,那就先不想。她就先看看那位赵老板,到底有没有那些个上好的皮货再说。

“赵老板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上好的皮货,可就是拿不出来,这叫旁人如何相信?”

“只要赵老板手中的皮货,称得上上好二字,这些皮货我们可以高价向赵老板购进。若赵老板的皮货,担不起上好二字,那咱们这桩生意,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好!既然宋掌柜开门见山想要查验查验我手下的这些个皮货,称不称得上上好,那我就叫人拿出来,给你瞧瞧!”

只见那赵老板话落,让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包袱,摊开了两张皮货出来。

一张皮货是雪狐皮的,宋锦伸手上去感受了一下,雪狐的皮毛很是柔滑,摸上去有一种触手生温的感觉。

且这张雪狐皮,剪裁得很是整齐,并没有断断续续的纹路,的确称得上是上好的皮货。

这样的雪狐皮,镶嵌了紫水晶,用来做兔儿卧,是最好的。

只是如今还是盛夏,还要过几个月,才能到用上它的时候,现在购进,会不会太早了些?

宋锦又看了另外一张皮货,这张是墨狐皮,毛发很是柔滑,和那张雪狐皮一样,都称得上是上好的皮货。

“赵老板的这些皮货,的确称得上是上好的皮货。只是不知赵老板那里,还有几件像这样的皮货。”

“若是赵老板开出的价格适中,我可以考虑把赵老板手里的所有皮货,都买下来。”

宋锦话落,抬眸瞧了面前的赵老板一眼,只见他正望着自己,眸中带了几点星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不成她与眼前这赵老板曾经认识?

再次搜寻了一番脑中的技艺,宋锦对眼前这赵老板,并没有过多的印象。

“像方才宋掌柜看的这样的皮货,我那里还有几百件。若宋掌柜价格给的合适,我自可以全部抛给你。”

赵老板说着,手不自觉地朝宋锦伸了过去,碰到了宋锦的手,马上又缩了回来。

“宋掌柜,都是我的不好!方才见宋掌柜手上有个脏东西,想要帮宋掌柜擦掉,没成想竟碰到了宋掌柜的手。还请宋掌柜不要见怪才是。”

赵老板赔礼道歉一番,紧接着宋锦就让李管事亲自送着他出去,跟着他去看看他在城南的那个仓库堆着的那些个皮货了。

宋锦没有多想,看了那赵老板离开的背影,唤了李婆子出来,上了马车,准备回府去了。

到了宋府的时候,只见赵氏已开了大门,在门前等着宋锦了。

宋锦下了马车,看着门前的赵氏,愣了一愣,她还没差人回来禀报赵氏,赵氏就知道她回来了?

很明显,她在这里等着的是张家的小公子!

还没等宋锦走过去,赵氏就迎了过来,亲自搀着张家小公子的手,往着府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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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好客的赵氏

张武面上带了几分尴尬,没想到这位宋夫人竟如此热情好客,亲自在门口等着客人,亲自带着客人进府。

“这一路过来,张小公子辛苦了!天色渐晚,想来张小公子还没用过晚饭,要不用了晚饭再走吧!”

听着赵氏说起了晚饭,宋锦才想起来,她方才原先是要在四平街随便找一个饭堂酒楼,用过晚饭之后再回来的。

谁知道自见了那个赵老板之后,宋锦脑中想着的,便一直是那个赵老板。

那赵老板的模样,在她脑中盘旋了数次,久久不见消散。

宋锦愣了半晌,只见赵氏已拉着张武的手,进了府,朝着前院的待客厅去了。

“张小公子,我家锦儿自幼便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忤逆过我们。但我家锦儿自小就没几个朋友,一直孤孤单单的,若是张小公子得了空,可以过来陪着我家锦儿说说话,和我家锦儿交个朋友。”

临出府前,阿娘也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陪着那位宋二姑娘说说话,聊聊天,二人也好增进增进感情。

怎么到了宋夫人这里,宋夫人也是对他这样说?

莫非宋夫人和阿娘一早就商量好了,想要他和宋二姑娘在一起?

想要叫他日后娶了宋二姑娘回府?

张武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赵氏差了丫鬟拉到了宋家待客厅里。

厅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席面,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

张武坐下后,宋锦紧接着也进了待客厅,坐在了离着张武不远的地方,准备用饭。

“今日不知张小公子要护送着锦儿回来,也没事先了解过张小公子喜欢吃些什么菜。这些菜都是锦儿吃惯了的,若是张小公子不嫌弃,就先尝尝吧!”赵氏话落,朝着李婆子使了眼色。

李婆子得了赵氏示意,走到了张武身后,欲要帮他布菜。

李婆子夹了几道宋锦爱吃的菜到张武面前的小碟里,轻声道。“张小公子,这些菜都是我家姑娘爱吃的,你且尝尝!”

宋锦心中一阵无语,娘亲要不要表现得这样明显?

这样做,除了脸上未写着中意张武,话里面上无不透漏着娘亲中意张武?

匆匆扒了几口饭,又喝了几口汤,宋锦就要离开了。

“娘亲,我吃饱了!余下这些饭菜,就交给娘亲和张小公子慢慢品尝吧!”

“你且先去吧!洗漱更衣过后,再过来!”瞧着外头的夜色逐渐浓稠下来,赵氏面上突然笑了笑,就对着正低着头,用饭的张武说道。

“张小公子,天色已晚,梧桐巷距英国公府,还隔着好些距离,我实在是不放心张小公子这样回去,不如就先在府里住上一夜,待明日一早起来再走吧!”

张武想要回绝,但又想起来英国公夫人对他的嘱咐,只好先行应下。

见张武应下后,赵氏马上就派了李婆子,去给张武安排客房了。

宋家的客房,皆在前院,隔着后院还有好些距离。

翠微居里,白荷正在给宋锦重新上妆,瞧着铜镜里那张美丽动人的面容。

若是原主身上没带着那股子异味,凭着原主这张美丽动人的面容,再加上原主那无与伦比的绣技,至少能嫁去一个好人家,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

但偏偏原主身上那股子异味,久久难以祛除。

虽说那股子异味被张太医暂时用针灸暂时给封住了,但最近隐隐有复发的风险,只怕还得把那位张太医再请回来,详细问问他彻底根治的法子才是。

见宋锦不说话,一向不习惯安静的白荷,又絮絮叨叨了起来。

“姑娘,奴婢方才在厅里瞧着夫人看那张家小公子的模样,夫人像是对那张家小公子,很是中意,只怕是夫人要给姑娘择婿了。”

“张家小公子的面容,生的可不比陈家二公子要差,若姑娘真的能嫁与那张小公子,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白荷这个丫头,当真是外貌协会了。

无论看什么人,都要看他长得好不好看,若是长得好看的,便会顺嘴夸上几句,什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地;若是长得不好看的,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更别提夸了。

可这世上,除却了外貌,最重要的是心灵。

即便你生的不好,可怀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也能过得很好。

若是生的不好,又自暴自弃,这辈子就算完了。

但像陈二那样的人,就另当别论!

整天板着张臭脸,像是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

“姑娘,李妈妈过来了!说是夫人那边来请姑娘过去了。”芙蕖站在屋外,朝着屋里禀报了一声。

“我知道了,你先让李妈妈等着吧!”宋锦话落,让白荷加快了手脚,快速帮宋锦梳好了发髻。

进了安心斋,赵氏已把伺候的丫鬟仆妇都屏退了出去,她也把白荷留在了屋外,自己进了屋里。

和赵氏详细说过在英国公府发生的这些事后,赵氏叹了一口气,望着宋锦就回道。

“锦儿,英国公府是高门大户!这些个腌臜污糟事,以后是少不了的。若是你真的嫁去了英国公府,这些事情,你往后还要小心面对才是!”

“娘亲,我不愿嫁去什么英国公府!也不想嫁给什么张小公子!”

“我今日才见了那张小公子一面,怎么能就把一辈子都托付到了他身上呢?”

这些话宋锦藏在心里许久了,只是一直没告诉赵氏。

如今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和赵氏明说了。

对于宋锦这些话,赵氏好像没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姑娘以前破天荒的那些个言论,她又不是没有听过。

“锦儿,虽说你与那英国公夫人只见过几面,但她对你却是青睐有加。英国公随着陛下先帝征战沙场多年,立下过赫赫之功,如今的英国公府,仍旧是京中世家中的顶流。你能嫁去英国公府,娘亲也就满足了。”

“只是这嫁与不嫁的权利,终归是在你自己手上!你若是听了娘亲的话,愿意嫁去那英国公府了,娘亲会很开心。不过若你不愿嫁去英国公府,娘亲也不会不开心!我的儿,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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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夜半泛舟

宋锦自然明白赵氏同她说了这许多,是为着她好。

可她心里一来对那张小公子毫无感觉,更没什么感情,如何能就这样嫁过去?

再说了,她如今还有诸多事情等待着她去做,哪里有时间去嫁人?

若真的嫁入了英国公府,被拘在府里,她哪里还能抽出功夫来做自己想做之事?

宋锦抬眸看着面前的赵氏,见她同样望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复。

她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疾不徐地就开了口。

“娘亲,女儿的婚事,想要自己拿主意。女儿不想嫁去什么英国公府,还请娘亲为着女儿着想,莫要逼迫女儿。”

对于宋锦的答复,赵氏并没有分毫的意外。

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还是叹了一口气,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宋锦的手,温声回道。

“锦儿,既然你不愿嫁去英国公府,娘亲也不逼着你,我的锦儿,娘亲只盼着你日后能找到真心待你,对你好的如意郎君。”说着,赵氏朝着身边的李婆子使了眼色。

李婆子点了点头,走到了宋锦面前,欲要送着她出去。

“姑娘,夫人累了,就让老奴送着你回去吧!”

宋锦回过头看了赵氏一眼,就由李婆子伺候着,出了安心斋。

李婆子打了灯笼,走在了宋锦身前,给身后的宋锦照亮着前行的路。

“姑娘,其实夫人之所以说这么多,和英国公夫人交好,也是为着姑娘的终身大事着想。夫人的心里,终究是装着姑娘,为姑娘好的。”

“英国公府是高门大户,若姑娘嫁过去,便是高嫁,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姑娘的。”

李婆子絮叨了几句,宋锦却一句也听不下去。

送着宋锦回了翠微居,李婆子嘱咐了白荷几句,瞧着宋锦睡下,李婆子这才安心回了安心斋去交差了。

夜色渐渐浓稠下来,廊下行走的丫鬟婆子,手中皆打了灯笼。

府里负责巡夜的婆子巡视了几圈后,见没什么异常后,就熄了廊下挂着的烛火。

宋锦在榻上躺了半晌,迟迟无法入睡。

侧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

听着外头越来越大的蝉鸣声,宋锦还是醒了,坐在榻上,打算喊了白荷进来。

朝着隔壁的耳房喊了几声,迟迟不见有人回应,很明显白荷这个小丫头已经睡死了。

把天青色的青纱帐挂到了一旁的金勾上,宋锦就下了榻,走到屋里的茶几旁,亲自倒了一盏茶水出来,咕噜咕噜喝下了几盅。

推开靠近莲池的窗户,湖面上吹来的水汽,打在了宋锦面上,又夹杂着一阵阵湖风,宋锦一下子冷得打了一个冷战。

正打算回屋去找衣裳来披着的时候,却瞧见了有人在湖面上泛起了小舟,手中拿了罐鱼食,正在喂着莲池里的鱼。

宋锦仔细看了一眼,没想到此时此刻在那湖面上泛舟的,竟然是护送她回府的张小公子!

这怎么可能?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前院的客房休息吗?

怎么跑到了后院的莲池来?

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泛舟喂鱼?还真是好雅兴!

正打算关了窗,只见那张小公子朝宋锦这边看了过来,看见了宋锦站在窗口,忙朝着她喊了几句。

“宋二姑娘!宋二姑娘!大半夜不睡觉,你站在窗口做什么?夜里风大,仔细着了凉!”

啧啧,她正想开口问他,没成想他先开口问了自己!

大晚上在湖上泛舟,不觉得很诡异吗?

张小公子又喊了几句,大力挥动着船桨,就朝着宋锦这边驶了过来。

没过多久,张小公子就把小舟驶到了宋锦窗下。

宋锦所在的翠微居,有一半的建筑,是在水里打了桩,建立在水面之上的。

如今她所在的屋子,便是有一半建在水面上的。

张小公子看了宋锦一眼,当即就转过身,去了身后的船舱,不知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见他久久没有出来,宋锦又开了口,问了句。

“张小公子,这么晚了,你不在屋里就寝,跑出来做什么?”

听见了宋锦的声音,张小公子赶忙从船舱里头钻了出来,怀中抱着个锦盒,把小舟停靠在宋锦窗下后,张小公子把怀中抱着的锦盒,递给了面前的宋锦。

“宋二姑娘,这里头装着我方才在莲池上摘的菱角,可甜了。宋二姑娘快些尝尝吧!”

张小公子说着,像个半大的孩童一般,静静地望着宋锦,似是想要宋锦尝尝。

宋锦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先接过了他递来的锦盒。

打开锦盒一看,里头装了满满当当的菱角,新鲜的菱角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鱼腥味,看着这么多的菱角,宋锦抬眸又看了张小公子一眼,只见他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可见是害羞了。

他到底是什么时辰出来的?

不然也不会摘得这么多的菱角?

“东西我收下了!时候不早了,张小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就寝吧!府里巡夜的婆子该都睡下了,二门想必也落了钥,张小公子走了回廊,从侧门那边回去吧!”

宋锦话罢,放下锦盒,去了屋里一趟。

把侧门的备用钥匙,递给了站在小舟之上的张小公子。

“这是侧门的钥匙,你拿着,明日再拿过来还我!”

接过钥匙,张小公子想要和宋锦再说几句,只见她已经关了窗,进屋去了。

次日一早,宋锦洗漱过后,又换了衣裳,要去安心斋那边陪着赵氏用早饭了。

还没进安心斋,只见李婆子已经守在了屋外,似是在等着宋锦过来。

“姑娘,张小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回来国公府,让我把这钥匙,交给姑娘。”

趁着周遭伺候的丫鬟仆妇没注意,李婆子就把钥匙,塞到了宋锦手里。

“姑娘,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这钥匙,该是侧门的备用钥匙才是。怎么会到了张小公子手里?”

说到这里,李婆子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妈妈,这钥匙的确是侧门的备用钥匙。或许是我昨日一时没注意,不小心掉了,被张小公子给捡到罢了。李妈妈既知道这钥匙是我的,还请李妈妈莫要宣扬出去才是。”

李婆子心里自然明白,二姑娘是主,她是仆。

既是主子间的事,她还是少问为妙。

用过早饭后,赵家老夫人差人来请了赵氏过去,宋锦就呆在自己的小院里,绣着宋芸喊了人递话出来,叫她绣的送子观音绣像。

太孙妃和太孙嫔嫁与太孙多年,一直无所出。

前些日子太孙妃陪着太子妃去宫外的法华寺进香,看了法师,法师说太孙妃的女儿情缘极薄,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所处。

若是日日供奉观音,乞求观音赐子,或许还能得个一男半女。

自见过她送与英国公夫人那幅渔篮观音的绣像后,太孙妃特地托了宋芸,来向她求一副送子观音的绣像。

挂在了寝殿之中,日日进香祈福,只盼得送子观音,真的能诞下一男半女给她。

若是宋锦没记错的话,这位太孙妃胡氏,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出。

否则也不会因无后,被后来登基的太孙亲自废掉。

这可是大明朝第一次废后。

虽说后来皇帝每每忆起,都说自己年少气盛,后悔不已,但却无法挽回了。

仿真绣的观音绣像,可比绣普普通通的猫儿狗儿,要难得多。

需得细心和耗时,一旦绣错一针一线,若是拆开来,整幅绣像就这样毁了。

更何况是送子观音这样的法像,更是一针一线不能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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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孙氏登门(一)

翠微居的廊下,宋锦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手中不急不慢绣着那幅送子观音的仿真绣绣像。

白荷端了茶水过来,摆在了廊下的高几上,面上带了几分慌张,摆放茶盏的时候,也带了些手忙脚乱。

白荷平时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今日如此粗心大意?

莫不是出了事情?

端起茶盏,喝过一口之后,宋锦就开了口,询问道。“白荷,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今日这样手忙脚乱的?”

白荷抬起头看了宋锦一眼,临过来前,李婆子特意叮嘱过她,叫她不要把前院发生的事,告诉姑娘。她想了想,还是不告诉姑娘得好,免得叫姑娘担心。

白荷面上扯了几分笑容出来,掩下了方才的慌张,淡淡回了宋锦。

“姑娘,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有客人上门,夫人不在府里,李妈妈去应付那位客人了。此刻正坐在前院的小花厅里头,等着夫人回来。”

今日有客人上门?

宋锦在心中细细想了想,好像昨日没人递了拜贴过来,今日怎么会有人上门呢?

难不成是来找赵氏的?

可又是什么人会来找娘亲呢?

宋锦在心底里暗暗思虑了一番,始终没想出什么个所以然来,还是决定先开了口,问过白荷再说,听听是什么客人。

“今日上门来拜访的客人,是谁家的?夫人既然不在府里,那我作为府中姑娘,应该去前院看看才是。”宋锦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绣花针,准备起身,朝着前院去了。

瞧着宋锦起身,白荷赶忙拦到了宋锦身前,慌道。

“姑娘莫去!前院自有李妈妈来应付,姑娘还是好好待在屋里,做姑娘的针线活吧!”

宋锦冷冷又扫了白荷一眼,只见她马上低下头,没敢抬起头来瞧她。

看白荷这副模样,必定是有事瞒着她了。

宋锦正了面色,加重了语气,又问了白荷一句。

“前院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日上门来拜访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人,你还是一五一十地和我交代清楚得好。”

白荷心底里有些犹豫,又不敢抬起头来瞧着宋锦,既然姑娘问起,她索性就把前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姑娘得好。

“姑娘,今日一大早,宣武将军夫人孙氏就带着几个丫鬟仆妇,上门来拜访夫人了。”

“孙夫人说,听说了前些日子是姑娘在路上遇见了陈姑娘,并在天香楼的婆子手中,救下了陈夫人,一来是给姑娘道谢,二来是想要问问陈姑娘如今在哪?”

“李妈妈见那孙夫人语气严厉,还没说过几句话,就同那孙夫人吵嚷起来。”

“那孙夫人说要见过夫人,可夫人不在府里,去了赵家,那孙夫人就在前院的小花厅里头坐了起来,等着姑娘。”

今日来上门拜访的客人,竟是那陈碧莲的继母孙氏?

她是怎么得知,是自己救了陈碧莲的?

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宋家的二姑娘的?

还有,她今日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恐怕不止是来问问那陈碧莲如今在哪里?这样简单。

带着心里的这些个疑问,宋锦就让白荷带着自己往前院的小花厅去了。

花厅里头,宣武将军的继夫人孙氏穿了件湖水蓝的杭绸褙子,外头又罩了一件紫烟罗的纱裙,梳了个坠马髻,坐在屋里的竹椅上。

身后跟了五六个伺候的仆妇,一个像是她贴身伺候的婆子,此刻正与李婆子交谈着。

“李妈妈,我家夫人此次前来,确实是有要事要同贵夫人商量,不知贵夫人什么时候启程回府?李妈妈能否给我一个准确答复?”

李婆子不瞧她,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望着那孙夫人就道。

“孙夫人若是有要事,可以和老婆子说,待我家夫人回来后,我再转述给我家夫人便是。为何孙夫人执意要见了我家夫人呢?”

“是真的有要紧的事,要和我家夫人说吗?”

孙夫人迟疑了片刻,笑着说道。

“若非真的有要事,我为何想着要见贵夫人呢?我家大姑娘碧莲,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了你家二姑娘,是你家二姑娘从飘香院婆子的手中,救下我家碧莲。既然救下她,就该把她送回府里才是。”

“这些天了,我都没瞧见人,我心里可是着急得不行。我虽说是个做后娘的,但毕竟碧莲是先夫亲手交到我手里,如今先夫去了,我更要好好照顾几个孩子。”

孙夫人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

若是李婆子没觉察到她隐在面下的冷意,差点就信了。

她既然说要好好照顾几个孩子,为何那位陈姑娘,出趟门就被飘香楼那样烟花之地的婆子抓去?

既然知道姑娘被抓了去,为何不及时救出来?

反倒让那位姑娘跑了出来,遇见了自家姑娘?

李婆子不大相信那位孙夫人的话,此刻正等着赵氏回来,准备请了赵氏的主意。

片刻后,只见屋外伺候的仆妇,领着宋锦进了屋里。

李婆子赶忙迎了过去,亲自搀着宋锦,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拉着宋锦的手,低声问了句。

“姑娘怎么过来了?这位孙夫人不是个善茬,还是交给老婆子来应对吧!”宋锦朝着李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站起身就走到了那位孙夫人的面前,细细打量一番过后,见她生的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就知道陈碧莲那些话,或许是真的。

“孙夫人说说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孙夫人见其他人对宋锦毕恭毕敬的模样,又看着宋锦身上的穿着打扮,和旁的丫鬟仆妇不一样,就知道她是这宋府的主子。

再听说宋家的二姑娘,是个聪明机灵的,不要想,也知道是眼前这位了。

“宋家二姑娘,我想要问问你,你到底把我家碧莲,拐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这些日子,迟迟不见她归来?我派出去寻的人,也没有一丝消息。”

孙夫人冰冷的眸子对上了宋锦的眸子,只见宋锦的眸子深远幽邃,带着几分狠厉。

“孙夫人是碧莲姑娘的继母,她去了哪里,你如何能不知道?”宋锦的言语冷淡,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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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孙氏登门(二)

她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向宋家问个清楚明白,到底把陈碧莲那丫头拐哪里去了?

如今宋家的人竟反过来问她,明明是她们家的姑娘拐走了自家姑娘,这样反过来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氏冷冷看了宋锦一眼,缓缓开了口,厉声问道。

“宋二姑娘,明明那日是你在飘香楼的婆子手中,给我家碧莲赎了身,之后带着她离开了。”

“事后她并没有回来,我差了人出去寻她,也寻不到。”

“宋二姑娘,你还是好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把我家碧莲拐到哪里去了?”

“孙夫人,我并未拐走你家姑娘,至于你家姑娘去了哪里?为何要离府出走?为何至今不归?孙夫人不该问问自己吗?”宋锦问了孙氏一通,当即把她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二姑娘,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我家碧莲之所以离府出走,至今未归,皆是因为我?”

孙夫人说着,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死死地瞪着宋锦。

宋锦淡淡笑了笑,反问了她一句。

“难不成不是吗?碧莲姑娘是怎么被卖到飘香楼的,孙夫人肯定比我更清楚些。”

孙夫人愣了一愣,没敢再言,而是抬起头瞧了宋锦一眼,心里暗道。

难不成眼前这宋二姑娘,已经知晓陈碧莲那丫头,便是自己卖去飘香楼的了?这怎么可能?

她又细细想了一番,既是宋二姑娘帮陈碧莲那丫头赎的身,或许那飘香楼的婆子已经告诉她,此事便是她所为。

孙夫人讪讪地笑了笑,又开了口。

“宋二姑娘,碧莲之所以会被卖到飘香楼,我也不知。那日我不过说了她几句,谁知她就擅自跑出府,或许是路上遇见了歹人,才会被人卖到飘香楼那样的烟花之地的。”

听孙氏这番话,看来陈碧莲同她说的那些,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只是陈碧莲到底是怎么从飘香楼里面逃出来的,这件事,她还是不太相信那陈碧莲所言。

“孙夫人,既然你知道碧莲姑娘被歹人卖到飘香楼里,你为何不差人去救?”

“直到发现人被我救走了,这才上门来找我要人。孙夫人,您这些日子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宋锦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孙氏已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顿了几顿,孙夫人这才开了口。

“宋二姑娘,你只管告诉我,你把我家碧莲拐到什么地方去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些事情同你有什么干系?”

宋锦正要开口回她,只见门房那边伺候的婆子急匆匆进了屋子,对着宋锦福了一礼后,才禀报道。

“姑娘,济南伯府的夫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想要见姑娘。济南伯府和咱们家素无交情,门房的管事不敢放人进来,特命老奴过来请姑娘的意思。”

婆子禀报完毕后,就退到了一旁,等着宋家的答复。

李婆子走到宋锦身旁,低声问了句。

“姑娘,济南伯府同咱们家,素无交情,唯有那济南伯夫人同夫人见过几面。如今济南伯夫人贸然上门叨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需担心,先把眼前这位孙夫人请出去再说!”宋锦朝着李婆子吩咐道。

李婆子得了宋锦的吩咐,带着几个小丫鬟,行至了孙氏身旁,语气客气地说了句。

“孙夫人,我家姑娘让老奴请夫人出去,还请孙夫人配合,莫要叫奴婢们为难!”

瞧着李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朝她这边凑了过来,孙夫人不好地再说旁的,看向了宋锦一眼,就由着李婆子引着路,就出了宋府。

待孙氏离开之后,宋锦让李婆子把济南伯夫人请了进来。

因着济南伯夫人冯氏和赵氏是旧相识,从前有过些交情,宋锦就让李婆子把济南伯夫人带去了宋家待客的小厅里。

济南伯夫人一身华服,满面笑容,带着几个伯府来的丫头,坐在了屋里的竹椅上,和她那日在济南伯府瞧见的模样,分毫未变。

“没递了拜贴过来,就贸然前来打扰,还请宋二姑娘见谅。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要同宋二姑娘商量的。”

济南伯夫人话落,抬眼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宋锦,只见她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像是在暗中思量着什么。

就算她不说,宋锦也知道,她今日必定是为了陈碧莲认亲的事来的。

宋锦面上笑了几笑,直截了当地回了她。

“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夫人。”

济南伯夫人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犹豫,不过片刻后,还是说道。

“宋二姑娘,还不是为了那碧莲姑娘认亲之事。我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此事后,就从城外的妙善仙观赶了回来,宋二姑娘说的滴血认亲,我们也都做了。”

“那碧莲姑娘的血,确实能和我家老爷,老太爷的血融合。那碧莲姑娘,的确是我家小姑的女儿,只是……”

济南伯夫人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宋锦听她只说了上半截,还有下半截没有说出来,就知道她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就道。“夫人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济南伯夫人没说话,而是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宋锦,心里正在思量,该不该把这样的事情,告诉面前的宋二姑娘?

犹豫再三之后,济南伯夫人很明显做了决定,还是把这些事告知了宋锦。

“宋二姑娘有所不知,虽说那碧莲姑娘是我家小姑的女儿,只是这伯府,终究是容不下她来的。”

“今日我们请了大夫进府,才知道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怎么能有孩子呢?我家老夫人为着此事,已经气晕了过去。”

什么?陈碧莲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她看陈碧莲的小腹有些许隆起,还以为她是吃的多了,发胖的,没成想竟然是有了身孕。

“那夫人和伯爷的意思是什么?不愿收留下她吗?”宋锦直接开口问道,让济南伯夫人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才是。

济南伯夫人叹了一口气,轻声回了她。

“宋二姑娘,不是我们不愿收留下她。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实在是不宜在住在伯府里。”

“若是把她继续留在伯府里,只怕整个伯府都会惹人非议的。伯爷让我和宋二姑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她送回陈家去?”

把陈碧莲送回陈家?

济南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宋锦回话,济南伯夫人又解释了一阵。

“宋二姑娘,虽说这么做的确有些不厚道,但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有了身孕,传了出去,对伯府的名声不利。我此番过来,也是想请了宋二姑娘,帮着我们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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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孙氏登门(三)

帮着她劝劝陈碧莲?

该怎么劝陈碧莲?

如今陈碧莲有了身孕,若是送回陈家,送到那孙氏的身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样害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夫人,虽说如今碧莲姑娘有了身孕,若继续留在伯府,会影响了伯府的名声。”

“可碧莲姑娘有孕这件事,其他人还不知晓,未必就真的影响了伯府的名声。”

“若按照夫人方才所言,把碧莲姑娘送回陈家,如今陈家主事的是碧莲姑娘的继母孙氏,孙氏能好好照顾碧莲姑娘吗?”

“额,这个……”济南伯夫人一阵无语,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想了半晌后,济南伯夫人还是觉得先让陈碧莲在伯府住上一段时日,待陈碧莲快要临盆的时候,再送出伯府生产。

“宋二姑娘说的是,若是把碧莲送去陈家,只怕她那继母,轻易饶不了她的。”

“我还是和伯爷说说,让碧莲在伯府继续住上一段时日吧!待快要临盆的时候,再送碧莲出府。”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若想让陈碧莲一辈子住在伯府之中,是不大可能的。

更何况她如今一个未嫁之身,还有了身孕,这像什么话?

若留她在伯府生产,只怕会污了伯府的名声。所以无论是济南伯还是济南伯夫人,都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府里的。

济南伯夫人和宋锦又说了一阵,宋锦瞧着天色渐晚,就差了李婆子,亲自送着济南伯夫人出门了。

用过晚饭后,宋锦在翠微居里头躺了半晌,赵氏就差了李婆子过来,准备请她过去了。

“姑娘,夫人从赵家回来后,老奴就先后把孙夫人和济南伯夫人入府的事,告诉了夫人。夫人顺带问了几句关于那位陈家姑娘的事,只老奴知道的不多,夫人想要请了姑娘过去,细细问问清楚。”

宋锦点了点头,跟着李婆子的步伐,就去了安心斋。

李婆子守在屋外,宋锦带着白荷就进屋去了。

赵氏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几个伺候的丫鬟,正在给内屋里供奉的观音进香,点上了油灯,屋里充斥着一股不算太浓的香油味。

“锦儿,你且和我说说吧!你与那陈家姑娘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李婆子说,是你在路上遇见了被飘香楼婆子和打手追着的陈家姑娘,从婆子手中救下了那姑娘。”

宋锦坐在了丫鬟搬来的绣凳上,白荷在宋锦身边伺候着。

见宋锦不语,白荷就替宋锦给赵氏解释道。

“夫人,那位陈家姑娘,确实是姑娘所救。后来姑娘把那位陈姑娘,带去了济南伯府。今日济南伯夫人过府,也是为着此事。”

赵氏双目盯着宋锦,似是想要宋锦亲自同她解释。看着赵氏这副反应,宋锦忙解释道。

“娘亲,这件事确实是女儿糊涂,多管闲事了。那日女儿瞧着那碧莲姑娘,被飘香楼的婆子和几个打手追着,见她可怜,从婆子手下给她赎了身。没成想今日竟惹出这许多事情出来,还请娘亲责罚!”

“我罚你做什么?这件事有错的不是你,而是那陈家姑娘!那陈家姑娘,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姑娘,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家,竟然有了身孕。她若是继续留在济南伯府中,迟早是要惹出祸事来的。”

宋锦没想到,赵氏已经知道了那陈碧莲有孕之事。

这件事,的确有太多的猫腻了。

单听济南伯夫人一人所说,只怕也得不出她想要知道的,她还是亲自去问问陈碧莲的好。

听她说说,如今这一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氏没留宋锦,交代了她几句话,让她不要再多管闲事后,就差了李婆子,亲自送着宋锦回了翠微居。

第二日一大早,宋锦就让门房备了马车,她准备去济南伯府一趟,亲自问问陈碧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济南伯府,济南伯夫人亲自带着宋锦入府,带到了陈碧莲所在的院子后,济南伯夫人叮嘱了几句,叫人几个机灵的丫鬟看着后,就去了前院。

进了屋里,宋锦发现陈碧莲此刻正坐在屋里的软榻上,做着针线活计,看到宋锦进来,忙迎了过来。

“宋二姑娘怎么过来了?也不让人来报我一声,我也让人在府门前迎接宋二姑娘。”

看她面上的反应,并无任何不妥。

宋锦冲着她笑了笑,坐在了丫头搬来的绣凳上,陈碧莲也坐在了绣凳上。

“昨日伯夫人去了宋家,同我说了一些事。说你有了身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个尚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有身孕呢?”

听宋锦这么说,陈碧莲没有直接回她,而是绕开了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问道。

“宋二姑娘可喝茶?我叫丫头去给你沏一壶好茶过来?”

见她起身,宋锦赶忙拉住了她,沉声问道。

“碧莲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同我说说吧!昨日伯夫人去到宋家,让我来劝劝你,把你送回陈家。说若你一直留在伯府,会影响了伯府的名声。”

陈碧莲挣脱了宋锦拉着她的那只手,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宋二姑娘,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济南伯府的外孙女,祖父和祖母怎么能赶我出去?我不想回陈家!不想回陈家!”

说着,陈碧莲突然跪了下来,紧紧地抱住宋锦的小腿,开始哀求道。

“求宋二姑娘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没生下这个孩子,怎么能死呢?”

把陈碧莲从地上扶起,宋锦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丝巾,轻轻地擦拭着陈碧莲仍沾在睫毛上的泪珠。

看着陈碧莲哭得一副眼泪婆娑的模样,宋锦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算向她问个清楚,再考虑是否帮她。

“碧莲姑娘想要我帮你,就先同我说清楚,你腹中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碧莲姑娘连我都要瞒着,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陈碧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此事告诉宋锦,先保住她和腹中孩子再说。

“宋二姑娘,我腹中这个孩子,是张家哥哥的!张家哥哥与我是青梅竹马,我们二人早已经私定终身。”

“但张家夫人一直瞧不上我,几次三番阻扰我和张家哥哥在一起,不仅如此,张家夫人还收买了我继母,让我继母把我卖到飘香楼,失了身子,这样张家哥哥也就娶不了我了。”

“你口中的张家哥哥是什么人?”

这京中张姓人家实在是太多了,宋锦哪里知道,陈碧莲口中的张家夫人,张家哥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陈碧莲咬了咬牙,面上带了几分畏惧。“宋二姑娘,我口中的张家哥哥,是彭城伯家的三公子张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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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出手教训(二合一大章)

陈碧莲口中的张家哥哥,竟是太子妃的母家,彭城伯张家的三公子张启元?

他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陈碧莲又是如何有了身孕的?

这些事情,宋锦觉得有必要向陈碧莲问个清楚明白。她也好帮着她想想法子,看看该怎么帮她?

“碧莲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如何与那张家三公子相识的?你又是如何有了身孕的?”宋锦说着,朝身边的白荷使了眼色。

白荷懂了宋锦的意思,带着屋里几个伺候的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这样私密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瞧着丫鬟出了屋子,陈碧莲这才拉着宋锦的手,去了屋里的金地牡丹花的绣屏后头,和她明说道。

“宋二姑娘,我与张家哥哥自幼便相识了,我同他一起长大,张家哥哥对我多番照顾。”

“自从阿爹在军中不明不白地没了之后,是张家哥哥带着我去军中,领回了阿爹的遗体。”

“我喜欢张家哥哥,张家哥哥也答应日后会娶我过门,于是我就怀了身孕。”

陈碧莲说起那张家三公子来的时候,面上笑了笑,眸中也带了几分亮光。

可见她是真的喜欢那张家三公子。

只不过她如今一个孤女,想要嫁入彭城伯张家,嫁给那张家三公子,简直天方夜谭!

彭城伯张家是太子妃的母家,家世虽算不上一流的世家,却也是极其显赫的人家。

彭城伯夫人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父母皆亡的孤女呢?

就算陈碧莲父母皆在,以陈家这样的家世,也是很难同彭城伯张家攀上亲家的。

宋锦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把这些事先告诉了陈碧莲,叫陈碧莲能有一个心理准备,免得日后她知道了结局,自己承受不住。

“碧莲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那张家三公子,或许不会来迎娶你了。”

“前些日子彭城伯夫人,已经给张家三公子许了平阳侯家的独女,这几日便要举行定婚仪式了。”

前些日子宋谦行特地递了消息回来,告诉赵氏和宋老爹,说彭城伯夫人已经给张启元许了平阳侯府的独女。

为了尽快敲定这桩婚事,彭城伯夫人特地入了宫,向太子妃请了旨意。

彭城伯夫人是太子妃的亲娘,又事关自己亲弟弟的婚事,彭城伯夫人一入宫请旨,太子妃就准许了这门婚事。

听着宋锦这么说,陈碧莲面上惧是惊恐,显然不肯相信宋锦所言,抬眸瞧了宋锦,低着声音又问了宋锦一遍。

“宋二姑娘,你这是在骗我,是不是?”

“你告诉我,你这是在骗我,是不是?”

“张家哥哥答应过我,说他一定会来娶我的!他叫我等着他,我便会一直等着他。”

一早就知道这样的话会刺激到陈碧莲,不过她为着陈碧莲着想,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好叫她绝了想要张启元来娶她的心。

“碧莲姑娘,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我何必为了骗你,编出来这样的谎话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宋二姑娘,你一定是在骗我!张家哥哥说了,他会娶我,他一定会娶我的!”

陈碧莲说着说着,情绪突然间就激动起来,拉着宋锦的衣裳,说什么就是不肯放手。

听到了屋里的响动,白荷带着几个伺候的小丫鬟,赶忙就推门进来,绕到了屏风后头,只见陈碧莲拉扯着宋锦的衣裳。

“陈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放手!”白荷说着,赶忙上前,掰开了陈碧莲紧紧抓着宋锦衣裳的那双手。

此时已有机灵的丫鬟,去回禀了济南伯夫人了。

济南伯夫人知道陈碧莲在屋里闹起来,赶忙就赶了过来,见宋锦身上并无损伤,马上就让丫鬟搀着宋锦出了屋子,并嘱咐了几个婆子,牢牢看住了屋里的陈碧莲。

“宋二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是底下的人照顾不周,差点让碧莲伤了宋二姑娘。”

“不知宋二姑娘可问出来了,碧莲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最关心的,还是宋家二姑娘是否从陈碧莲的话中,问出了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济南伯夫人话罢,眸光在宋锦面上细细打量了一圈,似是在窥探着什么。

宋锦在心底里思量了片刻,还是没把陈碧莲腹中孩子是济南伯府三公子的事,告知眼前的济南伯夫人。

“夫人,碧莲姑娘不肯说,我怎么问也是无济于事。不如让碧莲姑娘先歇息几日,待碧莲姑娘的情绪平复下来,夫人再差了人去问她吧!”

济南伯夫人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了宋锦的法子,如今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现如今陈碧莲的情绪,如此激动,只怕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索性先等上几日,等陈碧莲的情绪平复下来,再来问她。

济南伯夫人让人备了马车,送了宋锦回府。

宋锦并没有着急着回宋家,而是让车夫调转了方向,她打算去四平街看看。去找何忠商量商量,叫何忠顶替了曾绣娘,接管了绣坊一事。

到了白绢坊,门口伺候的小厮瞧见宋锦过来了,赶忙进去请何忠出来。

“姑娘今日怎么想着过来白绢坊看看?难不成姑娘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人?”何忠让小厮给宋锦引着路,带着宋锦进了后院的屋子。

“我此番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要同你商量。我打算让你顶替了绣坊的曾绣娘,接掌了绣坊掌柜一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忠面上有些意外,姑娘怎么突然叫他顶替了曾绣娘,接掌了绣坊管事一职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何忠问出口,宋锦就给他解释道。

“绣坊这些年在曾绣娘的手底下管着,不知损失了多少银钱,每个月帐上的盈利不过几百两银子,我担心绣坊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入不敷出。”

“如今我把她打发去京郊染整香云纱去了,你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接掌了绣坊。”

“至于白绢坊,你无需担心,我再让旁人来替你看着就行!”

“一切都遵姑娘的意思,姑娘说怎么办,小人就怎么办。”何忠笑着回了宋锦,亲自倒了一盏茶出来,回了面前的宋锦。

接过何忠递过来的茶盏,宋锦匆匆尝过一口,就要离开白绢坊,回宋家去了。

刚出了白绢坊,只见一衣着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带着几个丫鬟,朝着宋锦这边走了过来。

“好些日子没见宋二姑娘了,宋二姑娘竟丰腴了许多。不知宋二姑娘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这道声音,宋锦很是熟悉。

除却了那徐慧,还有谁说话是如此拈酸带醋的?

宋锦面上笑了笑,向着朝她走过来的徐慧福了一礼,就道。

“听说徐慧姑娘过些日子便要嫁去连家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徐慧姑娘的。”

因着徐慧和那连家三公子连檀,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所以太子妃最后还是把徐慧赐婚给了连檀。

太子妃亲自赐婚,便是徐国公夫人和徐慧再如何不满,也只能照着旨意办事。

若是不照着旨意办事,那就是抗旨不遵,是要下大狱的。

为着徐国公府着想,尽管徐慧再如何不愿意,徐国公夫人再如何为着女儿打算,只能把徐慧许给连家三公子了。

“宋二姑娘,就算我得不到连墨哥哥了,但你也休想得到连墨哥哥!连墨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娶像你这样的女人的!”

徐慧说着,面上突然诡异地笑了笑,拍了拍手,只见从她身后钻出来一个身强体壮的丫头,手中握着根带刺的藤条。

藤条正准备朝宋锦面上挥去的时候,白荷突然冲了出来,用她的后背护住了宋锦,那藤条重重打在白荷的背上。

“啪”的一声,藤条上的小刺穿进白荷的后背,带出了一条鲜血淋漓的痕迹。

“徐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同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宋锦说着,赶忙把白荷拉在自己身后,看了她背上的伤口一眼。

藤条上头的小刺,刺穿了白荷的衣裳,勾出了皮肉,伤口处渗出来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白荷的大半衣裳。

“宋二姑娘,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快些去死!若不是你,连墨哥哥怎么会不要我!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徐慧说着,朝着那手中握着藤条的丫头使了眼色,丫头明白了徐慧的意思,复又扬起手中的藤条,正准备朝宋锦身上挥去。

藤条行至一半,就凝在了半空中。

还没等那个丫头缓过神来,手中的藤条,已经被旁人给夺走了。

“徐慧姑娘,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宋二姑娘同你无仇无怨,为何你要下这么重的狠手呢?”

宋锦抬头,就见陈锦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文山已经夺过了那丫头手中握着的藤条,扬起藤条,重重地朝着那丫头身上打去。

“既然徐家无人教徐慧姑娘这些,今日我就替徐家长辈,好好教教徐慧姑娘!什么叫别仗势欺人!”

陈锦然话罢,抛了个眼刀给身前的文山。

文山知道了自家公子的意思,扬起手中的藤条,就朝着徐慧和先前行凶的那丫头身上挥去。

文山挥打了几下,每下都打在了那丫头身上,徐慧躲在那丫鬟身后,用那丫头的身体做盾牌,不断往后面退。

“陈二公子,我和连家三公子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你对我如此行凶,就不怕连家的人来找你麻烦吗?”

事到如今了,这徐慧还想用连家来吓唬他?

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徐慧姑娘,你今日如此仗势欺人,别说连家,就是徐国公府,也是保不住你的!我今日一定要替国公和国公夫人,好好教训你一顿!”

陈锦然说着,接过了文山递来的藤条,绕开了徐慧用来挡在自己身前的丫头,扬起手中的藤条,重重打在了徐慧身上。

徐慧挨了几下藤条,一下子疼得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呜咽着。

陈锦然还想要再抽徐慧几下的时候,宋锦赶忙走到了陈锦然身边,阻止了他。

“陈二公子,今日多谢你!恶人自有恶人磨。今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闹大了对你我二人都无好处。”

如今徐慧被太子妃赐婚给了连家三公子,若今日打了她,就是打了连家。

她不想此事闹得太大,被宋老爹和赵氏知晓,还是决定放了徐慧。

“徐慧姑娘,今日是宋二姑娘高抬贵手,你还不快滚!”

陈锦然扬起手中的藤条,朝着徐慧怒吼了一声,吓得她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自己带来的丫鬟,飞速就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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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窥探的某人

“宋二姑娘,白荷姑娘伤得那样重,要不要我差人送你们回去?”陈锦然说着,凑近了宋锦几步,想要帮她搀起躺在地上的白荷。

“陈二公子,我多谢你的好意。只是陈二公子既然与我退了婚,咱们二人还是保持些距离,别靠得太近。”

宋锦没看眼前的陈锦然,冷冷地说着,从地上搀起白荷,就坐上了济南伯府为她们准备的马车。

上了马车,宋锦撩开车帘,朝着正准备上马车的陈锦然喊了几句。

“陈二,这次多谢你!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亏欠你的恩情!”

这次的确是多亏陈锦然了,若陈锦然没有及时出现,只怕她现如今已和白荷一样,被那藤条抽出血痕来了。

放下车帘,宋锦就让车夫启程,朝着宋家去了。

看着前面渐行渐远地马车,陈锦然也上了马,对着身后还未上马的文山吩咐道。

“文山,我们回梧桐巷去!看宋二这副模样,只怕回去不好得和她那爹爹娘亲解释。”

“公子,可你今日不是说,要回了府中,去瞧瞧夫人吗?”

“咱们已经差人回去给夫人递了消息,若是夫人发现咱们没有回去,问起了该怎么办?”文山话音刚落,仔细观察着自家公子面上的反应。

见自家公子面上反应淡淡,没有再说旁的,也跟着上了马,往着梧桐巷去了。

“公子,要不要咱们差个人回去禀报夫人,说公子今天有事,就不回府了,改日再回府。”陈锦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骑着马飞速地往着梧桐巷去了。

回到了府里,宋锦马上让李婆子请了大夫过府。

白荷躺在榻上,因着背上的伤口并未止血,此刻还不断往着外头渗血,白荷的面上已然变得惨白惨白地,没带着半点血色。

看着白荷这副模样,宋锦蹲在墙角,一阵自责。

要不是她今日遇见了那徐慧,白荷也不至于伤成如今这副模样?

听着白荷一阵又一阵地呜咽,宋锦赶忙倒了一盏茶水出来,喂着白荷勉强喝下了几口。

喂着白荷喝下了几口茶水,去请大夫的李婆子也带着大夫赶了过来。

大夫在帮白荷处理着伤口,李婆子就拉着宋锦,去到里屋,打算问问她,白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白荷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莫不是姑娘在回来的途中,遇见了歹人,白荷护在姑娘面前,就歹人就伤了白荷姑娘?”

李婆子这样问了几句,宋锦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若是她告诉李婆子,这一切都是那徐慧所为,那该怎么办?

白荷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头,而徐慧却是徐国公府的姑娘,难不成要为着白荷,去徐国公府找徐国公夫人讨要个说法?

更何况,陈锦然已经帮着她,打伤了那徐慧。

想必那徐慧如今的伤势,比起白荷,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妈妈还是别问了,这件事还是等娘亲回来后,我亲自去向娘亲解释吧!”

既然姑娘不愿和她明说,李婆子也不好得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这件事,她还是先禀给夫人,交由夫人来处置吧!

大夫帮白荷处理好伤口后,又开了药方,宋锦就让芙蕖拿着药方下去抓药了。

“大夫,我家丫头的伤势重不重?可有性命危险?”宋锦叫住了拎着药箱,正准备出门的大夫。

大夫回过头看了眼宋锦,见宋锦穿着打扮和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不一样,就知道她是府里的姑娘和夫人。毕恭毕敬地回了宋锦。

“姑娘,躺在榻上那姑娘身上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伤人的利器,毕竟是没有去了刺的藤条,这藤条扎进皮肉,拔出时连带着皮肉也勾了出来。”

“这些日子正处盛夏,若是不好好养着,只怕有化脓发炎的风险,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还请大夫帮帮忙!让我家丫头的伤势尽快回复!”

宋锦去到里屋,从博古架上取下来一个匣子,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亲自递到了那大夫手上,又提醒他几句。

“大夫,若是你能够把我家丫头的伤势治愈,除却了这锭金子,我再给你一百两的银票。”

“若是我家丫头的伤势加重,别说这锭金子大夫花不花得出去是个问题,就是大夫的医馆,我宋家也有法子,让你在这京中开不下去。”

宋锦说着轻飘飘地,却重重地砸在了那大夫身上。吓得他慌忙跪了下来,连声答应道。

“姑娘所说,小人都记住了。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让那位姑娘的身上,尽快恢复的。”

宋锦朝着李婆子使了眼色,李婆子得了示意,忙把那大夫从屋里带了出去。

……

石熊伏跪在屋里的青砖石板上,正准备把这些日子在宋锦身边发生的事,禀给站在不远处,正往着前面的宋家宅子的连墨。

“公子,这两日宣武将军夫人孙氏和济南伯夫人苏氏,上门来找了宋姑娘,不知是为了什么事。那孙夫人和宋姑娘说了半晌后,济南伯夫人就过来了,不过小的打听过后,发现这两件事都是一件事。”

“你且说说,她们二人过来,是为着什么事?”

此时连墨的面上,仍旧粘满了胡须,面色也涂黑了不少。

他就是那日去了绸缎庄,和宋锦做了皮货交易的皮货商人。

“听说宋姑娘今日去了四平街,遇见了那徐慧姑娘,回来就请了大夫,难不成宋姑娘病了?”

连墨说着话,手中的千里镜不由得就对准了不远处,宋锦的小院。

只是宋锦进了屋子,隔着墙,他也不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熊顿了顿,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自家公子眼里带着几分幽深的冰冷。

“公子,孙夫人和济南伯夫人过府摆放,是为着一位叫陈碧莲姑娘之事,宋姑娘去了济南伯府,也是为着她。”

“那位陈碧莲姑娘,经小人打听,像是和彭城伯张家的三公子,有过些事情。”

“那么今日?宋姑娘出门遇见了徐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墨的语气渐渐加重起来,面上的笑意,也被隐藏在幽深的冰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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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赵氏问话

听着自家公子越发加重的语气,石熊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自家公子说明今日此事。

今日宋姑娘在四平街的时候,的确是遇见了徐慧姑娘。

不知怎么了,二人竟起了争执,徐慧姑娘叫身边的丫鬟出手,用藤条打了宋姑娘身边的丫头。

若自家公子知道是徐慧姑娘叫小丫头动了手,打了宋姑娘伺候的丫鬟,差点殃及到宋姑娘的身上,会不会大发雷霆?

见石熊半晌不语,连墨就知道他必是有事瞒着自己,不肯与自己明说。

连墨扯了扯嗓子,又加重了几分语气,开口又问道。

“石熊,今日宋姑娘去了四平街,遇见了那徐慧,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你执意不肯说,就让本公子开口,来给你详说!”

“公子!我……”石熊喊了连墨一声,面上满是为难,独自叹了几息后,还是决定把此事告知了公子再说。

“公子,今日宋姑娘去了四平街,正要回去的时候却遇见了徐慧姑娘,徐慧姑娘同宋姑娘说了几句,事后似是徐慧姑娘不快,指使了身边的丫头,用带了刺的藤条朝宋姑娘身上挥去。”

“要不是宋姑娘身边伺候的姑娘及时挡在了宋姑娘的身前,此时受伤的,便是宋姑娘了。”

“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那徐慧的不是了?上次给她的教训显然不够深刻,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寻宋姑娘的不快。”

“喊几个道上的兄弟,再好好教训她一顿!把她绑了,扔进粪坑里去!”连墨说着,朝着身边的石熊吩咐道。

“公子,这恐怕不大妥当吧?如今徐慧姑娘和三公子已有了婚约在身,若咱们喊了道上的人,对徐慧姑娘做了这样的事情。事后三公子追查起来,只怕是要查到公子这里的?”

石熊面上带了几分犹豫,提醒了连墨几句。

他只希望公子别为了一个宋姑娘,就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出来。

上次公子喊了几个人,去了徐国公府,把徐慧姑娘绑走了几日,这才让徐国公府把定婚仪式取消了。

虽说事后徐国公府没有过多的追究,但徐慧姑娘的身边,已多了几个负责护卫的小厮。

想要再次把徐慧姑娘从徐国公府擒走,只怕也没有往日那样容易了。

连墨在心里思虑了一番,石熊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如今那徐慧已和檀郎有了婚约,又是宫里御赐下来的婚事,若他再喊了擒走了那徐慧,只怕檀郎派人追查起了,是要查到他这里的。

决不能让檀郎查出上一次徐慧失踪的事情,便是自己所为。

那他这次就先放过那徐慧,若那徐慧再去找宋二姑娘的麻烦,他绝不会轻易再放了她的。

想罢,连墨就对着身后的石熊低声吩咐道。

“这些日子你找几个江湖上的好手,紧紧地跟在宋姑娘身边,暗中护着她,别让旁人再欺负了她。”

石熊不语,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推门就出了屋子。

看着宋锦从翠微居里头走了出来,连墨又拿起方才随手放在高几上的千里镜,对准了不远处的院子。

赵氏回来后,听李婆子说起了宋锦今日在四平街遇到之事,又重点说了白荷背上受伤之事,马上就吩咐李婆子请把宋锦请了过来。

李婆子手中提着盏八角宫灯,走在宋锦身前,替宋锦照亮着前路。

看着廊下挂着的油灯一盏盏燃起,整个廊下瞬间就明亮起来。

今夜屋外下起了小雨,廊下伺候的丫鬟担心廊上挂着的油灯遭雨水打灭了,忙放下了廊下垂着的竹帘,挡住飞溅进来的雨水。

“姑娘待会到了夫人面前,还请姑娘实话实说。姑娘今日在四平街遇上的,是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听说是那徐慧姑娘和姑娘起了冲突,才会叫了身边伺候的丫鬟,用藤条打了姑娘的。”

“要不是白荷及时护在了姑娘身前,恐怕此时皮开肉绽的,便不是白荷,该是姑娘了。”

“既然是徐慧姑娘先动的手,那便是徐国公府理亏在先,夫人一定会为着姑娘讨回个公道的。”

宋锦紧紧地跟着李婆子的步伐,片刻后就来到了安心斋。

李婆子亲自带着宋锦进了安心斋,推开赵氏所在的里屋门,李婆子就在屋外守着,只放了宋锦进去。

屋里,赵氏盘腿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手中正拨动着那串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口中如蚊蝇一般,不知道在念着什么经文。

听丫鬟禀道说宋锦来了,她这才舍得睁开眼,朝着宋锦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莫不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赵氏放下手中的佛珠,捧起了身边一盏半温不热的茶盏,缓缓喝了半口。

“方才过来的时候,下了点小雨,李妈妈怕我弄湿了鞋袜,就带着我从回廊那边过来了。”

宋锦面上笑了笑,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凳椅上,正准备开口解释今日所发生的事时,赵氏就先她一步开了口,就道。

“今日你与那徐国公家的徐慧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何要伤了白荷?”

在还没过来之前,宋锦原想着是不打算告诉赵氏这些事的,一来是怕她担心,二来则是怕她说自己无故去招惹了那徐慧。

不过赵氏既然问起,她还是把此事来龙去脉,统统告诉她吧!

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之后,赵氏面上,惧是忧虑和担心。

她没想到,今日此事皆是那徐慧一心痴恋那连家纨绔所起。

只是如今那徐慧已和连家的三公子有了婚事,既和连家的三公子有了婚事,怎么还能痴慕于那连家二公子呢?

若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只怕徐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就要被这一徐慧姑娘给毁于一旦了。

不过既是徐国公府自己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实在是不便插手进去。

如今她担心的,正是那徐慧会不会下次遇见了锦儿,对锦儿伺机报复呢?

毕竟这回那陈家二公子帮着锦儿,教训了那徐慧。

若是那徐慧未必怀恨在心,那可怎么办?

赵氏在脑中想了半晌,始终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这些日子,只能让锦儿少出门,少于那徐慧接触,也就能减轻风险,只是不知锦儿愿不愿意了。

“锦儿,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好好绣那副准备献给太孙妃的送子观音绣像吧!”

“你今日既惹了那徐慧,只怕她早已怀恨在心,正准备对你使以报复呢。”赵氏话落,轻轻拍了拍宋锦的手,叫她安心下来。

她是宋家的姑娘,凡事自有她和宋老爹护在她的身前。

第108章 宋芸出宫

一大早,天微微凉,宋芸就让人从宫里递出来消息。

她今日要回府一趟,有事要和赵氏,宋老爹,宋谦行商量。

接到宋芸的来信后,赵氏马上差人去彭城伯府告知宋谦行了,宋谦行和彭城伯夫人说后,坐着马车就来了宋家。

“娘亲,大姐今日要出宫来做什么?为何一大早就把我召集到这厅里,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姐有了心上人,特地来通知我等呢。”

“今日我正睡得好好地,娘亲就差了人过来,临出府前,岳母大人见我出来得急,还以为是娘亲生了急病,差点就让我带几株山参过来,给娘亲补补气。”

宋谦行歪靠在太师椅上,抱怨了一通,又叫了丫鬟递了茶水茶点上来,他一边吃着,一边嘴上还说个不停。

“大姐到底是出了何事?娘亲快些与我说说。”

“你大姐来信来得急,我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就差人过去告知你了。她在信里没说明,我也没问,就等着她来了。”

“还好你岳母今日通情达理了泄些,没再把你拘在府里。不然我往日去到彭城伯府,你那岳母也要把我拦在厅里,不许我见你一面。”

赵氏话罢,看着宋谦行坐没坐像,吃没吃像,还躺在榻上睡着吃着,马上就瞅了他一眼。

被赵氏这么一看,宋谦行赶紧加快了速度,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桌上的茶水茶点。

吃饱喝足之后,宋谦行目光扫了屋里一眼,没见宋老爹和宋锦,又问了赵氏几句。

“娘亲,爹爹和锦儿去做什么了?怎么没瞧见他们二人?”

赵氏喝着茶水,没空回宋谦行的话,给李婆子使了一个眼神后。

李婆子代了赵氏,回了宋谦行方才所问。

“大公子莫不是今日起得早,脑子没转过来,一时糊涂了?”

“老爷今日一大早就去吏部去了,要晚上才回来。二姑娘昨日和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起了争执,出了小事,夫人让二姑娘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二姑娘也只能在自己屋里绣花了。”

“锦儿和徐国公府的姑娘起了争执?是何缘由?锦儿那样天真善良一个人,不是叫人欺负了吧?”

听着李婆子方才所言,宋谦行心中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此刻正像无所事事的老妈子一样,抓着李婆子,就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李婆子看了赵氏一眼,见赵氏点了点头,李婆子才敢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和宋谦行说了一遍。

“大公子,昨日二姑娘出门去了趟四平街,在路上遇见了那徐慧姑娘,不知为了什么,二人突然就起了争执,徐慧姑娘叫身边的丫鬟动了手,伤了二姑娘身边伺候的白荷。”

听李婆子话罢,宋谦行面上,满是疑惑。

竟还有这样的事?

徐国公府的姑娘,竟敢当街纵容自己的丫鬟,想要动手教训自己的亲妹子。

这样的事情,他忍不下去,实在是忍不下去!

他自己的亲妹子,怎能受别人欺负?

他这个亲哥哥,又是怎么当的?

“娘亲,此事一定要叫徐国公府,给咱们家一个说法才是!虽说徐国公府位高权重,可也不能纵容自己的姑娘,欺负别家的姑娘!”

宋谦行怒气冲冲地说着,一副势要为宋锦做主到底的模样。

看着宋谦行一副要为宋锦出头讨回公道的模样,赵氏不知为何,一连叹了几息,才回道。

“我的儿,我又何尝不想为你二妹出头?只是那徐国公府毕竟是豪门显贵,你爹不过是吏部一个小小的四品芝麻官,哪里斗得过什么国公府。”

确实,以宋家如今的家世,到了徐国公府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翠微居里头,宋锦坐在廊下的软枕上,手中丝线飞动,绣着前些日子还没有完工的那副仿真绣的送子观音绣像。

“姑娘,听说大公子今日过府来了,此刻正在前厅,与夫人闲聊着。夫人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大公子,大公子一时激动起来,说是要为姑娘做主呢。”白荷捧了盏茶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前厅发生的事,还没过上多久,她这偏僻的小院就知道了。

可想而知,前厅那些个伺候的丫头,与后院伺候的丫头,来往是有多密切。

借着送茶盏过来这功夫,就把前厅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传到了白荷耳里。

白荷再删减了几句,捡了几句要紧的话,说给了宋锦。

以她对宋谦行的了解,方才白荷所说那些话,也的确能从宋谦行的口中出来。

宋谦行是个说话不过脑子之人,说要为她做主。

她倒是想要亲自问问他,他想要如何帮她做主?

徐国公府家大势大,虽说宋芸在宫里当差,在太子妃安贵府身边伺候,在皇帝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连她都未必敢说要为自己做主,就宋谦行这样一个入赘了别家的人,如何做的了主。

“白荷,你喊个机灵点的人,去前厅告诉我大兄去,别一天到晚净说这些个没用的话。叫他做好自己就行,别一天吃饱喝足就开始多管闲事起来。”

白荷点了点头,招手唤了芙蕖进来,嘱咐了几句,把方才宋锦所说的那些话转述给芙蕖后,芙蕖就往着前厅去了。

看着宋谦行把摆在高几上头的那碟点心吃个精光,赵氏又喊了小丫鬟,重新端了新鲜的茶水茶点上来。

丫鬟刚出去没多久,院外侍候着的婆子就进了前厅。

婆子走近了赵氏,用着只有赵氏所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夫人,大姑娘来了。从后门过来了,已朝着这边来了。”

赵氏点了点头,又叮嘱了那婆子几句。

婆子得了吩咐,马上就退了出去。

赵氏正要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只见宋芸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今日的宋芸,是擅自离宫的。

因着未得到太子妃的准许,所以今日宋芸出宫,并没有穿着在宫里行走时,所着的一袭蓝色镶嵌珍珠花边的宫装。而是穿了件极其素雅的天青色绣粉色梅花的杭绸褙子,绾了个极其简单的圆髻,发上并未有任何装饰。

赵氏正准备开口问她,她今日为何出宫,出宫来是做什么的时候。

宋芸就先她一步开了口,朝着身后跟着的同样身着便服的宫女嘱咐了几句,叫宫女退到屋外。又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只留下了赵氏和宋谦行,她才又开了口。

“娘亲,我今日出宫,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娘亲商量。”宋芸凑近了赵氏和宋谦行,接下来的声音,很是轻微。

“娘亲,谦行,陛下重病……”

第109章 府中商议

宋芸的声音虽轻,却不偏不倚地落入了赵氏和宋谦行的耳中。

赵氏和宋谦行面上惧是一沉,久久没有言语。

陛下怎么会突然重病?

前些日子不是才得到消息,说陛下只是龙体欠安,好生修养一阵,便好了吗?

怎么如今又重病了?

瞧着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赵氏心里还是不大放心,拉着宋谦行和宋芸的手,就进了隔壁的次间,就让李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守在了屋外。

瞧着四下里没了伺候的小丫鬟,赵氏这才敢开了口。

“芸儿,陛下怎么会突然重病,可得了准信?”赵氏看着面前的宋芸,就问道。

宋芸瞧了赵氏一眼,又转过眼,瞧了眼赵氏身旁的宋谦行,见他们二人皆目光炯炯地瞧着自己,似是要听自己来解释此事,这才回道。

“娘亲,此事千真万确,芸儿万不敢欺瞒娘亲。陛下身边的锦衣卫,把太医的话递了回来,递给太子妃和安贵妃。”

“太子妃知道后,把我叫去商量了半日,说让宫里尽快筹备着太子爷的登基大典,但两位王爷毕竟安插了自己的人在宫里,太子妃也不好得当着那些人的面做事。”

“不可,如今只是递了消息出来,说陛下重病,并未说陛下的病情,就无法治愈。”

“这样提早筹备太子爷的登基仪式,只怕落到汉王赵王那些个有心人的眼里,会给他们寻了由头,说太子爷趁着陛下还活着,欲要谋朝篡位的。”

“这样的事情,一旦遭锦衣卫把话带去了陛下身边,只怕会起了废太子之心呀!”

赵氏在心底里深思熟虑一番,觉得此事不大妥当。

太子妃千不该万不该在此刻筹备太子爷的登基大典。

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此事,若是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只怕会引来滔天的大祸呀!

“大姐,母亲说的在理!这件事,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还是要得到确切的消息,说陛下的重病,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了,咱们才能让太子妃,尽快筹备着太子爷的登基仪式。”

“太子妃那边,大姐还得劝着些,莫要叫那些个小人钻了空子,在太子妃身边撺掇一番。”

宋谦行低语说了几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紧接着道。

“大姐,关于陛下重病这件事,宫中朝中,有多少人知晓此事?”

听宋谦行这么问,宋芸细细想了想,适才回道。

“宫中除却了安贵妃,太子妃和我,再者就是几位内阁首辅大人们知晓。陛下的病情,每日都抄在了军报里,夹在了军报的最后一页,几位首辅大人该是知晓此事的。”

天子重病,那些个眼睛死死盯着帝位的人,只怕早已经行动起来了。

听着赵氏和宋谦行一前一后说了这许多,宋芸心中也有了自己打算。

只是自己的打算,还需让太子妃知晓才是。

宋芸还想再说几句,屋外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是方才跟着宋芸来宋家的随性宫女,瞧着时候不早了,特来通知宋芸回宫。

“尚仪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得好!待会太子妃就该传召您过去,和您商量事情了。”

听着宫女这样说,赵氏心里不大放心宋芸。

她今日毕竟是私自出宫,没得了太子妃的旨意,又和他们说了边关的这些事。

到时候只怕宋芸回去,太子妃还得盘问她一阵。

赵氏走近宋芸,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示意她放下心来。

既然时候不早了,她还是让宋芸早些回宫得好,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看出了赵氏眸中的不舍和担忧,为了不让赵氏再继续担忧下去,宋芸只好强扯出几分淡笑出来,掩盖住了心中的不舍和忧虑。

“娘亲说的那些话,女儿都记住,女儿在宫里,一定会好好保全自身,不拖累宋家的。还请娘亲不要以女儿为念。”

“且女儿在太子妃安贵妃身边伺候多年,她们二人总不会亏待了女儿的。”

赵氏和宋谦行亲自送着宋芸出府,因着宋芸是从侧门过来的,赵氏让人在侧门备了马车,准备送宋芸回宫。

“芸儿,你在宫里行走当差,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行差踏错。过些日子,我会差了李婆子,把锦儿送入宫里。”

“锦儿毕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是年轻气盛,冲动了些,为娘想要把她送入宫里,历练一番。”

宋芸点了点头,当即就道。

“娘亲所交代下来的,女儿都记住了。只是让锦儿入宫这件事,如今还急不得。”

宋芸话罢,由宫女搀着上了马车。赵氏不大放心宋芸,让李婆子送着宋芸出了梧桐巷。

事后又吩咐李婆子请了宋锦过来,她有些话,还是要亲自交代锦儿得好。

宋锦得了消息,洗漱过后,又换了身衣裳,跟着李婆子去了赵氏和宋谦行如今所在的前厅。

此刻宋谦行仍在厅中,陪着赵氏说着话。

“娘亲,锦儿在府里住的好好地,你为何要让大姐带她入宫呢?”

赵氏手中拨动着佛珠,身边的丫鬟沏了新茶上来,搁在了赵氏身旁的高几上。

端起茶水来,赵氏勉强喝了半口,就放下了茶盏,抬起头看了眼此刻正望着她的宋谦行。

“儿子,若是我不让锦儿入宫,往后锦儿在街上再遇见了那徐国公府的姑娘,二人再闹起来,咱们该怎么办?”

“这一次是陈家二郎在场,出手救了你小妹,可换作下次呢?”

“若下次你小妹身边没有那陈家二郎,此事该如何办?”

“这个……”宋谦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

“娘亲所说这些,儿子还没考虑到。虽说徐国公府位高权重,咱们家得罪不起,可也不能因为一个徐慧,就把锦儿送入宫吧!”

“宫里的日子难挨,做事又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锦儿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又如何在宫里活得下去?”宋谦行说着,面上惧是忧虑。

对于宋锦这个小妹,他倒是比宋芸,还要偏疼得很。

宋老爹和赵氏,统共就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偏偏又入赘了别家,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又在宫里当差,如今再把这剩下的一个姑娘送入宫里当差,那宋老爹和赵氏的日常起居,该由谁来侍奉?

宋谦行一来是为着宋锦着想,二来则是为着宋老爹和赵氏着想。

宋谦行说的这些,赵氏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若把锦儿继续保护在宋府的内宅里,日后他们百年归去,宋锦还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这该怎么办?

虽说她们让宋锦接管了四平街的几个铺子,可那几个铺子,不过是让宋锦的下半辈子有个着落的。

难不成还真能让她出来抛头露面,打理铺中的生意吗?

为着锦儿着想,也为着锦儿日后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赵氏还是打算让宋锦入宫历练些日子,不说几年,几个月也是可行。

有宋芸在宫里帮衬着,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锦儿。“儿子,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担忧了。我同你爹已经反复商量了几次了,你爹也允许我这么做。把锦儿送入宫里,在宫里的贵人身边伺候,也能叫锦儿学些宫里的规矩。”

“如此历练一番之后,待日后你小妹在宫里待惯了,我就让你大姐,调了你小妹出宫。”

听着赵氏这么说,宋谦行心中又起了其他主意,与其送宋锦去宫里伺候,还不如让宋锦去东宫伺候。

想定主意后,宋谦行把自己的主意,说给了面前的赵氏。

“娘亲,与其送小妹去公里当差,还不如送小妹去东宫当差。大姐在太子妃身边伺候,若小妹在东宫出了些什么,大姐也好得帮衬小妹些。”

“听岳母说,前些日子小妹入宫的时候,太子妃还当着几位夫人的面,夸了小妹几句,显然太子妃心里也是很中意小妹的。”

“若小妹去了东宫,我也能时常去东宫看她,照料着些小妹。”听着宋谦行这么说,赵氏开始犹豫起来了。

是该把锦儿送去宫里当差,还是去东宫当差。

太子爷是本朝的储君,日后登上大宝帝位之人,若是把锦儿送去东宫当差,说不定他日还能沾光。

赵氏点了点头,显然答应了宋谦行这个主意。宋谦行走后不久,李婆子就带着宋锦过来了。

瞧着厅里两把椅子旁的高几上,皆摆着盏半温不热的茶盏,宋锦就知道,方才这厅里,必定有两人在和赵氏商量事情。

若她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宋芸和宋谦行。

只是宋芸今日在宫里当值,怎么就出宫了?

既然赵氏不愿同她说,她还是待会去问李婆子得好,毕竟李婆子在赵氏身边伺候,这些事情,她该知晓才是。

“锦儿,过些日子我打算送你入宫,去东宫历练一番。既避开了那想要寻你麻烦的徐家姑娘,也能避开了那陈二,你意下如何?”还没等宋锦反应过来,赵氏就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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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某人又上树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赵氏突然想要把她送入宫里?

难不成是宋老爹和赵氏已经厌烦了她待在府里,打算送她入宫当差吗?

“娘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娘亲今日会想着送锦儿去宫里当差?”宋锦没瞒着赵氏,直截了当开口问了她,想要知道她的意思。

赵氏朝着李婆子使了个眼色,李婆子带着屋里伺候的人退下后,赵氏才道。

“锦儿,这件事情我和你爹爹反复商量了几次了,你爹爹一致认同我,把你送进宫里,去历练些日子。”

宋锦心底里是不想去的,但听赵氏这么说,是她和宋老爹反复商量了数次,才得出来的,她也只能遵着赵氏的吩咐。

“既然这事是娘亲和爹爹已经商量过数次的,锦儿就答应爹爹和娘亲,去东宫当差。”

见宋锦同意后,赵氏朝着李婆子挥了挥手,就让李婆子带着宋锦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婆子走在了宋锦身前,打着灯笼,宋锦由芙蕖搀着,紧紧地跟着芙蕖的步伐。

给了芙蕖一个眼刀,芙蕖当即就明白,自家姑娘这是有话想要单独和李婆子说。

芙蕖带着身后几个伺候的丫鬟就放慢了速递,让宋锦和李婆子走在前头。

“李妈妈,今夜有什么人来了?方才我进小厅里的时候,见小厅里的两把椅子旁皆摆上了两盏茶,若非有人今夜来摆放娘亲,娘亲也不会叫人摆出来这两盏茶。”

宋锦说着话,快步走上前一步,拦住了正准备往前走的李婆子。

李婆子面上一惊,显然没想到宋锦会拦着她问话。

这件事情夫人已经嘱咐过她了,叫她不要同姑娘说起。

若是姑娘问起,便回答说什么也不知道。若姑娘缠着她,继续追问的话,则告诉姑娘,叫姑娘去亲自问夫人自己。

“姑娘,老奴今夜不在屋里当差,至于今夜厅里来了什么人,老奴一概不知。夫人事先就嘱咐过老奴,若姑娘问起,就让老奴回姑娘说,叫姑娘亲自去问夫人。”

李婆子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了面前的宋锦。

李婆子在赵氏身边一向得势,赵氏对她也很是器重,她没理由不知道今夜厅里来了什么人。

她之所以要瞒着自己不说,只怕赵氏早已叮嘱过她们,若自己问起,便说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李婆子不肯说,她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不过她还是想要从李婆子的话中,知道一些她肯告诉自己的。

“李妈妈,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夜是什么人过府来看望娘亲。是大哥和大姐,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宋锦这么说,便是李婆子什么也不肯说,她也能验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李婆子没想到,二姑娘倒真是个聪明的。

知道自己不肯与她明说,就用这种方式,来验证她心中的答案。

“是,二姑娘。今夜的确是大公子和大姑娘回府,来看望夫人,和夫人说了些事情。”

“只是具体说了些什么事,夫人没告诉老奴,老奴也不好得去问。若二姑娘执意想要知道,不如去问问夫人。”

李婆子话落,绕过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宋锦,打起手中的八角宫灯,继续给宋锦照亮前路。

宋老爹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深夜。

府里大半的院子,已经熄了灯,除却赵氏所在的安心斋还在灯火通明。

宋老爹回来得晚,没赶得上吃晚饭,赵氏就让灶上伺候的厨娘,给宋老爹做了些宵夜来。

宋老爹一边吃着婆子端来的宵夜,一边听着赵氏把今日宋芸入府,和宋谦行的主意,都告诉了宋老爹。

宋老爹吧嗒吧嗒地咀嚼了半晌,喝了口水,勉强算饱,伸了伸懒腰,这才准备回了赵氏方才所言。

“陛下身体抱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朝野上下都传遍了,陛下曾经说过,太子爷不像他,汉王爷倒是最像他的。可太子爷勤政爱民,汉王爷暴戾成性,到底谁才是下一任的天子,想必在陛下心中,已有定论。”

赵氏不听宋老爹这些个大道理,只是道。

“孩子他爹,如今汉王爷可是手握重病,朝中又有那么多的人,是汉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汉王党在朝中的人数可不少,若陛下真的如芸儿所说,重病无医,命不久矣,那太子爷想要登基,只怕没那么简单。”

赵氏此话一出,宋老爹就开始嚷嚷起来。

“男人间的事,你们妇人懂什么?陛下的心思,哪里是你我等能猜中的。既然要送锦儿去东宫当差历练,就好好嘱咐锦儿几句,别以为太子妃夸她几句,便是喜欢她了。”

“天家的心思,咱们又怎么猜的准呢?在宫里当差行走,少说话多做事,便是最重要的。”

“打住打住?你这么说,像是你在宫里当过差一样!别告诉我说你前世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太监。”赵氏冷冷瞅了宋老爹一眼,又接下去道。

“锦儿去东宫当差,自有芸儿帮衬着,就无需你我等来操心了。咱们如今该操心的,是陈家欲同汉王府结亲,听说陈夫人这些日子喊了不少人去汉王府递信,上赶着去巴结汉王妃。”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赵氏让屋外侯着的丫鬟仆妇进了门,把桌上宋老爹吃剩下来的东西,都端了出去。

陈太师想要用自家姑娘的婚事,搭上汉王府这艘大船。

前些日子在汉王府小世子的选秀名单中,走了宋芸的路子,已经加上了陈雪元的名字。

且陈雪元已经是内定了的世子妃。

这件事陈家不知晓,她倒是听宋芸说了。

太子妃也表态了,内定了陈雪元为汉王世子妃,既然陈家一门心思想要和汉王府结成儿女亲家,太子妃就乐见其成,愿意成全他们。

只是陈家不仅想要搭上汉王府,还想搭上英国公府这艘大船。想要脚踩两条船,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简单之事?

回到翠微居,宋锦正要回屋歇息,只见有两道黑影,又站在院墙外的柳树上。

树影飘动,瞧着宋锦进来,那两道黑影也随着跃了下来。

瞧见那两道黑影走近了自己,宋锦并不觉得什么意外,因为她早已知道那两道黑影是什么人。

除了陈锦然和他的长随小厮有这么无聊,什么人还能有这么无聊?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别家的树上吹风纳凉的人?

就是这满京师,也找不出几个像他们这样无聊的人了。

“宋二姑娘,白荷姑娘的伤势可好些了?我今夜过来,给你带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是从云南上贡来的,前些日子我母亲去了汉王府,汉王妃亲自赏的。听说是用三七粉研磨出来的,对治疗外伤有奇效。”陈锦然解释了一通,把一个青花瓷的小瓶,递给了面前的宋锦。

既然他今日是好心好意来送药的,她也就不为难他了。

叫芙蕖接过药瓶,进了隔壁的耳房给白荷上药,宋锦让陈锦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亲自倒了茶水出来,递给了他。

“陈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多谢你了,若是下次有机会,我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方才宋锦在心底里细细数了一番,好像她欠陈锦然的人情,不少了?

“怎么,今日转了性?不是要做牛做马来报答我了?”陈锦然说着说着,面上就笑了起来。

虽用黑巾遮住了大半的脸,可宋锦瞧见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也知道它此刻必是笑了,且还是开怀大笑那种。

“其实我不求宋二姑娘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只求你能答应我,让我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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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伤人(上)

听着陈锦然这么说,宋锦面上笑了笑,并未流露出什么反感的情绪。

陈锦然说想要娶自己?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们二人前些日子才退了婚,今日陈锦然便要说娶自己,这事能成吗?铁定是不能成的呀!

即便是能成,她也不愿嫁给陈锦然!

她与陈锦然虽见过数面,但毫无感情可言,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不是活受罪吗?

她自己的婚事,她自己做主!

赵氏和宋老爹都不能给她做主,区区一个陈锦然,又怎么能给她做主?

且陈锦然今日这些话,若落到了旁人耳里,还以为是她宋家二姑娘,一心一意巴着陈锦然,想要陈锦然再次娶了自己。

可事实却是,陈锦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自己,纠缠自己也就罢了,如今竟搬到了自家隔壁,日夜窥视着自己。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今她宋锦,便是遭陈锦然惦记的那一位。

也不知陈锦然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为何就是不肯放手?

且她真的嫁去了陈家,只怕那陈夫人和陈雪元,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得罪了婆母和小姑子,在婆家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看了对面的陈锦然一眼,只见陈锦然同样望着她,见陈锦然面上并无不妥,也没带着不悦之色,她这才敢开了口。

“陈二公子,你我二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原先你我二人是有婚约在身,咱们二人或许有可能在一起。但如今你我二人既退了婚,便什么可能也没有了。”

“为了不遭人闲话,还请陈二公子日后与我少来往,不该见面的时候,便一次面也不该见。”

宋锦说着,欲要站起身来,朝着屋里走去。

不过她还有几句话没有提醒陈锦然,待说过这些话,她再走也是一样。

“陈二公子,既然陈夫人已经给陈二公子相中了英国公家的小孙女,陈二公子心里该想的,该装的人,便不是我,是那英国公府的姑娘才是。”

“多谢陈二公子此次带来的金疮药,下次若有机会,我请陈二公子吃上一顿饭,我欠陈二公子那些个人情,就算是还清了。”

还清了?

一顿饭就能还清吗?

宋二姑娘,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陈锦然望着进了里屋的宋锦,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暗自思付一阵。

片刻之后,芙蕖得了宋锦的吩咐,准备带着陈锦然和文山从侧门出去。

芙蕖手中提着盏八角宫灯,开了侧门,就放了陈锦然文山二人出去。

“陈二公子,我家姑娘已经吩咐下来,为了不让旁人发现陈二公子今夜私闯民宅,叫奴婢亲自带着陈二公子出府。”

临出宋府之前,陈锦然回过头瞧了里屋一眼,只见宋锦正坐在屋里。

又过了半个月,京郊染整的香云纱进度,已进行了大半了。

宋锦想要坐了马车去京郊看看,视察视察香云纱的染整进度,英国公府就递了帖子过来。

帖子由门房直接送过来宋锦屋里,芙蕖接过帖子后,就把帖子拿回了屋里,亲自交给了宋锦。

帖子是英国公夫人亲自给宋锦下的,只请了宋锦一人,过府相聚。

信中并未提及什么重要之事,宋锦差芙蕖去赵氏屋里问过之后,请示了赵氏的意思。

赵氏就让门房备了马车,准备送着宋锦去英国公府了。

因着今日是英国公夫人自己的私宴,只宴请了几家同英国公府关系好的人家,所以宴席就没有摆在英国公府里,而是摆在了英国公夫人自己的私宅里。

那座宅子在京郊,虽说算不得远,但一路的马车颠簸,也是把宋锦颠得七荤八素。

因着白荷伤势未愈,宋锦今日带了芙蕖来赴宴。

因着是在京郊,宅子的周边,有几块水田。

英国公夫人今日宴请她们过来,是打算留她们在宅子里过夜的,待明日一大早,再差人驾了马车,送着她们一起回去。

给宋锦引路的是英国公夫人贴身伺候的雪雁姑娘。

走进宅子,便有一股甜蜜的香气,扑面而来。香气闻起来像是桃花蜜?

难不成这里有人养了蜜蜂,专门用来酿制桃花蜜?

果不其然,绕过了院子里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只见有数十个蜂箱,就堆放在种了桃花的花圃里。

凑近细细闻了闻,果真是上好的桃花蜜。

经雪雁通传之后,英国公夫人带着承恩伯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宋锦。

见宋锦站在花圃旁,欲要进去花圃里头,英国公夫人忙叫院里伺候的丫鬟,及时拦住了宋锦。

“宋二姑娘,不可呀!这花圃里头的蜜蜂,都是前些日子才移进去的。如今还没适应了新环境,若你一旦进去,那些蜜蜂闻见了你身上那股不熟悉的味道,只怕会全部朝你扑来。”

既如此,她还是不进去的好。

免得被蜜蜂蛰成了猪头,到时候她还怎么见人?

宋锦回过头,只见承恩伯夫人陪着英国公夫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虽说是在英国公夫人自己的私宅,但规矩礼仪,却是一样也不能少。

宋锦依着规矩,给英国公夫人福了一礼,才道。

“原先是要来早一些的,只是在家中耽搁了片刻,还请国公夫人见谅。不知夫人今日递了帖子给我,到底是做什么?”

听宋锦这么问,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面面相觑半晌,交换了眼神。

承恩伯夫人走上前一步,拉着宋锦的手,正朝着不远处的花厅走去。

“宋二姑娘,我娘对你甚是喜欢,一心一意盼着你能够嫁来我家。今日我娘原先是不打算办这个私宴的,但为着请宋二姑娘过来,我娘也就办了这个私宴。”

宋锦面上笑了笑,没有言语,由承恩伯夫人搀着,就进了不远处的小花厅。

英国公夫人也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小花厅。

因着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是主人家,所以她们二人都坐在了软榻上,而宋锦则是坐在了丫鬟搬来的绣凳上。

“今日我之所以大清早就请你过来,确实有几分私心。宋二姑娘有所不知,那日武儿自见了宋二姑娘后,就对宋二姑娘痴慕得很。”

“他想要再见见你,却不好得亲自去宋家见你,为了让武儿和你说上几句话,我特地叫人办了这个私宴。”

不过是为了让张武能够见她几面,英国公夫人就大费周章,筹办了这样一个私宴?

第一流的世家就是不一样,不过一件小事罢了,竟大费周章搞出来这样一个宴会。

英国公夫人说着,递了个眼色给屋里伺候的一个婆子,并嘱咐着说道。

“马婆子,小公子已经在后院了,你带着宋二姑娘,去见见小公子去。”英国公夫人吩咐罢,又转过头来瞧着宋锦,面上带了几分浅笑,就道。

“这宅子的路弯弯绕绕地,我担心宋二姑娘在这里绕晕了,就让那婆子带着你去吧!”

宋锦心中原是想着拒绝了此事的,但瞧着英国公夫人面上,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若她这样贸然拒绝,不是触了英国公夫人的霉头吗?

人家大清早就把自己请过来这里,又为着自己置办了这样一个宴会,若这样拒绝,实在说不过去。

她还是去瞧瞧吧!

听听那张家小公子,到底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的。

宋锦点了点头,就回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瞧瞧吧!半个月未见张小公子了,锦儿心底里,对他也是有几分思念的。”

这些话,她不过是说给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听的。

她怎么可能对那张小公子,思念已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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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伤人(下)

听着宋锦这么说,英国公夫人马上就笑得合不拢嘴,以为宋锦真的对张武生了几分好感,冲着宋锦又笑了笑。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宋锦已经成了英国公府的儿媳了,英国公夫人非常满意这个儿媳。

“宋二姑娘,其实你的婚事,我和你娘已经商量过了,你娘也有意把你嫁到我们英国公府来,只是她不知道你的意思,要我亲自问问你。”

“宋二姑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很是中意你,打从在东宫瞧见你,我就中意你了,想要你嫁给我家武儿。”

见英国公夫人这么说,英国公夫人身旁的承恩伯夫人,马上跟着附和了几句。

“宋二姑娘,其实我们英国公府,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京里的世家大族中,也算得上一流的世家了,你若是嫁过来,得了我母亲的喜欢,再为我们英国公府生下一男半女,下半辈子你的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的。”

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一前一后地附和,弄得宋锦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统共才见过那张武几面,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英国公夫人,为着儿子的婚事,也真是够执着的。与其等着日后说请,还不如现在她就把这些事,和英国公夫人说清楚明白,彻底让英国公夫人绝了想要她做儿媳的心。

“国公夫人,我知道张武公子对我有几分好感,可我对张武公子,并没有什么好感。我和张武公子,也才见过几面,这么早就谈婚论嫁,只怕是不大妥当的。”

“既然夫人和我娘亲商量过我的婚事,夫人也知道我娘亲的意思,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只会嫁我喜欢之人。”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让你自己做主?姑娘们的终身大事,遵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宋二姑娘对我家武儿还没有生起什么好感,那就多见几次面,多说几次话。彼此熟悉了,这好感也就来了。”英国公夫人话罢,朝着那马婆子使了眼色,马婆子点了点头,赶忙给宋锦引着路,带着宋锦去见张武了。

待马婆子带着宋锦走远了,承恩伯夫人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又叫丫鬟掩上了门,她这才开了口,望着方才宋锦所在的绣凳,一番抱怨。

“母亲未免也太给她面子了,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姑娘,有什么不能娶有什么不能嫁的,还说什么只想要嫁自己喜欢之人,还真是矫情。”

“这普天之下,有哪家的姑娘婚事,不是遵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不过是瞧着母亲喜欢她,中意她,才任性妄为起来。”

英国公夫人用手杵着下巴,低着头,没看身边的承恩伯夫人,不过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她倒是有几分不喜那宋家二姑娘。

“宋二姑娘,是个好姑娘。前些日子宋芸让太孙嫔带着她入宫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当着几位贵夫人的面,亲自夸了她。”

“这个姑娘,是个特别的。数月前跟着连家那个纨绔私奔,半月前又和陈家退了婚,听说宋夫人把自己陪嫁的铺子给交给她亲自打理,不仅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接下了宫中的订单,可见她倒是个有本事的。”

“为娘这辈子,就喜欢这样不拘一格,有本事的姑娘。”

听着英国公夫人对宋锦一阵夸,承恩伯夫人面上又更加阴沉起来,言语冰冷地又说来几句。

“娘亲喜她,我倒是不喜她。和旁的男人私奔过,还是连家那个纨绔,这样的姑娘,若旁人家听了,只怕没有一家愿意上门来求娶的。”

听着承恩伯夫人这样说,英国公夫人的面上,越发不高兴起来,越发地愁云惨淡,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出来一样。

“你懂什么?这样的姑娘,往后还有大福气等着她呢。”

“你这样说别人,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嫁入承恩伯府多年,膝下一直没有所出,要不是你婆母拉着,只怕你那丈夫,都娶了几个小妾了。”

英国公夫人带着气训了承恩伯夫人一通,承恩伯夫人当即不敢再言。

……

宋锦跟在那位马婆子的身后,没过多久,就累出大汗出来。

那马婆子脚程极快,带着宋锦在回廊,甬道,林间穿过来穿过去,七拐八绕,还没走上多久,宋锦带着芙蕖,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瞧着宋锦落在了后面,马婆子赶忙折回来,搀起了正坐在大石头上歇息的宋锦。

“姑娘还是快些走!公子就在前头了!”

芙蕖和马婆子一左一右搀起了宋锦,又在回廊之间穿梭起来。

到了目的地,马婆子又在了前面,给宋锦和芙蕖引着路,宋锦抬头看了一眼,见已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这院子外墙上,已布满了蛛网,可想而知这间院子,已经多久没人涉足了。

那张武真的在里头等着自己?

宋锦心中生起了疑惑,她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四周没了伺候的丫鬟,除却了她们三人,再没有看见第四个人影。

“姑娘,我们小公子已经在屋里等着姑娘了,还请姑娘进去!”马婆子毕恭毕敬地说着,正要接过了芙蕖的活计,搀着宋锦往里走。

宋锦心中起了疑心,这婆子方才带着自己在院里绕来绕去,分明是带着自己在兜圈子,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接过了宋锦的手,马婆子就搀着宋锦进了院子。院里破败不堪,堆了满地的碎瓷瓦片,院里的墙角,还生起了几丛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杂草。

“姑娘,还请您进屋里去!我家公子已在屋里等着姑娘了!”这次那马婆子话落,就要来抓宋锦的手。

宋锦一个闪身,那马婆子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要不是芙蕖眼明手快,及时扫开了地上堆着的碎瓷瓦片,只怕那婆子此刻已被那些碎瓷瓦片给划伤了。

“你还是给我解释解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吧?”宋锦低下头瞅了她一眼,就道。

马婆子装做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还想要继续诓骗下去。

“宋二姑娘,我家公子已在屋里等着你了,若姑娘不信,我这就上前打开门,给姑娘瞧瞧!”

马婆子话音刚落,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飞速上前,推开了前面那扇门。

门刚推开,一股陈腐的气味,就从屋里透了出来。

紧接着就传出那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宋二姑娘既然来了,不妨到屋里一聚!”

声音是徐慧的,难不成她就在前面那屋里不成?

这怎么会?

明明是英国公夫人自己的私宴,什么时候请了徐国公府?

马婆子哆哆嗦嗦地朝着宋锦走了过去,打算擒了宋锦,将她捆了进去。

“宋二姑娘,既然我家姑娘已然发话,还请姑娘快些进去!别叫老奴亲自动手。”

芙蕖面上虽有几分害怕,却也在第一时间护在了宋锦身前,拦住了正准备上前来抓宋锦的马婆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若你不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喊了人来!”

婆子呵呵笑了几笑,随后扯下自己面上的面皮,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出来。

宋锦看着那婆子的面皮被扯脱落,露出一张年轻貌美的的脸出来。

难不成是有人假扮了这马婆子,故意带着她们二人来见徐慧的?

“宋二姑娘,我可不是什么英国公府的人。这里也不是英国公夫人自己的私宅,这只是京郊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宅子,就算你们喊破喉咙,这荒郊野外,也没人来救你们的。”

说着话,那褪去了面皮的姑娘,从身上掏出来一把刀,拉过了挡在宋锦身前的芙蕖,雪亮的匕首架在了芙蕖喉咙处,开始威胁起宋锦来。

“宋二姑娘,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跟着我进去!不然的话,这刀剑可是不长眼,若我一不小心动了一动,只怕你家丫鬟这喉管,就会被我手中这把匕首给划破。”她说着话,面上笑得极其狰狞。

第113章 用计(上)为红楼才起转头空加更

原来她是中计了。

是徐慧使了计谋将她带到这里来的?

宋锦在想了深思熟虑一番,如今芙蕖在她们手上,只怕她想要逃走,她们一定不会放过芙蕖的。

既是她带着芙蕖出门,就必须毫发无损地带她回去。

她就跟着她进去看看,看那徐慧在屋里布置了什么,准备用来对付她的。

“我可以跟着你进去,只是你必须先放了我家丫鬟!”宋锦上前一步,凑近了芙蕖,她想用眼神让芙蕖害怕的心,暂时平复下来。

“宋二姑娘,这可不行!若是我把这丫头叫给你了,万一你们跑了怎么办?我拿什么去交差?”

说着,那姑娘又拿了匕首,在芙蕖喉咙处晃了晃,似乎在提醒着宋锦,让宋锦别轻举妄动。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芙蕖胆子本来就小,如今被这吓,只差当场就哭出来了。

芙蕖的性命要紧,她就跟着她进去。

进了屋里,只见徐慧带了面纱,穿了件葱绿色的褙子,坐在了屋里的太师椅上。

旁边还站着两个伺候的丫鬟,一个丫鬟手里拎着把狼牙锤,另一丫鬟手里,则是拿着一串铁链。

徐慧一笑起来,依旧是那么地叫人厌恶。

上次是她让陈锦然放过了那徐慧,没成想才过了几日,这徐慧就想着来报复她了。

“宋二姑娘,别来无恙吧!这些日子不见,不知宋二姑娘可还记得,上次陈家公子帮着你,拿着藤条,在我身上抽了几下。”徐慧说着,撩开了袖子,露出了袖子下面那还红通通的伤口。

“这伤口,宋二姑娘可还记得?”

宋锦不看她手臂上的伤口,而是直截了当问道。

“徐慧姑娘,敢问你今日让这个婆子把我诓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明人不说暗话,还望徐慧姑娘能据实相告。”

徐慧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的宋锦,声音逐渐拉大,开始尖利起来。

“宋二姑娘,我想要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你死,不知宋二姑娘能否满足我这小小要求?”

原来是想要她死,那就要看看,你徐慧有没有哪个本事了?

宋锦给了芙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芙蕖不要乱动,找准机会就逃。

细细地打量了屋里一番,见屋里的地上,除却了堆着碎瓷瓦片之外,还堆着几团麻袋,里头像是装着沙土。

有芙蕖在她们手上,她决不能冲动,得智取。

“那徐慧姑娘先说说,我有哪些地方是对不住你的,为何想要拿了我的性命去?”

宋锦心中想着,先拖住徐慧再说,能拖多久算多久。

“宋二姑娘,事到如今,你还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吗?连墨哥哥为了你,上次和我的定婚仪式,他叫几个人,把我从府里掳走,我不在场,那定婚仪式也就进行不下去。”

“连墨哥哥为了你,什么事情都肯做,宋二,我真是不知道,你身上有哪里是好的?”

徐慧说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宋锦,似是要把宋锦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徐慧的定婚仪式,是连墨叫人破坏的?这怎么会?

连墨为何要这样做?

难不成真的如徐慧口中所说,真是为了她?

可这件事她从始至终毫不知情,只在白荷的闲话中,听过几嘴。

“徐慧姑娘,你说这件事我并不知晓。你和连家二公子定婚那一日,不是你自己失踪吗?怪得了谁?”宋锦说着,同样回了徐慧一个狠厉的眼神。

她上次之所以叫陈锦然放过了徐慧,可不是因为怕着她,她只是不想给宋老爹和赵氏惹事罢了。

既然徐慧这次主动来招惹她,就休怪她以牙还牙了。

“徐慧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是连家二公子为着我,才这样做的?可这些日子我从来未见过那连家二公子,更同他没什么交情,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帮我?”

宋锦质问了徐慧一句,当场就把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这样的事情需要理由吗?连墨哥哥喜欢你,心里装着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理由!”徐慧说着说着,眸中的火光差点要迸发出来。

“姑娘,别同她废话了!赶紧毁了她的脸,这样连家二公子心里就没有她了,就装着姑娘了。”那持着匕首架在芙蕖喉咙处的丫鬟看了眼身旁的徐慧,就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的确是可惜了!”徐慧装作一副同情模样,望着宋锦的脸,自言自语一番。

“秋红柳绿,上前去,用铁链捆着她,用狼牙锤毁了她的脸!”徐慧吩咐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两个丫鬟得了徐慧的吩咐,拎着狼牙锤和铁链就准备上来,捆住了宋锦。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咱们如今还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头吧?”

“徐慧姑娘,虽说这离英国公夫人所在的前院有些距离。若我喊了起来,前院听到了声音,顺着声音追查过来,瞧见了徐慧姑娘带着丫鬟对我行凶,以英国公夫人对我的喜爱程度,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了徐慧姑娘。”

宋锦如今在赌,在赌她们现如今还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只要她们还在私宅里,就有逃出去的机会。

果不其然,徐慧迟疑了片刻。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见徐慧迟疑了,她们也没敢上前来。

徐慧迟疑了,就说明两了个问题,一来她们还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徐慧或许会顾忌着英国公夫人,不敢对她下手,二来她们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机会,来了!

宋锦给芙蕖又使了眼色,希望她镇定下来,找准机会,和自己一起逃出去。

芙蕖点了点头,显然明白。

如今只需她攻破了徐慧的心理防线,说不定她们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

从方才徐慧那些话中,她可以得出,徐慧对那连家二公子,一定是爱慕至极,否则也不会使了计谋,大费周章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只需稍加利用一下那连家二公子,说不定她就能顺利从这里逃出去了。宋锦面上重归平静,掩下了内心的慌乱,缓缓开了口道。

“徐慧姑娘,那连家二公子的确帮了我几次,还说过些日子,要请我吃顿饭,与我诉说衷肠!”

果不其然,徐慧怒了,要不是身边的丫鬟拉着,只怕她现如今已经冲上来了。

“宋二,你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就你这样的家伙,也配的上连墨哥哥喜欢你吗?还想见连墨哥哥,你痴心妄想!”说着,徐慧大喘了几口气,朝着身边的丫鬟又嘱咐道。

“把宋二的脸给我毁了,快点!”

两个丫鬟被徐慧这声音一下,险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这个时候了,该跑了!

第114章 用计(下)

前厅里头,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正喝着茶,一点也没注意到外头发生了什么。

英国公夫人此刻心中正憧憬着,这次她设了这个宴,邀了宋二姑娘过来,为的就是让她与武儿多说些话,多些来往。

彼此在心中也生了好感,到时候她再去宋府和赵氏说说,说不准就能说下这门婚事了。

承恩伯夫人叫人送了茶点过来,外院伺候的一个黑脸婆子,跟着送茶水茶点进来的丫鬟,一齐到了英国公夫人和承恩伯夫人面前。

见黑脸婆子面上不大好看,显然是有事要吩咐。

待送茶水茶点的丫鬟下去后,那黑脸婆子福了一礼后,才开了口回道。

“夫人,大姑娘,大事不好了,方才厨房伺候的仆妇出门采买的时候,发现了马婆子的尸体,正横在了屋外。里长已经带着仵作过来验尸了,说是一刀插在了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死的。”

黑脸婆子是前院伺候的管事,英国公夫人的心腹婆子之一。在英国公府受了排挤,被英国公夫人安排到这座私宅,做了前院的管事婆子。

这是怎么回事?

马婆子死了?

这么快就死了?这怎么可能?

方才她还吩咐了马婆子带着宋二姑娘去见了武儿,这么这么快就死了?宋二姑娘可受了什么损伤?

英国公夫人心里顾念着宋锦,自己日后儿媳的安危,追着就问了句。

“赵婆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马婆子死在了屋外,那宋二姑娘人呢?方才我不是吩咐马婆子带着宋二姑娘去见小公子吗?”

黑脸婆子不敢欺瞒英国公夫人,只能据实相告。

“夫人,老奴并未见到什么宋二姑娘。马婆子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晌午的时候还没回来,老奴就吩咐底下人去寻了,没成想竟是死在了外头。”

“发现马婆子的时候,马婆子的尸体已经僵了,显然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里长知道马婆子是我们国公府伺候的仆妇,此乃蓄意谋杀,里长已经报到了县里,请了人来帮我们缉拿真凶了。”

经黑脸婆子这么一说,英国公夫人心中更是起了疑惑。

方才她不是才吩咐马婆子带着宋二姑娘去见武儿,这么还没几个时辰,就死在了院外?

她让马婆子带着宋二姑娘去院里见武儿,怎么她带着宋二姑娘竟出了府?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难不成方才带着宋二姑娘去见武儿的,不是马婆子?

这不可能!

马婆子在她身边伺候多年,难不成马婆子长什么模样,她不知道吗?

瞧着英国公夫人陷入沉思中,承恩伯夫人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如今那宋二姑娘,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喊过了那黑脸婆子,承恩伯夫人打算让她去张武如今所在的后院去看看,宋二姑娘可在哪里?

“赵婆子,你去小公子那边去问问?看看宋二姑娘在不在哪里?白日青天的,这样一个大活人,难不成就这样丢了?”

黑脸婆子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只见一个白面婆子,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险些撞到了要出门的黑脸婆子。

英国公夫人瞧了她一眼,是张武身边伺候的谭婆子,她正要吩咐旁人过去问话,怎么她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没等英国公夫人问话,那谭婆子就像放连珠炮一样,说了一通。

“夫人,公子叫老奴来问问夫人,宋二姑娘可过去了?公子在后院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以为宋二姑娘不过来了呢。”

什么?宋二姑娘竟没去后院吗?

那她到底去哪里了?

“马婆子不是带着宋二姑娘去后院了吗?怎么还没到吗?”

从丫头仆妇的这些话中,承恩伯夫人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大对劲。

母亲方才明明差了马婆子送着宋锦去见张武了?

怎么赵婆子说马婆子死在了院外,尸体已经僵了,很明显死了几个时辰。

谭婆子说宋二姑娘并未过去后院,亲自来了前院问话。

既然马婆子死了,宋二姑娘并未去到后院,那宋二姑娘人呢?

一番想罢,承恩伯夫人转过头瞧了一眼身旁的英国公夫人,正要开口说道的时候。英国公夫人抢先她一步,嘱咐了面前的赵婆子和谭婆子。

“叫上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在府里给我好好找找宋二姑娘,一个角落也不允许放过。”

“若是今日你们找不出宋二姑娘,也别在张家当差了,哪里合适便去哪里吧?”

英国公夫人的话语严厉,吓得两个伺候的婆子当场不敢再语。

英国公夫人甚少说如此严厉的话,两个婆子反应过来之后,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待那两个婆子走后,承恩伯夫人这才开口问了英国公夫人。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母亲在担心,那宋二姑娘已经惨遭毒手了吗?”

英国公夫人面上惧是忧虑和担心,的确不排除承恩伯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可能,既然马婆子被人发现死在了院外,那么跟着马婆子一起出去的宋二姑娘,只怕也是生死未卜。

英国公夫人始终是不太放心,因着马婆子的尸首还摆在院外,她打算亲自去瞧瞧,问问仵作,马婆子死了到底多长时间了。

明明才出去不久,这么快就被人发现死在了院外。未免太过古怪。

出了宅门,马婆子的尸首,就摆在了不远处的草棚里。

草棚是新搭建的,用来保护尸首,不受风吹日晒地。

草棚的旁边,有几个穿着皂衣的官差,正靠在柳树下打着瞌睡。

瞧着两位贵夫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个官差赶忙喊醒了另外一个还在打着瞌睡的官差。

“两位贵夫人,不知又何见解?李仵作正在棚里验尸,还请两位贵夫人莫要靠近,免得打搅了李仵作。”

待李仵作出来之后,英国公夫人让随身伺候的雪雁上前问了几句。

片刻后雪雁回到了英国公夫人身边,把仵作方才所说的原话,重新转述了一遍。

“夫人,仵作说马婆子死了至少有七八个时辰了,尸体已经僵了。”

马婆子死了有四五个时辰了?

离她方才吩咐马婆子带着宋锦去见武儿,左右不过半个时辰,这马婆子怎么就死了四五个时辰?

难不成方才带着宋二姑娘去见武儿的,不是马婆子,而是另有其人。

英国公夫人想着忧虑着宋锦的安慰,朝着身边的雪雁又嘱咐了几句。

“雪雁,带着几个机灵的丫鬟仆妇,去府里好好找找宋二姑娘。马婆子死了,我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我们不好得和宋家交代。”

雪雁点了点头,明白了英国公夫人的意思,带着几个丫鬟就退了下去。

……

这边的徐慧,受了方才那些话的刺激,此刻面上惧是怒意,正恶狠狠地瞪着宋锦。

趁着徐慧身后那两个丫鬟还没有凑上前来,宋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在地上,飞速抓了两把尘土,朝着徐慧和那两个丫鬟面上撒去。

尘土飞扬起来,落到了徐慧和那两个丫鬟眼中,眼前的三人,一时睁不开眼。

就在这个时候,芙蕖咬了一口那用匕首架在她脖颈上姑娘的手臂上,那姑娘没反应过来,疼得一下子丢开了手中的匕首。

借着这个机会,宋锦拉了芙蕖的手,飞速从屋里逃了出去。

等徐慧反应过来,宋锦已经拉着芙蕖跑出了一段距离。

因着不熟悉这宅子里的环境,又不敢松懈下来,宋锦只能拉着芙蕖的手,在宅子里横冲直撞起来。

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着救命!

不过眼前这座宅子实在是太大了,宋锦和芙蕖一连大喊了几声,不仅没人回应,就连回声也没有传来。

又担心徐慧听见了她们的声音,顺着声音朝她们找过来,又跑出了一段距离,宋锦就让芙蕖停了呼救。

在桃林间穿梭了许久,宋锦实在是跑不动了,拉着芙蕖的手,就躲到了一块大石后面。

如今她们正处于桃林之中,虽有些桃树遮挡,但若细细一看,还是能瞧出在林间穿梭的她们。

为了不叫徐慧瞧见,她们只能暂时躲在大石后面,稍作调整。

“姑娘,其实您可以不用管我的,奴婢的性命不值钱。若为了奴婢一人,让那些人伤了姑娘,奴婢这辈子都会内疚死的。”

芙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随身带着的汗巾,轻轻擦着宋锦面上额上渗出来的汗珠。

第115章 猜忌(上)

“芙蕖,你怎么随我出来的,就随我怎么回去。这件事你无需自责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若是我早早识破那婆子不怀好意,也不会叫你被人挟持了。”

宋锦说着,细细看了一眼芙蕖的脖颈。

只见芙蕖细白的脖颈处,已经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显然是方才芙蕖挣脱的时候,遭那丫头的匕首划伤的。

宋锦在身上找了找,翻出了那日夜里,陈锦然送来的金疮药,宋锦从衣裳上撕下一条布条下来,把金疮药洒在了布条上面,敷在了芙蕖受伤的脖颈处。

布条刚敷上去的时候,疼得芙蕖大叫了一声。

“姑娘,我怕,我怕疼!”芙蕖说着,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已在眼眶中不断打转了。

“别怕,芙蕖,我们会安然离开这里的!相信你家姑娘,你家姑娘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给芙蕖包扎起来后,宋锦搀起了芙蕖,又开始了摸索道路。

眼前这片桃林,实在是太大了。

一眼望过去,看不到边。

方才那婆子带着她在桃林里头穿过来穿过去,显然是要干扰她的记忆。

如今她只能凭借这那不太清楚的记忆,在这桃林里不断试探,寻找可以出去的路。

……

这边的张小公子得知宋锦在府里失踪的消息后,带着手下的几个小厮,就开始在宅子里搜寻起来。

“雪雁姑娘,我母亲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宋二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张武面带焦急地问了雪雁一句。

这些事情,雪雁哪里清楚?

她自己都是从英国公夫人口中得知宋二姑娘在宅子里失踪的事情。

英国公夫人也说了,不叫她瞒着小公子,她只能实话实说回道。

“公子,宋二姑娘在府里失踪这件事,奴婢实在是不大清楚。不过奴婢可以肯定的是,宋二姑娘是去了夫人所在的前厅之后,跟着马婆子去了后院,才不见的。”

去了后院才不见的?

难不成宋二姑娘迷失在了那片桃林里?

张武心中这样想着,带着几个伺候的小厮,就望着桃林那边去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张武在桃林深处发现了宋锦。

见宋锦蹲在大石后面,张武赶忙走了过去,瞧着宋锦头发紊乱,妆容也花了,不过见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宋二姑娘,你怎么会到了这桃林深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着你一齐过来的马婆子,又怎么会被人发现横尸院外呢?”

张武口中问着宋锦,手上却是一刻也没停歇,把宋锦从地上搀了起了。

该不该把今日这件事告诉英国公府的人?

是徐慧叫人杀了那个马婆子,又让人易容成马婆子的模样,把她带过来的?

若是把今日这件事告知了英国公府的人,只怕英国公夫人知晓后,以英国公夫人的脾气,会亲自上门,向徐国公府讨要一个说法。

到时候只怕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好收场了。

既如此,她便说自己一不小心迷了路,闯到这桃林里,出不去的。

“张小公子,马婆子把我带出前厅后,就说自己有事情要急着去处理,给我指了路,叫我自己来后院。”

“因着我不知道府里的路,一个不小心就闯入了这个桃林中。我在桃林里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还请张小公子见谅。”宋锦给张武解释了一阵,张武却不太相信宋锦方才那些话。

当他瞧见芙蕖脖颈上的伤口时,心中已然生起了疑惑,宋二姑娘那些话,必定是在隐瞒什么。

不过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好得逼着她说。

“既如此,宋二姑娘就随我去前厅见见母亲吧!母亲如今正担忧着宋二姑娘。”张武说着,让引路的婆子走在了前面,他自己则是和宋锦并排走在一起。

他想要问宋锦几句,却担心宋锦不会同他说实话,只好闭口不言。

犹豫再三之后,张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宋锦。

“宋二姑娘,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的贴身伺候脖颈上的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吗?”

“宋二姑娘别说是被林子里的树枝,一个不小心刮的。我看着那模样,不像是被树枝刮伤的,倒像是被刀划伤的。”

宋锦不说话,静静地瞧了一眼身旁的张武。

既然他知道这是刀伤,为何还明知故问,来问自己这到底是被什么伤的?

既然她瞒不住他,索性直接告诉他,方才她在林间,遇到了对她意图不轨的歹人。

“张小公子,方才我在林间,遇见了一个手持匕首的歹人。芙蕖为了救我,被那歹人不小心伤了,还请张小公子叫人吩咐下去,仔细着林里的歹人。”

他们家的桃林里,竟还有歹人?

他还是他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

不过瞧着宋二姑娘丫头脖颈处的伤痕,确实不是普通的树枝剐蹭出来的伤,倒是被刀或者匕首之类划伤的。

张武面上笑了笑,招手就唤来了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雪雁,他准备让雪雁把这件事禀到了英国公夫人面前。

“雪雁,你去给母亲通禀一声,就说我已经找到了宋二姑娘,还有就是,宋二姑娘在我家桃林里,遇见了歹人,叫母亲喊几个有身手的家丁,在桃林里好好搜寻一番。”

张小公子说着,眸光落在了宋锦面上,仔细观察着宋锦面上的反应。

不过见宋锦反应淡淡,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也只笑了笑,就不再言语。

雪雁把此事禀到了英国公夫人面前,英国公夫人之前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此时才放了下来。

“找到了就好,找到就好。只是宋姑娘说咱们家的桃林里有歹人潜了进去,说不定是真的。叫上几个有身手的家丁,去桃林里好好搜寻一番吧!”

雪雁点了点头,带着英国公夫人拨下来的小厮,又去了桃林,搜寻起来了。

出了这样的事,英国公夫人也不好得继续把宋锦留在府里,让人给张武递了消息,叫张武亲自送着宋锦回府。

半个时辰后,英国公夫人亲自目送着宋锦的离开,张武坐在马车里,护送着宋锦回去。

正准备回府的时候,只见雪雁行色匆匆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雪雁面色不大好看,手中拿了一块红木腰牌。

“夫人,这是在桃林后的废屋找到的,是一块腰牌。徐国公府的腰牌!看腰牌上面的字样,像是个姑娘的。”

接过了那块红木腰牌,英国公夫人拿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是徐国公府的腰牌。

只是徐国公府的腰牌,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私宅呢?

且还是在废屋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被人捡到的。

难不成宋二姑娘在桃林里,遇见的不是歹人,而是徐国公府的人?只是徐国公府的人,好端端地,来她的私宅是做什么的?

第116章 猜忌(下)

“拿着这块腰牌去徐国公府问问,看看是谁的腰牌,若得了消息,赶忙回来报我。”英国公夫人话落,雪雁拿着腰牌就退下了。

瞧着雪雁走远了,方才一直站在英国公夫人身边,不做声的承恩伯夫人,猜测道。

“母亲,会不会徐国公府的人,是冲着宋二姑娘来的?不然宋二姑娘也不会失踪了这几个时辰?”

“这样的事情,宋二姑娘不说,咱们哪里会知道。还是叫雪雁拿着腰牌去徐国公府问问,知道了那腰牌是谁的,也就能知道,今日到底是什么人,私闯了我的宅子,躲在了废屋里。”

看着渐行渐远的国公府马车,英国公夫人面上,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

国公府的马车里,因着芙蕖身上有伤,宋锦就让芙蕖靠在了马车里的软枕上,休息了片刻。

“宋二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同我说说,方才你在桃林,遇见的是什么人吧?”张小公子亲自倒了茶水出来,递给了宋锦,又问了句。

宋锦不语,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不答。捧起了茶盏,一口气喝罢,又递给了张武。

“这茶水真好喝,我好久没有喝到这样的茶水了,张小公子再倒一杯出来给我尝尝吧!”

宋锦主动向他讨要茶水喝,他怎能不给?

张武又倒了一盏茶水出来,递给了她。

“宋二姑娘,喝下了这盏茶水,就把我想要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吧!”

休想!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一盏茶水,就想要让她把那些事告诉他。

“既如此,张小公子这盏茶水,我不喝了,我这就退回去!”说着,宋锦把那盏茶水朝前推了推,又推到了张武面前。

刚才说要喝茶水,现在又怎么不喝了?

算了,女人心海底针,他一个大男人,是琢磨不透的。

不过他有必要提醒宋锦一句。“宋二姑娘,若是你知道什么,便说吧!带着你去后院的马婆子,已经死了,此刻尸体正摆在我家府门外,来办案的官差说是蓄意杀人。”

“若宋二姑娘是什么人杀了我家婆子,烦请你告诉我,我好抓了那些人,替我家婆子抵命。”

原来她们竟杀了那位马婆子?

不然也不会易容成马婆子的模样,带着她在府里逛的。

既然张小公子说他要为自己仆妇报仇,她不如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徐国公府的人做的。

“张小公子,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你家伺候的仆妇,但我能告诉张小公子,这件事和徐国公府脱不了干系。张小公子想要知道事实的真相,不妨去徐国公府问问。”

徐国公府?

竟是徐国公府?

张武在脑中思虑了一番,始终没有想透。

因着英国公夫人的私宅出了人命案子,官府介入调查之后,英国公夫人就从私宅回了国公府,承恩伯夫人也回了伯府。

此刻英国公夫人正一个人坐在厅里,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

“夫人,雪雁姑娘回来了,此刻正在屋外侯着。”

伺候的丫鬟推醒了睡在软榻上的英国公夫人,又递了茶水上来,让英国公夫人喝了醒醒神。

雪雁进屋后,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才放心她把请徐国公府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夫人,那道腰牌是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的,不过听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说,徐慧姑娘那道腰牌,已经丢了有些日子了。”

雪雁说的这些,的确如英国公夫人猜测的一样。

那道腰牌,应该是徐国公府哪个姑娘的腰牌。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道腰牌,竟是那个徐慧姑娘的?

见英国公夫人久久不语,雪雁忙开口,提醒了她句。

“夫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处置?那道腰牌既然是徐国公府的姑娘的,会不会马婆子的死,和徐国公府的姑娘有关?”

“叫人背地里去查吧!这件事情,十有**和徐国公府的姑娘有关!”英国公夫人话罢,又提醒了雪雁一句。

“仔细查查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问问徐国公府的人,她这些日子,可有去了哪里?”

雪雁得了吩咐,迅速退了下去。

宋锦在车里喊了几句饿之后,张小公子就让车夫先去了附近的酒楼饭馆,填饱了肚子再行启程。

看着桌上摆了满满的饭菜,宋锦直流口水,正要伸出手去抓的时候,张小公子拿起筷子,飞速打了一下宋锦的手。

“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能直接上手?用筷子!”

宋锦冲着他笑了笑,并不理他。

“男人可上手吃饭,为何女子不行?那些个话本子里头的那些个英雄好汉,哪个不是直接上手抓东西吃的?”

以这个借口说服了张武,宋锦上手端起了那盘叫花鸡,用木锤敲开了外头包着的泥巴,一只半大不大的叫花鸡,包裹在荷叶里头,就露了出来。

宋锦用手撕了一个鸡腿下来,又撕了一个鸡翅下来,正要往张武碗里放的时候,只见他道。

“这个不干净,吃了要闹肚子,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矫情!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还这样矫情。

分什么干净不干净,好吃就行了,哪里讲究那么多。

“爱吃不吃,反正我给你了!”宋锦把那鸡腿和鸡翅仍张武面前的碗里,直接上手就开始啃起了剩下的那一半鸡肉。

看着宋锦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闻着那叫花鸡散发出来的香味。张武咽了咽口水,还是端起了那小碗,用起了碗里摆着的鸡腿鸡翅。

宋二姑娘果然没说错,这叫花鸡的确好吃。

酒足饭饱过后,张武一时忍不住,打了几个饱嗝。

声音虽然很小,却还是落入了宋锦耳中。

听着张武“咯咯咯”的声音,宋锦当场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小公子,我听着你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公鸡打鸣呢?”

被宋锦这么一说,张武原本带着几分白皙的脸,此刻已然红了大半。

催促着身后的小厮买单之后,张武就先宋锦一步,上了马车。

临上马车之前,宋锦让店小二把她们还未吃完的饭菜,统统打包起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些还没有吃完的菜,她还是打包得好。

“在店里吃了那么多,宋二姑娘竟还要打包,你这是带回去给什么人吃你的残羹剩饭的?”

张武瞥了一眼宋锦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言语冷淡地说了她几句。

宋锦不理她,抬起头,用鼻子瞧着他,就道。

“有些菜我们才动了几嘴,打包回去还可以继续吃。难不成在张小公子眼里,这些残羹剩饭,除了倒了,便再没作用了吗?”

第117章 宋家姑奶奶(上)

宋锦这番话,叫张武有些意想不到。

没成想眼前这宋二姑娘,竟是如此节俭的一个人。

既然她要打包带走,就让她打包带走,反正那些个残羹剩饭,也不是他吃。

他何必多管闲事,惹得她不高兴呢。

叫随车的小厮接过了宋锦手中拎着的两个包袱,帮着宋锦拿上了马车。

待宋锦上车之后,张武就命车夫启程了。

“宋二姑娘,如今酒足饭饱,你可愿告诉我,你在那片桃林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武还是不死心,他还想要让宋锦告诉他,她到底在桃林里头发生了什么。

宋锦没说话,装作没听见一样,打算绕开这个话题。

“张小公子,还有多久到我宋家?我内急,想要出恭。”

什么鬼?

张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宋二姑娘内急了?

是装出来骗他的,还是真的内急了?

他心中存着几分疑惑,但瞧见宋锦面上有些焦急的模样,已经让他信以为真。

毕竟姑娘家家这些事,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得问。

不过为了证实宋锦是否在诓骗他,他还是开了口。

“宋二姑娘,既然你内急,要不要我让车夫先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待宋二姑娘顺利解决了,咱们再出发也不迟!”

“不行!”听着张武这么说,宋锦马上回道。

不过面上仍旧装作一副焦急难耐的模样,双手捂着肚子,开始演起戏来。

“张小公子,去到不熟悉的地方,我拉不出来!还望张小公子叫车夫加快些速度,张小公子也不想我拉在这车上吧!”

什么?

张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受到疼痛后,证明自己没有在做梦。

眼前这宋锦,是真的内急了。

难不成是方才那些饭菜不干净,吃了闹肚子了。

且方才宋二姑娘吃叫花鸡的时候,还用了手,如此不干净,吃了不闹肚子就奇怪了。

张武想着想着,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腹中咕噜咕噜地又响了几声,他方才吃了宋二姑娘递来的叫花鸡。

如今宋二姑娘已经闹肚子了,难不成他也闹肚子了?

不行不行,忍不住了!

张武慌忙坐正,极力忍着腹中传来的阵阵疼痛,和那呼之欲出的感觉。

看着张武面上涨得通红,半晌没有出声,宋锦一时还以为他是怎么了,忙开口问了句道。

“张小公子,你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像是憋着屎尿一样?”

张武咬紧牙关,极力想要使自己坐正,忍住那一阵一阵的腹痛和那呼之欲出的感觉,一字一句地回了宋锦。

“宋二姑娘,我腹中不舒服,怕是闹肚子了,赶紧回你家去,我也要出恭!”

说着,张武紧紧地抓住了身边的小几,极力忍住身上传来的诸般难受。

宋锦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没忍住,呵呵笑了几笑。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憋屎,憋成这副模样的?整张脸涨得通红通红地,不说话,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张武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过头问了句正在驾车的车夫。

“车夫,还有多少路程到宋家,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要出来了。”

车夫不知道张武如今正在憋屎,还以为他是急着和宋锦做那样的事情,面上笑了笑,只回道。

“公子,这白日青天的,做那样的事,只怕有伤风化。等到夜里,无人的时候,公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什么玩意?

这车夫在想着什么?

白天拉屎有伤风化?

非得等到晚上?

憋得了这么久吗?不怕憋出毛病来吗?

看着张武紧紧咬着牙关,浑身上下不断在打着颤,显然是快要憋不住了。

张武忍着巨痛,又开了口。

“车夫,给我加快速度,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看着张武如此忍耐的模样,宋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屎尿给折磨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车夫得了吩咐,几鞭子抽打在了马屁股上,疼得马儿嘶叫了一声,马上开始狂奔起来。

车轮快速地响了起来,轱辘轱辘转了几十圈,终于到了宋府。

还没等车夫搬来脚凳,张武已经是憋不住,迅速下了马车,闯进了宋府去。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张武,府门外伺候的仆妇还以为他是怎么了,出了事情,要往里闯。

正要拦住他的时候,宋锦赶忙下了车,对着几个婆子解释了一阵,并让其中一个婆子带着他去出恭了。

“张小公子内急,已经是憋不住了,赶紧带着张小公子去茅房出恭去!”

婆子得了吩咐,赶紧带着张武进了府里,绕过了长廊,朝着后院墙角的茅房去了。

看着张武忍不住,在长廊里狂奔的模样,宋锦又笑出声来。

芙蕖下了马车,朝着宋锦这边走了过来。

“姑娘,张小公子跑得那么快做什么?像是赶着去投胎一样?”

“这可比赶着投胎重要多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忍不住拉了出来,那可是要闹笑话的,到时候只怕传得全京师人尽皆知。那张小公子这辈子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好名声,就这样毁了。”宋锦面上笑着,就这样回了宋锦。

拉屎在裤裆里,这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若是换作了张武,那张武便是连小孩子也不如,到时候只怕是个人听了,都要笑掉大牙的。

宋锦回翠微居洗漱一番过后,又换了衣裳,李婆子就过来请宋锦去安心斋用饭了。

“姑娘,夫人说了,老爷今夜回来得早,叫姑娘过去陪着夫人老爷用晚饭,老爷和夫人,有事要交代姑娘。”

每回过去的时候,都是李婆子过来请她,且请她过去的客套话,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赵氏和宋老爹有事要交代她。

可每回她过去,还没说上几句话,赵氏就让李婆子送着她回来了。

想必今天晚上去也是一样的。

去到安心斋,灶上伺候的婆子正在摆着饭菜,赵氏坐在里屋中做着针线活,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带着个半大的孩童,陪着赵氏一起做着针线活。

瞧见宋锦进了屋子,赵氏朝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丫鬟搬来绣凳过来,摆在了赵氏身旁,宋锦就势坐了上去。

凑近赵氏,宋锦才发现坐在赵氏身旁的中年妇人,是原主的姑姑,宋家的大姑奶奶,嫁去了别家的宋荟乔。

宋家老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便是宋锦的爹爹,宋老爹,女儿便是宋锦的姑姑,宋老爹的亲姐,宋家大姑奶奶宋荟乔。

宋荟乔嫁的是京中的平昌伯府的二老爷,是个没落的贵族人家。

平昌伯府大老爷分家去了外地,所以伯府主事的,便是平昌伯二老爷,当家大太太,便是如今坐在赵氏身旁的宋荟乔。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对眼前这位姑姑,却没有太多的影响。

即使有印象,也是不好的印象。

每回来登宋家门,都是来求宋老爹,宋芸,宋谦行帮着办事的。

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锦儿,这是你大姑姑!怎么这才多久没见,竟连大姑姑都不会喊了。”赵氏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指着坐在她身旁的宋荟乔,给宋锦解释道。

宋荟乔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宋锦一番,瞧着宋锦生的眉清目秀,眸中透着一股子清亮,做事规矩,方才行礼的时候,也是极懂规矩,连带着身上那股子难闻的异味也不见了。

难不成这些日子她没来宋家,锦儿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锦儿,我是你大姑姑。过来大姑姑身边,叫大姑姑好好看看你!”

宋荟乔说着,朝着宋锦挥了挥手。宋锦走到宋荟乔身边,宋荟乔拉着宋锦的手,好一番打量,像是在打量件完美的货物一样。

“才多久不见,锦儿出落得倒越发亭亭玉立了。我家玉郎,这些年也长得越发英姿飒爽了,弟妹你看,这两个孩子可配?”

第118章宋家姑奶奶(下)

赵氏有些意外,没成想宋荟乔竟这样说,难不成她是想让孙玉郎娶了锦儿?

可她原先不是瞧不上她们宋家吗?

怎么今日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赵氏面上讪讪地笑了笑,似是在试探宋荟乔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大姑子,这样恐怕不妥吧?锦儿和玉郎,毕竟是表兄妹,又这些年没见,两个孩子都未见过彼此,这样说配不配,只怕不妥吧?”

宋荟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的确有些不妥,没再继续方才那个话题,而是转过头又细细瞧了宋锦一番,就道。

“锦儿身上那股子异味祛除了?原先我不是听说锦儿身上那股子异味,这辈子都很难祛除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这个……”赵氏犹豫了阵,不知该不该对宋荟乔说请了太医,暂时把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压住的事。

“大姑姑,锦儿身上那股子异味,还没有完全祛除。如今只不过是被太医用针暂时压住了,日后还有复发的危险。我也是这些年没见过表兄了,不知道表兄可还好。”

宋锦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就这样回了她。

听宋锦说她身上的那股子异味,不过是暂时被压住了,宋荟乔忙挣脱开宋锦紧紧拉着她的那只手。

马上转过面去,不再瞧着宋锦,满满的厌恶,已然堆积在面上。

她原先以为锦儿身上那股子的异味,是永久祛除了,没成想,竟是临时性的。

“锦儿,你表兄一切都好,劳你挂怀了。今日我过来,就是来求你娘亲办事的,你表兄瞧上了永昌伯府的三姑娘盛如玉,我来请你娘亲陪着我一起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

果不其然。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大姑姑,今日必是有事才会上门。

若放在平时,只怕她这大姑姑,一年到头,都不会上门来拜访一次。

原先宋老夫人还住在宋府之中的时候,宋荟乔,借着照顾宋老夫人的名义,在她们家白住了一段时间。

如今宋老夫人去了城外的积元寺求仙问道去了,宋荟乔,也就没在宋家白吃白喝白住了。

“弟妹,不知你意下如何?来之前,我便让人打探好了,永昌伯夫人年轻的时候,在赵家隔壁住过一段时日,和弟妹关系甚好。”

“若是弟妹能陪着我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我一定好好感激弟妹。”

宋荟乔说着,一副若事成之后,要做牛做马来报答赵氏的模样。

只是她知道,她这大姑姑,才没有那么好心。

基本上都是利用完,把她们宋家,扔到一旁的。

哪里还会做牛做马来报答?

“永昌伯夫人年轻的时候,确实与我相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嫁去了伯府,我和她没了来往,只怕她早已不认识我了。”赵氏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一下子加重了,惹得身旁的宋荟乔不快。

“弟妹,这怎么会?永昌伯夫人,与你是旧相识,她又是念旧之人,若是弟妹来帮我做媒,她岂会不答应?”

宋荟乔说着,看着赵氏面上一副犹豫的神色,以为是赵氏嫌事多,不愿帮她。面色一下子就沉下来,冷冷地瞧着身旁的赵氏。

“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逼着你。玉郎也是你的侄儿子,难不成你瞧着他,一个快三十的人了,还打着光棍吗?”

“原先我瞧中了芸儿,可你推三阻四,又说芸儿在宫中当查,不能嫁娶,又说芸儿有了心上人,出宫后会嫁给旁人。”

“你不愿把芸儿嫁给玉郎就直说,何必绕来绕去找那么多借口?”

宋荟乔话罢,目光恶狠狠地瞪着赵氏,似是要将赵氏生吞活剥了一样。

没成想,除却了赵家舅爷那个极品亲戚之外,她又遇见了另一个极品亲戚,宋家大姑姑。

这位宋家大姑姑,真把她家当自己家了?

竟敢来说教赵氏?

赵氏被宋荟乔说得不做声,低下头去。

看着赵氏这副模样,宋锦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起来。

“大姑姑,表兄都三十好几的人,找不到媳妇,难不成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关我娘亲什么事?”

“大姑姑今日是来求我娘亲办事的,还望大姑姑身段放低些!这不是你平昌伯府,这是宋家!想要耍当家主母的脾气,去你平昌伯府去,我们宋家不欢迎你。”

宋锦没给她面子,直截了当地说了一气,解了心中火气。

见惯了躲在宋老爹和赵氏身后的宋锦,宋荟乔还是第一次见竟敢顶撞长辈的宋锦。

她当时就不客气起来。“锦儿,我是你的大姑姑,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这是在顶撞长辈,你可知道?”

宋锦笑了笑,并未理她,而是搀起了坐在软榻上头的赵氏,正打算把她扶到隔壁的耳房去休息。

“若是长辈有了长辈的模样,锦儿自然尊重。若是长辈没有长辈的模样,锦儿为何要尊重?大姑姑说自己是长辈?方才大姑姑说的那些话,是身为长辈该说的吗?”

宋荟乔冷冷笑了几笑,白了宋锦一眼,只道。

“玉郎是你表兄,也是你娘亲的侄子,如今玉郎要找媳妇了,难不成我请了你娘亲帮忙,不妥吗?”

“你祖母在的时候,便让你爹爹娘亲答应过我,说若是玉郎日后娶妻,叫你爹爹娘亲帮衬着我。如今我不过是叫你娘陪着我去趟永昌伯府,又是什么不可以的?”

宋荟乔心中自有她的道理,她才不会惧怕像宋锦这样的小丫头呢。

像宋锦这样的丫头片子,在她眼里,还不够看。

“既然祖母答应大姑姑的,大姑姑去找祖母兑现去呀!如今祖母在城外的积元寺寻仙问道,大姑姑有这点功夫来通我娘争吵,不如现在就去找了祖母。”

面对这样的极品亲戚,她有的是法子。

别以为搬出了宋老夫人,就能让她心生惧意了?

段位委实是太低了,也不瞧瞧如今的宋锦是什么人。

“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等你爹爹回来,我一定要把你顶撞我的事,和你爹爹说说。叫你爹爹收拾你这个臭丫头片子!”宋荟乔说着,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抓起高几上头摆着的一盏茶,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李婆子从屋外走了进来,搀起了赵氏,看了屋里一眼,瞧见暴怒着的宋荟乔,又瞧着满地的狼藉,李婆子忙问了赵氏一句。

“夫人,如今大姑奶奶在屋里闹起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赵氏面上惧是疲惫,她如今才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和她吵呢。

一切就交给锦儿来处置吧!

“李妈妈,你跟着锦儿,锦儿怎么吩咐你,你就怎么做吧?”

赵氏吩咐完了李婆子,看了宋锦一眼,表示对宋锦放心,就由其他丫鬟搀着,去了隔壁的耳房休息去了。

宋锦跟着李婆子又回到了方才那间房,宋荟乔身边的半大孩童,已经被宋荟乔如今的面目吓哭了,在屋里哇哇大哭起来。

宋锦让丫头抱走了孩子,准备好好对付眼前这宋荟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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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教训(上)

“大姑姑,方才你砸到那些个茶盏,都是汝窑的。在外头能卖到十两银子一个的,大姑姑砸了那么多,念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就不要大姑姑两百两银子了,大姑姑给我一百两银子就行。”

宋锦说着,让李婆子拿出账簿出来,把这些个砸碎的茶盏茶碗,价格明细记在账簿上,也写上了一百两银子。

宋荟乔没想到宋锦还如此斤斤计较,她不过砸了几个茶盏茶碗,她都还要记在账上。

“锦儿,小的时候,我也是抱过你的,你可是忘记了?我是你的大姑姑呀!这些茶盏茶碗,难不成你还想要找我要钱不成?”

宋锦笑了笑,并未理她。

她没想到,原来她心中还念着她和自己是亲戚一场呀?

怎么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把亲戚一场放在心中?

“大姑姑,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况且我们只不过是亲戚一场。大姑姑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还有就是,大姑姑如今是在宋府之中,若是再对着伺候的仆妇发脾气,就别怪侄女狠心,把大姑姑请出去了!”

“你敢动我!连你爹爹都不敢对我这么说,那一个小丫头片子,简直反了天了。”

宋荟乔话罢,只听见屋外伺候的婆子唱和道,说宋老爹回来了,正往着这边赶来。

以为宋老爹回来之后,会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教训宋锦,宋荟乔马上变得更为嚣张起来,在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摆出来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斜视着宋锦,冷冷说道。

“锦儿,如今你爹爹回来了,若是你不想遭你爹爹责罚的话,你就老老实实跪下来,给我请罪。若是我高兴了,这事我也不和你爹爹提了。”

“呸!”宋锦啐了她一口,想要借着宋老爹来对付她,她这大姑姑,还真是够幼稚的。

“大姑姑,是非曲直,自在我爹爹心中,大姑姑就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待宋锦话罢,李婆子拉着宋锦到了墙角,提醒了她几句。

“姑娘有所不知,老爷和姑奶奶的感情,一向甚好。老爷只有姑奶奶这位姐姐,所以以前便是姑奶奶做错了什么,老爷都不会出言教训姑奶奶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不会教训,不能保证现在不会教训。

想要宋老爹出手,她有的是法子。

还没等宋老爹去到里屋,宋老爹去到半道的时候,宋锦就从廊里冲了出来,冲进了宋老爹的怀里,带着几分哭腔对着宋老爹诉苦。

“爹爹,姑奶奶欺负娘亲!姑奶奶今日上门来求娘亲办事,娘亲不允,姑奶奶就说了娘亲几句,女儿为了不让娘亲遭姑奶奶欺负,姑奶奶还骂了女儿。”

宋锦说着,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方才她自己用茶水泼红的手臂,眸中盈满了泪水。

“爹爹,姑奶奶坏!您一定要帮着女儿,帮着娘亲,好好教训姑奶奶。”

宋锦面上表现得一副天真善良的模样。

心底里却是自我吐槽得不行。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吻,同宋老爹说话。

学小屁孩说话,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

看着宋锦眼睛红红地,宋老爹就知道宋锦方才必是哭过,看了里屋一眼,宋老爹绕过了里屋,去了里屋旁的耳房,此刻赵氏正待在那边。

“锦儿乖,锦儿乖,我们去瞧瞧你娘亲!一会再去见你姑奶奶,给你娘亲报仇!”

“嗯嗯,爹爹。”

宋锦点了点头,装作个小屁孩一样,拉住了宋老爹的手,两个人并排去了耳房。

瞧见赵氏正躺在耳房里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宋老爹进到屋里,拿了绣凳坐在赵氏榻旁。

“怎么这副模样?方才听锦儿说,是大姐又上门来求你办事了。你不允,大姐便说了你几句,还骂了锦儿。”

赵氏用手撑了起来,看了眼躲在宋老爹身后的宋锦,想起了方才在里屋,宋锦回怼宋荟乔那些话,赵氏看着身旁的宋老爹,就道。

“锦儿一天胡说八道的,她的这些话,你别信。大姑今日过来,的确是来求我办事,是为了玉郎的婚事。大姑想要我陪着她,去永昌伯府,说下玉郎和盛如玉的婚事。”

宋锦从宋老爹身后钻了出来,钻到了赵氏面前,用着她早就准备的孩子口吻,摇着宋老爹的手臂道。

“爹爹,是姑奶奶欺负了娘亲,娘亲为了不让你担心,她胡说的。你相信锦儿,咱们现在去找姑奶奶,讨要个说法。”

不是宋老爹不肯相信赵氏,而是宋锦那些话,说的太真了,调动着宋老爹一步一步,该如何做。

“我去隔壁的里屋瞧瞧,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问大姐便知。”

宋老爹站起身来,又对着屋里的李婆子嘱咐道。

“李妈妈,看好夫人,莫要让夫人过去。”

李婆子点了点头,目送着宋老爹和宋锦离开了耳房。

瞧着宋老爹和宋锦出了门,赵氏特地把李婆子唤到身旁,她有一些话,想要单独问问李婆子。

“李妈妈,锦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越发觉得,锦儿变了,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原先我以为锦儿长大了,但今日我觉得,锦儿心中起了谋算。”

李婆子是宋锦那边的人,听着赵氏这样问起,李婆子忙道。

“夫人的错觉罢了,姑娘一切都好,比起以前,更好了。姑娘越来越聪明,日后也不会遭旁人欺负。”

“是么?越来越聪明了?”赵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在最后又加重起来。

“还是尽快把锦儿送入东宫历练吧!让人写信给大姑娘和大公子去。”

这边的张武,在茅房解决了憋了许久的问题后,出了茅房,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轻松下来不少。

“张小公子,不知您是要老奴备车送您回府,还是要见过我家姑娘,再回府呢?”先前给张武带路去茅房的婆子,突然问起。

张武抬起头瞧了一眼面前的宋家大院,想着若是自己要回去,还是和她说一声的好。

“带着我去见你们家姑娘吧!我和她说几句话便走。”

婆子点了点头,带着张武就进了前面的宋家大院。

里屋中,宋荟乔还在憧憬着,若是宋老爹回府,一定会帮着她,沆瀣一气教训了宋锦和赵氏,全然不知宋老爹此刻正带着宋锦,怒气冲冲地闯了过来。

“夫人,宋家老爷过来了!”宋荟乔伺候的丫鬟,瞧着宋老爹带着宋锦,朝这边过来,忙回禀了一句。

“快请,快请宋老爷进来。”没等丫鬟请宋老爹进来,宋荟乔就迫不及待站起身来。

“大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宋老爹板着一张脸,没理出门迎他的宋荟乔,就道。坐在了屋里的主座上,宋老爹又道。

“听说你为了让芸娘给你说下永昌伯府盛如玉姑娘这桩婚事,出言教训了芸娘?”

宋荟乔没想到宋老爹一进门就对她说了这些,面上有些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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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教训(下)

宋荟乔看了一眼随着宋老爹进来,此刻正躲在宋老爹身后的宋锦,她就知道,方才宋贤一进门,质问她的那些话,必定是宋锦告诉他的。

倒是她自己小看这一小丫头片子了,一个没留意,让她先一步到了自己亲弟弟宋贤面前,告了自己一状。

不过她也不怕她,更相信宋贤不会出言问责她。

毕竟宋贤就她这么一个姐姐,难不成还能为了赵氏和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婆子,不顾姐弟情分,问责她吗?

宋荟乔面上保持得极为淡定,似乎并未受此刻宋宋老爹面上不悦的神情影响,捧起身旁的一盏茶,轻轻饮了半口,转过头望向身边的宋老爹,这才回道。

“弟弟,你也是知道的,玉郎的年纪越发大了起来,马上就要过了而立之年了,至今还未娶妻。前些日子玉郎上街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出门的永昌伯大姑娘盛如玉,玉郎对她一见钟情,回来之后就叫嚷着要娶她过府。”

“我和伯爷再三商量过后,知道弟妹和那永昌伯夫人自幼相识,打算请了弟妹陪着我一起去伯府说下这门婚事。”

“谁知道弟妹还没有说话,你家这二姑娘就跳出来,叫嚷着说我欺负了弟妹。弟妹和我关系一向要好,我怎么会欺负她呢?”

宋荟乔话落,把目光落在了宋锦身上,似是在打量着她。

如今宋老爹在场,看她要如何为自己分辩?

不过宋锦也懒得同她分辩,只看宋老爹该如何处置?

但宋荟乔和宋老爹,毕竟是亲生姐弟,难不成要宋老爹为着她和赵氏,出言问责她吗?

宋锦觉得这不大可能,宋老爹和宋荟乔自幼感情最为深厚。

只怕宋老爹顾念着旧情,不会说什么重话出来的,更不会去问责宋荟乔。

既如此,她就在这上添上一把火。

“大姑姑,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欺负我娘亲,如今又说没有欺负我娘亲,方才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都瞧见了。”

“若是爹爹不相信,可唤了方才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来,她们必会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告诉爹爹的。”

学着小屁孩说话,真是累呀!

更何况如今她这副身体里住的灵魂,是个在现代生活的大龄女青年。

学这样天真无邪小屁孩说话,更是觉得累。

宋老爹相信,锦儿不会欺骗别人,所以他这才打算听了宋锦的话,把方才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一起唤了进来。

方才在里屋伺候的丫鬟仆妇,都是赵氏院里伺候的人。

她们都是听赵氏的吩咐办事的。

如今既喊了她们进来问话,她们自是要处处为着赵氏和宋锦说话。

一个胆大心细的婆子,上前走了几步,一下子扑倒在宋老爹的脚下,开始为赵氏一个劲地叫屈。

“老爷,二姑娘说的句句属实。方才老奴在屋里伺候,的确瞧见了是姑奶奶,厉声斥责了夫人几句。夫人的确是和那永昌伯夫人是旧相识,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间早已没了往来。”

“姑奶奶一直以为夫人是故意推诿,不愿帮这个忙,当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的面,就斥责了夫人。”

婆子话落,先前面上还一副淡定模样的宋荟乔,此刻已然是淡定不起来了。

站起身来,指着方才说话的那婆子,就开始破口大骂,全然没有世家贵夫人的形象。

“你这个该死的婆子,我哪里惹到你了?你竟要这样诽谤我?”

“方才在屋里,我不过说了赵氏几句,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变成是我厉声指责了赵氏呢?”

骂完了方才说话那婆子,宋荟乔又再次转过身来,给宋老爹复又解释了一遍。

“弟弟,方才是我的不对,没顾忌屋里还有伺候的仆妇,就说了弟妹几句。可即便是我说了弟妹几句,锦儿也不该跳出来,不敬长辈,直接说我吧?”

“便是我做的再如何不是,也不该轮到一个小辈,来说教长辈。”

宋锦不说话,站在一旁,细细地观察着宋老爹面上的神情反应。

只见宋老爹面色依旧,板着那张从进门前就板着的脸,言语冰冷地回了宋荟乔。

“大姑,锦儿还小,她一个孩子,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只是玉郎想要求娶永昌伯府大姑娘之事,你与其来求了芸娘陪着你一起去伯府做媒,还不如带着玉郎过去,叫玉郎见见那位姑娘,也让永昌伯府的几个长辈,见见玉郎。”

“玉郎是个好孩子,若永昌伯府的几个长辈瞧中了,那玉郎和永昌伯府的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果然,宋老爹对着宋荟乔,没有用什么过重的语气。

还是那样的亲和。

宋荟乔一顿,她原先以为自己面前的弟弟,会为了弟媳妇,和一个姑娘,出言问责她呢。

没成想,却是没有怪她。

不过宋贤怪不怪她是一回事,她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伺机严厉惩罚宋锦一番,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弟弟,玉郎年纪越发大了,你做为玉郎的舅舅,也该为着侄子想想不是。”

“原先我瞧中了你们家的大姑娘,但芸姐儿毕竟在宫里当差,又在御前,在太子妃,安贵妃身边伺候,也不能出宫嫁人。”

“如今既然玉郎又瞧上了永昌伯府的姑娘,弟弟就帮着我使使力,敲定这门婚事。”

孙玉郎是平昌伯府的大公子?

为何婚事需要他们家来操心?

平昌伯府的人呢?

难不成都死绝了?

叫娘家舅舅舅母来帮着操心侄子的婚事,宋荟乔这干的是什么事?

宋锦心中越想越气,她这是摊上了什么极品亲戚。还是不能叫宋老爹应下。

不然保不齐彩礼钱,宋荟乔都会叫她们宋家拿出一份来,用来聘娶那盛家姑娘。

“爹爹,玉郎表兄既是平昌伯府的大公子,他的婚事,本该是由姑姑和姑父来操心,爹爹平日里忙的事情太多了,这些事情就先放放吧!”

宋锦细细地瞧着面前的宋老爹,就道。

只见宋老爹犹豫了半晌,才回道。

“大姑,玉郎毕竟是伯府的公子,由我宋家来操心他的婚事,只怕说不过去。还是让大姑和孙伯爷,去操心他的婚事吧!”

宋老爹说罢,拉起了身旁宋锦的手,就要走,却被宋荟乔一把拦住。

拦住了宋老爹,宋荟乔又开始了一番出神入化的表演,把现代社会电视放的那些极品亲戚,表演得活灵活现的。

“弟弟,玉郎毕竟是你的侄子呀!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瞧着你侄子这辈子都打光棍?”

“若他爹是个肯为孩子婚事操心的人,玉郎的婚事,也不会一拖再拖,拖到如今快三十的人,还没有娶妻生子。”

宋荟乔说着,开始抹起了眼泪。

“弟弟,弟妹和永昌伯夫人自幼相识,即便是这些年没有联系,想必永昌伯夫人也是使得弟妹的,若弟妹陪着我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做姐姐的,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弟弟。”

见她说得一番声泪俱下,要不是宋锦之前见惯了她的表演,只怕已然被她熟练的演技,给骗到了。

“姐姐呀!玉郎毕竟是伯府的人,难不成伯爷不管了,叫我一个做舅舅的人来管?”

果然,宋老爹也识破了她的演技。

见宋老爹迟迟不肯应下,先前还带了几分泪水的面上,此刻一下子就全变了,目露凶光地瞧着眼前的宋老爹,怒声道。

“弟弟,既然你不肯答应,就是对不起我这个做姐姐的。你我姐弟二人是一齐长大的,如今你为了一个赵氏,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这样对我,真是凉了我的心。”

“大姑姑,玉郎表兄是出自伯府之人,玉郎表兄的婚事,自然该有姑父来做主才是。如今你跑到了我们家,叫我爹爹娘亲做主了玉郎表兄的婚事,岂不是多管闲事了?”

宋锦一时没想到宋老爹还在场,直截了当地这样回了她。

第121章 暗中调查

“既然弟弟有心袒护赵氏和这小丫头片子,那我就把这些事,禀到母亲她老人家面前,交由她老人家来定夺。”

宋荟乔说着,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摆在了高几上,由着丫鬟搀着,就出了屋子。

二门上的婆子已经备了车,待会就会送着她回平昌伯府。

既然她有心请了宋老夫人回来折腾,就让她继续折腾吧!

“锦儿,这些日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吧!哪里也不许去?”

宋老爹交代了宋锦几句,看了宋锦一眼,见她面上有几分笑意,马上就出了门。

这边的张武,已经从后院寻到了前院来了。

瞧着宋锦站在屋里,张武轻轻敲了敲门,就跟着进来了。

“怎么这副模样?是什么人惹你不开心了?”张武瞧着宋锦面上不大高兴,开口就问了句。

随后在袖口中掏了掏,掏出来一颗用油纸包裹的话梅,递给面前的宋锦。

“宋二姑娘,你尝尝吧!这是姜香梅子,我从家中带出来的,很甜的。”

接过了张武递来的姜香梅子,宋锦并未着急着入口,而是把梅子递给了身后的丫鬟,叫丫鬟替她保管起来。

先前张武去茅厕出恭的时候,可是带上了这枚姜香梅子。

谁知道他方才用这梅子做了什么?

如今递给她吃,她怎么敢吃?

宋锦呵呵笑了笑,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瞟了一眼面前的张武。

“怎么,张小公子要走了?这么快就要走了?”。

只见方才带着他去后院茅房的婆子,此刻正跟在他的身后。婆子面上含着笑,朝着宋锦福了一礼。

“姑娘,二门上已经备好了马车,准备送着张小公子回国公府了。”

“既如此,你便带着他去吧!既然张小公子还要急着回去追查你家婆子的死因,我就不多留你了。”

宋锦说着,朝着婆子挥了挥手,让婆子把张武带了下去。

张武心里还有几句话想要同宋锦说,但瞧着宋锦面上含着几分淡笑,他把那些话咽了下去,而是说了旁的话。

“既如此,宋二姑娘就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若是宋二姑娘想我了,或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话,大可以叫人递了消息到国公府。”

其实张武方才心底里是想说,他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但瞧着宋锦如今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必定不会接受自己。

与其说出来那些话,弄得彼此双方都不好受,那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待日后机会合适了,他再向宋锦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会的,请张小公子放心就是。”

目送着婆子带着张武离开,宋锦转过身,去了隔壁的耳房看了赵氏一眼之后,也跟着回了自己的小院。

白荷的伤势已经大好,此刻已经不需要旁人搀着,就可以下地自己走动。

“奴婢听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说了,那姑奶奶也真是,嫁去了别家这么多年,也不安生,还把自己当这宋家的姑奶奶了。”

白荷的性子还是未变,对着宋锦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她那大姑姑,倒还真是宋家的姑奶奶。

当初宋老夫人还住在府里的时候,就对她照顾有加,她每回过来,都会私自给她一些东西,叫她一车一车地拉回去。

宋锦想了想,还是叫人去城外的积元寺瞧瞧,看看宋老夫人可有回府的意思。

“白荷,你差几个机灵的丫鬟,去城外的积元寺看看老夫人,打探打探消息,看看老夫人有无回来的意思?”

白荷心里有些纳闷,好端端地,姑娘打探老夫人何时回来做什么?

不过既然是姑娘吩咐下来的事,她也不好得推脱,马上就交代小丫鬟去办了。

“姑娘,自从老夫人迷上求仙问道之后,哪一日不是住在那积元寺里?老爷和夫人亲自去请了几趟,老夫人都不肯回来。您叫奴婢差人去问问,到底是要做什么?”

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白荷还是开了口。

“叫你去你便去,问这么多做什么?”宋锦说着,推了面前的白荷一把。

这边的英国公府。

广明台,英国公夫人的院子。

因着英国公夫人惯爱听戏,所以就在院中,搭建了一个供戏班子唱堂会的戏台。

英国公夫人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有伺候的婆子面色匆匆地朝着这边过来,福了一礼后,才凑近了英国公夫人,禀道。

“夫人,徐国公府的人说,徐慧姑娘那道腰牌,是才丢了不久了。昨日徐慧姑娘出了门,日落时分,才回到的徐国公府。”

“照这么说,昨日宋二姑娘很有可能在桃林中遇见了那徐慧姑娘,可那徐慧姑娘的腰牌,又是怎么掉在废屋里呢?废屋隔着桃林,还有段距离。”

雪雁捧了热茶出来,亲自递给了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接过茶盏,想了片刻。

“难不成是那徐慧姑娘使了什么计谋,把那宋二姑娘带过去的?”

婆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补充了句。

“夫人,听徐国公府伺候的婆子说,这徐慧姑娘身旁,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有些身手。还精于易容之术,可以化妆成旁人的模样。”

竟有这等事情?

既然那徐慧身边的丫头有个精于易容之术的,那么这一切,便可以想得通了。

难不成就是那徐慧,让人杀了马婆子,再叫那个精于易容之术的丫头,化妆成马婆子的模样,带着宋二姑娘去桃林那边的?

“府里还有多少暗卫?”英国公夫人抬眸,放下茶盏,问了身后的雪雁一句。

“夫人,府里还有一百暗卫,都安置在府里的别院之中。”雪雁低着声音回道,生怕被旁人听到一样。

“去问过老爷,就说我想要调五十暗卫出来,去徐国公府,抓一个人。马婆子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些年,如今横死,我若是不调查清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怕我今后是要睡不着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没有拜贴,既能顺利潜入到我的私宅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这些个管事,竟什么事也不知?”

说着说着,英国公夫人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身边伺候的雪雁等人,则是慌了起来,忙跪了下来,请罪道。

“夫人,都是奴婢们的失职,都是奴婢们的失职。要不是奴婢们的疏忽,也不会叫那些歹人潜了进来,害了马婆子。又易容装扮成马婆子的模样,准备对宋二姑娘行不轨之事。”

“好了,如今宋二姑娘没事,已经平安回府。只是这样的事情,日后不许再发生!叫上暗卫,去徐国公府看看吧!”

顶点

第122章 宋老夫人(上)

得了英国公夫人的吩咐,雪雁和方才跪倒在地的婆子,忙站起身来。

因着调配暗卫这件事是英国公夫人特地嘱咐雪雁的,其他伺候的婆子福了一礼后,就退出了屋里。

雪雁留在屋里,还打算再请示英国公夫人几句。

“夫人,若是老爷问起,夫人调配这些个暗卫去徐国公府做什么,奴婢该如何回答?是不是该将这件事的实情,和老爷明说。”

“那日是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叫人暗害了马婆子,又叫人易容成马婆子的模样,带着宋二姑娘去了桃林的废屋?”

英国公夫人思虑了半晌,还是回道。“若是老爷问起,就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和老爷细细说上一说吧!”

雪雁得了吩咐,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就下去办了。

片刻后,就有丫鬟过来报,说是陈太师家的夫人来了。

今日陈夫人约了英国公夫人见面,是为了商谈,英国公夫人的小姑娘,和陈家二公子的婚事。

……

城外的积元寺,宋家老夫人桂氏正在佛寺后院的厢房静修。

因着积元寺是有名的求仙问道之地,一年到头,会有不少世家大族的老夫人,老安人过来,一来是吃顿斋饭,二来则是要请上积元寺的善光大师,讲上几日经文。

若是其中有个把人参禅悟道,悟出些东西来,就会留在寺里,陪着寺里的和尚师傅,一起求仙问道。

而宋老夫人桂氏,便是在寺里悟出些东西出来,继续留在积元寺,陪着大和尚们一起吃斋念佛,求仙问道的了。

昨日宋荟乔去了宋家,今日宋老爹就忆起在积元寺久住,求仙问道的宋老夫人,特地嘱咐了赵氏,让赵氏今日带着宋锦去积元寺,见上老夫人一面,问问她近些日子可好,可缺什么短什么。

宋家只有两辆马车,因着另外一辆马车是宋老爹坐着入宫当差的,所以赵氏和宋锦今日出门,二人加上两个伺候的仆妇,只能挤在了一辆马车之中。

马车内空间本就狭小,如今在挤着坐了四个人,更是热的不行。

今日跟着宋锦去积元寺的,是芙蕖。

白荷背上的伤势未愈,这些日子还不能起身,所以这两日便是芙蕖在宋锦身边伺候。

芙蕖撩开了车帘,赵氏身边伺候的李婆子,忙倒了两盏冰镇过的莲子羹出来,搁到了赵氏和宋锦中间的小几上去。

“夫人,姑娘,这莲子羹是昨日傍晚,灶上的婆子做的。晓得今日一大早夫人和姑娘就要出门,婆子昨日就把莲子羹冰镇在井水里,今日一早让夫人和姑娘在路上吃。”

端起了小几上的一盏莲子羹,宋锦只觉得那碗壁冰冰凉凉地,看模样,是在井水里镇了一夜。

不过几口,一小碗莲子羹,就下肚了。

看着宋锦吃的舔了舔碗,李婆子忙从食盒里,又拿出一碗出来,递给了面前的宋锦。

“若是姑娘喜欢,还有,管够。”

既然李婆子说还有,她就却之不恭了,使劲地吃吧!

积元寺后院的碧波厢房,是宋家老夫人静修的禅房。

方才寺里刚吃过午饭,小沙弥就端了一盘水果过来,说是在佛前供奉过的,大师傅叫几个小沙弥端去给在积元寺求仙问道的贵人,就让人端来了。

孙婆子接过水果,正准备拿下去冲洗一遍的时候,却被宋家老夫人桂氏给拦住了。

“老夫人,这上头沾了些香灰,老奴拿下去给你洗洗,洗干净之后再吃。”

“你这一洗,岂不是把佛前供奉的福气都洗没了?还是让人拿帕子给我擦擦,就拿过来给我吃吧!”

因着在积元寺里待久了,桂老夫人面容,越发地亲切和蔼起来。

虽说是在积元寺里头静修,不过桂老夫人的衣着,仍旧是世家贵妇的打扮。

身上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夏布衣裳,上头绣了精美的宝相纹,发髻梳成了圆髻,发上簪了几支石榴葡萄玉簪,腕上戴着一对沉甸甸的赤金镯子,镯子上头还镶嵌了几颗如米珠般大小的红宝石。

在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是跟着她伺候了多年的孙婆子,原先宋府的管事婆子,如今到了这碧波厢房,也变成了厢房的主事。

小丫鬟端了擦净的水果上来,摆在了宋老夫人身旁的高几上,宋老夫人拿起盘中的一个水果,当即就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一边啃着,一边又问着身边的孙婆子。

“昨日贤儿给我递了消息,说今日赵氏会领着锦儿过来看我,去看看外头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过来。”

孙婆子面上笑了笑,招呼了个丫鬟去外头问了负责扫洒的小沙弥。

小丫鬟回来的时候,说自己没问到如今什么时辰,却带了一个人进来。

丫鬟带着宋荟乔到了屋外,正准备进去通禀的时候,宋荟乔就闯了进去。

冲到宋老夫人的膝下,宋荟乔一下子伏跪在地,开始了一阵诉苦。

“母亲呀!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呀!如今宋贤娶了媳妇,有了姑娘儿子,就忘了他的姐姐呀!”

“昨日我去了宋府,和赵氏商量玉郎和永昌伯府盛家姑娘的婚事,想要让赵氏陪着我一去去盛家,说下这门婚事。”

“可是她非但不肯,还指使了锦儿来说教我呀!我真没面子呀,叫自己的侄女,当着那么多丫鬟仆妇的面,毫无顾忌地说教我呀!”

等宋荟乔嚎丧式地说完,宋老夫人这才开了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郎不是才和苏家姑娘定了婚,怎么又牵扯到什么永昌伯府盛家了?还有,玉郎是平昌伯府的公子,怎么会让赵氏陪着你去说媒呢?”

宋老夫人知道自己这姑娘是什么德行,所以才不会听她一人所言,也不会相信她方才所说那些。

一进来就嚎丧式地哭了一阵,换作旁人听了,只怕已是高兴不起来的。

孙婆子亲自搀起了伏跪在宋老夫人膝下的宋荟乔,又搬了绣凳过来,伺候着她坐下。

“母亲,玉郎和苏家的婚事,已经吹了。苏家姑娘嫌弃我家玉郎没有功名在身,已经和别家定了亲。”

“前些日子玉郎上街,在街上对那盛家姑娘一见钟情,回来便和我说他要娶那盛家姑娘。”

“我多方打听之后,知道了永昌伯夫人和赵氏是旧相识,想要请了赵氏,陪着我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可赵氏说什么都不肯。”

宋荟乔不敢欺瞒宋老夫人,还是捡了几句重要的,告诉了宋老夫人。

“玉郎都快三十的人了,自己的婚事,还没点主见,等着你来给她操持。赵氏和那永昌伯夫人是旧相识又如何,难不成永昌伯夫人看着赵氏和她是旧相识的份上,就会允准这门婚事?”

听着宋老夫人说到这里,宋荟乔抬眸瞧了面前的宋老夫人一眼,忙道。

“母亲,玉郎也是赵氏和弟弟的侄子呀,他的婚事,按理来说,也该是几个亲戚帮着做主才是呀!”

在还没有来积元寺之前,宋荟乔还以为宋老夫人听了她那些个诉苦之后,会站在她这边,帮着她说话。

谁知道,宋老夫人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还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如今她再说下去,只怕是要惹怒了宋老夫人。

“玉郎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为何快到了三十,还没有娶妻生子?”

“为何旁人有功名在身,而玉郎则是每日游手好闲,没个正形。别说进士了,便是举人,玉郎也是没有的。苏家姑娘瞧不上他,属实正常。”

“永昌伯府是世袭的恩封,她们家的那姑娘,素来是个有才情,如何瞧得上玉郎?”

“若赵氏真的陪着你去了永昌伯府说媒,若没有拒绝还好,若拒绝了,只怕为娘的这张老脸,都叫你给丢完了。”宋老夫人装作没瞧见脸色渐渐难看的宋荟乔,直言道。

听着宋老夫人如此说,宋荟乔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今次连母亲也要站到旁人那边?

“母亲,玉郎毕竟是你的外孙呀!他的终身大事,您老应该帮着他些,让玉郎尽快娶妻生子呀!”

第123章 宋老夫人(下)

宋老夫人没理她,朝着身边的孙婆子使了眼色,暗中示意孙婆子将她带出去。

孙婆子得了宋老夫人的示意,就过来搀起了宋荟乔,准备把她带出去。

“大姑娘,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既然是玉郎哥儿的婚事,您就同伯爷好好商量商量,玉郎哥儿是伯府的哥儿,想必伯爷对他的婚事,总还是上心的。”

“上心?他如何上心?”宋荟乔冷笑一声,抬起头看着面前正低下头望着她的宋老夫人,又冷冷开了口。

“玉郎是他亲生的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难不成和他无关?”

“伯爷心里一心一意装着旁人的儿子,哪里会把我的儿子放在眼里?哪里会去上心?”

宋荟乔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说得宋老夫人面上,渐渐带上几分不悦,也抬起头来,不再瞧她。

“把大姑娘带出去!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好好管教,如何成了如今这样一事无成的模样,倒变成了是我们的不是了?”

宋老夫人话罢,正准备下榻来,亲自请着宋荟乔出去。

宋荟乔回眸瞧了宋老夫人一眼,眼神有些冰冷,带了几分寒意,把宋老夫人吓得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母亲,不用你赶,我自己也能走!”

撂下来这句话,宋荟乔迅速就出了碧波厢房,往着前院去了。

瞧着宋荟乔逐渐消失的背影,孙婆子搀起了身后的宋老夫人,复又上了软榻,才道。

“老夫人,这大姑娘越发地不像话了,宠得玉郎哥儿也越发不成型了。只怕日后玉郎哥儿,会打一辈子光棍吧?”

“玉郎之所以迟迟未曾娶妻,就是因为她。若她把标准放低些,寻个好人家的姑娘,玉郎这婚事,早就结了。谁会知道她竟然拖到了现在。”宋老夫人说着,一连叹了几息。

宋荟乔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同宋老夫人以前太宠她有关,宠着她娇纵任性,越发得无法无天。

生了个玉郎哥儿,也是宠的要什么给什么,最后宠成个纨绔子弟。

到了积元寺,宋锦先下了马车,又亲自搀着赵氏下了马车。

还没进寺门,只见一个接引的知客和尚,带着个小沙弥出来了,说明来意之后,知客和尚叫小沙弥带着宋锦一行人去了后院的厢房。

积元寺地方很大,又建在半山腰上,走进寺里的千阶梯上,能将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贵夫人,姑娘,过些日子便是我寺住持大师善光师傅的讲经会了,不知两位贵客可愿来听听?前些日子寺里的千寻塔塔漆掉落,善光师傅为了修补千寻塔,才特地开了讲经会。”

小沙弥话里头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还没等小沙弥话说完,宋锦就开了口。

“小师傅话中所说,我们都晓得了。既然是帮寺里修补塔漆,这样功德无量之事,我们一定会鼎力相助的。只是现如今还请小师傅先带路,带着我们去后院的厢房。”

小沙弥没想到,宋锦答应得如此爽快。

双手合十,朝着宋锦行了一礼,就带着宋锦和赵氏,往着后院的厢房去了。

小沙弥做为引路的,走在了最前面,而赵氏和宋锦,却走在了最后面。

因着赵氏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宋锦说说。

“锦儿,你答应得那样快做什么?修千寻塔的塔漆,那得要多少钱呀?会不会那小沙弥叫我们捐出几千两呀”

赵氏心中忧虑着方才宋锦答应那小沙弥之事,趁着小沙弥走在前面的机会,忙问了几句。

赵氏还真是杞人忧天呀!

方才那小沙弥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

善光大师准备开讲经会,到时候来听讲经的,肯定不止他们家。

到时候那些个世家大族的贵夫人,只怕捐的香油钱都是万两起步,到时候她们家只需跟着旁人,随意捐给几百两银子,意思意思便成了。

哪里能真的叫她们捐上几千两银子。

宋老爹一年的俸禄,都没有那么多银子。

她们宋家,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的。

瞧着引路的小沙弥走远了,宋锦和赵氏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碧波厢房里头,孙婆子已经让屋里伺候的丫鬟,沏了新茶,倒了两杯茶盏出来,等着赵氏和宋锦了。

因着几个月未曾见到赵氏和宋锦,宋老夫人又听说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被暂时压住了之后,整个人高兴得不行。

看着出去打探的小丫鬟久久未归,宋老夫人心里一时着急起来,对着身旁的孙婆子开口问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赵氏和锦儿过来,难不成她们今日不来了?”

孙婆子正准备回话,只见方才被宋老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头回来了,面上惧是喜色,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对着宋老夫人马上就回禀道。

“老夫人,夫人和姑娘上来了,跟着引路的小沙弥上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宋老夫人重复了两遍,面上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是怎么了,数日不见儿媳和孙女,她心里倒是有几分想念了。

再被方才宋荟乔那么一闹,她心中对赵氏和宋锦的好感,又多了许多。

只听见外头侍候的丫鬟唱和道,说宋锦和赵氏到了,宋老夫人赶忙让丫鬟把她们二人请了进来。

进了碧波厢房,只见宋老夫人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身边有个年迈的婆子伺候着,她应该就是赵氏口中说的那个孙婆子了吧?

宋老夫人手下,第一得力之人。

依着规矩,宋锦和赵氏一同给宋老夫人行礼问安,宋锦是宋老夫人亲自起身,来搀起的她。

“才几个月不见锦儿,锦儿出落得,倒是越发亭亭玉立了,马上就是大姑娘,要嫁人了。”

宋老夫人当着赵氏的面,夸了宋锦几句,又亲自牵着她的手,坐到了软榻上。

在原主的记忆里,对着宋老夫人的印象,并不多。仅有的印象,也是不好的印象。

三个月前,为了宋锦和连墨私奔那件事,宋老夫人在宋家祠堂请了家法,当着赵氏和宋老爹的面,亲自打了宋锦。至今她还记得。

那疼痛入骨,到了夜里,越发疼得厉害起来,宋老夫人不许赵氏和宋老爹请大夫,只能叫她这样挨着。

到了第二日,宋锦实在是挨不住了,赵氏偷偷背着宋老夫人,去请来的大夫,给宋锦诊治。

事后宋锦知道了,赵氏偷偷请大夫回来给她瞧病这件事,宋老夫人是知道的,不过却并未阻拦。

事后还亲自传了大夫去问话,叫孙婆子送来祛疤的药膏。

过往种种,都叫她猜不透,她这祖母,宋家的老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24章 展开调查(一)

坐在宋老夫人身边,宋锦面上盈满了笑意,因着知晓宋老夫人笃信道教,又求仙问道多年,所以对待宋老夫人的时候,不能有片刻的松懈。

因为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自己这位祖母给惹恼了?

“祖母,昨日大姑姑到了府中,说起了玉郎表兄的婚事。大姑姑想要请了娘亲,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

“还说什么永昌伯夫人和娘亲自幼相识,多年的情分,由她去亲自陪着去,想必那永昌伯夫人会允准这门婚事的。”

“不过我娘亲到底和永昌伯夫人多年不曾来往,若是就这样贸然去说媒,只怕媒还没有说成,永昌伯夫人倒厌恶起了娘亲。”

还没等赵氏开口和宋老夫人明说,宋锦已把昨日发生的那些事,详细给宋老夫人说了一遍。

听着宋锦这么说,宋老夫人半晌没有言语,似是在思虑。

不知她在思虑着什么?

片刻后,孙婆子亲自端了茶点进来,有积元寺特做的糕点祥福糕。

祥福糕,名字听起来倒是好听,吉祥如意,不过是绿豆糕,

上头用模子印了这二字出来,所以叫祥福糕罢了。

宋老夫人瞧着孙婆子把茶点端过来,伸出手过去抓了一块祥福糕,然后让孙婆子把茶点摆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

“锦儿,你方才所说那些事,祖母都晓得了。在你们还没有过来之前,你大姑姑已经过来了一趟,同我说了这些。”

“她说是赵氏执意不肯应下,锦儿不敬长辈,当着丫鬟仆妇的面,厉声回怼了她。”

“她让我给她做主,帮着她,说下玉郎哥儿和永昌伯府二娘子盛如玉的婚事。赵氏你说,我该不该为她做主?”

宋老夫人话落,目光落在了赵氏面上,似是在打量着赵氏面上的反应。

赵氏抬起头看了宋老夫人一眼,遂又低下头去,捧着身边的茶盏就道。

“玉郎哥儿再怎么说,都是我和老爷的侄子。他的婚事,我们也的确应该帮着大姑操心的,今日大姑来母亲这里闹了一场,儿媳不知,还望母亲恕罪。”

听着赵氏这样说,宋老夫人流露了极其满意的神情。

如此看来,眼前这赵氏,还是挺明白事理的。

宋锦一时不解宋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开了口问她,却叫赵氏给拦住了。

赵氏抛给宋锦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言。赵氏拉着宋锦的手站起身来,朝着宋老夫人福了一礼,便要离开了。

“母亲,我们今日还要赶着回去,就不留下来用饭,打扰您老人家了。至于玉郎哥儿的婚事,我同老爷商量过后,有老爷来定夺。”

赵氏怎么会急着走?

这是做什么?

宋锦想要开口问了赵氏这样快速离开的原因,却被李婆子和芙蕖二人拽着,就出了宋老夫人所在的碧波厢房。

待赵氏和李婆子去得远了,孙婆子紧紧关上了屋门,又回到了宋老夫人身后。

见宋老夫人低着头不语,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孙婆子拍了拍宋老夫人的肩头,就道。

“老夫人,夫人已经带着锦姑娘走了!方才锦姑娘和夫人未进来之前,老夫人面上满是笑意,怎么自锦姑娘和夫人进来,老夫人就变得淡淡地?”

“老奴见老夫人方才一直打量着锦姑娘,莫不是因为锦姑娘?”

宋老夫人摇了摇头,喝了几口茶水后,才不急不慢地回道。

“我瞧着锦儿,倒不像是原先的锦儿了。原先的锦儿,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躲在赵氏和贤儿的身后。”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却是搀着赵氏进来,还先赵氏一步,把昨日在府里发生的那些事,都说给了我听,听她话里头的意思,似是想要我出言问责宋荟乔。”

“说不定是老夫人想多了,只怕姑娘还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一层意思的。虽说这些日子听说姑娘和开了窍一样,不过老奴瞧着那姑娘,还和往常一样,没多大区别。”孙婆子望着面前的宋老夫人,如实说着。

宋老夫人摇了摇头,就不再言语,吩咐孙婆子几句,就让孙婆子下去办事了。

回到宋府,赵氏让宋锦先回屋洗漱更衣之后,再去安心斋见她。

“夫人,难不成您真的要听了老夫人的那些话,帮着大姑奶奶,去永昌伯府,说下玉郎哥儿和那盛如玉的婚事吗?”

“虽说您和永昌伯夫人是旧相识,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毕竟这么多年没了来往,只怕夫人还记得人家,人家已经不记得夫人了。”

李婆子打了一盆温水过来,给赵氏洗过脚之后,拿了绸布给她擦着脚。

“既然老夫人都那样说了,难不成我还能不帮着她不成?我陪着她去永昌伯府做媒可以,只是这桩媒到底成功与否,我就不敢保证了。”

赵氏话罢,李婆子倒了水,就要帮着赵氏重新梳妆打扮了。

待赵氏换好衣裳,宋锦也到了。

屋里屏退了伺候的丫鬟,芙蕖也在屋外侯着,屋里就宋锦一人坐着。

“你大姑姑毕竟是你祖母的女儿,以往你祖母住在府里的时候,你大姑也住在府里,你祖母就对你大姑多番疼爱。”

“虽说你祖母如今住在积元寺里,但是你大姑姑隔三差五就过去探望,在身边侍奉伺候,你祖母要我陪着你大姑姑去永昌伯府说下这桩婚事,是娘亲意料之中的事。”

的确如赵氏方才所言。宋老夫人只有一子一女,对哪个不是疼爱?

即便是宋荟乔来了她们宋家,胡搅蛮缠这一通,宋老夫人也不会过分苛责的。

既然宋荟乔先她们一步去了积元寺,见过了宋老夫人,那么宋老夫人要赵氏帮着宋荟乔,去永昌伯府说下这门婚事,也就说的通了。

只是宋老夫人为何在瞧见她之后,一前一后两副面孔呢?

难不成被她看出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

也不大可能呀,自己又没有露出来什么马脚,连芙蕖白荷这些个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察觉出来。

那宋老夫人又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瞧着宋锦呆滞了半晌,以为宋锦并未把她方才所言听进去,赵氏忙让李婆子,推了推宋家,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反应过来,宋锦马上回了赵氏方才所言。

“娘亲说的,锦儿都记住了,锦儿日后一定不主动招惹大姑姑,也盼着她,不要主动来招惹我。”

若是那宋荟乔敢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像赵氏和宋老爹一样,和她心平气和地说,她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才是。

自己儿子的婚事,还要别人来帮着说媒,还帮着出主意,出钱,她倒是真会享福。

不远处的宅院,仍旧是那道身影,站在绣楼上,千里镜在宋锦的小院翠微居和后院不动挪动。

因着赵氏所在的安心斋,遭院墙外几颗高大的柏树挡了,所以连墨并不知晓,此刻宋锦就在赵氏的安心斋里。

“公子,夫人这两日让丫鬟递了消息过来,说是三公子要和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举行定婚仪式了,叫公子回府,给三公子贺上一贺。”

石熊说着,把怀中那封连家大夫人手写的信,递给了面前的连墨。

连墨接过信,收起来千里镜,打开信,粗略扫了几眼,复又递给了身旁的石熊。

“夫人在信里不单说了让我回去参加檀郎的定婚仪式,还说了让我陪着她入宫,去公里给太子妃还有几位娘娘请安。夫人想要借太子妃来给我赐婚,给我寻一门好的婚事。”

话罢,连墨将那封信,递给了身后的石熊。

石熊接过信,细细看了一番后,问道。

“公子,既是夫人亲自写信过来,咱们就先回去看看吧!毕竟在连家的这么多公子里头,就属三公子和公子关系最好,三公子和徐慧姑娘的婚事,还是公子一手撮合的。”

“至于入宫见太子妃这件事,公子还是和夫人好好商量商量吧!”

连墨在心中思虑了一番,还是道。

“既如此,那咱们便回去看看吧!”

听着连墨这样说,石熊慌忙下去收拾行李,却被连墨又叫住了。

“听说两日前,宋二姑娘去了英国公夫人的私宅,在宅子里消失了几个时辰,事后派了丫鬟仆妇在府里寻了几个小时,才找到的。不过给她带路的婆子,却不明不白地死了在了府外。”

石熊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暗中调查出来的事情,告知自家公子。

“的确如公子方才所说,两日前宋二姑娘去了英国公夫人的私宅,据小人打探到的情报,说是那日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带着个有身手的丫鬟,乔装打扮也去了英国公夫人的私宅。”

徐慧那日也去了?

难不成锦儿那日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失踪了几个时辰,和徐慧有关吗?

“你还调查到了什么?快些告诉我?是不是那日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是徐慧带走了宋二姑娘?”连墨又开了口,问了身后的石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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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展开调查(二)

石熊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徐慧姑娘差人把宋家姑娘带走的

他虽未调查清楚,但却可以确定一点。

那日宋家二姑娘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消失了几个时辰,和徐慧姑娘必定有脱不开干系。

否则就很难解释,那日在国公夫人的私宅,一个大活人,如何会离奇消失几个时辰呢

试想国公府戒备森严,更何况是像英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国公夫人的私宅,自然也是守卫森严。

“公子,小人不敢断定那日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宋二姑娘一定见过那徐慧姑娘,被徐慧姑娘带走了几个时辰。”

“不过小人可以确定一点,宋二姑娘失踪几个时辰这件事,和徐慧姑娘必定有脱不开的干系。因为这两日英国公夫人叫丫鬟拿了徐国公府的腰牌,去徐国公府询问,听说那道腰牌是徐慧姑娘所有,丢了好些日子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

石熊话罢,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自家公子,只见自家公子也同样在瞧着他,眸中里带了几分冰冷。

其实不用说,连墨心里也有这种感觉,宋二姑娘离奇失踪这件事,和徐慧应该有脱不开的干系。

既然那徐慧全然不顾忌自己,左一次右一次地去寻了宋二姑娘的麻烦,他也只好对她再次出手了。

“石熊,叫上几个道上的兄弟,去徐国公府走一趟!叫他们去好好查查,这件事到底和徐慧有没有切实的干系”

“若是查明了宋二姑娘那日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的确是被徐慧差人带走了,一定不能放过她。”

连墨说着,眸光中又带上了几分狠厉。

石熊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瞧自家公子,只能回道。

“公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小的一定尽力办到。”

见自家公子不再言语,石熊行了一礼,迅速就下了绣楼。

热了一个多月之后,今夜终于下起了磅礴大雨。

刚回了翠微居,外头就下起大雨来,还伴着电闪雷鸣。

要不是方才回来的时候,芙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夜空中没有星子,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知道是大雨将至。

芙蕖忙拉着的手,就一路小跑回来。

伺候着洗漱一番过后,又换了衣裳,芙蕖关紧了屋里的门窗,独留了一扇通气的大窗之后,就出了里屋,去了隔壁的耳房就寝。

白荷重伤未愈,这两日一直是芙蕖守夜,所以芙蕖干脆将被褥搬到了隔壁的耳房,在隔壁住了起来。

若屋里有什么响动,她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伴着雨声入睡,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日醒来,看了一眼窗外,见窗外的雨势,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比起昨日夜里,更大了起来。

芙蕖先一步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着伞去灶上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着净面穿衣。

昨日夜里四平街的李管事叫人递了消息到了府里,说是有事想要和商量,所以她今日要去一趟四平街,和李管事商量事情。

帮换好衣裳后,芙蕖抬眸瞧了一眼窗外的磅礴大雨,雨势如此之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姑娘还坚决要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芙蕖在心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姑娘几句。

“姑娘,要不咱们今日还是别出门了这外头的雨势如此之大,出门毕竟不安全。还是叫李管事过来一趟吧!也省得姑娘顶着大雨出去。”

知道,芙蕖这么劝她,也是为着自己着想。

生怕自己冒雨出去,会在路上遇上什么风险。

只是昨日夜里李管事就吩咐人递过来消息,说是今日有要事与她相商,叫她今日务必去四平街一趟,她今日就必须去。

“芙蕖,随我去见见夫人。夫人说,若我今日出门,她有几句话要叮嘱我。”

一番说罢,芙蕖快速地给梳好了发髻,簪上几支簪子固定住了发髻,就陪同着,往着安心斋那边去了。

“今日下这样大的雨,不好好待在自己院里,要出去做什么要不是芙蕖及时告知了李婆子,否则我还不知道你今日要出门之事呢。”

赵氏说着,伸出一只手,拉着了面前的。

目光带了几分温和与不舍,似是担心今日冒着大雨出门,会遇上什么危险一样。

既然赵氏问起,索性把她今日要去四平街视察铺子的事,告知了赵氏。

“娘亲,昨日夜里李管事叫人递过来消息,说是有要事要与我商量,我今日过去看看,问问看到底是什么要事”

既然锦儿今日是要去四平街视察铺子,她就不好得继续阻拦她。

她也阻拦不了她了。

老爷已经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已经交到了锦儿手里,让锦儿亲自打理那几间铺子。

今日这件事又是涉及到四平街铺子之事,她也不能强行把她留在府里,只能让她出去。

只不过,锦儿今日执意要出去也行,必须把李婆子带着一起去。

有李婆子在锦儿身边提点着,陪着,她也能放心些。

“锦儿,外头雨这样大,还是让李婆子陪着你一起去,娘亲才能放心些。不然若你借着去四平街视察的名头,去干了别的,那可怎么办娘亲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果然,赵氏不亏是她的亲娘,竟猜到了她的这一重心思。

李婆子得了赵氏的吩咐,从赵氏身后的一众仆妇中,站了出来,回了赵氏的话道。

“请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陪着姑娘的,不叫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话落,赵氏就让李婆子和芙蕖二人搀着上了马车,又往马车里塞了三把雨伞和几件雨具。

“一路小心呀!”

看着坐着的马车渐渐驶离,赵氏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冲着马车又喊了句。

撩开车帘,看了眼此刻正站在屋檐下的赵氏,拔高了声音回道。

“请娘亲放心,女儿会早去早回的。”

在府里待了这几日,可把她自己给闷坏了,今日终于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溜达一圈了。

她才不早去早回地,她要在外头玩够了,吃够了,才回去。

心中是这样想着,可转过头,只见李婆子赫然坐在自己身旁,冲着她笑了笑,就说道。

“烦请姑娘放心,一切有老奴在。临出门前,夫人特地把老奴叫到了夫人屋里,千叮咛万嘱咐,叫老奴务必看住姑娘。在四平街和李管事商量完事过后,就立即把姑娘带回来,不许姑娘在外头耽误太多时间。”

啧啧……

千算万算,她始终没有算到,赵氏竟然让李婆子,做了她的跟车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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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展开调查(三)

有李婆子在她身边伺候着,她如何放得开玩?

还是要把李婆子支走再说!

宋锦有意凑近了李婆子,亲自端了方才芙蕖倒出来的那盏茶,递给了身旁的李婆子。

“李妈妈,这些日子你也累了,不如先喝盏茶吧!待会去了四平街,我让芙蕖带着李妈妈去酒楼里吃顿好的,算是答谢李妈妈这些年对我娘亲的照顾。”

李婆子不知道宋锦心里打了什么主意,没接过茶盏,而是把茶盏搁在了身旁的小几上,试探了句。

“姑娘这些话实在是言重了,老奴在夫人身边伺候,是老奴该做之事。今日夫人既是吩咐老奴看着姑娘,老奴便哪里也不能去,要仔细地看着姑娘。”

“难不成是姑娘想要去哪里?要把老奴给支走吗?”面

对李婆子这样说,宋锦也不好得回她什么。

难不成要告诉她,她今日除了去四平街找李管事商量事情,还要去吃喝玩乐吗?

若这样告诉了她,只怕她马上就要让人去禀了赵氏。

到时候别说什么出门了,只怕赵氏要把她拘在宫里,哪里也不许她去。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了数十圈,终于到了四平街。到了四平街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起来,没了方才出门时那样大了,不过还是要打着伞去绸缎庄。

四平街的街头离着绸缎庄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若是不打着伞过去,只怕要淋成落汤鸡。

到了绸缎庄的门口,只见前头站着个同样是撑着伞的男子,正朝着她望过来。

宋锦望了过去,竟是陈锦然这厮?

他今日怎么知道自己会出门的?

难不成他今日就是专程站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陈二公子,不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因着车里放了三把伞,宋锦也就没有让芙蕖帮她打伞。她自己打着伞朝着陈锦然走了过去。

行至陈锦然的身边,宋锦才看清楚他面上的神情,面上带着几分冰冷,板着那张臭脸,像是什么人欠他钱不还一样。

“宋二姑娘,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呀!”说着,陈锦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了宋锦手中打着油纸伞,收了起来,搁在墙角。

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抓到了屋檐之下。

瞧着陈锦然的脸,向自己越发凑近,宋锦忙后退了几步,两只手背到身后,抓起了一块松动的墙砖。

若是陈锦然敢对她行不轨之事,她就一个板砖拍过去,一了百了。

“你身上好香呀!像是涂了玫瑰香粉。”

陈锦然凑近宋锦,在宋锦身边细细闻了一遍,的确是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她今日出门的时候,芙蕖帮她收拾,的确往她衣裳上,撒了些玫瑰香粉。

芙蕖说,这样走在路上,带起的风,都是香的。

难不成就是这玫瑰香粉味,把陈锦然吸引过来?

不过就算再如何吸引,也不能夺了方才她手中的油纸伞吧?

“陈二公子,烦请你把油纸伞还我!”宋锦往前走了半步,正要弓下腰去拿陈锦然搁在墙角的那把油纸伞时,却叫陈锦然拽住了她的手。

随后把自己打着的伞,收了起来,递给了面前的宋锦。

“拿着,这是城里四芳斋做的青竹油纸伞,造价不菲,比起你方才那把伞,可要贵得多了。”

接过了陈锦然递来的油纸伞,宋锦打开一看,这把油纸伞的确要比先前自己打着那把,做工还要精致得多。

再看伞柄,只见伞柄上刻着四芳斋三个大字。

宋锦听说过这四芳斋,她们家的东西,都是供给宫里的。

除却了雨具,还有各种食盒,碗碟等餐具,还有各类手饰衣裳。

四芳斋的东西,做工最是精致。

便是寻常油纸伞,卖出的价格,都是别家的数倍。

既然他给了自己,那她自己便接受吧!

“陈二公子,你今日来四平街做什么?难不成陈二公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早就知道我会过来,所以就在这里等着?”

“还是陈二公子要说,今日只是偶遇,让我不要误会多想。”

宋二这丫头,倒是越发牙尖嘴利起来。

她这样说,叫自己认下不是,不认下也不是。

他自然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只不过在她今日出门的时候,他在隔壁的宅子听到了动静,又让文山过去打探一番之后,就知道她今日是要出门了。

知道宋锦今日要到四平街的绸缎庄视察铺子后,陈锦然也就提前到了。

陈锦然笑了笑,已然想到如何应对她。

“宋二姑娘,你家有铺子在四平街,难不成我家没有吗?前些日子我娘在四平街买下了几间铺子,叫我过来瞧瞧。”

“我瞧着今日下雨,来上街赶集的人就少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过来。”陈锦然说着,在宋锦面上瞟了几瞟。

无意间在告诉她,你就别多想了,本公子今日可不是为着你才来的四平街。

她怎么可能会多想?

跟着过来就来吧,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既如此,那咱们二人是不是可以分道扬镳了?陈二公子仔细瞧瞧,我们身后这间铺子是你家的铺子吗?”

陈锦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二人一直站在宋家的绸缎庄外头。

陈锦然面上有些尴尬,片刻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面上突然就笑了笑。

“敞开门做生意,既然是到了宋家的绸缎庄,就请宋二姑娘带着我进去瞧瞧吧!我也好买几匹上好的锦缎回去,给我娘做几身衣裳。”

“您家的衣裳还需要自己做吗?”宋锦又反问了句。

像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衣裳都是去成衣店请了裁缝师傅过去,照着以往的尺寸做的,做好之后再验收就是。

“我……”

陈锦然梗了半晌,只说出个“我”字。

“宋二姑娘,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要嫁到我们陈家来了,特地打听这么多!”

陈锦然索性避开宋锦方才所问,直接这样问了她。

“陈二公子,你别不是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想着嫁去你们陈家!”宋锦话罢,也不理他。

直接进了铺子里。瞧着宋锦和陈锦然一前一后进了铺子,李婆子和芙蕖也打着伞朝着绸缎庄这边过来了。

宋锦让铺子里待客的小厮,领着陈锦然去在铺子里四处转了转。

她自己则是去了内院,找李管事去了。

小厮在前头引着路,宋锦紧紧地跟在后头。

因着李婆子不放心宋锦一人去见李管事,特地吩咐了芙蕖跟着宋锦去了。

进了屋里,小厮进去通禀了一声,就领着宋锦进去了。

屋里,李管事在用着饭,瞧着宋锦进来,赶忙起身过来迎她。

“姑娘,您终于来了,小人有事要同你说。”看了眼跟在宋锦身后的芙蕖,李管事给芙蕖使了个眼神。

芙蕖开了宋锦一眼,宋锦点了点头,芙蕖也就跟着屋里伺候的丫鬟小厮,一起出了屋子。

“姑娘,宫里的尚衣局,又拨了单子下来。说让绸缎庄赶制几件世子殿下的冬衣出来,给世子爷送去边关。这没图没样的,小人这两日正愁着,这些冬衣该怎么做?”

绸缎庄又接下了宫里的定单?

又是宋芸暗中拨下来,叫绸缎庄接下的?

只是既然让绸缎庄赶制几件世子爷的冬衣,就应该把冬衣的样式,该用什么样的材料,尺寸大小,一并列出来才是,否则这叫她们如何赶制冬衣?

宋锦在心里想了一番,又开口问了李管事,“赶制世子爷的冬衣,为何连个尺寸样板都没有?这叫我们如何来做?李管事可问过宫里的人了?”

“姑娘,小人已经问过宫里尚衣局的女官了,女官说世子爷的冬衣,她那里也没有样板,叫我们去东宫取就是。”李管事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

竟让她们自己去东宫取?

宫中的尚衣局,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明明是宫中尚衣局做不过来的活计,叫宫外的绸缎庄布坊接下的,如今连个样板都不愿给她们,不是存心为难她们吗?

“李管事放心,世子爷冬衣的样板,我让人去东宫给你取,到时候你就照着样板,做几件差不多的冬衣出来吧!至于原料,就用前些日子我们往皮货商人那里购得的皮货吧!”

李管事点了点头,也只有姑娘口中说的这个法子了。

宋谦行和宋芸都可以出入东宫,叫她们二人去拿见世子爷往日穿的旧衣,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宋锦总感觉这件事,有人在暗中找茬。

按理来说,既是尚衣局吩咐宫外的绸缎庄,绣坊来做衣裳,至少回给件旧衣做样板,照着样板来做,如今连样板都不给,或许就是有人买通了尚衣局,存心想要她们家做的世子爷的冬衣,做不出来。

和李管事又商谈了其他事,问过这些日子赵家舅爷有没有派人过来之后,宋锦叮嘱了李管事几句,就出了绸缎庄。

见宋锦出了绸缎庄,陈锦然也跟着出了绸缎庄。

“宋二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陈锦然一把拽住了宋锦。

哦,她差点忘了,还有只跟屁虫一直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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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展开调查(四)

宋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回了句。

“出恭!难不成陈二公子也要随我去?”

既是出恭,他就没有理由跟着去了。

难不成人家一个小姑娘去出恭,他一个人大男人跟着去,这是去保驾护航吗?

只怕他这样说了,也没人会愿意相信。

只会把他当做变态,绑起来,当街游行。

为了甩开跟着跟车的李婆子,宋锦特地没坐着马车离去,而是拉着芙蕖的手,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饭馆。

随便点了几个菜之后,宋锦又叫来了客栈小二,叫小二给她指了茅厕所在,她要去出恭如厕。

半晌过后,宋锦刚出了茅厕,往着饭堂的前院去的时候,只见陈锦然站在廊下。

看模样,似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陈二公子,跟着一个姑娘家家去出恭,你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陈二公子也要出恭?若是要去,我这就让开来给你过去。”宋锦说着,特地让了出来。打算让陈锦然从她身旁过去。

陈锦然面上惧是吃惊,宋二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方才他一直站在这里,是在等着她,保护她。

“宋二姑娘,方才你出恭如厕的时候,可是有好几个汉子跟着你过来了。要不是我站在这里,只怕他们几人等你出来,就把你给拐走了。”

“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晓得?像客栈饭堂这样子鱼龙混杂的地方,拐子最多了。专挑你们这种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下手。”

“若是拐子得手,把你卖去了飘香楼那样的地方,只怕你这身,就彻底葬送了。”陈锦然说得有模有样地,要不是瞧见他嘴角含着抹淡笑,宋锦差点就信了。

陈锦然这些话,哄骗哄骗三个月前的宋锦,或许可以。

可现如今,她不是原主,他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他说有拐子,便有拐子吗?

她活这么大,连辨别是非真假的能力都没有吗?

“陈二公子说方才见几个大汉跟着我,那么请问,那几个大汉如今身在何处?”陈锦然没想到,宋锦一开口就问了他这个。

这叫他如何回答是好?

方才那几个大汉已经被他打跑,难不成还要叫他把那些人抓来吗?他该上哪里抓去?

“宋二姑娘不相信我就罢了,何苦问我那几个大汉的行踪?人家都跑了,难不成叫我抓来,给宋二姑娘亲自瞧瞧吗?”陈锦然说着,撇起了嘴,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宋锦也看出来了,此时的陈锦然,确实有几分不高兴了。

难不成他方才所言属实?

确有几个大汉尾随着她过来了?

宋锦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陈锦然说方才有几个大汉跟着她过来,雨方才停了半晌,地上未干,茅厕那边有泥土,若有人走过,必定会留下一串脚印。

宋锦四处望了望,果然在茅厕的不远处,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

在空中大致丈量了一下,这一连串的脚印,的确属男人所有。

由此推断,方才陈锦然所说,皆是对的了。

宋锦心里想着,如何给陈锦然道谢,在身上掏了掏,除却了临出门前,赵氏塞给她的蜜饯干,再没有其他东西。

也不知陈锦然爱不爱吃这蜜饯干?

若是不爱吃,那可怎么办?

可她不管了,如今她身上只有这蜜饯干,不管陈锦然爱不爱吃,给了他,算是赔礼道歉,感谢他方才帮她赶走了那些个拐子。

陈锦然似是注意到了宋锦的小动作,以为宋锦要拿什么东西给他,一面板着脸,一面又转过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宋锦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蜜饯,扔了过来。

“你仔细尝尝!这是天香斋的蜜饯干,我娘亲一大早就让人排队去买的,她们家的蜜饯干都是限量的,若是去得晚了,便什么也没有。我出门出的急,没带上什么东西,还望陈二公子不要嫌弃得好。”

陈锦然剥开油纸,见油纸里头,的确包着块满是糖霜的蜜饯干,还散发着阵阵香甜之气。

“真是没想到,宋二姑娘也会给我东西。那我也就不同宋二姑娘客气了,这蜜饯干,我就收下了。”

怕陈锦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一通,宋锦又开了口,给他解释道。

“陈二公子,这蜜饯干是感谢陈二公子方才仗义相助的。既然是陈二公子帮我赶走了那些个拐子,我就用这蜜饯干,来酬谢陈二公子了。”

陈锦然听她这么一说,嘴角不由得就勾了起来。

这个宋二姑娘,难不成不会说,这是专程给他带的?哄他开心吗?

真是个傻丫头!

穿过回廊,陈锦然和宋锦又回到了饭堂里头。

方才宋锦点的那几道菜,小二已经上齐了。只是宋锦未到,芙蕖一个小丫头,也不敢先开动。

看着陈锦然带着自家姑娘从后院走出来,芙蕖面上,满是意外。

陈家二公子是缠着姑娘的游魂吗?

先前才在绸缎庄门前分道扬镳,怎么如今又聚在一起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芙蕖开口,宋锦就瞧了眼面前的芙蕖,给她解释道。

“方才在后院的时候,我正巧遇见了陈家二公子,他正好也要来这间饭堂吃饭,方才问过店小二,说是没桌了,让过来和我们二人凑上一桌。”

这么快就没桌了?

芙蕖不敢相信自家姑娘所言,四周打量一番过后,见左边靠窗的地方,还有两张空桌;右边靠窗的地方,也有两张空桌;还有她们隔壁桌,人已经吃了走了;这便是姑娘口中的没有空桌了吗?

芙蕖想要开口问姑娘几句,可宋锦一直盯着她,不断向她抛过来眼刀,芙蕖心中还是胆怯了,没敢开口。

“芙蕖,老老实实吃你的,别多问。”

宋锦扒拉了一嘴饭,咬牙切齿地冲着芙蕖说道。

得了吩咐,芙蕖忙低下头,吃着自己碗中的饭菜,没敢再言。

陈锦然见宋锦对着自己的小丫鬟挤眉弄眼地,笑了笑,也不多问,用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吃过午饭后,陈锦然和宋锦二人,马上就来到了陈夫人在四平街买下的一间绸缎庄,叫马氏绸缎庄。

绸缎庄的前一任主人,姓马,后来因家中有事,就把绸缎庄抛了出去。

正好那段时间陈夫人打算扩充自己的私产,就买下了这间绸缎庄。

今日陈锦然特地带着她过来,让宋锦瞧瞧他们家的绸缎庄的。

“早就听说宋二姑娘对做生意,有自己独到之处,就请宋二姑娘帮我瞧瞧,我家这间绸缎庄如何?”

宋锦笑了笑,不说话,先打量一番再说。

陈锦然让马上绸缎庄的掌柜,带着宋锦在铺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宋锦就出了铺子,去到了马氏绸缎庄对面的油饼摊。

此刻的陈锦然,要了四个油饼,两个夹肉两个不夹肉,蹲在石阶下啃着。

宋锦走过去,陈锦然递了一个油饼过来。

“宋二姑娘,夹了肉的。这油饼还热着,你快些尝尝!”

这陈锦然,还真了解她。

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夹了肉的油饼的?

吃着油饼,宋锦也蹲了下来。

瞧着宋锦和陈锦然一齐蹲在了别人商铺的石阶下,芙蕖心里一时慌了。

姑娘怎么又和那位陈家公子粘在一起了?

还靠的那么近?这若是让旁人瞧见,又生起了误会,那可怎么办?

芙蕖嘴上动了动,想要开口劝宋锦几句,宋锦掰下半块油饼,就塞去了她嘴里。

“老老实实吃你的东西,不要多言!”

芙蕖想要说话,却因吃着宋锦递过来那半块油饼,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待她吃完油饼,要开口的时候,只见宋锦和陈锦然已经走得远了。

“今日可是有热闹可以瞧了!陈二公子就好好瞧着吧!说不定待会还能捡到几块碎银子呢。”

宋锦说着,只见街上来了队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喜娘和几个孩童,手里都端了个大红色的喜盘,喜盘里头摆满了碎银子和糖果,敲锣的人每敲一声,喜娘和几个孩童,就会抓上一把糖果和碎银子,往街道两旁撒去。

“今日有人成亲吗?是谁家的姑娘?”

陈锦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意凑到了宋锦身边,只见宋锦像个孩童一般,跟着周围的几个孩子,一蹦一跳地,就是为了抓到那喜娘和喜童扔出来的糖果和碎银子。

看着宋锦面上充满了笑意,陈锦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莫非宋二姑娘的笑容,是有感染力了?

怎么每回宋二姑娘一旦笑了起来,他便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锦然又上前一步,和宋锦靠的越发紧了,而此时的宋锦,却并未注意陈锦然已到了自己身后。

宋锦踮着脚跳了起来,想要抓住那朝她飞过来的碎银子的时候,一个踉跄,跌进了陈锦然的怀里。

陈锦然赶忙抱住宋锦,看着宋锦躺在自己怀里,陈锦然赶忙闭上眼,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幻觉是幻觉!

绝对是幻觉!

不能信不能信!在心里默念三遍之后,陈锦然睁开了眼,只见宋锦正望着自己。

“陈二公子,你舍得放我起来了吧?”看着陈锦然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口中不知在絮絮叨叨着什么,宋锦忙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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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文三姑娘(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她如此至今,陈锦然把宋锦拥在怀里,仿佛感受到了宋锦那颗同样砰砰乱跳着的心。

面上渐渐带上了几抹绯红,迅速扩散到了耳根,陈锦然心下一振,把宋锦扶正,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心情平复下来之后,陈锦然又转过头来,望了眼正站在他身边的宋锦,见她同样瞧着自己,眸光不断在他身上移动着,似是在打量着什么一样。

“陈二公子,你脸红个什么劲?要不要我递块铜镜给你瞧瞧,让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

“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呢。”

陈锦然想要说话,但只要他一抬头对上宋锦的眸光,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半晌后,陈锦然逐渐平复下来,面上的红润也散去了不少,才回了她。

“宋二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那咱们就先回吧!”

他索性不回答她方才所问,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

既然陈锦然不愿回答,宋锦也不好得继续问下去。

只是这喜糖都还没抢到,她怎么能回?

这成亲送嫁,喜婆喜童撒出来的喜糖和碎银子,是沾了福气的。

吃了喜糖,也能顺带沾了新娘子新郎官的福气。

宋锦方才之所以拉着陈锦然过来,就是想要让陈锦然,帮他捡到些喜糖。

沾福气算不上,但凑个热闹,也是可以的。

送嫁的队伍又开始敲锣打鼓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喜婆和喜童,又撒起了喜盘之中摆着的喜糖和碎银子,宋锦指了指朝她们飞来的喜糖。

陈锦然得了示意,一个纵步跃起,一把抓住了那朝她们飞来的碎银子和喜糖。

把抓到手中的喜糖和碎银子都给了宋锦,宋锦收起了碎银子,拨开糖纸,就吃起了那喜糖。

宋锦吃糖,不喜欢含等糖慢慢化开,喜欢把糖直接嚼碎,直接吃下去。

这样既省时,又安全些,不会一不小心吞了下去,

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看着宋锦狼吞虎咽,几下把糖嚼碎,吃下去,陈锦然有片刻在怀疑,眼前这宋二姑娘,到底是不是个姑娘?

怎么跟个汉子差不多?

陈锦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面说说,哪里敢直接说给宋锦听。

若叫她听了去,只怕一顿好骂是跑不了的。

“你这样望着我做什么?”宋锦抬起头,只见陈锦然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这个陈锦然,到底在干什么?

回了陈锦然一个眼刀,马上吓得陈锦然不敢再朝她这边看过来。

“宋二姑娘,我们还是先回吧!芙蕖姑娘还在后面等着我们,我们过去找她吧!”

陈锦然说着,这一次他主动拉起了宋锦的手,带着她往回走去,去找一直在后面等着他们的芙蕖。

陈锦然突然拉起自己的手,把宋锦吓了一跳,挣脱几次无果后,索性不再挣扎。

料陈锦然这厮,也不敢带她去什么鬼地方。

一直跟在陈锦然和宋锦身后的芙蕖,见陈锦然拉着宋锦的手,回过头朝她这边走来,芙蕖忙上前去,正准备去拉宋锦。

陈锦然瞧着芙蕖朝他们这边过来,二话不说就甩开了方才紧紧拉着宋锦的那只手,把宋锦推向了前面的芙蕖。

芙蕖搀起宋锦,看了眼陈锦然,又看了眼自家姑娘,见二人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她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她一个不注意,就让陈家二公子带着自家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她拿什么和夫人交代?

“姑娘,临出府前,夫人就暗中吩咐了奴婢,叫奴婢紧紧地看着姑娘,半步都不能离。姑娘方才是去了哪里?可真真是急坏奴婢了。”芙蕖说着,面色带了几分紧张。

可见她方才是真的,在急寻宋锦和陈锦然二人。

陈锦然牵来了自己的马,让宋锦坐了上去,芙蕖在前头牵着,就这样出了四平街。

快要出了四平街的时候,只见四平街街头的一家绸缎庄面前,挤满了围观的一群众,一个穿着浅蓝色杭绸褙子衣裳的姑娘,站在人群里,对着那间绸缎庄的掌柜,正破口大骂着。

今日过来赶集的老百姓,都叫热闹吸引了过去,纷纷挤在了绸缎庄的外头。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几个小凳,坐在店铺门口,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宋锦依稀记得,眼前的这间徐家绸缎庄,像是徐国公夫人的私产。

和她们宋家绸缎庄对面的那间布坊一样,都被徐慧给接管了。

既知道是徐家绸缎庄的热闹,宋锦有必要下马去一探究竟,让芙蕖牵着马,到马桩面前栓了起来。她就拉着身后陈锦然的手,穿过了人群,朝着人群之中的热闹过去。

宋锦身量娇小,在人群之中不断穿梭,马上就到了热闹的中心,而陈锦然心里不愿来凑热闹,那张泛着寒意的脸,又板了起来。

“宋二姑娘,你看这里鱼龙混杂地,要不咱们还是走吧!”

陈锦然本来就不愿来凑什么热闹,要不是宋锦拉着她穿过人群,他说什么都不会过来凑这个热闹的。

“走去哪里?要走陈二公子自己走去!我倒是不去!”

难得出来一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又是徐家的绸缎庄,她怎能不留下,看看热闹呢?

还有兵家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徐家绸缎庄做为宋家绸缎庄生意上的对家,只要搞垮了她们家,不愁她们宋家绸缎庄在四平街的生意,越发红火。

宋锦深深吸了口气,提起劲来,把陈锦然往自己身后一拽,推开两边挡着她路的人,又朝着那身着浅蓝色杭绸褙子的姑娘,又近了一步。

看着身量如此娇小,却如此横冲直撞的姑娘,那些个被宋锦推开的吃瓜群众,无一不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只见她身后还拽着个公子,当真是个彪悍的姑娘。

看来这世风日下,姑娘越发越发彪悍,公子却越发越发文弱了。

且看前头那个正与绸缎庄掌柜对质的姑娘,不也是个彪悍的姑娘。

“徐管事,怎么说我文二娘也是你家绸缎庄多年的老客户了,你们竟用这样这下等的丝绸,当做上等的丝绸来卖,这不是欺诈老客户?还是什么?”

穿着浅蓝色杭绸褙子的姑娘,正是按察院左都御史文大人家的三姑娘。

左都御史文大人是个敢于上谏的谏官。宋锦还记得,宋老爹原先同她说过,当初上朝会的时候,陛下去得晚了片刻,文大人为着这个事,当着一众文武大臣的面,言辞狠厉地训了陛下一通,让陛下差点下不了台。

文大人脾气火爆,连带着自己家人,都是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

文三姑娘不顾自己形象,一边大骂着面前的掌柜,把怀中抱着的丝绸摊开来,当着一众吃瓜群众的面,上演了一场手撕丝绸的大戏。

别看文三姑娘生的娇小玲珑,面容又是可人,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可她实际上她的力气,却是大得吓人,二话不说,就把怀中抱着的那匹丝绸,撕成了条状。

虽说那匹丝绸确实是积年的老丝绸了,但是也不至于,手一扯就是一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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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文三姑娘(下)

可想而知,这徐家绸缎庄,的确以次充好了。

把下等的丝绸,当做上等的丝绸来卖了,今日再遇上这脾气火爆的文三姑娘,也是这徐家绸缎庄的掌柜倒霉了。

今日这么一闹,只怕徐家绸缎庄的信誉,是要受到影响的。

要知道,做生意的人,信誉是最重要的。

若没了信誉,只怕这徐家绸缎庄,在这四平街,是开不下去的了。

徐家绸缎庄的掌柜瞧着这事越闹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赶忙走上前去,对着文三姑娘解释了一番。

“文三姑娘,您手中的这匹绸缎,的确是底下的人不仔细,清理库存的时候清出来的。”

“可这再好的丝绸,搁的时间久了,质地也脆了起来,所以方才文三姑娘一撕,便是一条下来。”

“要不我们赔偿文三姑娘三倍的银子,这匹丝绸值多少钱,我们愿意用三倍的银钱,来补偿文三姑娘。只希望文三姑娘别再闹下去,给小店留一条活路。”

掌柜的目光落在文三姑娘的面上,细细注意着她面上的一举一动。

“我呸!谁稀罕你们这点银子?难不成我文家缺这点银子?我就是冲着这点银子过来的?”

文三姑娘啐了那掌柜一口,言辞狠厉地说道。

的确,文家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人家,若为了这点银子,就闹了这一通,实在是太不值了。

看到这一幕,宋锦在心底里,为那文三姑娘,鼓了鼓掌。

文三姑娘的父亲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朝廷之中的清流一脉,陛下身边的近臣,便是那徐家绸缎庄背后有徐国公府做为依仗,也不敢轻易就惹上文家。

若是文大人为着女儿今日此事,上奏参了徐国公府一本,说徐国公夫人的私下置办的绸缎庄,以次充好,鱼目混珠,欺骗老百姓的银钱。

这事传进了宫中,递到太子爷的面前,只怕这事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文三姑娘,是小店的不是。小人跪下来给你磕头认错,你就高抬贵手,放了小人,也放了小店吧!”

“若此事闹大了,只怕对文三姑娘的名声,也不利吧?”

“文三姑娘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是日后相中的夫家,为着文三姑娘今日此事,影响了文三姑娘的嫁娶,那就划不着了。”

掌柜说着,朝着铺中伺候的小厮使了眼色,小厮得了示意,赶忙进屋,抱了个锦盒出来。

掌柜从锦盒里拿出两锭金子出来,正准备递给面前的文三姑娘的时候,却被她给阻止了。

“掌柜的,这钱我不要!我就想要一个说法!我知道你家少东家今日出门了,此刻就在那铺中,外头都闹成这副模样了,你家少东家还舍不得出来瞧瞧吗?”

文三姑娘说着,眼神往铺子离瞟了瞟。

她今日之所以敢如此闹,就是打量着,这铺中的那位少东家,不敢与她正面较量。

徐国公府虽说是世家大族,又是皇亲国戚,和宫里的关系也密切。但这样的人家,是最在乎名声的。

被她这么一闹,若是不出来个有些能力的人来处理。

只怕徐国公府的名声,今日就毁于一旦了。

掌柜知道了文三姑娘想要见自家少东家,喊了小厮过来,嘱咐几句后,就让小厮进去铺子里请了。

“既然文三姑娘想要见我家少东家,那我就把我家少东家请出来,文三姑娘有什么话,大可以问我家少东家。”

片刻后,小厮就把徐慧请了出来。

她今日果然没有猜错,把掌柜口中的少东家,便是徐慧。

宋锦想着,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芙蕖给她准备的面纱,宋锦戴了上去,遮住了大半容貌。

陈锦然瞧着她戴上了面纱,一时不解,低声问了句。

“宋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怕那徐慧姑娘将你认了出来?”

宋锦点了点头,不说话。

陈锦然这厮,明明自己都清楚了,为何还要问出来?

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若被那徐慧瞧见自己正躲在人群之中,瞧她家铺子的热闹,那可怎么办?

“文三姑娘,你说你的这匹丝绸是在我家绸缎庄买下的,那请问当时买下的时候,是什么人卖给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过来买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匹丝绸有问题的?”小厮搬了凳椅出来,徐慧就坐在凳椅上,询问着那文三姑娘。

面上并无半点慌色,反而还带上了几分镇定自若。

看来她是做了准备了,不然也不会现身出来。

一向脾气火爆,半点不饶人的文三姑娘,遇见这徐慧,差点就哑火了。

不过若她真的哑火了,那这个文三姑娘,真是没用。

文三姑娘也知道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是个难缠的角色,所以她便避开了她方才所问的那些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回道。

“徐慧姑娘接手绸缎庄的日子短些,不知道我文家用的丝绸,都是往你家绸缎庄拿的货。”

“前些日子我去库里打算找匹丝绸出来,给我娘做身衣裳,结果我发现前些日子往你家绸缎庄购进的那些个绸缎布匹,都是下等的次货,一扯就坏,浸水就褪色。”

“徐慧姑娘,难不成徐家绸缎庄也学着外头那些个布庄绸缎坊,开始坑起熟人来了?”

文三姑娘这样一说,徐慧笑了笑,并未回她。而是对着身边那些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说道,

“诸位给我评评理,这丝绸的确是我家铺中的小厮,一个没注意,拿了往年的旧货。”

“如今我们既答应了文家三姑娘,说我们会按照三倍的价格赔给她,如今她非但不要,还要吵着让我们给她个说法。”

“我们知道,文大人是朝廷清贵,朝中第一流的清流人物。可也不能纵容自己的姑娘,仗着家世,就得理不饶人吧?”

“老话说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徐慧说着,又一连叹了几息,显然表示是她们处处忍让,文家三姑娘却一直得理不饶人。

徐慧可真厉害!

她这话一出,文家三姑娘,当即就哑火了。

一句话也没再说出来。

看着文家三姑娘半晌没有言语,徐慧又展开了自己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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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输人不输阵

“既然文三姑娘执意说我家的这些个绸缎作假,以次充好,把下等的绸缎卖出了上等绸缎的价格。”

“小店愿意给文三姑娘做赔,愿意用三倍的银钱来赔偿文三姑娘,不知文三姑娘意下如何?”

徐慧说着,目光在不做语的文三姑娘面上,细细打量了几转。

徐慧这些话,方才徐家绸缎庄的掌柜已和文三姑娘商量过了,可是她执意要讨要个说法,所以就没有答应掌柜所提出的要求。

如今徐慧再把这赔偿说出来,为的就是给无话可说的文三姑娘,一个台阶下。

可她实在是太小看眼前的文三姑娘了。

想要用赔偿来按下此事,不宣扬出去,徐慧想的也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不过围观的吃瓜群众,见徐慧好声好气地和文三姑娘商量,文三姑娘却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不由得对徐慧生起几分怜悯出来,有些厌恶起文三姑娘用文家的家世,来压徐家绸缎庄。

这做人,的确不能嚣张太过。

纵然原先你无错,在外人看来,你如此嚣张跋扈,一副不依不饶地模样,更是让人对你同情不起来。

“徐慧姑娘,你莫要觉得我家姑娘好欺负。我们家不过是来讨要个说法罢了,谁会在意你手中的那点破钱。想要用一点破钱,就让我家姑娘放过你家,你简直痴心妄想。”

“你就等好吧!若我家姑娘报官,此事闹到顺天府衙门,我看你们徐家绸缎庄,迟早关门倒闭。”文三姑娘的丫头琴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搀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文三姑娘。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文三姑娘是个炮仗性子,眼前这个叫琴娘的丫头,更是个炸弹性子。

一燃就爆炸。还没等徐慧缓过劲来,琴娘又继续开炮了。

“徐慧姑娘,还是顺天府衙门见吧!既然徐慧姑娘执意不给我们个说法,想要用银子堵住我们的嘴,咱们就顺天府见!”

“到时候就算徐慧姑娘再如何巧舌如簧,混淆是非,只怕府尹大人,是听不进去的。”

琴娘搀着文三姑娘,就要往外走去。

徐慧瞧着事情不对,若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闹到顺天府,只怕回了府里,爹爹和阿娘也饶不了她。

“文三姑娘留步,既是小店的过错,小店愿给文三姑娘赔礼道歉。”徐慧说着,带着身后铺子中的一众小厮,向着文三姑娘行了大礼。

片刻后,徐慧又道,“礼我们已经行过了,不知文三姑娘可满意了?”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不悦。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敢马上就发作出来。

看出了徐慧是压着性子,对着她们赔礼道歉,文三姑娘索性先接受。

“既如此,还望徐慧姑娘好好管教管教底下伺候的小厮,千万别再拿错了绸缎。”

“这得罪了我们文家,的确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得罪了宫里,恐怕这就是大事了。”

得罪了宫里?

宋锦听着文三姑娘这话,有些奇怪。

难不成徐家绸缎庄的绸缎布匹,也是供给宫里的?

只听见徐慧不急不慢地回了她。“多谢文三姑娘提醒了,小店的绸缎布匹,供给宫里,一向都是最上等的丝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今日此举,是店里的小厮疏忽了,我已将那小厮给辞了,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文三姑娘笑着说了两句,带着丫鬟琴娘,迅速就离开了徐家绸缎庄。

文三姑娘一走,这围观的吃瓜群众,也就散去了一大半。

没了热闹可看,自然回家地回家,吃饭地吃饭。

宋锦转过身,正要走。只听见徐慧忽然喊了她一声。

“既是宋二姑娘过来了,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样遮遮掩掩地,到底是做什么呢?”

既然被徐慧给认出来,宋锦也不遮掩,摘下了面纱,福了一礼后才开口回道。

“许久不见,徐慧姑娘倒是越发越发能干了,没成想竟然做了这徐家绸缎庄的少东家。方才和那文三姑娘对峙的模样,可真是叫我看呆了。”

“哦,是吗?竟叫宋二姑娘看呆了?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呀!”见宋锦这么说,徐慧也只能客套几句。

一番客套完毕后,见周围的人都散了去,徐慧凑近了宋锦,用着只有宋锦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上次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不知宋二姑娘跑什么地方去了?可真是叫我好找呀!不过瞧着宋二姑娘毫发无损,我就放心了。”

话罢,徐慧朝着宋锦,冷笑了几声。

宋锦装作没听懂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慧姑娘记性还真是好呀!这样的事情,我早已忘了,没成想徐慧姑娘竟还记得呀!”

陈锦然在一旁,听着宋锦和徐慧,来来去去说了一番,他却听不懂,她们二人到底是说什么事?

什么忘了?

什么那件事?

难不成眼前的宋二,和那徐国公府的姑娘徐慧间,发生了些不可告人的事不成?

碍于徐慧也在场,陈锦然也不好得直接问宋锦。拉着宋锦的手,就要离开。

“徐慧姑娘,我们要走了,还请你不要送了。”

看着陈锦然和宋锦,一副举止亲昵的模样,徐慧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凭什么她就不可以嫁与自己喜爱之人,凭什么别人能够与自己喜爱之人在一起?

凭什么!凭什么!

她如今恨不得杀了宋锦,杀了她,连墨哥哥就不会心心念念着她了。

“宋二姑娘,你还真是厉害呀!三个月前,不知凭着什么狐媚子功夫,勾搭上了连家二公子,引得连家二公子同你私奔。和连二公子私奔不成,宋二姑娘又勾搭上了太师府的二公子吗?”

“宋二姑娘还真是厉害,徐慧实在是望尘莫及!”徐慧此话一出,那些个正准备离开的吃瓜群众,又有几个被引了回来。

三个月前,她和那连家二公子私奔之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

没有哪个人不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她勾引连家二公子的。

宋锦面上有些不适,叫来了芙蕖,打算回府了。

“别急着回去,看我来应付她!”陈锦然一把拉住了宋锦的手,冲着宋锦温柔地笑了笑,让她放下心来。

“徐慧姑娘,听说你原先一心痴慕与连家的二公子,可你最后为何又与连家的三公子在一起了?”

“可我却听说你与那连家三公子还有了肌肤之亲,可你仍旧心心念念着连二公子,不知连三公子听了,会做何种想法?”

陈锦然面上堆满了笑意,对付徐慧这样的小姑娘,他可有的是经验。

被陈锦然说了一番,徐慧的面上,渐渐不自在起来,心里也越发地不是滋味。

“我最后是嫁与连二公子还是连三公子,与陈公子何干?陈公子有必要这样多管闲事吗?”

“既然徐慧姑娘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何对宋二姑娘问那些话呢?宋二姑娘最后和连家公子在一起,还是同我在一起,又与徐慧姑娘何干?”

陈锦然这么说,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既然那个徐慧问得宋锦说不出话来,他便用同样的法子,把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知道陈锦然是太师府的公子,徐慧也不好得当众驳斥他什么。

“宋二姑娘,既然有公子愿意来护着你,我这次就放过你,可下次,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徐慧话落,恶狠狠地瞪着宋锦,甩了衣袖便离去了。

徐慧这次,实在是太嚣张了。

还说什么这次放过她?

她什么时候要她来放过了?

若寻了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报复她一顿。

上了马车,陈锦然打算亲自把宋锦送回府。

不过他此刻正好奇着这宋二到底是怎么与那徐慧相识的。

“你与我述说,你与那徐慧,到底是如何相识的?”

陈锦然靠近了宋锦,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感受到了她急促的喘气声和砰砰砰跳着的心脏。

这一次离她这么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才好?



“陈二公子,烦请您远离我家姑娘些。若让李妈妈瞧见了,又该说我家姑娘了。”芙蕖强行挤在了宋锦和陈锦然身边,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

英国公府,广明台上,今日英国公夫人特地宴请了徐国公夫人来做客。

得了消息,英国公夫人先一步离了席。

“夫人,奴婢已经查出来了,马婆子之死,的确是和徐慧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有关。那丫头身手极好,不亚于府里的暗卫之下。暗卫想要擒来问个清楚,却叫她给发现躲了起来。”雪雁站与英国公夫人身后,一字一句地回禀道。

英国公夫人看了眼屏风后正在看戏的徐国公夫人,问了雪雁句。

“此事徐国公夫人可知?”

雪雁摇了摇头。

“夫人,徐国公夫人应该不知。这事该是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所为。”

得了如此确切的消息后,英国公夫人又回到了席面上,继续陪着徐国公夫人了。

看着突然而归的英国公夫人,再看伺候的丫鬟去了大半,徐国公夫人笑了笑,心中却有了一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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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赵氏有孕

李婆子先宋锦一步,回了府里。

把宋锦未经允许,私自逃离,带着芙蕖游街的事情告知了赵氏。

赵氏气得不行,在榻上躺了片刻,就醒了过来。

不能放任锦儿继续这么胡作非为了,她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是。

此时的宋锦,还在马车里和陈锦然有说有笑地,似乎是忘了,她们是才退婚不久的人。

如今又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只怕外人见了,还以为他们二人旧情复燃了呢。

目送着宋锦进了宋家大门,陈锦然也就放心回家去了。

他今日要回了陈家,和母亲好好商量商量,他对宋锦有意之事。

为了不见到赵氏,宋锦特地从正门又绕到了侧门,原以为不会见到赵氏了,没成想,一推开门,只见赵氏正坐在门里的太师椅上。

李婆子在赵氏身后伺候着,赵氏起了身,走到了宋锦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问她道。

“你今日出门前,可还记得,我是如何交代你的?我说过不许你在外头逗留太长时间,去了绸缎庄和李管事商量好事情便回来。”

“可你呢?从绸缎庄出来,到底去做什么了?还不从实招来?”

赵氏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审问什么犯了大罪的犯人一样,问了宋锦几句。

把她吓得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大门处,退无可退的时候,宋锦终于止住了步子。

“娘亲,我向您发誓,今日我出门,除却去饭堂吃了顿饭,旁的地方,再没有去过。若是你不愿相信,大可以问问芙蕖。”

说着,宋锦指了指此刻正躲在她身后的芙蕖,朝着芙蕖挤眉弄眼一番,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为着姑娘不受责罚,只能诓骗夫人了。

咬了咬牙,芙蕖就回道。

“夫人,姑娘今日的确哪里也没去?就算夫人不相信姑娘,也该相信奴婢不是?”

“你们主仆二人狼狈为奸,我谁也不信。送你家姑娘回去,好好看着。”

“若我再发现你家姑娘私自痴情,干写不该干的事情,找些不该找的人,我一定唯你是问!”

赵氏说话的时候,宋锦低下头瞟了眼赵氏的小腹,只见赵氏小腹微微隆起,难不成是有孕了?这怎么会?

“娘亲,你莫不是有孕了?”宋锦毫无顾忌,直接就开了口。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呀!我和你爹都这些年了,除了你们兄妹三人,再没有所出了。如今怎么可能有孕?”

赵氏嘴上是这么给宋锦解释的,而心里则是在暗暗道。

她倒真是希望,自己能再怀了宋家的骨肉,这样也就能圆了宋老爹想要传宗接代的梦。

赵氏这副模样,不是有孕,还能是什么?

若是近些日子吃的多了,胖了起来,也不大可能,什么人胖是只会胖小腹的?

“这些日子娘亲就好好歇着吧!待会我让人请了大夫回来,娘亲让大夫瞧瞧,或许是真的有孕了。”

宋锦刚这么说,芙蕖忙附和道。

“夫人,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去。”

两刻钟后,芙蕖就把大夫请了过来。

今日请来的大夫,是惠民药局的金大夫,京中有名的妇科圣手。

由他给赵氏搭脉,有无身孕,一看便知。

给赵氏把完脉,金大夫开了方子出来,才回道。

“老朽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确属有了身孕,不过只有半个月的,胎像不稳,还请夫人好好歇着。”

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宋锦马上让丫鬟去吏部禀了宋老爹。

一定要叫宋老爹第一时间知道这样的好消息。

知道赵氏的心愿是还想要再生一个男孩,来继承宋家的家业,宋锦留住了金大夫,递给了金大夫一张不小的银票。

“金大夫,到底我娘亲腹中,怀着的是男孩女孩?”

金大夫知道宋家也是官眷人家,既然宋家的姑娘问起,他就不防直说。

“姑娘,若老朽所猜不错的话,夫人腹中的孩子,该是个男孩才是。不过夫人身孕才又半个月,是男是女,老朽也不大拿捏得准。”

“一个月后,老朽再来请脉的时候,便能一清二楚,知道是男孩女孩了。”

宋锦让芙蕖亲自送着金大夫出去,她则是进了屋里,告知了赵氏这个好消息。

“娘亲,是个男孩!大夫说了,你这一胎,是个男孩!”

蹲下身,宋锦靠近了赵氏的小腹,打算听听的孩子的动静。

她没想到,赵氏和宋老爹这么多年了,竟还能再有一个孩子,且还是男孩。

她原先想着,若她自立女户搬出去住后,宋老爹和赵氏便无人看顾,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日后也能放心地搬出去住了。

“傻孩子,哪里就能确定是男孩了呢。若是个女孩怎么办?给你做妹妹?”听宋锦说孩子是男孩,赵氏忙回驳了她句。

“金大夫是京里有名的妇科圣手,他说娘亲这一胎是男孩,就一定是男孩。娘亲就放心养胎吧!这些日子府里的大事小事就交给李妈妈来处理吧!”

宋锦说着话,李婆子已自觉地站了出来,回了宋锦方才所言。

“请姑娘夫人放心,老奴这些日子一定代夫人好好管着府里。”

还没等宋老爹回来,去彭城伯府给宋谦行报信和宫里给宋芸报信的丫头就回来了,宋谦行跟着丫头一起回了府,宋芸虽未亲自回来,可也叫女官代她出宫看看,并带上了宫里的滋补佳品。

“宋夫人和宋大人都这些年了,还能得个孩子,实在是命里修来的福缘呀!这些个山参和灵芝是尚仪大人叫我带出宫,给宋夫人补身子的,还请宋夫人收下。”待宋芸出宫的女官是尚仪局的刘女官,宋芸的副手。

赵氏让李婆子接过东西,就带着这位刘女官,下去用饭去了。

宋谦行是吃过饭才过来的,此刻带了一堆孩子玩样,蹲在赵氏身旁,打算听听赵氏的胎动,却叫赵氏给赶回到位上。

“你入赘到彭城伯府这么些年了,和你那媳妇一直没有个孩子,自己也不想想法子,若再没有孩子,为娘的这一胎可是要先你们出来了。”

“娘亲是有福气的人,这孩子,必是上天赐予我们宋家,让我们宋家延续香火的。”宋谦行环视屋里一圈,没见宋老爹,问了赵氏道。

“娘亲,我爹呢?如此天大的喜事,他怎么还没回来?”

赵氏叹了口气,“去报信的丫头说你爹还在忙着,这些日子吏部的公文太多,他们批复后要呈给内阁的,就连夜加班了。看模样,今夜是不会回来了。”

“谁说我今夜不会回来了的?是哪个小丫鬟说的,找出来掌嘴!”

赵氏话音刚落,宋锦扶着宋老爹,就走了进来。

原来方才赵氏叫小丫鬟去吏部报信的时候,宋锦担心小丫鬟请不动宋老爹,就跟着一起去了。

果然小丫鬟请不动宋老爹,吏部的公文堆积如山,宋老爹忙着批复公文,无暇顾及府中。

宋锦把这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对宋老爹说后,宋老爹这才听了她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回府来了。看着宋老爹朝自己走过来,赵氏面上,堆满了笑意。

“别惩罚那丫头了,丫头也是去吏部给你报信了,给腹中的孩子积点德吧!”赵氏这么说,宋老爹才肯放过方才那虚报消息的丫头。

屋里就留给了宋老爹和赵氏,她和宋谦行,就出了府。

宋锦要去灶上用饭,看看给赵氏熬煮的汤药,宋谦行跟在了她的身后,像只跟屁虫一样。

“听张家小公子说,那日你去英国公夫人的私宴,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消失了几个时辰,可有这回事呀?”宋谦行走在宋锦身后,不知不觉就开了口。

“我还听说了,你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遇见了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

宋谦行是如何知道她在英国公夫人的私自里遇见徐慧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该继续佯装不知情,还是同宋谦行实话实说。

“小妹,你还是想好了理由,再来搪塞我!”看着宋锦不语,步子渐渐放慢下来,就知道她此刻心里必想着事情。

只是到底是不是方才他口中的那些事,他就不得而知了。

“大兄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可是有人与你说的?”宋锦开口问了宋谦行是如何得知的。

宋谦行并不打算告诉她,但可以透露她一点。

“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绝对没有!那日我不过是在英国公夫人的私宅里头迷了路,困在林子几个时辰,仅此而已。”把宋谦行匆匆搪塞过去,宋锦加快了步子,朝着前面的小厨房去了。

小妹,只希望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也省得为兄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看着宋锦渐渐迷糊的背影,宋谦行在心里自言自语一番。

宋锦在小厨房里用过晚饭,端了汤药,就往着赵氏所在的安心斋去了。

宋谦行则是端着宋老爹的晚饭过去了。

吏部不供饭,宋老爹的晚饭,也就还没有吃。

如今端过去给他吃,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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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再进祠堂

宋老爹在屋里用着饭,赵氏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做着针线活计。

前两日街尾的刘夫人过门来拜会赵氏,拿了银钱,请赵氏帮她绣准备给孩子穿的衣裳,赵氏几番推脱不掉,只好帮着那刘夫人,做几件给孩子穿的衣裳。

赵氏的心灵手巧,一点也不输给宋芸和宋锦。

宋谦行和宋锦到了屋里,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宋老爹有要事要嘱咐她们二人。

宋老爹先是嘱咐了宋谦行几句,告诫宋谦行既是入赘到了彭城伯张家的人,就不要老往着宋家这边跑,若是叫彭城伯夫人知道了,只怕不好。

还有便是宋谦行子嗣之事,入赘到了彭城伯家多年,宋谦行和张笙,一直没有个孩子。

前些日子既喊了大夫回府,瞧了不是他的问题。他自该争些气,早日为彭城伯府绵延子嗣。

听着宋老爹一番话罢,宋谦行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微红。

这生孩子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也想要孩子呀!

可问题是他一个大男人,生得了孩子吗?

光他自己努力可不行,还得另一半给力才行。

“阿爹,我一个大男人可生不了什么孩子,生孩子是阿笙的事情,等过些日子我把阿笙领过来,你们二老对她说吧!”

宋老爹正要说话,赵氏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你这孩子,生孩子的确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那又是阿笙一个人的事了?”

“你都入赘张家这么些年了,没有半个孩子,我若不再替你急,只怕你那岳母,也要替你们二人着急了。”

“你是想母亲替你着急,还是你那岳母,替你着急?”

“自然是母亲了,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我岳母是什么性子。就连我出趟门她都要管管,不许我擅自出门。”说着说着,宋谦行不知怎么了,一连叹了几息。

他毕竟是入赘到张家的赘婿,若是不顺着岳母媳妇的意,只怕他在张家的日子,不比嫁入别家的媳妇的日子好过多少。

说过了宋谦行,赵氏又开口说起了宋锦。

“孩子她爹,锦儿是越发越发地不像话了。今日下这么大的雨,她偏要出门去。”

“我不放心她一人出门,叫她把李妈妈带上。结果她刚去到四平街,就随便寻了个由头,把李妈妈给打发走了。”

“然后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不久前才回来的。”赵氏向宋老爹告起状来的时候,说话速度极快,就像放连珠炮一样。

宋老爹听着赵氏一番话罢,抬眸冷冷地瞧了宋锦一眼,缓缓道。

“锦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去四平街做什么了?”

“我,……”宋锦刚说了个“我”字出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难不成叫她告诉宋老爹和赵氏,她今日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陈锦然,又陪着陈锦然去了饭堂吃饭,还去凑了徐家绸缎庄的热闹。

若她实话实说,把这些都告诉了宋老爹,只怕宋老爹听后,不把她关在祠堂里头静思己过,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所以她决定不与宋老爹说实话,还是先瞒着他们。

能瞒多久,是多久。

好在她提前吩咐了芙蕖,芙蕖不会把这些事都禀给宋老爹听的。

“阿爹,我今日去四平街,确实是因为绸缎庄的李管事有事,叫我过去一趟。李管事说宫里的尚衣局,又拨了单子下来,叫李管事照着太孙以往的尺寸,做几件太孙穿的冬衣。”

“前些日子绸缎庄在一个皮货商人手里,购进了一批上好的皮货。李管事决定在那批皮货里选出几块好的,用来做太孙的冬衣。”

宋锦特地隐去了这之后发生的事,只把前面发生的这些,告诉了宋老爹。

“那之后呢?从绸缎庄出来之后的这几个时辰,你去哪里了?”

赵氏突然开了口,让宋锦有些措手不及。

看来今日赵氏是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非把她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要打探得清清楚楚。

宋老爹让李婆子去带了芙蕖上来,芙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宋锦又惹了宋老爹和赵氏生气,一进门就是为宋锦求情。

“夫人,老爷,姑娘今日除却去了绸缎庄之外,再没有去其他地方。因着路上堵车,就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赵氏很明显不相信芙蕖所言,芙蕖是伺候锦儿的丫头,她们二人,是一丘之貉。

不过有宋老爹在场,难保芙蕖不会把实话说出。

“芙蕖,从绸缎庄出来之后,你家姑娘到底去了哪里?还是老老实实地招来?否则我就把你从姑娘身边调开,给你许了人家。”赵氏一改方才温和的语气,语气特地加重了几分。

宋老爹也虎视眈眈地望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这里,逼问出什么重要信息一样。

芙蕖抬头看了眼宋锦,心里暗道:姑娘,奴婢不是有意要出卖你的,奴婢实在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一番心里安慰之后,芙蕖决定实话实说。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芙蕖匍匐着到了赵氏脚下。

“夫人,奴婢实话实说,还请夫人不要责罚奴婢,也不要责罚姑娘。姑娘实在是在家里憋着闷了,才选择出了门的。”

“姑娘自绸缎庄出来之后,便遇见了陈二公子,陈二公子带着姑娘去饭堂吃了饭,吃过饭之后,奴婢就随着姑娘回来了。”

听着芙蕖实话实说,赵氏的面,当即就板了起来。

“锦儿,你竟然又暗中见了那陈二公子?我不是三番四次叮嘱你,叫你不要与她有过多的来往,怎么你竟什么也听不进去?”

赵氏气得不行,叫来了李婆子,准备让李婆子带着宋锦去祠堂静思己过。

看着李婆子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走到自己身边,李婆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宋锦将求援的目光,抛给了宋老爹。

只希望他能够帮着自己,为自己说说话。

不过赵氏已经让李婆子带着宋锦去祠堂静思己过了,便是宋老爹,也不方便为她开口求情。

“锦儿,既然你娘叫你去祠堂静思己过,你便去吧!带上芙蕖,你们主仆二人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把宋锦和芙蕖人丢进祠堂,李婆子带着看门的婆子,就退了出去。

“姑娘,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祠堂里静思己过吧!”

撂下这句话,李婆子也就回去复命了。

这是她第二次进祠堂静思己过了,上一次是拉上白荷一起,这一次是芙蕖。

好在芙蕖不会像白荷一样,絮絮叨叨一通。

祠堂里静悄悄地,宋锦盘腿坐在了祠堂里的锦缎上,而芙蕖则是规规矩矩地跪在锦垫上。

“早就让姑娘和陈家二公子隔些距离了,姑娘偏偏不听,这下好了,拉着奴婢一起跪祠堂了。奴婢在宋家伺候这些年,才没有受过任何责罚。”

“你这下好了,陪着我一起跪祠堂,你也就受了责罚。”

宋锦说着,满脸的不在意,可心里却是在意得很。

若不是今日遇见了陈锦然那厮,她也不会被宋老爹和赵氏罚来跪祠堂。

“姑娘还是不要同陈二公子走得太近,你们二人,毕竟是才退婚不久的。奴婢虽然没有过什么喜欢之人,不过奴婢已经瞧出来,那陈二公子待姑娘不一样,十有八九怕是对姑娘有意。姑娘可万万不能应下。”

听着芙蕖说了这许多,宋锦决定收回方才对芙蕖的赞誉了,原来芙蕖和白荷,并没有什么两样。

说教起旁人来,仍旧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这些事情,我自然晓得。老老实实跪你的祠堂,我起身去喝点茶水去。”宋锦说着,从锦垫上起来,进了隔壁的耳房,去倒茶水喝了。

见宋锦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芙蕖怕姑娘还看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决定遵了李婆子的嘱咐,再点拨姑娘几句。

方才把姑娘带过来这里的时候,李婆子传达了赵氏给她的吩咐,赵氏叫芙蕖帮着自己,再好好劝劝宋锦。

一定要叫姑娘晓得,那陈锦然,并非什么良人。

而是祸害,天大的祸害。

祸害遗千年那种祸害。

“姑娘,那陈二公子便是个祸害,姑娘往后还是不见他的好。难不成姑娘对他还余情未了?”

此话一出,芙蕖在心里不由得反思了一阵。

姑娘之所以几次三番去见那陈家二公子,难不成心底里对那陈二公子,还余情未了。

听着芙蕖这话,宋锦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她对那陈二余情未了?

怎么可能?

她对那陈二,怎么可能会有情?

难不成是瞧着陈锦然生的好看,就以为全世界的姑娘,会对陈锦然生出情来吗?

“芙蕖,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我对那陈二余情未了的?我对他别说是情了,便是什么也没有。我不会嫁给他的,你放心好了。”

宋锦的反应太过激烈,让芙蕖有些不放心。

姑娘这是被自己戳到了痛处,狗急跳墙辩解了?

不行不行,她必须把姑娘这些个不该有的思想,扼杀在摇篮之中才行。

“姑娘,别说是嫁给陈二公子了,便是给他做妾,都是不成的。你是宋家的姑娘,终身大事自有老爷夫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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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赴宴徐慧

芙蕖今日是怎么了?

还没完没了了?

宋锦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芙蕖,你今日是怎么了?非要和我抬杠是不是?我说过自己不会嫁给他,就不会嫁给他。你还弄出个什么做妾出来。就算他陈锦然倒贴过来,给我做妾,我都是不乐意的。”

姑娘又在说胡话了,姑娘又在说胡话了。

那陈二公子是男人,怎么能够给姑娘做妾呢?

芙蕖朝着桌案上宋家列祖列宗的灵位拜了拜,心里暗道请老祖宗们莫怪,请老祖宗们莫怪。姑娘年纪小,童言无忌,老祖宗们千万别当回事。

待宋锦喝够了茶水,过来的时候,芙蕖赶忙拉着宋锦的手,给桌案上供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几个头,才道。

“姑娘莫不是糊涂了?还好夫人不在,若夫人在的话,就姑娘方才说的那些个胡话,夫人不把姑娘在祠堂里头关个三天三夜,怎么说都行。”

“姑娘既和陈家二公子退了婚,这些事情,姑娘就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也不能再见陈二公子了。”

这些事情不用芙蕖来提醒她,她自然知晓。

为着陈锦然好,也为着她自己好,她的确不能再与陈锦然见面了。

既然赵氏让她在祠堂里静思己过,她还是好好地跪着吧!

说不准赵氏待会就让李婆子过来带她们出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氏就让李婆子过来送早饭了,只见宋锦和芙蕖,已经倒在地上睡得打鼾。

李婆子让随行的丫鬟打了热水过来,准备给宋锦净面。

喊醒了熟睡中的宋锦和芙蕖,李婆子让丫鬟搬了小几进来,把饭菜都搁在上头。

“姑娘,夫人说了,您今日还不能够出去!这是灶上做的早饭,姑娘还是快些吃吧!”

揉了揉充满睡意的眼睛,又洗了脸,宋锦盘腿坐在锦垫上,就用起了早饭。

一边吃着,一边还嘟囔着嘴问李婆子。

“李妈妈,我娘可说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李婆子面上含了笑,把赵氏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给宋锦听。

“姑娘,夫人让你在祠堂住上半个月,老奴已经让人给你抱来了被褥,你吃完后再睡吧!午饭和晚饭,也都会有人按时送来的。”

李婆子把赵氏的话复述了一遍,带着几个丫鬟,就出了祠堂。

宋锦吃剩的饭菜碗筷,待会会有专人过来收取。

半个月后,赵氏终于让李婆子来接宋锦从祠堂出来了。

宋锦在祠堂里过得天昏地暗,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

在翠微居里安心睡了三天三夜,终于缓过劲来。

宋锦在屋里做着针线活计,绣着那副即将完工的仿真绣的送子观音绣像,白荷得了前院的消息,慌慌张张就进了屋子。

“姑娘,连家二公子差人过来了,说是在半个月前,和姑娘约好了,要请姑娘去吃顿饭,不知姑娘可去?”

若不是白荷说起,说不准宋锦已经忘了这档子事了。

半个月前为了得到连墨手中的那批织金锦,她才答应了要赴宴的。

不过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月,绸缎庄的危机也解除了,去不去都行了。

索性她就不去了。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连二公子派过来的人,此时在哪?”宋锦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歇下来,手中不断拨动着丝线。

“姑娘,连二公子派过来的人,此时正在前院。不知姑娘可要见见?”不清楚姑娘是什么意思,白荷总要问问清楚的。

“不见了,叫灶上的婆子,带着他去吃点东西,拖上一段时间,再送他出府吧!还有便是,告诉他,我很感谢连二公子对我的多番帮助,只是见面就免了。”宋锦说着,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扔给了芙蕖。

“这十两银子你拿好,就算是我赏给他的。”

接过银子,白荷忙退了下去。

那个连墨,她还是不见他的好。

毕竟原主和连墨私奔过,这件事情,可是传得京里人尽皆知。

若是再与他见面,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今日喊人递了消息,想要见她的人,不止连墨一人,还有徐慧和陈锦然。

徐慧不知是怎么了?竟叫人递了拜贴过来,请她去酒楼吃饭。

而陈锦然则是说最近城里多了些小玩意,想要带她出去看看。

想着自己还在肿着的膝盖,宋锦也推了陈锦然的邀约。

她去看看,到底那徐慧,今日请她去做什么?

因着接近初秋,天气渐渐凉快下来,宋锦今日出门的时候,让白荷带了件较厚的氅衣。

马车到了徐慧定的酒楼下面,四方楼。

京师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酒楼之一,徐慧请她到这里吃饭,可真是阔绰。

在四方楼里吃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常便饭,也得花上几十两银子。

进了雅间,徐慧已在雅间里头等着她。

徐慧订的是东方楼一号雅间,雅间在二楼,一楼中央搭上了戏台子,此刻正有戏班在这里唱大戏。

“宋二姑娘,你果真来了,我原先以为,你不回来呢?”坐在雅间里头的徐慧一瞧见宋锦,面上笑了笑,叫了小丫鬟来迎她。

宋锦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上有几分憔悴,眼下有些黑眼圈,看模样是夜里没有睡好。

“徐慧姑娘请我来吃饭,我又怎么能不来呢?徐慧姑娘说是吧?能让徐慧姑娘花银子这样的事,无论多晚,我都是会到的。”

宋锦面上也笑了笑,招手唤来了雅间里伺候的小二,叫小二拿了菜单过来,她准备点菜。

“宋二姑娘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看着宋锦点了一堆大菜,又点了一堆小菜,小二上菜来的时候,徐慧惊呆了。

别说是她们两个人吃了,便是再来五六个人,也是够吃了。

敢情这宋二姑娘,把她的银子,不当银子呀?

把她的钱,当大风刮来的?

徐慧没有动筷,宋锦已经开始动筷了。

“徐慧姑娘怎么不尝尝?这家的菜色,是这京师里,为数不多的好吃。”

最后是由她来买单,她怎么能不吃?

怎么能便宜了宋二?

徐慧也吃了起来,不过才动了几道菜,她就吃不下了,看着宋二如狼似虎地吞咽着,徐慧这心里暗道,眼前这宋二,是母猪转世吗?

吃东西的时候,半点形象也没有。

真是不知道连墨哥哥,到底瞧上她那一点。

“宋二姑娘,你吃得这么快,就不怕我让人在这饭菜里头下浮吗?”

她怕,她自然怕了。

不过她以为,徐慧还不敢在饭菜里头下毒,毕竟着四方楼这么多人,若是她在饭菜里头下了毒,毒死了自己,只怕她也很难洗脱嫌疑。

为着徐国公府的名声着想,她暂时还不敢做这样的事。

“徐慧姑娘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徐慧姑娘真的在这饭菜里头下了毒吗?”宋锦笑了笑,仍旧吃着桌上那些个饭菜。

既然她不怕,自己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徐慧在心中思虑一番,还是打算把她今日之所以把宋锦请过来的目的,和她说了说。

“宋二姑娘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家府里,可是进了些来路不明的人。险些把我家丫鬟掳走,我已经查出来那些是什么人。是英国公府的暗卫,英国公夫人亲自派出来的。”

英国公府的暗卫?

听到这里,宋锦放慢了吃的速度。

英国公府的暗卫去徐国公府调查什么?

难不成是为着徐慧杀了英国公夫人伺候的马婆子之事。

“明人不说暗话,徐慧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过英国公府的那个马婆子,确属你们所杀,这个责任,该由你们来当。”宋锦直截了当地问了徐慧,她可没有闲工夫,继续和徐慧在这里耗着了。

“是我们杀的又怎样,不是我们杀的又怎样?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婆子罢了,难不成我还杀不得。”徐慧这样说,显然不在意她们杀了英国公府那个伺候的婆子。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是徐慧姑娘不怕吃罪了英国公府,还是尽快把那杀人的丫鬟交出来。英国公府的暗卫既然能潜入你们徐国公府,自然也能把你带走。徐慧姑娘,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好好好!宋二姑娘的伶牙俐齿,可真是名不虚传呀!只是宋二姑娘有什么证据,证实是我杀人了呢?”徐慧啪啪啪的拍了三个巴掌,反过来又质问她一句。

既然徐慧死不承认,她又何必逼着她承认此事,皆系她一人所为呢?

“徐慧姑娘,你做了什么事,难不成我还不知道?那婆子是怎么死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不知道?”

宋锦之所以还如此心平气和地对她这样说,不过是看在她请了自己,吃这一顿饭上。

徐慧心里气不过,死死地抓着身前的桌边,突然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茶盏,正要把茶水往宋锦身上泼的时候,却被宋锦给吓住了。

“来的时候,徐慧姑娘好像不曾注意到,这间雅间的隔壁两间屋子,被人提前就订了,若我所猜不错,十有是英国公府的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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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斗智斗勇

方才她上楼的时候,问过徐慧订的雅间的隔壁两间,小二说是已经被人订了。

可既然被人订了,为何方才小二送菜上来的时候,只送来了她们这一间,并没有送去隔壁两间?

这说明订隔壁的那两间雅间的客人,并不是来这里吃饭,也不是来看戏的,十有是英国公府的暗卫,跟着徐慧的马车,一路来的这四方楼。

为的就是监视徐慧的一举一动。

徐慧还说自己聪明,在她看来,不过是蠢钝如猪罢了。

徐慧不大相信宋锦方才的那番话,以为是宋锦想要借机溜走,特地编出来诓骗她的。

“不瞒宋二姑娘,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丫鬟去隔壁两间看了眼,并没有你说的什么英国公府的暗卫。宋二姑娘这么说,是在拖延时间吗?”徐慧说着,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又特地嘱咐了丫鬟,去隔壁两间看一眼。

看看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宋锦口中所说的英国公府的暗卫。

“徐慧姑娘方才应该没注意到吧?徐慧姑娘既说隔壁两间雅间,已被人订下,为何这么久了,迟迟不见小二传菜上来?众人皆知四方楼的菜色是这京师里数一数二的,订了雅间不吃饭不吃菜,难不成就为了听戏?”

宋锦这么说,隔壁的两间雅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片刻后,声响便消失了。

徐慧派去隔壁两间雅间打探的丫鬟回来了,走近徐慧,用着只有她能够听见的声音回道。

“姑娘,隔壁两间雅间什么人也没有?不过奴婢却在里面看见了凌乱的脚印,看模样像是有人呆在里头一样。”徐慧点了点头,让丫鬟去了屋外看着。

没成想,竟让宋锦给猜中了,照丫鬟怎么说,隔壁两间雅间,方才的确是有人在听这边的动静。

“就算方才隔壁两间雅间,有英国公府的暗卫又如何?我既然敢出门,便不怕他们?难不成是宋二姑娘心里怕了?”徐慧自然不怕,她今日带出门的这几个丫头,都是有身手的。

就算是遇见训练有素的暗卫,这几个丫头,应该也能抵挡一阵。

再看宋锦身边那个丫头,看着瘦胳膊瘦腿的,不像是个有身手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徐慧姑娘身边带着这些有身手的丫鬟,莫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带着这些个丫鬟好防身吗?”宋锦笑了笑,冷冷问了徐慧。

徐慧不语,也跟着笑了笑。

“宋二姑娘,这街上不太平,我家姑娘带上我们这些个有身手的丫鬟防身,有什么不可以的?”徐慧身边的胖脸丫鬟,替她回了话。

“看你这粗胳膊粗腿的,便是有身手了?”

眼前这胖脸丫头,已经胖得和那年画里的福娃,没有什么两样了。

胖脸丫鬟还想回话,却叫徐慧抬手给拦住了。

“不许对宋二姑娘无礼,宋二姑娘今日可是我的贵客呀!”

徐慧这么说,宋锦可不相信。

贵客?她才不相信徐慧这些个鬼话。

徐慧没盼着她死,她就可以准备烧香酬神,谢天谢地了。

宋锦在心里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先抽身离开再说。

既然饭已经吃过,徐慧便没有再继续留着她的理由了。

“徐慧姑娘,你今日请我过来,是请我来吃饭的,既然这饭已经吃过,徐慧姑娘便没有再继续留着我的理由了吧?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宋锦话罢,站起身就要离开。

徐慧面上笑了笑,冲着丫鬟使了眼色,让丫鬟去给宋锦赔礼道歉。

“丫鬟没有规矩,还请宋二姑娘见谅,只是宋二姑娘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别着急着走了,还是留下来再喝盏茶吧!”

徐慧拍了拍手,屋外伺候的丫鬟,就端了两盏茶水进来。

宋锦瞟了眼,瞧见送茶进来的不是四方楼的店小二,而是徐慧的丫头,宋锦在心里就存了一份戒心。

桌上的这些饭菜徐慧不会下毒,她是知道的。

可那茶水里,徐慧有没有下毒,她就不得而知了。

“光有茶水可不行,还是叫小二送些茶点上来吧!”宋锦朝着白荷使了眼色,白荷得了示意,推门出去找四方楼的小二了。

不一会,小二就上了一碟枣泥山药糕还有一碟雨露糕上来,还有一壶明前龙井。

“我这里有茶水,宋二姑娘为何又叫小人再送一壶茶水上来?”徐慧不解,让丫鬟把自己带来的茶水,送到宋锦身前。

让丫鬟把自己带来的茶水送到她面前,这不是叫她喝下,还是什么?

这盏茶水里有毒无毒,她已一目了然。

“四方楼的龙井最是甘甜,徐慧姑娘还是尝尝吧!”宋锦笑着开始倒茶水。“至于徐慧姑娘带来的茶水,我就不尝了,徐慧姑娘多喝点吧!”

宋锦话落,装作不小心,把徐慧叫丫鬟送上来的那盏茶水,给撒在了地上。

果不其然,那茶水泼洒在地上,宋锦就听见呲呲的声音,低下头一看,原来是那茶水已经把地上的青砖,腐蚀得掉了颜色。

徐慧装作看不见一样,马上叫了丫鬟去收拾。

“宋二姑娘,既如此,还是尝尝这四方楼的龙井吧!”

喝过茶水,吃了茶点,宋锦已经饱了。

这徐慧再没有留自己下来的理由了吧?

这回宋锦和徐慧说明了自己的去意,徐慧也没叫丫鬟留着她,而是让丫鬟亲自送着她出去了。

“姑娘,就这样把宋二姑娘给放走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胖脸丫鬟推开窗,瞧着宋锦行走在丹阳街上,对着身后的徐慧道。

徐慧顿了顿,捧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半口,只觉得茶水火辣辣地,辣着她的喉咙,拿起茶杯一看,才瞧见自己面前的茶水,已经换成了自己带来的。

这是什么人做的?

徐慧带来的茶水,她让丫鬟往里面放了无言散,喝过之后,若不服解药,三日过后,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胖脸丫鬟看着徐慧面上不对劲,又看着徐慧嘴里开始吐白沫,才知道她喝下了那盏有毒的茶水。

一下子慌起来,送着徐慧回府了。

在府里憋了半个月,今日既然得以出门,她还是要好好玩一番才好,不然该辜负这大好机会。

在丹阳街逛了一圈,宋锦决定在街道旁的凉茶摊上歇上一会。

没过多久,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是陈碧莲。

她不老老实实地待在济南伯府里?

出来做什么?

瞧着陈碧莲小腹隆起,在街上买了些吃食后,拎着吃食,就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宋锦叫上白荷,跟着她进了客栈,只见又一男的推开门,拥着她,将她抱了进去。

那是什么男人?

难不成那便是陈碧莲腹中孩子的爹,彭城伯张家的三公子,张启元吗?

为了继续调查下去,宋锦特地向客栈的小二要了陈碧莲所在房间的隔壁一间。

因着古人的房间隔音效果极差,所以宋锦在这间屋里,同样能听见隔壁屋里在做什么。

陈碧莲今日来见,的确是张启元。

只见张启元怀中抱着陈碧莲,坐在了软榻上,细细闻着她的头发,在她身上开始一阵摸索。

“碧莲,这些日子,我很想你。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想着你还有孩子。”张启元说着,蹲了下来,凑近陈碧莲隆起的小腹,准备听胎动。

“碧莲,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你一定要生下来。这个孩子,毕竟是我张家的子嗣。”

张启元说着,抬头就瞧见陈碧莲此刻正低下头望着她,目光有些呆滞,显然是在想着其他事情。

“你有什么难处,就与我说吧!是缺银子还是什么?”

张启元站起身来,在屋里环视一圈,确定屋外没有偷听的人,又道。“在济南伯府里,你住得怎么样?”

“启元,你带我走吧!我想要陪在你身边,我不想住什么济南伯府了。济南伯大夫人待我很好,并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

“但是我知道,济南伯府,毕竟不是我的家,我不能在那里住上一辈子,她们还是要撵我走的。”陈碧莲紧紧地抱住了张启元,呢喃了一阵。

“启元,你娶我吧!就算我做不了你的正头娘子,做一个伺候你的妾室,我也是愿意的。”

张启元犹豫了一阵,结结巴巴开了口。

“碧莲,可是……可是我这辈子只想要你做我的正头娘子,但如今不是好时候。母亲要让我娶了舅舅家的表姐,我不想娶她,只想娶你!”

“我张启元向你保证,只要你顺顺利利生下这个孩子,我就进宫,向太子妃娘娘请旨,求她老人家把你赐婚给我。”张启元说着,把怀中的陈碧莲,抱得越发紧了。

“你痴心妄想!”

突然间,陈碧莲和张启元所在的房间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只见彭城伯张家的二夫人,也就是张启元的生母,带着几个丫鬟仆妇,就站在了屋外。

张启元和陈碧莲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张启元还是把陈碧莲,紧紧地护在身后。

“娘亲今日来做什么?”张启元沉声道。

第135章 多管闲事

张二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张启元身后的陈碧莲身上,不看自己儿子,而是恶狠狠地望着陈碧莲。

“我今日之所以过来,无非是想看看我的宝贝儿子,这些日子究竟在做些什么?背着你爹和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娘,儿子什么也没有做,儿子今日之所以出门,不过是来看看碧莲。碧莲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想要娶碧莲,想要她生下腹中孩子。”

张启元拉着陈碧莲的手,走到张二夫人面前,给张二夫人行了大礼。

“我受不起你们的大礼!”张二夫人拉过儿子的手,开始叮嘱道。

“儿子,眼圈这陈家姑娘,不是你该娶的姑娘!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凭什么嫁给我的宝贝儿子?”

“我已经和你舅舅还有舅母说好了,过些日子,我就带着你去李家提亲。你那表姐,你也是亲自见过的,相貌才情都是京师贵女之中数一数二的,你若是能娶了她,也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我不!除了碧莲,我什么人也不娶!”张启元后退了几步,把陈碧莲紧紧护在自己身边,怒吼了几句。

张二夫人似乎是对儿子的怒吼免疫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灰尘,不以为意地道。

“我今日之所以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你身后的这个孤女,便是爬,也爬不进我们彭城伯府的。我不会让你娶这样不详的女人。至于她腹中孩儿,也别留了。”

“我张家的子嗣,不该由这样的女人来生下。”张二夫人挥了挥手,跟着她进来的几个婆子,就端着两碗红褐色的汤药,走了上来。

“这碗里是红花,是你亲自喂她喝下,还是我让婆子亲自喂她喝下?”

丫鬟搬来个凳子过来,张二夫人就势坐在了凳椅上。

听着隔壁传来了陈碧莲的刺耳的叫声,宋锦推开屋门,赶忙赶了过去。

只见张启元把陈碧莲死死地护在自己身后,已有一碗汤药,已经洒在了地上。

“姑娘,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看的!别多管闲事,你还是快走吧!”张二夫人说着,就要让丫鬟赶了宋锦和白荷出去。

白荷也不希望宋锦多管闲事,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这里。

“要走你自己走!别拉着我!”宋锦回过头,训斥了白荷一句。

白荷便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张二夫人,陈碧莲腹中怀着的,毕竟是你们张家的子嗣,若是太子妃知道你暗中迫害张家的子嗣,不知对你会有什么看法?”宋锦走进屋里,走到了陈碧莲和张启元身边。

这回张二夫人也看清了宋锦的容貌,呵呵呵笑了笑,就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呀?拿太子妃来吓唬我。原来是宋尚仪家的姑娘呀!”

“旁人怕太子妃,我可不怕。便是太子妃见了我,也要客客气气地喊我声二婶,难不成他还能多管我的闲事。”

眼前的张家二夫人,是太子妃的父亲彭城伯的弟媳。

若是私下见面,太子妃的确要称她一声二婶。

“既然张二夫人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请快些放了碧莲姑娘吧!张二夫人动用私刑的事情传扬出去,只怕闹到了顺天府尹那里,张二夫人不好得交差吧!”

张二夫人笑了笑,啪啪啪的鼓了三次掌。

“早就听说尚仪家的姑娘牙尖嘴利,如今一见,果真名副其实。只是宋二姑娘吓吓其他人或许可行,可谁叫我是张家的二夫人,不会被你吓到呢。”

这时陈碧莲终于开了口,拉着宋锦的手。

“宋二姑娘别管我!你还是快些走吧!这里有启元护着我。”

若是那张启元护得住她,还用得着她出场?

她今日过来,就是来多管闲事了。

谁叫她这个人就是闲不住呢。

“碧莲姑娘放心,我一定保你和你腹中孩儿平安。”安慰了陈碧莲几句,宋锦又回过头来应付张二夫人。

“宋二姑娘,你以为你护得住那丫头吗?我今日可是带着这些个仆妇来了,这些个仆妇,原先都是逆王府出来的,对付你这样的姑娘,可是绰绰有余。”张二夫人满脸的自信,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见自己亲娘这样说,便是张启元,也劝了宋锦几句,叫她不要卷进这件事中来,免得害了她。

“宋姑娘,我谢谢你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我娘身边那些个仆妇,都是有身手的,还请您出去吧!”

张二夫人身边的那些仆妇是有身手的,难不成跟着她过来的英国公府的暗卫,便没有身手吗?

从四方楼出来,宋锦就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群人在跟着自己,若她所猜不错,应该是在四方楼,在她们隔壁两间偷听的暗卫其中一队。

宋锦拍了拍手,就对着门外道。

“今日实在是有事拜托几位兄弟了,还请几位兄弟出来。”

白荷也不知宋锦在说些什么,什么兄弟?

哪里有什么兄弟?

当白荷开口说话的时候,只见从屋外破门而入七八个武威雄壮的大汉,个个蒙着黑巾,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张二夫人被突然破门而入的这些人给吓坏了,慌忙让几个仆妇,护在自己身前。

“不知宋二姑娘传唤我等,到底是有何事要吩咐我等?”为首的暗卫恭手问了宋锦句。

“眼前的这个夫人实在是太过碍眼,还请几位兄弟,麻烦你们请她出去!”宋锦在身上掏了掏,把身上仅有的碎银子掏了出来,扔给了那个为首的大汉。

“这些碎银子,就当是我给兄弟几个的茶水钱,还请你们收下。”

“我等是奉小公子之命,暗中保护宋二姑娘的,宋二姑娘这些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用打赏我等!”

为首的暗卫对宋锦几位客气恭敬,既然她吩咐下来,要请张二夫人出去,他们几个只能照做。

“是夫人自己走出去?还是我们几个兄弟,扔夫人出去!”七八个粗壮的汉子,慢步逼近张二夫人。

张二夫人没料到宋锦还有这招,既然这回有她护着陈碧莲那小丫头,这回她就咱群先放了陈碧莲,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张二夫人出了屋子后,跟着她来了的几个婆子,也跟着出了去。

“既然那夫人已走了,我等还是先退下去。若宋二姑娘有什么吩咐,再唤我等出来。”为首的暗卫向着宋锦行了一礼,又带着暗卫隐退了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走的好!”宋锦说着,和张启元一左一右地搀起陈碧莲,准备带她下楼。

上了宋家的马车,宋锦让车夫往济南伯府的方向去。如今能够收留陈碧莲,并且能护住她腹中孩子的地方,只有济南伯府。

“你为何要这样帮我们?我和碧莲与你非亲非故,你今日这样帮我们,我们也还不起你这个人情。”

张启元还是不大放心宋锦,对她存着一丝戒心。以为宋锦是在图谋着什么,才会出手帮她们的。

“我做好事不留名,不求你们的回报。再说了,今日出手帮你们二人脱身的,不是我,而是英国公府的暗卫。若张公子和碧莲姑娘要感谢的话,就派人谢谢英国公府吧!”宋锦笑了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既然张启元对她存着一丝戒心,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济南伯府。

宋锦让张启元待在马车里,她亲自送着陈碧莲进济南伯府。

若是叫济南伯大夫人知道陈碧莲腹中的孩子是张启元的,只怕不会轻易绕过张启元的。

毕竟陈碧莲如今还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有了身孕,这怎么像话。

“一切就拜托给宋二姑娘了。”张启元亲自把陈碧莲交到了宋锦身上。宋锦点了点头,带着陈碧莲就下了马车。

今日济南伯大夫人不在府中,不过前院守着的婆子,却是对宋锦和陈碧莲有一定的印象。

没有过多的为难她们,婆子就把陈碧莲带到了她原先住的院子。

嘱咐几句,让陈碧莲既然待在济南伯府,既不要到处乱跑之后,宋锦也要出济南伯府了。

“宋二姑娘,我求求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我腹中孩子是启元的。若此事传了出去,只怕会影响了他的议亲。”陈碧莲忍着眼泪,苦苦哀求着宋锦。

这是为什么呢?

影响了张启元的议亲?

她腹中如今怀了张启元的孩子,张启元不娶她?

还要娶别人?

不行,她还是要再劝劝她。

“碧莲姑娘,你腹中如今有的是张家的孩子,凭着这个孩子,张启元不敢不娶你。你日后会成为张家的少夫人的。”宋锦安慰了她几句,想着她能够听进去些。可当她这样回了自己。

她已经知道,眼前这陈碧莲,已然听不进去劝了。

“宋二姑娘,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配得上启元?难不成为着我腹中孩子,就要让启元娶我回去吗?我做不到,实在是做不到呀!”

听她这样说,宋锦知道陈碧莲已经没救了,自己都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她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自己都帮她到了这里,剩下的路,就靠她自己了。

第136章 赶人

宋锦离开济南伯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外出归来的济南伯大夫人,济南伯大夫人又把她留在了济南伯府里,说了些事情。

丫鬟给她引着路,把她引到了济南伯府的小花厅里头,只见济南伯大夫人和济南伯二夫人,已经坐在屋里,带着她进来了。

白荷小心地跟在宋锦身后。

必要的时候,她要叮嘱姑娘几句,叫姑娘不要卷入济南伯府这些个糟心事里头。

“这便是大嫂嫂口中所说的宋家二姑娘?我瞧着相貌倒是生的不错,是个俊俏的姑娘。”

济南伯二夫人刘氏细细打量了宋锦一番,开口夸了她几句。

见宋锦规规矩矩地给她们行了大礼,济南伯二夫人又道。

“今日请宋二姑娘过来,实在是想要和送二姑娘商量一下,我家碧莲的事。想必宋二姑娘方才已见过我家碧莲了,碧莲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越来越瞒不住了。”

“伯爷说了,碧莲毕竟是小姑的女儿,可以住在府里。但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有了身孕,若传了出去,只怕我伯府的名声,是会受损的呀!”

济南伯二夫人话里头的意思,她大致听出来了。

陈碧莲是她亲自带来济南伯府的,如今陈碧莲又有了身孕,济南伯府陈碧莲是住不了多久了。

至于往后陈碧莲该住到什么地方,就让她来解决。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把问题抛给宋二姑娘的,只是碧莲毕竟是你带来的,至于该怎么处置,我们两个还是想听听宋二姑娘的意思。”

济南伯大夫人面上淡淡地,客客气气地和她说。

听听她的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

什么办法?

难不成叫她把陈碧莲接到她们宋家去住吗?

她倒是想,只是宋老爹和赵氏能同意吗?

且如今陈碧莲已有了身孕,这又如何给宋老爹和赵氏解释?

“大夫人,二夫人,我知道你们二人的难处。只是你们二人叫我想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把碧莲姑娘从伯府接走,送去我们宋家吗?”

宋锦也不瞒她们二人,直截了当地对她们这样说。

她们没办法,她也没办法。

听宋锦这么说,济南伯大夫人和二夫人面面相觑半晌。

的确,不能叫宋锦从济南伯府接出去之后,就带去宋家的。

且带着一个有孕的姑娘去宋家,只怕对宋家的名声,也不大好。

想了半晌,济南伯大夫人还是道。

“既如此,暂且再让碧莲在府里住上一些日子吧!只是孩子的月份越大,碧莲的肚子,就越发明显呀!还请宋二姑娘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

“是呀!烦请宋二姑娘体谅体谅我们的难处,这济南伯府,碧莲是不能够久住的。”

济南伯二夫人说着,差点就要给宋锦跪下,请她把陈碧莲带走。

宋锦也晓得她们的难处,不过她自己也有难处。

“大夫人,二夫人,待过些日子,我来接碧莲走吧!”

听着宋锦这么说,济南伯大夫人和二夫人面上,一下大变,面上惧是喜色。

“那宋二姑娘还是快些来吧!”

出了济南伯府,宋锦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白荷看着宋锦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知道姑娘心里必定是在为着陈碧莲姑娘的事情头疼,倒了盏热茶出来,递给了她。

“这些事情不是姑娘该管的,其实姑娘大可以不用管那碧莲姑娘,叫她自生自灭都行。”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有了身孕,这像什么话?这事若是发生了其他家,那陈碧莲是要被人浸猪笼的。”

“白荷,你又在胡说什么了?陈碧莲腹中的孩子,是彭城伯家三公子张启元的,如今只能叫张启元来娶了碧莲,此事才能迎刃而解。”

“可你也瞧见了,张家二夫人那是什么样的态度,能让张启元娶了陈碧莲吗?”

宋锦说着,回过头瞧着身后的白荷。

只见白荷被她说了一通,马上就不敢再语。

“照姑娘这么说,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把那陈碧莲接进府里来吧?若是叫夫人和老爷知道姑娘这么做,不把姑娘的腿给打折了,怎么说都行。”

白荷心里为着宋锦担忧,自然要在一旁提醒着她。

走一步算一步吧。

实在不行,她再和宋老爹赵氏商量商量,把陈碧莲接入府里来,住上一段时间也行。

回到了府里,宋锦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李婆子请到了前院的小花厅去。

“姑娘,夫人嘱咐了老奴,若姑娘一回来,就让老奴把姑娘领去小花厅里见陈家二公子去。”

“陈家二公子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已经在厅里坐了半日了,说是要见到姑娘,他才肯回去。”

什么?

宋锦面上一惊,陈锦然这厮,耍无赖竟耍到她家里来了?

叫白荷拿上了扫帚,她这就去小花厅里头赶人去。

进了小花厅,只见陈锦然坐在屋里的竹椅上,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响动,陈锦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锦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终于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呀!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小花厅里头,等了你一天了。你今日到底是去什么地方了?”陈锦然说这话,像是没看见宋锦,就像如隔三秋一般。

“我去了什么地方,陈二公子也要管管吗?说说吧,今日陈二公子来我府上做什么了?我一回来,娘亲就让我过来这边看看。”宋锦话罢,坐在了陈锦然身边的竹椅上,和他只隔着几尺距离。

“宋二姑娘,我今日过来,确实找你有事。”陈锦然说着,一只手紧紧拉着宋锦的手,眸光落在宋锦的面上,像是在打量着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看着陈锦然这副模样,宋锦冲着屋外大喊了句。

“白荷,拿了扫帚进来,赶陈二公子出去!”

原来方才进来的时候,宋锦让白荷拿了扫帚守在了屋外。

若是陈锦然强拉着她的手不放的话,她就喊了白荷进来,叫白荷拿了扫帚,把陈锦然赶出去。

白荷得了吩咐,马上应声而入,手中的扫帚,正准备朝着陈锦然身上挥去的时候,却被陈锦然大叫一声,给喝住了。

“宋二姑娘,你喊个丫鬟进来做什么?若是想要赶我出去,也不至于叫丫鬟拿了扫帚进来,赶我出去吧!”

“怎么不至于了?你在我家都赖上半天不走了,我让丫鬟拿了扫帚轰你出去,有什么不可以的?”

宋锦说着,两只手插着腰,对着陈锦然淡淡道。

见惯了无赖的宋锦,陈锦然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今日这样无赖的宋锦。

他不过这她家待上一日,就要赶她走,这是什么小气鬼?

既然她都叫了丫鬟,要赶自己走了,他走便是,难不成还怕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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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张笙

“宋二姑娘,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走便是。”陈锦然说话的时候,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对宋锦的蔑视。

见陈锦然像个姑娘一样,出去的时候还轻哼一声,甩着肩头出去,宋锦也就没有留他。

走便走吧!

像是她舍不得他走一样。

“陈二公子您好走,恕不远送了。”

宋锦给白荷使了个眼神,叫白荷找个小厮给陈锦然带着路,若是他走到一半,说自己不认识出去的路,又不想走了,那可怎么办?

以防万一,宋锦还是让个小厮跟着他出去,这样她也能够放心些。

明华楼上,连墨订了一个雅间,面前的饭桌上摆满了菜肴。

都是宋锦吃惯了的,或是宋锦喜欢吃的。

宋锦不来赴宴,这一大桌子饭菜,只能他一个人吃了。

“公子,小的已经问过宋府伺候的丫鬟了,丫鬟说宋二姑娘今日的确出门了,不过不是来赴公子的宴,而是去赴了徐慧姑娘的宴。今日徐慧姑娘在四方楼请宋二姑娘吃了顿饭。”

“徐慧请宋姑娘去做什么?可吩咐人去打听了?”

连墨不解,为何宋锦可以去赴徐慧的宴,而不来赴自己的宴。

难不成她心中仍旧在意着,三个月前,他带着她私奔的那件事。

可那件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照理来说,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才是,为何她还如此在意?

“公子,小的派出去打探的人说,徐慧姑娘的宴上,有英国公府的暗卫,在雅间的隔壁两间听着屋里的一举一动。”

“因着是英国公府的暗卫,小人派出去的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回来报我了。”

石熊不敢欺瞒自家公子,只能把自己所调查到的,一一禀给了公子听。

英国公府的暗卫?

宋锦身边,怎么会有英国公府的暗卫呢?

“那些个英国公府的暗卫是怎么来的?你让人调查清楚了?”

连墨心中起了疑问,又问了石熊。

石熊据实回答道。“公子,那些个暗卫像是英国公夫人派出来,调查徐慧姑娘的。那些个暗卫是冲着徐慧姑娘去的,不过却在暗地里保护了宋姑娘。或许是英国公夫人对宋姑娘青睐有加,让那些暗卫在宋姑娘身边,暗中保护着她。”

这绝对不可能是英国公夫人所为。

若他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张武那小子做的。

只有他,才会让英国公府那些个暗卫,在暗中保护着宋锦。

让小厮带着陈锦然出府后,宋锦便去了安心斋。

因为赵氏在答应放宋锦出祠堂的时候,让宋锦答应了她一个条件。

就是出去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回来之后,一定要向赵氏禀告。

赵氏说,她这是担心她在外头惹了祸,还不自知。

所以无论多晚回来,都要去安心斋详说给赵氏听。

拖着异常疲惫的身躯,宋锦终于到了安心斋。

今日宋宋谦行带着张笙过来探望赵氏,因着还没走,索性就在安心斋离等一会,见过宋锦,叙旧一番之后再走。

张笙的年纪和宋谦行差不多,不过在容貌上,张笙看着可比宋谦行要年轻了许多,今日的穿着打扮,更是显得张笙的年纪,和宋锦差不多。

一身湖水蓝的杭绸褙子,发髻绾成了坠马髻,发上簪着几支晶莹剔透的琉璃簪子,簪子的末端,还镶嵌着一串米珠。张笙坐在宋谦行身旁,和他有说有笑地。

看起来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少年夫妻。

见过张笙和宋谦行,说过几句话后,宋锦就坐到了赵氏身边。

赵氏招手让丫鬟端了茶水和茶点上来,搁在了宋锦身旁,开口就问了她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情。

就像审问犯人一般,事无巨细地问了一通。

“锦儿,今日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快些和娘亲说说。娘亲也好放下心来。”

思虑再三,宋锦还是决定先不和赵氏说今日见过张家二夫人之事。

毕竟她的嫂嫂张笙如今就坐在屋里,若是叫张笙听了她今日见过了那张家二夫人,之间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只怕张笙回了张家,是要去问那张家二夫人的。

到时候她就算不想被卷入陈碧莲和张启元的那些个事情中,也要被卷进去了。

略过了今日她见到了张家二夫人之事,宋锦着重讲了她今日去见了徐慧之事。

反正赵氏和张笙并不清楚,她和徐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还会以为徐国公家的姑娘,同她交好呢。

听宋锦一番话罢,赵氏有些奇怪,从没听过那徐国公家的姑娘徐慧和锦儿之间有什么来往,怎么那徐慧姑娘,会无缘无故请了锦儿去赴宴呢?

难不成是锦儿故意遗漏了一些重要的情节,并未告诉她不成?

赵氏心里起了疑惑,开口又问了宋锦。

“锦儿,那徐国公家的徐慧姑娘,与你素不相识,为何她要请了你去赴宴呢?难不成你们二人之间,还藏着些娘亲并不知道的事情?”

见赵氏开了口,方才听着宋锦说了一番的张笙,此时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跟着赵氏一起,问了宋锦几句。

“是呀,小妹,你口中的徐慧可是前些日子才和连家三公子定了婚的那徐慧姑娘?那姑娘可是个有心机,有心眼的姑娘。小妹与她在一起,可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怎么张笙会知道徐慧是个有心机的姑娘?

难不成张笙也见过徐慧?

宋锦在心里暗暗地思索了一番,并未开口问她。

只是回道。“嫂嫂所言,小妹都一一记下了。小妹与那徐慧姑娘,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没什么交情。那徐慧姑娘是做了什么事,让嫂嫂觉得她是个有心机的?”

宋锦这么一问,张笙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转过头望了眼身后的宋谦行,只见宋谦行朝着她点了点头,她才接着下去道。

“锦儿,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情。前些日子徐国公夫人带着那徐慧姑娘上门来拜访我母亲,想要我母亲帮着徐国公夫人,在太子妃面前说几句话,帮着她们家说说情。”

“徐慧姑娘对那连家三公子,并没有任何情感,嫁过去连家,也是不能得到幸福。”

“徐国公夫人为着女儿的幸福着想,所以想要太子妃出面,退了这桩婚事。可这桩婚事既是太子妃亲自赐婚,便没有退婚的理由。”

也是,太子妃亲自赐下的婚约,如今叫她收回自己的旨意,这怎么可能?

徐国公府也太把天家当儿戏了吧?

“徐慧姑娘知道我母亲不会答应,就在彭城伯府里哭闹起来,我母亲一声心软,差点就应了。”张笙说罢,转过头看了眼宋谦行,这才停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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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商量

张笙说了这许多,竟一时叫赵氏和,不知该回什么才好。

不过既然她打算用徐慧来做借口,把今日之事敷衍过去,就必须和赵氏解释清楚,她和徐慧之间,到底是怎么相识的

她们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不和赵氏解释清楚,只怕以赵氏疑心的性子,赵氏很有可能会叫旁人下去追查。

“娘亲,我与那徐慧姑娘,是在四平街相识的,她家在咱们家绸缎庄对面,也开了一个绸缎庄,和咱们家打起擂台。”

“李管事为了此事,已经请我去了四平街几次,久而久之,我和那徐慧姑娘,也就相识了。若是娘亲不肯相信锦儿所言,大可以请了李管事过来,一问便知。”

头一次见锦儿如此郑重其事地解释,赵氏在心里,有几分相信锦儿所言了。

“既然是见过几面,有些相识,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去赴她的宴了。那徐慧毕竟是出自徐国公府的姑娘,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赵氏话罢,招手唤了李婆子进来,让李婆子带着去翠微居歇息了,她有事要单独与宋谦行和张笙商量。

因着今日是白荷走在前面打灯,李婆子今日就跟在了身后。

白荷今日没有和往常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李婆子今日也甚少说话。

既然李婆子不说话,那就只好她先说话了。

“李妈妈,今日大哥带着大嫂上门来做什么平日大嫂不是待在彭城伯府吗?怎么今日竟想着出门来了”

前些日子她就听赵氏说过,要宋谦行带着张笙入府,赵氏请了大夫入府,给她好好瞧瞧。

看看张笙这么多年没有所出,到底是宋谦行的问题还是张笙自己的问题

“姑娘,今日夫人之所以请了少夫人过府,是想请了大夫,给少夫人看看身体。姑娘也是知道的,大公子入赘张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所出。”

“前些日子请了大夫入府,给大公子看了之后,今日又另请了大夫,给少夫人看看。”

李婆子今日并没有瞒她,而是把李婆子自己所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了。

回到了翠微居,李婆子叮嘱了白荷几句,叫白荷好生看着自己,便去了安心斋复命去了。

安心斋里,赵氏坐在软榻上,底下的宋谦行和张笙,则是用着小厨房送来的夜宵。

张笙夜宵喜欢吃混沌,赵氏就让厨娘给她做了馄饨。

避免麻烦,宋谦行的夜宵,也是一碗混沌。

“母亲是想要把小妹送去东宫当差历练此事可和尚仪说了让尚仪在太子妃身边说说,通过尚衣局,把锦儿送去尚衣局里当差。”张笙一边用着碗里的混沌,一边对着面前的赵氏说道。

“尚衣局身处内宫,又与后宫各房各院都有来往,我担心锦儿当不好差,冲撞了宫里的贵人。”赵氏说着,整张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如今还是不放心叫去东宫当差伺候,虽说有宋芸帮衬着,可锦儿到底是没有当差伺候人的经验,万一把事办砸了,那可怎么办

赵氏让宋谦行带着张笙过来,一则是要请了大夫,给张笙好好瞧瞧身体,二来则是想要求了张笙,让张笙在宫里多番照顾着锦儿些。

“娘亲不必担心,锦儿入宫之后,我作为嫂嫂,会经常入宫去看她的。也会帮忙打点,让锦儿在宫里,有人帮衬着的。”张笙看着赵氏满脸的担忧,怕她忧思过度,伤及了腹中孩子,忙答应了她。

听着张笙这样说,先前还一副忧心忡忡的赵氏,又逐渐平缓下来。

心中不大放心,还是叫白荷喊了芙蕖去安心斋那边看着,若是宋谦行或是张笙走后,即刻来禀她。

她心中有一种预感,今日赵氏让宋谦行带了张笙过来,绝不可能只是要请了大夫来,给张笙瞧病如此简单。

娘亲肯定还吩咐了张笙做其他事情。

张笙是彭城伯张家的姑娘,因着身份便利,所以张笙出入宫禁,很是方便。

拿着太子妃的腰牌,张笙可以随时随地去东宫探望。

前些日子李婆子暗中告诉她,说赵氏和宋老爹要送她入东宫历练。

虽说宫里有宋芸帮衬着,但宋芸却不能时常过去看她,张笙倒是可以时常过去看她。

莫非娘亲专程留了张笙,就是为了叮嘱张笙,让张笙在她入东宫当差历练后,对她多番照顾。

半个时辰后,芙蕖得了消息,就过来回禀了。把宋谦行和张笙在屋里和赵氏商量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果不其然,的确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娘亲留了张笙下来,的确是交代了她这些事。

没多想,既然赵氏叫张笙特意关照,就由着她去吧!

第二日一早,陈锦然就让小厮递了信过来,是在四平街的街头,新开了一家羊肉馆,请特地去尝尝鲜。

想着至少能吃掉陈锦然一大笔银子,想也没想,就出了府。

为了找个好借口,把赵氏搪塞过去,索性说她今日要出城去看看,她嘱咐曾绣娘在京郊染整的香云纱,到底如何了。

赵氏一听要去京郊,马上让门房备了马车,叫李婆子白荷,跟着就出门了。

马车行驶在通往京郊的路上,离四平街的方向,越来越远。

在心里开始着急起来,想要去四平街吃羊肉,还是先把李婆子甩开再说。

只是李婆子像牛皮糖一样,紧紧地黏着她,她要怎么做,才甩得开她呢?

在心里暗中思索了一阵,最后想出一个方法,还是给了李婆子银子,让她离开。

李婆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二两银子,若她给她五两银子,超过她两个月的月例银子,说不定李婆子真的能不跟着她去四平街。

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钱袋,从钱袋里拿出了五两银子,趁李婆子没注意,就把这五两银子,塞到了李婆子的手里。

“李妈妈,你老辛苦了,这是给你您老拿去喝茶的银子。五两银子,还望李妈妈不要嫌弃,行个方便,不要再继续跟车了。”

“姑娘这是做什么想要拿银子收买了老奴吗?”李婆子说着,把那五两银子,又重新塞到了手里。

“姑娘,这些银子老奴不能要。夫人既吩咐老奴跟着姑娘去京郊视察香云纱的染整进度,老奴就要陪着姑娘去京郊视察香云纱的染整进度。难不成姑娘今日不是去京郊,视察香云纱的染整进度吗?”

李婆子话音刚落,目光在面上打量了一番。

见姑娘眼神涣散,往着四周不断张望,看模样,姑娘这是想要伺机逃走。

“李妈妈,我今日怎么可能不去京郊呢?只是咱们再去京郊之前,要先去四平街一趟,我肚子饿了,想要去四平街吃些东西,再去京郊。您老觉得怎样”放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了李婆子一句。

“不好,姑娘。”李婆子一口回绝了,紧接着又道。

“若是姑娘肚子饿了,想要吃东西,也不是不可以。老奴这就下车去给姑娘买些吃食,姑娘在车里坐好就行。”

话音刚落,李婆子嘱咐了车夫几句,就下了马车,去路边的小摊上买吃食了。

心中担心着李婆子可能会坏了她的事,就让白荷下车去陪着李婆子,陪着李婆子去附近的酒楼饭馆,吃些东西,拖延拖延时间,她也好去四平街吃她的羊肉。

用银子收买了车夫,车夫马上就调转方向,朝着四平街去了。

而白荷和李婆子,则是留在了东直门大街。

到了四平街,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街头,她自己则是下了马车,去找陈锦然说的那家新开的羊肉馆了。

为了防止别人把她认出来,今日出门的时候,白荷特地给她准备了帷帽,遮住了脸。

走了半晌,终于到了陈锦然信中说的那家羊肉馆里。

小小的饭堂里,坐满了不少人,陈锦然就坐在靠窗的一角,等着她。

“怎么才来难不成是路上有事耽搁了”陈锦然看着戴起了帷帽,就知道她在路上,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回答他,而是避开了他的问题,仔细打量了一番羊肉馆中的陈设,整个羊肉馆里,都充斥着一股很是浓郁的羊肉香味,饭馆的墙壁上,还悬挂着两副羊骨头。

这个时候,店小二把陈锦然早就点好的两碗羊肉面,还有两碟切好的羊肉薄片端了上来。

还没等陈锦然动筷,就先他一步,尝起了这羊肉面。

吃过几嘴,觉得这羊肉面的汤,很是香甜,喝过几口汤,又扒拉扒拉了几口,一碗羊肉面,就下肚了。

吃完面前那碗羊肉面,把两碟切好的羊肉薄片,亲自端到自己面前,开吃起来。

“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你吃的这么快,像是有人要和你抢一样。”

看着吃得这么快,陈锦然担心她一不小心吃了噎着,赶忙提醒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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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吃不消

当然有人要和她抢了。

眼前的陈锦然,不就是准备和她抢的那个人吗?

宋锦抬眸瞧了眼坐在对面的陈锦然,以极快的速度,将饭桌上摆着的那两碟羊肉薄片,给解决了。

事后宋锦重重打了个饱嗝,只听见陈锦然极其厌恶地说道。

“怎么你今日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的这么凶残,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你遭了虐待,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这才吃的如此快的。”

你才遭了虐待呢。

你全家都遭了虐待,宋锦冷冷地瞧了陈锦然一眼,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通。

她今日吃得快一点,难不成有错?

若不是瞧着陈锦然坐在这里一直催着她,她才不会吃这么快的。

见宋锦打算再喊人上一盘羊肉薄片上来,陈锦然赶忙制止了。

“还吃呀?也不瞧瞧你这张脸?再吃下去,只怕不知该胖成什么模样了?”

不给她吃?好!

宋锦想也没想,对着陈锦然的腹部,就是一拳,差点打得它把方才吃进去的羊肉面给吐了出来。

“宋二,你这是干什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给我一拳干什么吗?”陈锦然说着,双手护在自己的腹部,疼得他忍不住大喊了几声。

“我还没吃饱的,如何就撑着了?我最烦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别人一直阻止我,不给我吃。如今这样的滋味,好受吗?”宋锦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陈锦然,忍不住就开始笑了起来。

陈锦然斜着眼看了宋锦,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状,宋二这家伙,下手真是没个轻重。

往后待他寻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是。

“宋二,你再吃下去,就变成猪了。到时候谁家的公子少爷,也瞧不上你。你就等着没人敢娶你吧!”

我呸!宋锦在心底里暗暗地呸了陈锦然几声。

就陈锦然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她怎么会相信?

她不过多吃了些,陈锦然就想尽了法子来说她,就是为了不让她多吃些。

像是她多吃了这些,会要他的几百两银子一样。真是个小气鬼。

“陈锦然,看什么看?再看我戳瞎你的眼睛!”宋锦说着,放下手中的碗筷,伸出两根手指出来,朝着陈锦然的双眼做了个戳眼睛的动作。

“陈二公子,我可是说到做到的。若是你想要保住你的双眼,就用面条堵住你的嘴。再多说一句,我就多要一碟羊肉薄片,反正今日是你请我来吃这羊肉,怎么说我得吃上个几百两银子,才对得起陈二公子今日这顿饭。”

宋锦此话一出,陈锦然当即就闭嘴了。

他差点忘了,今日是他请宋锦来吃这羊肉的,最后是由他来买单。

若是宋锦今日将他坑了几千两银子下来,他今日岂不吃亏。

看着仍旧在吃着羊肉薄片的宋锦,陈锦然索性不阻止她了。

吃吧吃吧!努力吃!撑不死你。

吃过了羊肉,宋锦就要走了,不过陈锦然却不许她走。

还说什么今日吃了他请的羊肉,就必须无条件陪他一天,有毛病?

陈锦然今日还真的有毛病,叫自己陪他一天,简直做梦。

“陈二公子,我今日实在是有事,要急着回去一趟,就不留下来陪你了。若是有什么事,陈二公子下次再约我出来,下次再说吧!”趁着陈锦然付银子的时候,宋锦就从羊肉馆里头溜了出来。

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陈锦然的一众随从给拦住了,陈锦然的贴身小厮拦在了宋锦身前,面上一副恳求。

“宋二姑娘,还请您不要叫兄弟几个为难,等着我家公子出来,您再离开也不迟。”

让她等着陈锦然出来?

不行,她不能等。

她就是趁着陈锦然不注意,偷偷留出来的,怎么还能继续耽搁在这里。

“文山小哥,我今日的确有事,就请你放我走吧!便是你家公子,也不敢这样拦着我。”

搬出了陈锦然的名字,文山有些犹豫,正在考虑该不该放眼前的宋二姑娘离开。

文山想着的时候,陈锦然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文山,放她走!既然留不住她,索性就放她走。”

陈锦然都这么说了,文山也只好放了宋锦走。

也算陈锦然这厮今日识趣,没有太过为难与她。不然以她今日,是很难从这些个小厮的包围中出去的。

离开四平街之后,宋锦就往着先前去的东直门大街去了,只是马车到了东直门大街的时候,车轮就坏了。车夫让宋锦下了马车,他自己则是带着马车去修了,宋锦就这样被搁置在了东直门大街。

在大街上坐了半天,始终没看见车夫回来,宋锦心里起了忧虑。

看着太阳快要落山,宋锦抬眸望着来路,别说车夫了,便是人影也没瞧见一个。

宋锦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索性她直接走回去吧!

只是从东直门大街,走回她们家梧桐巷,得走上一个时辰。到时候天都黑了,她回到家,肯定又要受到赵氏的责罚了。

入夜之后,宋锦悄摸摸地摸进了翠微居。今日翠微居没有值夜的丫鬟,芙蕖和白荷都早早睡下,她推开自己的房门,自己洗漱一番,又换了衣裳,躺在了榻上。

就算屋里没有亮光,宋锦行动的时候,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躺在榻上没多久,睡在隔壁耳房的白荷,咚咚咚地敲了敲她的房门,并朝着屋里轻唤道。“姑娘,你回来没有?夫人今夜可是生了大气,说明日一早要拿姑娘开刀。”

白荷方才在耳房睡着的时候,听见了姑娘屋里传来了动静,以为姑娘回来了,就过来瞧了一眼。

宋锦躺在榻上,自然听见了白荷的声音,撩开帐子,坐在榻上,朝着门外的白荷唤道。

“白荷,我在屋里的,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听见了宋锦的声音,白荷轻轻推开门,进了屋里。

又来到宋锦身边,小心翼翼点燃了屋里的一盏油灯,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

“姑娘,今日李妈妈生了大气,在夫人面前,告了姑娘一状。李妈妈说姑娘一天欺神骗鬼,明明不是去京郊的草场,非拉着她去了东直门。”

“结果去到半路姑娘就把她打发走了,害得她和奴婢今日一起走路回来的。”

“别说李妈妈受不了了,便是奴婢今日从东直门走回来,也是吃不消的。奴婢这双腿,如今都还火辣辣地。从小到大,奴婢都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今日为着姑娘,总算是试过了。”

听着白荷这么说,宋锦也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双腿,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走回来她也吃不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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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外出寻医(上)

从东直门大街一路走回来,她自己都吃不消了,更别说她们了。

借着榻前微弱的烛火,宋锦抬眸看了眼窗外,见窗外依旧黑漆漆地,是不是还传来几声蛙鸣鸟叫。

“今日夜里,夫人可过来了?李妈妈和夫人说了那些之后,夫人可亲自过来瞧过?”

如今宋锦担心的是赵氏这里,李婆子和她说了那许多,以赵氏以往的脾气,只怕早就差了丫鬟过来瞧她是否回来了。

她先问问白荷,听听白荷是怎么说,今日夜里赵氏可曾来过。

白荷不敢瞒她,只得据实相告。“姑娘,今日夜里夫人差了李妈妈过来了一趟,叫李妈妈来看看姑娘是否回来了?若是姑娘没回来,就直接回去禀了夫人。夫人对姑娘,自有处置。”

娘亲对她自有处置?

娘亲该怎么处置她?

难不成把她喊到安心斋,再训斥一顿吗?

“李妈妈来的时候,可曾说过夫人有什么吩咐没有?”宋锦心里还是不大放心,又问了白荷一句。

白荷不知道姑娘问这个是做什么,不过还是答道。

“姑娘,李妈妈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吩咐。”既如此,便好。她明日就去负荆请罪去。

让白荷去隔壁的耳房睡下后,宋锦吹灭了烛火,也歇了下来。

天微微亮,宋锦便醒了。

这个时候白荷也醒了,打了热水进来,给宋锦净面。

“姑娘,方才奴婢去水房打水的时候,遇见了安心斋里伺候夫人的丫鬟素雪。素雪说夫人醒了,此刻正在屋里用着早饭呢。”

既然赵氏已经醒了,她再准备准备,就可以去负荆请罪了。

白荷伺候着宋锦穿了衣裳,正要嘱咐芙蕖去灶上端早饭来的时候,却叫宋锦给制止了。

“别让芙蕖去端早饭了,我们去安心斋那边用早饭去。”

去了安心斋,吃过早饭。

二话没说,赵氏当即罚了宋锦,让宋锦又去祠堂里跪了三天。

这次白荷和芙蕖只能在祠堂外头等着,并没有进去陪她。

挨了三天的苦,赵氏终于叫李婆子把她从祠堂放出来了。

这几日,宋谦行陪着张笙日日上门来。

因为赵氏给张笙请了几个名医,有几个还是妇科方面的圣手,请他们回来,是给张笙瞧瞧,张笙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这许多年来,一直不曾有过身孕。

安心斋里,瞧着最后一位大夫出了屋子,张笙开口问了屋里的赵氏。

“母亲,大夫们是怎么说的?我这病到底严重不严重?”

见张笙问起,赵氏也不好得不答,只是大夫说张笙的体质不算太好,这些年一直没有认认真真地调养过,若是想要有孕,只怕得调理一番,才能有孕。

若调理得不好,这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身孕了。

赵氏在心里思量了半晌,还是没打算把大夫的这些话告诉她,只是安慰着她说了几句。

“大夫说了,你的身子一直都好着呢。先前没有身孕,是因为你整日里太过操劳了,如今需要好好静养一些日子。若养得好了,这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

让宋谦行送走张笙后,赵氏特地留了宋谦行下来,有要事要嘱咐他。

“谦行,笙儿的病你也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夫说了,若是想要彻底治好笙儿的病症,还得请了妇科圣手金大夫回来,只是金大夫久居杏林,行踪飘忽不定。不过前些日子我叫人下去追查了,说在京师旁的保定,发现了金大夫的踪影。”

“娘亲打算怎么做?”宋谦行尚未清楚赵氏接下来该怎么做,就问了她一句。

赵氏想了半晌,才答道。

“我想带着你小妹去保定几日,找找那金大夫。就着让那金大夫给吧小妹瞧瞧,你小妹身上那股子异味,有没有完全祛除的可能。”

宋谦行也猜出来了,娘亲这回外出,或许会带着小妹一起去。

果真如他所料,娘亲真的要带着小妹去寻名医。

“既如此,我就让人写信和爹爹说一声,把此事告诉他老人家,也好叫他放心。”

赵氏点了点头,就让宋谦行去写信了,而李婆子,则是去翠微居请宋锦过来了。

李婆子走在前面,宋锦跟着她的步伐,不急不慢地走在后面。

“姑娘,夫人今日要去保定一趟,叫姑娘跟着她去。夫人打算去保定寻一名医,来医治少夫人的病,就着让那名医给姑娘瞧瞧,看看能不能把姑娘身上那股子异味给祛除了。”

宋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既然赵氏要她陪着她去一趟保定。那便去吧!

反正她在这京师也待得腻烦了,难得出去走走,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二门上的婆子已经备好了车,李婆子也备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带上几个护院的家丁,就往着保定去了。虽已是初秋,但京师还是热得不行。

宋锦坐在马车里,只觉得自己像是蒸笼里即将蒸熟的包子馒头一样,一阵一阵的热汗从额上鼻上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赵氏见宋锦在马车像个泼皮猴子一样,一会打开窗透气,一会拿起团扇扇个不停,一会又挽起袖子,完全没有个姑娘家家该有的模样。

“锦儿,老老实实地坐好了。心静自然凉,你这样乱着,自然凉不下来。连我都被你引得热了起来。”

心静自然凉。这外头的热与心静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心再如何静,这外头热得快要把地面上的万事万物都点着了,你还是凉快不下来。

不过既然赵氏叫她规规矩矩坐好,她便老老实实坐着就行。

在李婆子的口中,宋锦知道了她们今日要去什么地方,妇科圣手金大夫的家。

在保定城外一处僻静的小村子里,村里种了大片大片的杏树。

看模样,这村里行医的人家可真不少。

下了马车,赵氏花了五两银子,这村里找了一个老头做向导,就把她们带到了那位金大夫的小院门前。

“几位姑娘,夫人。这便是你们要找的那位金大夫的家了,金大夫是这四里八乡最富盛名的大夫了。你们几位来找她,是瞧什么病的?”

引路的老头接过了李婆子递给他的五两银子,见宋锦一行人穿戴得极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就和她们客套了几句。

言多必失,出门在外。

遇上不认识的人,还是少说为妙。

宋锦给李婆子使了眼色,叫李婆子去打发那个老头。

打发走了老头之后,宋锦细细打量了一番金大夫的小院,屋门前像是仔细收拾过的,门口还矗立着两只石狮子,屋门对着的,就是村里那一片的杏林。

赵氏拿了其他大夫的介绍信,叫李婆子上前去敲门来,看看有没有人在里面。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小童,探头探脑地看了屋门外的她们几眼,因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小童也猜出来了,眼前的这些人,一定是来向金大夫求医的。

装作一副大人模样,对着眼前的宋锦和赵氏说道。

“几位夫人姑娘还是请回吧!金大夫外出问诊了,还没有回来的。若是几位夫人姑娘是来求医的,还望下次再来。”

小童正要关起门来,那一扇门,却被宋锦紧紧地抓在手里。

“金大夫去哪里行医了?若是方便,可否告知?”

小童第一次见如此无礼之人,抓着他们家的一扇门,就是不让他关上。

他心中顿时就来了火气,不耐烦地回了宋锦。

“我不知道!金大夫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我一个负责捣药的小药童,哪里知道得那么多?还请姑娘松手,叫我关上门。若姑娘继续抓着,休怪我喊了人来赶你了。”

宋锦看着那个小童,只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竟然要叫旁人来赶自己走,她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喊人来。

“我就是不放手,你去喊人吧!既然金大夫不在你请我们进去坐上一坐,休息片刻,也是可以的吧?”宋锦说着话,朝着身边的李婆子使了眼色。

李婆子懂了自己的意思,和白荷一起走了过来,她们三人一起推开了小童护着的屋门。

“我家夫人渴了,想要进去喝碗水,歇歇脚,还请小兄弟不要见怪。”李婆子说着,过去就搀了赵氏过来。

而宋锦则是紧紧地抓着那扇门,见赵氏一行人进去之后,宋锦也进了院子。

看着突然闯入的宋锦一行人,小童慌忙跑进屋里,把此事禀给了正在屋里捣药的金大夫。

“先生,先生,有患者闯进来了。小云原想着把她们打发走的,可那姑娘死死地拉着半扇门,小云力气没她大,关不起来,就让她们进来了。”

小药童的两只小短腿不断奔着,去屋里把那传闻中的妇科圣手金大夫给请了出来。

金大夫的年纪,看上去约摸三四十岁的模样,年纪不算大,不知医术如何?

因着被小童强行拽着出来,手上的药材还没有弄掉,褐色的药渣沾了满满一手。

“你便是金大夫吧?”宋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他,看看他是不是就是自己所要找到金大夫。

顶点

第141章 外出寻医(下)

听李婆子说,金大夫原先是宫中的御医。

给陛下看过诊,后来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得罪了陛下,才被贬出宫,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走方医者的。

金大夫打量了几眼这突然造访的来客,见宋锦和赵氏的穿着不一样,看模样应该是这群人的主子。

金大夫叫小童把宋锦和赵氏请到了屋里,开口就问了她们的来意。

“敢问夫人和姑娘,今日来拜访我,到底是做什么?是想要请我给家中的病患治病,还是什么?”

宋锦没想到,这金大夫一开口便问了她们今日为何而来。

既然这样,她就不与他客套了,直接回道。

“金大夫,我和我娘今日之所以不辞辛苦,从京师来保定拜访金大夫,实在是有要事相求与金大夫。我家嫂嫂患了妇科疾病,京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知道金大夫是有名的妇科圣手,打算请了金大夫回去,为我家嫂嫂看诊。”

“至于酬劳,若是我家嫂嫂能顺利有了身孕,我们一定会重金酬谢金大夫的。”

小童端了茶水上来,搁在了金大夫和宋锦面前的小几上,就对着宋锦做了个鬼脸。

“想必夫人和姑娘都听过,我给穷苦人家看病,素来是不收取银子的。不过我看着夫人和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穷苦人家。既然是大户人家,我的诊金,可是高过其他大夫的。不知姑娘和夫人可考虑好了?”

还没等宋锦开口,赵氏就抢先一步,答应下来。

“金大夫,只要你能叫我家媳妇怀上孩子,我们家一定会以重金酬谢的。”

见赵氏一口答应,金大夫叫小童准备准备,他就准备陪着赵氏和宋锦回京师了。

“金大夫,我看着那个姑娘,不像什么好人!金大夫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小云在这院里,等着你回来。”小童帮金大夫收拾好了东西,递给了金大夫,准备送着金大夫和宋锦等人出小院了。

金大夫实在是不放心让小药童一个人守在院里,想要拜托宋锦,让小药童陪着他一起去京师。

“姑娘,小云是我从外头捡回来的孤儿,这些年一直陪着我,与我情同父子。这次我入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小云一个人待在这院里,我实在是不放心,想要请姑娘若方便的话,就带上他吧!”

宋锦在心里想了想,脑中又浮现了那小童对着自己做出鬼脸的模样,甚是可爱。

和赵氏说了之后,就让小童上了她们的马车。而李婆子和白荷,则是坐在外面,守着放在外头的行李。

车轮轱辘轱辘转了几个时辰,终于从保定城外的小村子,转到了保定城里。

瞧着天色渐晚,夜里行车不大安全,和车夫商量过后,赵氏决定去附近的一家客栈投宿一夜,次日再出发。

在客栈住了一夜之后,宋锦让车夫加快了速度,当天夜里就到了京师,在外头用过晚饭之后,她们便回了宋府。

赵氏让李婆子给金大夫和跟着一起过来的小童收拾了住处,让他们住在前院的一个偏院之中。

回到翠微居,宋锦刚进屋,连鞋也不脱,就躺在自己榻上。

在路上颠簸着几天,她觉都没有睡好。

白日忙着赶路,夜里还要提防盗贼,把她弄得差点精神失常了。

不过好在顺利回到了府里,她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还没有睡上多久,赵氏那边就又喊了李婆子过来了,说让宋锦去安心斋一趟,让金大夫看看她身上那股子暂时压制住的异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股异味完全祛除的。

进了安心斋,金大夫已经坐在屋里,赵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陪着金大夫有说有笑地。

宋锦行礼问安后,丫鬟就搬了凳椅过来,摆在了金大夫的身边,宋锦刚坐上去,金大夫就开了口。

“姑娘,夫人方才已经同我说了,姑娘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是打从娘胎出来,便有的。所以小人敢断言,那异味的源头,一定是在姑娘的内里,绝不再表里。若是用我祖传的梅花十三针,扎准了穴位,说不定就能把这股异味彻底给祛除了。”

“只是小人毕竟没有经验,若是一不小心扎错了穴位,到时候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还请姑娘谅解。”

身为大夫,还会扎错穴位?

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宋锦心中纳闷的时候,金大夫这才解释道。

“姑娘,那些穴位主要集中在姑娘的背部,需要姑娘褪去了衣裳,小人才能扎准。若姑娘没褪去衣裳,小人一时扎错了穴位,那就不得了了。”

金大夫这么解释了一通,宋锦才知道金大夫为何会说扎错穴位了。

“锦儿,就让金大夫试试吧!若你身上那股子异味彻底祛除了,你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候嫁去别家,别人也不会嫌弃你身上那股子异味了。”赵氏看着宋锦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开口帮她拿了主意。

既然赵氏都开口帮她拿了主意,她再犹豫下去,只怕就说不过去了。

就让金大夫试试吧!

只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要疼也就只疼这一次吧!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赵氏又让李婆子守好了屋门,赵氏就领着宋锦进了安心斋的里屋。

为了不让人把这件事传出去,如今留在屋里伺候的,都是赵氏和宋锦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

为了不让金大夫看见宋锦的后背,迫不得已,赵氏只能叫金大夫蒙上了双眼,不过蒙上了金大夫的双眼,也就意味着,金大夫有可能找不准穴位,有可能会扎错穴位。

但这也是没用办法的办法了,想要彻底祛除掉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只能用金大夫的梅花十三针试一试。

金大夫一连扎了十针,宋锦已经疼得咬牙切齿了,赵氏怕宋锦咬了舌头,赶忙让白荷用擀面杖包了布,给宋锦咬在嘴里。

十三针扎完,宋锦当场疼得晕了过去。

金大夫的梅花十三针,扎的是干针,扎进肉里,只感觉连皮带肉,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好不容易挨过了十三针,赵氏赶忙让白荷和几个丫鬟搀着,送着宋锦回屋里歇息了。

赵氏则是把金大夫留了下来,她想要问问金大夫,锦儿的异味,到底祛除了没有?有没有复发的风险。

“金大夫,敢问小女身上那股子异味,有没有被彻底祛除了?有没有可能还会复发?”赵氏并没有旁的顾忌,直截了当就问了金大夫。

金大夫思虑了片刻,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不急不慢地回了赵氏。

“夫人,姑娘身上的异味,我已经封住大半的穴位了,还有大半没有封住。要想彻彻底底把姑娘身上的异味祛除,这梅花十三针,还得再扎两次。只是一次就把姑娘疼成这个模样,若是再扎两次,只怕姑娘会疼的受不了的。”

因着方才金大夫在扎针的时候,宋锦疼得乱动了几下,为了找准穴位,金大夫只能一边止住宋锦的乱动,一边扎针,已经耗费了他许多体力。

想要把锦儿身上的那股子异味祛除,就意味着还得再扎两次。

看着锦儿疼成那副模样,赵氏心里的滋味也不大好受,不过为着锦儿着想,再扎两次就两次吧!只要能顺顺利利,把锦儿身上那股子异味完全祛除就行。

白荷和几个丫鬟把宋锦抬回了的翠微居,因着宋锦背上扎了针,不能让宋锦直接躺在榻上,只能叫她趴在榻上。

“姑娘,您就忍一会吧!待会灶上伺候的厨娘,就会把姑娘爱吃的饭菜都送过来了。”看着姑娘疼得满头白汗的模样,白荷心里既是心疼,又是无奈的。

为了能把姑娘身上那股子异味完全祛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实在是太苦了姑娘了。

第142章 交朋友

她如今疼都疼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什么饭菜。

她只想好好地躺上半晌,待过了半晌,再叫她起来。

宋锦嘱咐了白荷几句,让白荷先退出去。

若是待会灶上的厨娘把饭菜端来的时候,先搁在外间里,待她醒来之后,她自会去吃那些饭菜的。

给宋锦扎过针后,赵氏就让宋谦行带着张笙连夜赶了过来。为了不让旁人知道张笙过来是来看病的,宋谦行特地说成是赵氏病了,他们要过来照顾,这才瞒过来彭城伯夫人。

赵氏的安心斋里,张笙在里屋中看病,金大夫正在给她搭脉。

片刻之后,金大夫知道了张笙的病症,是阳盛阴衰,体内的阴气亏损太过严重了,所以才导致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不过好好调理一番,也有怀上的可能。

金大夫给赵氏解释了一阵什么叫阳盛阴衰之后,又开了暖宫汤,让张笙沐浴的时候,可以泡一泡暖宫汤。

接过了药方,赵氏递给了身后的李婆子,李婆子拿着药方就下去抓药了。

而宋谦行则是亲自送着金大夫去前院歇息去了。

看着宋谦行走得院了,张笙这才凑近了赵氏,问道。

“娘亲,我身上的病症,到底如何了?有没有法子能够治好?”

既然金大夫都说有法子能让张笙怀上孩子了,她姑且就信她一回。

“笙儿,你放心就是了。金大夫是有名的妇科圣手,她说能让你怀上孩子,就一定能让你怀上孩子。你我都应该相信金大夫才是。”

张笙点了点头,既然赵氏都相信了那个金大夫所言,她自然也就只能跟着赵氏相信那个金大夫所言,难不成她还能够和赵氏唱反调,说她不大相信那金大夫呢。

次日一早,宋锦就把金大夫请去了翠微居,听说那位金大夫是宫里御医出来的,原来在宫里做御医做的好好地,为何要得罪皇帝,出宫来做走方大夫呢。

宋锦让白荷把金大夫请进了屋里,躺了一夜之后,宋锦背上的疼痛感,已经减了不少,如今已不大疼痛了。

“金大夫,听说你原先在宫里,是做御医的,只是你做御医做的好好地,为何要出宫了呢。”宋锦突然开了口,让金大夫有些始料未及。

他被宋锦请过来,原以为姑娘请他过来,是想要问问她身上的那股子异味,到底祛除没有,没成想请他过来,就是为了问他这个。

金大夫想了片刻,极其认真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宋锦,见眼前的宋锦,眸子里透着一股清澈。

看起来应该不像是个有心机的。

既然这样,他才能够放心同她说。

“姑娘,小人以前的确是在宫里做御医,为陛下看诊的,只是陛下的病症,从来就不在表里,而是在内里。”

“陛下经常犯了梦魇,梦见先帝爷,醒来之后头疼不已。小人曾大着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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