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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


正文 第一章 禁军叶青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没走,一头驴两头牛都是牲口。”

叶青正兴致盎然的向九百年前的南宋百姓,表演着九百年后的先进音乐,就听见酒馆门口,嗖的一下刮进来一道声音:“叶都头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咋的了,让狗撵了啊?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三婶儿还在这儿呢,看见你这样多不合适,是不三婶儿?”叶青继续大大咧咧的坐在八仙桌前,悠闲自在的打趣道。

“嫂夫人被金人堵在巷子口了……。”老刘头尴尬的偷瞄了一眼三婶儿,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嫂夫人,那是我嫂子……你特么不早说,李横快走。”差点儿没反应过来的叶青急忙起身,顺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雁翎刀,比刚才老刘头说话的速度还快,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卧槽,在哪边?快带路老刘头。”叶青冲到酒馆门口,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具体位置呢。

“在这边叶都头。”老刘头顾不得跟三婶打个招呼,提着自己的雁翎刀急忙慌张的跟着冲了出来,快步领着叶青往前面跑去。

临安城今日有大事情发生,朝廷为了迎回出使金国的使臣礼部尚书魏杞大人,在艮山门举行了盛大的接风仪式,据说连皇帝陛下都有可能亲自到场,迎接魏杞的凯旋。

所以身为禁军的叶都头带着他手里的十人,连同其他禁军同仁,正在坊间维持着治安,趁着空暇时间扔下了自己的属下,与副都头李横跑到三婶酒馆偷懒去了。

临安城内各坊之间的隔离墙早就已经被拆除,如今坊与坊之间的交通可谓是四通八达、方便快捷,三人躲过人潮拥挤的欢迎队伍,穿梭在坊间的小路上。

即便是如此,坊间依然是能够看到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是文人士子、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等等,脚步匆匆的往艮山门方向行去,都想要一睹当今陛下的龙颜,或者是为了看看面对野蛮的金人还能够慷慨陈义、气劲词直的与金人谈判的礼部尚书魏杞大人。

两人跟在老刘头后面,快速穿过坊与坊之间仅剩下的象征意义的坊门,只见在兴安坊的拐角处,两个金人打扮的男子,正在向一名素衣打扮的女子逼去,嘴里时不时发出孟浪的调戏声。

两侧偶有前往艮山门的行人百姓,面对此种情形,只不过是偷偷的看上几眼,并没有敢上前去阻拦金人的欺凌行为。

“住手。”叶青冲着金人的背影喊叫一声,而后快步向前,拉住素衣女子的手臂,一把带到了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便宜嫂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后。

叶青这才嘿嘿笑着转过头,看着那两个因为他的出现,而坏了他们好事儿的金人:“行了,散了吧,赶紧回去吧。”

“你……小子,你敢坏金爷爷的好事儿……。”身型与叶青差不多高大的金人,看到竟然有人敢拦阻他们当街调戏小娘子,顿时气的一脸怒容。

看着美若天仙的小娘子马上就要被他们逼的无路可退,只能出声求饶时,不想却在关键时刻杀出来这么一个混蛋把事情给坏了。

另外一个金人指着叶青的鼻子冷声道:“小子,看在你这身皮的份儿上,你家金爷爷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叶青看了看自己鼻尖前的手指,而后再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皮质盔甲,掂了掂手里的雁翎刀后,依然一脸笑容的说道:“那好吧,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说完后,叶青拉着身后便宜嫂子白纯的衣袖,绕过两个金人便欲离去。

“把她留下……。”金人缓缓转过身,看着走出几步的叶青跟白纯,缓缓踱步往前,再次拦在两人的前面,冷冷质问道:“怎么?这是想要英雄救美吗?”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虽罪不致死,但抓进大牢关个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如今我大宋出使金国使臣刚刚回来,你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叶青扬了扬手里的刀,虽然自己并非衙役,也不是大宋朝的真正军队,但身为管理地方治安的禁军,也算是朝廷兵士了,对于这个时候的金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震慑作用的。

特别今日还是迎接出使金国的功臣使者魏杞回临安之时,所以那两名金人听到叶青最后一句话时,原本跋扈阴冷的神色也显得稍微缓和了下来。

大宋刚刚与金国新签订了和议,虽然很多条款依然是按照以前被迫签和的条款为准,但最起码如今大宋不用再向金国称臣,改为了金为叔、宋为侄的关系,岁贡也因此改称为岁币,同时比之前还要少了近两成。

这件事无论是对于偏安一隅的大宋朝廷,还是治下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跟欢欣鼓舞的事情,就像是朝廷刚刚与金兵交战打了一场胜仗,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

所以这也是为何出使金国的使臣魏杞回临安时,能够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甚至是引得万人空巷,陛下亲迎,百姓争先恐后想要来目睹他,或者是亲自来迎接他的皇帝的风采。

两名金人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同样身形高大的叶青,以及叶青身后不远处的两名禁军,而后又互望了一眼后,才冷冷的说道:“君臣关系改为了叔侄关系,也就你们宋人以为跟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无知的跑到街上庆贺。可你们的皇帝,见到我大金国的皇帝陛下,不还是得卑躬屈膝?今日暂且饶过你们,如果下次再被我碰见还是如此不识趣,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废了你。”

叶青拽着他便宜嫂子白纯的衣袖,脸上依然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金人,但其眼中的微微寒光,却是让两个眯缝着眼睛的金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那就多谢了。”叶青松开白纯的衣袖,双手拿刀抱拳说完,随后便领着白纯,以及不远处观望的李横跟老刘头往回走去。

待几人的背影已经拐过街角,不在那两名金人的视线中后,叶青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用素帕包着一头秀发,一身素衣打扮的嫂子白纯说道:“嫂子您先回去吧,下次如果有什么事儿,直接让我去办,或者是走大路,不要在坊间这种僻静的小街小巷穿行。”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纯,抬头看了一眼小叔子叶青,再看了看那老刘头跟李横,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准备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叶都头,要不你护送嫂子回去吧,反正咱们今日的辖区离你家也不算太远,而且这时候根本没人会注意我们在不在位,恐怕都跑去艮山门那里看热闹去了。”李横看了看身后,只见那两名金人,缓缓的从他们身后的巷子口走了出来,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要着急离开,特别是在他望过去的时候,那两名金人竟然还气定神闲的站在了巷子口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死死的注视他们四人。

叶青看着李横眼神不断往后挑,于是抬头便看见了那两名金人,此时正悠闲地靠在街边的墙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四人在说话。

“看见了吧,金王八还没死心,你让嫂子一人回去,说不好等咱们离开后,这两个金王八还会纠缠嫂子。”李横看着前方的街道,这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显然都已经随着那远处依稀传来的锣鼓声,跑到艮山门那边去了。

叶青脑中思索了一下,再看了看一脸平静漠然的嫂子,当下点点头对李横跟老刘头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一趟,你俩去辖区吧,不准再去三婶的小酒馆了,我不在,你俩也不在,万一被上头逮住了,银子又没了。不过当下还是先把这两个金王八打发了再说吧。”

听完叶青的话语,老刘头不由得老脸一红,旁边的李横也是神色有些尴尬,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而后由李横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你不会想干掉那两只王八吧?”

“干毛线啊,你看那两王八的德行跟架势,明显是要不死心跟着我们,先把他们甩掉,然后你们再回去。”叶青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两名金人说道。

“行,这事儿好办,你带嫂子先走,我跟老……刘叔殿后。”李横差点儿又把老刘头三个字喊出来,不过好在,关键时刻还是改口了。

“哼!”虽然李横半路改口了,但老刘头哪能听不出来,这小子又打算喊自己老刘头!当下哼一声算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叶青再次叮嘱了两人几句后,便带着白纯往前方走去,老刘头跟李横跟在身后,穿过前面的坊门后,便在叶青跟白纯拐弯后,停在了拐角处,等候着身后的金人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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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嫂子

一路上白纯的话很少,即便是平时在家里,叶青跟她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今日两人与老刘头、李横分开不多时后,一身素衣的白纯便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神色漠然的问道:“刚才你叮嘱他们两人不要再去三婶的小酒馆时,为什么他们的神色显得很异样?”

叶青嘿嘿奸笑了下道:“老刘头中意三婶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我跟李横还没被贬到禁军时,两人就已经眉来眼去了。你想,一个丧夫一个丧妇,两人都不过才四十来岁……呃、对不起,当我啥也没有说。”说道最后,叶青看着白纯用美目瞪了他一眼,于是急忙住口不再往下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沉寂起来,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外,便是时不时从坊外传来的嘈杂声跟叫卖声。

走了不多时,白纯像是调整好了心绪,于是再次淡淡的问道:“那干李横什么事儿?”

白纯低垂着眼帘往前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加上她那张即便是不施脂粉,都洁白如玉、让人惊艳的脸颊,让叶青时不时都会看的发呆。

只是这张绝美的脸颊很少流露出其他情绪,基本上每天叶青能够看见的,都是心如一枯井、波澜已不惊的淡漠样子。

“怎么说呢,老刘头中意三婶多年,但因为碍着街坊四邻的非议指点,就不敢跟三婶直说,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他老不羞。李横这货呢,喜欢老刘头的那三闺女,所以为了讨好老刘头,就经常拉着老刘头去三婶的酒馆请喝酒。你也知道,三婶有一个儿子,跟老刘头的三闺女年岁相仿,老刘头想把自家的三闺女许配给三婶的儿子,以此来讨好三婶,让三婶高兴。这李横哪能干啊,所以他请老刘头喝酒,除了巴结讨好老刘头,让老刘头看到他的诚心外,就是搅和老刘头拿自己的三闺女讨好三婶这件事儿。总之,这两人心怀鬼胎,三婶跟老刘头的三闺女夹在中间跟着左右为难。”叶青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身后,确定着李横跟老刘头,是不是阻止住了那两名金人尾随他们。

白纯边走边听着叶青的叨叨,而后时不时的默默点点头,像是告诉叶青自己一直在听他说话。叶青说的这些事情,自己从来没有打听过,虽然李横经常来家里找自己这位小叔子,但自己根本就没有跟那李横说过话,平日里见面也不过是微微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今日她破天荒的主动开口跟小叔子说话,主要还是因为叶青,刚才帮她解了被那两名金人纠缠的窘境,一路上总觉得该说些什么,谢谢小叔子。

但一向心性偏冷的她,想要亲口对小叔子说出个谢字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所以思来想去,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就当是谢谢叶青刚才的搭救了。

临安城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各坊与各坊之间的围墙早就拆的七七八八了,所以随着坊墙的拆除,人们从坊间走街串巷就越发的便捷快速了。

叶青与白纯的家,则是在通汇坊的最里头,相比较于其他普通民宅,他家已经算是富裕人家了,不算大的门口还有着三阶台阶,门口左右各有一只小石狮子守护。

但在叶青看来,这一对大小跟狮子狗差不多的小石狮子,放在门口显得是那么的滑稽。漆黑的大门两扇,散落着几颗铜钉,但门面上原本应该亮而发光的黑漆早已经失色、斑驳,就像那一对小狮子一样,向人们诉说着这家门户已经是开始家道中落了。

推开门便是一道清水影壁,青砖砌起来的影壁朴实无华、并没有什么时代美感跟艺术形态,与那黑色的两扇大门、还有稀落的几颗铜钉,以及那门口蹲着的两个小石狮子,则是这个家唯一的身份跟地位的象征。

绕过影壁便是一个不算大的方正小院落,院子里除了两棵有些年月的桑树以及一口井,还有那堆在墙脚的柴火外,便无他物,整体倒也是显的干净整洁。

不大的院落尽头是一栋高过院子地基近一尺的二层小楼,便是白纯所住的地方,旁边的三间厢房,便是叶青的房间与这个家的厨房。

这座不算太大,布局也颇为中规中矩的宅院身后,便是临安城内横贯南北的河流:盐桥河。

白日里那河面上还是极为繁忙跟热闹,川流不息的大大小小船只便从盐桥河上穿梭而过,从他家小楼后面或是往北前往艮山门方向,而后汇入隋唐大运河,或者是继续向南直达皇宫的东华门处,而后穿过整个皇宫汇流至钱塘江内。

而与之交汇的便是临安城内的另外一条河:小市河,贯通着另外一条:清湖河,三条河流便形成了临安城四通八达的城内水路。

叶青的家东、北两面临河,所以通汇坊也是因此得名。特别是他们的家,在整个坊内因为两面临河,所以显得比其他地方要清净了一些,但外面则是比其他百姓的家要热闹了很多,毕竟紧挨着两条繁忙热闹的河流。

叶青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白纯还没有过门嫁入叶家前,只登上过二楼一次。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甚至就连一楼,他也是在祭拜他那便宜的兄长叶宏时,才得以进去,二楼就完全成了白纯一个人的私人空间。

刚刚踏入院子里,一身素衣打扮的白纯,便摘掉了包在脑袋上的布帕,瞬间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便如同瀑布一样洒然而下,直达白纯的臀部,在阳光的照射下,依然晃动的秀发跟那高挑的背影,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独特的魅力,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美仙子。

叶青很搞不懂,甚至没有被叶宏明媒正娶,只不过是定了亲的白纯,为何会在叶宏死后,依然固执的还要嫁入叶家,而后还穿着一身素衣为叶宏守孝、守活寡。

“你今日还要继续当差,现在我已经到家了,你快些过去吧,别让人家再说你的不是。”白纯站在一楼的台阶处,阳光洒在雪白的素衣之上,形成一层淡淡的氤氲,加上背后亮丽乌黑的秀发发梢,随着微风摇动着,让人恍惚之间甚至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她便会如那九天玄女一般飞空离去。

看着白纯站在台阶处仙袂飘飘的样子,叶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接触的诗经《卫风·硕人》里的那句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句子。

神情在瞬间恍惚了一下后,叶青紧了紧手里的雁翎刀,而后定了下心神,点点头叮嘱道:“得,那我先去当差了,你自己在家小心一些。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来吗?”

“不用了,你快些去吧。”白纯微微笑了下,但总感觉叶青最后面那句话,像是在指自己的难言之隐。

故作镇定的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栏杆处,平日里她与小叔子说话,都是一个站在院子里,或者是厢房的门口,而自己则是站在二楼的栏杆处,跟他简单的说几句家常。

像今日这般两人都站在院子里说话,在不算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好像并没有几次,即便是两人平日里吃饭,也是默默的自己吃自己的,“食不言”这句古话,被他们两人是彻底的发挥到了极致。

“那我先走了。”叶青看着白纯也笑了笑,而后转身便往外走去。

看着叶青那高大矫健的身型离去,白纯总觉得叶青刚才那一笑,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就像是刚才最后那句话一般,好像自己的隐私被他看透了一般。

这让她的神色莫名的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心弦也是跟着一紧,就像是女儿家的心事儿被人发觉了一般,心中同时也充斥着一丝尴尬跟一丝丝怒气。

走出家门后,转身把两扇木门带上,一只脚在门口的小石狮子头上蹭了两下,而后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两名金人并没有甩开李横跟老刘头跟过来后,这才快步往艮山门的方向走去。

叶青他们所在的坊在东青门,与艮山门相邻,所以不大会儿的功夫,叶青便在已经开始渐渐散去的人潮中,找到了站在李七儿羊肉店门口的李横跟老刘头儿。

“怎么样儿?吴贵找没找我?”叶青眼珠子在四周转了一圈后问道。

“没来,估计又巴结哪个头儿去了。”李横懒洋洋的拄着雁翎刀,看着快要西斜的落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也说不准去其他伍转去了,你俩刚来禁军时间不长,还是凡事小心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了,吴队官其实人不错,处的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他现在主要是看不惯你们年纪轻轻的就跑到禁军混日子罢了。”老刘头看了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叶都头后说道。

何况他也清楚,叶青跟李横被贬到禁军,这也不是他们愿意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上面朝廷跟那些大官儿的事儿,是整个南宋在隆兴北伐失利后,皇帝陛下对大宋军队进行一次彻底革新的结果罢了。

正文 第三章 官商

三人站在李七儿的羊肉店门口,无奈的摇头叹息,特别是叶青,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的倒霉,悲催的穿越到大宋不过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境遇便开始断崖式的往下跌,一点儿也不顾他这个茫然失措的穿越者,内心那一万个奔跑的草泥马的感受。

刚一穿越过来时,自己还是堂堂建康府知府叶衡的远亲,以及建康府神劲军部将叶宏的亲弟弟,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时,一系列的打击便接踵而至。

朝廷谏官汤邦彦弹劾建康府知府叶衡,最终知府大人被流放岭南。建康府与金军一战,神劲军部将叶宏战死。

战后,自己原本因为叶衡这个大腿,以及朝廷法度的关系,可以享受朝廷的恩荫,接替叶宏成为神劲军掌管五百人的部将。

但谁能料到,北伐失利的皇帝竟然选择这个时候下旨裁汰冗滥,缩减各级官员的荫补数量!

于是,穿越到战场之上,稀里糊涂的与金人打了一仗,同时被李横认定就是“叶青”的叶青,成为了素未谋面的神劲军部将叶宏的亲弟弟。

在李横的解释下,“失忆”的叶青从战后第二天起,便开始做起了黄粱美梦,一边感叹上天待自己不薄,一边准备接受朝廷的荫补。

想象着自己穿越过来后,就将以一个队官的身份,立刻被晋升为部将时,一盆冷水便突然从天而降,把穿越而来的叶青彻彻底底的浇了个透心凉。

一道如同电闪雷鸣一般的军令,噼里啪啦的在叶青头顶炸起,于是原本在建康府神劲军,任掌五十人队官的叶青,并没有成为掌五百人的部将,而是被无情的贬到了地位早已经下降到,跟厢军一个级别的禁军中,成为了禁军中最低级的都头。

连带着李横也跟着受到了牵连,一并被贬回到了临安城,成为了禁军的一个副都头,辅佐着叶都头开始在临安城内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不过好在,同命相连的两个人都是临安人,虽被贬到了禁军,但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除了不入流的官职跟俸禄不如以前外,两人对于现在的处境倒还是颇为满意。

站在李七儿的羊肉店门口,一股膻味儿便从店内传了出来,思绪万千的叶青闻着那股香味儿,暗自吞了吞口水,便看见老刘头跟李横,把自己一伍内的其他七人总算是都找到,此刻正缓缓的往自己跟前走来。

而在不远处的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兵部侍郎王之望,此时正与一个长相气质都颇为儒雅的中年人,站在窗前,向叶青这边远望着。

“确定就是他吗?”兵部侍郎看了一眼旁边的儒雅中年人燕鸿渊,而后转头看着身后一个禁军将领问道。

“回大人,就是他。名叫叶青,算是当初建康府知府叶衡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亲,建康一役兄长战死,原本准备接替他兄长叶宏的部将之职,但后来不知道是何原因,便被贬回到了临安禁军之中,降两级后担任都头。”禁军正将卢仲紧忙回答道。

正将比部将还要高三级,中间还隔着准将、副将,而后才到卢仲这个身处的正将之职,所以在禁军之中,卢仲已经算是,手里掌握着近五千禁军的高级将领了。

对于叶青这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都头,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记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兵部侍郎王大人约自己过来,而后问起叶青的事情,他能够立刻对答如流,可是早就下了一番功夫,提前从自己的一个队官那里打听到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王大人第一次如此约自己过来了,这种事情大家之间早就已经心知肚明,配合起来自然是默契无比。

所以他说完后,便只见王之望微微一笑,而后扭头对着那儒雅的中年男子说道:“如何?如果还入燕员外法眼的话,那么就是他了。”

被称为燕员外的燕鸿渊,眯着眼睛仔细的远远看了叶青几眼后,脸上也充满了满意的笑容,对着王之望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王大人了。”

“燕员外客气了,燕员外唯一的公子燕庆之可是与在下一同为官,虽说令公子并未在行都为官,但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儿,即便是没有令公子的招呼,在下自然也是鼎力相助。”王之望同样满意的笑了笑,而后两人同时伸手虚请彼此,一同走进了房间内。

走进茶室的王之望,看了看身旁的卢仲,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兵部文书,淡淡的递给了他说道:“卢将军下去安排一下吧,一会儿让那叶青上来一趟。”

看着卢仲熟练的接过空白的兵部文书,刚刚往外走了几步后,王之望突然又说道:“对了,卢将军亲自查看下那叶青的一伍之人,如果有年纪过于偏大的,不妨给燕员外换一些年轻力壮的。”

“这个末将明白,王大人放心便是。”卢仲回头笑了笑,揣起文书便往楼下走去。

听着王之望如此善解人意的吩咐,燕鸿渊原本还提着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花重金从禁军请的护卫,如果只有那一个叶青跟旁边的那个年轻人适合做护卫外,其他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兵卒的话,那么自己这钱就花的有些得不偿失了。

至于刚才王之望所言的燕庆之同他打招呼、同朝为官的话语,燕鸿渊只当成了一句客套话,毕竟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刚刚赴任彬州的小小县尉,身为兵部侍郎的他,又岂会正眼相看?

但此刻听着王之望的话语,也同时很上道的把一只手伸进了袖袋之中,就在王之望沏茶的功夫,燕鸿渊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了过去,而后低声说道:“这是专门给王大人您备的,从海上过来的夜明珠以及一些异域首饰,还请王大人笑纳。”

“燕员外真是太客气了。”王之望嘴上如此说,但手却是很自然的就接了过去,脸上的坦然之色,就是从商一辈子的燕鸿渊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及。

接着又是厚厚一沓银票,被燕鸿渊从另外一个袖袋里掏了出来,这些银票自然是比当初的数目只多不少,里面除了雇佣那十个禁军士卒的银子外,剩下的便是由王之望自己自行安排了。至于为何他会如此出手大方,自然是还有着他另外一层的目的,但他也知道,这一笔银子不过是增加对方的好感,为以后有求于他时,打下一个合作愉快的基础。

王之望严肃的接过银票,脸上的仔细谨慎跟正经,就像是一个正在专心致志,秉公处理政务的大宋官员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他这样的行为,是在投机倒把,利用手中的权利在收受贿赂。

仔细的数了一遍银票后,王之望比刚才还要更加坦然、更加理所应当的便把银票收入怀中,只是随着数银票的过程,脸上堆起来的笑容,比刚才要更加的和善跟热情了。

“燕员外真是一番苦心啊,如果一旦远在彬州的令公子,知道燕员外为了不耽误他的仕途,只好亲自出山继续经营府里的家业,怕是心中会充满了感动啊。为人父者,能够如燕员外如此一般爱子,同时为朝廷社稷着想者,在我大宋如今可是不多见啊。”王之望摇头叹息道,而后举起手里的茶杯,示意燕鸿渊尝尝今年的新茶。

燕鸿渊喝完茶称赞了一声王大人懂茶、爱茶后,便苦笑着说道:“燕某也是有苦难言啊,谁能想到,今年他就能高中进士,而且竟然还就被朝廷选中,真正的走上仕途了,以后还望王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好说好说,想必以令公子的才学,只要务实于地方,朝廷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只是……燕员外前两年已经不再亲自插手管理府里的家业,如今二次出山是否还能够驾轻就熟呢?毕竟府里的产业,可是跟皇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皇上可是独好您家里的布料跟瓷器。这些啊,王某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燕兄到时候还少不了请教令公子吧?”王之望看着又是一沓银票递了过来,瞬间便把燕员外三字,极其自然的改成了燕兄。

“王大人所言极是,燕某向来体弱,也就是临安城里的生意可以照顾一二,皇家所用之物,燕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敢出差错的。至于这其他的生意……燕某如今能够倚仗的,就只有我那个从小就不安分的女儿了。”燕鸿渊顿了一下,看着王之望依然好奇倾听的样子,于是只好继续说道:“不瞒王大人,这一次燕某向您开口求助,并非是为了我燕某人而寻找护卫,而是为了我那女儿找护卫,毕竟,以后燕家在外地的生意,燕某无法身体力行,只能是试着让她去忙活打理了。”

“哦……明白明白,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生意虽然重要,但燕兄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放心吧,这十个禁军士卒,如果燕兄对哪一个不满意,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帮你换掉便是。”王之望笑了笑说道。

燕鸿渊也跟着笑了笑,不过他相信,这十个禁军士卒一旦到了自己手里,自己就算是不满意想换,怕是还要再出一大笔银子了。

正文 第四章 看家护院

“府、州禁军平时则以防盗寇、警备地方,有事则以备戎行,非府、州不得厮役。然、今禁军于供厮役,大抵如昔之厢军,将官虽存,但亦无职事,唯武臣差遣而已……将兵而下,私役者众,为贪官污吏者之资。”——《宋志》

叶青看了看自己跟前的几人,正准备让他们回家,打算明日再前往禁军营报到时,就看见吴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而在吴贵的身后不远处,卢仲正站在一家茶馆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自己。

“叶青,跟我去一趟,卢将军找你有事儿。”吴贵对叶青跟李横从来不曾有好感,所以即便是卢仲让他过来叫叶青过去,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的充满了不屑。

“什么事儿?”叶青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又开始跳起来了,这他娘的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惊喜跟意外就没有断过,今日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赶紧跟我走。”吴贵不耐烦的催促道。

有些心里发虚的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横,只见那货同样是一脸悲催要死的模样儿。

来不及跟李横交流下,如何继续坚强的像石头一样、应付悲催命运的经验,叶青便被吴贵拉着往街对面跑去,站在那卢仲的跟前,他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只能是跟着吴贵行礼,而后听吴贵报告。

“你跟我进来。”卢仲背着的双手伸出一只来,指了指叶青说道。

“是,将军。”叶青看了一眼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吴贵一眼,急忙跟在卢仲的身后往茶馆里走去。

走进茶馆后,并没有出现叶青想象中闹哄哄的情形,而是显得有些静悄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便冲进了鼻端。

显然这是一家颇为高档、消费比较高的茶馆,如流水般的琴声从角落里淡淡的传出,踏入茶馆的那一刻,便给人一种放松、写意的感觉。

卢仲把叶青带到一张桌子前,而后从怀里掏出他刚刚填好的调令,指了指最下方那签字画押处说道:“识字吗?如果不识字便按个手印。”

卢仲一边说着,一边就有茶馆的侍女拿来了一块儿印泥放在了他们的桌面上,而后微微行礼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这是……?”叶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那还有许多空白处的文书,心里想着:不会这又是要把自己发配到哪里去吧?

自己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嫂子要照顾呢,万一要是把自己发配到岭南,跟叶衡一块儿养老等死,家里那位便宜嫂子可就真的是要一个人了却残生了。

临安城内的富商大贾,或者是豪门世家,私下里找卢仲跟楼上的王之望买护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看着叶青那迟疑、犹豫的神色,卢仲自然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日起便不用再去禁军营了,给你找了一个好活计,比在禁军挣的饷银还要多,而且还就在临安城。当然,你依然还是禁军的一个都头,以后如果有什么重大紧急的事情,你还是要回禁军营的,但在无事儿时,便可以不用来了。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在外面多挣一些外快,这也是朝廷为你们这些兵卒养家糊口着想。”卢仲这一套话,今年最起码说了不下五遍了,所以是极其的驾轻就熟。

“就……就我自己吗?去哪里?干什么?”叶青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间想起了李横。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后,自己就像是那货的克星,好事儿从来牵连不到他,但倒霉悲催的事情,必定会牵涉到他,所以希望这一次老天爷再次开开眼,可千万不要落下他了,不然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像是听到了叶青的祷告一样,卢仲眼神里闪过一丝的不耐烦,看了看依然没有签字画押的叶青后,耐着性子说道:“不只你一个人,是你跟你率领的那一伍九人,去燕鸿渊员外的家当护卫。自然,到了人家的府上后,听人家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那……这些空白处是些……。”叶青指了指兵部文书的其他空白处,低着头都能把卢仲的脸看的清清楚楚,心中却已经在想,李横如果知道这个命令后,脸上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啪地一声,卢仲的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就连那琴声仿佛都被打断了片刻似的,只见桌面上多了一支笔跟一块儿令牌。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签你就签,本将军还能害你不成!赶紧签!这都是为你们好!”仰着头的卢仲很讨厌跟这种身高的人说话,每每碰见这样的部下,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那个手下,所以,他对待叶青的态度,自然是不会好到哪里去。

叶青定定的看了一眼卢仲,而后看着卢仲拍在桌面上的笔,以及那证明他是正将的令牌,缓缓的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在卢仲的示意下,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被贬到禁军的两个月来,叶青多少了解一些卢仲这些上层武将之间的勾当,所以他敢肯定,这兵部文书并未填写的空白处,是他们以防散出去的禁军士卒,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后,他们好在这些空白处,为他们自己逃脱责任而预留的活路。

但叶青如今却是无法反抗,只能是听命于这些人,不过好在,并未让自己离开临安去岭南陪被流放的叶衡,这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自从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与金兵在建康府外的牛首山打了一场败仗,自己的兄长战死,而后叶衡被弹劾流放,看似都与自己这个穿越者不相干。

但自己平白无故的被贬到禁军,除了朝廷下令的裁汰冗滥这个理由外,难道就没有朝廷上层官员之间相互争斗,所以自己这个小池鱼被殃及到的缘故吗?

叶青如今也不过是在心中想想而已,毕竟这个推理不是很能够站得住脚,毕竟自己到大宋后,这地位是一天天的看低,从建康府正规军到了临安府预备役,这又从预备役没几天,转眼间又成了给人看家护院的打手。

而官职也是从一个小小的队官,一下子跌到了不能再跌的都头上,而自己这个都头,还并非是真正的都头,只不过是都教头的另外一种叫法罢了。

如今的境遇,还真成了黄鼠狼下崽儿,一窝不如一窝,自己则是一天不如一天,穿越者混到自己这个份儿上,估计也是没谁了。

跟随着卢仲从亮丽的木台阶处拾阶而上,在二楼的一个清雅茶室内,叶青便见到了他穿越过来后,又一位将要让自己听命行事的……领导?

燕鸿渊一个人独坐在茶室内,兵部侍郎王之望并没有出现,而是躲进了茶室的内间,毕竟在王之望看来,让一个小小的都头看见自己在此与富商大贾坐而论交,即有失自己的颜面与身份,也很容易让这些兵卒,在看见这一幕后传出闲话儿去。

如此一来说不准会因为那些闲话儿,而影响到自己在朝廷中的声誉,以及与这些富商打交道的生意。所以每一次到最后,都是由卢仲出面,而他自己只管与富商大贾谈好价钱,进行交易就行了。

儒雅至极的燕鸿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是面色稍微显得有些苍白,看到卢仲领着叶青进来后,燕鸿渊急忙从茶桌后面站起身,对着卢仲行礼道:“有劳卢将军了,以后还望卢将军多多关照才是。”

说完后,一叠银票便从燕鸿渊的袖口中滑出,而后便递给了不露声色的卢仲。

卢仲同样是微笑示意,眼睛望着燕鸿渊身后那内间的门帘处,嘴里自然而然的说道:“客气了,燕员外要谢,还是多多感谢王大人才是。”

紧闭的门帘让卢仲很放心的接过燕鸿渊递过来的银票,而后看也不看的便放进了袖袋里,对着燕鸿渊继续说道:“已经交代完了,明日一早便可前往贵府当差,所选之人自然都是能征善战者。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们禁军如今地位不如从前,但我们这些兵卒,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燕员外大可以放心把自己出门在外时的安危交给他们。”

“是,那就多谢了。”燕鸿渊一边与卢仲说着话,但眼睛的余光则是一直往叶青的身上瞟来瞟去,弄的叶青浑身上下不自在。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叶青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件商品,或者是一个奴隶,被眼前的卢仲卖给了这燕鸿渊。

而现在,只不过是到了人家在验货的时间,看看自己是不是合格。

所以当燕鸿渊再一次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叶青的身上时,叶青恨不得冲燕鸿渊喊一声:“要不要掰开嘴,让你看看牙口怎么样儿?”

但就在他心中再次飘过一万个草泥马的时候,只见燕鸿渊突然向他拱了拱手,态度极为温和、友善的说道:“以后燕某与府里家人的安全,可就要多多仰仗叶兄弟了,这是一些银子,燕某的一点儿敬意,权当是给叶兄弟与自己兄弟的酒钱了。”

说完后,一锭亮铮铮的雪花银便出现在了燕鸿渊的手里。

“给你你就拿着,还不谢过燕员外,可不是谁都能有福气碰上这么一个好员外的。”卢仲看着那一锭雪花银,自然是不嫉妒,毕竟他的怀里揣着的银票,能换一大堆这玩意儿呢。

“福气你妹夫啊,你特么的把老子卖了,还真指望老子给你数钱啊。”叶青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是充满了感激跟诚惶诚恐的表情,急忙接过银子说道:“多谢燕员外赏赐。”

正文 第五章 买块儿白布

从对面再次走到李七儿店门口的时候,叶青才回头看清楚那家茶馆的招牌上,赫然写着“茶韵”两字。

李横脸上的表情让叶青也很满意,最起码这货的神情不是一种很坦然的样子,这就让他放心了。说明李横心里在自己被吴贵叫走后,一直都是忐忑、纠结着的。

所以当叶青把刚才在茶韵茶馆儿的事情告诉了李横跟老刘头,以及其他七个人后,李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在羊肉店门口蹦了起来:“什么?这肯定是老乌龟的主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叶青向吹胡子瞪眼的李横的问道,这个时候他心里同样是充满了无奈。

“惊喜个屁!意外个屁!老乌龟早就看你我不顺眼了,肯定一直憋着把咱俩踢出去他眼跟前,好了,现在老乌龟达到目的了。”李横义愤填膺的望着在叶青进去后,吴贵跟他们叮嘱了两声后消失的方向骂道。

看着李横那誓不罢休,很有可能抄起手中的雁翎刀,这就准备跑到吴贵的家里,跟吴贵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而后从腰里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在空中抛了抛。

“燕员外赏的,哥几个今晚上上三婶那儿喝几杯,明日一早就要到人家府里报到,给人家看家护院了。”空中来回抛了好几次的银子,最后被叶青扔给了李横。

“燕员外?”老刘头刚才还随着银子的起落,眼睛跟着一上一下的,此刻却是回味着呆在了那里:“叶都头,你嘴里的燕员外,不会指的就是……燕鸿渊燕员外吧?”

“不错,就是他,怎么了?”叶青奇怪的问道。

“那这是好事儿啊,给燕员外看家护院不丢人啊,那可是临安城,乃至我大宋鼎鼎有名的大善人啊,出手可是相当的阔绰……。”老刘头两眼一亮,充满了向往跟期待的说道。

“好个屁!我们可是朝廷的禁军。”李横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说这话的是他未来老丈人了,手里拿着那银子,再次强调道:“我们是禁军啊,朝廷的禁军啊,可不是给这些富商大贾看家护院的,我们是禁军不是狗!”

自己与叶青,被平白无故的从堂堂神劲军贬到老弱病残的禁军,在李横心里,这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落魄处境了。

本以为自己的处境不会比被贬到禁军更惨了,但谁能想到,这才到禁军几天的功夫,又来了个大转变,一下子从禁军变成了富商大贾府里的下人了,这让他在心里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你……你个臭小子,你骂谁是狗呢?”老刘头双眼一瞪,手里的雁翎刀就要出鞘跟李横比划。

“又又又不是说你一个人。”李横看着要跟他拼命的老刘头,想也没想的便没好气的回道。

“你特么的连我都骂是吗?”叶青不满的踹了李横一脚,而后看看自己旁边另外七个,同样是一脸愤慨的禁军兵卒说道:“横竖都是如此了,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认了吧。李横,你跟老刘头带着兄弟们去三婶那里喝几杯吧,明日别忘了,清河坊门口集合。”

“怎么,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李横看叶青不去,索性把银子塞到了老刘头的手里。

虽然跟李横打交道时间不长,但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个李横用自己上一世的话说,就是个愤青。

从军本来是为了帮朝廷抗击金兵、收复失地,但谁能想到,一腔爱国热血却没有被朝廷用对地方,竟然跟着自己曲折离奇的变成了眼下这般境地,可想而知,李横的心里如今会是什么滋味儿了。

拿着银子的老刘头等着叶青给他们做主,叶青看了看李横却是不愿意去,于是只好就让老刘头带着其他七个人去喝酒,而自己跟李横就不去了。

看着老刘头跟其他七个人兴致勃勃离开的背影,李横与叶青两人才开始慢慢往回走:“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老乌龟叫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好事儿,现在果然是应验了。咱哥俩的运气这也太背了吧,恐怕这世间都找不出第三个比咱俩还要倒霉的人了。不行,看来哪天真的出城去灵隐寺烧烧香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燕鸿渊也够卑鄙的了,早不找禁军晚不找禁军,偏偏这个时候找,而且还特么的把咱俩给找去了。”

叶青笑了笑,扭头看着李横,而后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这些商贾为什么找禁军保护吗?”

“为什么?”李横听着叶青的话音,好像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于是脸上的抱怨瞬间消失,开始好奇的问道。

“如今宋金和议,君臣关系改成了叔侄关系,两国之间的商人交易也就开始回暖了,商人虽重利轻别离,可他们看重性命啊,自然是不想在跟金王八做生意的时候,在路上出点儿什么差错再把命丢了,所以主意自然是打到这禁军的头上了。禁军战力虽不如神劲军那些有番号的正规屯驻大军,但好歹也都是上过战场、跟金兵打过仗的。以后他们如果在两国边界的镇场做生意,身边有禁军跟着,多少对于金人、西夏人或者是草寇有一定的震慑作用不是?”叶青一边走一边说,而后在一家布庄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说的倒也对,但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啊,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吧?给人家看家护院,想想就憋屈,老子从军可是为了杀金王八的,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进去买点儿东西。”叶青不等李横说完后,而后看着那家客流不断的布庄,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

李横狐疑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叶青,有些奇怪的道:“你要进布庄买东西?你会女红?”

“会你妹夫,送我嫂子回去的时候,临出门交代了,让我买点儿新布回去。”叶青白了李横一眼,而后便撇开李横往布庄里面走去。

“那明日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天色也不早了,老娘估计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那我就先走了。”李横有些不明白,买布这种女人家的事儿,叶青的嫂子怎么会让叶青来买呢?她就不怕她这个小叔子被人笑话不成!

还是说她知道她这个小叔子失忆了,欺负叶青不懂这些规矩呢?毕竟,自己每天当差,都要去叶青的家门口等他,其原因就是叶青失忆了,对于临安城的一切都不熟悉,甚至连路都不认识。

当初从建康被贬回临安时,还是他领着叶青一路才找到他们家的,要不然,叶青恐怕就要迷失在诺大的临安城,只能夜宿街头了。

叶青冲身后的李横挥了挥手,而后便信步走进了这家布庄,布庄里出入的都是女子,或是妇人,但不论是年轻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已经嫁人的中年妇女,这个时候都喜欢在头上插上一朵鲜花、或者是装饰的假花。

所以一进入布庄的叶青,眼前立刻全是大大小小的花朵儿在晃悠,要不是他身材高大,恐怕视线里能够看见的,也就是那些女子头顶上的鲜花了。

进入布庄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侧目,虽然偶尔有不解、鄙夷的目光投向自己,但叶青也根本不在乎那些目光,眼睛则是一直在那些花里胡哨的布上扫来扫去。

之所以进入布庄买布,叶青也是看见布庄的招牌后,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白纯今日穿着一身素衣上街的情形,于是才记起自己是不是该买些新布回去。

根据他上一世御女无数的经验,以及经过近两个月跟白纯的相处,足以察觉到,白纯今日穿着一身素衣也要上街,估计是因为有难言之隐,那就是女人家的私密事儿:月事来了。

何况白纯在被那两个金人纠缠的时候,两手俱是空空无一物,说明白纯今日出门,并没有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被自己送回家了。

手拿一卷被包好的洁白棉布走出了布庄,看了看临安城御街的左右两侧,如今依然是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幅太平盛世的祥和光景,而后便拿着布,随着人流往家走去。

临安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的都城里一个奇葩,历朝历代的皇宫,要么是面南背北,要么是建在一座城池的中心,而后向外辐射。

但在所有的都城里,只有大宋的都城临安城,是建在了一座城池的最南面,北面则是成了临安城的街市跟坊地。

更为奇葩的是,那处于临安城南面的皇宫,竟依然是面南背北的建筑格局,所以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便是把屁股对准了临安城以及百姓,正门则是面对着城外的钱塘江。

每天大宋的官员上朝时,则需要从皇宫的北门和宁门进入,而后循着宫墙绕到正南面的丽正门,然后再由此进入皇宫内。

如今的大宋商业极其发达,百姓的平常生活用度之物,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摆在铺子里买卖了,甚至就连御街的两侧,都挤满了摆摊的小商小贩,比如一些补锅、箍桶、修鞋、修伞、磨镜子的等等靠手艺谋生的手艺人,都会聚集在一处。

只是在地理位置上,这些小商贩会更加偏南一些,不像靠近皇宫北面的街市商业那般,有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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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叔嫂

回到家的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把那卷棉布拿出来交给白纯,因为在两人吃饭的时候,叶青突然间发现,自己跟白纯好像是小叔子跟嫂子的关系,并不是什么朋友,或者是搭伙过日子的两个人。

叶青因为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兄长叶宏,加上这白纯过门的时候,叶宏都已经死了,而且两人之前并未成亲,甚至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完全是在他从建康府回到临安不到三天后,白纯就被白家人送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住进了那栋小楼里,然后自己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嫂子。

所以叶青对于白纯,这段时间以来,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嫂子,毕竟他一个穿越者,对于所谓的兄长叶宏,也根本就没有兄弟之情,心里很难把白纯当成嫂子一样看待。

在白纯刚来的时候,叶青曾经问过白纯,白纯只是模棱两可的说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你兄长去世了,但既然当初已经定亲了,那么自己现在就必须嫁过来,人不可言而无信。

叶青不太相信这样的说辞,虽然说这个时候的人,把声誉看的极为重要,但……两个只是定了亲的人,在另外一方去世后,还有必要搞得这么山盟海誓、凄凄惨惨、誓死不渝的吗?

这一嫁过来,可就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啊,难道白纯她自己不知道?还是说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吃过晚饭后,搬来一把躺椅坐在院子里的桑树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品着自己买来的劣质茶水,与坐在二楼阳台的白纯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的差事儿今日又被换了。”叶青仰头看着阳台上的白纯,淡淡的说道。

“换了?”

“嗯,今日被禁军正将卢仲叫了过去,把我跟李横调给了临安城鼎鼎有名的大富豪燕员外,明日起开始给人家看家护院。”天色已黑,叶青看不清楚白纯脸上的神色。

二楼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从窗户处透到阳台上,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的明亮,所以叶青也依稀只能看见白纯一个大致的身形,至于白纯手里正在忙乎着的东西,他是完全看不清楚的。

耳边传来白纯微微的叹气声,原本一直忙乎的双手也暂停了下来,顿了下后又继续忙乎手里的女红,低头说道:“那……叶大人还可能东山再起么?”

“叶大人?”叶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随即立刻说道:“叶衡啊,那谁知道呢,现在被贬到了岭南,具体是降职还是撤职,咱们也不知道啊。何况,就算是有一天东山再起,朝廷给他官复原职,我一个小小的看家护院都头,他会理会?恐怕到时候他压根儿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的小小都头吧。”

“你大哥在世的时候,倒是颇得叶知府器重,要不然也不会被破格提拔为部将,这些你都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么?”白纯再次停下手里的活儿,透过栏杆的空档,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桑树下的那一团黑影问道。

“记不起来。那这么说……叶知府当初还是很器重我大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叶青眨巴着眼睛,紧紧注视着白纯的身形,虽然看不清楚嫂子的面部表情,但说不准今天这谈话,能够让他得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白纯拿着手里的女红,思绪像是陷入到了回忆中,而后说道:“你大哥与我的……亲事,就是叶知府当初亲自做的媒,自然是从叶知府嘴里知道的。”

“哦……。”叶青敷衍的在躺椅上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些对白纯答案的不满。

听着叶青那漫不经心,明显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的语气,白纯不由的在阳台上白了一眼那桑树下的黑影,而后彻底放下了手里的女红在膝盖上。

“我父亲当初是江南东路的转运使,建康府、宁国府、徽州、池州等地,都是在我父亲的管辖之下,但转运使的官位品阶并不高,所以想要办好皇帝的差事儿,自然是要与建康府等这些朝廷真正的大员搞好关系。所以叶知府便替你兄长做主,向我父亲提了亲,明白了吗?”白纯美目流转,看着院子里的那团黑影解释道。

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虽然她并不知道人失忆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像小叔子这样失忆的,怎么总感觉有点儿反常呢。

看着小叔子的一举一动,以及这两个月来的行为,白纯感觉小叔子不像是失忆了,倒像是变成了弱智一样。

除了不认识人以外,就连一些生活常识,以及大宋的风俗习惯都不懂,天天傻乎乎的净闹一些笑话,惹得有时候碰见三婶等人,都会时不时在她耳边提醒她:“在家好好管管你家二郎,你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的闺女,平日里多教教他。这失忆不认识人也就罢了,怎么变得好像这里也不正常了呢?”三八的三婶指指脑子,而后继续长舌道:“这些日子,去酒馆总是时不时的说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干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或者唱一些古怪的小曲小调。俗话说:长嫂如母,如今你们二人相依为命,看看不行就赶紧给找门亲事儿吧,我看老刘头的姑娘就不错。”

每次白纯面对三婶等好心人的提醒,白纯就觉得当初自己不顾家人反对,非要在叶宏死后继续过门到叶家,是一件绝对绝对莽撞的事情。

“哦……。”某人继续躺在躺椅上,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而后继续问道:“那转运使是多大的官儿,都能够掌管一个路了,按理说就算是不比行都建康府的知府官儿大,那也应该比宁国府或者是什么州的官儿大吧?”

白纯很心累,这些应该是很常识的东西,自己的小叔子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强忍一口气说道:“过些日子我再跟你说,这两天我心情不好……。”

“那你父亲白伯伯现在如何了?能不能找找你父亲,看看给我换个地方,哪怕是不再当这个都头呢,你可不知道,李横那货今天差点儿炸了,一听说给燕鸿渊家……。”

“炸了?什么意思?”白纯真的心很累,这又出现她以及街坊四邻听不懂的话了,人怎么会炸了,他又不是烟花爆竹!

“炸了就是很生气很生气,快要气炸了。”叶青觉得气炸了应该能听明白了吧。

“李横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因为……。”白纯拿起膝盖上的女红站起身,看了看桑树底下的黑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跟叶知府一样,一起被谏官汤邦彦在陛下面前弹劾了,也被流放至岭南了。”

“可惜了……。”

“你……。”

“哦哦哦,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嫂子……你听我说……对了,这里有一卷今日我回来时买的布,麻烦你能帮我做几双袜子吗?”叶青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急忙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看着朦胧的昏黄灯光下,白纯高挑的身子走进了房间内,连忙仰着头对二楼那扇发出砰的一声的门喊道。

“扔上来。”白纯不疑有他,在房间里冷冷的对外说道。

平日里一幅波澜不惊、枯井无波的性子,一跟小叔子叶青说话,便不知道为何,变得气不打一处来,加上这几日来了月事,白纯的性情就变得更加烦躁了。

而楼下那货说话也不过大脑,于是白纯此刻正坐在房间内生闷气,一双玉手则是快要把手里的刺绣拧成乱麻了。

听到二楼刚才自己坐的阳台处,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物体被扔了上来,白纯玉面铁青的看了一眼那木门,而后扭过头,继续自顾自的生气。

楼下此刻也没有了声音,整个小院一下子归于了寂静,就连院墙外面,这个时候应该因为有船经过而荡起的水声也消失不见了。

坐在房间里的白纯,气呼呼的用力抹平着刚才的刺绣,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绣的贴身衣物,也就是因为是晚上,所以才拿到阳台上绣制,要是白天,她可不敢拿到阳台处,当着小叔子的面绣制这女人的贴身衣物。

用力的抹平着那刺绣,心思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今日出去买东西这件事儿上,想起自己来了月事儿,本想买一些布来用,但不想却被金人纠缠,最后两手空空的还被小叔子送了回来,这让她开始变得有些为难,毕竟女子来了月事,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离不开那贴身之物不是。

坐在房间调暗了灯火,望着那如黄豆般大小的火苗,白纯默默的叹口气,起身打算翻翻过门时带过来的嫁妆,看看是不是有适合这个时候用的布。

转念又想起小叔子还让她做袜子的事情,于是又是叹口气,转身推开阳台的木门,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一个用看不清楚颜色的布,包着的包裹。

于是抬腿走出房间,捡起那包裹,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正待转身往里走。

“不用做多了,有一两双就够了,剩下的布就先留着。”

“啊……。”白纯被突然间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原本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本以为小叔子已经进房间休息了,谁知道那死人竟然还在院子里不出声的坐着装死。

“知道了。”白纯再次没好气的白了桑树方向一眼,而后才再次走进了房间内。

正文 第七章 棉布的尴尬

棉布有极好的吸湿性跟透气性,布面看起来光泽柔和,手感也极为柔软,但并不是很光滑,而且很容易产生褶皱,但即便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因为其吸湿性跟透气性,已经足够受到她们的青睐了。

所以当白纯拿着那包裹关上门进入房间后,还没有打开她就已经基本上在心里肯定了,包裹里面的布,绝对是“那种”棉布。

不由自主的,白纯开始变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尴尬跟燥热,一股怒气跟紧张也瞬间从心底里升了起来,洁白如玉的脸颊突然间就像是一块儿红布一样,娇艳欲滴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心脏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手里拿着那棉布站在房间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乱哄哄的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问号:“他是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我……月事的时间?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上街是想买这种布!”

想起今日在院子里,叶青问她需不需要帮自己带什么东西回来,以及那转身前的诡异一笑,白纯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难为情了,这让她还怎么见人!女子如此私密的事情,竟然被小叔子知道了个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赤裸着身体站在叶青面前,任由他放肆的看着自己一样!

桑树下的某人坐在躺椅上是一动不敢动,紧张的看着那灯光照耀在窗前,同样也一动不动的剪影,他不知道如果被白纯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是把自己赶出家门?还是羞愤的上吊自杀?还是一下子从楼上冲到厨房,拿起菜刀把自己剁了喂狗?抑或是……一动不动的突然间尖叫一声,然后开始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夜色如水、寂静无声,原本还在院子里肆意游荡的微风,像是也被整座院子里尴尬的气氛冻结了,两株桑树静静的矗立在院子里,此刻仿佛就连哪怕一片枝叶,都失去了往日里的灵动,耷拉着“脑袋”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就像那躺椅上的叶青,就像那房间内的白纯,如同院子里的所有一切一样,一动不动,整个院子仿佛被时间给静止了。

僵在躺椅上的叶青,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他支撑身体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时,只见那二楼房间里的灯突然间无声的熄灭了,而后整个院子仿佛就像是被彻底埋进了黑夜里。

白纯的心依然是在噗通噗通的跳着,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就连外面的那死人都听得见,一手拿着包裹一手在黑暗中伸直向前,靠着自己的记忆力,挪步往里间缓缓摸索着。

直到摸到床沿后,白纯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庇护所一样,轻轻的脱掉鞋,而后急忙躺在了床的最里侧,整个人蜷缩着身子,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如今还把那包裹紧紧的抱在怀里,紧张的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也不知道再一次过了多久的时间,就在白纯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后,心脏也不再向刚才那般砰砰砰的跳时,白纯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一层细汗黏贴着,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呸。”白纯此时才注意到,自己怀里竟然还紧紧搂着那包裹,于是急忙红着小脸呸了一声,而后飞速的把那包裹丢到了一边。

“哎哟……卧槽……。”

就像是她扔的不是包裹,而是叶青一样,刚把包裹扔到床的另外一侧,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叶青的抱怨声,而后便是哗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一样。

白纯整个心仿佛又被揪了起来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心里此时此刻则是尴尬的又生气又好笑。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早早的起床,昨夜里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尴尬,毕竟包裹扔上去后,两人就没有再见面,所以对于他来说,也谈不上很尴尬,只是有一些紧张而已。

看了看厨房并没有平日里熟悉的身影在忙碌,而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只见窗户依然是紧紧的闭着,房门紧紧的关着。

即便是他站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大声的咳嗽,弄出再大的动静来,二楼则依然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收拾妥当的叶青,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二楼,又环顾了一周不大的院子,然后冲着二楼喊道:“那个……我先当差去了啊,早饭……就……就不用给我准备了啊。”

尴尬的说完后,二楼依然是一点儿动静没有,叶青只能是望着毫无动静的二楼,不由自主的摸摸鼻子,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但他并不担心白纯会寻短见,毕竟昨夜里她就表现的很镇定,不可能睡了一觉之后,才想起来尴尬跟难为情,然后才起来找绳子寻短见吧。

狐疑的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依然是毫无动静的二楼,眼珠子转了转的某人,还是提高了音量,自言自语道:“不会是自寻短见了吧,这要是上吊死了,舌头伸的老长老长的,跟女鬼贞子似的,得多吓人……。”

“去死!”二楼传来一声冷喝,而后就看见窗户突然打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飞了出来。

“啪”的一声,二楼的窗户也关上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也掉下来了,躲避过的叶青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方砚台。

正盯着那把地面砸出一个坑的砚台,在看来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间响起了一个声音:“一大早傻乎乎的盯着一块砚台干什么?”

“啊!”浑然忘我的叶青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李横,立刻急了:“你特么的走路不带声音啊,属猫的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的?对了,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昨晚上没关门吗?”

“我一推门就进来了,你这一早盯着一块儿砚台干嘛?”李横想起刚才叶青专注的神情,不由得继续好奇道。

“哦,没……没什么,昨天晚上练……练那个毛笔字练的走火入魔了,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就……就……那个什么了,总之我现在的字很有长进。”叶青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的推着李横往外走去。

二楼的白纯把叶青跟李横的话语听了个清清楚楚,特别是听到小叔子对着那李横胡诌的时候,白纯躲在二楼的房间,不由自主的差些笑出声来。

“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侯潮门外酒坛儿、庆春门外粪担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

临安城主要的十个城门,不知道被谁编成了歌谣,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些孩童,在街坊里欢快的唱着,每次听到钱塘门外香篮儿,叶青都会问李横:“钱塘门外的香篮儿,是不是因为老刘头的三闺女刘兰儿才这么唱的啊?”

钱塘门与东青门相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所以叶青跟李横走出坊间,来到御街上之后,基本上每次都能够碰见老刘头,正好从对面的街巷里走了出来。

三婶就在拐角处开了一家三婶子酒馆儿,据说她爷们儿当初也是禁军,一直在法酒库任差,而后有一天就喝酒喝死了,留下了三婶跟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法酒库同样也造酒,但也从市场上卖酒,主要的职责便是供皇宫用度,或者是祭祀、赏赐大臣们用。

所以在法酒库当差,算是一个好差事儿,也不算是一个好差事儿,谁知道皇帝老儿是不是也让这些禁军试新酒啊,然后是不是三婶儿的爷们,就是试酒试死的啊。

当着老刘头的面,叶青自然是不敢把这样的猜测说出来,老刘头对于三婶儿虽然爱慕,但对于三婶儿已经去世的爷们,一向可是尊敬的很。

所以叶青当着老刘头的面,也不敢胡乱猜测三婶儿他爷们的死因。

三人溜达在还稍显有些清净的御街之上,笔直宽敞的御街是临安城的中轴线,直直往南的尽头,便是皇宫的北门:和宁门。而要是调头往回走,过了东青门跟艮山门,便就是出临安城的天宗水门。

所以叶青他们所住的地方,与皇宫的北门之间,则是隔着一个诺大的临安城,与此同时也便可以知道,他们这些人,其实便是整个临安城内,社会身份跟地位、基本上最底层的百姓了。

“筑九里皇城、开十里天街。”叶青一行三人,在清晨想要从北城走到南城,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的。

何况,南城对于他们可以说是相对陌生、新鲜的一些地方,毕竟他们平日里的活动区域,基本上就被划定在了北城,很难有机会前往南城那边晃悠。

就像是上一世一样,居住在京城北京南面的人,基本上一年也去不了北面几次一样。

临安城不论是东西南北如今都是极其发达,各种生活用度之物都不缺乏,只是档次高低有别罢了。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在北城满足了他们平日里的生活用度、自给自足后,也没有必要前往南城去做什么。但如今带着差事儿前往南城,视线里的一切,仿佛都带着一丝新鲜的意味。

老刘头甚至在自己将要前往达官显贵、富商大贾的府里当差的路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也因此变得高贵了起来,毕竟南城可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居住的地方。

正文 第八章 势力的老刘头

清河坊因“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而命名,因其在世时曾被太上皇封为清河郡王,所以如此一来,他当年所住的太平巷一带,便被称为了清河坊。

清河坊这一带的繁华与喧嚣,远远比叶青他们所居住的北城一带要高大上的多,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客栈酒肆鳞次栉比,一大早上就呈现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与他们所处的地方比起来,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从服饰上就可以看的出,这里出行的人们,即便是早早起来的达官显贵家里的下人,一个个穿的服饰,都比他们北城里的一些普通人家穿的布料显的昂贵。

锦衣绸缎、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娇俏玲珑、穿金戴玉的妙龄女子,一大早上就能够看的见,而且时不时的还能够看到一些青楼的门口,一个个衣衫不算太整齐的女子,与门口的客人借着昨天晚上的激情,继续表演着恋恋不舍的“情景剧”。

金人、蒙古人、大理、大食、西夏以及高鼻梁、蓝眼睛的波斯人等等,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外国人,在临安城也是到处可见。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不时的还有一顶顶的轿子,或者是一辆辆马车,在禁军的保护下,快速的从街道上驶过。

“这是打算上班去吗?”叶青拄着雁翎刀,看着禁军的同行们,有秩序的跟在轿子或者马车两侧小跑着,不由得说道。

“上班?这是那些官老爷准备上朝呢。”老刘头站在叶青的一侧微微愣了下,眼神中带着一丝羡慕的看着那些跟着轿子、马车快步跑的禁军说道。

如果搁在以前,老刘头看到这样的场面,看到自己的同行们,跟在这些官老爷的轿子或者马车旁边,肯定会眼睛通红心里发酸,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就轮不到我老刘呢。

但如今不同了,他也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如今也可以在这住满了达官显贵、富商大贾的南城清河坊一带当差了,自然是不那么羡慕这些自己的同行了。

“这些官老爷也不容易啊,这么早就得起来上朝……。”叶青继续拄着雁翎刀,看着那一顶顶各行其道的轿子跟马车,摇头叹息道。

“齐了,都到了。”李横的声音跟嘈杂的脚步声在叶青的身后响起。

回过头的叶青,看了看李横以及自己的七个手下,这七个手下基本上都是跟老刘头差不多年岁,四十多岁、五十上下,正处在人生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死的“黄金岁月”,所以他们对于前往燕鸿渊的府里当差,比李横可是要积极多了,完全不亚于老刘头。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临安城内鼎鼎有名的涌金楼,昨日里与燕鸿渊约好的,便是在这辉煌阔气、高大豪奢的涌金楼门口,等候着燕鸿渊派人接他们前往燕府。

“据说在这涌金楼吃上一顿饭,就是咱们一个月这点儿银子,不吃不喝攒上十年的话,或者是可以进里面见见世面,据说就是连皇帝陛下,都曾光临过这涌金楼呢。”老刘头看着叶青的眼睛一直望着前面的涌金楼,双眼充满了憧憬的说道。

叶青反正也是闲的没事儿干,而且主要是,眼前这涌金楼占地面积极广、外面的木质结构都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站在门口要是兜里不揣个几锭金子、银子的,还真不敢贸然往里面走。

“这涌金楼也太大了吧?有那么多有钱人来这里吃饭吗?”叶青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临安城真的如史书上所言,都是家财万贯的富人吗?

那自己等人又算是什么?难道写史书的人,也跟上一世国家统计局的砖家一样,都特么的只统计那些收入丰厚的人,自己等这些收入微薄的,是不是在他们眼里不是人,所以不用统计?所以平均收入才那么高?

“有那么多人吃饭吗?”老刘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得意跟显摆:“去年我可是来过一次这南城,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这家伙……你是没看见啊,门口的轿子跟马车都停满了,这……。”老刘头连说带比划的继续道:“这每一个房间都亮着灯光啊,好家伙,就跟一面巨大的光墙似的,再者说了,谁说一定要吃饭才来啊,听曲儿吟诗作赋、或者是找那些花魁还是什么的,可都是官老爷跟那些富商,还有那些人有钱的外国人,据说来晚了,都没有坐儿呢。”

“那你进去过没?”叶青现在才发觉,老刘头现在是越来越势力了,这家伙眼睛里好像只有钱,除了钱他好像也不认识别的,绝对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老不死的。

“我哪能进去啊,怕是没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伙计给轰走了。也就是现在大清早的,咱们可以在这里站会儿,要是晚上,早把咱们都赶的远远的了。”老刘头继续说道。

对于旁边李横对他那嗤之以鼻的眼神,老刘头就当作没看见,反正不管李横怎么看他,怎么巴结、讨好他,他都绝不会把自己的三闺女嫁给李横的。

刘兰儿生的那么标致,可不能随便嫁了,怎么着也得找个有钱的人家才行,像李横这种,一个月就那点儿俸禄,还不够给自己买上两壶中等的酒水呢,就是连三婶酒馆的好酒,他都供不起自己喝,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老刘头儿,钱塘门一带有你这样的人……真是……岳将军要是活着……。”李横看着老刘头儿光芒四射的眼睛,竖起大拇指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怎么就看上他闺女了呢。

“怎么了?我老刘头儿哪句话说错了?清河坊就是有钱人多,我老刘就是向往清河坊一地。同样是我大宋的忠臣良将,清河郡王在太平巷富甲一方,也曾领兵抵御过金人、大败金兵过,他也时不时向百姓施以善缘啊。岳飞将军忠烈一生,最终呢?因莫须有的罪名死在了钱塘门的风波亭,现在是平反了,可有个屁用啊,你看看张俊的儿子:兵部侍郎啊。岳将军的儿子呢?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的,现在……。”老刘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突然间变得龇牙咧嘴、怒气冲冲,要不是叶青拦着,恐怕老刘头都能冲上去把李横生吃了。

看着眼前老刘头瞬间便被李横激的焦躁狂暴、如同一条老疯狗,叶青突然觉得,这老刘头跟那几个神情同样愤慨的手下,看来也都是一些有故事的人啊。

“别说了,再说下去,岳将军的棺材板可就按不住了,要从坟里蹦出来找你们算账了。”叶青拍了拍李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跟老刘头计较。

看着老刘头跟李横互相看彼此不顺眼的样子,叶青也只能在中间和稀泥,毕竟话题一旦牵扯到岳飞身上,不光是现在,哪怕是在近一千年后的世界,岳飞之死依然是一个让人津津乐道、争执不休的话题,总之,在如今的大宋充满了争议,在后世也一样是充满了争议。

不过话说回来了,人都死了,当今朝廷给予平反,给予一些补偿,又有何用呢?大宋,不就是一个玩弄权谋、玩弄人心、玩弄城府、玩弄心机手段、玩弄阴谋阳谋最盛的朝代吗?

自从赵匡胤黄袍加身,一系列的举措下来,特别是在杯酒释兵权后,在重文抑武的大策略下,玩弄权术、人心城府的不就是大宋朝廷的基本日常?

文人相轻这句话,在大宋怕是最为适宜不过了,这里毕竟有着绝对适合文人相轻这句话,被发扬光大的丰厚土壤啊。

随着太阳渐渐升起,站在涌金楼一旁的十个禁兵,第一时间便进入了苏金生的视线里,身为燕府的大管家,府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由他来打理,每天登门拜访的是什么人、身份、地位如何,他一眼基本上就能够看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也是燕鸿渊一直很倚杖他的缘故,加上为人处事老练、圆滑,还从来没有给主家添过任何麻烦,只有帮主家把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派和谐团结的景象。

“在下燕府管家苏金生,请问这位可是叶公子?”苏金生快要走进叶青等人跟前时,看到为首的年轻人也正好望向他,于是便止步拱手问道。

苏金生不过四十左右岁,一身蓝缎窄袖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品相算是中等的玉佩,身材中等,目光炯炯有神,透露着一股干练,脸上也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

看着前方苏金生一副稳重老练、从容不迫的样子,叶青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旁边的老刘头,年岁看起来两人应该是相差不了几岁,但气质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老刘头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邋遢老头呢,而且还是土的掉渣的那种。

“不敢当,在下便是禁军都头叶青,见过金先生。”叶青不卑不亢的手拿雁翎刀,而后双手抱拳行礼道。

两人俱是上下打量着对方,而且彼此都知道,一旦叶青进入燕府后,两人之间在往后的日子里,必然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身为禁军的兵卒,多多少少的都会带有桀骜不驯、懒散松垮的性格,或者是因为禁军的缘故,而不把他这个管家放在眼里,毕竟这些事情在其他府上,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禁军进入豪门世家监守自盗、跟府里的下人合不来,勾搭女下人等等,也都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常常闹的是让管家夹在禁军跟主家中间难做人。

正文 第九章 倾国倾城

苏金生来的路上也思考了很多,甚至在脑子里还凭借着叶青这两个字,凭空刻画着这个叶都头,会是一个什么样儿的年轻人,甚至就连相貌模样都在脑海里随意的刻画着。

会不会像平常见到的禁兵一样,粗鲁无礼、好喝酒好赌博、一副吊儿郎当的兵痞模样儿。

虽然主家昨天就跟他交代过了,甚至还隐隐夸赞了眼前的这位叶都头,但当他眼见为实后,还是不由得有些欣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与他来的路上想象的年轻人完全不同。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但以他多年来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以及那份敏锐,还是依稀能够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

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态度,仿佛世间一切事物都未放在心上、或者是看破世间一切的气质,不卑不吭、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内敛的自信一般。

棱角分明的脸庞,明亮深邃的目光,高大修长的身材,加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云淡风轻的气质,还有一种就连阅人无数的苏金生,都无法说出来的……怪异感,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像是一团雾,绝对不像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但不管如何,叶青给苏金生还是留下了一个极好、极深的印象,叶青等人在苏金生的带领下,沿着街道缓缓向前。

一路走来,虽然他们渐渐远离了清河坊最为热闹喧嚣的地方,但如今他们所在的太平巷,则是另外一番天地。

四周树木成荫、花香鸟语,整个街道显得极其的雅致跟幽静,脚下同样是干净整洁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不像叶青他们所住的地方,泥土夯实的道路,一道下雨天就变得坑坑洼洼。

两侧则是隔一段距离,而后便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朱漆大门,有的大门口停着马车或者轿子,或者是站着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等候着主家出门,或者是打扫着门口的卫生。

在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只听见前面的苏金生,指了指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的府邸,看着三三两两的下人,正在往马车里装着东西,说道:“到了,这里便是主家的府邸,以后与叶兄弟一同在燕府当差,还望叶兄弟以后多多关照,请。”

“金先生客气了,有事儿金先生吩咐便是。这位是副都头李横,有事儿找他也一样。”叶青拍了拍旁边李横的肩膀,向苏金生介绍道。

高大宽阔的门口,在叶青看来,就是门口的马车都能够轻易的驶进去,但显然这里乃是正门,因为台阶的缘故,所以只能是在门口等候着。

看着门口忙乎的下人停下手里的伙计向苏金生行礼说话,便能够看出,苏金生在燕府的地位显然是很高的,而且看着那马车的装饰,以及那在临安城不可多得的高头大马,也可以想象到,今日这出行的,显然是府里的重要人物。

从宽阔的大门口跟着苏金生走入燕府后,老刘头的一双眼睛就明显不够用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哪里都好奇、新鲜,好几次想要摸摸那崭新的青砖,都被李横暗地里给制止了。

穿过前面的院子之后,眼前的景象立刻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一个极具规模的花园呈现在了他们眼前,面积比叶青他整个家要大好几倍的地方,竟然处处都是花草树木以及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回廊亭阁。

“哇……怕是皇宫的后花园也不过如此吧?”老刘头彻底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惊叹的发出了声音。

这倒是不能怪老刘头没见过世面,因为即便是两世为人的叶青,见到如此瑰丽大气、精致高雅的花园,内心也是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走在回廊的小桥上,花园正中心的湖泊碧波荡漾,水里面红色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中间的假山显然就连那石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看着叶青的眼神一直注视在那假山上,苏金生傲然的笑了下说道:“叶兄弟可是奇怪这假山的石头?”

“太湖石?如此大的太湖石想要运进来可是要颇费一番力气吧?一定也花费不少吧?”叶青笑了笑,望着那姿态万千、形状各异、通灵剔透的太湖石说道。

苏金生神色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叶青竟然能够笃定的说出这便是太湖石,而且看他自信的样子,显然是对这太湖石也有一些研究。

“那么叶兄弟认为,那些太湖石之中的精品应该是哪些呢?”苏金生很满意叶青的惊讶,毕竟,这些跟房子一般高的太湖石,当初运进来时,可是花费了他好多心血,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太湖石之中,更有几块可是让他当上燕府管家的功臣之石。

“太湖石讲究的是形态,所谓的:皱、漏、瘦、透之美,白色最为多见,青黑色已经是难得一见,至于黄色那就是千金难买了。”叶青站在廊桥之上,与苏金生并肩而立,望着湖中的太湖石神色自若的说道。

“想不到叶都头身为军伍之人,竟然对这些石头都有如此的了解,看来在军伍之中还真是委屈叶都头的才华了。”一道清脆的嗓音、如同珠落玉盘半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虽然声音好听美妙,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儿。

苏金生与叶青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着暗云纹白罗长裙短衫、外面罩着一件直领对襟褙子的女子站在身后。

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的垂在脑后,一张漂亮到让人嫉妒的容颜,此时嘴角微微上扬,还带着刚才语气中的一丝讽刺,正用一双如同星辰般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们。

叶青看到身后的女子第一时间,不由得怀疑自己来到临安城的前两个月都干什么了,还以为整个临安城除了白纯外,便没有绝色佳人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燕府当差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一个足以媲美白纯,可以用祸国殃民、倾国倾城来形容的绝美女子了。

“见过小姐。”苏金生微微一愣,急忙行礼道。

小姐的美貌姿容苏金生可是比谁都清楚,所以叶青以及李横,包括老刘头等人禁军兵卒,在回头看到小姐的美貌后,一个个不自觉的露出错愕呆滞的表情,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禁军都头叶青见过燕小姐,多谢小姐的夸奖。”对于那语气中的浓浓讽刺意味,他就权当是夸赞收下了。

如今叶青天天在家里,也都会面对着一个同样可以凭借自身容貌祸国殃民,令天子以烽火戏诸侯的方式来取悦的佳人,所以脸上对燕倾城容貌的惊艳也不过是一闪就过,这让苏金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中更是认为这个禁军都头,绝非寻常人那般简单。

燕倾城没料到这个父亲找来保护自己,以及看家护院的禁兵,竟然真把自己讽刺他的话语当成了赞美,他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苏金生也同样没有料到,这个举止洒脱、自信从容的叶都头,竟然脸皮还有如此的厚实一面,轻松的就把大小姐言辞里的讽刺意味儿,给化解了个一干二净。

“小姐这是要出门?”苏金生明知故问道,刚刚门口的马车,一看就是小姐平日里用的那辆马车。

“昨日里您带我看了几家铺子跟作坊,今日我想要自己单独过去看一看。”燕倾城不再正眼看叶青等人,花容月貌的脸上带着正色的神情说道。

“可否需要陪同?叶都头今日已经算是当班了,小姐既然独自出门,虽不出城,但是不是……。”苏金生看着燕倾城微微蹙眉,斟酌着说道。

“也好吧,既然花钱了,那么就该让人看到他存在的价值不是。”神情越来越冷淡的燕倾城,最后还是同意了苏金生的提议,只是语气中,依然带着对叶青等人明显的偏见。

燕倾城之所以会同意,并不是因为临安城有多么的不安全,真的需要这些禁兵保护。

而是因为,带着禁军护卫出行,也算是自己渐渐接手家里生意的一个开端吧,让父亲相信自己是真心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而并非完全是因为父亲所迫而为。

叶青很纳闷这个燕大小姐怎么对他们禁军这么大的偏见,一见面就对自己等人冷嘲热讽的,难道她以前喜欢过禁军,而后被甩了?要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啊。

看着苏金生望过来的眼神,叶青会心的点点头,而后对李横说道:“你带赵乞儿他们几个陪大小姐出门吧,我还要跟随金先生去拜见燕员外。”

李横点点头,神情之间虽然也有不愿意,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既然应了这看家护院的差事儿,那么不管心里情愿不情愿,也都得做下去不是,何况自己如今很缺钱,也需要这份比在禁军的差事儿银子更多的差事儿。

所以当下便带着赵乞儿等共五个人,跟在燕倾城的身后,沿着花园内的廊亭往外走去,老刘头今日跟李横很不对付,叶青第一时间便把他留在了身边,并没有让他跟着李横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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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燕府

燕府里有着不下百人的下人、护卫以及丫鬟,所以叶青的职责也很简单,平日里就是在府里待着,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晚上他们十个禁军都可以回家,而后第二天一早再过来当差。

看家护院基本上也不用他们,他们唯一的作用便是,在燕大小姐燕倾城出门的时候跟随着,或者是燕鸿渊出门有重要事情的时候陪同着。

平日里在燕府,他们其他事情一概不用管,除非是苏金生或者是燕鸿渊、燕倾城有所差遣,则是另当别论了。

拜见过燕鸿渊后,叶青也彻底明白他们被燕鸿渊买过来的作用了,说白了,他们禁军就是这些富商大贾的个人装饰,是富商大贾用来跟达官显贵们之间,取得一个类似于同等身份地位的象征。

谈生意、交友、宴请的时候,禁军便成了富商大贾们必不可少的额外筹码,以此来传达给生意上的伙伴,一个背景势力强大、颇具身份地位的信息。

就像是在后世一样,商家都会打着国家、官员等等旗号,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跟背景,一些饭店会摆放着老板与明星、名人、国家高级官员的合照,以此来告诉客人们这个饭店的品味与档次,显示着这家饭店老板深厚的人脉跟实力背景。

当然,商人的目的绝对不会是单一的,禁军在他们手里,完全可以根据他们自身的需求随意变化使用,既然可以用来装饰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也就可以凭借朝廷的禁军,来震慑一些生意上跟他们有摩擦的伙伴。

总之,拉大旗作虎皮,利用朝廷对于禁军的松散管理,以及朝堂之上兵部各位大佬们的贪婪心理,禁军就成了权贵之家、富商大贾手里象征身份的“奢侈品”。

特别是如今的南宋,商人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往往不局限于宋人之间,而是与金国、大夏、大理、大食等等异域外国之间,都有着极为密切的生意往来,所以有禁军在商人的旁边,更能够让异域外国的商人,相信这些有禁军“保护”的南宋商人,是值得他们信赖的。

禁军对他们来说,不外乎就是后世广告的一种,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加深别人对自己的信任,这种招数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对于一个商人来说,都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资源。

跟随着苏金生来到后院,只见一栋别致的二楼被五颜六色的植被环绕着,从而形成了一个仿佛单独的雅致院落,这栋二楼的两旁,则是两间占地不大的青砖平房。

苏金生指了指左侧一边青砖平房的说道:“你们平日里歇息的地方便是这几间房屋,右边是一些平日里小姐使唤的丫鬟所住,这中间的小楼便是小姐的住所。叶兄弟,切记,如果没有小姐的吩咐,可不能随意进入那栋楼。”

“就是小姐的绣楼,异性禁止入内呗。放心吧,我保证我们不会随意进出的。”叶青抬头打量着那栋秀楼,看样子二楼应该就是那燕大小姐衣食起居的主要的场所了。

“异性?”苏金生琢磨着有点儿生僻的词,虽然明白意思,但在当下,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来说话的。

“男性、女性,不就是异性?”叶青轻松的看了苏金生一眼,而后便迈步往左侧的青砖房屋走去。

相比较于后世社会阶层的消失、男女平等的观念,异性这个词汇便运用的非常多,而如今社会阶层依然严谨,男女并不是全部的社会组成部分,或者说,男女两个概念,并不能囊括所有的社会阶层。

所以异性二字,在这时代并不能完全概括对人的划分,等级观念的存在,让人在男与女之间,存在了更为重要、普遍的阶级划分。

一日之间,把整个燕府在苏金生的陪同下转了个遍,在此过程中,时不时的能够听见燕鸿渊不算是明朗的笑声,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苏金生因为要与叶青搞好关系,从而让他这个燕府的管家在以后的日子当中,能够少花费一些精力,所以基本上这一天,都是陪着叶青在参观燕府,反而把燕鸿渊这个老爷给晾在了一边。

人来人往的燕府确实可以被视为整个临安城、乃至整个大宋数得上的富商,来来往往的客人当中,除了大部分的商人,同样是也有一些官员跟官吏来府中拜访,这个时候苏金生往往都会前去帮着燕鸿渊招呼。

“几点……什么时辰了?”叶青望着苏金生再次离去,与老刘头等人走回到他们被苏金生安置的院子里,看了看渐渐西移的太阳问道。

来到大宋两个多月了,困扰叶青的还是时间问题,完全是靠蒙,从来无法猜准具体的时间,而且子丑寅卯这样的计时称呼,对他来说也同样陌生的很,甚至老刘头告诉他具体的时间后,他还需要在脑海里过一遍子丑寅卯,然后再换算成他自己熟悉的时间方式。

李横还没有陪着燕倾城回来,但叶青却已经从平静的燕府,以及跟苏金生的交谈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丝存在于燕府上下,准确的说是燕府上层人物的焦虑。

燕庆之进入仕途的速度显然出乎了燕家上下的预料,原本以为即便是考上了进士,有了这入仕的资格后,想要真正的入朝为官,恐怕也得等个几年吧,但显然燕鸿渊没有料到,朝廷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录用了燕庆之。

虽然只是彬州一个小小的县尉,但朝廷之命不可违,原本一直全权掌管着燕家生意的燕庆之,随着朝廷的录用之后,便把燕家的生意一并扔给了燕鸿渊。

但燕鸿渊人看着儒雅潇洒、风流睿智的,身子骨却是不怎么硬朗,隔三差五的就得吃药,诺大的一个家业,以他的身子骨根本也支撑不下来。

所以如今燕庆之离开两个月后,燕鸿渊在一个人无法支撑的情况下,终于说服了他唯一的女儿燕倾城来接替燕家的生意。

但即便是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使得燕家诺大的家业因为宗亲、外亲、妻亲的人心思动,变得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相较于外亲跟妻亲,宗亲则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暗地里开始动起了分家单干的心思。

而且燕家同样还有外患,南宋的商业在历史上是极其的发达,甚至乃是封建社会的巅峰时刻,所以商业的发达也意味着竞争的激烈,一些与燕家存在着竞争关系的商家,,自然是乐于在这个时候干一些落井下石的事情。

叶青无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琢磨着这些事情,有些想不通为何燕鸿渊,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女儿来接管家业,难道说他女儿的威望比他在宗亲里的威望还高?还是说他女儿在商业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天赋头脑?能够轻松的帮助燕家化解掉这一场危机。

日头眼看着就要从西边的天际掉落下去时,李横终于陪着那燕大小姐回来了,送到门口后,看着燕大小姐在两个贴身丫鬟的陪同下走进了绣楼的院子,李横才看见叶青正倚在门框边,就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子一样,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以及燕倾城的背影。

快步跟身后的赵乞儿几人走到叶青的旁边,而后让赵乞儿等人进院子里歇息去,李横便停下脚步,跟在门口的叶青把今日陪同燕倾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人家到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大半天下来,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只是跟着马车在临安城里转悠而已。

说完后李横再次抬头看了看快要西沉的太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后,还是对着叶青说道:“叶头,还有钱吗?”

“怎么,老娘的病情还不见好转吗?”叶青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扔给了李横:“够不够?”

李横打开钱袋子看了一眼,里面大概有三四十文钱,估计这已经是叶青这个月所有的生活费了。

叶青对于他以及老娘的关照,让他这些日子里以来极为感动,当下看着叶青面露感激的说道:“不够。”

“你大爷,不够你特么露出个感激的表情干什么?”叶青双眼一瞪,作势又要踹李横,不过看着秀楼那边走出来一个丫鬟,还是急忙把脚收了回来说道:“你先抓几副药吧,剩下的钱……。”

“不能再找嫂子要了,再找嫂子的话,我李横以后都没脸去你家了。”李横看着叶青思索的表情,急忙劝阻道。

“我知道,别说你了,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要了。”叶青抚摸着下巴,他心里在琢磨着,是不是今天回去后,跟嫂子张口,把昨天买布的钱要回来呢?

脑海中刚一升起这个念头,叶青的视线里仿佛又浮现出来了,早上那一块从天而降、带着浓浓杀气的砚台,于是瞬间便急忙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不敢肯定,如果今天回去后,再跟白纯提及昨天那块布,白纯会不会真上厨房拿把刀,把自己这个小叔子给大义灭亲了。

“我先抓几副药吧,能凑合几天算几天吧。所以我今日先走了,太晚的话,怕是药铺又要打烊了。”李横看着叶青的神色,也不想叶青一直为他跟老娘的事情为难,只好紧紧捏着手里那三四十文的钱袋子说道。

“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行,你去吧,回家好好照顾老娘吧,跟老娘说声对不起,过几天我再去看她老人家去。”叶青看着李横远去的背影,神色愣了一下,而后突然叫住了李横。

待已经走出几步的李横到跟前后,叶青看了看四下无人后说道:“明日里你早点儿过来,我明日里晚点儿过来,反正估计这燕府也没什么事儿,不会出什么差错,你带着他们就行了,但记得别再跟老刘头顶嘴了,老刘头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就是以前跟着岳将军打败过金兵吗,但他那贪财的性格……我都不敢想,即便是他现在同意把他闺女许配给我,恐怕只有天知道,他会要多少嫁妆钱了,我……娶得起么?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李横想起老刘头那贪财的嘴脸,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就喜欢上他闺女了,自己这真是没事儿找死。

正文 第十一章 斜风细雨

叶青知道,李横是真心喜欢上老刘头的三闺女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见钟情,加上他老娘如今身体不好,也一直希望李横能够赶紧成家立业,所以如今李横也是别无他路可走,只能是寄望着老刘头哪天脑子突然间不正常了,能把三闺女嫁给他。

但贪婪成性的老刘头,如今势利、精明的很,一直希望他这个长得最为标致的三闺女,能够嫁一个富裕人家,不要像她那两个姐姐似的,都嫁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弄的自己在街坊四邻面前,永远都不能吐气扬眉。

回到院子里后没有多久,在天刚刚暗下来后,苏金生便再一次的走了过来,问了问叶青一天下来的感受如何后,便告诉他们,燕老爷说了,最近这些日子暂时无事儿,晚上的巡夜有家里的护卫跟下人,他们便可以先回家了。

但……如果以后府里有什么事情的话,还希望叶青他们不要拒绝,帮助燕府巡夜护卫,毕竟是临安成数一数二的富商,指不定有什么贼人会盯上燕府。

叶青自然是也不可能拒绝,与苏金生一天相处下来,心中对苏金生也是颇有好感,燕府的这个管家,也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之辈。

能够把燕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能够帮助着燕鸿渊跟燕倾城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这样的人,说是七窍玲珑心也绝不为过,而且也绝对是燕鸿渊跟燕倾城信任的心腹。

从燕府出来,走到清河坊的街头,看着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御街,并没有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而变得冷清,相反则是显得比白天更加的热闹与喧嚣。

路过那家早晨经过的涌金楼,老刘头的双眼再一次放射起了狼一样的光芒,看着门口的轿子、马车,再看看那涌金楼富丽堂皇、灯火辉煌的大门口,甚至巴不得把眼珠子留在人家酒楼门口。

笙歌艳舞的丝竹之声、文人士子们朗诵之声、窈窕淑女的委婉歌声,时不时的透过涌金楼的窗户飘向外面。

“别看了,再看你也进不去不是?”叶青遣散了赵乞儿等人后,推了推旁边的老刘头说道。

“啧啧,要是这辈子能够进涌金楼快活一次,就是死我也愿意。”老刘头一边摇头一边羡慕的说道。

“那要是李横有一天请你来一趟这涌金楼,你敢答应把三闺女嫁给他?”叶青转了转脑筋,看着人来人往的涌金楼,以及不远处同样金碧辉煌、门庭若市的丰乐楼说道。

这两家乃是清河坊内,甚至是整个临安城内最顶级的烟花娱乐之地,基本上每天每晚都是爆满,甚至据传说,这里面的女子,一点儿也不比城外西湖画舫里的绝色佳人差。

“呵,可能么?如果他李横真有那么多银子请我在这涌金楼里享受一次,我还真愿意把三闺女许配给他!但……这可能吗?每个月的饷银还不够给他那病怏怏的老娘看病,还请我来涌金楼,三婶酒馆每次他来,还都是你请客吧?快别做梦了。”老刘头的盎然兴致,被叶青一席话打消的七七八八,眼神回归现实的开始跟在叶青后面,往临安城的北城走去。

两人只不过是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便看见一家无论是气派还是占地面积,比起那涌金楼、丰乐楼都不相上下的三层楼矗立在眼前,只是相比较于前两家,这家在人气上则是稍显不如,但即便如此,门口的马车跟轿子也停了一大片,琴声歌声也哀怨的,隐隐约约从窗户里透了出来。

老刘头不认字,显然他并不知道这里原本就有一处烟花场所,所以看着门匾上的几个大字,问道:“写的啥?”

“斜风细雨楼。”叶青一边回答,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家斜风细雨楼,从外面看那些亮着灯的窗户,以及门口还透露着崭新气息的匾额,显然这是一家要与涌金楼、丰乐楼抢夺财源,新开不久的烟花之地。

“莫非是新开的?以前没听说过啊。”老刘头看看那气派的匾额,喃喃说道。

就在两人扫了一眼刚要往前走时,只见门口突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而后便传来了一个伙计的高呼声,随着伙计吸引人的呼声响起后,门口瞬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接着便是一阵燃放烟花的璀璨夺目的景象。

随着烟花燃尽、现场一片烟尘还未散尽,此时的门口则是已经被御街上看热闹的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伙计将要张口喊道:斜风细雨楼便要开始正式营业时,却见一副红色的字缦,缓缓在大门口的侧面升起。

红色为底黑色为字,赫然是一首词缓缓的升了起来。

随后,只见大门正上方的二楼窗户突然间打开,明亮的房间里,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窈窕女子,戴着面纱冲着窗外的众人躬身行礼,而后便是身后一些衣着鲜艳的女子,跟着那最前面的女子对着楼下的人行礼。

白衣女子缓缓在窗前早已摆放好的古筝跟前坐下,而后抬头再次看了看窗外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白嫩修长的手指便搭在了琴弦之上。

随着前奏的琴声响起,把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天籁一般的声音便从女子的嘴中缓缓流淌:“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

“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被冷消香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随着女子天籁般的声音,把红色字缦上的黑字,从第一句唱到最后一句,即便是琴声也已经消失不见,但整个斜风细雨楼的楼下众人,则依然是痴痴一片,连一个叫好的都没有,显然依然还沉浸在那女子略带哀怨的天籁之音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叶青都想要拉着老刘头往家走时,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才爆发出了如海啸一般的叫好声跟欢呼声,而随着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叫好,已经被提前请进了斜风细雨楼里的豪门显贵、富商名士,才开始在一楼的大厅内鼓掌起来。

甚至在大厅的内一些人,因为外面的叫好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而神情上则是略带不满,显然认为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众人们,不配听这么好的天籁之音。

但他们也知道,这是斜风细雨楼为了跟涌金楼、丰乐楼争彩的手段,于是也只能是一边感叹,一边在心里回味着刚刚那首,足以绕梁三日的天籁之音:念奴娇。

随着二楼的窗户在白衣女子行礼后,便无情的被关上了,这也让御街上看热闹的众人,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一股怅然若失的神情,显然刚才那白衣女子无论是形体还是歌声,都已经让他们惊为天人了,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

在意犹未尽的人群中,老刘头被叶青一刀鞘拍醒后,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而后摇头继续回味着说道:“我老刘这辈子总算没白活了,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跟天仙似的人儿唱曲,简直就是神仙女子啊,太美妙了,太美了,简直是太美了。”

叶青也知道,从老刘头的嘴里显然是不可能出来什么样雅致的赞美之词,但对于那白衣女子唱李清照的词,叶青还是略感有些意外。

“那娘们蒙着面纱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是个天仙了?说不准就因为长得丑,怕吓着你们以后不敢来这斜风细雨楼了,所以才戴着面纱,不过是声音好听罢了。”叶青无情的打击着老刘头心中的仙子。

“你……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就是没有雅兴,这么好听的声音你不感动吗?我老刘多久没有听过曲子了,这临安城内的人,有多少人有这眼福?怕是也就这些人有眼福了,其他人啊,羡慕我老刘去吧。”

老刘头对于叶青还是很敬重,所以也不好跟叶青较真儿,于是只好从别的角度给自己找优越感跟安慰,而且还迅速的把,叶青打击他心中美好的话语快速的撇到脑后。

在御街上经过了斜风细雨楼带来的惊喜后,两人便算是顺顺利利的往家走了,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刚才的人群里,昨日里他们碰见的两名的金人,则是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回到漆黑一团的家里,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二楼依然亮着一丝微弱的灯光,证明着白纯还未休息。

站在院子里的叶青,看了看寂静漆黑的院子,再想想刚才从燕府出来时,灯火通明的豪宅燕府的景象,心中在今早上被燕府的瑰丽花园勾起的野心,莫名的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拥有那么一座府邸。

原本叶青以为,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世间的一切他都能够看淡了,对于身外之物便不会再有追求跟野心了,只要一日三餐能够果腹,能够平平安安的,在这陌生的时代过一辈子就够了。

但今日先是燕府给他的刺激,再加上那豪华奢侈的涌金楼、以及那斜风细雨楼展现在他面前的世俗之美与诱惑,还是不由自主的震撼到了他内心里蛰伏着的浓浓野心。

正文 第十二章 背包 手表 野战刀

上一世的叶青也并非是什么高材生,不过是对精密机械加工极为感兴趣和有天赋,所以还在读金陵理工大学的时候,便被特招入了华夏兵工集团从事枪械设计。

而后一不小心又加入了特种部队狙击手的行列,只是经过三年极其残酷、魔鬼的训练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叶青便……凉了。

等再次睁眼后,便处在了南京,哦,不,现在应该是叫建康府,在牛首山稀里糊涂的跟金人打了一仗,被李横当成了“叶青”之后,运气与境遇便开始直线下降,一日不如一日,终究混成了现在的地步,得靠卖后世的东西来维持生计了。

一大早起来的叶青,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在脑海里琢磨,是不是上一世的倒霉劲儿还没有过完啊,第一次执行任务没被敌人发觉打死,倒是因为潜伏的地方太过隐蔽,还来不及开枪射杀,自己就先被山体滑坡给埋了。

叮铛咣啷的声音惊动了二楼的白纯,从楼上走下来的白纯看着在院子里翻箱倒柜的叶青,红唇轻启问道:“你在找什么呢?今日不用去燕府当差吗?”

“人吓人会死人的,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翻箱倒柜的叶青,被身后白纯的声音一惊,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偷在偷东西。

“你在找什么?”一身素衣的白纯,看着叶青说完后,挠着后脑勺像是努力的在回忆着什么,于是再次问道。

“没……没什么。”叶青望着自己的房间,阳光此刻洒满了院子,同样也把房间照的亮堂堂的,但整个房间基本上都被他翻遍了,也没找到自己的作战背包。

他依稀记得,昨天当差前,自己那块汉密尔顿军表就放在床头来着啊,还有那把bt野战刀,也是放在了荞麦皮的枕头底下,但怎么现在就没有了呢?

特别是自己的作战背包,虽然里面没有了其他东西,但自己那一身丛林作战服跟作战靴还在里面啊,但背包怎么也不翼而飞了?家里进贼了?

望着自己的房间门口,此时的叶青顾不上跟白纯说话,一只手莫名其妙的摸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身份识别牌,这也是他上一世的物件儿,上面记载着自己的个人信息等,包括名字:叶青。

“你是在找这个吗?”白纯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

叶青扭过头,赫然见白纯如玉般细嫩的手掌心里,放着自己那块汉密尔顿军表,于是不假思索的急忙向前道:“还我。”

刚一伸手去从白纯白嫩如玉的掌心拿过手表,不想却被白纯敏捷的往后一缩,让叶青扑了个空。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为什么好几次都看见你看它?”白纯一只手提着表带,那黑乎乎的表带连带着表,便在阳光下好不反光的晃荡着,发出轻微的金属声音。

叶青看着往后退了两步,防止他再次去抢的白纯,无奈的叹口气,看着那手表说道:“看时辰用的,跟你说你也不懂,我那把刀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还有我的背包?”

“看时辰?”白纯狐疑的看了看不像说谎的叶青,然后仔细打量着表盘,看着那正缓缓在水晶里面转动的细针,不由得轻蹙起了眉头。

虽然她不太懂,但是日晷她见过啊,同样是看时辰用的,也同样都是圆圆的造型,跟眼前这个看时间的比起来,现在想想也就是大同小异而已。

只是不像自己手里这个这般精致,而且放在耳边之后,还能听见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唯一的缺点就是拿在手里有点儿太沉了。

“你从哪里买来的?”白纯看着精致的手表,显然心里极为喜欢。

毕竟女子对于各种饰物有着天然的迷恋,特别是看到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精致之物,心中莫名起了不舍之意也是极为正常的。

就像是上一世的女子一样,见了玻璃橱柜里的各种品牌奢侈品一样,瞬间便会两眼放光,挪不动脚步,更有甚者,会为了得到一个包、一款项链或者是其他奢侈品,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来换取。

“捡的。”叶青看着白纯继续好奇的看着那块手表,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捡的?呵,你今天为什么不去当差?”白纯一只手指提着表带,而后在离叶青的手掌心达半尺高的地方,一松手,便让手表自由落体到了叶青伸出的掌心。

对于小叔子的回答,白纯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

同样,她虽然颇为喜欢这个看时间的手……表,但既然是在小叔子床头发现的,那么在问明白了后,自己理应是还给小叔子的。

如今家里就他们两人过日子,毕竟长嫂如母,加上街坊四邻一直对小叔子,那奇怪的行为举止颇有微词,所以白纯仔细想了几天后,觉得自己这个嫂子,还是需要尽一点儿长嫂如母的责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天叶青去当差后,她便开始静下心来,拿出那块白布,给叶青做了两双袜子,至于剩余的白布,白纯便收了起来做其他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特别是早上她从二楼扔了一块儿砚台下去,彻底把前晚原本模糊的尴尬明朗化后,便想着正好趁叶青不在,自己把那新作的袜子放进他的房间,免得回来后,两人见面再想起前夜里的尴尬。

所以进入叶青的房间后,白纯却是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整个房间虽然简陋朴素,但是却被叶青收拾的干净整洁,就连那被子也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的另一头。

床头的枕头也是平平整整,就像是没有人睡过一样,于是她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块黑乎乎的手表。

本来白纯并没有打算看,只想着尽快把袜子放在枕头底下,不想刚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把坚硬的东西,不自觉的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把黑乎乎的匕首。

这时候的白纯才强忍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房,做贼心虚的开始仔细打量起叶青的房间,一块不曾见过的黑乎乎的手表,一把锋利无比却黑乎乎的匕首,还有……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奇怪的包,虽然不算重,但里面显然还有一些东西,不过白纯并没有打开看。

叶青从白纯手里接过手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而后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嗯,都九点半了。然后便在白纯有些惊异的目光下,娴熟无比的打开表扣,把军表戴在了右手腕上晃动了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白纯明亮的眼睛写满了惊讶,看着叶青的举动问道。

“戴上啊,不然怎么看时间?”叶青抬头看着白纯那有些不理解的目光,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要做,于是继续问道:“我那把野战刀,还有背包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

白纯默默的点点头,而后继续如同审问一般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你要那把刀做什么?你当差不是有腰刀?那……包里装的是什么?”

“那把刀是一把好刀,我……我得随身带着以防万一,腰刀有时候不方便。”叶青隐藏了自己想要暂时当掉那把野战刀,为李横筹钱给他母亲看病的事实。

“那……那个作战背包里呢?”对于叶青的回答,白纯绝美的脸蛋上,就连长长的睫毛都充满了不信,更别提眼睛了。

“一身衣服跟一双靴子,其他的……应该没有了。”叶青想了下后,确认的说道。

他相信白纯不是一个随意翻看他人东西的人,现在她既然问出来了,那么说明她是真的没有打开看,毕竟与便宜嫂子相处了近两个月,这点儿了解他还是有的。

“衣服装进布袋里也不怕捂臭了,就不能拿出来洗干净放起来。”白纯转身嘴里嘟囔了一声,而后一边往楼里走,一边又快又急的低声说道:“你要的袜子放你枕头下面了。”

“什……么?我要的什么?”叶青没听清楚白纯的话语,还道是自己的那把刀还在枕头底下,但是自己没找到啊,于是不知死的确定问道:“你确定在枕头底下吗?”

“你……你如果……你胆敢再如此不知轻重、不懂礼法,别怪我……以后不准再提了!”白纯玉面一青,站在台阶上看着神色有些茫然的叶青,语气冰冷的说道。

“不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啊。”叶青无辜的问道。

刚才还觉得嫂子变性子了,今日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没想到转脸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敢情这便宜嫂子是不是以前在四川待过啊,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站着等着。”白纯不耐烦的说道,而后便走进了楼里面。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见白纯提着自己的背包,以及拿着那把刀带着刀鞘的野战刀来到了自己面前。

“把这个打开看看。”白纯把那把同样感觉很沉重的野战刀递给了叶青,而后再把那背包扔给了叶青,命令般的说道。

“为什么?”叶青感觉今日便宜嫂子很奇怪,处处透露着与往日里不一样的古怪,于是嗓子都变了腔调的问道。

白纯看着不明所以的叶青,看着那脸上的不愿意,更加觉得如今这个家里,必须确定自己长嫂如母的家长地位,必须让自己的小叔子服从自己的管教,不能再出现前天他买白布这种尴尬的事情了。

所以必须让他明白,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在他未成家立业之前,这个家应该由她这个嫂子做主,身为小叔子的叶青,就必须绝对服从自己。

正文 第十三章 大瓦子

不情不愿的叶青看着白纯,今日里像是被三婶附身了一样,在自己跟那个背包跟前唠叨了半天。

总之,说了半天的意思就是,我是你嫂子,现在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该由我做主,你还未成家,她就有责任照顾、管教自己。

所以经过了近二十分钟的长篇大论后,白纯终于在心中认为,她自己已经彻底的在这个家里,以及叶青的心里确定了她一家之主的地位。

看着背包里面的衣服,白纯又是一阵的狐疑,这衣服的料子怎么这么特殊,而且这颜色怎么能这么……这么模糊呢。

但不管如何,白纯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服的料子确实很好,但她从来没有见过。

特别是当叶青随手把那迷彩作战服,往院子里柴垛旁边的杂草中一扔,整件衣服瞬间仿佛就跟那些杂草融为了一起,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觉那杂草丛中,竟然有一件叶青刚扔进去的衣服。

这让白纯不由得再次瞪大了明亮美丽的双眼,对于小叔子的这些东西,以及小叔子的过往,更是充满了好奇心。

至于那双被白纯后来拿在手里的靴子,白纯同样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鞋,特别是那鞋带以及作战靴旁边可以放置野战刀的卡扣,更是让白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鞋底,白纯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鞋底,是怎么做成的,是不是穿一辈子也穿不烂呢?

她甚至忘了这是她小叔子穿过的臭鞋,竟不顾那鞋是否有异味儿,拿在手里仔细的翻看着,甚至连承认了她一家之主身份跟地位的叶青,是何时离开的她都没注意到。

李横此时心里则是叫苦不迭,原本以为燕府里并没有多少事儿,叶青没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甚至连那燕府的总管苏金生,整整一上午都没有来过一次。

但谁知道中午吃完饭没一会儿的功夫,那燕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就站在了他们的院子门口,告诉他们准备马车,小姐一会儿出府去拜访几个宗亲。

万般无奈之下,在燕府的大门口备好马车,请了燕大小姐上车后,这位燕小姐便问起了叶都头的下落。

既然已经答应了给燕府做护卫,保护她这个燕小姐的周全,但怎么就没看见他人呢?

无奈之下,李横只能找着蹩脚的理由,昨日里叶都头回家后就开始闹起了肚子,早上脸色苍白,跟大病了一场似的,所以今日里没来,在家里歇息一天。

说完之后,已经护卫着燕府的马车走上大街的李横就想哭,因为打脸的事情来的是如此预料不到的快。

在燕家大小姐的指点下,哭丧着脸的李横,便被迫的看见了无所事事的叶青,刚刚从一家当铺里走了出来,而后便站在街道的中央,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斜对面不远处的赌场。

这一带被人们叫做大瓦子,最大的特点便是赌场跟当铺很多,包括一些不入流的青楼、妓院,茶馆酒肆,而且临安城内的地痞流氓,或者是收保护费的大小帮派,也多盘踞于这一带。

所以这一带则是临安城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同样也有富人或者显贵光顾这里,但大部分来这里的,并不是来这里找乐子,而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这些当铺、赌场、青楼、妓院的幕后支持者。

有他们罩着的赌场、青楼,自然是可以少交一些保护费给那些大小帮派,或者是可以不交。

所以叶青出现在这里时,马车里的燕倾城,对于叶青在心中的印象更是直线下降。

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叶青一定是个赌徒,刚刚从当铺里出来,然后就站在街道中间望着赌场发愣,显然是又把什么东西给当了,这就打算拐个弯儿,继续给人家赌场把当的银子送过去。

从当铺里出来的叶青,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手里这把在后世,都能卖上一个绝对好价钱的野战刀,在这个时代,竟然没有人愿意要!

当铺看了看那把刀,才给他出五十文钱,这简直就是侮辱这把刀,跟侮辱自己这个穿越者的人格,而且掌柜的还说是看在他是禁军的份儿上,才给这么高的价。

所以从当铺走出来后,一身便服的叶青,便看见了赌场,但赌场他不熟啊,即便是上一世,斗个地主他都能欠好多好多分,而且十把九输,剩下的一把还是抱别人大腿才能赢一次。

但即便是如此,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叶青还是发现了一些财源,那就是收保护费,因为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吴贵从一家青楼的老鸨子手里,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而后掂了掂分量,就心满意足的揣进怀里,在老鸨子的阿谀奉承之下,欢快的离开了。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想想,毕竟这大瓦子可是临安城有名的犯罪天堂,大大小小的帮派,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就把这里把持的差不多了。

自己想要单枪匹马的插手分得一杯羹,估计在立威的头一天,就得先断条腿,如此说不准才能唬住一些商家,不情不愿的让自己收保护费。

无奈的摇了摇头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一直停留在街角,马车里的人跟旁边的李横,正紧紧的注视着他。

从街道中心走到街边刚刚站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能够看见赌场的门口,一些神色不甘,或者是满脸懊恼的人从赌场里走出来,或者是被赶出来。

甚至有一些人,刚刚从赌场走出来,便完全不顾旁人看他的目光,开始仰天嚎嚎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捶胸顿足的懊悔模样,却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看着这样的场景,叶青便在脑海里打消了前往赌场赚银子的打算,正所谓十赌九诈,自己这连半吊子赌徒都算不上的,进去还不得让人扒层皮下来。

与之相反的是,一些从青楼里出来的客人,则是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与意气风发,即便是走出了门口,还不忘与刚刚鱼水之欢的女子,在门口打情骂俏一番,而后才挺胸抬头,再次整理下身上的衣裳,瞬间又恢复成了道貌岸然的文人士子模样儿。

“你说这都是送钱进去的,但这心情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啊。”叶青看着旁边的李横,喃喃说道:“进赌场的出来后,都是垂头丧气,心有不甘。这从青楼出来的,同样也是送钱,但神情却是春风得意、风流洒脱啊,啧啧……真是不明白啊。”

“燕小姐让你过去,我说你今日肚子不舒服,浑身乏力,然后……。”李横小声的对叶青快速的说道,而后便看见马车缓缓向这边行了过来。

“你大爷,你能不能找个好点儿的理由,我特么这样看风景,像是肚子不舒服,浑身乏力吗?”叶青扫了一眼那靠过来的马车,想要再装病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陶醉于近千年前的人间百态之中,看的有些入迷,要不是李横走到自己旁边咳嗽了一声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那怎么办?”李横有些无主的开口道。

只是不等叶青再想办法,马车的旁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叶都头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出了当铺便是看着赌场跟那青楼,是没琢磨好去哪边吧?还是银子不够啊?”

叶青转头一看,说话带刺儿的赫然是燕府的护院总管司徒松,昨日里苏金生便带着自己,便跟这位司徒总管见过面了。

第一次见面时,叶青便从这位司徒总管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对自己的不屑跟敌意。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些禁军进入燕府,可是明目张胆的来跟他司徒总管抢饭碗,抢他们在燕府主家跟前的表现和增加俸禄的机会,所以司徒松要是能够对他有好脸色那就才叫怪了。

“哦?这么说司徒总管是深谙此道了,不知道司徒总管喜好的是哪家啊?”叶青笑了笑,看着司徒总管的黑脸说道。

对于这种人,叶青觉得自己没必要去上杆子讨好他,毕竟在这种人心里,自己如果在燕家一天,那么对他就是一种威胁,千万别指望他会跟你和平相处,更别提在主家面前帮忙说好话了。

“你……。”司徒松显然没想到,昨日里在自己面前,当着苏金生管家的面,还一脸随和笑意的禁军,今日自己刚出言相讽,他就立刻还了过来。

“你什么你?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去了当铺出来就得去青楼赌场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青今日一身便服,而且也没有带着雁翎刀,此刻不论是形象还是气质,跟这大瓦子的形象却是极为的吻合。

马车里的燕倾城听到叶青的话,神色明显是一怔,她原本就以为叶青出了当铺后,必定是要去赌场或者那种地方。

但现在听到当事人的否认,心中倒是觉得自己好像冤枉人家了,不过接下来司徒松的话语,又让他坚信自己一开始的猜疑并没有错。

“当着小姐的面,你竟然还敢在这里狡辩,如果你不是酒色之徒,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看,你们禁军就是一些朝廷的蛀虫……。”

“那这么说……小姐的马车来这里,也是要先入当铺,而后进赌场或者……。”

“住嘴。”马车里传来一句冷喝,但显然不是燕倾城的声音,而是贴身丫鬟的声音。

正文 第十四章 分家

叶青看着司徒松幸灾乐祸的神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于自己来说,虽然不用太看燕家的脸色,但也不能完全置燕家的脸面于不顾。

毕竟自己身为禁军,被上头发配到燕府当差,自己虽然不至于要像燕家的护卫那般,需要时时刻刻极力讨好燕家,但也不能在燕家跟前太过于放肆了。

一旦燕鸿渊跟上头打个小报告,或者是要求换人等等,自己跟李横等人到时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人家燕家可不是花钱买气受的,人家买来你这禁军,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谁会愿意花钱买几个祖宗回家供着?除非这家有受虐倾向。

何况,老刘头昨天跟自己一同回家时,一路上也念叨了,那些被兵部放置于豪门世家的禁军,一些在触犯了人家府里的规矩,被遣送回禁军后,没有几个有好果子吃的,下场可是都比较凄惨的。

一天假期泡汤的叶青,于是便身着一身便服,跟在马车的后面,与李横一同等五人,再加上燕家护卫管家跟驾车的七人,护卫着燕家大小姐的马车,穿过大瓦子这一带,继续往前行去。

马车在穿过大瓦子后,来到一处相对较为富裕的坊地,诺大的门口同样也是挂着燕府的匾额,只是不论是气派还是规格,比起燕鸿渊的府邸,都是要小上好几号,显得逊色了很多。

门口早已经停着了好几辆马车,而在燕倾城的马车到达后,门房立刻便跑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的请着车内的人下车。

但当燕倾城从车里跟贴身丫鬟走出来后,门房明显是脸上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今日来这里的,竟会是燕家大小姐。

燕倾城并没有理会门房脸上的愣然,而是回过头,倾国倾城的脸颊上,那如秋水一般明亮的眸子,在叶青等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后,便对司徒松跟叶青说道:“你们俩人陪我进去,其他人就在门口等着。”

司徒松听到燕倾城竟然让自己跟随着她进去,立刻精神大振的兴奋道:“是,小姐。”

听到燕倾城的话,心中乐开了花的司徒松,思绪也开始漫无目的的飞扬了起来: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尽心尽力的表现,让主家看中了?

你看,现在跟宗亲之间的生意,都带上自己了,说不准以后在燕家,自己便能够平步青云,赶上与苏金生其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了啊。

叶青则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便服,而后再看了看司徒松小人得志的样子,点了点头也回道:“是,燕小姐。”

燕倾城看到司徒松兴奋的神情,并不为意,只是听到叶青淡淡的应和声后,却是莫名的多看了叶青两眼,而后才回头,与自己的贴身丫鬟,在门房的带领下往这家府里走去。

叶青伸手在背后给李横打了个“等我、待命”的手势,而后才落在几人的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往里面走去。

李横看着几人消失后,便与赵乞儿四人,把马车调了个头,甚至把那马车的车厢门,也没有用力关严实,而是留了个小缝隙,以防一会儿打开的时候,能够快捷一些。

“这是为何?”赵乞儿不明就里的问道,虽然他看到了叶青跟李横打招呼,但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做。

“以防万一啊。”李横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燕家小姐既然不让他们这些穿禁军衣服的进去,但又让叶青跟了进去,显然是想着一会儿走的时候,能够顺顺利利的离开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跟叶青察言观色之后的猜测,至于一会儿到底如何,他们也说不好,只是做到有备无患罢了。

毕竟,如今他跟叶青,多少还是有一些在神劲军短短的时日内,培养出来的默契。

府邸并不是很大,最起码比起门楼子来,这府邸就显得与那高大气派的门楼子不成正比了,如此自然也能看出来,这家把门楼子建的如此高大气派,让人甚至以为进入宅院之后,必定是别有洞天。

但叶青跟着走进来后,才发现,自己还真是看错了,这家原来就只是靠那门楼子撑门面的,里面的景象不论是房屋还是楼阁,比起那门楼子,都要低了好几个档次,显然这家主人喜欢的是打肿脸充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也不知道是对司徒松解释,还是对落在他们身后的叶青在解释,燕倾城则是对着旁边的丫鬟说道:“这是我二叔燕鸿升的府邸,今日来此,是有一些要事儿要跟我二叔相谈。”

叶青跟在身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前头身材高挑的燕倾城,也不理会叶青听见了没有,说完后便是跟在那门房,以及进入宅院后,便跑出来迎接她的管家身后,不说话的往前行去。

穿过下人们居住的朴素院落,来到中间略显豪奢的一所大院落内,只见在院心处,此时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跟四名青年男子,正在那里低声的议论着什么,而一个个神情也显得比较凝重,显然是在商议着什么重大事情。

燕倾城走到近处,那中年男子显然就是燕鸿升,比起来燕鸿渊来,不论是气度还是相貌都要差上一大截,而旁边的四个年轻的男子,出乎叶青意料的是,竟然有两个与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

“倾城来了?其实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你差人过来招呼二叔一声,我跟你两个堂兄过去便是了,这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穿城过巷的来一趟,真是让二叔心里过意不去,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燕鸿升看着面如止水般的燕倾城,看似客气,但神情却是理所当然的背负着双手说道。

“二叔说的是哪里话,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如今这担子落在了倾城身上,倾城以后仰仗大伯之处还有很多,正该是侄女儿亲自过来听从大伯的教诲才是。”燕倾城露出让人呆滞的笑容,对着燕鸿升行礼后说道。

旁边燕鸿升的两个儿子,燕庆祝、燕庆富两人,则是看着燕倾城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神情之间颇为倨傲,态度自然也是不冷不热的。

而另外两个年轻人,此时的目光全部放在了燕倾城的身上,无一不是被燕倾城的容貌所倾倒,本以为前两日遇见的小娘子,已经是他们在临安城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燕鸿升的府里,又见到了一个人如其名的绝色佳人。

两个金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燕倾城的身上,对于身后的“故人”叶青,自然是早就忽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绝色佳人的身后,就有一个当日坏了他哥俩好事儿的禁军。

司徒松在燕倾城对燕鸿升行礼问话后,立刻点头哈腰的向燕鸿升行礼打招呼,在他看来,这燕鸿升可是燕府的二老爷,自己可是得罪不起的。

所以应该给二老爷留个好印象,而且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礼,而给准备重用自己的小姐丢人,让小姐以为自己不堪重用才对,所以司徒松对于燕鸿升的态度,则是极其的恭敬跟卑微。

而燕鸿升则是连看他都没有看他,甚至连那微微的示意点头,都是一带而过,转头便看着两个被夺去了魂魄的金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后,才出声介绍道:“燕某兄长燕鸿渊的唯一掌上明珠,兄长前几日刚刚把燕家的生意全权交由贤侄女打理。兄长身体羸弱,所以这一次便交由了贤侄女过来与在下相谈,不如两位先去客厅稍候一番,一会儿燕某再给两位贵客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从燕倾城那花容月貌之中清醒过来的两个金人,听完燕鸿升的介绍后,随意的点点头,而后再次看了看燕倾城,这才对着燕鸿升,带着不阴不阳的笑意说道:“大金与宋已经停战了,两国再次友好了起来。我们知道,你们燕家的绢帛一直是提供给宋廷,但每年宋廷给我们纳贡五十万匹根本不够我们的皇帝用,就更别提我们的那些王公大臣了,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你们燕家来提供给我们更多的绢帛,这是很大的一笔银子,你可要想好了才行。”

“两位贵客请放心,燕某一会儿必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很感谢两位看得起燕某。”燕鸿升当着燕倾城的面,微微躬身对两名金人说道。但视线的余光,还是看见了燕倾城脸上的那一丝不屑跟鄙夷。

当初原本他并没有想要分家的念头,但不论是他的兄长燕鸿渊,还是当初掌管燕家生意大小事务的燕庆之,都不愿意跟金人做买卖。

甚至在自己的苦苦相劝下,面对着巨大的利益,就连那已经前往彬州做县尉的燕庆之,也是断然否决,甚至放出话来,宁可燕家不再做这布匹生意,也不跟金人做生意。

而燕鸿升面对燕庆之的断然否决,则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是眼看着,快要到手的白花花银子,却没办法真正的揣到自己的兜里。

但谁能想到,天不绝人愿,刚刚与这两名金人接触没几天,正在心头可惜这每年大把的银子,就将跟自己分道扬镳时,那燕庆之竟然就被朝廷任职了。

如此一来,就让燕鸿升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的希望,加上两名金人的蛊惑,所以燕鸿升便打算跟兄长分家单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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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皇城司

燕鸿升心里知道,不论是兄长燕鸿渊,还是他的儿子燕庆之,或者是他的宝贝女儿燕倾城,对于金人向来都是极为反感,甚至是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

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随着父亲南渡之后的自己这一辈人,已经算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了,又何必把老一辈人的血海深仇,一直记挂在心?

而且人就应该顺势而为、应时而生,朝廷如今都没有跟金国龇牙咧嘴、厉兵秣马的,一个小小的商贾燕家,却非要表现出一腔对朝廷的忠贞热血,以及被金人所致,却并未家破人亡的满腔恨意,说起来岂不是很可笑!

自从前两年那一战败北后,就连皇帝都失去了北伐的决心,如今主和派在朝堂稳压主战派,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跟着顺应朝廷的大策略,那么有一天燕家的家业,早晚会在他们手里败光。

当然,燕鸿升自己都不可否认的是,燕家布匹跟瓷器的声名远扬,离不开当年兄长燕鸿渊的打拼,特别是能够在临安城内的诸多商行中脱颖而出,把燕家的绢帛、丝绸、瓷器卖进皇宫,而后又被皇宫指定为纳贡给金国的贡品,这其中可完全是靠燕鸿渊的一己之力造成的。

燕家如今诺大的生意产业,也完全是燕鸿渊三兄弟的父亲跟随老一辈南渡之后,由年轻时的燕鸿渊,在他父亲这一个瓷器匠人的帮助下,经过几十年辛苦打下来家族基业。

但既然他们父亲在去世时,并没有为兄弟三人分家,或者说是,看在这份家业是燕鸿渊一人所为的份儿上,当父亲的就算是想给三兄弟分家,也没办法开口分家的原因上,索性便借着兄弟三人之间和睦的感情,把分家这件事儿抛置到了脑后不提了。

两名金人被燕鸿升家的下人带入另外一间房间休息时,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叶青,眼神中也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敌意,显然他们此刻无暇理会前两日,这个坏了他们好事儿的禁军。

燕家的议事厅门口,连燕倾城的贴身丫鬟都没让进入,而燕倾城则是在跟随着燕鸿升父子走到议事厅的门口时,突然站住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神态轻松的叶青。

叶青察觉到燕倾城的目光望向他后,立刻明了的轻轻“哦”了一声,而后便快步跑到燕倾城身后,准备跟着进入议事厅。

只是当燕倾城刚刚走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门口两个二叔家的护卫,略带恐吓的声音:“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燕倾城先是看了一眼议事厅内,正神情悠然坐下,对门口护卫的行为,毫不关心的燕鸿升父子三人。

而后扭头望向身后,便看见那禁军当着两个护卫的面,神色坦然的又“哦”了一声,然后竟然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推开一个护卫横在他胸前的手,便神色自然、挺胸抬头的走了进来。

看着那“闲杂人等”理所当然的走进来,燕倾城神色倒是一愣,想不到这个禁军竟然还有这般胆识跟眼色,自己只是望了他一眼,他便知道他自己该干什么了。

燕鸿升三人也是一愣,料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胆大,连燕家二老爷的议事厅都敢闯。

但接下来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那“闲杂人等”竟然向站在他旁边的燕倾城伸手虚请,而后走到他们三人桌子对面,拉开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举止从容的请燕倾城坐下。

燕倾城眨动着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那禁军进来后,便站在她的身旁,快速的扫视了一圈议事厅。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禁军突然一手放在小腹处,另外一只手臂自然张开稍稍下垂,微微弓着上身作出虚请自己往前走的奇怪样子。

燕倾城不由得再次微微愣了下神,接着就看见那已经走到燕鸿升三人对面的禁军,拉开了面对着三人中间的一把椅子,又是伸手作出虚请的动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一抹看不透的坏笑:“小姐,请。”

虽然不懂这个禁军,如此奇怪的礼仪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在此刻由他表现出来后,多少让燕倾城觉得还挺受用,一股淡淡的虚荣心跟高贵感,瞬间从心底里升起。

既然已经进入了议事厅,而且还是来跟二叔摊牌的,燕倾城在看了一眼那禁军的笑容后,便莲步轻移,不理会对面三人怒目而视的目光,径直走向了被禁军拉开的那把椅子前。

随着燕倾城弯腰开始往下坐,她便感受到那背后的椅子微微在往前推,整个过程很难让人察觉,但又是极其的自然舒服。

所以当燕倾城真正的坐下后,她赫然惊奇的发现,自己所坐的椅子与桌面的距离,竟然是刚刚好。根本不用自己坐下后,再去调整椅子跟桌面之间的距离。

“胡闹,你是我们燕家的什么人,赶紧滚出去。”燕鸿升的长子燕庆祝,看着叶青请燕倾城坐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反而是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气定神闲的站在了燕倾城的身后,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叶青指了指身前的燕倾城,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人。不会滚。”

燕倾城听到叶青如此痞里痞气的回答,差点儿笑出声。但突然间回过神,才回味出那句“她的人”听着怎么那么无礼,有点儿在轻薄自己的意思!

“这里是我们燕家的议事厅,如此重要的地方,可是你一个下人呆的地方?进来把他拉出去,家法处置。”燕鸿升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燕倾城,而后看着她身后那皮笑肉不笑,看那样子就很欠揍的下人沉声说道。

燕鸿升说完后,那两名刚被叶青伸手推开的短打扮的护卫,跟另外一个同样打扮的护卫,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这才走了进来,作势就要拉叶青出去。

而叶青则是在那两名护卫快要靠近跟前的时候,突然间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儿腰牌,在两名护卫以及燕鸿升三人跟前一晃而过,而后又别进了腰里。

“皇城司的人你也敢往外轰?是没听说过皇城司是干什么差事儿的吗?燕鸿渊请了一伍禁军护卫燕小姐的周全,难道你身为燕家二老爷不知道?”叶青那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把两名护卫唬的站在他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燕鸿升看着那两名护卫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而后他又看了看叶青那从容无畏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这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禁军虽然地位下降,但朝廷皇家的皇城司,一直都是从禁军之中挑选人来补皇城司的缺,这倒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大哥真的有那么大能耐,能请来皇城司的人,而不是禁军的人来护卫燕倾城的周全吗?

燕倾城看着有点儿被唬住的燕鸿升,心里多少也有些被身后那禁军自信的语气吓住,难道爹没有告诉我这些禁军的真实身份?

思索之间,燕倾城便把刚才那叶青说的“她的人”这句无理的话,给抛到了脑后。

她哪知道,叶都头这句话跟男女私情一点儿关系没有,只不过是一句证明自己立场的话语。

至于说自己是皇城司的话语,纯粹是心血来潮,吓唬这两个护卫,跟那个一直不正眼看自己的燕鸿升的。

燕鸿升看不透眼前这个一直从容自信的,所谓皇城司的人,说的话跟身份到底是真是假。

但看着叶青刚才进来的举止行为,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禁军该具有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哥攀上的贵人可就真有点儿分量了。

而且,坊间流传了好几年的,大哥跟宫里的某些贵人之间,或多或少的有着一些关系,所以才让燕家这些年,一直占据皇商的重要原因。

看来自己今日怕是还真不好下决断了,最起码也不能在今日,把燕倾城逼的太急了。

万一这个叶青真是皇城司的人,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谁知道分家以后,大哥会不会利用皇城司的人,或者是更有分量与身份的人报复自己!

如此也就好理解,为什么大哥自己不出面,却让这个黄毛丫头来跟自己谈!原来是早就有了后手,有了皇城司里的人给他撑腰了!

快速思索了下的燕鸿升,看了一眼神情平静坦然的燕倾城,对着那两名还看着他,等候命令的护卫正要说话,就听见旁边“皇城司”的人替自己把话说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滚出去,这里是你们能进来的地方吗?”叶都头狐假虎威,看着两名呆呆发愣,不知所措的护卫突然冷声说道。

不光是两个护卫吓了一跳,就是对面一脸凝重跟茫然,刚要出声说话的燕鸿升也被吓了一跳。

燕鸿升又是一阵心思急转:难怪大哥这几年一直能够垄断皇家采办的生意,原来真是与皇城司,或者是更有分量的人拉上关系了啊。

于是看着被那皇城司的人呵斥了两句的护卫,燕鸿升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那两名护卫出去吧。

至于“皇城司”的人……他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其实这个时候,燕鸿升都有些想要讨好那皇城司的人,真想开口让那禁军坐下来。

但碍于面子,以及燕倾城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在,便就任由那“皇城司”的人,喜欢站就站着吧。

正文 第十六章 禁军三等

燕倾城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这个禁军都头到底是不是皇城司的人,而且此刻她也无暇去猜测,看着身后两名护卫被燕鸿升挥走后,心里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燕鸿升的两个儿子,燕庆祝跟燕庆富,特别是刚才冲着叶青喊滚出去的燕庆祝,此刻视线一直躲避着跟叶青的视线交集。

燕鸿升咳嗽了一声后,看着不论是对面的燕倾城,还是他的两个儿子,把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后,才开始正色说道:“贤侄女,今日二叔请你前来,便是想要劝说你,同意咱们燕家与那两名金国的贵客做生意。我知道大哥还有庆之一直不同意,但当年金人南下,并不是只有咱们燕家一族受到了金人的迫害,你祖父能够与你祖母随着朝廷南渡,已经是老天有眼了,如今我们燕家成了临安城数一数二的商贾,可你爹他也应该知道,如今这绢帛、瓷器的生意竞争有多厉害!临安城内,就我们这个坊,你敲八家的门,有七家都是做大大小小的绢帛、布匹生意的,我们如果失去这个机会,继续跟临安城里的商人抢生意,到时候难免会与他们两败俱伤,何不让出临安城内一点儿份额出来,跟金国人做生意呢?”

看着燕倾城不为所动,依然是静静地看着他,燕鸿升于是只好继续说道:“倾城啊,其实二叔并不是真的想要跟你父亲分家,你三叔……二叔也没有怂恿过他要跟你父亲分家。但,你想想,金国人这笔买卖,又不是一次两次,而是长久的要与我们燕家合作下去的,你可知道,除了我们,还有好几家商行抢破了头皮,想要跟他们做生意,而且价钱还比咱们低……。”

叶青站在燕倾城的身后闭目养神,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无怪乎就是燕鸿升希望能够抢到,跟金人做生意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而让燕家的生意持续扩大下去。

但燕鸿渊以及燕倾城为首的派系,却是不希望跟金人做生意,因为当年他们的曾祖父便是在金军南下时,被金军所杀害。

庆幸的是,燕鸿渊的父亲带着自己的老婆,以及两个兄长的家人,从兵荒马乱中逃了出来,只是一路上依然没有躲过金军的追杀。

而且一路南逃下来,为了保护兄弟三个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就是燕鸿渊的父亲,他的两个兄长跟家人,都相继死在了金军追击的铁蹄下,最终只有他们的父亲跟母亲,庆幸活了下来,余下来的近十口人,都陆陆续续的死在了南渡之路上。

不过好在,燕家也终于把香火传承了下来,而且燕倾城的奶奶肚子也很争气,来到临安刚刚安顿下来没多久,便生下了燕鸿渊,而后又接连生下了老二燕鸿升,以及老三燕鸿鹄兄弟二人。

至于他们嘴里谈判的分家,在叶青看来,按理说应该对燕鸿渊根本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损伤,反而是益处颇多。

毕竟燕鸿升只是希望拥有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一些作坊,既有做布匹的作坊,也有做瓷器的作坊,并不要这些年在临安城,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商铺跟客户源,只是一心想要跟金人,做长线的利润丰厚的生意罢了。

从始至终,燕倾城那漂亮的脸蛋上,就没有过其他表情,哪怕是走出了议事厅的大门,燕倾城的神色一样是平平淡淡,这让燕鸿升觉得自己今日一番隐晦的话语,对于自己这个侄女,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的燕鸿升,又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叶青,原本是打算今日跟燕倾城摊牌的,不管他们父女同意不同意,以后他燕鸿升也绝不会再把货物交到燕家商铺打理了,而是要集中产量,跟金人交易了。

但因为在议事厅突然冒出来的皇城司的都头,让他不由得打消了摊牌的念头,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到最后因为皇城司的关系,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强忍着怒气跟不快的燕鸿升,甚至连送燕倾城出门都懒得送,示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客之外,他便加快步伐,跑进了那两名金人所在屋子里。

走出大门的燕倾城,转身跟脸色不善的燕庆祝、燕庆富微微点了点头后,便再次转身登上马车,而跟在一旁的叶青,依然还是清楚的听到了燕倾城,突然间看着自己,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心烦意乱,二叔如今铁了心要跟父亲分家,连带着三叔如今也开始蠢蠢欲动,这让她在刚刚一接手燕家的产业后,就感到了重重压力,跟有心无力的郁闷。

自己一项被父亲跟哥哥看重,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生意奇才,但生意场上的精明,不包括在对自己人时,她也能够做到圆滑世故啊。

毕竟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只是以前在父亲跟兄长的身后,偶尔出谋划策,整理账簿罢了。

“你们真是皇城司的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同样心烦意乱下,燕倾城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一脸轻松从容的都头问道。

“啊?问我呢啊?”叶青看了看门帘上的纤纤玉手,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都泛着一层玉光。

燕倾城没说话,只是美目盯着叶青,那一只搭在门帘上的手,也没有拿下来。

“不是,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要是皇城司的人,怎么可能跑来给你们燕家当差。”叶青看着燕大小姐的神情,像是懒得跟自己多说一个字似的。

不由得怀疑,这身高体形跟模特似的娘们,在燕府门口上车的时候,是不是跟自己说谢谢两字了,还是自己耳朵幻听了?

“那你的腰牌呢?刚才在议事厅内亮出来的腰牌呢?”燕倾城微微蹙眉,她有些不相信,这家伙面对燕鸿升等人,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撒谎。

叶青愣了下,但脚下并不慢,依然是紧紧的跟着马车,身后的李横,则是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给你。”叶青掏出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燕倾城。

燕倾城伸出另外一只手接过,搭着车帘的手而后也放了下来,把某人的腰牌便留在了车里。

“喂……。”叶青看着车帘放下,想要出声阻止。

燕倾城没理会车外叶青的一声“喂”,拿起那带着一丝温度的腰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上面只刻有神劲军三字,以及队官:叶青等几个字,并没有皇城司或者是其他什么字样。

当然,她也没有见过皇城司的腰牌,也不知道皇城司的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腰牌,来证明其身份。

但看着这个腰牌,特别是那神劲军三个字,燕倾城便不由的气不打一出来,甚至微微用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禁军众所周知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便是叶青刚才假冒的皇城司,专门为皇帝服务,也算是大宋的特务部门。

只是随着北伐的失败,以及皇城司在战事中,根本没有起到一丝一毫,关于战局的作用,于是原本还想要整治皇城司的皇帝,也就对皇城司放任自流了。

而中等就是世家豪门、官员子弟们,为了博取一个军中爵位显贵,而通过种种方式、托关系、走后门后进入了禁军,只是挂个名头,甚至连军饷也不要的纨绔子弟们。

下等便是叶青他们这种,被朝廷设置的各种作坊差役,给高官、世家等,包括富商看家护院等等,也是最为人们熟知,最不被人们看得起的禁军。

所以如今禁军成为了没有战斗力,老弱病残的代名词,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一下子把整个禁军给概括了,加上纨绔子弟们博爵位显贵,于是使得禁军的名声就越来越差。

燕倾城手里拿着叶青的腰牌,乃是木头所制,跟禁军的腰牌材质一样,所以燕倾城看着那外面年纪轻轻,就跑到禁军养老的叶青,再看看木牌上神劲军三个字,便把叶青归类到了纨绔子弟的一类中。

心中已经认定叶青肯定是为了爵位才加入禁军,是怕在神劲军战死沙场,所以便跑到了禁军之内保命的胆小鬼。

一路上燕倾城并没有打算把腰牌还给叶青,但心中却是已经把叶青,归类到了跟临安城内,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的兵痞行列当中。

回到燕府,下车的时候,燕倾城装作不小心把腰牌掉到了地上,而后看了看地上的腰牌,再仰着秀气的下巴,眼中充满了鄙夷跟不屑的冷笑,看了一眼叶青后,才扭头回到了府里。

不知道燕倾城在马车上一路行来,已经把他归类到了纨绔兵痞的行列中,看着那高挑如模特的身影走进了府内,而后指着那背影看了看身后的李横,有些茫然的说道:“这是……怎么了?也来大姨妈了?心情不好了,要不我也给她送一块白布?”

“脑子有病吧,你在啰嗦什么呢?”李横听不懂叶青在说什么,顺手捡起地上的腰牌,递给了叶青。

而旁边的司徒松,看着叶青那还指着燕倾城远去身影的手指,冷冷的说道:“这里是燕府,你现在也是燕府的护卫,不论是对主家亲戚,还是对小姐对老爷,都要记得放尊重一些。”

“滚一边儿去,懂个屁你。”被那娘们的无理举动,搞的有些火气的叶青,抢过李横手里的腰牌,不耐烦的对司徒松说道。

正文 第十七章 偷听

要论起见多识广、对三教九流、达官显贵、江湖恩怨的小道消息灵通之人,除了老刘头外,叶青在他们一伍十人当中,还真找不出一个能够媲美包打听老刘头的出来。

所以当叶青以玩笑的口气,以及多少有些显摆的意思,把今日在燕鸿升府邸的议事厅内,发生的事情告诉老刘头跟李横后,老刘头那一双势力的眼睛便开始转圈了。

“叶都头,今天你能骗过他们,但不代表明日他们还会相信,你啊,有苦头吃了,到时候不要连累我们啊,我可是听这个倒霉小子说了,你简直就是扫把星降世,这小子跟着你,就没有舒坦过一天。”老刘头指了指正神色抽抽的李横说道。

李横这一次也没有跟老刘头对着干,而是看着叶青很认真的说道:“还真是,你这次不要连累我好不好?从堂堂正正的神劲军,跟着你倒霉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倒霉的事情,还会发生在你我身上,老娘……。”

“你大爷,我倒霉还是你倒霉?到底咱俩是谁拖累谁?”叶青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

不过看着两人心有余悸,仿佛打雷劈自己会连累到他们的德行,叶青有些不懂的问道:“这禁军的腰牌怎么分?他们即便是想要知晓真假,也得有证据不是?”

老刘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青,像是看个怪物似的,有些质疑的说道:“都头,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被人打傻了?禁军三等,看腰牌分等级,这是常识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失忆难道连常识也失忆了?确定你是失忆?”

老刘头质疑完后,就想要伸出手摸叶青的额头,但被叶青不耐烦的一手拍掉:“管我是失忆还是被打傻了,你就说说这腰牌怎么分吧?”

“皇城司的腰牌是铜做的,正面写着皇城司三字,背面则是官职与姓名。中等的腰牌,也就是那些纨绔子弟等禁军的腰牌,则是铁制的,咱们就不用说了,自然就是木头咯,跟中等禁军一样,正面禁军,反面官位与名字。”老刘头得意洋洋,显摆着自己的“博学多才”。

“那我们为什么还没有腰牌?”李横掏出自己跟叶青一样的神劲军腰牌说道。

“腰牌又不是你来了就能够给你,一年就两次,所以你们的腰牌,要等到年底了,谁让你们来禁军的时候,刚好过了发给新禁军腰牌的日子。”老刘头白了一眼李横说道。

不过接下来,老刘头的一番话语,倒是让叶青感觉到有些心疼,那就是当他把今日在燕鸿升府上的议事厅内,燕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后,老刘头则又是一阵的无奈跟摇头叹息。

不过也不用老刘头点醒叶青,回过味来的叶青,也不由得倒吸凉气,像是牙疼似的说道:“今天亏了,拿皇城司的名头吓唬住了燕鸿升父子三人,但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早知道如此,就该找他们收点儿保护费。”

“保护费?找谁收?”李横跟老刘头一头雾水,不知道突然间跟牙疼似的叶青,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

“我想明白了,今天在那议事厅,燕鸿升没跟那娘们直接摊牌,就是顾忌到了我皇城司的身份,他是怕直接摊牌后,我这个假冒的皇城司,会在燕鸿渊的授意下跟他秋后算账,所以才忍着没有直接摊牌,难怪那娘们上马车的时候,突然间说了句谢谢,而后又突然翻脸要咬人似的,原来是把我当成纨绔了。”叶青一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悲天悯人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你们看见了吗?这商贾就是商贾,重利而轻生死、贱义气,上一刻还说谢谢呢,下一刻就扔腰牌了,简直就是狗脸,说翻就翻。”

兵痞的每一句话,都丝毫不落的飘进了门口,那高挑如模特身材般的燕倾城耳朵里,找不出一丝瑕疵的漂亮脸颊此刻气的铁青,但竟然是强忍着没有跳出来找兵痞叶青算账。

“那下一次他们再谈事儿,你就直接招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并不是皇城司的人,这样岂不是让那燕鸿升就能分得一杯羹,说不定,到最后还得感谢你。”李横阴笑着,同样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不远处,那燕倾城粉脸铁青的在那站着偷听。

老刘头倒是有些听不明白了,满脸问号的看看叶青,而后看看李横,不知道两人奸笑着,又想干什么缺德事情。

“那不行。”叶青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手抚摸着下巴玩味道:“你说的法子看似帮了燕鸿升的忙,其实是救了那娘们,其实要是我,才不会要跟他们分家,要那些作坊基本上没啥用,不过是能够赚取两三个月的银子而已,要就要那些商铺,直指七寸才对。”

“我看你真不是失忆了,你真是当初在牛首山被人打傻了吧。”李横惊讶的看着叶青,完全不同意叶青的想法儿。

“你懂个屁!分家看似老大燕鸿渊损失了一些作坊,但商铺还在啊,燕家布行、瓷器行的名头还在啊,离开了燕家这个金字招牌,燕鸿升的布能卖多少钱?能保值多久?燕家看起来短时间内会缺货,但只要那娘们脑子不傻,就该知道,趁这次机会,就应该狠狠的摆燕鸿升一道,让他明白,到手的作坊最后成了累赘,从而后悔都来不及。”叶青咂摸着嘴巴,嘿嘿奸笑着说道。

其实在他看来,作坊不就是上一世的加工厂,远远没有商铺这样的销售渠道重要,特别是燕家这个金字招牌,那才是临安城或者是朝廷、皇宫以及金人才愿意跟他们交易的最主要原因。

如今布行的竞争极其激烈,有如上一世的各种行业,为了获得最大的利润,哪一个行业不是把一件产品分工细化到不能细化?还不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

大到一架飞机,小到一把手枪的组装,这里面的零部件,有哪一个是一家公司全权负责统一生产的?不都是分包出去后,让其他公司竞争,而后选取有利于自身价值,跟自己品牌价值相符的公司来生产?

但如今人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分工细化的好处,依然是遵守着从生产到销售的一条龙服务,中间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外人插手,必须是值得信赖的人来负责。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家族企业的标志,也是为什么燕鸿渊跟他闺女燕倾城,一听到燕鸿升跟老三燕鸿鹄要分家后,便有种大难临头、遭遇灭顶之灾的感觉。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一切,最终是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为安妥放心的,如果被分开,那么就代表着燕家需要花费巨大的资金重新砌灶来建作坊,不然他们燕家就变成了无根之手,很快就会被市场消耗完存货。

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如今临安布行的工艺基本上差不多,他们完全可以买其他商行的布,让其为自己代工,然后贴上燕家商铺的标签来销售。

如此一来,还少了管理与人工等等费用,即安全又省心,如果采购的布艺差了,完全可以换一家嘛,很简答的事情。

何必非得吊死在自己亲自种下的歪脖树上呢,又不是崇祯皇帝,国破家亡,走投无路了。

站在门口偷听的燕倾城,忍了好久,但却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三个人的声音,随着一阵步伐声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奇怪的看着自己,燕倾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怔怔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全是叶青刚才说的话。

她不明白,失去了作坊后,怎么会对燕家来说,反而是一种机遇,反而是一种好事。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偷听到那兵痞接下来的想法,但谁能想到,这三个货,却因为里面其他禁军的一句话,匆匆就跑了回去。

看着小心翼翼走近自己的丫鬟,燕倾城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摆一道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

刚从燕鸿渊那里过来的丫鬟幽儿,神色茫然的看着燕倾城摇了摇头,而后同样小声的说道:“我问过苏总管了,这人就是个普通的禁军,根本不是什么豪门显贵的世家子弟来混爵位的,更不是什么皇城司的人。”

燕倾城默默的点了点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刚刚回府后,就去见燕鸿渊,想要问清楚,这十个禁军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她父亲那里确定了叶青等人的真实身份后,准备回自己小院的她,便恰巧听到了叶青三人在院子里的谈话。

毫无动静的院子里,除了不远处的小湖畔飞来几声脆鸣声,便是栖息在这周边的树木上,不时的传来鸟叫声,整个院子一下子变得沉寂了起来。

燕倾城示意自己的幽儿去看看,是不是那几个禁军已经真的离开了,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在偷听呢?

幽儿看了看燕倾城鬼鬼祟祟的手势,而后点了点头,挺起含苞待放的胸膛,大摇大摆的从院子门口走过,扭头看了看那院子,已经是空无一人后,便回头冲着燕倾城摇了摇头,示意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ps:一帮懒读者!!!麻烦从《唐谋》那边过来的大大,把《宋疆》也收藏下吧,不然收藏数据太难看了,都没脸见人了。哈哈哈哈……。)

正文 第十八章 交易

回到自己绣楼里的燕倾城,不管是看书还是跟丫鬟下棋,或者是拿起自家的布看着那色泽,心里头老是回响着那“摆一道”这句话的声音。

久久不能平息心境的她,做什么都变得心不在焉,特别是知道那个禁军,有可能化腐朽为神奇,能够把燕氏分家的危机转变成契机后,她的心里就跟沸水一样,翻腾的厉害。

整整小半天的时间,燕倾城在绣楼里则是什么也没有做成,哪怕是另外一个丫鬟玲儿拿回来的,关于燕鸿升负责的几个作坊的账簿,以及她三叔燕鸿鹄负责的几个作坊的账簿,燕倾城是在幽儿跟玲儿的帮助下,就没有算对过,次次出错。

看着太阳渐渐西沉,被那兵痞轻轻几句话,搞得心烦意乱了一下午的燕倾城,终于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焦躁跟好奇,站起身让幽儿去找那禁军过来,自己要当面问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乾坤,让燕家从输家变成受益一方。

毕竟这事儿可是关乎着她燕氏家族的兴衰,同样这也是她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就这么在父亲身体不好的时候,哥哥前往彬州任职后,葬送在了她的手里。

燕倾城绣楼自成一体,绣楼的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平日里就是她们主仆三人打理,倒是弄的极为雅致,处处透露着女孩子粉色的心思跟青春的气息。

叶青指了指花园前方的月亮门,而后对那今日一同前往燕鸿升府里的丫鬟说道:“这不合适吧,好歹是你们家小姐的绣楼,你这样引狼入室就不怕你家小姐……。”

“是我家小姐让我来找你的。”幽儿没好气的皱着琼鼻说道,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比喻为狼的,还真是不知羞:“并没有让你进我家小姐的绣楼,只是让你在这花园里候着。”

“我该下班了,这个时候找我得给加班费。”叶青一手扶着月亮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因为花园里面的布置加上影壁,竟是连那绣楼的门口都看不见。

“下班?”幽儿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这家伙嘴里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下差。”叶青看着那小丫头继续说道。

眼前的幽儿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就很精明能干,手脚麻利的那种小女孩儿。

“等小姐问完你话后,你再离开也不迟。”幽儿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容置疑的说道。

叶青点点头,也不难为小丫头片子,便毫无顾忌的跟着走进了小花园里,在一处小廊亭内坐下,而在廊亭的不远处,则是一副秋千,此时那秋千的座子上,还放着一个粉红色棉垫,显然那燕大小姐,经常会与两个丫鬟坐在这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青便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换了一身更为居家的宽袖对襟衫裙的燕倾城,此刻显得身材更加的高挑,加上那美丽的不像话,能像白纯一样祸国殃民的脸蛋儿,让坐在亭子里的叶青,又是不由一阵的恍惚。

“禁军都头叶青,见过燕小姐。”叶青起身含笑而立,向燕倾城行礼道。

琢磨不透的燕倾城,在叶青眼里就像是精神病患者一样,此时对他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竟然对着叶青屈身行礼,而后笑起来就如春风一般绽放的笑容,竟然温和的挂在脸上。

“叶都头请坐。”燕倾城轻声说道,指了指那石头做的石墩。

“简直是变化多端啊,燕小姐你有什么事儿还是直说吧,您这态度一会儿一变的,我这心里没底,咱就直来直去,明人不说暗话了,找我什么事儿吧?”叶青看着燕倾城,脑子里思索着,不会是让自己等人真正的开始给他们燕家当护卫,干起看家护院的活儿吧,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在禁军当差呢,毕竟最起码还可以回家啊。

这倒好,一分银子还没有见到,就先要舍自己的家,为燕家的繁荣昌盛,而贡献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精力,这买卖有点儿划不来啊。

想到这里的叶青,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左手,拉开袖子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六点了,这到家也得七点了,天都黑了,而且自己今天还有事儿呢。

燕倾城跟她旁边的丫鬟幽儿,对叶青说的话本来就一知半解,而后再看到叶青,竟然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奇怪的黑色东西。

于是主仆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也是一股心不在焉的样子,跟今日下午绣楼上的小姐似的。

燕倾城看着叶青那清澈的眼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总不能说自己今日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所以现在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帮助燕家解这燃眉之急吧。

危难之际的燕倾城,看着叶青眼里多了一些不耐烦跟焦急后,突然间灵机一动,对旁边的幽儿说道:“幽儿,去沏壶今年的新茶过来。”

幽儿倒是一愣,不敢相信小姐接下来要跟这个自喻为狼的禁军单独相处,于是急忙提醒道:“小姐……。”

“不妨事儿,你快去吧。”燕倾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因为接下来她打算出卖幽儿的人格了。

等幽儿离开后,调整了下心态的燕倾城,再次对着叶青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先是咳嗽了一下,然后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忐忑道:“今日幽儿从门口经过时,听到叶都头说起今日在我二叔府里相谈的事情,说你有解决的办法?”

说完后,燕倾城不由自主的,雪白的脸颊突然升起淡淡的红晕,本来是自己偷听到的,现在嫁祸给了幽儿,这让她觉得很难为情,多少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而且因为自己要求教于叶青,燕倾城连今日偷听到的,叶青对自己的蔑称,以及形容自己是狗的事情,都暂时的抛在了脑后。

叶青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今日自己跟老刘头、李横说话的时候,竟然被人偷听了,难怪那个小丫头叫自己来这里,原来是偷听到了自己,关于他们燕家分家一事儿的说辞。

但……那丫头有没有听到自己蔑称燕倾城娘们,还有形容燕倾城要咬人这些话呢?还是说,那小丫头片子听到了,只是没有告诉眼前的这个娘……燕小姐呢?

心里也开始多少有些忐忑的叶青,面对着同样有些忐忑的燕倾城,两人大眼瞪着大眼,一个浓眉大眼,一个风情万种,直到幽儿很快跑了过来,两个人才停止了对视,停止了从彼此的眼神里,揣摩出对方为何要忐忑不安的原因。

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幽儿,叶青很难相信,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有做特工的天赋,把自己出卖了后,竟然还能够如此的坦然面对!心理素质得多好啊!

“这个……这个……。”叶青一边吞吐着,一边把燕家的事情再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才继续说道:“倒是有一些不成气候的见解,但……显然不能这么免费送给燕小姐。”

“什么意思?”燕倾城秋水般的眸子瞬间进入了冬季,一丝丝冷意跟杀气缓缓流出。

“就是说你得另外加钱,毕竟……我只是负责你家的护卫,并不负责你家的……。”

“你想要多少?”燕倾城眼里的“杀气”更浓,这个无耻之徒,自己还没有跟他算账蔑称自己,还污蔑自己是狗的事情,现在他竟然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

自己没有追究他背后说自己坏话就不错了,他还先顺杆儿往上爬了,心里对这个禁军,本来今天仅存的一些好感,也彻底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叶青看着燕倾城那对仿佛能够融化人心灵的眼睛,即便是现在充满了冷冷的警告意味,但依然是美丽的让人心动。

而后当着燕倾城的面伸出了一只拳头,再缓缓的把五根手指依次张开。

“五两银子?没问题,我给你了。”燕倾城松了一口气说道。

“是五百两。五两?五两还不够我费唾沫星子呢。”叶青皮笑肉不笑的讨价还价道。

“你怎么不去抢,谁知道你那主意行不行?”燕倾城被这个兵痞的狮子大开口,气的有些浑身颤抖。

还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讨价还价呢,十几年来,谁不是上杆子讨好自己,以自己的容貌,临安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想要争先恐后的讨好自己,博取自己的好感,哪怕是让自己能够多看上他一眼,跟他能多说上几句话。

“抢钱犯王法,不抢。光明正大的挣来的钱,我花起来也心安理得。”叶青依然笑着,对于燕倾城的咬牙切齿,以及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根本不为所动。

燕倾城深深的吸口气,对于眼前的兵痞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毕竟人家不算是府里的下人,是父亲花钱雇来的,人家也只是保护她们的周全,并不负责其他的。

所以说到底,就算是现在燕倾城再咬牙切齿也拿叶青没有办法,除非是她不想听那关于她燕家分家后,能够化危机为契机的办法,否则现在,她确实没有跟人家讨价还价的底气。

“你先说。”

“先给钱。”叶青毫不退让,但看着燕倾城那冷到了极致的脸颊,想了下说道:“至于办法,等我回去后,写一份详细的计划明日交给你,保证让你这五百两银子物有所值。”

(ps:二百五收藏,什么鬼,想哭。哈哈……今天还会更新《唐谋天下》,不过会晚一点儿更新,酝酿酝酿情绪。)

正文 第十九章 大瓦子的盘根错节

正所谓是病急乱投医,燕倾城今日在感受到了二叔燕鸿升的步步紧逼后,在与她父亲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对策出来之前,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暂时相信眼前这个兵痞的话。

“我告诉你,我这五百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给我……别忘了,既然我们燕家能找到你,就也能让你……。”燕倾城银牙紧咬,努力想要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警告叶青,但措辞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感觉到很有威胁的话语。

幽儿不明白刚才两人如同斗鸡一样,怎么就一转眼的功夫,稀里糊涂的小姐就愿意给这个禁军五百两银子呢。

不情不愿,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幽儿还是听从了自己小姐的话,飞快的跑进了绣楼里,拿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

燕倾城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然后没好气的递给了叶青,又再一次警告道:“有些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明日看过你的办法后,要是不管用,你还得把钱还我!”

“这是……银票?现在就有银票了啊?这么厉害啊,不会是假的吧?”叶青接过那五张银票,翻来覆去的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银票,新鲜感可是满满的。

而燕倾城听着叶青的话语,只道是这个兵痞在讽刺她,于是没好气的说道:“我怕换成白银,你还没拿回家就死在了半道上了,到时候我找谁要银子去。”

“不会的,你知道不,上次敢抢劫我的人,坟头草现在都三丈高了。禁军的银子是那么好抢的?放心吧,明天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叶青把银子揣进怀里,而后拍了拍胸膛说道:“燕小姐要是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撤了?”

幽儿听着叶青自吹自擂的话语,不由得噗呲笑出了声,却被燕倾城第一时间白了一眼:“有那么好笑吗?我们回去。”

说完后,燕倾城便率先转身往绣楼里走去,至于五百两的银子,她还真不太担心叶青会骗她,毕竟骗了她,那五百两银子他也拿不稳。

何况,燕倾城从小在燕府长大,比谁都清楚,想要得到丰厚的回报,那么前期的投资是绝对必要的,如果说五百两银子能够把燕家的危机转换为契机,五百两银子已经是足够便宜的买卖了。

看着主仆二人离去后,叶青再次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胸口,没想到自己来到大宋后,第一桶金竟然是这么赚来的。

虽然有点儿敲诈、讹人的意思,但放在上一世,谁还会在乎那点儿心里上的内疚跟惭愧呢,谁不是睁大了眼睛只认钱呢。

走出燕府后,老刘头已经提前回去了,李横则还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走出来后,急忙跑过来问道:“怎么样儿?什么事儿?不会是看你不顺眼,找你麻烦吧?”

“想多了不是?哪能啊。虽然今天她成心把我的腰牌扔到了地上,但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走,再去趟大瓦子。”叶青拍了拍李横的肩膀,而后往前走去。

“去那里干嘛?”李横莫名其妙,但脚下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往那边走去。

大瓦子在华灯初上之后,更加是热闹喧哗,甚至不比清河坊的车水马龙差多少,只是聚集在这里的人,身份跟地位都相对于低了一些,更是适合三教九流等帮派活动的地方。

一家家酒楼此刻也是人满为患,还未走进那一个个小酒楼,就能够闻到刺鼻的酒味,跟听到嘈杂的喧嚣声。

两人找了一家酒楼,在一楼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李横则是有些犹犹豫豫,如今兜里没钱,每次下馆子都是叶青掏钱,英雄气短的作用下,现在让他进入酒楼吃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抗拒的。

毕竟叶青每个月都会把自己的军饷,拿出一部分让自己给老娘看病,这份恩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现在如果还跟着叶青蹭吃蹭喝,李横的心里则是很过意不去。

看着李横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叶青就不耐烦的说道:“别特么那么多废话,咱俩不分彼此,有我的就有你的,你就坦然的吃吧,而且今日叫你来,是有正事儿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李横一听有正事儿,立刻来了精神,先不管是什么事儿,反正在他看来,自己只要能帮上忙,就绝对不会推辞,他可不想在叶青眼里,自己一点儿用没有。

“先吃饭,吃完了再说。”叶青抬头看了看门口依然还在往里面走的客人,又是不由自主的抖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李横看了一眼叶青的动作,并没有往心里去,自从建康牛首山那次败仗后的第二天,一身鲜血的叶青身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一个东西,对,还有一个背包,跟一把匕首。

所以此刻看着叶青的动作,倒是并没有感到奇怪,李横跟“叶青”在神劲军相处足足有一年的时间了,战场上也是互相照应,脾气相投,只是近两个月才发现,叶青又多了一些奇怪的举动,跟当初刚认识的叶青,又有些不同了。

吃完饭的两人,还都喝了一点儿小酒,晕乎乎的从酒楼里走出来后,便在灯火通明的大瓦子最主要的一条街道上,缓缓地溜达着。

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些像是江湖上的人士,在一家家铺子门口出来进去,也时不时能够看到一些身着禁军服装的人,从一家家铺子拿走一小袋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或者是银子。

“今天老刘头说起禁军分上中下三等,上等自然是皇城司的人,但整个皇城司也不过三千多到五千人,这个数目自然是不准确,毕竟老刘头又不是皇城司的头儿,但你还记得吗?老刘头后来说的那些话,便是皇城司在地方上获取消息的来源,即便是在临安城里,哪怕是五千皇城司的人,也不可能散布在临安的各个角角落落,所以他们与一些江湖人士或者门派之间,都有着紧密的联系,而那些江湖人便是帮着皇城司打探消息的。”叶青跟李横并肩而行,赌场、青楼、酒楼的生意,在这一带同样是很热闹。

虽然档次比起那涌金楼、丰乐楼,还有新开的斜风细雨楼要低了很多,但丝毫不影响临安的百姓,或者是其他人在这里寻欢作乐,而且这里的一些风尘女子,其姿色比起三大楼里的普通女子也是不差的。

“怎么了?”李横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叶青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叶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想了下后说道:“难道你想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吗?老刘头势利眼一个,你要是想娶刘兰儿,没钱也不行,还得给老娘看病,这也是一笔支出,你想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那还能怎么办?谁知道这几个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原本以为在神劲军内,只要勇敢杀敌、敢不要命的冲锋陷阵,怎么着也能捞个差不多的官当当吧,那时候就有银子了,老刘头也就不会看不起我了,但谁知道……。”

李横低头叹口气,情绪有些低沉的继续说道:“谁知道他娘的咱俩命这么不好,被贬到了禁军也就罢了,现在又被贬到了燕府看家护院,想想都憋气。不是没想过其他出路,可手臂上刺着神劲军三个字,你走到哪里也逃脱不了一个兵卒的命运不是?”

李横神色落寞,但更多的是无奈,投军原本想要报效祖国、奋勇杀敌,最好是能弄个相当的官儿当当,也能让家里富裕一些,但时运不济,却是接连不断的走下坡路,这辈子,想要翻身恐怕是难了。

“是啊,本来我还想着咱哥俩能够在大瓦子这里找到一些财源呢,今日我来大瓦子这里,看到了那些收保护费的,还想着以咱哥俩的身手,要是能够收服个小帮派啥的,让他们替咱们收保护费就好了,最起码咱们有身上这身皮罩着呢。但今日老刘头一说,皇城司的人可是也有插手这鱼龙混杂的大瓦子一带,甚至这里大部分的酒楼、妓院跟赌场,背后都是皇城司在罩着,于是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死心,皇城司难道就没有留下一点点儿空档吗?”叶青一路行走,特别注意的便是赌场跟青楼,这两个场所,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来钱最快的地方,甚至哪怕在任何时代,这两个场所都是最为赚钱的“好买卖”。

“做梦去吧,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和和气气的,但只要有外来势力想要插手,别说是皇城司,就是其他小帮小派,还有其他禁军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他们的利益。就咱俩,还是算了吧,人家撒泡尿的功夫,就能让咱俩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临安城永久消失。”李横想了想,这个主意太不现实了,如果按照叶青的打算,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他哥俩的忌日了。

“我也觉得不靠谱,但要是咱们能够跟皇城司沾上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咱们岂不是就能控制这大瓦子一带了?甚至整个临安城内,见不得光的生意,咱们就能插上一手了?”叶青看着一家赌场门口,一个身影被扔了出来后,还想要冲进去,但刚一起身,就被人一脚又踹的远远的。

而那人还不死心,还想要往前冲,就看见一个经过禁军的军官,手里的雁翎刀出鞘半截,冲着那赌输了的人晃了晃那寒光凛凛的刀锋。

于是那赌徒起身,看了一眼那禁军后,竟然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转眼就跑的没影了。

正文 第二十章 家有访客

能够赚钱的营生实在是太少,而适合他们俩人的赚钱营生,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叶青一连说了好几个赚钱的门路,但所有的赚钱门路,也都必须建立在他们身上的这身禁军皮上,可即便是这样,算来算去,两人竟然是没有找到哪怕是一条适合他们的营生。

城防的主意他们也打过,但城防除了由属于皇帝的亲军:御前军担任捞油水外,禁军也不过就是像禁军正将卢仲那样的人物,才有一点儿御前军剩下的汤喝,油水到了他那里,都可谓是稀薄的很了,就更别提叶青跟李横这样的小人物了。

人人都说大宋富饶、有钱、阔气,但在叶青看来,史学家特么的胡诌、瞎咧咧的吧。

就像是上一世一样,什么国强民富了,生产总值超过哪个国家了,已经成为世界第几大经济体了,但真正到了老百姓头上,才会发现,咦?我那点儿工资怎么跟国家在世界上的实力体现,差距那么大呢?

即便是像叶青这种,前世还处在特种部队,而他的工资也可谓是不低了,如果不出军营,不接触外界,做井底之蛙的完全可以心满意足了。

但当走出兵营,看一看那房价,再看看手里的钱,就会发现,大宋的富裕跟前世的富有,好像差别不是很大。

都是专家跟历史学家嘴里的人富了,而自己等人,则是一直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一直贫穷的、没脸没皮的拖着国家的后腿。

走到两人平日里分道扬镳的地方,叶青再次叫住了李横,而后从怀里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李横:“拿着,给老娘看病用,跟老娘说声对不起,过几日得空了我再去看他。”

“银票?”李横吓了一跳,刚一开始没看清楚,如今借着路旁昏暗的灯光,看清楚是一张百两银票后,李横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好像那张银票烫到了手一样。

“哪里来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李横看着脸上写满笑意的叶青,惊讶的再次问道。

“放心吧,没偷没抢,自然是赚来的,而且还是燕小姐预先支给我……。”

“你不会卖身……。”

“去你大爷的,老子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想卖倒是有人要呢。”叶青作势要踢李横,但却被李横早一步察觉躲了过去:“拿着吧,放心吧,绝对干净。”

李横犹豫的看着叶青手里的银票,他确实想要,但因为面额太大了,却又有点儿不敢接,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他不知道叶青给了他后,叶青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还能过得下去?

而且今日叶青可是从大瓦子的一家当铺内走出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当了后,换成钱来给自己急用。

“你有毛病吧,怎么疑神疑鬼的,跟个娘们似的,明天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看着李横还是摇头不接,一双眼睛警惕的打量着他,好像是他要抢劫他似的。于是耐着性子说道:“还记得今天咱们在燕府院子里说的事儿吗?被那娘们的丫鬟偷听去了,下差的时候,我被叫了过去,问我有何办法解他家的危机,所以这五百两银票,是买我那办法的,懂了吗?”

“你可真阴险,办法也能让你拿来赚钱。”听到叶青的解释后,李横这才放心的收下银票,小心翼翼的在怀里装好后,看着叶青说道:“我提前告诉你啊,这一百两银子,我可指不定什么日子能够还你,不过我会……。”

“你就用吧,等你有了再说,不过我估计有了这一百两银子,你是不是可以找老刘头提亲了?”叶青挥了挥手,开始往反方向走去。

“先给老娘看病要紧,其他事儿再说。”李横的语气里带着颇多的无奈跟沉重。

叶青无言的再次挥了挥手,银子给了李横,自己自然是不好建议别人怎么用,何况他也知道,李横老娘的病,就是个无底洞,不是一百两银子就能看好的。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看见家门口竟然停着一辆马车,而且看那马车的式样,还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的起的马车。

宽大的车厢,跟依稀能够看见的雕花车檐跟车厢,特别是那一匹高头大马,一看就绝对不是凡品,不像普通百姓的拉车牲口,马都瘦的跟驴似的。

好奇的在门口围着那辆马车打量了一圈,乌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好像并不害怕生人靠近,在叶青走到前头,与那骏马对视时,骏马还打了几个响鼻,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这么肥实壮硕,你家挺有钱啊。”叶青看着那匹骏马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屑的嘀咕了一句后,才迈腿往家里走去。

进门绕过影壁,准备走向院子里时,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白小姐还是好自为之吧,岭南是什么地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是你父亲白秉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吧,你想要什么?”白纯的声音响起。

“两个条件,其中一个条件想必白小姐知道,鹤溪倾慕白小姐已久,想必白小姐也心知肚明吧?当然,这个条件白小姐可以暂时不答应,可以等你父亲白秉忠回到临安朝堂上之后你再答复。当然,到时候鹤溪自然是希望白小姐能够心甘情愿。”

“说你另外一个条件吧。”白纯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平静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另外一个条件也很简单,一万两银子,算是定金,只要白小姐现在就拿出一万两银子来,我可以立刻让你父亲回临安,接下来剩余的款项,想必白小姐也知道该拿什么来报答了吧。”汤鹤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得意跟轻佻。

站在影壁后面的叶青,听的一愣一愣的,敢情自己家里来了个大官儿啊,但一万两银子加上自己的便宜嫂子,才能把人从岭南捞回来,这官儿怎么感觉好像也不大,倒像是在下套忽悠人呢。

“那我父亲回来之后呢?官复原职?还是……。”白纯静静的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唐鹤溪,手里却是提着叶青那把雁翎刀,倒也颇有一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哈哈哈……。”汤鹤溪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而后英俊的脸庞突然一沉,目光火热的看向白纯,阴沉道:“白小姐看来野心也不小啊,白转运使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贬黜流放的,我大宋北伐失败,叶衡跟转运使一个身为神劲军统制,一个为副统制,在建康牛首山,因金军的报复行动而兵败,天家的颜面何存?你让陛下如何能够收回成命,再次任用转运使?要不是我祖父最后一刻力挽狂澜,在紧要关头促成与金人的和谈,而后派遣魏杞出使金国,为陛下挽回了一些颜面,怕这个时候,白转运使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现如今,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在临安城颐养天年,已经是隆恩浩荡了。”

白纯微微的叹口气,蹙眉的样子在汤鹤溪看来都是如此的诱人,他倾慕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奈何白纯对他从来没有好感,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即便是自己当初知晓白纯嫁给了叶衡的远亲,也就是死在战场的叶宏时,他依然是痴心不改,但奈何这么长时间过去,祖父已经把白家跟叶家逼迫到了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个自己日思夜想,都想要弄到床上的女人,却是连多看自己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那白纯就多谢汤公子的好意了,白纯并没有奢望过父亲有一天能够官复原职,但身为儿女,自然是希望父亲不是被流放到岭南,而是能够在临安城颐养天年。但白纯并没有那么多的银子来让汤公子替白纯上下打点,汤公子的好意白纯心领……。”白纯蹙眉望向夜空,繁星点点的夜空,远比这地上的人和事要干净、纯洁太多了。

“只要白小姐答应在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请求祖父说服陛下,以最快的速度把伯父从岭南召回,至于官复原职,一年为限,只要让陛下在这段时间把建康一役的气消了……。”

“不必了,白纯多谢汤公子了。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白纯的父亲在岭南有所不测,白纯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难道白小姐还不明白鹤溪的心思吗?在你未出嫁,甚至是未与那叶宏定亲时,你父亲就曾经婉拒了我汤家的求亲。但鹤溪对白小姐一片赤诚,哪怕是白小姐定亲,以及两个月前自己执意嫁入这叶家,可鹤溪对白小姐的心却是从未改变……。”

“白纯已经是残花败柳,不值得汤公子如此一片真心。白纯在此也希望汤公子早日找到自己的意中人。”白纯手提叶青的雁翎刀,说完后,抬眼看了看汤鹤溪,而后微微屈膝行礼,便打算往楼里走去。

“白纯,难道你连你父亲的性命……。”

“他是生是死,怕不是你一人能够决定的了吧?即便是右相汤大人,也不敢如此说吧?”白纯站定不动,淡淡的开口道,但语气里已经多少有了一丝的怒气。

“好,那我们走着瞧。如白小姐刚才所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那短命的夫君既然能够死在战场之上,你的父亲……哼。”汤鹤溪看着佳人那婀娜多姿,让他恋恋不舍的背影,哼了一声后,便带着下人转身往外走。

只是刚一转身,就看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嘿嘿着一张笑脸,正从影壁处走了进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隐情

“你是谁?”汤鹤溪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警惕,一双眉毛也是皱成了一团,隐约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夜色催更之际,一个男子跑进了一个刚失去夫君没多久,所谓的寡妇家里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汤鹤溪看着眼前身材修长,穿着普通的叶青,双眼里写满了警惕,跟浓浓的嫉妒味道。

“你猜。”叶青看了看汤鹤溪身后的两个下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你到底是谁?”汤鹤溪的眼神变得阴冷了起来,就连语气也冰冷了很多。

但汤鹤溪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是耳边听见了白纯的声音:“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儿耽搁了。”叶青绕过汤鹤溪,而后往院子里走去。

“那我把饭给你热一下。”白纯同样当汤鹤溪不存在一样,把雁翎刀倚在了门口,说着就要进厨房。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叶青扭过身,便看见汤鹤溪冷笑着也转过了身,正看着自己:“你就是叶青?听说被发配到了老弱病残的禁军之中,不知道可还适应?”

“哟?我还挺有名啊,连我的名字你都知道。”叶青隐隐从汤鹤溪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一闪而股的杀机。

他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当一个狙击手在瞄准猎物的同时,却发觉自己也正处于另外一个狙击手的瞄准镜内,那种仿佛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可是令人相当的胆寒。

“你也配。”汤鹤溪冷哼了一声,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瞬间又显得有些空荡的院子里,白纯并没有第一时间往楼里走去,而是拿起墙角的小凳子,缓缓的坐了下来。

正当叶青奇怪的时候,却借着院子里那昏暗的灯火,看见白纯正看向他,但却像是呢喃着:“你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真的忘了你为什么会去从军?”

“啊……你说什么?”还没有从汤鹤溪那你也配的话语中,缓过神来的叶青,条件反射的问道。

“你真的忘记了你为什么而去从军?”白纯的眼神少了一丝茫然,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应该……是忘了吧,反正现在不记得了。”挡住自己回房间的门口,叶青只好走到桑树底下的躺椅旁坐下。

“你大哥只是个文弱书生,当初从军不过是做为一个录事参军前去神劲军从军,而你从军是为了保护你大哥而去的,可最后你活了下来,你大哥却死了。”白纯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但并没有哀伤这一种情绪。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不该活着?”刚刚在躺椅上躺下的叶青,听到白纯的话,没好意思再继续躺着,坐起来后看着不远处的神情模糊的白纯说道。

白纯微微叹口气,仰起脖子看了看夜空,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叶青在说话:“或许是我害死你大哥的,如果当初你大哥不同意我跟他的婚事儿,或许……。”

白纯继续仰头看着夜空,叶青不说话的看着那仿佛犯颈椎后,而仰着脖子缓解难受的白纯,这个时候,叶青不觉得自己需要说话,因为他说上十句话,有九句都是错的,一个弄不好,又得惹得这个便宜嫂子冷冰冰的走回她那绣楼里。

“如果不是我,或许你大哥就不会死在战场上了。”过了好久之后,白纯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听到白纯这句话,加上刚才那汤鹤溪最后略带威胁的话语,心里也大致有几分明了,那个叶宏的死,或许跟刚才的汤鹤溪有着直接的关系吧。

“是我没有保护好大哥?”叶青语气略带迟疑跟不确定,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毕竟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叶宏已经死了。

“不知道。”白纯有些伤感的笑了笑,而后继续接着说道:“我父亲不愿意让我嫁给汤鹤溪,不愿意与汤家联姻,而我也不愿意嫁给临安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但汤思退在朝中势力太大,又有皇帝陛下的恩宠,我父亲面对汤家三番五次的提亲,实在是得罪不起。无奈之下,于是便与建康知府叶衡叶大人商议决定,以我已经许配给了你大哥叶宏、两家早已定亲为由,来婉拒汤家的提亲。”

“所以叶衡叶大人建康一役兵败金国后,汤邦彦便在朝中弹劾叶衡与你父亲,最终你父亲与叶衡获罪被流放至岭南。而你……为了躲避汤家接下来的逼迫,不得不亲自把自己嫁到叶家,哪怕是当寡妇,也不愿意嫁给汤什么……?”叶青刚才在影壁后,倒是听见那人以名字自称了,只是转眼他就给忘到脑后了。

“就是刚才那个人,叫汤鹤溪。我大宋右相汤思退之孙,兵部尚书汤硕之子。”

“我勒个去,这身世岂不是要上天,要与太阳肩并肩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官三代啊!”叶青被白纯的言语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躺椅上一头栽下去。

爷爷是当朝宰相,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这特么的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足以横着走的人物啊!

白纯不太明白叶青言语到底想要传达什么意思,但还是能够从叶青的语气中,感受到叶青听到那汤鹤溪的真实身份后,内心深处的震惊。

“你不害怕吗?”白纯忽略了叶青的震惊,神情有些愧疚的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或许你大哥也就不会死,而你……恐怕也就不会从神劲军被贬到禁军,再转而变成了富商燕家的护卫。更不会被如此权高位重的人找上门来……。”

“你的意思是……叶宏的死,以及我被贬,都跟那喜欢喝稀的有关?”叶青敏锐的察觉到,白纯语气里的无奈以及那更多的歉疚问道。

“喜欢喝稀的?”白纯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

“哦,他不是叫汤鹤溪吗?那不就是喜欢喝稀汤?汤鹤溪、汤喝稀差不多嘛。”叶青摊开两手耸着肩膀无辜的说道。

白纯有些无语,静静地望着桑树下的黑影,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而且自己已经说的如此清楚明白了,怎么小叔子到现在还不明白?

难道说,失忆也能让人变傻么?他难道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跟潜在的危险吗?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怎么还一副吊儿郎当、毫不畏惧、满不在乎的样子呢!

白纯在心中微微叹口气,心里有些失望的看着叶青那团黑影,没再纠缠他给人汤鹤溪起绰号一事儿,继续说道:“我只是怀疑,但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像他们这种大人物,如果真要做什么事情,又怎么会留下把柄跟蛛丝马迹,让人追查呢。但你无缘无故的被贬,叶大人与我父亲被流放,显然是汤家有所针对,如今又找上门来,你想过没有如何应付?”

白纯的眼睛,即便是在黑夜,仿佛也能闪烁着光亮,最起码在此刻叶青看来,白纯的眼睛好像比刚才更佳的清晰……哦,错了,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刚刚抬起头的自己跟前来了。

“没想过,但他应该不会硬抢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了吧?”叶青抬头打量着那一张绝美的脸颊,即便是黑夜,也显得是那么好看。

单从外形上来讲,白纯倒是与那喝稀的挺般配,男的英俊潇洒、有权有势还有钱,女的貌若天仙,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简直不是一般的般配啊。

白纯听着小叔子的话语,感觉自己真的是充满了无奈,静静的看着小叔子,过了好久才说道:“你就不恨我吗?毕竟,如果不是我,你与你大哥,或许就不会落到今日这般……。”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如果也不能让时光倒流重来一回不是?你自己只要觉得你没有做错就好了。人啊,不过就是短短几十年,很少能够有时间、有机会真正的为自己而活着。既然选择了,就该认真对待,精彩的活着。既然发生了,就该努力、勇敢的想办法面对、解决。用如果来假设……没有一点儿用处。如果那如果真的有用,我比你还更想如果能够发生,能够让时光倒流呢。唉……说多了都是泪啊。”叶青叹口气,神色之间多少有些白纯不懂的落寞。

叶青虽然是来到大宋已经近三个月了,但不论是对白纯,还是李横、老刘头等人,即便是所谓的大哥叶宏,到现在他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感情来。

如果说对白纯多少有一些的话,最起码现在在叶青看来,大概也是因为白纯的美貌,与他是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嫂子,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所以他一连串的反应,在白纯看来才是那么的奇怪,那么的不合常理、不合逻辑。

毕竟是他的亲兄长遇害,此刻听到有可能是汤鹤溪谋害了他的亲兄长后,即便是他已经失忆,那也应该是表现的对汤鹤溪多少有些愤恨吧?而不应该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来。

或者说,在听到他兄长的大概死因,以及他无缘无故被贬,都与自己有关后,是不是他应该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对自己畏如蛇蝎,而后说服自己应该答应那汤鹤溪的条件,或者把自己赶出叶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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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没收

白纯选择在今夜敞开心扉,把内心深处憋了很久的话语说出来之前,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叶青会有什么反应。

但她唯独没有料到,小叔子会是这种态度,而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应该去勇敢面对,而不是设想如果。

这样的态度,完全就像……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的态度,一个局外人在看热闹的时候,多嘴几句安慰的话语罢了,根本不是一种家人的态度不是吗!

面对白纯那有些灼人的目光,叶青也发现,自己刚才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头,按理说,自己兄长的死,以及自己的遭遇,都与白纯有关的话,自己该恨她,或者是恨那汤鹤溪才对啊。

“哼,太不像话了!如果让我查出来我大哥的死,以及我的被贬,都是那汤鹤溪在背后暗算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叶青亡羊补牢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此说,是不是能够挽回一些印象分。

“你不恨我?要不是我……。”

“又来如果,刚才不说了吗?如果没有用,如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面对那喝……汤鹤溪的步步紧逼,今日既然能够找到家里来,明天可能还会来。而且等哪一天,他的耐心耗光了,到时候就该是你我开始真正倒霉了。所以,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需要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叶青说完后,便看到白纯又如同幽灵一样,走到门口坐了下去。

叶青看着远处的白影,叹口气后认真的说道:“恨你解决不了问题,何况说不准我叶家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万一跟你没有关系呢?再说了,现在你我是一家人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汤鹤溪如果铁了心要逼你,我肯定是他首先要踢走的绊脚石。所以,还是趁着有时间,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应付吧。”

“那你有什么办法?”白纯此时此刻同样是心乱如麻,红颜祸水这句话,让她有些觉得用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倒是太符合了。

甚至她都想过,如果实在躲不过去,那就只能自己划烂自己的脸,或者是上吊自尽,以此来保全小叔子的安危,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叶家两兄弟,就这么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全部枉送性命。

而白纯在内心里为叶青的安危着想时,小叔子同样在心里可怜着白纯,一家人都被发配流放到岭南了。

这个时候,一个弱女子,唯独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名义上的家了,如果自己再落井下石,也太对不住自己的道德良心了。

“完美的办法不可能有,但是先拖着的办法倒是有。”叶青想了下,回忆了回忆在自己没进院前,汤鹤溪与白纯的对话,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办法?”白纯双眼一亮,看着小叔子急忙问道。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两个条件,金钱与美……你的同意。”叶青差点儿脱口而出美色两字,但怕对白纯显得不尊重,于是急忙改口继续道:“先拿一万两银子给他……。”

“家里哪有一万两银子?就是百两银子我们都拿不出来,更别提一万两……。”

“你先别急啊,你先听我说完了。”叶青摸了摸怀里今天刚刚讹燕大小姐,剩下的四百两银票,不由得也开始有些心虚了,自己数学还算好,知道四百跟一万之间的差距,恐怕就跟城外西湖这边到那边的差距一样,大的实在没办法跨越。

“我的意思是,尽量先答应他一万两银子的要求,而后我们再想办法看怎么筹这笔钱,如果能够筹到这笔钱呢,我们的处境就能稍稍缓和一些。而且一旦因为这一万两银子,他如果真把你父亲弄回来的话,到时候有了你父亲在临安,他大小也是个转运使,官场上怎么着也有几个朋友吧?说不准能够从中调和,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呢。”叶青宽慰着自己的便宜嫂子说道。

但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一万两银子能让只对人感兴趣的汤鹤溪,真的会说话算话,会因为一万两银子就把人给弄回来。

恐怕到时候一万两银子给了,汤鹤溪也不见得会答应把人先弄回来,到时候指不定还会提出什么非分要求跟条件来。

但现在只能是没办法的办法,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谁知道以后的路会怎么样儿呢?万一没几天,一刮风下雨啥的,自己再穿越回去了呢?那到时候自己又够不着,看不见,也就不用管了不是?

“你相信他会遵守他的条件吗?”白纯也不傻,对那汤鹤溪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她今日压根不相信汤鹤溪的话。

她心里也知道,汤鹤溪所言的一万两银子,其实就是给他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做铺垫、打掩护,同样也是让自己意识到,拿出一万两银子的难度,就不如把自己交给他容易一些。

“当然不相信。”叶青想也没有想的就回答道:“就像我们不相信他一样,他同样也不会相信,我们相信拿出一万两银子后,他就会帮助我们一样。”

像是绕口令似的话语,但白纯却是听懂了,想了下说道:“你的意思只是拖延,但如此能够拖到什么时候?而且……。”白纯的眼神有种像是看白痴的感觉:“一万两银子,可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你为什么说的那么轻松?”

“方法自然是轻松了,但至于过程……这世上有什么事情的过程是轻松的?家财万贯也是一点一滴的积攒起来,这个过程显然就不轻松,甚至都是用血和泪组成的。”叶青不理会他嫂子言语里的讽刺意味儿,开始像哲学家一样,讲起了大道理。

不过这种语气跟话语,在白纯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别说一万两了,你现在如果能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就相信你日后能够赚到一万两雪花花的白银。”白纯虽然没见过一万两银子什么样儿,但说起巨额银两来,不都是用雪花花形容么。

“……我……。”叶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白纯往枪口上撞的话语。

“怎么?拿不出来了?”白纯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笑意,要是他能拿出来百两银子,那就不至于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腆着脸站在楼前:“嫂子,最近手头有些紧,能不能给几十文花花?”

如果不是自己接济,他哪里来的钱买那些白布……想到此处,白纯内心莫名一阵尴尬跟悸动,立刻打断自己的思路,板起了刚刚有些笑意的脸颊,只是板着的脸颊上,连她都知道,此时却悄悄的浮上了一抹红晕。

“给,这是四百两银票。”叶青站起身走到白纯跟前,把怀里还没有揣热乎的银票递到了,坐在门口的白纯眼前。

“……你……。”白纯刚刚板起来的绝美脸颊,此刻写满了震惊跟不相信。

“不用大惊小怪,一没偷二没抢,来路绝对是干干净净的,本来是五百两,但李横他老娘这几日病又加重了,所以我就给了李横一百两,要不然的话,你现在拿到手里就该是五百两……哎哟,你踢我干嘛?”洋洋得意的叶青还没有显摆完,小腿就被坐在椅子上的白纯莫名踢了一脚。

“一百两银子你就敢随便送人?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经过我的同意了么?”白纯本来还没有从四百两银票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更没有来得及追究这银票从哪里来。

只是听到这败家小叔子,白痴一样的把一百两银票送人了,顿时怒从心头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一百两啊可是,谁给他的权利让他随便送人的!

“我……这钱是我挣的好不好?”叶青莫名其妙,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没发现自己这便宜嫂子是个财迷啊。

而且即便是自己找她要钱,每次要个几十文,白纯都是连问都不问的,就随手掏给他了,顶多是嘱咐他一句:装好,切莫弄丢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对钱这么看重了?真是那一万两银子闹的?

“你挣的钱是不是这个家的钱?”白纯蹭的站起身,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叶青问道。

“是啊。”

“是这个家的钱那该谁来做主?谁是这一家之主?”

“你是……不对,你虽然是一家之主,但钱是我挣来的话,是不是我就应该有部分支配权?”叶青急忙改口,差点儿就上了当。

“你成亲了吗?”

“没有啊。”

“没成亲,你就如此大手大脚,刚刚挣点儿钱,就敢拿出一百两接济别人?这要是传出去,还有谁家的娘子愿意嫁给你?”白纯看着叶青,谆谆教诲道。

“嫂子,这是两回事儿吧,我给李横钱,跟哪家姑娘看上我有关系吗?再说了,就算是别人知道我给李横钱了,人们也会说我仗义疏财、为人豪爽、扶危救困,真乃大英雄……是也!”叶青竖起大拇指,自卖自夸道。

“好好做你的梦吧,明日我再问你这钱是怎么来的。”白纯手拿银票,跑到厨房凑近油灯看了看真伪,走出来后说道。

“啊……。”叶青望着白纯那高挑的背影,难道女人有钱就变坏?不对,看到钱就变性?

走出两步的白纯突然站定脚步,扭头说道:“身上还有钱吗?”

“没了啊,就那四百两,还不都被你……。”

“这是四十文钱你先拿着防身。对了,你今早的那把刀呢?”说起防身,白纯突然想起了自身的安危。

小叔子平日里在燕府当差,家里就自己一个弱女子,而且现在还被汤家找到了自己家在哪里,为以防万一,所以最好还是手里拿着些什么防身妥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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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野战刀

叶青掏出那把今日没有在当铺当出去的野战刀,心头稍显疑惑的递给了白纯。

“这把刀感觉好像有点儿怪怪的呢?锋利不锋利?”白纯借着厨房油灯的光芒,皱着眉头打量着那黑色的刀鞘。

刀鞘的材质她并没有见过,而那刀柄也并非木头所制,乃是用伞绳缠绕做刀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手心出汗,或者是沾染上血迹后,握起后会打滑的缘故。

白纯疑惑的看了一眼未说话的叶青,而后缓缓抽出那把野战刀,乌黑的刀身哪怕是凑近到了油灯跟前,也不见任何的反光,就是连那锋刃处,也是很难见到反光。

整个刀身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利刃一样走轻薄路线,而是显得很厚重、粗旷,握在手里就给人一种踏实、趁手的感觉。

这把野战刀,乃是由大名鼎鼎的BT SEAL2001以Strider刀厂的基本型号BT为基础改进而成,其修改包括加长刃长至7英寸,并且加入大背齿,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粗壮的外型,和那带有美式强悍风格tanto几何刀头。

最让叶青满意的是,以BT本身1/4寸厚的刀身,是绝对能够承受任何情况下的剧烈使用,无论是材质,还是韧性与硬度,都是绝对的上乘之作!

同样也是特种部队公认,BT是一把有利刃的撬杆野战刀,能刺能砍能削能锯能撬,简直就是野战时最完美的刀。

而这款野战刀,即便是在买卖,一把不如这把改款型的野战刀,其价格已经达到了八百美元,至于他手里……白纯手里这把野战刀,其价格或许还得再翻上一倍。

“有没有手帕?”叶青从白纯手里接过那把野战刀说道。

白纯抬起头看了一眼叶青,而后从腰间拿出平日里用的手帕,与叶青对边一人轻轻拉住一端,而后白纯便看见,叶青手里的刀轻轻划过手帕的边缘,手帕便从中间,不费吹灰之力、毫无阻隔的就被划开。

“啊!看不出来黑乎乎的一把烂刀还这么锋利?”白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看着手帕断为两截。

“刀背还可以当锯来用,砍柴也不错。”叶青一边说,一边从墙角的柴堆中,挑选了一截木头,而后用力砍下去,木头便从中间应声而裂。

只是还不等叶青回过头让白纯看,手里的刀就被白纯抢走,心疼的拿到油灯底下仔细的查看着,嘴里埋怨道:“这么好的刀,怎么能够砍柴,真是败家。”

叶青无奈的看着今日跟往常比起来,如同换了一个人的嫂子,无奈的解释道:“放心吧,你就是拿它砍铁,它都能毫发无损,更别提这块烂木头了。”

“那你的雁翎刀锋利,还是它锋利?”白纯小心翼翼的用半截手帕,把那刀身擦了又擦,而后才慢慢的放回刀鞘问道。

叶青拿起墙角立着的雁翎刀,想了下后说道:“十把雁翎刀也不值我这一把的钱。”

“那你从哪里弄来的?”

“祖传的,这是我叶家的传家宝。”叶青信口胡诌道。

现在他不怎么怕白纯了,之前还以为白纯真是他嫂子呢,这样的话,他对自己的事情,了解的肯定比自己多。

但今夜听了白纯的话语,才知道她跟自己的兄长叶宏,完全是为了应付汤家的提亲,而整出来的假结婚,如此一来,自己的事情或者叶家的事情,可不就由着自己随便编了。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白纯握着那把野战刀,而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这把刀我就先收下了,防身用。”

“……这应该不是属于记忆里的一部分,所以记得。别丢了就行,丢了的话,呵呵……这世界……恐怕再也找不到一把一模一样的了。”叶青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自己从遥远的千年后穿越而来,不就找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还姓叶的死人!

至于一把刀,谁知道会不会也自个儿也穿越过来一把,跟自己这一把一模一样的呢?虽然他不是很相信,但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比如哪天自己捡个手枪、手机啥的,万一呢?!

想入非非的他,连白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而白纯也当自己的小叔子,又犯这两个月常见的痴呆病了。

毕竟,她在二楼的窗户处可是看见好几次,小叔子一人坐在桑树底下默默发呆,一动不动,而后则是会一脸落寞与神伤的长长叹口气,然后再起身回屋躺着去。

莫名其妙的被便宜嫂子拿走了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四百两银子,就连自己来到南宋之后,那把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野战刀,也被白纯据为己有。

不过他暂时也并不需要那把刀防身,而且他也理解白纯的小心思,今日汤鹤溪找上门,显然是让白纯对自己的安危有了警惕之心了,这倒是好事儿,省的自己担心了。

拿起厨房的油灯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今日还得帮那燕大小姐写一个策划,不然的话,在自己手里没捂热的五百两银票,恐怕在白纯跟李横那里也不等捂热,就要还给那燕倾城了。

毛笔是他这两月看见过,但实在是懒得拿起来的诸多东西中的其中一件,这玩意儿写字怎么就能写的那么工整、那么好看呢?

这破笔尖压根儿就吃不住力,稍微一用劲,那厚厚的墨汁就画出个让自己绝望的黑道子来,那些用毛笔写字的书法家,都是怎么练出来的呢?

不过好在,前段时间他就跟李横,悄悄把三婶家里养的那两只鹅堵在了巷子里,摁住连着拔了好几十根翅膀上的鹅毛,用来做鹅毛笔。

第二天听李横说,三婶儿把老刘头堵在巷子里是骂得狗血喷头,说他家的两条大黄狗,昨日里又欺负她家的两只鹅了,两只鹅的四只翅膀,早上起来一看都被咬秃了毛了。

“我多聪明,这一次我可是帮着三婶儿来的,当时我就说了:不错,我昨日就看见他家两条黄狗,把那两只鹅堵在巷子里咬来着。”李横洋洋自得的跟叶青显摆着。

而后就被满脸黑线的叶青,结结实实的踹了一脚:“你特么的傻啊,你自己想当狗,别特么的拉着我,什么特么的两条大黄狗把两只鹅堵在巷子里,你是不是真傻啊!”

“对啊,我真是太笨了,这么帮腔三婶儿,岂不是把咱俩当老刘头家的黄狗了,我……我这张嘴真是该抽!”

叶青拿起经过简单的脱脂、以及简单硬化处理的鹅毛笔,便开始给燕大小姐写今日在李横,以及老刘头跟前没说完的话语。

鹅毛笔在西方没有发明出金属笔尖的沾水笔,钢笔以及圆珠笔以前,便是主要的书写工具,手工切割后的鹅毛笔,比那金属制笔更能产生不同的笔触跟韧性,在书写的时候,因为毛细作用,而能够产生持续供水的作用,所以乃是当时的首选书写工具。

而且制作也是及其简单,有鹅就行,黄狗就没有必要了,人就能代劳。

写完了明日要交差的策划,叶青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古代的夜……真特么漫长,经过汤鹤溪的打扰,以及跟白纯的谈话,加上自己又埋头伏笔了这么久,此刻一看表,竟然特么的还不到十一点。

来到院子里洗漱之后,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这两个月渐渐养成习惯性的抬头望向那窗户,虽然有窗户纸遮挡,但还是能够看清楚,那扇窗户在今夜,竟破天荒的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这个时候早就变得黑乎乎的了。

“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不知道你心里还能否为我改变(反正我已经改变了。)哦,想你的夜,求你让我再爱你一遍,让爱再回到原点。哦……想你的……。”

“你要不要脸,大晚上你瞎吼什么你!”窗户打开了,白纯清冷的声音带着怒气冲院子里的某人喊道。

某人的情绪瞬间灰飞烟灭:“唱歌啊。”

“睡觉去!”

随着砰的一声,窗户再次狠狠的关上,白纯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样的小叔子,看起来不比那汤鹤溪强上多少!

这么露骨的词,他竟然还能够唱的理所当然,即便是那汤鹤溪,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叫出来。

而且这已经不是小叔子第一次如此唱些奇怪的曲调了,在三婶儿的酒馆,一边拍着腿一边自得其乐的唱着这些露骨的词,他自己竟然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

要不然,她也不会莫名其妙的,突然要当叶家的家主,虽说长嫂如母,但自己这个嫂子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赝品,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当叶家的家,管叶家的小叔子。

可是随着更多的一些人跟她念叨叶青的不着调,告诉她不管如何,既然进了叶家的门,就要为叶家的名声着想不是?就该以长嫂如母的身份管教小叔子。

于是,随着三婶儿等人私下里频繁的找自己,说起小叔子的种种不合规的行为,白纯一开始并不是很相信,但当三婶儿四姨五嫂子的,都好心好意的来劝自己,管管这小叔子平日里放荡的行径时,白纯这才认真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静静

第二日一早,白纯还没有来得及再次询问叶青那四百两银票到底是如何来的,叶青就早早的跟李横出门当差去了。

而一宿因为那四百两银票,以及汤鹤溪的一番言论,而被扰的心烦意乱的白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睁睁的等到了天蒙蒙亮。

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昨夜里,自己透过窗户,到底往小叔子房间的方向瞧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小叔子房间里的灯,是亮到了几更才熄灭的,更不知道,他一晚上亮着灯在忙乎什么。

燕倾城一早刚刚与父亲燕鸿渊吃完早饭,而后父女两人便坐在客厅,再次谈起了昨日里,燕鸿升差些直接强硬摊牌的事情。

“那个禁军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燕鸿渊轻轻咳嗽了一声,早起的湿气都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起身关上透风散气的窗户,燕倾城紧蹙眉头,昨夜里她就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骗了五百两银子呢,这与平时精明的自己,完全像是两个人啊。

待那禁军叶青离开后,就是连自己的丫鬟幽儿都说:“小姐,您这次是不是莽撞了一些,五百两银子虽然对小姐不算什么,但如此轻易送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生平头一次,燕倾城竟然是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辗转反侧一夜难以入睡,她并非是在乎那五百两银子,而是担心如果那个禁军拿不出办法的话,这就是等于赤裸裸的骗了自己,这对她来说,打击就有些大了。

而且还是在她刚刚接手家里的这些生意之际,如果自己真的被那禁军骗了,自己可就是真的有些没脸见父亲了。

毕竟一向心高气傲、精明能干的她,即便是兄长未去彬州赴任时,家里生意的好多决策,兄长都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的。

“应该有个三五分吧……。”

“三五分?”燕鸿渊都被自己闺女的话吓了一跳,而后想了下苦笑着说道:“倾城啊,这可不像你啊,往日里,就是你哥他都要询问你的意见,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知道。可……昨日有些不同……。”

“就因为他敢于在你二叔跟前蒙骗你二叔一家子?敢于说他是皇城司的人?”燕鸿渊虽说对叶青多少也有些另眼相看,但也只是仅限于感觉,并没有实际了解过。

“不是。”燕倾城撅着嘴,小女儿状十足,摇着头回忆着昨日里偷听到的话语,而后说道:“那人……那人有些古怪,就是连说话都古里古怪的,透露着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而且他那一番话,是女儿偷听来的,所以不像是骗女儿的。”

燕鸿渊溺爱的看着女儿可爱调皮的样子,继续微笑着说道:“你啥时候也开始相信直觉了?我可记得,你当初说你大哥的时候,可是说过,商人,特别是做大到如我们家这样的商人,直觉是万万不可带到生意上的,怎么你……。”

“不一样。”燕倾城摇头否认着,美丽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父亲,再次想了下说道:“我想了一夜没有想明白,但感觉顺着他的思路下去,好像……好像跟二叔分家后,并不是一件对咱们不利的事情。但具体到事情的细节上,我就一头雾水了,如果昨日里他能哪怕再多说几句话被我听到,说不准我就能琢磨出他的想法来,而不用去跟他做交易,并被他讹了五百两银子了。”

说道最后,燕倾城的语气里多少有一些愤愤不平跟不甘心,毕竟,她可是燕家乃至临安都数得上的才女,怎么可能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的骗去五百两银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家小瞧自己跟父亲。

“好了,五百两银而已,万一他真的能够帮你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你岂不就是赚了?生意嘛,毕竟是有赚就有赔,吃一堑长一智,对你还是对我们燕家都是好事儿。你二叔跟你三叔要分家,你都不怕,还怕赔五百两银子?”燕鸿渊打心底里安慰着自己的女儿,自从他夫人过世后,他也没有续弦,也没有那个心思,毕竟这么大的家业等着他操持呢。

等儿女都长成了,能够帮他分担负担了,他那续弦的心思就更淡了,加上身体不好,所以干脆就不再往那方面想了。

父女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燕倾城的丫鬟便急匆匆的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小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跟认真:“幽儿见过老爷,见过小姐。小姐,那禁军来了。”

“还真回来了啊?那看来他是真的有主意了?”燕倾城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那禁军叶青,拿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后,一定是不敢回来了,但没想到,竟然还真回来了。

燕鸿渊不动声色了笑了笑,笑容里既有欣慰,也有对燕倾城的心疼,毕竟,自己创下的这一大摊子家业,谁能想到最后竟然要靠自己柔弱的女儿来打理。

“快些忙去吧,父亲今日也约了人,一会儿也该出城了。”燕鸿渊也站起身,对着燕倾城说道。

叶青也知道禁军的名声不好,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都沾,调戏主家的丫鬟、偷窃主家的东西等等,禁军这些事情都干过。

所以当他与李横,看到燕府大门口那四处张望的丫鬟时,叶青心里也就大概明了了,这燕家大小姐心里,还真是挺怕自己骗了她五百两银子,然后跑路啊。

走进燕府里后,老刘头、赵乞儿等人都已经比他们先到了,反正只要燕家父女不出门,他们这十个禁军就没有什么事儿,在燕府里虚度光阴就是了。

只是他刚刚跟几人打完招呼,原本以为那燕倾城,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来找自己时,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竟然是燕家的护院总管司徒松。

司徒松仿佛眼睛长在了头顶,自从叶青这十个禁军过来后,他心里就老大不乐意的,总是认为这几个禁军,会搅了他在燕家的差事儿,以及威胁到他在燕府护卫里的威信跟地位。

所以没见过几面的司徒松,已经把叶青等人,当成了他在燕府“升官发财”的绊脚石跟假想敌,昨日里在大瓦子碰见叶青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燕倾城跟前,说一些莫名的挑拨话语。

“司徒总管有事儿?”叶青看见趾高气扬,用下巴看自己等人的司徒松走过来,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说道。

只是他嘴里的司徒总管,原本是一个在燕家下人里,颇有威严跟份量的职位,但从他叶青的嘴里出来后,司徒松总觉的哪里好像不对,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嘲讽的意味儿。

司徒松双手背后,快走到他们几人跟前时,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并迈起了四方步,在几人跟前不远处站定后,先是咳嗽一声,然后才老气横秋伸出手,指点道:“老爷要出城会几个友人,你、还有你、你、你,你们五人跟着我陪老爷出城。”

被点名的老刘头看了看那用下巴颏看人的司徒松,而后看了看叶青,眼睛一转说道:“司徒总管,我们是护卫燕老爷跟燕小姐不假,但……谁去护卫老爷,谁来护卫小姐,该是由我们都头说了算,你……只能是传话,并不能指派谁谁谁去。”

“还有啊司徒总管,要不你先回去问问苏总管,看看这燕府里有谁叫你你你,别找错了人,不然到时候燕老爷还得训斥你办事不力。”赵乞儿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一步,与老刘头并肩而立道。

“你……。”司徒松没想到那叶青还没说话,两个禁军混混就敢跟自己顶嘴。

“你是谁?”

“谁是你?”

“我……。”司徒松被老刘头跟赵乞儿的一唱一和,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哪里知道,你是谁,我是你,如同俏皮话一样的话语,都是这段时日这几人跟叶青学的。

而且这还是源于前些日子,几人当差蹲在墙角闲聊时,李横因为他老娘的病,被老刘头几人的馊主意搞的心烦意乱,于是李横便不耐烦的轰赶着那几人,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别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横刚说完,包括老刘头、赵乞儿等人,就听到同样蹲在墙角,手拄雁翎刀的叶青问道:“静静是谁?”

“我……我是想静静!”李横愣了下,还没有回过味来,当是叶青会意错了,于是还解释道。

“对啊,你想静静,那静静是谁啊?”叶青一边问,一边还拿眼睛瞟了下站起身的老刘头。

老刘头一愣,还道是这个满嘴非自己女儿不娶的李横,在外面沾花惹草、移情别恋了,认识了一个叫静静地女子。

正要破口大骂跟李横拼命,就听到叶青哈哈的笑出了声儿,而满脸郁闷的李横,才知道自己上当了,看着要跟自己拼命的老刘头,急忙求饶说好话。

最后加上叶青的连番解释,这才让老刘头的气消了,但也因为此事儿,让老刘头对于李横向他提亲的事情,变得更加的慎之又慎了,总觉得静静是一个被李横金屋藏娇的女子。

叶青乐于看到司徒松被老刘头跟赵乞儿揶揄的说不出话来,虽然自己不屑与这样的人计较,但不代表自己在他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有义务帮他化解难堪。

“咳咳……。”就在司徒松被这几个禁军气的说不出话,脸色发青的时候,众人的旁边响起了一个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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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鱼儿上钩

燕倾城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聊的人,看着自己的属下欺负、揶揄别人不管,竟然还乐呵呵的跟着属下一同起哄、嘲笑司徒总管。

不过燕倾城转念一想,禁军不都是这个德行吗?在临安城里,好吃懒做说的除了乞丐外,便是指他们这些不务正业的禁军了。

假装咳嗽了两声后的燕倾城,带着自己的丫鬟从旁边走了过来,美目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叶青,而后才平视着前方说道:“司徒总管,我爹在前面等你呢,你先过去吧,叶都头安排好人后,立刻就会到府门前候着的。”

司徒松脸面有些挂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堂堂一个燕府的护卫总管,被人奚落的毫无还手之力,本应该立刻找回面子的。

但碍于燕小姐在此,司徒松只能是恨恨的看了一眼老刘头跟赵乞儿,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看着司徒松愤愤离开后,叶青脸上的笑容在燕倾城美目的震慑下,也渐渐消失,随即开口对李横说道:“你带四个人去吧,老刘头跟赵乞儿就别去了,先留在燕府里吧。”

李横点点头,也不理会旁边的燕倾城,对其他四个禁军招呼了一声,便顺着司徒松离去的方向,往燕府的大门口走去。

“你们也回去歇着去吧,一会儿有事儿我喊你们。”叶青看着老刘头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乱转,就知道这个喜欢八卦的老家伙,心里头又没有想好事儿,于是挑着眉毛淡淡的说道。

“那……。”老刘头指了指身后的院子:“那我们老哥几个先歇着了,你有事儿喊我们。”

等老刘头几人离开后,一直冷眼旁观的燕倾城,实在是忍不住心里对禁军的不满,朝廷白白浪费那么多饷银,就养了这么一些货色,难怪我大宋跟金贼打仗,就没有赢过。

如今竟然连一次出使金国谈和,都能让百姓跟大宋朝廷如同打了胜仗一般,弄的众人弹冠相庆、欢呼雀跃。

“看你们的样子,恐怕真要上战场,看见金兵就会被吓的腿发软了吧?真怀疑我父亲花钱请你们来护卫,是不是白白浪费了银子,禁军也真好意思让你们出来糊弄人。”燕倾城忍不住自己的毒舌,冷冷的讽刺道。

“一文钱一分货,给的价高,那么自然就舍得给你卖命,给的价钱低,那么就只能是另说了。何况,你爹……错了,对不起。燕老爷每月给我们纹银五两,只是让我们护卫你们周全,并没有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我们就必须要把命搭给你们燕家。想要我们卖命也行,加钱就是了。”叶青也不恼燕倾城的讽刺,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大宋上上下下就是这德行,自己一个外来客,哪有资格去忧国忧民?就算是有这资格,还不如想想怎么替便宜嫂子挡挡汤家那座大山呢。

再者说了,那老刘头、赵乞儿等人这些禁军,难道真如燕倾城嘴里所说那般,没有一点点的战斗力吗?

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可是不尽然呐。

自己经过这段时间跟老刘头等人的接触,其他禁军他不敢说,但最起码老刘头、赵乞儿等这八个禁军,每一个可能都是能征善战、身手极为厉害的禁军!

而且,这些家伙别看四五十岁了,每一个好像都是有故事的人,每一个好像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儿,或者说,共同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儿。

“东西准备好了吗?拿来。”燕倾城往前,走到上次与叶青初遇时的走廊处,望着那小湖中的太湖石假山说道。

“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童叟无欺,视信用为最高生命,客户就是上……客户大过天。”叶青差点儿把上帝拉到南宋,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改口了。

把手里昨夜熬了近一宿才写好的策划递给了燕倾城,相比于昨天的言论,今日叶青写在纸上的建议就要细致了很多,而且尽可能的把事情的利弊分析、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的写到了上面。

燕倾城没理会叶青的自卖自夸,接过叶青递过来的厚厚一沓纸后,看了看上面的字迹,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下,疑惑的看了一眼叶青后,而后便把视线以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一沓纸上了。

随着一张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被翻开,燕倾城的眉头则是一会儿紧蹙,一会儿又舒展开。

中间遇到看不明白,或者是拿不定确切意思的字眼时,燕倾城还会伸出玉指,指着那字问叶青,此字确切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叶青也发现,燕倾城问的那些不确定的字,都是自己因书写习惯用的后世的简体字,而不是繁体字。

所以他也就明白了,燕倾城之所以看的这么慢,看的那么认真而又专注,并不是自己写的策划字字珠玑,而是燕大小姐遇到简体字时,看的费劲,得琢磨半天或者直接问自己,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字都不会写,错别字竟然这么多!”燕倾城坐在廊亭中,微风徐徐吹过,秀发拂过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使得那雪白的脖子更加的迷人。

衣袂飘飘、裙角随风悄悄起舞,时不时因为衣衫轻薄的原因,在微风的荡漾下,便会把燕倾城那如模特般的身材凸现出来,让坐在对面的叶青则是大饱了一次眼福。

长长的睫毛,在燕倾城低头看那策划时,显得极长极黑,就连不经意间的眨动,都仿佛带着一丝的美感。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二叔、三叔联合其他布行,不卖给我们布,成心使坏怎么办?”燕倾城还没有看完全部,而后便抬头问道。

此时燕倾城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写满了认真,眸子里也是同样的认真跟专注,看叶青的目光,也不像刚才那般带着不屑跟鄙夷了。

“临安城布行多的是,恰巧前两天我还亲自去过一次布行,如今布行的生意难做,存货对于每一家来说都有,也都让他们极为苦恼。能够装船卖往海外的布庄,却是被临安几大布庄控制着,其他布行根本插不进去手,燕家恰巧便是其中之一。不论是瓷器还是茶叶或者是绢帛,燕家都是行业翘楚,一旦分家,或者是在分家之前,与其他布行签订保密合同……合约,如此便可使燕家转危为安。而即便你二叔他们,想要从中作梗,也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到时候只要你愿意,把你二叔、三叔与你们分家的事情在行业间传出去,掌握着销售……就是售卖渠道,就是我上面写的客 户 资 源……。”叶青时不时的拿过燕倾城手里的策划书,而后翻到自己标注好的页面,指给燕倾城看。

叶青说话的同时,燕倾城也很自觉的不插嘴,听懂了便会点点头,听不懂了也不说话,只会瞪着一双美丽会说话的眼睛,而后叶都头就再次费口舌的为燕大小姐解释道。

总之,按照叶青的策划书所写来说,就是把销售渠道牢牢控制在手里,生产工厂完全可以交出去,以采购、竞标的方式,全城采买临安城布艺上乘商家的布料。

洋洋洒洒的几万字中,其实更多的是叶青为了让燕倾城觉得她这五百两银子花的值,所以被叶都头恶作剧的加了不少水分,所以才显得是那么厚厚的一沓。

“如此一来,失去了客户的你二叔、三叔,即便是有金人这个唯一大客户来买他们产出的布,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也会难以为继,大量的成本上升,加上客户群体的减少,他们能怎么办?”叶青指着策划书上的一段话,看着认真的燕倾城侧颜问道。

“匠人太多了,产出来的布卖不出去,那么以我二叔的性子,就会压价匠人的工钱,或者是解雇一些匠人,来维持他们的利润。”燕倾城蹙着眉头,想着燕鸿升铁公鸡的性格,这个时候,因为有金人这个大客户,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不错,而且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市场饱和的情况下,只有降价、薄利多销才能够维持布坊的运转,如此一来,一旦你二叔降价,那么你能得到的好处有多少?在没有了生产成本的情况下,你的利润只会直线上升,而且还没有后顾之忧,价格战一旦在临安城……好吧,好像你一家还不能引起价格战,但如果其他能够有资格跟你们燕家竞争的几大商家,看到了你这种竞购的模式后,而后慢慢效仿之后,就有可能引发价格大战了,到时候受益的还会是你们。”

说完后,叶青在那纸上潇洒的一弹,不想却弹在了燕倾城那白皙修长的玉指上,顿时引来燕倾城一阵要杀人的目光。

不过她也知道叶青是无意的,狠狠的瞪了叶青一眼以示警告外,便把还捏在手里的纸放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像是在掩饰尴尬,也像是在低头思索,一直低着头的燕倾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刚刚不小心冒犯了佳人的叶都头,则是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怎么这娘们也不看看最后两页呢,自己钓鱼的东西都在最后两页上啊。

燕倾城像是听到了叶青心里迫不及待的呼唤般,放在桌面下的手,此时便缓缓抬了起来,翻看着最后两页写的转型以及明瓦、羊角灯几个字时,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偷瞄着燕倾城一举一动的叶都头,心里却是顿时乐开了花儿,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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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谈判

明瓦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它的历史也不算是很短,在玻璃出现之前,富贵人家用来代替窗户纸的一种装饰。

之所以说是因为富贵人家才能用,自然是因为其成本的高昂,以及材质的要求上,让明瓦并不能大规模的生产。

而叶青根据自己半吊子的历史储备,能够了解到的便是,明瓦是用贝壳、羊角以及云母片等东西制成。

他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也不外乎是,因为在上一世,一些古老的园林建筑窗户,以及偏远的村庄里,依然还用着那名叫明瓦的东西。

羊角灯自然是更好理解,但也请也不知道如今这个时代,是不是有羊角灯的出现。

最起码在曹雪芹的红楼梦里,就有关于羊角灯的描述:当下园之正门俱已大开,吊着羊角大灯……。”

而制作也就颇为简单了,只需要上好的羊角即可,把其首尾相截成一圆柱,而后放进水里沸煮,在用纺锤形的楦子把其撑大,来回沸煮撑大,直到撑的薄而透明即可。

“明瓦跟羊角灯是什么?如何做?”燕倾城抬起头,望着那惬意的禁军都头,正悠然的打量着那一汪小湖。

“这个……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但也不是不能够透露一些给你,明瓦就是可以代替窗户纸的一种的东西,江南多潮湿,梅雨季节时,窗户纸经风一吹,糊的……。”

“你直接说吧,它比窗户是结实耐用,还是怎么样儿?”燕倾城打断叶青的自吹自擂,手上的策划洋洋洒洒几万字,但细细琢磨起来,也就是几十上百或成千的字有用,其他的都是一些废话在做铺垫。

“当然结实耐用,而且透光度也不错,但就是比较贵罢了,平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叶青不想这娘们竟然敢打断自己的话,难道不知道自己将很快变成大腿,让他们燕家来抱吗?

“那羊角灯呢?”燕倾城继续问道,而后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纸张,只是可惜,那写着羊角灯、明瓦的已经是最后一张纸了,并没有像其他事情一样,被他长篇大论的写在上面。

“同样是结实耐用,而且不易被烧坏或烧毁,近乎于透明,夜里用来照明自然是比起平常的灯笼要亮很多,还不怕风。”叶青看着燕倾城的纤细手指,把最后一页纸的一角,捏在手指之间卷来卷去。

燕倾城冷笑着哼了一声,说道:“这羊角灯恐怕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用的起吧?既然是寻常百姓用不起,那又有何用?你还是收好吧。”

燕倾城看着装模作样的禁军叶青,稍微一思索就知道这个兵痞打得什么主意,明明想告诉自己,但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却又假模假样的遮遮掩掩,其行径真是让人鄙视作呕,满身的铜臭味儿。

昨日为了向他要这个建议,自己就花了足足五百两银子,而今再提出建议让燕家转型,专注其他买卖,用的还是吊胃口这招儿,这让燕倾城不得不怀疑,昨日里自己偷听到的话语,是不是他成心让自己偷听的?要不然为何恰巧到了关键时刻,就跟这页纸上记载的羊角灯一样,到了关键地方,就没有了下文了呢。

“那是当然,自然是普通百姓人家暂时用不起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用上呢?何况,就算寻常人家用不上,以临安城这富商比狗还多……对不起,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你……。”燕倾城气的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把厚厚一沓纸,重重的摔在了眼前的桌面上,就连旁边的丫鬟幽儿,都是一脸愤怒的看着说错话后,急忙跳起来道歉的叶都头。

叶青脸上略带尴尬的冲着粉脸铁青的燕倾城道着歉,而后一边后退一边摆手道:“不好意思,这真的是口误,我并不仇富,就是打个比喻……。”

“你还敢说,你要是气坏了我们家小姐,我……我跟你没完!”幽儿眼圈好像都红了,伸出手指着叶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一边撩狠话一边气的直跺脚。

“好好好,你别哭,我不说了就是。那个……那个燕小姐,既然您不需要,那能不能把您手里的还给我……。”

“可以,想要这些纸张,那就把昨日我给你的五百两银子还我,要不然……。”燕倾城努力平复着,心中轻易被这个禁军挑起的怒气,继续说道:“要不然,你就告诉我,这明瓦与羊角灯,到底是什么样儿,如何做!”

“不行!绝对不行!头可断血可流,原则不能改。那些策划,已经足够值五百两银子了,至于羊角灯、明瓦,呵呵,不好意思,它并不在你我昨日交易的范畴里。”叶青士可杀不可辱般,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

“你……。”燕倾城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禁军叶青,此刻那形象是即贪婪又猥琐,特别想让她狠狠在那一双装作正义满满的眼睛上,揍上几拳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那你想怎么样儿?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燕倾城都被气的站了起来,一旁的幽儿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想要过来提醒下,但看着燕倾城的脸色,又不敢真过去提醒。

燕倾城有了昨日的教训,自己昨日真是过于大意了,身为商人竟然不知道还价,直接让这个兵痞坑了自己五百两银子。

现在,如果这明瓦跟羊角灯,真的能够如他所说,代替那窗户纸跟纸灯笼的话,谁知道这个兵痞会不会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

“我……我想……我想怎么样儿我也没有想好呢,本来昨天晚上要写上去的,但……太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而且这玩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我就是理论上说说而已。”叶青面对燕倾城那对足以颠倒众生的美眸,多少有些心虚。

而且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有真正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本来只想稀里糊涂的把穿越过来的这一生,简简单单的,平平安安的过完就拉倒。

毕竟,在上一世就是遇到了意外而后穿越的,谁知道来到这大宋朝,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啊?自己又不是猫,有九条命,可以可劲儿的折腾。

之所以费劲把明瓦跟羊角灯写上,加上那建议燕家转型的建议,连叶青都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昨夜里写了这么多,心里到底是想帮燕倾城度过她燕家的难关,还是想要帮嫂子凑出那一万两白银。

或者是为了帮助李恒的老娘治病?或者就是自己手贱,为了虚荣心,所以看到美绝人寰的美女后,走不动道了,想要英雄救美?

可不管怎么说,昨夜里写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以此讹燕倾城的银子,但此刻面对燕倾城那灼人的目光,身为一个男人,又有现代人的道德观加世界观,这让他又有些心虚,所以话到嘴边,便成了实话实说。

“你不知道如何制作?”这下换燕倾城的声音高八度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此刻透露着的全都是惊讶跟愤怒。

“理论理论,我都说了是理论上可以,听话要听音,你不能捕风捉影……。”叶青摊开手,无辜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完完整整的说说你所谓的理论。”燕倾城接连几个深呼吸,使她依然还在发育的胸部,在起伏之间,也显得颇有韵味。

叶青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把视线望向那里,非礼勿视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定力的。

随着叶青的解释,燕倾城也缓缓的坐了下来,叶青也再次在对面坐了下来。

总之,叶青看重的是燕家皇商这一身份,毕竟,这个年代新鲜事物的出现,又没有广告可以宣传,只有借助皇家的影响力,来达到广告宣传的目的了。

至于明瓦跟羊角灯,在叶青看来,多试验几次应该就能成功吧?即便是明瓦不行,这羊角灯应该没有问题吧。

一边听叶青在那里说,燕倾城一边却在心里打量自己,发现自己突然间变得可笑,竟然毫无理由的就相信了这个禁军的说话。

而且即便是昨日,自己也是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所说的真实性,直到自己掏出了真金白银后,才感觉到有些后怕跟上当的担心。

今日本来在见叶青之前,她已经巩固好了心理防线,打算一直高竖警惕之心,警惕着这个说话透着古怪,不怎么着调的禁军。

但即便是这样,自己还是被他的言辞,特别是那说话间流露出来的隐约自信给打动了,从而让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警惕之心,随着那一份策划书,就被轻易的瓦解了。

“我要见到实物,否则一切免谈。”燕倾城看叶青停下话语,望向自己时,两只手已经在衣袖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不得不承认,这个说话古怪,常会冒出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词语的禁军,所说的一切倒不失为燕家未来的方向,特别是自己皇商的身份,就如背靠大树好乘凉般,虽然同样也有着极大的风险,但商人哪有不冒风险就能赚钱的?

只是面对诱惑,她需要冷静的把燕家的风险降到最低,利益最大化,所以在没有看到真正的实物之前,燕倾城打算任何约定都不答应。

“成交。”叶青一拍桌子说道。

他也知道,南宋商人沾上毛比猴还精,何况昨日里燕倾城就上了自己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当了,今日若是再上第二次当,那么燕倾城就是胸不怎么大,还很没有脑子的美女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羊跑了

初步达成协议的两人,极为有默契的并没有把这一切付诸于纸张上,因为不管是对于叶青来说,还是对于燕倾城来讲,总觉得事情来的太简单了一些。

叶青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好运气,竟然随随便便就能说动燕倾城,而燕倾城则是不相信叶青,随便几句话,加上所谓的明瓦、羊角灯,就能改变困扰了他们燕家近两个月的巨大难题。

昨日里白纯就给了他四十文钱用来防身,在不知道一头羊需要多少钱的情况下,叶青自然也不想这笔钱由自己出,所以在与燕倾城谈完话,在燕府晃悠了大半天时间后,他觉得有必要让合伙人来出这笔钱。

门口的幽儿幽怨的看着他,防他就跟防贼似的,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写满了警惕跟怀疑,显然主仆两人回到自己的绣楼后,没少在一起说自己的坏话。

不过好在这小丫头本性并不坏,而且也很识大体,知道自己跟她家小姐正在合作,所以听到叶青说有重要事情后,立刻哦了一声,撒腿就往身后的绣楼里跑去。

在门口不得进入的叶青倒是没有多等,一会儿的功夫,比丫鬟的面色还要不善的燕大小姐就走了出来。

“什么事儿?”燕倾城双手抱胸,这明显是无动于衷,打算不论何事都要袖手旁观的潜意识动作啊。

“羊角灯比较容易,而且顾名思义,是用羊角做成的,所以……麻烦燕小姐出钱,我去买头羊回去研究研究。”叶青伸出手,大言不惭的要钱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如今应该有五百两银子吧,难道还买不起一只羊?这钱我不会出的。”燕倾城依然是双手抱胸,摆明了打算袖手旁观到底。

“是,你说的没错,可昨天下差回家后,我就把钱交给我嫂子了。”叶青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三从四德被人推崇备至,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已经开始桎梏女性的时代。

叶青说的话,不单让燕倾城觉得难以置信,就连旁边的幽儿,都觉得叶青是在挑战她们小姐的智商,明显是抠门儿舍不得出钱,还编出这样明显的谎话来骗人。

看着一主一仆两人脸上的表情,大眼瞪小眼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叶青只好下意识的耸耸肩膀,无辜的说道:“我家的一家之主是我嫂子,所以……我就没钱了。”

“一家之主是你嫂子?”燕倾城还没有疑问,旁边的幽儿就开始惊讶的问道:“你骗人,这怎么可能?你兄长呢,也不管吗?怎么可能让一个妇人当家作主!”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叶青翻了翻眼皮,继续道:“我兄长建康一役战死了,如今家里就剩我跟我嫂子,所以长嫂如母,由她当家掌钱有什么不妥?”

燕倾城从叶青从容不迫的神色举止,以及那坦诚的话语中,多少开始有些相信他的话语了,而且当听到叶青的兄长是战死疆场,是与金人打仗而死后,小粉红的爱国心便彻底爆发了,立刻果断扭头让幽儿去取五两银子过来。

燕家与金人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或者说,跟随朝廷南渡的百姓,有不少对金人都是恨之入骨。

但朝廷的所作所为,又不是他们所能左右的,所以一些有钱的富商,对于战死疆场的南宋军人家属,比朝廷可是要在态度上好的多。

而燕家之所以弄到兄弟三人要分家,也完全是因为是否要与金人之间交易,而产生了不可弥补的分歧所致。

叶青掂量着手里的五两纹银,也不知道这五两到底有没有五两,而且这个时候的度量单位也不一样,他就权当五两银子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别那么烧包,把银子揣起来,临安城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燕倾城看着那银子上下抛来抛去的叶青,莫名同情心泛滥成灾的好心提醒道。

“谢谢了。明日如果我没来,那就是没有做好,三天为限,保证把两者之中的一件实物交到你手上。”叶青向后挥了挥手,而后听话的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燕倾城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开始越来越有些迷糊,这个禁军身上,那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气息,则是越来越浓厚,也让她心里开始更加好奇这个禁军叶青了。

说他因军武出身,所以才举止粗鲁吧,但对不起、谢谢等一直挂在嘴边,而且好像身上也没有那种卑微感,行为举止虽有出格吧,但也只是古怪,并不是那种谨小慎微,或者说是没见过世面那种人。

跟府里的下人,以及那几个禁军也不一样,仿佛……仿佛在他眼里,不论是自己,还是父亲,好像地位、身份都是一样平等,并没有尊卑之别。

白纯坐在二楼的阳台,手里拿着那般黑乎乎的野战刀,正傻傻的发着呆,就听见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羊叫声:咩咩咩的。

而且随着羊叫声,还响起了此时应该还在燕府当差的小叔子的声音:“你是一只羊,现在我给你赎身了,你就是我的羊了,这都到家门口了,你怎么还害羞了?”

“咩咩咩……。”

“咩你妹啊,赶紧跟我进来,我就是要你的羊角,又不杀你,你怕个毛线啊。”

“咩咩咩……。”

“大哥,你能不能别叫了,烦不烦?要不你换一句?我特么的被人坑了一两银子啊,我哪知道给你赎身都用不了一两银子,我还没委屈,你倒是委屈上了?”

“咩咩咩……。”

“我告诉你,你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身价最高的羊了,但你也不能因为你身价高,就摆谱知道不……哎哎哎,说你还来劲了,还特么往后退。”

“你弄一只羊干什么?”白纯走到门口,便看见自己的小叔子,坐在门口那小石狮子的脑袋上,手里牵着一根绳,绳的另外一端系着一只四蹄使劲蹬地,死活不肯往前再迈一步的羊,于是瞬间满脑门子的黑线问道。

丢人还嫌在家里丢不够,现在竟然牵着一只羊,坐在门口开始给叶家丢人了,要不是自己对于他们兄弟两人真是有所亏欠,白纯真想一走了之,不再理会这小叔子。

“哦,嫂子,我打算用它的角做个东西,可这个东西好像知道我对它没安好心似的,这一路上都挺听话的,可到了家门口了,却死活不进来了。”叶青坐在小石狮子脑袋上,双脚蹬地,跟绳那头的羊正在较劲拔河,谁也不肯让步罢休。

白纯无语的看着一人一羊,她对于羊为什么到家门口而不入也不清楚,何况,这羊身上的膻味她也不喜欢,无奈的叹口气,稍稍远离一些后,对能听懂她话的那位问道:“你要它的角做什么?你不会打算把它牵到院子里,然后割掉它的角吧?”

“就是这个意思啊,对了,嫂子,那把刀呢,借我用下,实在不行,我就在这里,把它捆在树上割它的角。”叶青拉着绳子,看了看家门口另外一边的槐树,打算先把羊拴好了再说。

白纯听着小叔子的话语,真想上去狠狠的踹上一脚,这个小叔子脑子确定是失忆了,不是变傻了吗?

按耐住心中的不悦跟怒气,白纯没好气的说道:“羊角可以治病,药铺就有羊角卖,你有必要买只羊回来自己割角吗?”

“啊?不……不会吧?”

“这是常识!”白纯看着不自觉双手一松,脸变得有些抽抽的叶青,转身就往回走:“羊跑了!”

“卧槽,小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咩……。”

“你大爷!”

白纯对于身后传来的声音,有种莫名想要发疯的冲动,甚至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太丢人了,而且还是当着街坊四邻的面!自己怎么就摊上了一个这样的小叔子!

砰的甩上门,也不管身后的小叔子到底追没追上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野战刀,走到墙角那堆柴火跟前,她觉得需要砍人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柴是无辜的,所以还是上楼吧。

就在白纯郁闷,叶青追羊的时候,清河坊内汤思退的府邸,一间书房里,此时正站着神情若有所思的汤鹤溪,以及汤府护卫管家。

“找到了那两个金人了吗?”汤鹤溪欣赏着窗台上,精心养育在汝窑青瓷水仙盆里的水仙花,淡淡的问道。

“找到了公子,小的今日一早在丰乐楼里,就找到了那两个金人。”身为汤家的护卫管家原本叫卫景,被汤鹤溪赐姓后,就改姓汤,一跃成了汤府里数一数二的管事儿的,同时也深得汤鹤溪信赖。

“前两天被她那小叔子意外抢在了我前面英雄救美,让我白白失去了一次亲近白纯的机会。钱也收了,事儿没办成,他们倒是乐的逍遥自在啊。”汤鹤溪俊俏的脸颊上写满了遗憾与可惜。

当日那两名金人已经把白纯逼到了死巷子里,只要再稍过片刻,一旦白纯呼救,或者是后背抵住了身后死胡同的墙角,自己就可以装作路过,而后与佳人意外相逢,并英雄救美了。

但谁能想到,在这个关键当口,他那小叔子却突然间跟两个禁军冒了出来,那日在叶家,自己差点儿没有认出来,坏了自己好事儿的就是那叶家老二。

“公子,兵部侍郎王大人在外面求见。”另外一位管家,敲了敲门,听到汤鹤溪的声音后,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弯腰行礼说道。

“王之望王大人?”汤鹤溪一脸喜色,立刻精神振奋的说道:“正好我有事儿找他,想不到他就来了,真是合我心意啊!快请!”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有病

兵部侍郎王之望,身材不算是很高大,甚至还有些小肚子,面白无须,一身青色宽袖圆领袍便服,尤其腰间所挂玉佩极为显眼,一脸的和气笑容,属于典型的朝廷官员形象。

远远望着站在书房门口迎接他的汤鹤溪,王之望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甚至多少还带着一丝得意之色,快步流星往前哈哈道:“下官如何敢劳公子大驾在门口迎接,真是折煞下官了公子。”

“王大人客气了,您亲自登门拜访,鹤溪本应在府门口迎候才是,只是下人磨蹭,鹤溪想要前往门口已是不及啊。”汤鹤溪嘴上虽然客气,可依然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王之望先行之礼,而后才缓缓行礼。

“公子如此隆重,下官可是受不起啊。公子先请。”王之望看着汤鹤溪虚请的手势,连忙后退一步,伸手让汤鹤溪先行。

当朝右相汤思退之孙、兵部尚书汤硕之子,就像上一世的官员子嗣,或者是官员妻子一样,在一个衙门口,就如同一个衙门的副职般的存在。

要不然上一世,也就不会出现单位一把局长生病,而后由其妻子出来主持工作,让人啼笑皆非的乱象了。

汤鹤溪如今便是这样的存在,不敢说在整个朝堂,最起码在兵部的官员眼里,汤鹤溪便是兵部小侍郎的存在,他说的话,就如同他父亲汤硕所言一样让人重视。

两人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身为汤府护卫管家的汤景,不用等汤鹤溪吩咐,便立刻示意下人上茶。

“王大人今日亲自登门可是有要事儿?不过先说好了啊,今日无论如何,都希望王大人切莫推辞,一定要给鹤溪一个宴请王大人的机会才是。”汤鹤溪笑容满面,态度放的很低,最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祖父跟父亲在朝为官,而显得嚣张跋扈,倒是给人一种亲和力。

“下官可承受不起啊,这样吧,由下官做东,请公子移驾前往丰乐楼如何?听说前两日在西湖画舫上,声名鹊起的花魁被请到了丰乐楼,公子恐怕还未曾一睹芳颜吧?”王之望急忙拱手婉拒,让汤鹤溪请自己,自己这个兵部侍郎除非是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真有此事儿?我这两日并没有怎么出门,倒是不曾听说,那既然如此的话,可不能扫了王大人的雅兴,汤景,把丰乐楼最好的位子定下来。”汤鹤溪伸手请王之望喝茶,而后对站在一旁的汤景说道。

王之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稍微压低了一些音量说道:“公子,今日下官特意过来叨扰,是想告诉公子一件事儿。”

“王大人请讲。”汤鹤溪收起笑容,神情正色,以示自己对王之望的尊重。

“前两日那临安有名的富商燕鸿渊不知道公子可知晓?”王之望看着汤鹤溪郑重的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燕鸿渊私下里找到了下官,想要租用我们的禁军,所以下官想了想,前些日子那从神劲军被流放到禁军的两人正好无事儿可做。于是便自作主张,把那两人派出到燕府做护卫了。下官如此做是想着,从此以后这两人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好掌握一些了,而且,重要的是,再也不可能有起来的可能了。”

汤鹤溪不动声色的连连点头,虽然王之望没有指名道姓,但不用猜也知道,这从神劲军被流放到禁军的两人,其中一人必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叶宏弟弟叶青。

并没有因为王之望的刻意讨好,而显得兴奋,不过还是想了下说道:“文书都签字画押了?”

像是打哑谜一样,王之望看着汤鹤溪,默默的点了点头。

而后汤鹤溪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神色之间带着欣赏的意味看着王之望,心照不宣的说道:“如此甚好,不过倒是不着急,看看再说。”

王之望看着汤鹤溪显然并不想跟自己透个实底,便也不再开口问接下来需要他做什么吗,而是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份文书,缓缓推到了汤鹤溪跟前,用手指在文书上敲了敲。

汤鹤溪并没有拿起来看,而是笑着推了回去,说道:“鹤溪岂是不信王大人之人?先放在大人这儿,如果鹤溪需要,到时候再叨扰王大人。到时候,还希望王大人能够鼎力支持鹤溪才是。”

“公子言重了,这都是下官之本分。公子的事儿,下官一向是牢牢记挂在心,一刻不敢忘的。”王之望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极其快速的又恢复如常。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王之望希望把汤鹤溪拉上禁军被租用牟利的贼船,以此确保自己兵部侍郎的位置足够稳固。

但汤鹤溪显然清楚,自己不能轻易与王之望合谋,如果一旦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因朝中之事儿,要升迁他人替换兵部侍郎时,到时候自己与王之望之间的关系,可就有可能会给父亲造成束手束脚的被动局面。

所以,汤鹤溪在还没有对叶青动杀心之前,在还没有完全信任王之望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把自己与其捆绑在一起的。

何况,叶宏的死,自己只是知晓,具体内情还是父亲跟祖父所为。

虽然眼前的王之望透过刚才的交谈,向自己透露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事情,但在跟父亲沟通之前,还是谨慎为妙。

另外一边的叶青,已经从药铺里买了四根笔直的羊角回来,手里拿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羊角,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要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把羊角掏空呢。

回到家看了看二楼,并没有看见那道一身素衣的熟悉身影,于是把买回来的羊角放进了房间,来到厨房看了看那口锅,显然不适合煮羊角。

叶青相信,如果自己用家里这口锅煮羊角,那么白纯一定会拿着那把刀跟自己拼命的。

无声的叹口气,摸了摸兜里还剩下三两多的碎银子,再看看空旷的院子,于是打算在院子里先砌一个简单的炉子,架上一口锅放进一个羊角试试。

天色并不是很晚,商铺大多也不会关门,即便是到了晚上,好多商铺也依然大开门户营业做生意,这与叶青想象中的,一到晚上就宵禁,各坊坊门都紧紧关闭的景象完全不同。

而且如今临安城内的大部分坊墙,也都拆的七七八八了,朝廷根本不管百姓是不是晚上还在做营生。

买了一口锅以及从门口捡了几块能够砌灶的石头回来后,看了看厨房依然没有白纯的身影,在院子里嘟囔了两句后,叶青便开始挽起袖子,在院子靠墙的位置砌起了灶台。

坐在二楼的白纯,透过窗户的缝隙,冷眼旁观着这个刚才把自己气的差些跳脚的小叔子,正旁若无人的在院子里忙活着。

当她看到那口锅,以及几块石头等东西,心里头已经猜出了叶青要煮羊角,但她不认为叶青能够很快就砌起一口好灶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感到颇为惊讶,只见叶青拿着院子里的出头,在地上刨了个小坑,拿着一根较直的木枝随意的比划了几下后,再把那几块石头放旁边一放,拍拍手就像是已经砌好灶台了。

可在她看来,那简易的灶台,根本不可能把水完全煮沸了,更别提把坚硬如石头的羊角煮糊了。

但下面的叶青,好像对自己的手艺还颇为满意,从院中心的井里打来水,那口看起来质地还不错的锅,竟然连洗都没有洗,就直接放在了几块石头上面,而后倒上了水。

院子里堆砌整齐的柴火多的是,从上面拿来柴火后,就看见叶青就着一把干草,也不见他怎么用力生火,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口锅下面便冒起了阵阵青烟,而后就看见一根根粗如儿臂的柴火,被放在锅下面的小坑里。

“羊角还得打磨抛光,多亏我早就想到了,真是一个天才我。”叶青自卖自夸道,对于楼上已经站在阳台处半天的白纯,毫无所觉。

羊角外层褐色的一层需要去掉,而后便会露出里面,如同黄玉一般的颜色,细看之下也显得颇为透明,这让叶青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代人,怎么这种东西都能想到用来做灯笼呢?

拿着一根抛光的羊角比划了半天,他需要去中间最笔直的部分,来用纺锤形的楦子来把其撑到近乎于透明的状态。

楦子便是做鞋时,套在鞋坑里面的东西,只不过叶青需要大小不一的纺锤形楦子而已,而纺锤形对于叶青就更好理解了,中间最宽,两边渐细。

不过灯笼自然是不需要绝对的纺锤形形状,做成有如上一世,那修剪打理过的冬青形状就好。

自顾自忙活着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二楼的白纯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院子里,看着那锅里已经开始沸腾的开水,刚刚把一根羊角放进去,余光就看到了白纯站在了他旁边不远处。

“你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没有?人吓人会死人的可是。”叶青吓了一跳,扭头看着一脸冰冷的嫂子说道。

“你有病?”白纯语气淡淡的,带着一丝关切的问道。

“你有药啊?”叶青被吓了一跳,语气自然是说不上和气,所以直接开怼道。

“你……你真是有病!”白纯气的脸色又是一阵铁青。

羊角本是有着清热解毒、镇惊散淤的疗效,白纯之所以如此问叶青,也是因为他煮羊角的举动,以为他病了,所以才关心问道。

谁知道却被人家好心当作驴肝肺,回了这么一句让她差点儿气死的话语。

不过好在,叶青在她走进厨房做饭的时候,还是主动告诉了她,是打算用这羊角做灯笼。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羊角灯

从来没有听过羊角能够做灯笼的白纯,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听着叶青的自言自语。

她也不理会、不阻止叶青的胡乱折腾,异想天开的要把羊角做成灯笼。

在她看来,他只要不出去给自己丢人去,在家里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所以她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就听着叶青自己在院子里自得其乐着:“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你吃多少?你有多少我吃多少!你吃多少我有多少!你神经病啊!你能治啊!”

叶青把煮了大半天的羊角捞出来后,便找白纯要拿把野战刀,毕竟那把野战刀带有大背齿,用来锯这羊角是再合适不过了。

白纯却看着那如黄玉般的羊角,不忍心让叶青把那把好好的刀给糟蹋了,但正在做饭的她,实在经不住小叔子倚着门框,嘴如炮竹般的噼里啪啦,搞得她心烦意乱,差点儿都把一罐盐全都倒进菜里。

终于如愿拿到野战刀的叶青,用布裹着还有些烫手的羊角,比对了半天后,就开始锯了起来,那不大的声音,听在白纯的耳里,就像刺在她心里,深怕这个不靠谱的小叔子,把那把自己越来越喜欢的刀给弄坏了。

“嫂子,这把刀其实不适合你,太重了,你腕力小,所以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不过用来防身倒是够了。”把锯好的羊角再次扔进锅里,而后拿着其他三只羊角,画好线后也一一锯开,便把野战刀扔到了餐桌上。

“擦干净了再还我。”白纯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刀背上,还带着羊角沫似的东西,立刻冷冷的说道。

“挺干……好吧,知道了。”叶青再次拿回刀,一边看着锅里的羊角,一边擦着那野战刀。

“等有空吧,有空了我给你打一把适合你用的匕首,保证让你用起来比这把刀顺手。”叶青低头擦着刀,嘴却是一直不闲着。

在他看来,羊角灯好做,但要是想要做出那明瓦,只靠家里这一口锅肯定是不行了。

而且蚌壳与天然云母片,也不知道现在叫什么,到时候还得麻烦燕大小姐去帮自己找,而且还需要找铁匠铺,拉平准备成型的明瓦才行。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做出平整光洁的明瓦,说实话,叶青心里是一点儿谱没有,完全就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一口热情似火的劲头。

其实羊角煮软了之后,其角质与骨头的受热膨胀并不一样,在这个时候,只要钳住里面的骨头,用力往外抽,就可以使羊角与其骨头顺利脱离。

这也是叶青在看着煮的发软的羊角后,才醒悟过来的,拿着刚才煮羊角的功夫,随手用木头做出来的楦子,插入截出来的羊角内,开始把其用力撑大到最大限度,而后便让其自由冷却,再连同楦子放进锅里继续煮,而后再换大一些的楦子继续撑大,如此反复多次后,基本上就可以保证一个灯笼成型。

看着那羊角被越来撑越大,其表面也越来越薄,原本如黄玉般晶莹剔透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接近于透明。

“停下你手里的活儿,先吃饭吧。”白纯把两幅碗筷放好,看着原本的羊角,已经失去了原本来的模样儿,越来越像是一个灯笼的模样儿了。

“你先吃吧,我这很快就忙完了。”叶青也不回头,在院子里的柴火堆里,也不知道再找着什么,手里那把野战刀,被他熟练的舞来舞去,残影飘飘却掉不下来,就像是粘在了他的手里。

“那我等会儿你。”白纯拿起一个小板凳,提着裙角在厨房门口坐了下来。

“行,我洗手吃饭。”叶青手中旋转的野战刀忽然静止在手里,而后一抬手,黑色的野战刀便闪电飞出,深深的插进了自己卧室那扇木门上。

习惯性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而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六点了:“嫂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酉时了,怎么了?”白纯看了看插在门上的野战刀,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准备把野战刀拔出来。

可当她握住那把刀柄后,用了半天劲,门板都被她拽的砰砰响,可那把刀依然是纹丝不动的插在门板上,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你……帮我拔出来!”气呼呼的白纯看着洗完手后,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看着自己拔刀的叶青,神情不悦说道。

“用脚啊。”叶青翻了翻白眼说道。

“用脚怎么拔,你给我拔一个试试?”

白纯话音刚落,就看见叶青抬起腿,一脚从下往上踢在了刀柄上,那门板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野战刀就随着叶青那一脚踢出,掉在了地上。

“讨厌!你自己吃吧!”白纯嗔怒着看了一眼粗鲁的叶青,而后蹲下身子,显然是嫌弃叶青用脚踹下了野战刀,于是用食指跟拇指,小心翼翼的捏住野战刀刀柄,轻轻放进了一个陶瓷盆里,这是打算要把刀彻底的洗一遍了。

叶青继续翻着白眼,看着打水的白纯说道:“凉水根本洗不干净,要想洗干净,就用热水消毒,用酒精消毒是最好了,可惜,咱们家没有。”

“要你管!吃你的饭去。”白纯头也不回的说道,但还是在听到叶青的话后,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还冒着热气的那口锅。

可转念一想,那口锅是刚煮完羊角,里面的水可不能用来洗这把刀,于是又起身,自顾自掠过叶青,从厨房里那口锅里舀出热水,倒进了外面的陶瓷盆里。

“对了,消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热水?”白纯看着野战刀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浸泡,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用水浸泡过后,它不会生锈吧?”

“消毒就是……总之就是为了干净,这些碗筷什么的,以后最好也是用热水洗,当然,包括衣服啥的也可以。总之,这样可以降低生病的机率,避免一些会传染的疾病。”叶青自顾自的吃着饭,天色渐黑,外面的白纯蹲在地上,望着盆里的野战刀也不说话。

“那么也不会生锈了?”过了好一会儿,白纯突然问道。

因为白纯突然冒出来的话,吃饭差点儿噎着的叶青翻了翻白眼,这次是被噎到翻白眼了。

“其他的说不好,这把肯定不会,就是扔进炉子里烧,它也没事儿的,吃完了我。”叶青放下碗筷,自从白纯过来后,倒是帮助叶青解决了一日三餐的问题,不至于天天在外面游荡,混饭吃了。

而且碗筷等等,白纯也从来不用叶青来洗,都是由白纯自己洗,即便是叶青想要帮忙,也会被白纯冰冷着神情赶出去,不让他碰这些东西。

所以如今叶青也不再理会,吃完之后抹抹嘴,便走到了院子里,挽起袖子准备继续他那羊角灯笼大业。

看着叶青手腕上的手表,白纯观察了好久了,总是会看见叶青把那羊角放进去沸水之后,而后时不时的看看手腕上那东西,但却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要不要也把你手腕上的东西放在热水里消消毒?”白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夜色笼罩在院子里,秀发掩映之下,让此刻的白纯凭添了一股朦胧的风情。

白纯本意是想逗逗小叔子,看小叔子那么宝贝手腕上的东西,自然是肯定不会答应,把那个东西放进水里的。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叶青听到她的建议后,竟然默默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东西之后,白纯也不见他手指有什么动作,只听见细微的声音响起,那原本套在手腕上无法掉下来的东西,便被叶青从手腕上摘了下来。

“可以,反正它是防水的,也不怕。”叶青把手表递给了白纯。

白纯并没有第一时间放进正浸泡着野战刀的热水里,而是再次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看着那透明的表蒙问道:“你不怕这里面进水?这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透明?”

“好像是蓝宝石水晶镜面,不怕进水的,而且也不怕刮花了。”叶青再次把沸水里煮软了的羊角拿出来,而后拿出最大的楦子,开始用力的撑大羊角。

“没见过,就是有点儿沉。”白纯把手表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笨拙的用另外一只手鼓捣了半天,才把表带扣扣好,而后学着叶青的样子,或者是人类自然的下意识动作,抖了抖手腕,让手表处于手腕上最自然舒服的状态。

叶青停下手里的动作,依稀能够看见,坐在板凳上的白纯,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手腕上戴着自己刚摘下来的手表,正在“臭美”的打量着。

“这是军款,而且……总之它很贵的,比咱们家都要贵。”叶青笑了笑,看着白纯一会儿打开表扣,一会儿又系上表扣,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白纯没有理会这个东西有多贵,只是摘下后拿在手里,最终还是连同野战刀一同泡进了热水里:“这些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还有你那黄绿相间的衣服,那布料就没有见过,那个你叫做背包的东西,布料更厚更结实,也都没有见过。”

“都是我叶家祖传的,你没见过很正常。临安城内,有谁家会没事儿把祖传的传家宝,天天放在外面显摆啊,正所谓财不外露,传家宝也一样。”叶青看着费了近四个小时做好的灯笼,可以放蜡烛的底座,也被他正好固定好。

正文 第三十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白纯明知道他在胡诌,但却没法儿反驳,毕竟这些东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总不能无视这些东西的存在吧。

何况,叶青向来油嘴滑舌,最擅长的便是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他不愿意主动说的,你是怎么问,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逼急了的话,谁知道又会从嘴里蹦出什么来,很有可能还把你气的够呛。

不再言语的白纯,同样是挽起衣袖,待水温适合之后,拿着一块儿抹布,仔细的擦拭着那野战刀,包括那块手表,也被她仔仔细细的擦拭的一遍。

叶青把灯笼的底座固定后,从房间里找来了一截蜡烛,而后放进了那羊角灯笼里,如今的羊角灯笼,看起来更像是上一世落地灯照一样的存在,能够遮掩住明亮的光芒,营造出温馨柔和的光亮。

但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希望越透明越好,可以叶青的判断,如果把这快跟腰粗的羊角灯笼继续撑大,恐怕到时候表面上就得裂出一道道口子来了。

夜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笼罩了整座院子,就连墙外的盐桥河、小市河上面橹桨划水的声音,也变得稀疏了很多,一盏盏岸边的灯笼,掩映在河面上,倒是有着一股宁静致远的美。

“怎么样儿这灯笼?你就说得值多少钱吧?”叶青点燃了蜡烛,随着烛光完全亮起后,整个院子一下子也变得亮堂了很多。

特别是叶青周围,因为羊角灯笼还放在地面上,所以把灯笼的四周照的清晰可见,同样,就连叶青脸上细微的表情,也变得清晰无比。

看着颇有成就感,神色洋洋得意的叶青,白纯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的诧异,她还真没有想到,这半天的时间,竟然还真被他用羊角做成了灯笼。

“这也太亮了吧,会不会很费灯油或者蜡烛?”白纯看着那明亮的灯笼,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道。

叶青咂摸着嘴角,发出啧的一声:“蜡烛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又不像油灯一样,可以把火苗拨小一点儿,怎么就会费蜡呢!”

白纯恍然,嗔怒的瞪了叶青一眼,刚才来不及细想,只是突然间看到如此明亮的灯笼后,条件反射的认成了是把火苗拨到最大了。

“好是好,亮是亮,但还是用油灯比较合适,蜡烛放在里面,剪烛就比较麻烦了,总不能点一会儿后,然后便把灯笼罩打开,剪完烛再套上吧。”白纯坐在小板凳上转过身,双腿并拢,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单手拄着自己的下巴,望着那明亮的灯笼说道。

“剪烛?”叶青愣了一下,在家基本上都是点油灯照明,今日点蜡烛,还是因为白纯的特许,所以他对剪烛一事儿并不是很明白。

白纯拄着下巴,无奈的看了一眼又开始犯傻,或者是失忆后,记忆一片空白的叶青,开口解释道:“剪烛,便是把燃烧的后烛心剪掉,不然的话,它会一直拖长,会在倒下来后,粘着蜡烛侧面烧坏蜡烛。”

“真的假的?”叶青怀疑的看了一眼,此刻恬静的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白纯,温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让此刻的白纯更增添了一份朦胧之下的仙气。

看着叶青望了她一眼后,像是在怀疑她所说的真实性,还把头从灯笼的上方探进去,看着那正燃烧的蜡烛。

“烛心不应该是随着蜡烛的燃烧,而后跟随着一起炭化吗?”叶青低头看了看灯笼里的蜡烛,果不其然,透过烛光隐约能够看见,随着蜡烛的燃烧,那烛心并没有完全烧成灰烬,而是继续燃烧着,恐怕过不了一会儿,便会随着裸露在外面的烛心越来越长,而后向一边倒下去。

“奇了怪了,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蜡烛的问题?怎么就不会炭化呢?”叶青低头看看蜡烛,而后又看看安静的拄着下巴的白纯,像是在问白纯,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炭化是什么意思?”白纯已经麻木了,对于从叶青嘴里出来的古怪字眼,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有时候,看着有些莫名其妙,冒冒失失的小叔子,白纯会偷偷猜测,是不是小叔子脑子有问题了?要不要找个人给看看,是不是小鬼上身了,还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炭化……炭化就是烧尽的意思,就是……烛心应该跟随着蜡烛的消耗而烧尽,不应该蜡烛在消耗,而烛心却还在燃烧,应该是……应该是,反正就是蜡烛的消耗跟烛心的燃烧应该同步才对。所以是不是咱们家的蜡烛过于便宜的缘故?贵一点儿的蜡烛会不会好一些?”叶青连说带比划,看着白纯明了的点头,这才闭嘴。

“多贵的蜡烛都会如此的,一两银子一根的蜡烛也是这样,所以,为了省事儿,你还是用油灯吧。”白纯双目明亮,但此刻却是有些迷离出神,放空似的望着那灯笼,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应该啊。”叶青相信白纯不会骗他。

毕竟,他刚刚已经跟白纯说了,这灯笼是打算做好后,给燕家当成品的,能不能赚来银子就靠它了。

所以昨天没收了自己四百两银票的嫂子,在赚钱这件事儿上,显然不会骗自己,一定会大力支持自己才对。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白纯樱唇轻启,轻轻的说道:“这是李商隐的一首诗,里面的何当共剪西窗烛,便是说剪烛一事儿的。”

“你说这李商隐是不是跟蜡烛飙上劲了,是不是没了蜡烛他就不会写诗了?”叶青把羊角灯笼拿开,此刻端着那底座,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着那燃烧的烛芯。

白纯轻蹙眉头,李商隐可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位唐朝诗人,听到小叔子如此非议,心头多少有些不满,于是问道:“什么意思?你也知道他的诗不成?”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不也是他写的?”叶青抬头看了一眼白纯,盯着烛芯的时间有点儿长,如今看白纯,那貌若天仙的影子在他眼里都已经出现了重影。

白纯听到叶青随口就念出了李商隐一首诗词里的一句诗,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在研究蜡烛的叶青,突然问道:“你确定你是失忆了?那你为什么会记得他的诗?”

“难怪呢,原来烛芯是用棉线搓成的,我说怎么会没办法完全燃烧而后炭化呢。啊?你刚才说什么?”聚精会神研究着蜡烛的叶青,看着白纯一双美目正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于是急忙问道。

“你不是失忆了吗?”

“是啊?”

“那你怎么会记得李商隐的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白纯重复着质问道。

“这……条件反射吧,谁知道呢,也可能是突然开窍了,也说不准你多念几首诗,还有助于我恢复记忆呢。”叶青睁着眼睛开始瞎话连篇:“对了,这个蜡烛的气味儿怎么这么难闻?”叶青看着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一脸冰冷站起来准备离去的白纯,仰头问道。

“蜡烛都是这样!自己想去吧,你不是能想起诗句吗?这些常识你又怎么会忘记!”白纯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而后往厨房走去。

“我的表。”

“给你!”白纯随手就把表扔给了叶青。

“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哦……明白了,难怪这么熟呢。”叶青接过白纯扔过来的手表,若有所思的戴回到了手腕上,喃喃说道。

“你又在嘟囔什么?”刚刚走到厨房门口的白纯,再次扭过头,有些愤怒的望着叶青。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叶青叽里哇啦的说话了,刚才这个家伙,又在自己背后,念叨了一句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甚至……甚至连发音都是那么古怪,想要学都学不来的古怪话语。

叶青这种行为让她很生气,就像当一个人在自己背后,用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语说话时,就是白纯,也会觉得这个人像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没、没什么,那个……我好像找到了另外一条生财之道,或许可以放弃那明瓦了。”叶青没有看白纯那有些愤怒的脸,刚才不知不觉中,他用英语念出了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的名字,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此刻白纯已经有些发怒了。

于是,依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巴像是念经似的,神神叨叨的低声念着一些什么。

白纯哼了一声,看着那望着蜡烛的火苗,有些走火入魔的叶青,饭也不打算吃了,碗筷被她收拾的极其大声,霹雳吧啦的,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某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化,依然举着蜡烛,一会儿吹灭捻捻烛芯,一会儿又点燃,闻闻那蜡烛燃烧的气味儿。

过不多时,叶青便对眼前的蜡烛了然于胸了,而后吹灭蜡烛,把灯笼放在了一边,神色有些落寞的,静静坐在院子中间。

“怎么?不折腾你的灯笼了?”白纯收拾完厨房后,走出来就看见那个黑影,就像是门口那小石狮子似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蜡烛不行,这灯笼也只算是完成了一半,比我想象中的难,你说……你说怎么连个好蜡烛都没有呢?非逼着我亲自动手不成?”叶青很郁闷,研究半天他才发现,如今的蜡烛大多是用动物油脂做成的,燃烧的时候会发出难闻的怪味儿,而且还冒黑烟。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燕家的靠山

看着跟刚才兴致勃勃、精神振奋的精气神比起来,如今有些情绪低落、意兴阑珊的叶青,白纯不忍心再打击他,毕竟小叔子失忆了,自己没必要跟他太过于认真的计较。

虽然她不懂叶青的失忆,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甚至她有些怀疑叶青根本没有失忆,可一想到他平日里出格的行为举止,又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猜测。

“嫂子,你知道咱们临安城,哪里有做蜡烛的作坊吗?”叶青轻轻的踢了一觉羊角灯笼,看着灯笼滚到院子里另外一端后,也懒得再去拿回来放好,起身叹口气看着准备上楼的白纯问道。

“不太知道。”白纯淡淡的回了一声,而后就上楼了。

留在院子里的叶青,烦躁的抓了抓开始长长的头发,又走到羊角灯笼跟前,捡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房间内,至于其他三根羊角,叶青今夜是完全没有了兴趣继续做。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纯提着一只木桶走了过来,指了指院子当间的水井,又指了指她住的小楼。

这事儿如今叶青已经驾轻就熟,所以不用白纯开口他都知道,楼里面没有水了,自己得把里面的水缸蓄满水。

不一会儿的功夫,叶青便来回跑了数十趟,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儿,也感觉不到累,几十桶水填满了楼里的那口大缸之后,便把桶放在了旁边,缸盖上的水瓢也被他放进了桶里。

而后某人从楼里目不斜视,正义凛然的大步走出来,对于站在门口的白纯则是视而不见,毕竟这件事儿他已经有教训了。

记得第一次往楼里的水缸里蓄水,蓄完后,叶青竟鬼使神差的掀开旁边屋子厚厚的门帘,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已经颇为老旧的澡盆,而后便恬不知耻的对身后双眼冒火的白纯说道:“这浴缸太旧了,洗起来不舒服吧,而且太小,人都没有办法舒服的躺到里面去,改天我给你做个大……。”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被一脸冰冷的白纯,拿在手里的葫芦瓢向他飞了过来,要不是躲避的及时,很有可能他的脑袋就要被白纯开瓢了。

所以有了那一次的经验教训后,他每次往楼里的水缸里蓄水,或者是白纯让他做什么,叶青都表现的尤为正经严肃、不苟言笑,仿佛就是一个只会动弹、不会说话,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叶青刚从白纯身旁目不斜视,一脸正义的擦肩而过,就听见白纯突然向他道谢:“谢谢。”

准备踩着台阶下去的某人,听到白纯的谢谢,脚下一个踩空,差点儿从那三个台阶上摔下去:“哎哟……我去。”

狼狈不堪的止住踉跄的脚步,某人有些尴尬,头也不回的摆手连连道:“不……不用谢不用谢,应应应该的。”

白纯看着小叔子狼狈的身形,好看的樱唇紧紧抿着,扭身便快步往楼里走去,只是那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已经快要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了。

蜡烛只是个不起眼的生活小物品,没人会在意它的价值到底有多巨大,但叶青却是很清楚,当初上一世那个改良蜡烛的人,是一个如何伟大的化学家!

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法国伟大的化学家!

创造了染料标准色轮,依然是上一世制定检验颜色方法的基础,以红、黄、蓝三种颜色为基色,并以等距离排布在同一圆周上,在每两种基色之间又都排布出二十三级深浅不同的色调,形成共六十九个色调。

另外一个创举便是,开创油脂化学,从而使油脂加碱就能制出肥皂,以及酸加肥皂就等于盐加油脂等等,总之,在他的化学领域,不需要多么复杂、繁琐的实验,就能够制出甘油等物。

申请过的专利当中,其中就有以脂肪酸制出的蜡烛,解决了动物油脂蜡烛气味儿难闻,以及冒黑烟的缺点。

叶青能够想起的也就是只有这些,但如果想要把这些付诸于行动之中,叶青目前还不太有把握。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仔细回忆回忆,当初把自己从大学拐骗到精密仪器公司的老家伙,在让自己入伍前,写的那篇论文里的内容记起来,那么基本上一切都迎刃而解。

虽不敢说全部能够记忆起来,但是想起来个百分之八九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又熬了一宿夜,用鹅毛笔断断续续的记录了一些,脑子里回忆起来的东西后,而后在依然有些亢奋的情绪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

清晨的汤府里,丫鬟与下人因为当朝两大要员要上朝的缘故,早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整个汤府也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在天色刚刚灰蒙蒙亮时,就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了起来。

一百多将近两百多的下人、丫鬟,完全围绕着汤思退、汤硕父子二人而忙碌,就是连汤鹤溪,也会在这个时候早早起来,先向准备上朝的祖父汤思退问安,而后再到他父亲的院落,给他父亲问安。

总之,整个汤府就像是一个村庄一样,早早就进入了一天的紧张忙碌中,袅袅青烟跟同灰蒙蒙的天色融为一体时,整个府邸里的灯笼,才开始有选择性的,渐渐被下人熄灭。

汤鹤溪站在汤思退的房门口,直到听到里面传来了他祖父的声音,而后随着那扇雕花镂空的木门,被漂亮年轻的丫鬟打开后,他才得以进入在外厅等候着祖父。

从汤思退的房间出来,而后再到他父亲汤硕的房间,同样是问安以后,便在前院门口,与他父亲一同等着祖父汤思退出来,而后恭送父亲与祖父两人上轿离开后,汤鹤溪早上的任务才算是完成。

望着在天还未完全亮,便在禁军的护卫下,前往皇宫上朝的两顶轿子,汤鹤溪在身后护卫总管汤景的示意下,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朦胧的身形说道:“公子您看,那几个就是燕家燕鸿渊从兵部侍郎王大人手里,聘来的禁军。”

汤鹤溪远远的望了一眼,扯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下,点点头后便扭身往府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汤景说道:“找那两个金人跟他们说一声,只要不把燕家的动静闹的太大,可以稍微给燕家一点儿颜色瞧瞧。”

“公子,那要不要把这些禁军……。”汤景脸上闪过一丝谄媚的笑容,杀人对他来说,已经跟宰鸡杀鹅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行,燕家不能死人,燕家的禁军暂时也不能死人,如此的话……白纯的事儿也得先放一放才行了。”汤鹤溪停下脚步,摇着头斟酌说道。

汤景见汤鹤溪不再往下说,自然是也不敢多问,对着汤鹤溪点点头后,说道:“那公子,小的现在就去找那两个金人?”

“天亮了再去,丰乐楼现在还没开门呢,去那么早没用。对了,我可告诉你,切记一定要告诉那两个金人,燕家千万不能折腾出大的动静来,让燕家分家这事儿,必须得暗中进行。”汤鹤溪回味着昨夜里跟他祖父、父亲密谈的内容,俊秀的额头微微一皱,就连那两道剑眉也变得弯曲了起来。

汤景认真的点点头,公子看似在让自己警告金人,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燕家这事儿跟那禁军一事儿,看似一件事儿,但却是两件事儿,绝不允许自己自作主张。

汤鹤溪想了想,为稳妥起见,还是不放心的对汤景说道:“燕家在宫里有人,如今我们汤家刚刚把叶衡跟白秉忠扳倒,不适合立刻跟其他人结怨。要不然,你以为燕家为什么能够常年把持着皇家的生意?燕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临安城的首富啊,家大业大,谁不眼红,但燕家能够生意越做越大,自然是有着他的独到之处跟靠山。”

“是,公子,汤景知道了,一定会如实告知那两个金人的。”汤景神色一紧,原本以为燕家跟宫里有关系,只是坊间流传的流言蜚语,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那燕家不是不愿意分家吗?适当的,让那两名金人找人假行刺那燕倾城,或者是燕鸿渊,给他们一些警告就是了,但绝不可死人,也不可暴露他们自己。去做吧。”汤鹤溪点点头,便挥手让汤景离去。

燕家与宫里有关系这件事儿,就是汤鹤溪也不过刚知道,之前他一直还对燕倾城心存幻想,但不论是父亲还祖父,对于此事儿向来都是不赞成,甚至严令自己,不得与燕家发生冲突。

可毕竟树大招风,燕家如今隐隐有坐上临安首富的一把交椅,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跟嫉妒,而如今,就有人开始暗地里分裂燕家。

而他的父亲跟祖父,便是其中的两人,加上其他朝臣,甚至是其他富商,如今都对燕家的产业虎视眈眈。

但因为燕家与宫里的关系,他们自然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扳倒燕家,以免惹怒了宫里跟燕家有关系的人。

可金人使臣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到最后,与燕家明着闹翻了,哪怕是当今陛下,也是没办法治罪那两个金人使臣。

何况,金人使臣接触燕家,也是为了金国皇室的利益,有了这一层关系,到时候就算是被宫里知晓了,谁又能拿金国使臣有办法呢?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锦瑟

话说回来,让汤鹤溪最为高兴的事情就是,兵部侍郎王之望把叶青等这些禁军放在了燕府。

如此一来,如果金人跟燕府彻底把关系闹僵了,那么自己是不会介意借刀杀人,趁着大好机会干掉叶青,而后嫁祸给那两名金人的同时,也能够让白纯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到时候看还有谁能够挡在自己的面前!

当然,这对汤鹤溪来说,都是最坏的结果跟打算,如果金人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分裂燕家,白纯也能够识时务的对自己投怀送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此一来,说不准自己还可以放过那叶青。

叶青今日并没有前往燕府当差,毕竟昨日里就跟燕倾城说好了,三日之后便把其中的一件实物拿到燕府,让她过目。

所以今日燕倾城出府时,看着那叫李横的禁军,连同老刘头护卫自己,也没有再出生问那叶青又干什么去了。

坐上马车的燕倾城,歪着脑袋算了算,即便是算上今天,禁军在自己府里当差算是三日了,可那个禁军都头叶青,竟然只在自己的府里当差了一天半。

而且还拿走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这笔买卖好像到现在为止,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啊!

“你个兵痞,别以为我燕倾城好糊弄!三日之后,你要是给我拿不出个像样的东西,你这让我燕家分家的计策,又没法儿成功实施的话,我燕倾城绝对跟你没完!”咬牙切齿的燕倾城,跟幽儿坐在马车里,狠狠的说道。

而依然还在家里睡觉的某人,像是感应到了燕倾城对他的威胁,迷迷糊糊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便听到外面传来白纯的声音:“你今日怎么不去当差?”

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了看简单的房间,起身靠在床头看了一眼枕头旁边的手表,才六点半:“请假了,我要做灯笼,所以就不去当差了。”打了个哈欠后,叶青微微仰着头,对着窗户说道。

外面并没有再次传来白纯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厨房里传出来了响动声,不一会儿的功夫,还赖在床上的叶青,才听到外面白纯的声音:“那……那今日你陪我出去一趟?”

“哦,知道了。”叶青搓了搓脸颊,便开始准备起身。

两人的对话一个是征求意见的问话,而另外一个则是服从命令似的答话,如此不和谐的问答,倒是在朝阳初照的小院里,显得是那么的和谐自然。

起身在桑树底下洗漱,而白纯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坐在厨房里等着小叔子一起吃饭。

宋之前的普通百姓,一日还不曾食三餐,只有达官贵族或者是豪门世家才能够一日食三餐,普通的黎民百姓,还处在一日两餐的阶段。

而到了大宋这个时期,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够享受到一日三餐的待遇了。

吃完饭回楼里收拾的白纯,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一身窄袖长袍的叶青,抬起手腕看了看,而后问道:“要不要借个牛车啥的?”

“不用,不出城。”白纯提着一个包袱,低着头说道。

“你这样累不累啊?我那个背包呢,用那个装东西,不比你提着包袱轻松一些?”叶青看着低头审视自己一身素衣衫裙的白纯,说道。

“就是那个……有带子的背包?在你房间啊。”白纯抬起头,素帕再一次把一头秀发包了起来,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显得她那面庞是那么的漂亮,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

叶青撇了撇嘴,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那背包,而后拿出来打开拉链,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背包说道:“把包袱放进去吧。”

白纯犹豫的看了一眼叶青,最后还是把挽在臂弯的包袱放进了那,看着好像花花绿绿的背包里。

“哎……这样不就行了嘛,还不耽误双手干其他的,就是你背上好像显得大了些,还是我来背吧。”叶青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高挑的白纯一眼,便不由分说的把背包单肩背在了身后。

“不用……我……。”白纯看着叶青手拿一根宽带子,往肩膀上一搭,而后就往门口走去,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那已经走到影壁跟前的高大身形,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无奈的摇摇头,白纯都不知道为何叶青做这种事情能够如此的自然,按理说,这种事情都是女子干的事情,而且一个包袱,哪有让男子背着,女子跟在后面的道理,传出去的话,男人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他难道不懂吗?还是说又犯病了?白纯狐疑的看着已经绕过影壁,消失不见的身形,无奈的深吸口气,便低头往外走去,只是脑海里,一直是那显得有些突兀的……背包,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包来装东西呢。

低着头跟在后面的白纯,走到门口转身锁好门,而后看了看站在巷子里张望的叶青,眼见巷子里此时并没有什么人,急忙低声说道:“往这边走。”

白纯还是生怕自己跟小叔子一同出门被街坊四邻看到,一路上一直是低着头前行,好在身后的叶青,一直步步跟随在她的后面,并没有跟她并肩而行。

“咱们这是去哪里?”走出坊地,两人来到御街后,叶青看着一大清早就显得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街道问道。

“去见我父亲的一个……朋友。”白纯顿了下,用眼神示意叶青跟着她继续往前。

“风波亭是不是就是这里?”穿过御街的他们,在绕过风波亭那一带的时候,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叶青,四下里张望着问道。

“嗯。”白纯显得多少有些心事重重,回答起叶青的话来,也是显得心不在焉。

不过叶青倒是没有觉得奇怪,平日里自己这个嫂子就是这般冷淡的态度,所以在他看来,此刻嗯一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跟白纯两人走在街道上,时不时还会引起路人的侧目,要么是惊艳于白纯的容貌跟高挑身段,要么就是诧异于叶青那背后的背包,或者是他那一头只能在脑后勉强扎起来的小马尾。

经过风波亭往前行不多时,来到一条稍显宽敞的巷子后,白纯的步伐便明显慢了下来,时不时蹙眉打量着街道两侧,挨家挨户大同小异的门户,像是努力在辨认,到底哪一家才是她自己的目的地。

“你……你不会也没有来过吧?”叶青看着白纯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还停下脚步思索着,显然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哪家才是。

“来过一次,但是是晚上,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了。”白纯继续缓缓往前行走,一边打量着两侧一边回答道。

叶青便跟在身后也漫无目的的打量着,同样时不时便会有经过的百姓看一眼两人,特别是看着叶青身上还背着一个行李,两人寻寻觅觅的样子,多少有些像是投奔亲友的外乡人。

“好像是这家。”白纯看着街道左侧,那两扇朱红色大门,上面的朱漆亮而发光,显然是不久前刚漆。

“谁家啊这是。”叶青抬头看了看门楣,见并没有悬挂像燕倾城府门口一样的燕府牌匾,于是好奇的问道。

白纯双手在身前缠绕,显得此刻的内心很纠结,也很紧张,几次作势想要敲门,但又都在空中停了下来,洁白的牙齿轻咬着嘴唇,一时之间很难下决心。

“砰砰砰……开门。”

但不等白纯下定决心是否要敲门,就看见自己旁边一张大手拍在了那朱红色的大门上,而后手的主人还往后退了两步,仰头对着里面再次喊道:“开门。”

“你……。”白纯吓了一跳,心头不由自主的一紧,但看着满脸无辜的叶青,此刻也不好责怪,于是只好说道:“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切莫乱说话,看着就是了。”

“哦,知道了。”一只手抓着背包带,站在台阶下的叶青说道。

两人互相瞪眼的功夫,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等一下。”

而听到这个声音后,白纯瞬间则是心一紧,就连那平日里一脸淡漠的脸颊,此刻都显得有些焦急跟不耐。

“是……是锦瑟吗?”白纯对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冲里面刚才的女声问道。

“你是……?”

朱红色大门旁边的小门被打开,依然还站在台阶下张望的叶青,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叶青看人不太会看出年龄,总之在他看,反正是不大的一个丫鬟,探出头正往外打量。

“锦瑟,是我。”白纯转头,只见那丫鬟的脑袋正好转过来,目光与她正好相撞。

“小姐?您……您怎么来了?”面容消瘦,头发都有些枯黄,穿着一身打着补丁丫鬟服饰的锦瑟,一下子从旁门处冲了出来,但走到白纯身边后,又突然止步,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呆的看着白纯。

白纯同样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激动、心疼的上下打量眼前的丫鬟,眼圈不由自主的有些泛红:“你……你怎么……怎么穿成了这样?他们对你不好吗?”

白纯一把拽住锦瑟往后缩的小手,看着那布满茧子、皮肤粗糙,指尖处带着一道道裂痕,显然是经常泡水,加上干活儿过多,才让一双白皙的手变成了这般模样儿。

“有新衣服,我没舍得穿。”锦瑟用尽力气睁大眼睛,但小姐的影子,却依然被眼眶里的泪水模糊。

努力想要从白纯手里抽回自己手的锦瑟,但不论她如何用力,一双手都是被小姐死死的握在手里。

“谁啊?”里面一个男声这个时候突然从旁门处响起。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钱的事儿

锦瑟听到旁门传来的声音,心里一阵紧张,想要挣脱白纯的手这时候也变得更用力,嘴上还急急说道:“小姐,范员外出来了,我……我得……。”

“没事儿,锦瑟不怕,一会儿我就带你走,我这次来,就是打算接你回去的。”白纯拽着锦瑟的小手,摇头笑着安慰道。

“可……。”锦瑟小脸上的神情先是一喜,而后又变得犹豫了起来:“小姐,锦瑟不值小姐为锦瑟赎身的。”

“傻丫头,赎什么身,我又没把你卖了。”白纯替锦瑟擦着眼泪,同样是眼眶泛红,笑着说道。

“白小姐?你怎么来了?”就在两女说话的功夫,只见那被锦瑟称为范员外的中年书生,从旁门处走了出来。

当那中年人看到白纯跟锦瑟双手握在一起,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后,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不过看样子,显然是跟白纯认识。

“我是来……。”白纯抬头,但依然还是紧紧抓着锦瑟的小手,对锦瑟身后的范员外说道:“我是来接锦瑟……。”

“大庭广众之下,尊不尊、卑不卑的成何体统?”像是准备出门的范员外,不等白纯话说外,那长长的宽袖口一甩,又转身往里面走去。

“小姐……。”锦瑟心里有些焦急,不由得有些跺脚道:“小姐,您还是……。”

范员外极为在意礼数,上尊下卑的规矩在府里更是严格,如今看到自己跟小姐竟然在府门外,双手握在一起,肯定是会生气的。

“没事儿,我们进去吧,今日说什么也要把你带走,咱们再也不分开了。”白纯拉拽着有些神色有些害怕的锦瑟的手,安慰着说完后便要从旁门进去。

白纯如今不知不觉间,经过与叶青两个月时间的相处,虽然说上尊下卑的观念依然还在,但经过这段时间小叔子的折磨,心急时刻难免还是会放松这些礼数。

何况,锦瑟可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丫鬟,说是形同姐妹也不为过,要不是父亲获罪被流放至岭南后,她也不会跟锦瑟分开。

拉着锦瑟走到旁门口后,白纯看了一眼那还站在台阶下,一直不说话的叶青一眼。

“哦。”叶青看着白纯望向他,急忙应了一声,而后就跟着两女往这家府里走去。

这范员外的府邸比起燕府就要小了很多,但处处还是能够感觉到像是刻意为之的,读书人的书香气息。

几人来到正厅的时候,只见那范员外正闷声闷气的坐在主位,看着白纯依然拉着锦瑟的手,再次不满的哼了一声,而后便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只是当叶青跟着两女踏进正厅后,范员外的眼神便疑惑的落在了处处透露着古怪的叶青身上:“你是何人?我范府何曾成了凡夫俗子想来就来的地方了?”范念德双目一瞪,看着旁边另外一个丫鬟问道。

“范世叔,这是白纯的小叔子。”白纯此刻才松开锦瑟有些紧张颤抖的小手,对着范念德解释道。

“小叔子?白纯啊,你……如此成何体统啊,你虽然嫁入了叶家,但你也不能不尊伦理,与小叔子一同出入,还一同来到了我的府上!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你让范叔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如何对的起你爹又?”范念德皱着眉头,痛心的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叶青说道。

在他的眼神以及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不言不语,神情自在、态度从容的,站在厅内的白纯小叔子的厌恶跟蔑视,就像叶青站在他家的厅堂,会脏了他的范府一样。

我特么的跟我嫂子来你府上,怎么就不尊伦理了?还特么让外人看到丢你的脸?我特么的妖魔鬼怪啊,还是你家债主啊。

叶青啧了一声,刚要说话,就被已经有些摸到他脾气的白纯,扭头瞪了一眼,示意他不准说话。

无语的耸了耸肩膀,到现在叶青也不知道,白纯让自己陪她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站脚助威吗?可不让我说话,用个哑巴站脚助威啊。

“世叔,当初我父亲被流放,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查抄,我跟锦瑟无家可归之际,只好先把锦瑟留在了您的府里,如今……。”

“贤侄女,锦瑟是老夫付了三十两银子从你手里买过来的,当初如果不是老夫看在与你父亲相交多年的面上,又怎么会花费三十两银子?这要是在牙市上,买三个丫鬟都够了。”范念德摆手打断白纯的话,神态颇为遗憾的说道。

范念德看了看一身素衣衫裙的白纯,再看看她那站在那里,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跟无事儿人似的,站在厅堂里的小叔子。

心中不由自主的猜想着,是不是白纯跟她小叔子如今在临安城里混不下去了,所以带着小叔子想要投奔自己?还是说如今带着要小叔子,来找自己要回锦瑟的?

但不论是哪一个,范念德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把锦瑟这个勤快懂事儿的丫鬟,还给白纯。

虽说当初白纯并未答应把锦瑟卖给自己,只是说了寄留在此,等她安顿好了,便过来接走锦瑟,可自己可是实实在在的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让她应急用的。

所以,在范念德看来,不管她白纯今日来自己府上是什么目的,锦瑟,自己是万万不能送回给白纯的。

白纯有些诧异的看着范念德,自己什么时候打算把锦瑟卖给他了?

当初父亲被流放,家被封,那时候自己还不曾找到婆家家到底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好先把锦瑟寄留在他家里,说好了等自己安顿好了,再来带走锦瑟。

而那个夜晚,表现的很是慈祥的范念德,确实给了自己三十两银子应急,自己也当面谢过后,明确告诉他了,等以后安顿好了,一定会把欠他的银子还给他,并把锦瑟接走的。

怎么到现在,竟然变成了当初自己是把锦瑟卖给他的了呢?

白纯看了看一旁低着头,捏着一身补丁的衣角锦瑟,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锦瑟刚才说的那句:“锦瑟不值得小姐赎身。”敢情这丫头以为是自己把她卖给范府了,所以刚才才如此说。

心头瞬间又有些心酸,与锦瑟相逢的喜悦,以及以为能够很快团聚的喜悦,很快就被冲淡了,甚至心中隐隐有些对范念德的怒气。

于是当下对坐在主坐,一直都没有让他们坐下来的范念德说道:“范世叔,您当初确实是给了白纯三十两银子,可白纯并没有答应把锦瑟卖给您,只是当初白纯并未安顿好容身之地,不想……。”

“贤侄女啊,当初老夫花费了三十两银子,明着是买锦瑟,实则是帮你度过当初的难关,难道以你的聪颖,还体会不到世叔的良苦用心吗?这也就是看在与你父亲相交多年的份儿上,老夫才会如此做的啊。”范念德语重心长,大有你白纯不懂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竟然还敢过来,说要带走锦瑟呢。

“可……。”

白纯刚要说话,余光就看见旁边的叶青凑到了她跟前,低声说道:“直接拿钱说话,老头儿在乎的是他那三十两银子。”

站在一旁的叶青,听了半天也听明白了,归根结底原本就是钱的事儿,但两人说来说去,拉锯似的谁都不好意思提还钱的事儿,这事儿能解决才怪了。

“低俗。”白纯低声斥了叶青一声。

而后又冲着范念德说道:“范世叔,白纯今日过来,无论如何都要带走锦瑟的,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们也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胡闹,难不成你还要从老夫的府里抢人不成?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官府去……。”范念德怒气冲冲拍着桌子,看着白纯怒道。

“别,我嫂子的意思是,当初拿了你三十两银子,如今呢,就把银子还你,人呢我们也带走,你意下如何啊?”叶青突然举手,抢在白纯说话前,急忙跟范念德说道。

“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把他们赶出去。”范念德看着叶青那举着的手,哼了一声后说道。

白纯嗔怒的瞪了一眼胡乱插嘴的叶青,范念德即便是在临安,也是享有盛名的大儒,但脾气性格古怪,嫉恶如仇,看不过去的人和事儿,向来都是直言不讳,谁的面子也不给。

即便是当初父亲与他交往,两人即便是相交多年,但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不同的见解,吵得面红耳赤,一点儿颜面也不留。

所以,这也是为何白纯不敢在范念德面前提钱,只能干看着范念德一口一个三十两银子,自己却只能根据当初的情况,据理力争的缘故。

“世叔勿怒,白纯今日前来,确实只想带走锦瑟,锦瑟从小跟着白纯一同长大,还望世叔看在与家父交往多年的情分上,能够通融一番才是,白纯在这里谢过世叔了。”说完后,白纯对着坐在上首的范念德,作势就要跪下。

而一旁一直低着头的锦瑟,听到白纯的话后,激动的看着白纯,见白纯作势要跪下,于是立刻跟着白纯就要一同下跪。

小姐为了自己都如此相求于人,自己一个丫鬟,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今生今世,自己是跟定小姐了。

“别。”叶青一把拉住作势要跪下的白纯手臂,而后一条腿往前一伸,脚面正好挡在了锦瑟已经弯下去的膝盖上,冷声说道:“起来。”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倚老卖老

“既然你说我嫂子把……锦瑟卖给你了,那么你可有锦瑟的卖身契?如果没有,人我们当然可以带走,至于你说的三十两银子,我们也可以立刻还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叶青抓着白纯的手臂,把白纯拉了起来后,看着范念德说道。

另外一只手同时也没有闲着,在脚面挡住锦瑟的膝盖后,看着身形不稳,因为自己脚面相挡的缘故,扶住了差些要摔倒的锦瑟肩膀。

“放肆!”范念德这一次气的直接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刚要说话,就看见那年轻人,毫不畏惧的又在上前一步。

“别跟我摆谱儿,也别跟我倚老卖老,我不知道你丫是谁,也不知道你丫到底在临安城有什么身份背景。就事论事,你丫要是拿不出锦瑟的卖身契,那么人我们就带走,别特么的磨磨叽叽的。”叶青松开白纯一直挣扎的手臂,神色郑重的问道:“嫂子,你老实告诉我,锦瑟的卖身契你可有?”

“有,在那个……那个包里。”白纯扯回自己被叶青松开的手臂,几乎是下意识的指了指叶青身后说道。

“那就好办了。”叶青把背包拿到身前,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他不能看的东西,打开背包里的包袱,卖身契暂时没有找到,倒是让他首先看见了,前两日给白纯的百两银票。

于是索性直接把背包递给了白纯,让白纯找那卖身契,何况他也没有见过卖身契长什么样儿,再者白纯那要杀人的眼光,此时正紧紧盯着他,这让他也不敢再随便翻那背包里的包袱了。

拿着一张百两银票,叶青不理会白纯那要杀他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到范念德跟前,看着身高直到他胸前的范念德,而后把银票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自作主张道:“这是一百两,也不用你找了,多余的七十两,就当是锦瑟这段时间在你家里的花销!如果还有剩余,就当是我嫂子赏你的了。”

听到叶青的说话,白纯只觉得脑子里轰一下,瞬间陷入到了空白当中。

本来她让叶青陪他过来,是因为毕竟那几百两银子是叶青赚的,如果自己还了范世叔三十两银子,而后又带着锦瑟回去。

她是怕被叶青误会,自己拿着钱去买了个丫鬟,所以才让他陪着过来,以此好证明,自己接锦瑟回去,还范念德的钱,是两回事儿。

可现在自己那脑子不正常、还极其败家的小叔子,一张口就把一百两银子全给霍霍了。

而且还不光如此,看看此刻那范念德铁青的脸色,杀人的目光,颤抖的嘴唇,就知道叶青刚刚那番话,对于范念德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狠。

“竖子无礼、竖子无礼,滚!滚!立刻从老夫这里滚出去!老夫又岂是几十两银子……。”范念德颤抖着手指,指着白纯看着叶青,脸被气的通红,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别特么的瞎逼逼你,你特么的不会为了几十两银子难为我嫂子,但你特么的口口声声三十两银子挂在嘴边,那你说你特么的不是因为钱的事儿是因为什么?”叶青直接拍掉了范念德指向白纯的手,而后伸出手指着范念德,一双眼睛变得冰冷无比道:“我告诉你老东西,谁敢让我嫂子下跪,我就先让他断腿!别特么的不识好歹!”

“竖子敢尔!”范念德此刻气的浑身都在抖。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如此对待自己,身为凤山书院的讲书,这临安城不论是黎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哪个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今天却碰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敢不敢你试试就知道了!”叶青眯缝着眼睛,死死盯住范念德那双老眼昏花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毒蛇看见了可以饱腹的猎物一样。

范念德原本还敢与叶青对视,但随着正厅门口家里的下人出现后,叶青那一双眼睛变得更加的凌厉,甚至隐隐带着一股杀气!让范念德不由自主的开始移开视线,躲避着那让他打心底有些害怕的眼神。

“给我出去,以后不准你再登我范府之门!”范念德指着门口,躲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青,冷声哼道。

“老子还不愿意来呢,为老不尊,强抢民女的东西。”叶青脸上冰冷的神情缓缓消失,不过嘴角还是带着一抹冷笑,也学着范念德语气哼了一声说道。

“人给我留下,范府的人,岂容你们说带走就带走。”范念德看着叶青一手拉着一个,就要往外走,立刻对横在门口的四名护院命令道。

“卖身契在你手里吗?是你的丫鬟吗?银子也还给你了,一百两都足够你买十个丫鬟了吧?我嫂子既然是你的晚辈,白伯父与你又是故交,你就老脸都不要的这么对待一个晚辈?”叶青放开白纯跟锦瑟的手,看了看门口四个护院,其中一个身高比他还高,整个人就像是一座肉山一样,此刻正恶狠狠的连同其他三个人看着他。

而后示意白纯跟锦瑟站到角落里,以免一会儿发生变故后,伤及她们二人。

白纯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叶青,想要阻止叶青继续挑衅范念德,但心里又有一股气憋着,又有一些不愿意阻止。

可当看着门口那四个护院后,白纯的心便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她们这边铁定吃亏,小叔子一个人,又如何能够挡了四个护院,何况那四人里面,还有一个小山一样的护院。

“喂……。”白纯刚想要说话,但却被叶青伸手阻止了。

而后只见叶青扫了一眼身后那四个凶神恶煞的护院,毫不在意的继续对厅堂上首的范念德说道:“长辈是用来敬重的,不是用来敬畏的。手里没有卖身契的是你,还了你银子还不放人的是你,怎么?真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我就得毫无原则的尊老爱幼不成?就得看你这幅道貌岸然,讨人厌的嘴脸?”

白纯无语的看着叶青在那里噼里啪啦的说话,竟然呛的范念德嘴唇动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不禁越来越担心,万一一旦小叔子知道了范念德身份,乃是凤山书院、建康府学的讲书,而且还是儒学大家朱熹的至交好友后,他还会不会如此无礼的对待人家。

被叶青一阵抢白的范念德,铁青着脸色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无赖言辞,一时之间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且,他本身确实有意曲解了白纯当初寄留锦瑟的事情,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白纯对自己的敬重,加上他父亲被罢官流放,自己想要留下一个丫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事已至此,范念德自然是更不能让叶青跟白纯,往自己面前拍一百两银子,而后就把人带走,如此一来,以后自己的颜面何存?还怎么约束家里的其他下人?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轰出去。”范念德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双臂用力握在两侧,恼羞成怒的大喊道。

“就凭他们几个?”叶青冷笑一声,随即连头都没有回,一个侧踢就把率先冲进厅堂的护院,一脚踢飞,撞在了一个摆放在桌面上的花瓶上。

随着花瓶啪的一声碎裂,叶青顺势转身,而另外一名护院已经冲到了眼前,微微偏头躲过那带着一丝凉风的拳头。

随即叶青用自己稍微低下去的额头,用力狠狠的撞在了那护院的鼻梁骨上。

护院一声惨叫,刚刚打出一拳的手迅速收回捂着鼻子,只感觉面门像是被重锤击中了一样,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脚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站在旁白呢的白纯,心仿佛都揪到了嗓子眼儿处,眼睁睁的看着叶青,一头把一个护院给撞的昏死了过去。

第三个护院与那一座肉山,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这么不耐打,一脚被踹飞了一个,脑袋撞在了花瓶上,此刻满脸是血,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在那打转。

而另外一个,同样是满脸是血,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昏死了过去。

另外一个身形矫健的护院,冲着向他们大步走来的叶青大喊一声,一跃而起从上往下,屈起胳膊就像叶青的面门砸了过来。

“滚蛋!”叶青一个直踹,那身体还在空中的护院,于是非但没有冲进来,倒是比闪电还快的直接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那如同一座肉山的护院,动作虽然迟缓,但肥胖的拳头也已经举了起来,在叶青脚刚刚落地之后,便向叶青面门挥了过来。

“找死!”叶青面色冰冷,竟然同样挥拳,向那肉山护院的拳头迎了上去。

两只拳头碰撞在一起,而后白纯跟锦瑟,包括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范念德,便听见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骨裂声音,随后那肉山护院,嘴里惨叫着便矮下了肥胖的身子,另外一只手扶着刚才出拳的那只手。

但还不等他整个人蹲下去,就感觉眼前一黑,像是那人的膝盖向自己的面门顶了过来,而后肉山两眼一黑,脑海中轰的一声,还来不及体会面门被人击中的感觉,肉山便砰的一声,死人一样的倒了下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起个姓

“还有吗?要是就想靠他们四人留下我们,你想的可真天真!”叶青回过头,看着震惊的如同雕塑的范念德,冷声道。

“你……。”

“你你妹!”叶青一点儿也不客气,他不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仗着自己有点儿威望,岁数大了,就敢厚颜无耻的欺负晚辈。

而之所以让他如此坚决的插手此次事情的原因,便是这老东西明摆着想要坑白纯,不想赔了当初借给白纯的三十两银子,又想要人财两得的留下锦瑟。

特别是当白纯作势要给他下跪的时候,老东西的嘴角竟然隐隐往上翘,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那种小人得志的表情,让叶青恨不得一拳把那脸打趴在地面,再踩两脚发泄出气。

被叶青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的范念德,一会儿望着那白纯、叶青以及锦瑟早已经消失的方向,一会儿看着四散狼藉的厅堂,两个护院如同死尸般,躺在厅堂内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如同肉山的护院,整张肥脸都扭曲到了一起,额头上的汗珠子油亮油亮的,另外一个被叶青额头撞的晕晕乎乎的护院,到现在还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鼻梁骨也早已经塌了下去,满脸是血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走出范府大门后的白纯突然停步,而后用力把背包扔在了身后叶青的身上,一张绝美的脸颊此刻气的铁青,饱满的胸脯不断的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怒气,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接人还钱,谁让你动手打人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白纯气呼呼的指着叶青,怒声问道。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你是我嫂子,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让外人欺负?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个爷们儿吗?何况是咱们占理,那老东西又不占理,就是告到法院……官府,凭借着她的卖身契,咱们也是稳赢不输啊。再说了,他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你给他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又没有让你跪,他与我父亲是故交,我给他下跪也是看在我父亲……。”

“那要跪也该是你跪白伯伯,他算是老几啊?而且你看不出来吗?一脸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他明显是想要赖账,不想把她还给你,又想让你主动提出还那三十两银子,人也想要,钱也想要,难不成天底下的好事儿都得让那老东西占了?你看看这丫头这身行头……衣服,你忍心让她继续在老东西那里受罪?连这丫头都以为是你把她卖给那老东西了,你现在再不接走,过几日恐怕连锦瑟自己都相信,是你把她卖了。”叶青把锦瑟拉到身边,拍着锦瑟的肩膀,指了指锦瑟身上的衣服,一脸假装心疼的说道。

“你……。”白纯气得用手指着叶青,一边往叶青跟前走,一边说着:“我每说一句,你就有八句等着我,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你做主但也不能官僚主义不是?我要民主!我觉得我没做错!”叶青看着白纯向他走过来,于是背着背包便往后退。

在锦瑟的注视下,白纯进一步,叶青退一步,两人之间永远保持着七八步的距离。

小姐是气得粉脸铁青,那小姐的小叔子也是一脸委屈,唯独锦瑟自己,此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看着小姐与小叔子吵架,心里完全没有了被小姐,从范府接出来的喜悦与兴奋。

“你给我站那别动!气死我了!你听见没有!”白纯追也追不上叶青,叶青一直保持着与她七八步的距离,而后便围着锦瑟转圈。

“你要打我怎么办?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了,你怕他干什么,他要是敢报复,我灭他全家!不过我看那老东西也不敢报复,毕竟他不占理。”叶青往后退着说道。

白纯停下脚步,不再追一直躲着她的叶青,但那一直伸出的手臂并没有收回来,而是继续指着眼前七八步距离的小叔子说道:“我告诉你叶青,从今日起,你给我重读四书五经圣贤书!以后除了在燕府当差,回家后你就给我认真读书!锦瑟,以后你监视着他,要是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过分了啊,我又不是不识字,凭什么让我重读?”叶青举手抗议,但对他毫无办法的白纯,已经拉着锦瑟的手,开始往回走了。

跟在后面落后七八步的某人,于是便开启了自言自语的模式,也不理会路人看他的目光,独自背着那临安城,甚至是整个大宋独一份的背包,话唠一样的在白纯跟锦瑟背后自言自语着。

“他叫范念德,乃是临安凤山书院、建康府学的讲书,说是我大宋所有读书人的先生都不为过。而他也是与当今大儒朱熹先生、陆九渊先生差不多可以齐名的当代大儒,与朱熹先生更是至交好友,你说你今日如此,你到底是为谁好?”白纯领着锦瑟,与身后的叶青走到了风波亭后,在一处如同后世小花园的地方停步,转身冷冷的对自言自语了一路的某人说道。

一路上一直谨小慎微的锦瑟,好几次想要帮叶青把那背包背着,毕竟虽然她从范府里出来了,可还是小姐的丫鬟,虽然喜欢跟着小姐,但自己不能忘了丫鬟的本分才是。

所以看着小姐的小叔子一直背着包跟在后面,犯了“职业病”的锦瑟,就好几次张口,想要帮主家背着背包,都被白纯给拦住了:“就让他自己背着,你不用理他。”

“朱熹、陆九渊我倒是知道,两人还是死对头,谁也不肯服谁,谁也又说服不了谁,但这范念德……他能跟朱熹、陆九渊齐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那老东西的德行……。”

“叫先生!你再一口一个老……今天你就别想回家!”白纯气得脸色发青,双手用力紧攥着的拳头,雪白的手臂上,那淡青色的血管都是清晰可见。

她实在是感到无奈了,今日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你说小叔子失忆了吧,他倒是能记起一些东西,而且还知道朱熹、陆九渊这样的名望大儒。

但你说他能记起来一些东西吧,刚才在范念德的府上,那一句句话,完全没有几句听着正常的,每一句都是那么古怪格格不入,听起来是那么的别扭,仁义礼智信,起码的尊重与礼法,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全凭着他自己的喜好做事儿!

花起钱来还极其痛快!一百两银子就让他这么给挥霍了,想起来白纯就觉得肉疼!

而且还很无耻、如同杀人诛心般的羞辱范念德,多出来的算是赏给人家的了,这样话语,天下学子,有一个敢对着范念德说吗?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叔子了!

气的面色铁青,但在外面又不好发作,而且就算是想要教训小叔子,她自己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刚才就躲她远远,即便是回到家,自己又能如何?叶家有家法吗?恐怕就是有,就算是叶青记得,自己提起的话,他也会拿失忆来搪塞自己。

面对嬉皮笑脸、毫不在乎的叶青,白纯无语的坐在廊亭里,此刻就连太阳穴都是被气的怦怦直跳,但某人却是依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不敢招惹正在生气的白纯,便嬉皮笑脸的坐在了白纯对面,看着站在白纯旁边的锦瑟问道:“锦瑟,你全名叫什么啊?”

锦瑟没敢第一时间回答,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白纯,见白纯没理会,于是小声说道:“奴婢全名就叫锦瑟。”

“还有姓锦的啊,这个姓可是第一次听……。”

“不是,锦瑟的名字是小姐取得,锦瑟是被老爷捡回来的,所以没有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便问问,要不我给你起个姓吧?”某人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自认为和蔼可亲的模样,对有些局促的锦瑟说道。

“去死你!天下有给人取名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给人取姓的。”白纯听到小叔子如此胡诌,气的竟然噗哧笑出了声。

跟单独与叶青相处不同,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了锦瑟的关系,不再担心自己与小叔子相处,会被人说三道四,在背后戳脊梁骨,所以白纯在与叶青说话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态度,都要比往日他们独处的时候缓和了很多。

叶青一看嫂子笑了,而后他自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猥琐了,嘿嘿着道:“嫂子,锦瑟的名字,你不会又是取自李商隐的诗吧?是不是根据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句的头两个字取得啊。”

“这句里有锦瑟二字吗?”白纯哼了一声,已经麻木了叶青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叶青喃喃的念着李商隐的锦瑟。

白纯倒是没有觉得如何,锦瑟倒是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叶青,这念诗的叶青,与刚才在范府里粗话连篇的叶青,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原本还以为小姐的小叔子,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满嘴粗话的莽撞人,没想到竟然张嘴就能把锦瑟背下来,比自己背的还要好呢。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小二

三人在风波亭那如同公园的廊亭内,歇了一会儿后,在白纯的气也消的差不多时,便由叶青提议,今日家里算是添丁了,怎么着也得庆祝一下不是?

听到此话的锦瑟,急忙是连连摆手,只呼使不得使不得,自己只是一个丫鬟,如何能够担当的起。

白纯则是依然冰冷着神情,虽然说比刚从范念德家里出来好了一些,但对叶青总还是没有好脸色,不过倒是没有拒绝叶青的好意。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要照顾小叔子跟自己的关系,生怕被人说三道四,便天天待在家里,出行很不方便。

而今有了锦瑟陪着自己,在白纯看来,自己即便是跟小叔子走在街上,加上有锦瑟在旁,应该不会引起太多的非议了吧,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非议她也已经快要麻木了。

“一百两银子就让你那么花了,哪还来的钱吃吃喝喝。”白纯嘴上如是说,但走到御街上之后,还是给足了叶青面子,并没有朝家的方向走去,而是开始往皇宫方向,较为繁华的地方走去。

白纯毕竟也还是个少女,虽然说是嫁人了,可她这个嫁人跟别人嫁人不一样,嫁过来前夫君就战死疆场了。

何况他们严格意义上说,也只是定下了亲事,如果叶宏还活着,如果汤家不逼迫,这门亲事儿到最后能不能成,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呢。

锦瑟显然也是很久不曾出来过了,跟白纯并肩而行,虽然身着一身带满了补丁的短打扮丫鬟服饰,可也不影响她在张望御街两侧商铺时,那兴奋与新鲜的劲头。

南宋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其发达的商业,以及开明的政策,随着商业的发展,宵禁随着坊墙的拆除,也早就已经形容虚设。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基本上可以说是就像后世的城市一样,一天最为繁华的夜市刚刚打烊,而早市便会紧接着开始迎门接客,从而使得整个临安城,就像是一个大型的不眠城一样。

叶青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如此悠闲的逛过临安城,所以此刻跟在白纯跟锦瑟身后,悠然自得的左顾右盼,第一次用心体会着,南宋临安城人来人往、叫卖不绝于耳的繁华与热闹。

“你在这儿等着,别瞎跑。”白纯停住脚步,牵着锦瑟有些扭捏的手,对缓缓向她们走过来的叶青说道。

“啊?为什么?你们干嘛去?”愣了一下的叶青,不明所以的问道。

“让你在这等着就在这等着,把包给我。”白纯指了指叶青背着的包说道。

“那……你们快点儿啊,要不然我就一个人逛去了。”叶青把包递给了白纯,只见锦瑟急忙从白纯手里接过,抱在胸前。

“还想不想吃一顿好的了?”白纯威胁道。

“好吧,那我等着就是了。”叶青无语,财政大权不在自己手里,说话就是没办法理直气壮的。

看着白纯与锦瑟离去的背影,让叶青感到惶然的是,刚才这种情形,怎么有种像是上一世,自己陪着女友跟女友闺蜜逛街,而后被人扔下的错觉。

无奈的摸了摸兜里,白纯前两天给的四十文钱,以及坑燕倾城的五两银子后,花剩下的三两碎银子,叶青确实有点儿心虚,不认为这点儿钱能让他一个人,在临安城内美美的吃上一顿好的。

站在街边白纯指定的位置,叶青无所事事的再次打量着眼前临安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御街街景。

宽敞无比的御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与轿子也是各行其路,时不时驾驾驾的呼喝声,与他擦肩而过,而后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自己眼前经过。

两边的商铺门口同样是人来人往,女子头顶带着鲜花的比比皆是,这让叶青很好奇,失去了水分的鲜花,万一半日的时间,蔫在了脑袋顶上,耷拉下来的话,那得有多难看?

文人雅士手拿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从容与优雅,或者是同样在脑袋顶上插上一朵花,步态潇洒从容,与友人一同说说笑笑往前行去。

商铺鳞次栉比,就连商铺门外头,都有一些油、木、砖瓦工匠或者是修鞋、补锅、箍桶、墨镜子的工匠,摆个小摊在那里一脸笑容的忙乎着,或者是与客人在讨价还价。

整个城市的百态景象,完全就像是那北宋张择端所画的《清明上河图》的真实写照,恍然之间,叶青有种仿佛走进了《清明上河图》那画里的错觉。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叶青怔怔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双目无神的喃喃念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纯跟换了一身新衣服的锦瑟,在他旁边已经站了半天了。

听着叶青痴痴呆呆的念词,白纯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这是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感怀失去的北地?”白纯看叶青缓缓回过头,于是疑惑的问道。

“没,我感怀北地干嘛,我又不是皇……那个啥。”叶青看着白纯瞪圆了的眼睛,急忙收口,但当看到旁边的锦瑟,在换了一身衣服后,整个人立刻变得俊俏了不少,于是又大嘴巴道:

“哟,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你好,请问你是锦瑟吗?你咋长的这么漂亮呢,咋跟个儿小仙女似的……。”

“你有完没完。”白纯拉着在叶青说话,已经害羞的躲到她身后的锦瑟,白了叶青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小姐……刚刚……。”

“你别理他,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白纯拉着锦瑟的手,便开始继续往前走,两女时不时看看这边的商铺,打量打量那边的门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总之,两女就像是脱离束缚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在大街上左顾右盼,有着说不出的轻快与高兴。

而被白纯要过去的背包,此刻则是被锦瑟背在了身后,诺大的背包在锦瑟瘦小的背上,显得极为突兀。

锦瑟的整个后背,就连腰身往下都被那大背包遮盖住了,叶青看着那小丫头,总感觉像是一只在直立行走的乌龟。

斜风细雨楼、涌金楼、丰乐楼叶青是想也别想,何况他也说了不算,只能是被动的跟着白纯跟锦瑟的身后,跟着两女来到了一家名为一品楼的酒楼。

其规模还是气势,或者是那富丽堂皇的装饰,一点儿也不输给那斜风细雨楼等三楼,只是因为功能不一样,所以显得没有那三座楼那么出名,那么让人向往。

进入大厅内,只见高高的天花板上画满了山水,就连悬挂着的九盏大灯笼上,也是画着泼墨山水画,大厅的中央,一个用围栏圈起来的正方形的舞台,铺着厚厚的地毯,倒是空无一人。头一次进入如此高大上酒楼的叶青,比起两女收敛了一些的神色,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刚入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新鲜。

“二楼请小姐。”伙计领着白纯,身后跟着锦瑟,而后才是一直左顾右盼的叶青。

一楼二楼同样都是包间,但都能够看到那正方形的舞台,走到二楼上,还能看见在天花板处,悬挂着几根粗如儿臂的麻绳,一块儿厚厚的红布被笼罩着,显然是在必要的时刻能够放下来。

“你想吃什么?”白纯坐下后,拉了好几次锦瑟,但锦瑟都是背着她那“龟壳”,摇头不敢坐下来。

叶青晃晃悠悠的最后走进来,从门口处只能看见那如同舞台的侧面,于是指了指那舞台,看着白纯问道:“那……那是干嘛用的?”

白纯并没有回答叶青的话语,只是翻着白眼看了他一眼,而后拿起桌面上的菜单,自顾自对锦瑟说道:“香药木瓜还是梅肉饼儿?看你这段时间肯定是受了不少苦,吃梅肉饼儿吧,还长肉,怎么样儿?”

“锦瑟听小姐的安排就是。”锦瑟站在白纯侧后,看着白纯望向她时,低着头说道,但不知道为何,那一双刚开始恢复一些灵气的眼睛,此刻又变得雾蒙蒙的。

“那就再来一个我喜欢吃的,荔枝蓼花,糖霜玉蜂儿哪个好……。”白纯指点着菜单,正与一旁站立的锦瑟研究着。

而某人见白纯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便在八仙桌的另一边坐下来,也不看白纯手里的菜单,一拍桌子豪迈道:“小二,上好的牛肉来二斤,上好的酒水……。”

被小叔子打断话语的白纯,紧蹙眉头,一脸不悦的看了一眼那装腔作势的叶青,而后再看了看一旁的小二,桌子下面的脚飞快地踹向了叶青小腿上,美目一瞪,示意叶青闭嘴。

叶青摸了摸鼻子,望着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店小二,嘿嘿道:“原来……原来你们这里不兴这一套啊,我还以为跟话本里的差不多呢:上好的草料招呼着,到时候银子少不了你的。”

叶青今天有点儿兴奋,但他每说一句话,八仙桌下面的一只脚就会踹他的小腿一脚。

来临安城这么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仿佛自己已经是大宋的一份子了,而不是什么穿越过来的九百年后的外来客。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茶境

经过白纯的解释,以及一旁锦瑟的帮腔,叶青才知道,这家叫做一品楼的酒楼有多么的不简单,是多么的讲究。

同样,也让他对南宋朝的民生,真正有了一丝的了解,也才知道,南宋百姓对生活的享受态度,对质量的要求,丝毫不比后世的人差。

就连那一品楼的名字也是大有来历,如同那清河坊的坊名一样,都是根据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而兴起。

“真的假的?”叶青看着白纯不停的说道,于是抢过白纯手里点完菜后,还在看的菜单,有些惊异的问道。

“你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呢?”白纯看了看叶青,再望望被叶青劝说坐在最下首的锦瑟,示意她把背包摘下来。

但锦瑟摇着小脑袋,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她看来,这里面可是装着好几百两银子呢,如果弄丢了,就是把自己杀了也赔不起,还是背在身上妥当一些。

一边翻看菜单的叶青,一边看着那主仆二人,想了下后便对锦瑟说道:“锦瑟啊,你见过乌龟没有?”

“见过。”锦瑟俏声点头回答道。

因为刚才白纯点了她以前最喜欢的梅肉饼儿,差点儿感动的哭出来,所以此刻两个眼圈依然是还有些发红,茫然的望向叶青,不知道叶青突然问她见没有见过乌龟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青合上菜谱,看着对自己一脸警惕的白纯,那神情就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不会有好话般,于是连忙先把桌子下面自己的腿往回收了收,而后才含笑对锦瑟说道:“那你站起来,把两手举高一些,往门口走两步。”

说完后,叶青便低下了头,强忍着嘴角的笑意,再一次开始打量起菜谱。

白纯不明所以,不知道叶青又想干什么,但她敢肯定,这家伙一定没安好心。

锦瑟先是神情一呆,而后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的看了看专注菜谱的叶青,跟神情有些淡漠的白纯,最终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刚刚离开桌旁转过身,白纯就知道叶青的意思了,但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只见锦瑟听话的把两手半伸向高空,加上桌面离门口的距离又不远,锦瑟走起路来,并不能像平常那般动作连贯,仿佛是一步一动一样,此刻看着那背着大背包背影,则更像是那叶青刚刚说的乌龟了。

“讨厌!”白纯冷冷的对低头看菜谱叶青嗔怒道,而后便急忙叫锦瑟回来。

“怎……怎么了小姐?”锦瑟缓缓转过身,高举着的双手,以及那缓慢转身的两腿,十足的一个行动缓慢的乌龟。

“快把那破包摘下来!”白纯粉脸铁青,一只手拍了下桌子,显然是警告低头笑看菜谱的某人。

而后不由分说,起身走到锦瑟身旁,就要强行亲自摘下锦瑟身后的背包:“快摘下来,他在欺负你,你怎么这么老实,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笨死了。”

白纯有些心疼锦瑟,特别是这段时日与锦瑟的分开,总觉得自己缺了一些什么,仿佛就像是自己的一半身子没了似的。

“没有吧?”锦瑟茫然的任由双手被白纯拉下,而后拉到桌边再次坐下,小声说道。

同样坐下后的白纯,气呼呼的双腿在桌子下面,想要踢叶青一脚警告他,不准再欺负锦瑟,但不想却踢了个空。

叶青见好就收,见锦瑟背包已经摘了,于是便急忙转移话题:“这些不会都是那张俊弄的吧?这也太牛了吧?”

“这菜谱,可是跟当年张俊,为当今太上皇大排筵宴的菜谱,据说是一模一样儿!”踢了个空的白纯,见叶青转移了话题,也不再说什么。

知道叶青是为了让锦瑟摘下背包,才如此做的,虽然坏心思居多,但好在锦瑟现在把包摘下去了,便不再计较。

“绣花高这一个菜单就有九道水果,乐仙乾果子叉袋儿十二道菜,缕金香药、雕花蜜饯、砌香咸酸、脯腊、垂手八盘子,还有这酒十五盏,一盏两道菜,加上这插食、劝酒果子库十番、厨劝酒十味、对食十盏二十分,我勒个去,这厚厚一沓菜谱,够咱们吃一年的了啊,难怪你刚才点菜,要挑着点,我还以为你是给我省钱……。”

“你有钱吗你?就你兜里的四十文钱?一个菜都不够!”白纯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还有三两多碎银子呢,锦瑟……。”叶青突然又话风一转,把兜里那三两碎银子掏出来,放到了锦瑟的桌面跟前说道:“这是给的零用钱,就当见面礼吧,怎么样儿,比你家小姐大方吧,一个月才给我四十文钱。”

锦瑟看着眼前的碎银子,忐忑不安的看了看白纯,不管眼前的叶公子如何调戏她,但她却是从叶公子的眼神中,看不到半点儿对自己的轻蔑,那对待自己的态度,就跟对待小姐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如果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喜欢欺负自己,不敢欺负小姐,但他的欺负好像也不是真正的欺负自己,就是好玩儿……吧?

想到最后,锦瑟自己的脑海里先是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眼神看着白纯,见到小姐发话后,这又怯生生的起身行礼,嘴里说着:“锦瑟谢谢公子的打赏。”而后才把桌上的碎银子,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

三个人一共点了六个菜,这对上一世的叶青来说根本不叫什么,但以他来到大宋三个月的经历,还是头一次吃这样的大餐,所以看着桌上的六个菜,叶青感到新鲜的兴奋劲儿,比馋劲儿还要大,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新奇。

看着六个精致的菜肴,连连称叹,却是不动筷子,一会问问白纯这个叫什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什么做的,一会儿又问问那个菜叫什么,怎么做的。

毕竟他是叶家如今唯一的男丁,虽然说是白纯在当家做主,可他男主人的身份是不可更改的,所以他不动筷子,白纯跟锦瑟也不能率先动筷子,只好不厌其烦的向叶青解释道。

直到白纯都快要满脑门子黑线,锦瑟饿的肚子叫了一声,羞红的脸蛋差点儿就要低到桌子下 面了,叶青这才开始兴致勃勃的动筷子。

满意的吃完饭的三人中,锦瑟是最为腼腆,但吃的也不少,白纯自然是就像是一个女主人一样,显得还是很平静,只有叶青从开始动筷子起,就一直在称赞着好吃,味鲜等等。

意犹未尽的三人当中,叶青最是不想直接回家的,既然吃完了饭,回去也没有意思,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言语中处处示意着再去哪儿转转。

懒得理会叶青心中那些小九九的白纯,看着锦瑟仿佛也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随着从范府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锦瑟脸上那当初熟悉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加上有叶青一直在旁逗弄,锦瑟整个人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

“听戏吧。”白纯淡淡的决定了三人接下来该干什么,而后锦瑟便起身,招来了伙计,要了一壶上好的白云茶,由她自己亲自沏茶。

白云茶、香林茶、还有那宝云茶此时早已经被列为了贡品,寻常人家想要喝到这种茶,可是极为困难。但在这与张俊息息相关的一品楼内,想要喝什么样儿的好茶,他们都能够为你提供。

更让叶青吃惊的是锦瑟对茶艺的娴熟,以及对水的苛求,让叶青差点儿把眼珠子掉地上,心中直叹白纯跟锦瑟都是败家娘们。

毕竟,没有白纯的首肯,锦瑟是不会如此苛求对茶与水的要求的。

就如同《武林旧事》中提及的一样,泡茶的水就被细化为了十八种,而其中自然是以山泉水为上,又分那座山最好等等。江水则次之,同样分为几等,而后才是那井水,也被分为了好几种。

而那茶叶,则是用茉莉花把茶叶熏香了之后,才会拿出来泡茶喝。

“取山泉水,须轻轻舀起、轻轻放入,而后再轻轻担回来,泡茶时也需轻轻煮沸,切莫不可用力、用火过度,否则水会受伤,而如此煮水泡出来的茶,味道上会有一些伤痕。”锦瑟面对叶青的疑问,头一次满满自信的回答道。

“那……这……这你也能喝出来?”叶青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差一些,但小姐能够喝出来。”锦瑟刚刚恢复了一些自信,听到叶青如此问后,又显得有些害羞道。

“你……真能喝出来?”叶青转头,看着白纯那张美到极致的脸颊问道。

此刻燕倾城不在身边,叶青看着白纯那张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绝美脸颊,心里甚至一度要认为,这世间,恐怕不会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如白纯这般美绝人间了。

“山泉水与其他水能够很容易的分辨出来,但像锦瑟说的那般喝出水是否受伤,也不是经常可以。”白纯点点头,而后平静的如是回答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难怪……难怪……。”

叶青回过头,不知道何时,坐在包间内,便能够轻松一览无余的一楼那个四方舞台,此刻随着那上方几根粗如儿臂的麻绳放下后,一张巨大的红色缦布,便如同瀑布一样垂了下去,整个大厅内,瞬间又变了一种意境。

丝竹之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一楼的包间,或者是走廊散桌上的客人,此刻也变得渐渐的兴奋了起来。

“难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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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暧昧的动作

白纯看着叶青说了个难怪之后,目光便望向了外面,直到叶青突然有些着魔似的站起身,走到二楼的栏杆处,望着那楼下的舞台,以及那些神情兴奋的客人时,起身也走到栏杆处。

叶青回头看着白纯,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在白纯的眼里,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感伤,或者是悲悯似的。

“你怎么了?”白纯与叶青一同立在栏杆处,男的身形高大修长,浓眉大眼,头发扎了个小马尾在脑后,显得有些狂放不羁。

此种形象,虽然不符合当下的审美,但也确实能够给人带来另外一种视觉冲击力。

白纯身材高挑,面色绝美,一身素衣衫裙,头上虽然还包裹着素帕,但却丝毫不影响她那精致、绝美的容颜与淡漠高冷的气质。

两人站在那里,白纯神情随着叶青那古怪的让人不安的笑容,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此刻显得更加如高冷淡漠的绝色仙子。

叶青的眼神深邃而又悠远,仿佛藏着什么难言的悲伤,给人一种莫名的哀意。

因为两人的出现,瞬间引来了楼上楼下众人的侧目,翩翩公子惊叹于白纯的绝美,如同雪莲花一般,让人心醉。

一些女子,则是看着叶青那深邃的眼神,以及那不安于世的头发,心里多少觉得有些恍惚。

“如果有一天……我会去北地。”叶青望着那红色的巨大缦布,并没有回答白纯的问题,突然坚定的说道。

白纯听着叶青那有些深沉的话语,神情微微一愣,望着叶青那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瞬间明白叶青为何突然间情绪变得低沉了。

伸出手抚摸着身前的栏杆,白纯的嗓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宁愿守寡,也不愿意答应汤家的亲事儿吗?”

“为什么?”叶青扭过头,看了一眼白纯问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岳将军的死,父亲与叶衡叶大人都很伤心,但朝中之事儿便是如此,主和、主战各自都有自己的不同政见,主战派想要收复北地、光复大宋。主和派想要守住江南的繁华与百姓的无忧,你说到底谁对谁错?”白纯眨着明亮动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而后同样拍了拍身前那栏杆,摇头道:“我没想那么多刚才,其实……。”叶青侧身靠在栏杆处,而后说道:“我就是想要单纯的前往北地走走,朝廷的事儿,我真没有兴趣。”

“叶家当年也是主战派,只是现在陛下重新启用……。”白纯依然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你又想说什么,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都头,我表现的再愤青又能如何?辛弃疾够愤青吧,也曾经从军任职,也曾经在地方为官一任……。”

“愤青是什么意思?辛弃疾又是谁?”白纯蹙眉,她现在早已经开始学着忽视叶青失忆的事实了。

“愤青……愤青就是燕家大小姐那种,宁可赔钱也不愿意跟金人合作的那种人,至于辛弃疾,现在应该也只是一个地方官员吧。”叶青仰头想了想,辛弃疾是南宋人没错啊,难道他现在还不出名呢吗?

“你在军中认识的?”白纯狐疑的看着叶青问道。

“啊……对。”叶青摸摸鼻子,而后往只剩下锦瑟一个人的包间走去。

白纯跟燕倾城有一点儿在叶青看来是极为相像,那就是两人都是愤青,在感情上都是极为痛恨金人。

白纯这两个月以来,一直不满自己被贬入禁军后,安于现状的态度,时不时便会提醒自己,男儿应该报效祖国,驱除鞑虏为己任。

而燕倾城更是不用多说了,同样是鄙视自己年纪轻轻就跑到禁军混日子,印象中认为自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所以才找人托关系,走后门跑到禁军游手好闲来了。

就在白纯跟叶青站在栏杆处对话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包间里,幽儿指了指对面的叶青跟白纯,低声说道:“小姐您看,那不是禁军叶都头吗?”

燕倾城从吃完饭后,就一直阴着一张脸,因为她早就看到叶青刚刚跟一个美貌女子,站在栏杆处那里说话,而且看两人的神态举止,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很熟悉的样子。

“拿钱不干活,竟然跑到这里来吃吃喝喝,他一个禁军,一个月才多少军饷,哼。”燕倾城哼了一声,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叶青来此,肯定是拿着当初讹自己的五百两银子,跑到这里逍遥来了。

至于叶青旁边的美女,燕倾城看不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从那姿态举止,以及神色表情上,完全不似烟花女子。

“小姐,要不要过去质问他。”幽儿这家伙护主护的厉害,加上燕倾城先入为主的对叶青就没有好印象,一向跟随燕倾城主观思想的幽儿,从心底里就认为叶青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坏人。

戏曲在南宋已经初具规模,而且也是极为受百姓们的欢迎,哪怕是王公贵族也对戏曲是趋之若鹜,所以所谓的勾栏瓦舍,戏院的代称便早已经在南宋传开。

而这时候的戏曲,已经形成初步的说唱艺术,形成了歌、念、诵、舞蹈组成的综合艺术表现形式,通过人物的装扮来表达复杂完整的故事,或者是一段情节。

而在其中,同样还有其他形式的戏曲,如杂剧、所谓的南戏、影戏以及傀儡戏,同样,这些也被统称为“儿戏”,在唐代时还带有贬义词的意思。

只是到了如今,“儿戏”一词已经不再带有偏见,成了初窥艺术殿堂的一门艺术,与词、曲等,已经能够并列,成为了丰富人们日常娱乐的一种艺术形式。

如今的戏曲内容,也大都取决于前朝,或者是当下最受欢迎的职业,加以装饰、改编而后形成了戏曲,其中如今最为人们喜欢的,便是书生状元的故事,最是能够得到人们的青睐。

书生状元与女子之间的感情故事,自然是其中的主线,或是负心或是专情,总之,在当代这个时期,不论是什么样儿的故事,总是能够让人们看的如痴如醉,甚至是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因戏曲中人物的悲欢离合、坎坷曲折而悲伤、开怀。

所以如今即便是戏剧上演的乃是当朝的民间故事,但在人物扮相上,还是会明显的突出前朝的特色,以此来获得朝廷的默许演出。

戴簪花幞头、穿圆领长袍束带衫,或是戴文人雅士、官员装扮的展角幞头、穿宽袖长袍,左手持芴,女子的青衣水袖,以及装旦名词也已经出现,旦妇女之意的意思,在此时也有了鲜明的特征。

叶青观望着舞台中央的人物,仿佛时空在他脑海里来回穿梭一样,恍惚之间,总觉得就像是在大剧院里在看一场戏剧演出,又觉得自己飘向了云端,不受控制的存在于千年以前的临安城内。

眼前的人物随着舞台上的人物增加、减少,如同光影录像一般,在他眼前或是模糊或事清晰,甚至错觉的让叶青以为,自己身处电影院,只不过随着情节的推动,自己深深陷入到了里面,而无法自拔。

燕倾城冷冷的看着叶青三人离去,特别是看着那锦瑟身上的背包时,双眼不由得一瞪,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即便是幽儿在旁边连番提醒她,那禁军要离开了,燕倾城也是无动于衷,直到叶青三人完全离开后,燕倾城才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是对幽儿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三天之后吧,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再找他算账。”

走上街头的三人,这一次是真正的心满意足了,不论是白纯还是叶青,或者是锦瑟,都觉得这一天过的是极其的充实。

白纯与锦瑟两人,是好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今日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里。

而叶青之所以也感到充实,则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在被动或者主动的向这一世的所有一切靠拢、融合,不知不觉的,他现在甚至有些身为宋人的感觉了。

路过一家牛油店,叶青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来得及跟白纯、锦瑟打招呼,就一头扎了进去,问明了价格后的某人,摸了摸兜里的四十文铜板,这才想起“金主”被自己落在身后了。

跟掌柜的说了一声,又急忙跑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不远处等待他的白纯跟锦瑟,叶青便伸出手要钱。

白纯本想质问他要钱做什么,但看了看三人正身处大街之上,而且还有锦瑟在旁,于是为了维护叶青的面子,便从包里又拿出了另外一张百两银票,犹豫了下后,最终还是递给了叶青。

“你放心,这一百两银子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我能还你一千两。”叶青拿着白纯递过来的银票,眉开眼笑的说道,而后把那银票放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此举立刻让旁边的锦瑟目瞪口呆,一双黑眼珠子惊吓的看着前方,都不敢偷瞄旁边的小姐,她怕小姐因为叶青这个暧昧的举动,一下子把叶青杀了!

白纯脸颊涨红,原本缓慢收回的手,突然间就随着叶青的举动缩回了袖子里:“你做什么你?”

“啊?我买牛油啊。”叶青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白纯回答道。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考题

望着叶青那清澈,里面看不见任何杂念的眼神,白纯很难把叶青刚才的举动,与无礼、亵渎联系到一起。

但刚刚他那个动作,已经是极其的无礼,如果让别人看到,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跟叶青的关系了。

“你……你快去买吧,我先走了。”白纯望着叶青那张无辜的脸,特别是那呆呆的眼神,里面清澈见底,一丝杂念都没有,倒是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依然涨红着脸急急说道,像是再跟叶青多呆一会儿,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办法说清楚了。

“不用,你等会儿我,我付完帐一起走,一会儿掌柜的会派人把牛油送到家里去的。”叶青跟白纯打了声招呼,也不等白纯同意,就钻进了牛油店内。

不一会儿的功夫,百两银票便被叶青破开了,拿着其他小额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仿佛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儿一样,走到白纯跟依然还一脸异样的锦瑟跟前:“好了,买完了,一会儿他们便会派人给送过去。不过一会儿我还得买一些蜡烛,所以我暂时先不把手头的钱给你啊。”

自顾自说的叶青,到现在依然美誉发现白纯的异样。同样,锦瑟脸上的异样,他到现在也还认为,这小丫头估计是刚才被自己逗怕了,所以现在才如此敬畏加警惕的表情看自己。

蜡烛叶青同样也买了很多,因为他不知道同样以动物脂肪做出来的蜡烛,能够提出来多少硬脂酸,虽然牛油里的硬脂酸含量最高,但牛油比起蜡烛来还是贵了一些,他也不敢买太多的牛油,毕竟还要买其他东西来做这个实验。

从蜡烛店里出来后,白纯隐约明白了叶青想要干什么了,此时此刻,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的白纯,在心里已经把刚才叶青的无礼举动,顺理成章的当成了无心之举。

“你想要自己做蜡烛不成?”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白纯还是看着兴致勃勃左顾右盼的叶青问道。

“嗯,想试试,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不过我估计问题不大,蜡烛而已,要是再不会做,我觉得我就可以买块儿豆腐撞死了。”叶青呵呵笑着说道,手里的剩余的银两,不假思索的便要递给白纯。

而白纯看着叶青突然伸过来的手,就像是碰见了毒蛇猛兽一般,嘴里轻叫一声,而后噌的一下退出好几步。

“怎……怎么了嫂子?”叶青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直直望着自己手里银子的白纯问道。

“没……没什么,你把钱给锦瑟装着就是了,要不你装着就好了。”白纯心头砰砰乱跳,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但心头的慌乱依然是不见丝毫好转。

叶青不解的看了看白纯,而后看着像是时刻准备挡在白纯跟前的锦瑟,想了下说道:“那……那要不我先拿着?就当我欠了你一百两银子,如何?到时候肯定还你一千两。”

“不……不用了,我们回家吧。”白纯摇了摇头,头顶的素帕都因为她强烈的摇头,变得有了一些的松散,差些把她那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散落出来。

“你们……你们不舒服吗?”叶青指了指白纯,又指了指同样脸色异样的锦瑟,奇怪的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论是白纯,还是旁边一直一脸警惕跟担忧的锦瑟,听到叶青如此问,特别是叶青从亲了那银票后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刻意为之,完全像是无心之举后,两女不由自主的俱是在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你还需要买什么吗?”白纯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愿意在聚焦在叶青身上。

叶青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没了,这两样就差不多了。对了,哪里有卖肥皂团的,我还需要买几块儿。”

叶青猛一拍脑门,站在了原地,旁边一个小书摊引起了他的注意,远远望去,只见书摊上面摆着有限的几本书,但一本名为《梦溪笔谈》的书,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基本上占据了整个封面的空间,所以即便是远距离看,以他身为狙击手的眼睛,看清楚还是不费力的。

“你去哪里?”白纯看着拍完脑门儿要去买肥皂团的小叔子,不说话的直直往对面走去,有些无奈焦急的急忙问道。

“就在这里。”叶青头也没回,回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书摊旁。

而当他的手,刚刚碰触到那本《梦溪笔谈》的封面后,另外一只手几乎是与他,同时碰触到了封面。

“小友也对此书感兴趣?”叶青扭头,只见一个个子不高,面色黝黑,如同一个庄家户的中年人,却穿着书生样式的宽袖常服,正微笑的看着他。

“啊,你也感兴趣?”叶青回了一句,但不论是他,还是那中年人,两人的手在说话间,都没有离开那本《梦溪笔谈》。

“这本书是我家先生先看到的。”中年人还没有答话,旁边一个背着小书箱的书童,立刻主持起了“公道”。

“是我家公子先看到的。”背着一个背包的锦瑟,听到那书童向着他家先生说话,于是也急忙主持起“公道”。

“我家先生……。”

“我家公子……。”

白纯慢了两步才过来,所以来到书摊前的时候,锦瑟跟那书童,依然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在争执着:到底是谁先看见那本书的。

不过令白纯很好奇的是,叶青从来不看书的,偶尔因为他闹笑话,自己让他看书,他多半也是随意的翻阅两页,而后就扔一边去了。

印象中,只有那诗经里的几篇,他一开始感兴趣,或者是被自己逼迫着,能简单的背下来一点儿。

怎么今日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了?难道说是从范府出来后,因为自己的训斥,一下子开窍了?

“这样吧,两位也不必争了,我与你家公子到底是谁看见的,怕是难以辫出一个先后了,不如我出一个小题考考你们两人,谁如果答上来了,那就归我或者是你家公子如何?”中年人也不恼,依然和气的笑着说道。

“看似不偏不倚,但他是您的书童,您要是出题,自然是会向着他的,我们怎么可能赢?”锦瑟不等叶青说话,就先抢在前头,伶牙俐齿的把那中年人提出的主意给灭了。

“我家先生才不会向你说的那般……。”书童刚要替中年人辩驳,但却被中年人打断了话语。

“好,小娘子心思灵活,聪明伶俐,是在下所滤不周了。”中年人也不反驳锦瑟对自己的偏颇揣测,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见摆书摊的那人说话了。

“两位不必争了,既然这位先生有雅兴,不如就有在下出题如何?”摆书摊儿的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或者是摆书摊摆的实在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还起了争执,于是便颇有兴致的想要参合进来。

“好。”

“好!”

叶青跟那中年人,以及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纯,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倒是那书童跟锦瑟,竟然异口同声的坚定回答道。

说完后,两人还都不屑的扬起下巴,轻蔑的看了彼此一眼。

叶青有些拿不准锦瑟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道行,人家是书童,跟着这位长得不像书生的书生,耳濡目染的也会沾上一点儿书香气。

至于她锦瑟,是个丫鬟,顶多算是白纯的姐妹,难不成也饱读诗书不成?

而叶青之所以一直没有接话茬,也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同时也颇为忌惮如今的“古人”,动不动就会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这是他自己念一辈子书拍马也赶不上的。

所以叶青不由自主的,有些怀疑的看了白纯一眼,只见白纯却是一脸平静,显得颇为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于是也没有了异议。

“好,既然这位小友也无异议,那么不妨就把这本书的归属,交给他们二人来决定,如何?”中年人的手离开了那本《梦溪笔谈》,看着叶青征求着意见。

“可惜了,原本我还想把这本书让给你的,但既然你同意了,我就不客气了。小伙子,其实输给女子不丢人的,千万别有心里压力啊。”叶青也把手从《梦溪笔谈》上移开,同时不忘灭他人威风、长自己气势的,给予那书童一点儿心理上的压力。

白纯在旁边听的心里直发笑,那位中年人以礼相待,颇有儒士涵养。而你倒好,不还之以礼也就罢了,竟然还咄咄逼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狂妄模样儿。

锦瑟听到叶青如此看好她,当下立刻又精神了几分,扬起秀气的下巴哼了一声,轻蔑的看了那书童一眼,而后便对摆书摊的主儿行礼道:“请先生出题。”

“请先生出题。”书童也同时向那摆书摊的行礼说道。

摆书摊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显然是不习惯被人称为先生,但还是想了下后说道:“我虽然卖书,但也读书,不过看这位先生想来毕竟是饱学之士,而这位公子嘛……。”

“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人不可貌相你不懂啊。”叶青一听,你一摆书摊儿的出题就是了,非得捎带着我干嘛。

“好,是在下唐突了。”摆书摊儿的再次笑了下,而后左右扭头看了看,说道:“在下的题很简单,两位看见那旁边的石狮子了吗?”

“看见了。”锦瑟跟那书童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好,那我的题很简单,就是两位告诉我,那石狮子嘴里的石球,是如何放进去的。”摆书摊儿的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石狮子说道。

石狮子的嘴里,确实有一个石球衔在嘴里,因为狮嘴里的獠牙卡住了那石球,所以使得那石球在狮子的嘴里可以来回转动,但确实无法掉下来。

正文 第四十章 答案

摆书摊儿的出完题后,书童跟锦瑟的脸瞬间就绿了,这也叫题?这算是哪门子考题啊?

不是考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吗?怎么还考起工匠的活来了?我读的是圣贤书,又不是石狮子的雕刻标准与技术经要。

中年人也是一愣,显然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摆书摊儿出的考题,竟然会是如此的刁钻古怪。

白纯同样,绝美的脸上一脸愕然,这……这也叫考题?这样的问题是不是问工匠合适一些?你问一个书童,一个丫鬟,这跟问道于盲有什么区别!

“我……。”书童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这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问题,虽然问题古怪刁钻,但确实是问题。

锦瑟则是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盯着那石狮子,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把那石狮子恨死了都。

“我不知道。”锦瑟内疚的看了叶青一眼,首先认输道。

说完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就如同一汪湖水般,这是又打算哭了。

“我也不知道。”书童看了一眼低下头的锦瑟,而后也低下头,心有不甘的承认道。

中年人看了看那石狮子,而后竟然走到跟前,不顾路上行人的侧目,把手伸到石狮子的嘴里,转了转那能够转动自如的石球,而后苦笑着走回到书摊旁,摇了摇头也算认输。

白纯同样被这个极为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想了好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可能有可行性,于是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旁边的叶青道:“你知道那石球是如何放进狮子嘴里的吗?”

“可能是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吧。”叶青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

白纯为之气结,这算哪门子答案?这答案比那考题还不靠谱,于是嗔怒的看了一眼叶青,冷冷的说道:“无聊。”

“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的。”中年人回味着这句话,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书童也跟着傻笑了起来:“那是只石狮子,又不是真狮子。”

内疚欲哭的锦瑟,听到叶青的答案后,竟然破涕为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摆书摊儿的没想到叶青竟然如此风趣,嘴上的功夫如此厉害,这样的答案都能被他想到,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刚要否认,就听到叶青再次说道。

“想必那石球本是与石狮子是为一体,雕刻的时候会率先画出舌头、牙齿的轮廓,而后慢慢雕琢去掉多余的石料,直到嘴里的圆球成型,而后再慢慢去掉圆球上下方多余的石料,最后慢慢打磨成光滑的球形。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叶青看了看不远处的石狮子,继续说道:“那就是用其他石料打磨好石球,再切成两半,放进嘴里后再用其他东西进行粘合。但我倾向于前者,镂空雕刻,这并不难。”

中年人默默的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并没有因为输掉了这道考题,而显得沮丧或者是尴尬,神情从容的看了看叶青,而后笑道:“多谢小友解惑,不胜感激,这本《梦溪笔谈》归你了。”

“不客气,多少钱这本书?”叶青是真不客气,只是对那中年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向摆书摊儿的问道。

“送给你了。”摆书摊儿的笑容满面的说道。

“不合适吧?”叶青嘴上说着不合适,但动作却是行云流水,拿起那本书转身就走。

“你……。”白纯彻底无语,她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于是急忙从袖袋里掏出几文钱,就要给那摆书摊儿的,但不料却被摆书摊的摇头拒绝了。

“在下虽然只是一个摆书摊儿的,但也懂得言而有信乃人之根本,这位小友行事果决、爽快,想必《梦溪笔谈》会是他心爱之物。”摆书摊儿的笑着摇头拒绝道。

中年人安抚了下有些失落的书童,而后对叶青拱手道:“今日与小友偶遇,颇为有趣,特别是小友那风趣的答案,更是让在下身心愉悦……。”

“别,一个逗趣儿的答案罢了,可别身心愉悦,不合适。”叶青连忙伸手,连连后退几步摇手说道。

好家伙,叶青吓得差点儿蹦起来,这特么买本书要是再整出连连基情来,这可就不好玩儿了,自己穿越过来,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在下诚心邀请小友茶楼一叙如何?”中年人被拒,神情先是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年轻人,竟然这么大的反应。

“不用了,相遇有时候并不是缘分,缘分这东西得经得住考验才行,下一次、下一次吧,告辞。”叶青手拿《梦溪笔谈》拱手急急说道,有种要逃之夭夭的感觉。

望着叶青三人离去的方向,中年人连连说了好几个有趣,这才与摆书摊儿的拱手行礼后,并没有一丝遗憾的继续往前行去。

一路上锦瑟一直时不时的傻笑两声,让叶青还以为这小丫头刚才因为郁闷变傻了。

“这个答案真好玩儿。”锦瑟看着叶青在另外一家店铺门口站定,正打量的时候,还回味着刚才的答案说道。

“巧言令色而已。”白纯冷冷的给满心欢喜的锦瑟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叶青倒是不以为意,根本不在乎白纯的说话,看了看那店铺的招牌后,扭头继续逗着锦瑟问道:“我也给你出一道题啊,如果你面前有一杯有毒的水,不喝的话你就渴死了,喝的话,你就被毒死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锦瑟侧头想了下,而后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趁毒不注意的时候……喝一口?”

“不错,孺子可教也,我看好你啊年轻人。”叶青伸手就要拍锦瑟的肩膀以示鼓励,但听到白纯的咳嗽声后,于是嘿嘿笑了下,急忙把伸在半空的手抽回,装作挠自己的额头。

此时的白纯只能是在心里无奈的叹气,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小叔子,感染力也太大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原本乖巧的锦瑟,也跟着变得油腔滑调起来了。

广义上来讲,油脂、蜡、松香或脂肪酸等,和碱类起皂化或中和反应所得的脂肪酸盐,皆可称为肥皂。

而在南宋这个时候,肥皂团已经有之,是将天然皂荚又名皂角,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

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中,便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城内,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而到了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同样记载了肥皂团的制作,只不过比起这个时候的肥皂团,又有了一番新的进步。

但不管如何,不论是南宋还是明代,或者是古人在制作这类生活用品时,往往只是往其中融合一些新鲜的东西加以实验,很少有人会去提炼、提取其中更多的精华,再去实验。

所以此时的肥皂团,虽然店铺已经有售卖,但其价格昂贵的可以让人咋舌,也只是真正的达官显贵、富商大贾才能用得起。

于是在白纯的阻挠下,原本想要多买几块儿回去研究的叶青,可着他那一百两银子全部花光的打算,便算是胎死腹中了。

最终在他的强烈抗议下,以及白纯实在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目光下,终于匆匆答应了叶青,一人买一块儿回家,多了不准再买。

回到家的三人,白纯要给锦瑟安排住处,并打理早就给锦瑟准备好了的一切物品,所以也就没人理会回来后,在接了牛油、蜡烛,包括那块肥皂团后,一头扎进自己屋子里的叶青。

而在另外一边,与叶青三人分开后的中年人,带着书童就像是上午的叶青、白纯一样,沿着同样的路线,走进了风波亭一带,而后走到了同样的一条巷子里,叩响了同样一扇大门。

书童叩响了那朱红色的大门,而后快速拿出先生的名刺,正准备按照先生的意思,向门房地上名刺正式拜访时,就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里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跟寒暄声。

而后只见大门被打开,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个郎中模样儿的人,缓缓从大门口走出来。

“多谢郎中先生了,还希望郎中先生能够体谅,此事切不可外传。”范念德的眼神一直盯着那郎中,所以并没有发现,他家门口此时站着一个中年书生跟书童。

郎中拱手为礼,而后顺势接过从范念德袖袋里滑到手上,而后递给他的诊金,嘴上连连说道:“好说好说,范员外放心便是。”

直到那郎中离去,中年书生与书童则是一直默默在旁边站着,看着范念德与那郎中寒暄说话,眉头之处隐隐藏着一丝焦虑。

“范兄最近可好?”中年书生看着范念德目送郎中离开,正准备转身回府时,淡淡的在旁边开口说道。

“……朱……朱先生?”范念德听到有人招呼,于是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急忙回头,便看见中年人站在大门一侧,正含笑看着自己。

“先生何时来此?为何不让人通报一声?”范念德脸上带着惊讶跟欣喜的神色:“范某真是多有得罪,竟然让先生在此等候,真是怠慢先生了,先生快请。”

范念德心中欣喜,嘴上却是显得有些词难达意,连忙推开身边的下人,快步走到中年人身边,行弟子大礼后,便态度极为恭谨的伸手邀请中年人入府。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蓬荜生辉

范念德因为朱熹的到来,情绪上显得极为激动跟兴奋,带着府里的下人忙上忙下,待听到朱熹打算在府上叨扰一段时日时,脸上的喜悦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连连招呼下人,催促着赶紧把府里招待贵客的庭院打扫出来,供朱熹与书童主仆两人住宿。

正厅之内,刚刚已经收拾妥当,范念德心头原本因为白纯与叶青的不快,因为朱熹的到来,刚刚被抛到了脑后。

热情有礼的请朱熹在主座坐下后,自己则是在下首坐下,虽然他与朱熹相交多年,但不论是名气还是人望,更别提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影响力,都不是他范念德所能够比拟的。

所以对于范念德来说,朱熹来到临安之后,能够在他的府邸小住一些时日,对他来讲可以说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甚至是与有荣焉的觉得自己,已经能够与当代大儒相比较了。

“先生此次来临安不知所谓何事儿?可有在下能够效劳的地方?”范念德看着四处打量的朱熹,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前些时日与象山先生约定西湖论辩,所以趁着白鹿洞书院最近无甚大事儿,便早早出来游玩儿一番。”一边打量着厅堂,一边呵呵笑着回答着范念德的问话。

从朱熹进入范府开始,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随和、温善的状态之中,神情举止从容不迫、淡然随和,脸上也一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似的乐呵呵笑容。

“象山先生?”范念德心中一惊,有些惊讶的急忙问道:“可是那与您经常辩论,被人称之为象山先生的陆九渊?”

“不错,就是他。”朱熹笑呵呵的点点头,而后伸出手臂在厅堂内随意的指了指说道:“范兄,最近可是府上有什么要事儿?”

范念德当下心里一惊,想不到朱熹竟然敏锐,能够如此洞察入微,这才进来不大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能够发现,厅堂里刚刚在不久前,经过了一阵打斗。

所以当范念德疑惑不解,面容惊容的正想着如何解释时,却只见朱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张桌子说道:“上面摆放花瓶的痕迹还在,但角落里却有未打扫干净的碎片,而且那几张桌子的桌脚,都被移动过,残存的印记清晰可见,所以便猜测,是不是府里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朱熹依然是笑呵呵的,略黑的肤色,憨憨的眼神,给人一种老好人的感觉,跟他当下的大儒身份相比较,看起来是极为的不符合。

范念德果然是神色一怔,而后目光扫过朱熹刚才所指的地方,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儿不说也罢,泼皮无赖闯入府内胡闹罢了,我还能与她计较如何?”

朱熹转动着眼睛,轻轻疑问的哦了一声,略作沉吟后,还是不改本色的说道:“范兄,如今您即是我朝员外郎,又是凤山书院、建康府学讲书,既要为人师表,又要照顾生意,呵呵,范兄怕是会顾此失彼吧?依我看,不如专心做学问,钱财乃事身外之物,何况范兄如今……。”

“先生误会了,如果只是钱财,范某又岂会搞得厅堂如此狼藉一片?焦头烂额的痛心疾首?不瞒先生所言……。”范念德叹口气,而后把今日发生在他府里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朱熹。

只是在说道那当初给白纯的三十两银子时,范念德便显得有些模棱两可了,并没有准确告知,到底这三十两银子,是白纯卖锦瑟的银钱,还是他看在至交好友白秉忠的份儿上,资助给白纯的。

朱熹对范念德的为人多少也有些知道的,他心里也很清楚,范念德的员外身份是如何得来,员外郎本是一个朝廷颇为重要的官职,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到了现如今,已经成了可以捐买的名誉官职。

所以临安城内有些名声的富商大贾,为了与其他一些普通商贾区别开来,基本上都会向朝廷捐赠大笔的银子,而后获得一顶员外郎的帽子,从而抬高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加上南宋朝廷多年来一直要给金国称臣纳贡,所以朝廷为解国库压力,对于富商花钱买 官,向来是持开放态度。

于是员外郎的称呼,越来越倾向于人们对富商大贾的称呼,在官场上也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员外郎由此就成了员外。

范念德既然是与他至交好友的晚辈起了冲突,朱熹当下也不好再说话,但心里头,并不是十分相信范念德的话语,商人重利轻义亘古不变。

三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在范念德眼里应该还不叫事儿,因为三十两银子,能够为此与至交好友的女儿撕破脸皮,想来范念德的人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不过让朱熹感到好奇的是,范念德嘴里的那个泼皮无赖,竟然能够眨眼间,就打倒他府里的四个壮实的护院,自己还毫发未损,轻松的带着丫鬟离开,这让朱熹倒是产生了一丝丝的兴趣。

而且不知为何,沉默思索的朱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叶青的身影。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叶青还呆在屋子里面不曾出来过,除了房间里亮起了灯光后,便一直是静悄悄的。

白纯与锦瑟两人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饭,正待让锦瑟去叫叶青时,才看见叶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像是没有发现厨房门口的白纯跟锦瑟的身影,走到院中心的叶青来回打量着院墙,时不时还大步量着院子里的空地,嘴里也不知道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第二日天还未亮,刚刚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漱完毕的叶青,就看见锦瑟也早早的起床了,忙活完自己的事情后,就开始在厨房烧水,收拾院子,做着一切等待白纯起床后的准备。

“公子早。”锦瑟也是一愣,想不到叶青竟然起来的这么早。

“早。”叶青冲着锦瑟温和的笑了笑,而后回屋拿过灯笼,再背上自己的背包,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刚刚睡醒的锦瑟一个激灵,有些被吓到的急忙看向叶青,这个时候天还未完全亮,怎么就会有人来敲门。

“没事儿,是朋友,你去开门吧。”叶青忙乎着把肥皂团跟蜡烛装进了背包里,一边对门口的锦瑟说道。

“哦。”锦瑟应了一声,便往前绕过影壁去开门。

收拾好背包的叶青,最后才拿起枕头边上的手表戴上,刚刚跨出门口,就听见李横有些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打扰了,我……我敲错门了。”

叶青站在院子中心,而后看着白纯的二楼亮起了灯光,这个时候又听见门口传来李横的声音:“没错啊,是这家啊。那个……请问……请问这是叶青的家吗?”

“是叶府,不知公子可是找我们公子?”锦瑟很尽职,而且跟在白纯身边多年,受白纯的影响,小丫头的行为举止也是知书达理、温婉有礼。

倒是这一句话,弄的叶青心里很尴尬,还叶府,还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当得起呢,不过听着倒是挺舒服的。

“对,我是找叶青,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公子?”李横有些结巴,但无奈门口的小丫头挡住了自己的路,他只能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怎么就莫名多了一个小丫头呢?

“别瞅了,我嫂子的侍女,昨天刚被我嫂子接回来。”叶青背着背包,缓缓从影壁旁现身,趁着那一丝丝光亮,看着被挡在门口的李横说道。

锦瑟回过头,看了一眼叶青,而后对李横行礼说道:“公子请进。”

“让他进来干嘛,我这是与他一同当差去。”叶青走到门口,没敢再拍锦瑟的肩膀,昨天晚上吃饭时,不自觉地拍了下锦瑟的肩膀,立刻就被白纯拿筷子狠狠的敲在了,右手鼓得老高的手背上,到现在手背还隐隐作痛呢。

不过好在,白纯刚刚敲完他的手背,立刻惊讶的大叫了一声,看着肿胀的如馒头似的手背,心急的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儿?

叶青却是无所谓的看了看肿胀的手背,才说道:“你以为我一拳对撞一拳,打折人家的手腕,自己就一点儿事儿没有啊?我又不是铁人,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还好,不碍事儿。”

听完叶青的解释,白纯急忙放下碗筷,从楼里拿了些铜钱,便打算让锦瑟上街去药铺,买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

但却被叶青阻止了,连连说不碍事儿,明日一早便好了。

于是早上起来的叶青,在洗漱完毕后,右手就缠上了白色的绷带,不过倒是经过白纯的一敲后,好像肿胀下去的更快了一些。

“手怎么了?”李横先是看了看叶青背后的背包,这个背包他很熟悉,当初在牛首山的死人堆里找到叶青时,叶青就背着这么一个包,而且还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头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当时李横差一点儿都没有认出来,要不是叶青突然呻吟着转动身子,李横还以为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死人呢。

所以他看到此刻叶青背着那背包,倒不是很奇怪,只是这一路上,一直对锦瑟的出现极为感兴趣,而且也延伸到了白纯的身世上。

“没事儿,昨天跟人干仗了,四个人也就是眨眼间,就被我轻松撂倒了,厉害不?”

“然后手折了?”

“滚,这是肿胀,骨头多少有一点儿错位而已,用绷带固定个三五天的就没事儿了。”抬头看了看燕府大门口,大红灯笼刚刚被下人熄灭。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平手

叶青与李横刚刚进入燕府之后,就看见燕倾城带着她的丫鬟幽儿,从燕鸿渊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四人八目相对,叶青与李横的视线大多数是停留在了燕倾城的身上,毕竟不可方物的美人不可多得,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而燕倾城跟丫鬟幽儿的视线,则是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瞬间就聚焦在了,帮叶青拿着羊角灯笼的李横手上。

只见燕倾城低头跟幽儿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看见那小丫头看着叶青跟李横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在燕倾城转身离开后,就往叶青这边跑了过来。

小丫头还没有完全发育,所以跑起来的时候,胸前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长腿细腰的苗条身段,婀娜多姿的样子已经是小有成就,所以即便是如此跑过来,倒也是让叶青两人颇为养眼。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青两人目光的复杂,小丫头跑了两步后,就哼了一声,而后使劲的白了他们两人一眼。

“小姐让我把灯笼拿过去,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用的话,那明瓦可以多给你一些制作的时日。”幽儿撅着秀气的下巴,挺胸抬头,尽量让自己不再那个笑容很坏的家伙面前露怯。

“会用吗?”叶青看着眼前的幽儿,莫名的想起了锦瑟,两个都是丫鬟,看起来性格好像也都差不多,都是属于那种,明明很可爱,却非要装作很厉害,让人害怕的样子来。

幽儿鄙夷的看了叶青一眼,嘴角那瘪出来的弧度,让人看了并不能产生恶感:“灯笼而已,只有傻子才不会用。”

叶青也不逗幽儿,示意李横把手里的羊角灯笼给幽儿,而后便看着小丫头自己提起灯笼,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提着灯笼快步往后院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脚步,想起还有小姐交代的事情没有说,于是回头可爱的吐了下舌头,说道:“对了,小姐一会儿要出城,老爷也要出城,小姐说让你带四个人跟着她,而后留下六个人跟着老爷一同出去。”

“为什么是这边四个,那边六个?”叶青有点儿疑惑,总共十个禁军,一边各五个岂不是挺好?怎么还要一边多一边少。

“不知道,小姐没说,反正……反正你照着小姐的意思做就是了。”幽儿平日里只是听燕倾城的吩咐,小脑袋瓜根本不去做任何思考,所以当叶青问起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行吧,听你的。”叶青再次看着幽儿笑了笑,幽儿不知道为何,面对叶青总是有些胆怯跟害羞,于是低着头拿着灯笼,转身再次快步往前走去。

招呼了老刘头等人后,燕家的两架马车自然是不用他们禁军来准备,司徒松跟苏金生两大总管,已经为燕家的老爷、小姐在府门口备好了马车。

“老刘头,那你就带着五个人陪燕员外出去,我跟李横、赵乞儿、泼李三四人陪着大小姐出城。”叶青满足了老刘头的美好愿望。

老刘头听到叶青答应了他的要求,立刻点头入啄米,脸上挤满了兴奋的笑容,只是一旁的李横,不满的看着势力的老刘头,气的直哼哼却是不敢明说。

因为苏金生刚才所说,这一次陪同燕鸿渊出府,有可能中午会在,新开张不久的斜风细雨楼招待贵客,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六个禁军护卫,如此也是为了彰显燕员外的身份。

于是老刘头便自告奋勇,想要自己带着梁兴等人陪同燕鸿渊出府,至于陪着大小姐的事情,老刘头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毕竟对于极为八卦的他来说,如果有幸能够见识下斜风细雨楼长什么样儿,或者是有幸目睹一眼里面的小娘子,或者是头牌花魁,这比让他多喝两壶酒都来劲。

燕鸿渊首先从府里走了出来,苏金生与司徒松都陪同在旁,燕鸿渊一身锦衣长袍,打扮的干净利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头也不错,乐呵呵笑着走到了叶青身旁。

而后不等燕鸿渊说话,站在叶青旁边的几名禁军,包括燕府里随同燕鸿渊出来的司徒松、苏金生等人,都远远的站到了另外一侧,把府门外的另外一侧诺大的空间,留给了叶青两人。

“这两日听小女说起,你有办法让我燕家从如今的困境之中走出来,而且我也看了你给小女写的策划,但……终究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这羊角灯笼跟明瓦,小友可曾透露过给其他人?”燕鸿渊伸手虚请,于是两人便在门口一边踱步,一边低声交谈着。

“一些不成熟的建议罢了,不过明瓦我倒是不确定。但今日员外既然问起来了,我就不妨直说了,我之所以帮助员外,自然也是有利可图,燕家皇商的身份可就是如同聚宝盆一样,想必很多人都会眼红吧?所以在下也不例外。”叶青笑了笑,他本身身高就很高,但燕鸿渊的身材也不矮,两人站在一起,燕鸿渊也不过是比他稍稍矮了小半头而已。

燕鸿渊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笑着点了点头,显然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双手背后缓缓往前走着,而后开口问道:“不确定的明瓦,加一个羊角灯笼,这些怕是连小女都无法打动吧?”

燕鸿渊并没有好奇叶青想要利用或者借助燕家做什么,反而先是点出了叶青手里的底牌,并不值得燕家放弃说服燕鸿升跟燕鸿鹄的分家。

何况,在燕鸿渊看来,整个临安城,觊觎他家皇商身份的人多了,老二跟老三的身后,那金人不就是想要分裂、打压燕家之人吗?

至于他们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燕鸿渊不敢肯定是谁,但他敢肯定,两名金人的背后,一定有朝廷的人,包括临安城其他商贾,都在背地里打着他家皇商的主意。

“当然,如果只是明瓦跟羊角灯笼,我也不会直言在打员外您皇商的主意了。”叶青笑了笑,但并没有把自己手里还有什么说出来。

燕鸿渊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禁军,竟然能有这样的城府心机!

在自己点名了他的势单力薄以及筹码不足后,他竟然没有像其他一些打他皇商主意的人一样,会在自己质疑后,便第一时间献宝似的,拿出其他物品,希望借此来打动、说服自己。

“哦?那不知道小友还有什么能够让燕家走出困境的办法?”燕鸿渊想了下,不等叶青回答,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小友手里确实有好办法,燕某也绝不会心疼钱,保证让你对燕家出的价格满意为止。”

燕鸿渊不愧是一手打造燕家商业帝国的人,既然叶青能够卖关子,那么他在这个时候,自然也可以随便的开空头支票。

反正燕鸿渊就一个目的,不管你手里有没有好的办法,我都要让你知道,在这之前燕家对你的重视跟诚意。

但如果你拿不出来了,那么到时候,商人重利轻义的本色就该露出来了,但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反正他也把空头支票当满满的诚意,放在了你的跟前,人情面子与酬金利益两者结合下,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燕家,去与其他商贾再谈判了。

何况燕家还有皇商这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这可不是其他商贾能够比拟的。

所以短短的一番交谈,燕鸿渊几句话就把叶青牢牢的捏在了手里,一旦叶青手里有能让燕家感兴趣的东西,叶青必然第一个就绕不过燕家。

不过好在,叶青看重的就是燕鸿渊皇商的身份,所以对于燕鸿渊轻轻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后手牢牢绑在他们眼前,倒也不介意。

“好说,如果在下有成果了,我保证,第一个知道的必定是燕家。”叶青回头看了看燕府大门,只见燕倾城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与他爹这个方向。

看着叶青脸上的自信,燕鸿渊心里却开始嘀咕了,这小子看样子不像是骗人的啊,但他能有什么东西,这么笃定自己必定会感兴趣呢?

两人同时走到了燕府门口,燕鸿渊的马车跟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燕鸿渊,跟燕倾城交代了几句后,便看着站立一旁的叶青,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张嘴想要叶青透个底。

而叶青则是含蓄的笑了下,淡淡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燕鸿渊扶着马车车厢的手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了一下后,脸上又再次露出了儒雅的笑容:“好,一言为定。”

“平手,收工。”叶青微微欠身说道。

“哈哈,有趣。”燕鸿渊上了马车,看了一眼苏金生,而后便招呼司徒松准备启程。

苏金生被上了马车后的燕鸿渊,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于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心中忐忑的目送着燕鸿渊的马车离开。

而马车里的燕鸿渊,嘴角还残留着刚才的一丝丝笑意,他敢肯定,那禁军必然是从苏金生嘴里,知晓了自己今日要宴请一位贵客的事情上,揣摩到了自己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

坐在马车里轻轻的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但愿我燕鸿渊还有好运气,真的碰上了一个能解我燕家之忧的贵……人才。”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秒怂

燕倾城看着自家府门口,那禁军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目送着父亲的马车离去,心头疑惑的问道:“你刚刚跟我父亲说什么了?”

一旁还未进府的苏金生,听到燕倾城如此问话后,顿时也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心想:刚才老爷瞪视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跟他们的谈话有关啊。

“没说什么,就是你父亲嘱咐我,在府里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叶青摸摸鼻子,笑着胡诌道。

“无聊。”燕倾城面色一冷,随即在幽儿的帮扶下,主仆两人踏上了马车。

燕倾城的马车这一次竟然连马夫都没有,于是李横跟叶青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望向苏金生:“你们燕府难道还缺马夫?”

“小姐吩咐了,让叶都头亲自驾车。”

“我……我堂堂一个禁军都头……你让我为你家小姐……。”叶青眉毛倒立,燕大小姐太不客气了吧,一个人竟然被她当成两个人用,这是资产阶级的丑恶嘴脸,必须抨击才行。

“快点儿走了。”幽儿掀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着叶青跟李横催促道。

只是当叶青没好气的瞪向她时,小丫头立刻秒怂,撅着嘴有些委屈道:“小……小姐让我催促你的。”

“知道了。”叶青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还好回头看了一眼笑呵呵的苏金生,这才与李横一左一右坐在了车辕上。

而至于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只能是跟在后面走着了,好在李横驾车并不快,车厢里的燕倾城也不赶时间,所以赵乞儿跟泼李三,跟在后面倒是不费力气,时不时还能聊上几句。

燕倾城没让府里的马夫跟着本是好心,毕竟从清河坊出城这段距离就不算近,而且出了钱湖门后,不远处就是西湖,他们还需要绕过西湖往前走上一大段距离的。

上一次跟着前往二叔家,还是半道上才跟上来的,即便是这样,那禁军回到府里时,都喊脚累,如今要是再让他跟着来回走一趟,还不得喊腿断了。

叶青坐在车辕上之后,才回味过来燕大小姐的细心跟周到,于是扭头对身后车厢里的幽儿说道:“幽儿,替我谢谢你家小姐的好心啊。”

“啊?”车厢里传来了幽儿有些惊讶的话语,而后看向燕倾城,只听见燕倾城冷冷的说了一句:“别理他。”

于是马车里便没有了声音,幽儿也不再理会叶青。

马车从临安城内,沿着皇宫的边缘一条宽敞的街道缓缓往前,而后便可以从离皇宫较近的钱湖门出去。

而在马车从清河坊坊里驶出来后,便被人盯上了,只是不论是叶青还是李横,都不曾注意到,因为现在,他们与马车里的主仆二人,正在争论到底怎么走才算是最近的一条路。

叶青是个“假路盲”,来到大宋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何况从建康被贬回临安时,叶青正处于人生中最为茫然、消沉的时候,对于行走的官道根本就没有在意。

而自从到了临安后,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没有出过城,对于城外的路就更是不熟了,毕竟临安城的街道,他熟悉的都没有几条。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根本没有发言权,原本马车车厢里的燕倾城,偶尔还说上两句,但直到意识到叶青一直没说话后,她也不再说话了。

于是就变成了马车里的幽儿,跟李横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开始激烈的讨论起来该怎么出城,出城后又该走哪条道会更快一些了。

不过即便是从两人的争论中,也听出来了,燕倾城这一趟出门完全是临时起意,而且出城还跟自己有关,就是要前往燕家在城外的作坊,要亲眼看着叶青指挥着工匠,再把那羊角灯笼做出来才行。

至于燕倾城是不是试过了自己带过来的灯笼,叶青相信她应该是试了,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这么着急的,就想让她家的工匠试试。

不过在叶青看来,这娘们的心机够深的了,竟然暗地里偷偷摸摸的已经早做打算了,就等着自己做好后,而后教会她家的工匠了。

但这也符合商人的作风,再加上燕倾城被他坑了五百两银子,以商人的性格,钱花出去了,如果看不到成果,那就真的是失败了,所以第一时间验证其成果,只能说明,燕倾城的雷厉风行,以及家族内部的分裂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让她不得不赶紧想好退路,保证燕家的利益,在短时间内不会大打折扣。

西湖是叶青来到大宋之后,第一次出城看到,虽然只是看到了西湖的一角,但看着水面上古色古香、静静矗立在,金光鳞鳞的湖面上的画舫,以及湖堤上那一排排两三层楼高的楼房,鳞次栉比的商铺招牌,在这个太阳初升的时刻,倒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觉。

马车沿着堤路继续往前,时不时看到昨夜宿醉后的文人雅士,在湖边被女子搀扶着,脸色发白如同病秧子,或者是趴在湖边难受的干呕着。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你说这诗是不是说的就是眼前这场景啊?”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车起伏摇摇晃晃,耳根子终于清净了的叶青,靠在车厢上,斜了李横一眼问道。

“这是你做的诗?”李横一愣,又回味了一遍刚刚叶青念的诗后问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忧国忧民、忠君爱国的诗人啊,佩服佩服。”

“神特么的我做的诗……。”叶青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车厢里的燕倾城打断了。

“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燕倾城是个愤青,对金国人是恨之入骨,估计受她爹的影响或者是遗传。

要不然的话,她二叔跟三叔,为何就不像她们这一家子似的这么愤青呢。所以她对于描写抨击朝廷,或者是表达爱国热情、忧国忧民的诗词是极为感兴趣。

临安城的文人雅士,但凡有好的诗词歌赋问世,不论是卿卿我我、愁肠百结的词赋,还是慷慨激昂、热血冲天如岳飞《满江红》那般的词,燕倾城相信自己都有所耳闻过,但刚刚这禁军念的这首,她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

而且旁边就是供人们纵情声色、寻欢作乐的西湖,以及流连忘返的游人士子与画舫女子形影不离,如此应景且是连自己都不曾停过的诗词,不是他有感而发,难道是别人所做被他念出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你确定你没听过?”车辕上的叶青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南宋随着生活必备品进入市场后,各个行业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只要是叶青能够想到的赚钱行当,在南宋都能够看见。这也是为何,随着李横越来越缺钱,他自己手头也变得越来越紧的时候,硬是没有找到一条发财之道的原因。

要不然他也不会打起收保护费的主意,所以在叶青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能够挣钱的行当,如今都已经被精明的南宋人给发展到极致了,自己想要异军突起,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所念的那首诗,此时还没有问世!

而这首诗的真正主人,如今还在他的老家,半年之后才会到达临安,而后才会在客栈的墙壁上,留下这首传世之作!

“没听过。”燕倾城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望着渐渐被抛在了身后的西湖一角,心里再次默默的念着,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起之前有这么一首忧国忧民,又反讽朝廷安逸的好诗来。

“你是禁军,做这样的诗,是怕被上头问罪,所以才不敢承认吧?”幽儿这个时候,却在叶青不知如何应对李横那狐疑的目光时,给叶青找到了一个好的解释。

而这个解释,也让原本紧蹙眉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之前听过这首诗的燕倾城,心中的疑惑顿时明朗。

联想到叶青原本是建康神劲军的队官,而后被贬到了临安禁军,成了一个小小的都头,但不想这都头还没有干两个月,就被人排挤,然后凑巧被父亲雇到了自己家里,成了看家护院的都头。

“原来如此,你不会就是因为这首诗或者是其他诗得罪了上头,所以才被贬到禁军的吧?”燕倾城心里突然间对叶青充满了好奇。

这个禁军表面上看似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却是孤傲的很,看着性子温和、很好相处的样子,但让人很难看透他的内心,经常给人一种满不在乎,从容淡定,但却又极为自信的感觉。

“有老刘头那个大嘴巴在,咱们什么事儿大小姐不知道?”李横看了一眼叶青,而后把马车在幽儿的指挥下,赶到了一排栅栏的旁边停下说道。

“难怪。”叶青从车辕上跳下来嘟囔了一声。

看来这燕倾城,因为那五百两银子,这几天没少从侧面打听自己的事情。

而老刘头显然就是最好的突破口,这家伙嘴上没把门的是出了名的,何况又势力、又三八的很,为了一点儿好处跟他的虚荣心,估计他都能把自己跟李横卖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作坊

燕家在城外的作坊很大,一排排木制房子里,到处都是一些干活的工匠的身影,随着燕倾城带着幽儿进入院子里,作坊的管事立刻就小步跑了过来给燕倾城见礼。

叶青与李横、赵乞儿、泼李三四人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后面,四处打量着这燕家的作坊,不远处那一排排晾晒的布匹,如同七色彩虹悬挂在空中一样,给这硕大的院子里,倒是增添了一些灵动跟别致的景色。

绕过前面的染布作坊,几人来到一间单独的有专人把守的小院门口,燕倾城看了看身后的叶青几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让叶青跟着进来,至于李横、赵乞儿以及泼李三,则是被留在了外面。

“羊角准备好了么?”燕倾城看着那管事问道。

“准备好了,昨儿个小姐您吩咐后,小的连夜就买了几十根。”管事的恭敬的说道。

听完管事儿的话后,燕倾城再次蹙眉,只是这一次的目光并没有敌意,带着一丝幽怨的看着叶青,像是在质问叶青,为何要让自己花五两银子买一整头羊,而不是去药铺买羊角。

叶青耸耸肩,两手摊开后无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药铺里竟然卖羊角,我买了一头羊回家,那头羊到了家门口后说什么也不进去,最后羊跑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那你后来是怎么想到药铺有羊角卖的?”燕倾城有股踩死眼前禁军的冲动,但内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无条件信任这禁军的恼怒。

上一次五百两银子的当还不够,还要再上一次五两银子的当!

羊角在药铺有的卖,这放在临安谁人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怎么就答应了他买一头羊的要求!而且还给了五两银子,那都够买十头羊了!

“后来我嫂子告诉我药铺就有的卖,所以我又去了一趟药铺。”叶青直视着燕倾城那想杀人的目光,如实回答道。

“把剩下的银子还我。”燕倾城伸出雪白的手,对着叶青哼道。

“不好意思。”叶青难得的低头,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小马尾后,有些尴尬的道:“剩余的银子让我赏给我嫂子的丫鬟了。”

叶青刚一说完,燕倾城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昨日里自己看到的情形,一男一女站在一品楼的栏杆处说话的场景。

所以她此刻心里已经笃定,昨日里见到的女的,很可能就是这禁军的嫂子,而他们能够去一品楼吃饭,花的却是自己的钱。

于是越想燕倾城就越气愤,伸出去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看着那禁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恨恨说道:“今天你要是教不会他们做那羊角灯笼,你就……你就还我全部的钱!”

叶青无所谓的再次耸耸肩,而后便越过燕倾城,开始指挥着那管事儿的,把整整齐齐摆成一排的羊角,按照他当初做的步骤,一步步的开始做起来。

于是燕倾城便冷冷的看着那禁军,一会儿指指抛光的羊角,一会儿拿起一个去掉头尾的羊角打量着,或者是看着那正在烧水的大锅。

最后则是把一直背着的古怪背包,竟然只是两个手指拉住一个纽扣样式的东西,轻轻一拉,随着那背包上方发出呲一声,那古怪的包就被打开了。

好几个大小不一,但模样儿相差无几的木头楦子就被拿了出来,扔给那个管事儿的后,便开始指挥着把羊角放入锅里开始煮。

“这是什么?”燕倾城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指着叶青背包上的拉链问道。

就连幽儿也是很感兴趣的看着叶青,两手又是轻轻一拉,那被拉开的背包,就又严丝合缝的合上了,就像是一个整体似的。

“这个啊,拉链啊。”叶青又在燕倾城的注视下,来回拉了好几次那拉链,淡淡的说道。

“如何做的……?”

“停,打住,现在别想,我也知道这玩意儿轻松省事儿,但现在真不是咱们想做就能做出来的。”叶青急忙伸手制止燕倾城问下去。

商人就这点儿不好,见到个新鲜玩意儿,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占为己有,或者是自己也做个一摸一样儿的出来,然后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燕倾城看了一眼双眼坚定的叶青,自动忽视了他那句话里的咱们,听到幽儿的声音后,然后又狠狠的白了一眼叶青,才转身往幽儿的方向走去。

幽儿打来了一盆水,刚才燕倾城看着那些羊角也好奇,自然是要用手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特别是看着那被煮软的羊角,被那楦子缓缓撑大后,燕倾城就越发的心疼她那五百两银子了,这么简单的办法,哪里值五百两银子了?五两银子自己都嫌多!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确实是简单实用,羊角在那楦子的缓缓撑大下,变得则是越来越透明,就跟马车里的那个羊角灯笼一样,羊角的外皮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叶青看着在幽儿的侍奉下,站在那里洗手的燕倾城,见这边那管事儿的,带着工匠,短时间内就搞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羊角灯笼后,便看着幽儿手里递给燕倾城洗手的肥皂团,走了过去。

“你刚才出城前,不是问我跟燕员外都谈了些什么吗?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有笔大买卖你有没有兴趣?”叶青走到燕倾城跟前,看着燕倾城用完肥皂团准备递给幽儿时,想也不想的便要用手接。

于是燕倾城那拿着肥皂团的手,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急忙缩回来,没好气的瞪了叶青一眼,而后绕过叶青的手,把肥皂团递给了幽儿。

“你先说。”仔细的洗着手的燕倾城,冷冷的说道。

叶青从幽儿手里才能接过那肥皂团,拿在手里看了看,正准备放到鼻端闻一下,不过看着燕倾城那冰冷的目光,叶青此时才反应过来:男女有别。

于是手里把玩着那发乌且粗糙的肥皂团说道:“这玩意儿洗手洗衣服甚至是洗澡都没问题,你先别瞪眼,显得你眼大还是怎么着?听我说完了,别老这么毛毛躁躁的。”

叶青看着擦完手,又用那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大眼睛,要“瞪死”自己的燕倾城,急忙“严肃”的训斥道。

“嘿,你来劲是不是?”燕倾城被叶青气的无奈到想剁脚,但又碍于女子心态,只好无语的白了一眼。

“这么跟你说吧,我手里现在有好几个项目,但说白了,我只有技术并没有资金跟工……匠,所以接下来我说的,你别不当回事儿。”

“你到底说不说?”燕倾城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看着自己洗完手了,竟然指使着幽儿去换盆水,他也要洗手。

而更让她气愤的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心甘情愿的当这个叛徒,竟然真的听这禁军的话,乖乖的去打水了。

“别看幽儿了,幽儿又不是不忠诚于你,她是怕咱们的谈话太过于私密……。”

“谁跟你咱们,谁跟你私密呢!你要说就说,不说我要走了。”燕倾城气的真想抬脚踩死蹲在墙角的禁军。

“就你这脾气,我都不明白,燕员外怎么放心把诺大的家业交给你,就不怕被你给败光了。谢谢幽儿。”叶青对着打水过来的幽儿,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意说着谢谢,不想幽儿却是嫌弃加鄙夷的放下盆就离开了。

于是匆匆洗完手的某人,急忙对懒得跟他贫嘴,作势要往外走的燕倾城,说道:“我有更好的办法作出这肥皂团来,而且并不一定是这圆球似的这么难看。因为它的表面会很光滑,也会比这肥皂团的卖相好,而且闻起来的气味儿会很香,就是那种……那种淡淡的花香那种。”

“完了?”燕倾城冷冷的看着叶青,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

“呃……这个时候,按照套路,你应该表示吃惊才对啊?”这下换叶青感到吃惊了,这不符合逻辑啊,按理说,自己说完后,燕倾城应该是两眼冒光,把自己当成她家的救世主、活菩萨似的供着才对啊。

“在没有看到实物之前,你所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燕倾城依然是冷冷的、不在乎的表情,虽然心里面很期待他说的那种肥皂团,但她心里更记得,自己五百两银子是怎么没的!至于禁军嘴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她如今已经学会了自动略过,就当没听见。

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已经摆了十数个做好的羊角灯笼了,虽然每一个灯笼确实能卖不少钱,但跟自己花费的五百两银子比起来,燕倾城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所以,即便是叶青会口吐莲花,能把一件事物描绘的如同花儿来,她也不绝对不会在轻易答应这个禁军什么了,吃过两次亏,上过两次当,该长记性了她。

“你不说是说有好几样呢吗?这才一样,还有呢?”燕倾城看着面色有些不善的叶青,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她竟有些怕这个禁军就此打住不再说了。

毕竟,这羊角灯笼的出现,虽然无法弥补分家后燕家的损失,但这简单的制作灯笼,在被别人仿制出来前的一段时间内,确实是大有可图的。

“就你这个态度,如此不尊重技术人员的态度,让我很伤心。难道你不知道技术比生产力更重要吗?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合作伙伴。”

“你……你敢!”燕倾城彻底爆发了,双手叉腰冷声喝道。

一旁看那羊角灯笼的幽儿,以及那个管事儿,听到燕倾城如此强硬的话语,不由自主的同时侧目望了过来。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伏击

在叶青、燕倾城等人,刚刚进入城外的作坊后,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几个同样是穿着大宋服饰的陌生人,便远远的停下了脚步。

而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当初曾在巷子里堵住白纯,在燕鸿升的府里都见过叶青的两名金人,同样是穿着大宋的服饰,从一辆马车里缓缓走了下来。

下车后的两人,与那几个陌生人淡淡的交谈了几句后,便开始四下打量起了这里的地形、地势。

“再往后撤一些,前方密林处更适合伏击。”金人使臣完颜胡沙,四下打量了下这一条官道前后,再远远望了望那连城一片的作坊,显然在这里伏击,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会增加自己等人暴露的风险。

马车跟随在完颜胡沙以及另外一名金国使臣独吉思忠的后面,由马夫牵着缰绳,缓缓往回走,看着前方两侧茂密的丛林,道路一旁一条小河沟流水潺潺。

如果埋伏在另外一侧,完全可以让燕家的马车在经过时,被他们逼的往小河沟这一边躲避,到时候他们便是退无可退,只能是深陷自己的伏击圈而无法有效反抗。

“不错,这里倒是远离了那些作坊,人烟稀少,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下手的地方,但一定要切记,不可伤了马车里那两人的性命,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保证你们的脑袋,不一定还会长在你们的肩膀上。”独吉思忠神色轻松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对着跟前的八名手下说道。

至于那几个禁军,虽然汤家也同样有交代,但在金人看来,不过是几个微不足道的禁军,压根儿不值的自己对手下叮嘱,到时候死了就死了,汤家还能拿自己怎么着?

而后跟完颜胡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示意马夫把马车赶进那茂密树林的深处,这八人都乃是他们从金国带过来的勇士,各个都是久经战阵、勇猛无比,任何一个手上可都没少沾宋人将士的鲜血。

燕倾城侧耳倾听着叶青的讲述,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用心听叶青讲话,同样,她也是第一次从叶青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跟专注。

“不错,我说的不光是这肥皂团、蜡烛,甚至现在我就有五成把握的,可以让你燕家布料的颜色,变得更为明艳的办法。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只是一个开始,这三个项目之间都是息息相关,而且往后,还会衍生出一些其他的,我们预料不到的新事物,这所有的一切,如果都能够成功,我敢保证,你燕家的财富绝对会翻一番不止,到时候,你家的其他生意,估计你都看不上眼了。”叶青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地上被他画的如同鬼画符一般,但燕倾城却是每一笔一画都看懂了。

坐在一个板凳上的燕倾城,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这个禁军所说的这三样,真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懂的秘法所制,那么其背后的价值绝对是超过她现在的想象。

先不说那肥皂团跟蜡烛,就是布料的颜色如果能够变得更加明艳一些,这就足以让燕家在临安城的布料招牌再一次变得更加响亮。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也可以让燕家皇商的地位更加稳固。

燕倾城盯着那地面上渐渐被叶青抹去的鬼画符,长长的叹口气,看着依然还蹲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叶青问道:“那明瓦呢?你说它可以代替窗户纸……。”

“那玩意儿不好弄,主要是材料太过于费劲,而且做出来后,有着极大的市场风险,一旦不被市场接受,到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赔本买卖,何况……。”叶青眯着眼睛望着明眸皓齿的绝色佳人,想了下继续说道:“明瓦只是一个过渡产品,它……总之现在先不想这些行不行?”

叶青能记忆起来的明瓦,看起来就跟不透明的塑料布一样,安在窗户上之后,他不觉得那东西比起窗户纸来,更好看,或者说是更有与南宋理念相匹配的意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懒,因为明瓦做起来虽然不难,但重要的工序颇为繁杂,而且还都是一些没有技术的熟练活儿,所以他在整理记忆中,残存的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的那些化学成就时,自然而然的在比较之后,就移情别恋的放弃了对明瓦的热情。

“蜡烛真的可以没有异味儿?”燕倾城不确定的问道,毕竟在她的认识中,蜡烛本身就该是带着去除不掉的异味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可能去除呢。

“完全可以没有异味,我可以保证,而且成本也便宜。”叶青无聊的向燕倾城抛了个你懂的眼神,然后换来的便是绝色佳人的无尽白眼。

“不管如何,我都要看到成品才行,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燕倾城确实是被叶青给鼓惑……打动了,所以好看的柳叶眉儿舒展开来后,淡淡的说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卖给你……。”

“呸,谁要买你了。”燕倾城瞪了蹲在地上的某人一眼,嗔怒道,这人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张嘴就胡说八道。

叶青一愣,娘们你想多了吧,想买我我还不卖呢,于是看着准备起身的燕倾城说道:“我的意思是合作,精诚合作,金石为开。”

“什么意思?”燕倾城看了看那已经制作了满院子的羊角灯笼,又示意那管事儿的拿了几个放在了马车后面,这是打算带回去后,在府里点亮看看效果如何。

“很简单,我出技术你出资金,然后五五分成!”叶青也站起身,跟着燕倾城走出院子,这是已经准备回府了。

原本还打算前往燕家的瓷窑处看看,但燕倾城显然对于烧窑的那地方不感兴趣,烟火气息太浓,而且加上那里的工匠,因为气温高的缘故,光膀子的比较多,所以燕倾城对于还远在几里之外的瓷窑,则是一点儿兴趣没有。

平日里也都是让苏金生或者是其他人前往查看,她自己对于那里,基本上是不涉足。

看着灯笼装进了马车后面,燕倾城便止步扭头看着叶青的笑脸,冷冷的说道:“做梦!我告诉你,你休想。”

“咋的,你还想独吞啊?”叶青看着上了马车之后,弯腰曲背往车厢里钻的燕倾城,那夏日薄衣衫裙遮盖下的玲珑曲线,在此刻是显露无疑,特别是那浑圆如天成的优美 臀线,如同造物主对燕倾城最大的偏爱,让叶青一时半会儿的脑海里,始终都是那浑圆在晃动。

“想也别想,五五分成,你不如去做梦吧,梦里你都能占九成。”燕倾城冷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叶青把手臂伸出去,而后幽儿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扶着叶青的手臂上了马车,只是小丫头的脸色,因为手臂刚才牢牢抓着叶青坚实的小臂上车,此刻显得红彤彤的。

“那你想怎么样儿?”叶青看着李横调转马车,便站在一边问着马车车厢。

“再说,等你都做好了再谈条件。”

“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别忘了,就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换成临安城的任何一家,都会上赶子跟我合作,而且条件指定会只比我开出的条件还要丰厚。”坐上车辕后,叶青微微仰头,靠着车厢向身后说道。

但里面却没有了反应,显然燕倾城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所以索性干脆就不再搭理他的话茬。

冲着李横无奈的耸耸肩膀,而后随着李横手里的长鞭在空中抖出一声啪的空响,马车便开始缓缓往临安城的方向驶去。

今日燕倾城出城,完全是为了这羊角灯笼,所以当在城外作坊里,看到了羊角灯笼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做法之后,燕倾城就为那五百两银子郁闷的要死。

就像是魔术师变魔术一样,当人们看到魔术的效果时,往往会惊叹于它的神奇之处,但当我们真正了解了魔术那神奇的背后,那简单的原理后。

我们会在感叹简单的同时,甚至有时候会怀疑:真的假的?难道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所产生出来的效果吗?

燕倾城如今就是这种心理,一大早上幽儿拿到那羊角灯笼后,她还是满心欢喜,觉得自己那五百两银子没有白花。

所以她不惜出城来到城外的作坊,在力求保密、制法不外泄的情况下,再次见识那羊角是如何神奇的变成灯笼的。

一路上在脑海里想过很多神奇的方法,用尽了少女该有的浪漫跟情怀,尽可能的想着会是如何的复杂,会是如何的神奇,但当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燕倾城整个人都懵了。

总之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看着放在自己身后的几个灯笼,早上的成就感跟兴奋的心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剩下的便是满心的不甘,跟要多难看就有多冰冷的表情。

这个禁军的五百两银子也太好赚了吧?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赚走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自己是不是太笨了?

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沉浸在这几日与叶青打交道的种种细节中,希望借此能够找到一些叶青的弱点,或者是能够扳回一局的办法时。

就听见车厢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力量极大,而且十分厚重的发出了砰的一声,但还不等她竖起柳叶眉儿质问叶青又在搞什么鬼时,就听见叶青喊道:“什么鬼?别停,加速冲过去。”

“驾!”李横反应也不慢,听到叶青让他加速后,马鞭立刻甩在了马背上,催促着马车快速往前跑。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中贵人

车辕上的叶青被惊出了一声冷汗,眼角的余光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还来不及细琢磨,就听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像是要炸聋自己的耳朵般。

飞快的回过头,只见一根箭矢入木三分,插入到了离自己后脑勺不过十公分的地方,箭尾正在嗡嗡作响的颤动着,而自己头戴的范阳笠的后帽沿,竟然被箭矢射中,一同钉进了那车厢侧壁。

“继续往前赶。”叶青大喊着从车辕上跳了下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叶青刚刚跳下马车,而他刚才坐的车辕处,便像是凭空多了两根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的箭矢。

“驾!”李横再次挥动马鞭,旁边少了李横之后,他的侧面便暴露给了暗中射击之人,所以此刻的李横,也几乎是在那箭矢射中叶青坐的地方时,跳下了马车。

只是他并没有向叶青一样,跳下马车后立刻滚向草丛那边躲起来,而是借着车厢的阻挡,跟着马车快速的往前跑。

就在叶青等人刚刚遇袭的这一刻,正在一品楼里准备宴请一位来自皇宫贵人的燕鸿渊,大惊失色的在一品楼最好的包间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中贵人此言当真?”

“应该是差不了的,宫里多少还是能够得到一些消息的。不过燕员外也不必着急,他们暗地里使出这些手段,无非就是眼红如今的燕家罢了,倒是不敢伤了令嫒的。所以为今之计,皇后的意思是,还希望燕员外能不能想想折中的法子,毕竟这对燕员外来说,不过是损失一些银子,令嫒以及员外你的安危更为重要才是啊。”王德谦看着面色有苍白,站起来后不断的有些颤抖的燕鸿渊,急忙安慰道。

也不知道燕鸿渊听没有听到王德谦劝慰的话语,只见燕鸿渊缓缓回头,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王德谦,喃喃道:“小女今日一早便出城了,如果真如中贵人所言,那么此刻,怕是小女已经身在危险之中了。”

“啊?怎么会如此凑巧?可……。”王德谦听到燕鸿渊的话也是一惊,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回过神来想了下后,急忙再次劝慰道:“燕员外不必着急,今儿个刚刚得到的消息,所以即便是他们想要逼迫令嫒就范,也需要准备一些时日不是?不太可能今日就恰好遇到的,燕员外还是放宽心些,不如燕员外现在先回家……。”

燕鸿渊回过神,看着王德谦微笑的样子,心中瞬间开始变得纠结了起来,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即便是现在这样,都觉得有些怠慢宫中的这位贵人了。

要自己现在刚刚跟中贵人见面不久,便抛下人家而后急忙回家,这事儿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敢下决断。

不过好在,燕鸿渊也是在商场里“出生入死”好几回的人,当下静下心来想了下,于是急忙对王德谦行礼道:“还请中贵人大人大量,燕某出去稍作交代便回。”

“好,燕员外请。”王德谦起身说道。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皇后跟这位燕鸿渊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而且竟然为了这燕鸿渊,宁愿得罪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右相汤思退。

更让他费解的是,如果只是皇后也就罢了,可就连蔡贵妃,甚至是皇太后对于燕家都颇为喜欢,这就让他心中更为奇怪,也不得不对燕鸿渊持之以礼待之了。

虽然他们家每年送入宫里的不论是绢帛还是瓷器,都是极为精致,也颇得陛下喜欢,可如此厚待燕家,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但不过不管怎么说,王德谦通过这些时日跟燕鸿渊的交往,发现此人倒是颇为值得相交,不单身上没有那股商贾的铜臭味儿,而且还处处透露着一股文人雅士,该有的儒生气息跟睿智开朗。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处事极为老练,特别是能够顾全大局,把常人很难注意到的细节,都处理、把握的很好,如此一来,这种人不管是跟什么人打交道,都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王德谦之所以能够对燕鸿渊有如此精确的判断,除了他与燕鸿渊打交道的时间过长外,便是他那份在宫中立足的,特有的敏锐性跟洞察力。

毕竟他本身就是靠把握事情的形式、氛围等处处细节,以及揣摩圣心以及细致周到的侍奉来在皇宫里立足的,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皇宫里突出重围,而后侍奉在陛下跟前了。

不过以他这些时日的观察,以及皇后或者是蔡贵妃对燕家的态度,还是让他揣摩到了一些皇后与燕家之间的关系。

皇后出身寒门,刚刚进宫时,则是与已逝的安恭皇后,一同侍奉在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两人便是一同被太上皇赐给了当今圣上。

前两年安恭皇后病逝,于是皇后便由当初的贵妃,晋封为了皇后。

据说当年皇后自幼便失去了双亲,被寄养在了如今身为正五品的文散官中大夫翟愈的家里,所以是不是当年皇后未进宫之前,跟燕家有什么交集?或者是从小受过燕家什么恩惠呢?

王德谦也只是在心里胡乱猜测而已,即便是当着燕鸿渊的面,他也是不好冒然相询的,更别提问宫里的皇后,或者是同样出自寒门的蔡贵妃了。

快步走出房间的燕鸿渊,侧头便看见守在门口的司徒松,于是立刻伸手指着司徒松胸前,面色极为凝重的沉声说道:“你立刻带那几个禁军前往咱家在城外的作坊,一定要快,见到小姐后,立刻与叶青他们保护小姐回府,让她哪里也不准去,有事儿等我回去后再说。”

司徒松还很少看见燕鸿渊如此严肃,所以面对这般严肃的燕鸿渊,司徒松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于是听完燕鸿渊的吩咐,也不敢多问,立刻点头应是,就准备下楼去招呼那几个禁军,立刻赶往城外的燕家作坊。

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又被准备进入房间的燕鸿渊叫住:“等一下……。”

看着司徒松回过头后,燕鸿渊又咳嗽了两声,走到跟前说道:“你带着他们几个人立刻赶往城外作坊,派出一个人去府里看看,如果小姐回来了,就让他们通知你不必再去了,如果没有回来,你们要尽可能快的去找到小姐,然后立刻接小姐回府,明白了吗?”

“明白,老爷,您放心吧,小的这就去办。”司徒松连连点头,而后见燕鸿渊长吁一口气后,立刻又小跑着往楼下跑去。

再次进入房间的燕鸿渊,脸上的凝重跟焦虑之色已经慢慢消失,换上了一副颇为僵硬的笑容,焦虑残存的连连向王德谦赔礼道:“怠慢中贵人了,燕某真是心感不安,在此多谢中贵人今日之提醒……。”

“燕员外客气了,咱家也是奉懿旨行事,只要令嫒能够相安无事就好。”王德谦笑着说道,而后便被燕鸿渊拉住了手,一沓厚实的银票便从两人拢在袖子里的手中易了主。

燕鸿渊递完手中的银票后,就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是开始神情之间,依然带着淡淡焦虑的,时不时咳嗽两声,跟王德谦轻声交谈着。

这一次王德谦除了通知燕鸿渊,朝堂之上有人与临安商贾想要迫使燕家分家外,便是关于采办绢帛的事情。

总之,在王德谦的言辞里,如今布商之间竞争厉害,如果燕家能够在布料的染色,或者是明艳程度上,拿出高其他布料颜色一筹的上好布料,那么今年自然还能够像往年一样,坐稳这第一皇商的位置。

但如果只是与其他商家的品质不相上下,结合如今燕家的被动形式,恐怕绢帛这一块儿,就有可能要被有心人夺走了。

满心忧虑的燕鸿渊连连称是,心里面一边记挂着燕倾城的安危,一边哀叹,这布料的颜色,哪是那么容易调制出更出众的染色的,又得明艳光亮,还需经久不褪、质料上乘,如今对他们来说,则是太难了。

叶青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靠近丛林中射击的敌人的位置,只能是与泼李三、赵乞儿三人,倚杖着道路旁边的草丛,或趴或跪的躲避着箭矢。

赵乞儿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着的一根长长的青草,如今被他咬的只剩下短短不到指长,双眼闪烁着狠戾的杀气,雁翎刀出鞘在手,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密林中敌人的射击防守。

泼李三的范阳笠也在叶青的示意下,高高被扔上了高空,想要吸引密林中的敌人,而后趁机给他与赵乞儿制造靠近的机会。

但敌人的箭术超过了叶青的想象,又狠又准,而且还反应极快,范阳笠刚刚被抛起越过头顶,箭矢就嗖的一声,带着那顶范阳笠飞向了道路另外一侧的小水沟里。

而本来原以为能够顺利脱困的马车,此时也在多往前跑了四五十步的距离后,便被截停了,那匹上好的西夏良马,也早已经中箭躺在黄土道上抽搐,四蹄时不时的蹬踏着地面,搅起阵阵黄色土雾。

马车的车辕随着那匹马的倒下也断了一根,此刻歪歪扭扭的停在官道中央,李横躲在侧面,一时之间,面对暗中敌人那精准狠辣的箭矢,都无法把燕倾城跟幽儿从车厢里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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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考验

“都头,怎么办?”赵乞儿牙都快要咬碎了,表情显得极为狰狞,嘴角处残留着那青草咬烂后流出来的绿汁儿,低着头趴在路边的草丛中问道。

“有一个位置在正对着我们头顶的十二点方向,射中我的范阳笠以及泼李三范阳笠的就是他,另外两个应该是一左一右在掩护,堵死了我们靠过去的路线。但绝不止这三人,他们身边还有其他人在策应。”叶青半边脸上都是黄土,仰躺在官道上,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安静的悬挂着,就像是在无声的打量着他们这里的这一场伏击,跟自己的狼狈相。

“十二点方向?”更远处的泼李三一头雾水,不懂什么意思。

“就是正对着我头顶的地方,另外两个……。”叶青看了看左右的泼李三跟赵乞儿,放下手里的雁翎刀,双手指了指肩膀靠外的位置说道:“另外两个在我肩膀这里,向外延伸过去的方向,策应我头顶正上方的敌人。”

“那怎么办?”赵乞儿眯缝着眼睛,小小的一道缝隙里闪烁着的全是让人心悸的寒光。

“这些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再等三十息的时间,如果他们还不开口说话,咱们就只能冒着风险突过去了,如果他们开口说话……那就先听听再说。”叶青也没有好办法,这就像是上一世,被狙击手死死盯上后一样,想要逃脱这些瞄准高手的视线,扰乱他们的注意力,唯一的办法就是比拼耐力,看谁最后沉不住气。

而今日伏击自己的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早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就等着自己等人经过时伏击。

如果是绿林大盗、山中草寇劫财劫色,此时在压制住自己等人后,就应该开始派人前往燕倾城的马车方向,做进一步行动才对。

但他们在压制住自己,射死了那匹马后,也不见有人冲向那装着主家的马车,去劫掠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显然并不是绿林大盗之类的毛贼。

“他们没说话。”泼李三扭头看向叶青,此时赵乞儿的眼中充满了怀疑,现在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年轻的都头了。

神劲军里被贬到禁军的年轻人,到底有没有上过战场,这个时候虽然换做是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总不能就真的这么坐以待毙,或者是让大太阳给烤死吧!

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紧紧靠在一起,车厢外面的李横只是让她们尽可能的往车厢另外一侧靠,密林中没有人冲过来的话,她们在马车里就不会有事儿。

于是趁着短短的寂静时间,燕倾城不由自主的透过车后已经掉落一半,耷拉着的窗帘处,望向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叶青跟泼李三、赵乞儿三人。

此时她只能隐约看见,仰躺着的叶青下巴在动,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说什么。

“一会儿听我的,我来吸引头顶上方的射击之人,而后你们两人立刻再斜着往里冲,希望能够转移他们的视线吧。”叶青把身后的背包固定好,扭头看了一眼两人说道。

“怎么吸引?”赵乞儿语气中的不信任已经越来越明显。

叶青扯着嘴角笑了笑,而后伸手做了个跳水的动作,意思是说,我一会儿蹦入身后的草丛中,而后你们两人便趁机从两侧突进去。

赵乞儿目光显得有些凝重,想不到叶青会以身犯险,顿了后并没有阻止道:“有把握吗?”

“不知道,试试就知道了。我喊一二三,然后我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俩趁机便往里突,而后就看你们两的了。”叶青嘴角依然带着笑意。

此时的三人,大有彼此考量彼此的意思,叶青也有意识考量他们这几个禁军,到底是不是当年跟过岳飞的那批人。

而赵乞儿包括泼李三在内,自然是要考量这个被贬到禁军的年轻人,到底有没有能耐。

叶青习惯性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发现这些没用,现在是别人要狙自己,而不是自己狙别人,调整呼吸没什么大用。

随着叶青轻轻的喊出一二三,而后就在三字出口的同时,赵乞儿与泼李三几乎是同一时间向两侧匍匐而去,叶青随即弯腰半站起来,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没有看清楚,便一头扎进了道路旁的草丛中。

马车里的燕倾城看着三人的动作,还不等反应过来时,就看见空中一道黑影从密林中射出,恰巧射中了正好往下落的叶青背部。

“啊……李横,你快去帮助他们……李横……。”燕倾城慌忙扭头,双手拍着内侧车厢急急说道。

“我走不出三步就得被人射成刺猬。”李横同样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过他并没有向燕倾城那般陷入慌乱之中。

道路旁边的草丛不是很高,要不然叶青三人也不会或是趴,或是贴紧地面单膝跪伏着躲避,所以刚刚一跃而出的叶青,在再次落入草丛中后,顺势就往另外一侧滚了过去。

而赵乞儿跟泼李三,瞅准时机,趁着叶青所说的方位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叶青身上时,踏着及膝的草丛快速往前冲了过去。

草丛距离密林不到一丈的距离,赵乞儿跟泼李三感觉就像是十丈的距离一样漫长。

不过好在,叶青为他们二人的突破确实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而叶青此时原本扎在脑后的小马尾已经散开,披头散发的在草丛中连连滚动,根本不敢停留。

箭矢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嗖嗖的响起,甚至好几次都感觉到箭矢所带的劲风,擦着耳边掠过,有点儿火烧火燎的感觉。

“尽力靠近他们……呸……。”顺势打滚儿的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嘴巴里就飞进了不少草屑跟泥土。

叶青此时特别怀念那把野战刀,如果有那把野战刀在手能够顺势扔出去,给敌人制造一些危机,自己就不至于如同滚地葫芦般,一直在地上滚,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弩箭的射击速度,竟然能够一发接一发,甚至就连中间间隔上弦的时间,都是极为均衡,控制在两秒以内。

直到突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金属相撞的声音,以及赵乞儿大呼一声的示意后,叶青这才突然停止翻滚,改为反向翻滚了两圈后,才一跃而起。

脑袋还稍微有些懵,但在大致方向以及平衡力没有失去的情况下,叶青发足狂奔入树林,向刚才冲着自己射击了十数支箭矢方位直扑而去。

此时叶青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火气,毕竟要不是他一连串的射击追着自己射,自己也不会狼狈的在地上一直滚来滚去。

靠着刚才一直在地上滚,心里算计出来的射击者的方位,叶青为了争取进入密林中的时间,手中的雁翎刀被他毫不犹豫的就扔了出去,刀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的光芒一般,擦着密林边缘的树木飞向了射击者的位置。

随着雁翎刀的身后,叶青如同一头猎豹一样,闪转腾挪之间直逼刚才射击者的方位,借助着进入密林后树木的阻拦,射击者的身形已经在快速后退,而身后冒出来的两人,手持弯刀,从两侧向他凌厉的扑了过来。

手中已经没有了雁翎刀的叶青,瞬间迅速止住身形,看着两侧飞扑过来的身影,急忙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躲过左侧扑过来攻击下盘的弯刀手,而后双脚错步快速猫腰,顺势躲过第二名弯刀手配合第一名弯刀手功自己上身的刀势。

如此连串动作,叶青已经迫不得已的顺势单膝跪地,往前翻越躲避第一名弯刀手的第二次扑击时,右手肘便微微向上正好出现在第二名弯刀手的腰眼处。

一记重肘击中弯刀手的腰眼,他自己的往前翻越的身形也是一滞,右脚回收,左脚向前,肘部击中那弯刀手的同时,左脚便踹向了另外一名弯刀手的膝盖处。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声闷哼跟一声惨叫声便在叶青头顶上方响起,被击中腰眼的弯刀手,面色痛苦的压在了叶青的另外一条腿上,只是因为腰眼被击中,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再伤害叶青。

叶青顺势收回另外一只踹出去的腿同时,便再次以膝盖狠狠的砸在了压在他腿上那弯刀手的下巴处,又是一声闷哼后,那弯刀手便如同死尸般,沉沉的翻了个滚,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另外一名被踢中膝盖的弯刀手,膝盖处此时已经成向内弯曲,手中的刀依然还想着在断腿之后,能够给叶青造成杀伤。

而叶青踢开那名昏死的弯刀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上跃起,绑着绷带的拳头,比他手中的弯刀还要快的砸在了他的下巴处,随着砰的一声,弯刀手被拳头击中,脑袋顺势撞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哼都没有哼一声的昏了过去。

飞快离开的射击者,再次从密林中一边退一边向叶青射击,叶青抓起地面上的两把弯刀在手,借助树干躲过几乎同时到达的三支箭矢,看着其中一支箭矢,正巧射中了刚刚晕乎乎站起来的弯刀手后心,嘿嘿一笑,绕过树干再次飞快往密林中间追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伏杀

叶青一边穿梭在密林中追着那名射击者,一边对不远处,同样如同躲猫猫一样,追击着其他两人的赵乞儿跟泼李三喊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去协助李横。”

说完后,叶青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名射击者,只是手中剩下的唯一一把弯刀刚刚扔出去,那射击者竟然在躲避的同时,一头撞在了前面的树上。

叶青快速追到跟前,用脚挑起扔出去掉落在地上的弯刀在手,一边捡起那射击者丢下的弓弩,另外一只手的弯刀,很随意的在摇摇晃晃的那射击者脖子上一划而过。

顿时鲜血四溅,带着温度的鲜血如同最艳丽的花朵绽放开来,滴在了叶青那手背的绷带上,透着一股近乎于妖艳的美。

叶青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时代的弓弩,沉甸甸的握在手里,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像是上一世手里拿着狙击步枪,埋伏在丛林中的感觉一样。

抬头看着马车方向,只见三名敌人腰悬弯刀,手持弓弩,正在缓缓的靠近那马车,而李横几次三番的想要从马车侧面跑出来,都是被箭矢逼的无功而返。

“燕大小姐,不用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吧,这次只是给你一个……。”走在最前面手持弓弩的金人还没有说完话,后心处却突然被一支箭矢射中。

另外两人看到同伴中箭,急忙弯腰寻找隐蔽点,手里的弓弩瞬间就向身后发射,弓弦打破空气,发出砰砰的声音,箭矢同样是划破空气,往叶青刚才站立的地方飞了过来。

两人配合极为默契,背靠背借着杂草丛掩护着身形,一个手持弓弩警惕着叶青这边的方向,另外一个警惕着马车的方向。

后路已经被断,想要不被人盯死,他们两人就必须继续往前,争取靠近马车,而后以马车为掩护自己。

而叶青早在一箭射中目标后,早就已经往前窜了十几二十步,瞬间便把自己跟两名金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叶青有着足够的信心,比狙击的话,他甚至可当南宋所有人的祖宗了,虽然说这些人如果能够活到二十一世界的话,随便哪一个的岁数都能是他的祖宗级别了。

同样是趴伏在草丛里,面对着他的那名金人此刻箭已在弦上,而叶青手里的弓弩,此刻却只剩下了一支箭矢,而且还是拿在手里,并未放进那箭槽当中。

金人双手握着弓弩,直视着前方的草丛,他不确定刚才自己与同伴,瞬间反手一击是否得手,毕竟刚才他并没有听见身后传来惨叫声,显然是被南宋禁军避开了箭矢。

“慢慢往前走,靠近马车,把马车侧面的禁军逼出来,控制住马车里的燕家小姐,我就不信他还敢偷袭。”金人紧紧注视着前方,对身后的同伴说道。

感觉到背后传来动静,于是两人背贴着背,弓着腰缓缓往前行,手中的弓弩一个指向马车,一个指向密林方向,以防有人再次偷袭。

两名金人离马车并不是很远,不过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叶青想要一箭双雕显然是不可能,一支箭矢只要能够解决掉一个,剩下的一个留给李横解决就是了,相信李横对他不远处的情形应该很清楚。

“刚才是不是叶青?”坐在马车里跟幽儿挤在一起,脸色因为惊吓,显得有些发白的燕倾城,拍着车厢问外面的李横。

窗帘的缝隙处,她能够清楚的看到,两名金人做大宋打扮,腰悬弯刀正在缓缓向马车逼近,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甚至都能够感受到那两名金人眼中浓浓的杀意跟戾气,这让她不由自主的跟幽儿挨的更近了一些。

外面的李横没有回答燕倾城的话语,他确定刚才看见的是叶青的身形,但是谁能想到金人反应竟然如此快,辨别角度也是极为精准,竟然瞬间就能反手一箭射向叶青偷袭的方位。

随着金人的缓缓前行,叶青却不敢继续往前,他深怕自己一动,草丛跟着晃动时,便会引起金人的注意。

所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解下背上的背包后,最后一支箭矢也被他压进了箭槽里,扔出背包吸引金人注意力的同时,自己必须一击必中,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叶青是真的没有想到,金人竟然如此强悍,远远比他出来大宋时,想象的要强悍、勇猛太多了,更比临安城里那些百姓嘴里的金人要聪明、奸诈百倍。

而且这些金人一个个都人高马大,都有着一身绝对是从战场厮杀中,磨砺出来的狠辣杀气跟不错的身手,就凭刚才的反手还击,就让叶青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于是几乎是同一时间,叶青手里的背包刚刚飞出草丛上空,一直箭矢划破空气,传来嗖的一声,背包在还处于空中上升时,就被箭矢射中。

而射出箭矢的金人,显然也意识到上当了,立刻一个翻滚刚要起身端正弓弩,就看见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喉咙处突然间感觉一阵凉意,反应过来中箭时,喉咙处的凉意已经变成了火辣辣滚烫的感觉。

叶青射出箭矢之后一跃而起,手中空着的弓弩瞬间被扔出,而面对马车的金人,察觉到身后异样的同时,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同伴,直起身子就往马车旁边跑。

一边快速的冲刺,手里的弓弩也没有闲着,可以三连发的弓弩几乎在他快要接近马车时,三支箭矢便被他射了个干净,逼的想要出来的李横,不得不再次退回到马车后面。

歪头躲过叶青扔过来的弓弩,只见弓弩砰的一声,砸在了车厢外壁上,吓得里面的燕倾城跟幽儿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离马车不过三五步距离的金人,弯刀从腰间拔出,明亮的刀身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处反着光芒,照耀进了马车内燕倾城的美眸。

而金人在跨出两步的同时,弯刀便狠狠的劈在了被弓弩砸中的车厢处,随之而来的便是轰的一声,车厢被弯刀瞬间划出一道大口子,木屑四散飞溅。

金人的另外一只手,随着脚步的上前,已经探进了车厢内,离马车里瞪大了美目,被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已经惊吓的忘记作何反应的燕倾城,不过咫尺距离。

燕倾城的美眸瞳孔在缩小,金人嘴角那嗜杀的冷笑,以及眼睛中充斥着的杀气,让她感到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旁边的幽儿想要起身阻挡在燕倾城的跟前,只是坐在马车里太久,双腿已经发麻,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的她,便不顾一切的伸长了脖子,张嘴就向那冲进来的大手咬去。

只是就在她感觉嘴就要咬上那大手时,那大手突然间随着一声闷哼,从车厢里飞了出去,连带着把已经烂了的车厢般,又撞坏了大片。

燕倾城只见眼前那金人眼中的杀气离自己越来越近,头皮发麻、浑身颤抖,想要推开想挡在自己跟幽儿时,就看见那只手突然间从自己眼前掠过,如同一阵飓风般,撞碎了自己旁边车厢的木板。

叶青终于赶在金人制住燕倾城前,一跃而起,如同一头苍鹰一样,飞起来撞在金人的身上,而后随着马车车厢传来哗啦一片破碎的声音,两人一同摔进了道路边上的小河沟里。

随着两人摔入到小河沟里,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瞬间变成了如同水墨融合一般,一下子变得污浊了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脸上的淤泥都来不及擦一下,双脚深陷淤泥之中行动不便,两手快速向着对方的面门招呼而去。

金人与叶青因为双脚深陷淤泥而快速站起来后,身形都有些失去平衡,只是金人拳头看似更快的逼向叶青。

抬手送肘直击面门,两人出手都不慢,只是在两腿深陷淤泥不方便行动时,两人的近身搏斗就更显得激烈了一些。

就连反应过来的李横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叶青如此近乎于搏命的方式跟人打斗,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叶青那极为奇怪的身手。

燕倾城跟幽儿已经从破落的车厢里走了下来,此刻两对美目,紧紧盯着在小河沟打斗的两人,心房随着那激烈的打斗噗通噗通往喉咙处跳动。

流水潺潺的声音以及叶青与金人急促的喘气声,便是这官道上,如今唯一发出声音的地方。

相较于金人用手刀以及拳头,叶青在搏斗中对于肘的运用也更多,而这也是让李横感到吃惊的地方,拳跟手刀本是最擅长的,但明显叶青更喜欢用肘去挡、去击那金人的关节或者是小臂处。

拳来肘往中,因为双手淤泥太滑的缘故,叶青很难抓住金人的手腕,或者是逮住金人的胳膊肘,从而反关节制敌。

而随着两人匆匆相撞几下,手上的淤泥随着抖落或者是擦拭在了金人的身上后,叶青便在侧头避开金人右手递过来的拳头,还未来得及收回时,突然左手搭肩微微一耸,按住金人的手腕在自己肩膀上,随之扭身抬右肘,用侧身生生接住金人随之而来的左拳,右肘便自下而上撞在了金人的肘关节处。

咔嚓一声,燕倾城跟幽儿,以及李横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声,金人一声闷哼与燕倾城、幽儿的惊叫声参杂在一起。

被叶青抓住的金人右臂肘关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不等他用力抽回,只见叶青的左手继续抓着他疼痛难忍,已经无法发力的右手,用力下拽,而后金人便随着疼痛,不由自主的整个上半身向叶青倾斜。

随后金人只感觉下巴处像是被什么击中,瞬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面向小河沟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服众

“后心处这一拳真是厉害,真是要人命的致命一击啊。”李横摇着头,感叹着叶青在金人倒下后,砸在金人后心处的一拳。

而正面趴在污浊的小河沟里的金人,随着叶青那最后一击,趴在水里冒了几个水泡后,便一动不动。

“你说这是被我打死的还是被污浊的河水呛死的?”叶青站在小河沟里,费力的提出一只脚,而后踩在金人的背上,擦着脸上的淤泥气喘吁吁的抬头问道。

“我觉得是被打死的。”李横看了看身后匆匆脚步声,只见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正快速的向这边跑来。

而在官道上的不远处,一辆马车正缓缓向这边行来,马车的车辕处,坐着的两个人,正是当初在坊内,拦住白纯后,与李横、叶青、老刘头碰过面的两名金人。

“拉我上去。”叶青伸出手对李横说道。

回过头的李横面色有些凝重,沉声说道:“我们的麻烦好像还没有解决啊。”

“谁啊?”拽着李横刀鞘上来的叶青,眯缝着眼睛,只见那两名金人正坐在车辕上,似笑非笑的缓缓向自己几人这边走来。

“是他们?”叶青一愣,刚才偷袭那三名金人时,他并没有听到那金人对马车里的燕倾城所说的话,所以看到是见过两面的金人后,微微有些发愣。

赵乞儿、泼李三与那两名金人亲自赶的马车,几乎是同时到了叶青几人的身边。

于是在叶青打量着两名金人的同时,那两名金人也同样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叶青。

只见一名金人跳下车辕,毫无戒备、举止悠然的走到官道另外一旁,看了看小河沟里那已经死绝的金人,眉头只是微微的皱了一下,而后回头看着叶青,只是眼神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但即便是如此,金人竟还能淡淡的以欣赏似的口吻说道:“不错,出乎我意料,身手很好。如果你们大宋的兵士都如你们这般,也就不会被我们赶的偏安一隅,称臣纳贡了。”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儿,到底谁先被谁灭国亡种还不说不准呢。”叶青拿着幽儿递给自己的手帕,一边擦着脸上的淤泥,一边淡淡的回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

同样,在两名金人的眼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叶青,哪怕是脸上、衣服上还残留着淤泥,哪怕是衣服已经凌乱不堪,如同叫花子,但此刻他们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个大宋禁军。

金人哂然一笑,不再跟叶青争斗,而是微微转身,看着因为惊吓过度而脸色苍白,此刻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燕倾城说道:“燕小姐受惊了,真是在下的不是了。不过……燕小姐看到我出现,应该不会意外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燕倾城冷哼一声,看向金人的同时,身体却是不自觉的往叶青身边靠了靠。

因为刚才的惊吓,特别是那金人一只大手差点儿抓住她的脖子时,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如坠冰窖般的感到一股冷意从心底直冲头顶。

这也让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金人到底有多凶残、狠辣。现在的她,打心底里再也不敢认为,能够占据大宋北地的金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想干什么?哈哈……。”完颜胡沙仰天笑了几声,像是在嘲讽燕倾城的明知故问,而后双目从叶青身上再到燕倾城身上,再望向了远处尘土飞杨中,赶过来的一辆马车跟几匹骏马道:“燕小姐如果真想知道,不如问问燕鸿升,他或许会给燕小姐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完后,完颜胡沙便与一直坐在车辕上的独吉思忠准备离开,只是刚走到车辕跟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叶青露出白牙森然一笑道:“密林中两人,官道上三人,这笔帐……我会记得的,对了,很快就会让你偿还的。我们……走着瞧?”

“好,我们走着瞧。不过很有可能你不再有机会了。”叶青淡淡的回道。

隔在叶青与金人中间的燕倾城,不知道为何,在叶青说完后,她突然又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又是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好像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随着金人赶着马车悠然的离开,至于密林里的尸首跟小河沟、草丛中的几人尸首,完颜胡沙跟独吉思忠,连再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一次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轻敌了,他们料不到,在大宋最为人诟病、看不起的禁军,竟然能够有如此战斗力。

特别是那禁军都头叶青,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杀了他们勇猛善战的八个人当中的五个人!

“是老刘头他们赶过来了。”李横望了一眼从官道另外一边,如同腾云驾雾般的马车跟几匹骏马,向叶青说道。

“来的还挺是时候。”叶青拧着衣服上的水笑了下说道。

“属下李宝、赵秉元见过叶都头。”赵乞儿跟泼李三神色凝重,虽然两人身上稍有些挂彩,特别是赵乞儿,此刻手臂、手腕上还是鲜血淋淋,但依然死挺直了腰杆向叶青行礼道。

“啥时候咱们这被称之为乌合之众的禁军,竟然还变得如此纪律严明了?”叶青笑了笑说道:“密林里的几个都死了?”

“其中一个是被他们自己人误杀,都头您杀了一个,其余三个都已经被我们两人撂倒。”赵乞儿神情肃穆。

相比于刚刚遭遇伏击的时候,他们心中对叶青还是充满了轻视跟不信任,但经过这一场伏击之后,他们再也不敢小看叶青。

毕竟以一己之力能够斩杀四名金人,这样的身手,就是他们在背嵬军时,也不多见的。

军中向来便有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不成文规定,所以此时,两人在见识了叶青杀那几名金人的身手后,心中顿时对叶青变得敬重了起来。

“挺好。”叶青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而后向赵乞儿跟泼李三点了点头,整个人有点儿莫测高深的感觉。

看着老刘头、司徒松跟其他几个禁军正好赶到了跟前,马车与几匹骏马带过来的黄尘土雾,一下子让叶青等几人站的地方,变得烟雾缭绕。

燕倾城被幽儿拉着则是快速的躲到了另外一边,深怕被这黄尘土雾给埋进去。

“小姐没事儿吧?”

“叶都头你们没事儿吧?”

司徒松跟老刘头两人同时开口,只是一个关切的是燕倾城,一个关切的叶青等人。

所以司徒松从黄尘土雾中快步跑到了燕倾城跟幽儿身边,一脑门子汗水混合着黄土,灰头土脸、神情紧张的打量着,微微摇头向他示意无事的燕倾城跟幽儿。

看到两人没事儿后,司徒松这才放下心来,回头立刻命令禁军调转马车,保护燕倾城等人回府。

老刘头在黄尘土雾中,根本不理会司徒松的命令,而是先看了看浑身上下,依然湿漉漉的叶青,确定其没事儿后,才走到赵乞儿跟泼李三跟前问道:“怎么样儿?到底是什么人?”

“金人伏击了我们,伤没事儿,小伤。多亏了叶都头,一个人解决掉了对方八人中的五人,这才让我们有机会轻松解决掉其他三人。”赵乞儿再次拱手向叶青说道。

老刘头一听赵乞儿的说话,回头就瞪向了一身衣服最为干净整齐的李横:“你小子干什么去了?遇到伏击的时候,你小子不会躲起来来了吧?都头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儿事儿没有?”

“你以为我想啊?金人的箭矢逼的我只能缩在马车后面,连露个头都不能。而且我还要保护那燕家小姐,我能怎么办?等我能找到时机时,人就已经全被他解决了。”李横学着叶青平日里的样子,无辜的耸了耸肩膀说道。

老刘头无言的哼哼了,但还是伸出手威胁似的指了指李横,两人的神情跟举止,在叶青看来,倒是颇有些老丈人训女婿的意思。

司徒松站在一旁,已经大吼了三声了,但这些禁军却是无动于衷,依然是不闻不问,老刘头跟李横还在争吵着,梁兴则是不紧不慢的帮赵乞儿包扎着小臂上的伤口,其他人则是观看着那已经破烂不堪的马车车厢,或者是检查着那拉车的西夏良马身上的箭矢。

叶青走到司徒松跟前拍了拍其肩膀,淡淡道:“威严不是靠嗓门儿大就管用的,让他们包扎好伤口后再回府,反正现在也不会再有人伏击了。”

说完后,叶青竟掠过燕倾城跟幽儿身旁,自顾自的往刚才的草丛里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燕倾城吓了一跳,她现在对那片密林跟草丛,有着极度的恐惧,所以看到叶青往里面走去,立刻紧张的问道。

“我的包还在里面呢,找我的包去。”叶青头也不回的说道,而后便缓缓踏入草丛中,开始寻找着自己的背包。

身后的燕倾城看着叶青那湿漉漉的背影,好几次鼓起勇气都想要跟着踏进去,但每次都是刚想迈步,眼前就浮现出了那像是凭空出现,射向自己的凌厉箭矢。

“你……幽儿你陪我进去。”燕倾城一个人还是没办法鼓足勇气,于是只好拉着幽儿的手,让她陪着自己一同往草丛中走去,帮着叶青寻找那奇怪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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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公子的待遇

及膝高的草丛内,叶青按着大致方位慢慢寻找着,丝毫不知道身后的燕家小姐,带着自己的丫鬟也已经跟着走了进来。

官道上的司徒松无奈的看看跟着禁军踏入草丛的大小姐,又看看这边那几个禁军,津津有味的听赵乞儿、泼李三眉飞色舞的讲述,叶青刚才杀那几个金人的精彩情形。

叶青捡起自己的背包,上面还无力的挂着一根箭矢,而另外一个破洞,显然是刚一开始时,被箭矢射中的,只是随着在密林中的翻滚,箭矢已经跌落,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破洞。

拔出那支无力的箭矢,看着背包上的两个洞,无奈的叹口气:“本来就你我相依为命,没想到今日你竟然还替我挨了两箭,委屈你了啊。”

“这个……背包对你很重要?”燕倾城看着弯腰捡起那古怪的包叶青,有些别扭这个包的称呼问道。

回头看了看跟幽儿一同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燕倾城,叶青笑了下,而后一边打开背包,一边说道:“当然很重要了,这么说吧,它跟我差不多就是兄弟般的关系。啧啧,特么的全被压坏了。”看了一眼里面的肥皂团跟蜡烛,已经完全碎到了一起。

“还你就是了。”燕倾城对于这个禁军刚刚生出一丝好感,特别是在自己命悬一线时,他竟能不顾生命安危,飞扑撞在那金人身上,与那金人一同滚落到小河沟里去,这让她多少还有一些感动呢。

但现在,看着那禁军摇头可惜的样子,心道这是又打算以包里被压坏的东西,施展他的拿手好戏讹自己银子了。

“不用还,碎了也好,正好一块儿烧烧试试。倒是……。”叶青开始往官道上走,看着不远处的赵乞儿跟泼李三,扭头对旁边的燕倾城说道:“人家的医药费怎么着也得你出吧?毕竟都是为了保护你。”

“这个不用你多说,我自会给他们钱让他们看伤的。”燕倾城鄙夷的看了一眼叶青说道,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就是冷酷无情、只知利益的商贾不成?

马车已经准备好,至于那已经快要散架的马车,跟死在路中间的那批良马,自然有司徒松等人收拾,甚至连那几个金人的尸体,都不用报官,过不了多时,金人便会派人来处理掉那些尸体。

再次背上自己的背包,跟李横依然是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载着燕倾城跟幽儿继续往城里赶去。

燕倾城同样是说话算数,在上马车之前,当着叶青的面,便让幽儿从荷包里掏出了银子,当成医药费给了赵乞儿跟泼李三。

这一次老刘头却是没有眼红,甚至那眼神中一丝贪婪跟嫉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在赵乞儿跟泼李三接过银子的时候,还很是替两人高兴。

李横跟叶青坐在车辕上轻声交谈着,时不时的问旁边骑在马背上的老刘头几句话。

总之在这回程路上的谈话里,叶青更加能确定,不论是老刘头还是赵乞儿、泼李三、梁兴等人,恐怕这九人,都是出自当初岳飞的背嵬军中。

而且还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或许当初在背嵬军中,都是不小的武将也说不准。

马车里面的燕倾城,这一路上三番五次的想要提醒叶青不用急着赶路,不必让马车跑的太快,毕竟他现在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如果万一沾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但这一路上,即便是马车已经快要到燕府门口了,燕倾城一直含在嘴里的想要说的话,也没有说出去。

倒是叶青在到了燕府门口后,看着下车后的燕倾城跟幽儿,而后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湿着的衣服,无奈道:“我得先回去一趟了。”

“快些回去吧,今日……今日就不用来了。”燕倾城站在门口,脑海里刚才在马车上,甚至都幻想过,一会儿到了府邸之后,要不要让幽儿把兄长的衣服拿出一身来,先让他换上。

但现在看来不用了,人家也是有家的人,回家换衣裳自然是省心又方便。

不过就在叶青刚刚迈出两步后,同时也正准备燕倾城往府里走的燕倾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扭头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的……背包既然破了,就放在这里吧,我让幽儿帮你把那洞缝上。”

叶青一愣,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包,再摘下来看了看那两个一上一下的破洞,呵呵笑了下说道:“那就麻烦幽儿了啊,缝好看一点儿啊。”说完后,就作势要把背包扔给幽儿。

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的幽儿有些发愣,自己的女红拿不出手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特意让自己缝啊,万一缝不好,还不得让那人笑死自己?

“快去接过来。”燕倾城看着幽儿发傻,急忙碰了下幽儿的胳膊低声说道,不自觉之间,燕倾城那白皙的脸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红晕。

幽儿只好有些奇怪的看了燕倾城一眼,而后还是依言从叶青手上接过了背包,这才匆匆追着燕倾城的步伐往府里走去。

对着李横几人招呼了一声后,叶青便孑然一身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浑身还有些湿漉漉的他,走在大街上,时不时还能够招来路人诧异的眼神,或者是偷偷的指指点点。

不过好在叶青也不在乎,他本来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切都还处在适应的阶段,所以面对路人的指点跟诧异眼光,他则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有何不妥。

经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以叶青身为狙击手的眼睛,还是从一架马车旁边,看到了那两名金人的身影,正并肩往那斜风细雨楼走去。

不过叶青倒是没有多想,今日虽然与两名金人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但两名金人想要在临安城要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叶青倒不是很担忧金人会找他的麻烦,而且只要这段时间多加防范,先把这几日积攒在手头上的肥皂团等事儿解决了,自己到时候甚至还想找这两名金人的麻烦呢,毕竟这两名金人可是认识白纯的,他可不想白纯因为他而有性命之忧。

但如果万一因为自己跟金人之间的梁子,而殃及到白纯,这显然是叶青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就如今现在的形式来说,白纯则是他唯一的软肋。

不过好在,金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所以只要白纯减少出门的次数,有事儿让锦瑟代劳的话,基本上可以躲过这段时间的危险期。

心头莫名的一阵惆怅,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多长时间,朋友没有交几个,仇家冤孽倒是结了不少,这两个金人跟自己已经是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低头想着心事儿的叶青继续往前行,耳边那些喧嚣的叫卖声,以及热闹的场景,仿佛再一次跟他保持了遥远的千年距离,让这有些孤独寂寞的背影,行走在大街上时,再次显得与这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走到家门口看了看那石狮子,推了半天门,门却是从里面关着的,这让叶青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个意思这是?这太阳还没有落山呢,怎么就把门从里面关上了呢?

拍了好几下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锦瑟的声音,而后随着脚步声,以及门闩被打开的声音响起,那两扇散落着几颗铜钉、漆色斑驳的黑色大门,才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缝隙。

锦瑟悄悄从门缝处露出小半张脸,神情紧张警惕,当看到门口一张灰头土脸的陌生面孔后,不等那人凑近,于是砰的一声,闪电般的就把门再次关上了。

“卧槽……鼻子……锦瑟你要疯是不是?”叶青摸着鼻子龇牙咧嘴,这一撞之下,鼻子火辣辣的痛,鼻涕眼裂都跟着流出来了。

哪怕是今日跟金人厮杀,他也没有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在自己人跟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你是谁?为什么还来我们府上?我我告诉你,我们老爷可是大官儿……。”锦瑟紧张的声音在门内响起,连带着还有那门闩快速被插上的声音。

“你说我是谁?我是叶青……是你家公子啊。”叶青揉着鼻子擦着眼泪,望着那扇黑色的大门没好气的嚷道。

这小丫头脑袋秀逗了吧,早上自己还是公子呢,这到了下午怎么公子就变成陌生人了,这闭门羹吃的,鼻子都差点儿断了。

“你说你是我们家公子?哼,骗人!我们小姐跟公子都不在家了,小姐刚才已经出去了,找人去了,你们要小心才对了。”锦瑟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吓傻了,在门内有些紧张的说道。

小丫头半天了也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正是早上他家公子出门当差时的声音,确实是他们家货真价实的叶公子。

“锦瑟,我告诉你,我生气了……我鼻子差点儿让你给我撞断了……。”叶青擦拭着鼻涕,看着并没有流血,于是指着大门嚷道。

“锦瑟,是公子下差回来了,把门打开吧。”白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锦瑟身后,神色之间略带忧虑的对锦瑟说道。

“小姐,他不是公子,那人我不认识,公子不是那个样子的……。”锦瑟一脸凝重,提醒着小姐千万别上当。

而门外的声音,不等她话说完,便再次气急败坏的叫嚷道:“谁特么说我不是你们家公……公子了,我就是叶青,锦瑟你给我开门!”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白纯的忧虑

终于出现在院子里的叶青,着实把白纯跟锦瑟吓了一跳,眼前白纯的小叔子,锦瑟的公子叶青,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脚上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潮湿,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一张脸也是脏极了,鼻子跟双眼还通红通红的。

“锦瑟我告诉你,你刚才差点儿把鼻子给我撞断你。”眼睛因为刚才吃痛流泪的缘故,此刻有些通红,但在白纯看起来,更像是小叔子在外面受委屈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副样子了?”白纯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对锦瑟气急败坏的叶青,连忙岔开叶青继续问罪身后小丫头锦瑟的话题问道。

叶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己的狼狈模样,而后瞪了躲在白纯身后的锦瑟一眼才说道:“没什么,今日燕家小姐遇到伏击了,保护人家摔到河沟里去了。”

叶青并没有把今日厮杀的事情说给白纯听,毕竟说了之后,白纯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让人平白无故的跟着担忧,如此倒是不如不说好一些。

“那……那没事儿吧?”白纯继续打量着叶青,一边示意锦瑟去打水,一边看着早上出门时还带着雁翎刀跟背包,现在回来时,刀跟背包却都没有了。

“没事儿,已经解决了。”像是猜到了白纯的心思似的,叶青解释道:“刀在燕府忘了拿回来了,背包也忘了,就是破了两个洞。”

反正那两个洞等缝补好了之后,白纯肯定还是要问的,就不如现在先说了,省的以后白纯再问自己。

“那你明日记得把背包拿回来,破了洞没事儿,我帮你缝上就是了。”白纯皱了皱眉头,神色之间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答应了白纯明日把背包拿回来后,便摘下手表一边洗手的叶青打量着小心谨慎的锦瑟,再看看那站在院子当中看自己洗手的白纯,奇怪的问道:“这太阳还没有下山呢,怎么就先把门给关上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啊,刚才来了两个金人,对小姐是一通威胁,所以……。”锦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纯阻止了。

“没什么事儿。”白纯强颜欢笑着说道。

擦干净手站起身来的叶青,并没有打算先进房间换衣服,一脸狐疑的看了看白纯,再看了看明知自己多言后,在缩脖子的锦瑟,喃喃道:“金人?可是上次坊内碰到的那两个金人?”

叶青问完后,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猜测错了,原来那两名金人,已经知道自己住哪里了,而不是全然不知啊。

看白纯那带着忧虑之色的神情,叶青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于是不等白纯承认,便自顾自问道:“他们来这里说什么了?”

看着有些犹豫,打算转身往楼里走的白纯,叶青叹口气,只好说道:“今日我被人伏击,就是那两名金人派人伏击的我。所以如果真是那两名金人来家里找你了,告诉我,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

叶青的神情显得很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正所谓祸不及妻儿,虽然白纯不是自己的妻子,但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嫂子,也算是家人,如果金人使出这样下三滥的威胁,那自己就得好好琢磨一番了。

愣在原地的白纯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一时之间充满了矛盾与自责,在她看来,自己当真是成了红颜祸水,如果不是自己,叶青的兄长就不会死在建康,而叶青也不会在今日被金人伏击了,这些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锦瑟眨动着明亮的双眼,一会儿看看不说话的白纯,一会儿看看静等白纯说话的叶青,而后只见小姐再次长叹了口气,让公子先去换衣服,收拾干净了再细细祥说。

锦瑟开始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白纯一人坐在院子里深情呆滞,心中此时是五味杂陈,父亲被流放到了岭南,如果自己再被逼离开叶家,诺大的临安城可就真的是找不到容身之地了。

而且,自己昨日把锦瑟接了回来,原本以为一切都会过去,即便是汤鹤溪紧紧相逼自己,但也不会如此着急,到时候大不了,自己跟着小叔子与锦瑟远走他乡便是了。

但谁能想到,汤鹤溪竟然如此不守信,逼自己竟然逼的如此的紧迫,当初在巷内自己被堵,原来都是汤鹤溪一手安排的好戏。

而今那两名金人也找到了这里言语相逼,叶青今日还受到了金人的伏击,显然这些都是受汤鹤溪所指使,是逼着自己委身于那汤鹤溪的手段。

独自坐在院子里连连摇头的白纯,神情显得有些凄然无助,她知道,哪怕是现在自己想要带着小叔子跟锦瑟远走他乡,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已经被那两名金人盯上,而且背后还有汤鹤溪在,恐怕如今自己三人,不等出城就会被汤鹤溪等人拦住,即便是汤鹤溪不会出面,那两名金人也绝对会出现的。

金人在大宋,向来是高人一等、趾高气扬惯了,哪怕是没有朝中汤家的作祟,自己即便是报了官又能如何?朝廷何时拿金人有过办法了?到时候还不是和稀泥似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那两个金人。

吃过晚饭后,同坐在院子里的叶青,静静地听着白纯的叙述,而锦瑟此时依然还在厨房忙活着洗涮那些碗筷。

对于锦瑟来说,其他的都不重要,身为一个丫鬟,只要小姐没事儿,她就没事儿,但小姐要是有事儿,她也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金人跟汤鹤溪认识?你确定?”叶青听完白纯的叙述后,眉头也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可今日李横告诉自己了,而且那两名金人当着自己的面,对燕倾城也暗示了,他们之所以伏击燕倾城,完全是为了帮助燕鸿升逼迫燕倾城分家的,跟逼迫白纯没有关系才对啊。

白纯惆怅的点了点头,眨动着明亮的眼睛,轻声说道:“这两名金人乃是出使大宋的使臣,跟主和派的右相汤思退之间,关系自然是匪浅,汤鹤溪自然是可以请的动他们了。”

“你这么说也能成立,但那两个金人逼迫燕家也是属实,难不成燕家分家的事儿,汤家也有份不成?”叶青若有所思的拨弄着表带,继续喃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是看谁先下手了,毕竟先下手为强不是?”

叶青一边喃喃念叨着,一边却是下意识的摇着头,如果汤家也有参与到燕家分家的事情中,那么汤鹤溪唆使金人逼迫白纯委身,逼迫燕倾城分家,倒是合情合理了。

“汤家不亲自出面,而是唆使金人,他们在怕什么?忌惮什么吗?”叶青对于大宋朝廷之事儿,即便是到了如今还不是很清楚,所以这种事情,还是问白纯比较靠谱。

如同燕倾城一样,两人都是愤青,还都是忧国忧民的大宋热血好青年,对于朝廷之事儿,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关注的。

白纯无奈的笑了笑,拢了拢耳边的秀发,看着叶青说道:“汤家与金人谈和之后,朝堂之上的主战派,自然是要攻讦他们主和一派的。虽然当下情势下,对汤家构不成威胁,毕竟皇帝陛下也是倾向谈和一事儿的。但汤家也不得不顾忌主战派以及民间的力量,这个时候虽然龙恩浩荡,但终究是天恩难料,谁知道当初登基之后,一心想要北伐的皇帝陛下,在这次失利之后谈和,是不是只是权宜之计?所以汤家唆使金人出面,不管是对燕家,还是汤鹤溪逼迫咱们家,想必都是怕给主战派留下什么可以攻讦的把柄,所以才暗中行事吧。”

白纯越来越搞不懂眼前的小叔子了,平日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懂的不少,但一旦说到一些常识性、风俗习惯上的事情,小叔子就跟白痴差不了多少了。

朝廷当下的形势,即便是普通老百姓也都知道,如今是主战跟主和两派占据朝堂,而随着北伐失利,以及这一次建康神劲军战败,主和派便开始占据上风,把持着朝堂。

“这么说汤家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一家独大了?也还是有能掣肘、制衡他的存在了?”叶青听着白纯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只是身上隐隐约约的流露出了让白纯感到心惊的莫名杀气。

“可以这么说吧,但这些都是那些大官儿之间、党派之间的事情,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即便是燕家,被称之为临安首富,汤家不也是想动就动了?”白纯笑容中的担忧依然还在,如今就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如果明天那两名金人还过来,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汤家用金人来做事儿,这样既隐藏了他们自己,也让官府衙门无法插手,因为金人在我大宋地位身份尊贵,即便是金人百姓,官府衙门都惧三分,何况还是金国使臣呢,恐怕朝廷捧在手心里供着都怕来不及吧?”叶青脑海里闪烁着今日在官道之上,那金人当着他的面,留下的威胁话语:“密林中两个,官道上三人,这笔帐我记下了的话语”。

“对了,嫂子,那把野战刀呢?借我用一下,我出去一趟防身用。”叶青突然对坐在对面沉默的白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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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不夜城

白纯并没有疑心叶青要那把刀干什么,听到叶青晚上要出去防身用,所以也就没有多想,看着擦拭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锦瑟,并没有指使锦瑟去楼里拿,而是亲自起身,前往楼里去取那把野战刀。

看着白纯离去后,叶青对着锦瑟指了指白纯离开的小板凳,示意锦瑟坐下来后问道:“那两名金人今日跟你家小姐,还说什么难听或者是威胁的话语了吗?”

锦瑟警惕的看了一眼叶青,扭头看看从门口消失不见的白纯那高挑的背影后,探头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后,你可不准告诉小姐是我说的,行不行?”

“我又不傻,怎么会告诉她呢?别忘了,这个家里,咱俩可是一伙的。”叶青打蛇随棍上,拍着锦瑟的马屁。

谁知道锦瑟一脸嫌弃跟警惕,撇着嘴道:“我跟小姐是一伙儿的,跟你可不是。”

“说事儿行不行?”叶青怕白纯很快下楼,所以急忙问道。

“那金人告诉小姐,三日的时间,如果不做好前往汤府的准备,他们就会宰了你。”

“宰了谁?”

“你啊?”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小姐的小叔子啊。”

“那为什么不宰了你,你还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呢。”

“宰了我,那小姐岂不是就没有丫鬟了?何况小姐还不愿意去呢。”

“那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家宰了?”叶青其实不用猜,看白纯的神情就知道,显然金人打算报复今天自己杀了他手下一事儿,所以才会跑到这里逼迫白纯吧。

“所以小姐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且……而且小姐还想偷偷的带着我们离开临安城呢,可小姐又说,怕是已经被盯上了,一旦出了临安城,说不准比在临安城还要危险呢。”说完后,锦瑟立刻低下头,匆忙起身往楼里走去,而此时白纯恰好也从楼里走了出来。

看着低头行礼后,就匆匆进楼的锦瑟,心中已经猜到,这小丫头恐怕把今日威胁自己,恐吓叶青的话语,鹦鹉学舌般的都告诉叶青了。

回过头把手里的野战刀递给了叶青,看着一脸轻松笑意,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却不觉得小叔子缺心眼儿了,甚至看到现在那脸上轻松从容的样子,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仿佛一下子也平静了很多。

“我今天可能回来晚一些,跟李横他们有点儿事儿,你们就不用等我了。”叶青把手中的野战刀抽出刀鞘看了看,微笑着对白纯说道。

“再晚也得回来,我会让锦瑟给你留门的。”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当下的形式,她是真的不想让叶青晚上出门,今日那两个金人刚刚来过,如果叶青出去后,万一出现点儿闪失,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自己岂不是亏欠叶家两兄弟的就越来越多,哪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行吧,那我走了。”叶青起身,把那把刀揣进了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在外面小心一些,莫要生事。”白纯也站起身,望着叶青那高大的背影,心头隐隐突然间感觉到一些不安,连忙叮嘱道。

仿佛这样叮嘱几声,叶青出门就会变得平安,就能够安安全全的回来,她在家也就不会一直提心吊胆般。

叶青即便是再不懂历史,他也知道历史上的大宋跟金国,最终是金国先灭亡,大宋后灭亡,所以他丝毫不觉得内疚,自己当下决心要做的事情,是否会给朝廷带来什么难题跟压力。

更不会觉得,因为这两名金人的死亡,而让大宋偏离原本的历史轨道,从而先于金国灭亡。

何况,如今汤家已经是步步紧逼,自己也已经是毫无退路可言,如果再不反抗,恐怕下场就是死路一条了。

汤家既然跟那两名金人使臣关系非同小可,那么如果这两名金人突然死了,汤家是不是便会暂时陷入慌乱与困境之中?是不是也会被金人追究责任?如此一来,他们在不知道凶手的情况下,怕是暂时就没有时间来逼迫白纯了吧?

甚至有可能,连燕家也会从中受益,从而在与燕鸿升、燕鸿鹄的分家中,谋取到更大的利益吧。

当然,他很清楚,燕家分家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即便是金人今日不伏击逼迫,恐怕燕家分家也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只是早跟晚罢了。

临安城确实称得上是不夜城,华灯初上的临安城各条主干道,特别是以御街为中心,此刻是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流经在临安城的几条河流,盐桥河、小市河或者是清湖河组成的四通八达的水路上,波光粼粼、灯火掩映,一艘艘小小的画舫之上,或是达官贵族携带家眷欣赏夜景,或者是书院学子在吟诗作赋,更或者是画舫内莺歌燕舞,琴瑟悠扬。

不论是小商贩还是御街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口也都挂着大红灯笼,热闹喧嚣的大街上挤满了百姓,时不时还会有轿子、马车匆匆驶过。

酒楼、妓院、赌场、茶馆、勾栏瓦舍等地,则是人流的“重灾区”,行人摩肩接踵,风流倜傥的年轻才俊,莫不是对这些场所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游人士子、文人墨客,含羞带俏的小娘子、婀娜多姿、风韵犹存的美少妇,更是把临安城的夜色点缀的更加梦幻与迷离。

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临安城,就像是一座太平盛世之下的繁华不夜城,也难怪主和派一味的求和怯战。

显然,对于他们来说,能够保住眼前的这些繁华,不被金人的铁骑践踏,不在战火纷飞中变成焦土瓦砾,就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欢乐平和的笑脸,看着一幅幅安逸满足的神情,独自一人如同孤魂野鬼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叶青,行走在街上,心情也不由的被这幅“盛世画卷”所感染,也不由的在心里感叹道: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多好。

斜风细雨楼近在咫尺,叶青不敢确定那两名金人到底还在不在这家斜风细雨楼,如果他们两人在这里不尽兴,转移了战场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叶青也不得不佩服这两名金人,今日在城外死了八个属下后,竟然还能够有心情来这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地方寻欢作乐,不得不说,这两人的心也是够宽的。

但话说回来,死了八个手下的这笔帐,到时候这两名金人,在回金国复命时,怕是都会算在大宋朝廷的头上吧?

在斜风细雨楼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人来人往的客人,步伐紧张的轿子,马夫呵斥声下稳稳停住的马车,叶青站在一处阴影处,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随后这才把从家里戴出来的范阳笠帽沿,往下压了压,让自己的面孔不易被人察觉后,便开始围着斜风细雨楼的前后慢慢打量起了地形。

他并没有进过斜风细雨楼里面,所以在外面看了一圈后,自然还是需要进入里面,才能确切的知道,那两名金人是不是还在,以及自己事后该如何脱身。

门口极为殷勤、谄媚、热情的伙计,脸上一直挂着诚恳的笑容,在叶青进入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因为客人身上的衣衫不料名贵与否,而发生态度上的变化,但或多或少的,还是多看了身材修长、但穿着普通的叶青两眼。

并不像是叶青在电影、小说中看到的那样,刚刚一踏入那斜风细雨楼的大门后,立刻就会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来热情的招呼自己,嘘寒问暖的关心着有没有熟悉的姑娘等等。

反而是走进去之后,那一楼的大厅内便是带着一股闹哄哄的热气,根本没有人关注到自己,更别提有人招呼自己 了。

大厅内的伙计围绕着大厅的桌位,紧张熟练的跑来跑去,手上的托盘或是托着瓜果茶水,或者是酒水点心,正如同一个穿花蝴蝶般,在大厅内飞来飞去,托盘里的东西,快速准确的送到需要的客人桌面上。

偏僻的角落里,一章无人光顾的桌子空荡荡的,或许是因为前面那粗大的红柱,挡住了望向舞台的视线,所以就被人忽视了存在。

叶青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再抬头看了看能够依稀看见的二楼走廊,时不时的在丫鬟开门关门的瞬间,还是能够听到从房间内传来的欢笑声,或者是吟诗唱词的朗朗声。

虽然只是在耳边一闪而没,但即便只是短短的瞬间,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打心底里升起前往二楼包间的冲动跟期望。

走到那张恐怕从开业至今,都无人光顾的桌子前,叶青刚刚在能够微微后仰,才能看到前方舞台的椅子上坐下,立刻就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伙计,态度热情、满脸笑容的站在了旁边。

“一壶最便宜的茶水。”叶青看了一眼伙计说道。

“最便宜的?”伙计一愣,不确定的问道。

“没有?”

“有,二十文一壶客官。”伙计脸上的表情除了刚才呆滞了下后,又恢复了如初的热情,只是嘴里已经把公子换成了客官。

叶青摸了摸兜里的四十文钱,而后在那伙计伸出两根手指后,数出二十文钱放在托盘内,丝毫不觉得自己如此小家子气的样子,让那伙计的眼神中渐渐溢满了鄙夷跟轻蔑。

就像是在后世跟战友聚餐喝酒一样,如果要喝啤酒时,当服务员说出这里有什么什么品牌的啤酒时,叶青总会打断服务员的话,来上一句:最便宜的啤酒。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兰花儿

幽儿拿来了各种颜色的丝线递给燕倾城,而后愁眉苦脸的道:“小姐,奴婢的女红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给这里绣上一朵花儿,还不得让那禁军笑死奴婢的女红。”

燕倾城不闻所动,继续仔细打量着那不知名布料上的两个洞,她家也是做布料行业的,虽然她如今刚刚接手家业,但女子哪有不对布匹绢帛不敏感的?

似乎每个女子对鲜艳、喜爱的布料,都会有着天然的敏锐跟兴趣,就像是对胭脂水粉的如何用度,能够无师自通一般。

但即便是如此,燕倾城摩挲了半天手里这背包的布料,她也不确定这包的布料,到底是用什么材料织成的。

“你先把这背包里面的东西包起来放好了,别弄丢了就是,免得回头让人家以为,是咱们拿走了他这里面的东西。”燕倾城轻轻拉开那拉链,随着一声好听又舒服的声音响起,背包被她打开递给了还撅着嘴,愁眉不展的幽儿。

幽儿点点头,接过那硕大的背包,而后开始找出一块布,轻轻把背包里那蜡烛跟肥皂团已经混合在一起的碎屑,统统放在了布上包好。

燕倾城望着幽儿的一举一动,脑海里已经思索了好久,下方的那个洞还好说一些,垫上一块儿结实的布料缝补上即可。

不过就是想要找到相同的料子就太难了,所以只能以其他结实耐用的布料补上,虽然不太和谐,不过她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给那里绣上一朵花儿,以此来掩盖不同布料的突兀。

至于上方那个稍微大一些,如同她攥紧了拳头般大小的洞,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好,该如何缝补,就算是缝上了,也太显突兀,还得绣以某种东西来遮挡才行。

“你说这里绣上一朵什么花儿合适?”燕倾城重新接过空空如也的背包,在她看来这背包要是放平了,都可以当一块儿褥子来用了,这也太大了些吧。

只是因为那禁军身材高大修长,所以背在背上之后倒不是很显大,如今放平了再看,燕倾城真不知道那禁军,为什么非要用这与众不同的背包。

“幽儿也不知道,随便绣上一朵就是了。”幽儿的心思一直在担忧她自己的女红技术,所以并没有像燕倾城想的那么远,想着该绣什么,该以什么布料缝补,于是便不负责任的说道。

幽儿自小就一直跟着她,所以对于幽儿那心不在焉的态度,燕倾城也不生气,只是白了她一眼后,就又拿起找来的布料开始比对起来。

“小姐,您不会要亲自给他缝上,还要给他绣上一朵花儿吧?”幽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穿针引线的燕倾城问道。

“人家今日冒着生命危险,帮咱们化解那么大的危险,何况这也是因为为了救咱们,才把这个……背包弄坏的,你说该不该……。”

“可也不用小姐亲自帮他吧,要不还是让幽儿来吧。”

燕倾城并没有第一时间搭话,而是放下手里的针线叹口气,自从回府之后,脑海里一直不断的闪现着,今日在那城外官道之上,那禁军不顾一切飞扑撞到金人的情形。

每次想起时,芳心都难免生出一阵阵,前所未有过的悸动,于是喃喃道:“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困穷而改节。故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处者焉。又曰: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

说道最后,燕倾城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异样,生生把最后一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给咽了回去。

“不懂,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幽儿一脸茫然,虽然跟着燕倾城也读书认字,但或许是天赋的缘故?总之幽儿觉得自己比起小姐来,那是差的太远了。

燕倾城脑海里再次浮现叶青那身形,怎么说呢,这人就像是《孔子家语》所言一样,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在那从容淡然之中,却隐藏着狂放不羁的性格。

就像这背包一样,世人哪有用这样形式的东西来盛物?偏偏他就很喜欢,偏偏他就当成了宝贝儿,还如同兄弟般的感情,难道这背包跟他之间有什么秘密?

燕倾城的手不自觉的抚摸着那背包,这人的性格,岂不是就与那空谷幽兰相符合?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琐。

花中四君子,梅花孤傲、兰花淡泊,但在燕倾城看来,显然兰花儿好像更符合她心中认为的,叶青最真实的性格。

“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你就是不听,现在听不懂了吧?听不懂也好,正好现在去看看书。”燕倾城回过神,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幽儿,而后便听见外面传来咳嗽声。

“小姐,老爷来了?”幽儿转身看了一眼房门外说道。

“先下去吧,父亲来此,肯定是和今日之事儿有关。”燕倾城再次放下刚刚拿起的针线,正好,趁这个空暇时间,自己在脑海里再构思下该如何绣一朵特立独行的兰花儿。

两女刚刚走下楼,就看见燕鸿渊背手站在大厅里面,打量着墙壁上的蜀绣兰花儿,自己的女儿喜好兰花儿简直是着了魔,院子里也是放满了各种兰花儿。

“爹,这么晚了您还亲自过来,让下人通报一声,女儿过去不就是了。”燕倾城看着背手看向墙壁上蜀绣的燕鸿渊,把首位的椅子稍微转动了下角度。

燕鸿渊回过身,看着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的燕倾城,显然并没有因为今日遇到伏击一事儿,而因为受到惊吓,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这让他多少有些放心,含笑说道:“今日吓着了吧?这几日就暂时不要出门了。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宁,一直想着你今日遇袭之事儿,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女儿这不是没事儿吗?您就放心吧。不过话说回来,女儿今日能够无事儿,还得感谢爹您的高瞻远瞩跟先见之明呢,要不是您在前几日雇佣了叶青他们十个禁军。今日之事儿,女儿恐怕就很难全身而退……。”燕倾城在旁边坐下,一张灯光下显得更为美丽的脸庞,透着一丝丝的调皮说道。

燕鸿渊摇头苦笑了一下,这完全是自己的无心之举,原本以为只是雇用了几个声名狼藉、毫无战力的禁军,来抬高自己燕家商贾的身份跟地位,但谁能想到,这几个禁军,竟然一个个却是身经百战,勇猛无比的悍将呢。

“你太抬举爹了,爹哪里会晓得,这几个禁军会如此厉害、身手不俗呢。今日确实是多亏了那叶都头几人啊,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爹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是想说跟二叔分家之事儿吧?”燕倾城在燕鸿渊跟前,毫无顾忌的表露出小女儿家的样子,撅着嘴眨动着明亮的眼睛,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二叔如此做简直是太过分了,为了分家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凭什么您当年一个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诺大家业,要分给他们?今日竟然跟金人勾结伏击女儿,爹,二叔都这样对待咱们了,您不会还真打算让出归他们打理的作坊给他们吧?”

燕鸿渊溺爱的看着燕倾城在自己面前抱不平,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闺女还愿意把肚子里的不满跟委屈告诉自己,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了。

这说明在自己闺女的心里,还是很重要,自己还是闺女最为依仗的坚强靠山。

身为父母,哪一个不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心里便开始担忧着孩子在外面越来越独立,会不会不再视父母为最后的依靠,在外面受了委屈后,是不是开始宁可憋在心里,也不愿意与父母倾诉了呢。

如果是这样,对于燕鸿渊来说,这才是最让他担心的,至于跟老二、老三分家,对于他来说,倒是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何况,这里面如今并非是他们燕家的家务事儿了,宫里的贵人今日也指点了,燕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眼红嫉妒的可就不光是平日里有竞争的商贾了,如今还有朝堂官员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燕家了。

这个时候,自己一个没有势力靠山的小小商贾,一个并没有多高身份与地位的商贾,拿什么去跟朝堂高官斗啊?拿什么去跟金人斗啊?

燕鸿渊摇摇手,微笑着大度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赚多少钱算是够啊?这天下间的钱财无数,我们燕家又岂能一个人把财富都赚尽?分出去也好,省的一些有心之人在咱们燕家背后乱搞一些小人行径。何况在爹心里,钱财再重要,也没有你这个丫头在爹心里来的金贵,来的重要。”

燕鸿渊并没有把燕家分家背后的利害关系,跟朝堂之间的牵扯告诉燕倾城,在他看来,如今只要答应了跟老二、老三分家,那么燕家眼前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燕家如今这么大的产业,也不在乎失去的那些了,何况如此一来,最起码也能让女儿在打理家业时,少操一份心才是。

“可女儿就是气不过。”燕倾城撅着嘴,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答应二叔、三叔分家,他们还会以为咱们家好欺负呢,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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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斜风细雨楼

在燕鸿渊看来,自己的女儿很懂事儿,甚至有着不输于男子的胸襟跟大气,此时嘴上虽然不愿意,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闺女是看不惯老二跟老三的难看吃相,并非是因为分家之后,家中利益受损才一直不肯分家的。

看着依然还气呼呼,不愿意认输的燕倾城,为人稳重的燕鸿渊,自然是不可能向她妥协,今日被伏击一事儿,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如果自己还继续跟老二、老三纠缠,到时候万一再把闺女的性命搭上,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岔开话题再次问道:“对了,你今日跟我说那叶青有办法能够让布料的颜色变得更加鲜艳,还有那蜡烛不再有异味,包括那肥皂团的改进,可能确定他有十足的方法?”

燕鸿渊心里忐忑不宁,除了担忧燕倾城今日受到惊吓的情绪外,便是心里像是一直有个痒痒挠一样,一直在抓着他心底里最为记挂的事情,挠的他心神不宁,六神无主。

只要一想起燕倾城所说的,那能够让布料颜色变鲜艳的法子,心底就像是有股按耐不住的冲动跟激动,这让他独自在房间来回踱步,无法安静的坐下来。

知女莫若父,听到燕鸿渊的问话后,燕倾城看了看幽儿端过来的茶水,看着那淡淡的茶水,才放心的推到了燕鸿渊的手边。

燕鸿渊喜喝浓茶这是他的习惯跟喜好,但如今夜已深,而且加上身体不好,所以基本上有燕倾城在场,燕鸿渊就不得不接受,只漂浮着几片叶子象征性的茶水。

“他没有说具体办法,只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够可行。爹,您从哪里找来的这人,稀奇古怪的法子倒是不少,但是一身铜臭味儿,绝对是个财迷。”燕倾城想了下说道。

只是对于叶青的评价,燕倾城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在楼上,心里还把叶都头比作空谷幽兰,也像是怕被燕鸿渊察觉到她内心对叶青不一样的评价,所以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便把叶青那流于表面,以及坑了她五百零五两银子的罪行再次拿出来说事儿。

“这个人爹也是看不太透彻啊,当初远远观察他时,只是觉得这人比较纯粹,看样子比较简单、单纯。你也知道,禁军声名不好,临安城有关系雇佣起禁军的,十家有八家都出过跟禁军有关系的丑事儿,丫鬟跟禁军不清不白,要么是联合下人欺上瞒下的骗主家。总之,爹当初就想着找几个老实本分的人,能够保护在你身边,其他的倒是没多想过。”燕鸿渊一边说,一边望着门外那明亮的羊角灯笼。

今日燕倾城带回府上几个,他自己的院落里也挂上了,确实是比之前的灯笼好用,而且只要挂牢靠了,任凭外面风再大,只要里面的蜡烛或者油灯固定牢固了,那灯笼就不会灭。

“那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爹不瞒你说,今日爹见了宫里的一位贵人,带话了,宫里最近会有一批采办,具体是因为何事儿需要虽然没说,但跟爹说了,咱们燕家若想要坐稳这皇商的第一把交椅,就得求变了,最好是能在这布料颜色的明艳上下点儿功夫。”说道最后,燕鸿渊的脸上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刚才的慈祥之色也渐渐消失,此时此刻就更像是一个商人,而非事慈父了。

“说不好,明日女儿问问他吧,让他紧着这件事儿。只是……。”燕倾城一想到那家伙是打算跟他们燕家合作,打算背靠大树赚取长远的利益,她就心里有点儿冒火。

“只是如何?他又狮子大开口了?倾城啊,咱们燕家基本上来说,就是靠皇商起家的,所以这是我们燕家的立足之根本,其他的爹可以不在意,你二叔、三叔要分家,就由着他们分去,但这皇商咱们丢不得啊,丢了这皇商……。”燕鸿渊不用想都能猜到个七八分,毕竟,靠这么一个极为简单的灯笼制法,可就要了他们燕家五百两银子呢。

“他要是狮子大开口还好了呢,问题是……是他不是打算卖给咱们,而是要跟咱们合作。本来我还想着沉几天,让他知道我们燕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但您一说宫里都催了的话,女儿怕的是,那家伙一旦知道这件事儿,到时候才会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来。”燕倾城洁白如玉的额头开始皱了起来,好看的眉毛也开始往一起簇拥。

“合作?如何合作?”燕鸿渊一愣,旋即一想,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但为了确认是否自己猜对了,还是不由得问道。

燕倾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甚至不自觉的有些模仿今日叶青跟她说话时的口吻道:“我们家出资金,他出技术,到时候五五分成,要是不干,他就找别家,相信会有愿意出更优惠条件的人的。”

“这……你同意了?”燕鸿渊虽然猜到了几分,但没想到那叶青竟然如此大胃口,竟然要五五分成!

“没同意,我打算沉几天,等看到实物或者是效果后再说。可您现在又说宫里头催了……您说该怎么办?那家伙到时候还不得咬我一块肉下来!”燕倾城现在都能想象到,一旦叶青知道皇宫里头,开始催促要求布料的颜色要光鲜亮丽时,那家伙的可恶嘴脸了。

就在燕倾城认为叶青知道消息后,会咬下她一块儿肉的同时,当事人此时却已经被人紧紧咬住了手臂上的一块肉,此刻正疼的龇牙咧嘴,但却不敢呼出声。

斜风细雨楼比叶青想象的还要大,当他在大厅坐了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门被打开,而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视线里,正是那两名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性命的金人。

而在门口,则站着两名锦衣公子哥儿,叶青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已经记住了门外两人的相貌跟名字,那便是燕鸿升的两个公子:长子燕庆祝与次子燕庆富。

四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后,也不知道那燕庆祝跟两名金人说了一些什么,就看见金人顿时开怀大笑起来,随后便跟着燕氏两兄弟往楼下走去。

叶青本以为他们这是要出斜风细雨楼,谁曾想,他们下楼后,而是往楼梯的身后走去,绕过一道画着仕女的巨大屏风,而后向那后院走去。

想也不用想的叶青,急忙起身压低了帽沿,便快步往那仕女屏风的后面走去,不过在从仕女屏风处,刚要跨步继续往前,打算穿过廊亭,往那一道月亮门处走时,便被人拦住了。

而叶青连停也没有停步,只是指了指正好拐弯消失不见的燕氏兄弟两人的背影,随口说道:“一起的。”而后便扒拉开那伙计挡在跟前的手臂往那月亮门处走去。

身后的伙计并没有在阻拦,这种风月场所,扮猪吃老虎的不是没有,所以久在风月场所混迹的伙计,除了看人衣着以外,他们那一双毒辣的眼睛,更会揣摩一个人的气度跟底气。

毕竟平常普通百姓,哪一个来到这里后,也不会像刚才那个高大身形般,能够做到从容不迫、毫不怯场,还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除非是浸淫风月场所多年,或者是装穷扮苦给姑娘们惊喜的公子哥儿。

跨过月亮门后的叶青不由的被眼前的景象有些惊呆了,呆呆的站在月亮门旁,眼前的庭院景象,如果非要他来形容的话,那便是幽静、雅致以及透着丝丝的神秘跟暧昧。

昏黄色的灯光把脚下的鹅暖石小道照耀的格外朦胧,四处都是精心剪裁布局的花卉、假山与流水。一座精致的小桥下面流水潺潺,荷花儿掩映着水面,发出清脆的流水声。

四周坐落着一些显然同样是经过精心布局的小庭院,星罗棋布看似杂乱般,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那精心的设计与布局,但显然绝不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般,看心情建盖的。

一座座小院里或是三五男子与七八女子坐在庭院里,或唱或笑或是对酒当歌、对月感叹,或者是透过庭院窗户的灯光,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举手投足间,随着那丝竹之声婉转舞动。

“这特么的上哪找人去?”叶青有些茫然的打量着这座高级“妓院”,即便是在后世,也不见得能够见到多少这么大手笔的温柔乡。

刚刚低声抱怨完,缓缓地行走在鹅暖石的小径上,便听见不远处突然间隐约响起了有些耳熟的声音:“完颜大人这边请。”

耳朵一动,步伐加快,踩在鹅暖石的小路上发出嚓嚓的声音,仗着身高掠过眼前的花卉,只见燕家大公子,正伸手虚邀那两名金人往庭院里走去。

庭院处并没有实质的门,一个木架看似凌乱简单搭建的如同牌坊似的门,两侧则是延伸着直直的栅栏,而后构筑成了一个幽静雅致的小院。

院内的小径两侧安放着几盏更加昏黄的灯笼,如果眼神不好一些,叶青不确定来这里找乐子的人,会不会一头栽进旁边的花池子里去。

而在庭院后面小楼处,门口已经站着好几个身穿鲛绡,也就是一层薄薄纱衣的靓丽女子站在两侧,中间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鸨子,看见四人走了过来,立刻便嗲声嗲气的迎了上去。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女刺客

叶青躲过了好几拨巡更的伙计,在星罗棋布的庭院里的巡视,一直蹲在那齐腰高的篱笆墙的阴影处,打量着房间内的情形。

时不时的便能够听见,一些女子的惊呼声、娇嗔声,和着那比起后世单调了很多的乐声,燕家两公子的声音也很大,狂放的笑声在女子娇嗔声响起时,则是更加的响亮。

这让蹲在篱笆墙处的叶青,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人家的手,是不是已经跟里面女子的身体融为了一起?

“这他娘的穿越过来,日子原来这么难过啊,还以为凭借自己高超的智商……额,自己的智商好像在白纯眼里就是白痴,但在燕倾城那大小姐那里会不会好点儿呢?”脑海里把两位绝色佳人的影子调动出来,驱赶着刚才想象的,那一幅幅男人都羡慕的画面。

房间里热闹正酣,而在小庭院的二楼,则是一直黑着灯,叶青好几次都想悄悄潜入院内,从二楼的窗户处爬进去,但这时候连鸨子都没有出来,贸然上去就很有可能……。

思索之间,就看见燕家的二公子被那大红衣服的鸨子挽着胳膊,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一张纸……一张银票被燕庆富从袖袋里掏出来,而后顺着鸨子的胸前塞了进去。

只是在叶青看来,这小子也太特么的不分好赖,太不挑食了吧?鸨子这种毫无姿色可言的他也要占便宜?拿着银票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人家的胸前抽出来,鸨子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依然是保持着一股热情洋溢的笑容。

随着燕二公子挥手让她离去,在燕二公子转身关上门后,鸨子那原本热情洋溢的脸,一下子仿佛变成了万年寒冰,冷冷的打量了下那关上的厅门,哼了一声后,又低头整理了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快步走出小庭院,往前面灯火通明的楼里走去。

看着“大红袍”离去后,叶青又在篱笆处等了近半个小时,果然不出所料,燕家两公子此时也整理着衣衫,在两名衣衫半裸的女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并没有看见那两名金人相送,显然在两名金人的眼里,这两个商贾子弟,还不能够劳动他的大驾,哪怕是送到门口做个样子,他们都懒得做。

两位公子在两位姑娘的搀扶下,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留情便迅速关上的大门,两张脸上不由的同时闪过一丝落寞跟惊愕。

虽然他们心里早就有思想准备,知道自己即便是再殷勤、再讨好,金人也不会把他们当成朋友,但亲身体验到了这一幕的“人情冷暖”后,还是让两人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跟酸楚。

望着两人携带着两女离去,再次躲过了巡更的两次巡视后,叶青才悄悄翻过篱笆墙,借着庭院里昏暗灯光的黑影,靠近了那庭院里的小楼处。

里面的莺歌燕舞依然还在继续,而且就在叶青刚刚探头,想要看看窗户内的情形时,就听见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女子的尖叫声,而后一个金人跟着大笑了起来。

透过那并不是很严实的窗户缝隙,依稀能够看到,原本为增加诱惑力与情趣的纱衣,此刻已经变成了条状物,而穿在薄纱里面的肚兜与亵裤早已经被人脱去。

两个同样是衣衫不整的金人,有如老鹰抓小鸡般,毫不费力的就能抓住那缕缕薄纱,随着微微用力,那寸缕薄纱随着舞动,里面的风景更是若隐若现,而后脚下踉跄着“跌倒”进了金人的怀里。

急忙弯下腰不再偷看的叶青,往侧面猫着腰潜伏了一段距离,仰头看了看二楼侧面掩着半扇的窗户处,小心翼翼的伸手紧紧抓住,一楼窗户凸起来用以遮风挡雨的窗棱,而后试了试是否牢固之后,一个卷腹就坐在了上面,蹑手蹑脚的再次抓住二楼的窗沿,随后轻轻一跃,整个人便如同灵猫一样落进了黑漆漆的房间内。

只是不等他站稳,就感觉到了侧面有人,还不等他转身,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亮光从眼前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叶青已经能够确定那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身体迅速往后仰,跟随着脚下瞬间横移半步,用斜过来的肩膀与后背顶开刺空的匕首,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抬手拍掉另外一突袭过来的手。

随之那横移的肩膀微微往下向后一靠,撞向那人的胸前,并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格挡着刺空的匕首,再一次向他刺过来。

刺客想不到眼前的这人反应竟然如此敏锐,匕首刺空,另外一只手刚刚想要扼住人家的喉咙,就被人家快速以掌刀打在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左手瞬间仿佛失去了知觉般。

还未从因为手腕的疼痛,而让有些发麻的左臂感触中反应过来,就感觉胸前被宽厚的肩膀震了一下,右手想要再次扬起的匕首,因为那又宽又厚,以及高大的身形,变得在近距离毫无杀伤力。

脚下迅疾的快速后退两步,但为时已晚,仿佛那高大的身形就在等她后退一般,长臂在她后退的同时,如同灵蛇一样,直直追向自己的咽喉。

冷哼一声,撤出两步的匕首再次刺出,但显然人家早有准备,右臂刚刚抬起,就被人家的长臂大手戳中了肩膀处,右手瞬间一阵无力,匕首都差一些掉到地上。

左手发麻的劲还没有过去,右臂又被人家戳中,再往后退已经是墙壁,突然间之间只感觉胸前一紧,另外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心中一阵愤怒,原本还有些发麻的右臂再次举起,匕首朝着那人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刺过去,不想缓慢无力的动作竟被人以按在胸前的手抓住。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体因为空间的狭小,加上无声的拆解杀招,已经紧紧贴合在了一切,就连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都能够听见,仿佛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够感受到。

叶青一手抓住刺向自己脖子的匕首,往下一拧手腕,于是两人的胳膊同时放下,只是握着匕首的那人的胳膊,被自己反角度抓住而无法再有动作。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连瞬间思索都来不及,叶青便凭借着自己高大的身躯,紧紧逼向那刺客,不想那刺客的身躯突然停住,而后自己的身躯就像是一个盖子一样,压在了那有些娇小的身躯上。

后面竟然是墙?黑漆漆的夜色中,叶青凭借着敏锐的感官,先于眼睛一步,猜透被自己压住的身躯后面是墙的同时,刺客的另外一只手却已经自下而上,向自己的下巴处击来。

于是乎,正想往后两步,离开被自己压住身躯的叶青迫不得已,只能以自己整个身躯顶住那香风阵阵的身躯,而后另外一只手急忙下压,挡住那只粉拳在胸前。

随即叶青就感觉到手臂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低头一看,被自己压住另外一只手的人,此刻却是用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卧槽……。”叶青吃痛,低呼一声,但却不料被咬中的手臂处,那“狗嘴”又加了一些力道。

两人的身体已经完全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叶青才真正的反应过来,被自己压在怀里的是个女子。

瞬间的愣神,脚下一松,就感觉到身下一条虽然紧绷,但却温暖细嫩的腿,擦着自己的腿想要移开,打算以膝盖顶自己的小腹。

于是叶青只好上身继续前倾摁住那女子,然后微微收腹,腿也跟着一动,随着被咬的手臂越来越疼,叶青的腿跟那只腿碰撞了两下之后,终于顺利的让两条腿侧站着,卡在了那刺客的两腿中间。

“放手……放嘴。”叶青能够看到,黑暗中那双离自己极近的美眸此刻都快要喷火了,他丝毫不怀疑,给那双美丽的眼睛上放上一张纸,下一秒肯定能给点燃了。

叶青倒吸一口凉气,随着他的低呼声,那女子却是咬的更加用力,甚至叶青原本握紧的拳头,都因为手臂吃痛,而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寂静无声的两人继续僵持着,叶青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手表的秒针,嚓嚓嚓走动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不到一分钟,黑暗的房间里,彼此之间的呼吸听的清清楚楚,一股鼻尖呵出的气息清晰可闻,紧紧挨在一起的身躯,仿佛彼此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都能够从彼此的身体里,传导给对方。

此时一个因为手臂的疼痛,只好用那娇躯上散发的幽香,吸引着手臂上疼痛的注意力。

一个恨不得生生咬碎眼前压住自己身躯的无耻之徒!如果有可能,就让她眨眼一万次,如同利剑一样,把眼前的登徒子碎尸万段!

“商量一下,咱俩谁也别叫出声,我退后然后你放嘴……你松嘴行不行?”叶青感觉自己都快冒汗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狗咬住了,也是这种疼痛的感觉。

总之,他现在有点儿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就像那被他壁咚在墙壁上的女子,也感觉自己的身躯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而是属于眼前这个无耻之徒!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汤府

两人的额头贴着额头,叶青能够感觉到那股细腻滑 嫩的感觉,特别是那传入鼻孔里的幽香,以及被他压在胸前的起伏,更是让他心底有种想要犯罪的欲望与冲动。

如果不是那张嘴咬着自己的手臂,叶青很可能会闻着那身上幽香,感受着那吐气如兰的气息,会把嘴巴印在那张唇上。

但即便是如此,叶青紧贴着人家的额头,望着那双时刻会喷火把自己烧为灰烬的眼睛,甚至忘了去想这个女子到底漂亮不漂亮,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额头松开了人家的额头,然后把持不住心神的,在人家洁白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叶青看着那一双瞪大了的美眸充满了不可思议,就像刚才自己不是亲了她额头一下,而是拿着一把刀捅进了她心窝一样。

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火苗在眸子里熊熊燃烧,而后一汪晶莹剔透的液体,在那美眸里打转,渐渐扑灭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

手臂上的疼痛越来越疼,甚至因为那女子太过用力咬他的缘故,脑袋都跟着摇晃了几下,像是要把他手臂上的肉,撕扯下来一块儿似的。

用力甩了几下头,女子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越来越疼,嘴都跟着有些发麻的时候,那被咬住的肉还是掉不下来,于是女子终于受不住心中被无耻之徒亲吻的委屈,泪水缓缓随着流了下来。

随后叶青感觉到手臂上一松,不等那女子怒火中烧的尖叫出声,叶都头这一次只好拿嘴堵上了女子的嘴。

于是,叶都头的嘴唇被咬住了……。

“呜呜呜呜……哦哦哦……。”叶都头看着女子眼里的杀气,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举起两手做投降状,用眼睛示意着让那女子松嘴,但女子不为松动,甚至忘了此刻,那无耻之徒已经不在压着她的身躯,甚至忘了此刻,自己的双手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紧紧咬着那无耻之徒的下唇,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一双原本杀气十足的眼睛,瞬间便变得充满了委屈跟哀伤,哭的梨花带雨。

“呜呜呜……。”叶青眼泪也快要下来了,他并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疼,他觉得自己的嘴唇仿佛都被人家咬穿了。

不过鼻尖那气若幽兰的幽香气息,呼哧呼哧的往他嘴里、鼻尖不断的喷涌,这种难言的痛苦跟诱惑,让叶都头却是叫苦连连。

夜色撩人、同样弄人,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吱吱啾啾的不停歇叫唤着,即在嘴对嘴的一对儿冤家耳边响起,也在汤府汤思退用来招待朝堂官员,达官贵族的客厅内,汤硕与汤鹤溪坐在下首,正由汤鹤溪叙述着今日发生在城外的伏击一事儿。

“孙儿现在担心的是燕家是否会报官,或者是被路过的百姓看到尸体后报官,死了八个金兵,这在临安也不算是小事儿,虽然完颜胡沙跟独吉思忠不在乎,但孙儿怕要是被人看见……。”汤鹤溪被汤思退伸在虚空的手,示意他坐着说话就是。

“那燕家可有什么动静?”汤思退示意汤鹤溪坐着说话后,便转头对汤硕问道。

“燕家今日没有动静,但……王德谦跟燕鸿渊在一品楼碰面了,而后便是燕家的下人跟那几个禁军,赶到了城外,这显然是燕鸿渊受王德谦的指点后而为。没多久的功夫,燕鸿渊独自一人拜别了王德谦后就回府了,直到他的女儿回到府里,这一家子也没有出来过,更没有报官。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宫里的人……。”汤硕沉思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望着上座老神在在的老父汤思退。

“这个自是不用说,王德谦出宫知会燕鸿渊,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汤思退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几下后,才继续缓缓开口道:“今日下朝后,我亲自去了趟钱塘县衙,所以即便是有人报官,也会被钱塘县衙压下来的,何况死的是金人,县衙也不愿意沾惹,如果没有人追究报官,他们也乐得这件事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

随着汤思退说完后,汤鹤溪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神情,此刻算是彻底释怀了,只要没人追究,只要没人知晓,自己就不算是给祖父跟父亲惹事儿了。

“倒是那几个禁军,你可查清楚了?怎么就这么凑巧,倒让燕鸿渊白白捡了个便宜。”汤思退显然对禁军能够在金人的伏击之下还生,而且还以最小的代价,反杀了伏击的金人这事儿有些不满意。

汤硕面对老父亲心理上还是有些敬畏,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动了动,而后说道:“临安禁军大部分都是岳家军的背嵬军,这也是当年在岳飞死后,朝廷为了防止暴乱而做的安排,其余部队当初则是就地打散,安插在了其他大军内。我也没有想到,事隔多年,这些人竟然还如此厉害,连金人都……。”

汤思退默默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难怪前两年北伐之时,圣上如此看重临安禁军,可惜啊,当年的背嵬军,如今却成了声名狼藉的禁军,也难怪圣上如今对这一烂摊子不闻不问了。”

“这些事情都是当年董相董德元的主意,虽然如今董相已经去世,但临安禁军绝大部分依然还是由背嵬军构成,儿子也是任兵部尚书之后,才知晓这些细节的。所以在对厮役一事儿上,自然是知会王之望以当年的背嵬军为主,希望能够彻底彻底把他们的影响消弭于无形当中。”汤硕看着闭目养神的父亲说道。

当年他父亲与董德元都乃是秦相秦桧的心腹重臣,秦桧病重之时,更是把董德元跟汤思退叫到跟前嘱托后事,而且每人还给了黄金千两。

最后汤思退则是以一句“滤其经我期其死,不敢接受”为自己避了嫌,从而再获当初圣上赵构的信任,两年后在权知枢密院的同时,被赵构升任为尚书右仆射。

只是后来太上皇赵构禅位,让位于当今圣上赵昚,随着当今圣上为岳飞平反,以及坚决启用主战派朝廷官员张浚等人,力图北伐收复失地。

加上陈俊卿的弹劾,汤思退便被罢官贬到了永州,而后在北伐失败之后,圣上又不得不迫于内外压力,把汤思退召回来,重新任命为朝廷右相。

如今,当初的御史陈俊卿已经被他排挤到了福州任知府、兼福建路安抚使,而这也表明圣上显然北伐之心未泯。

在对待陈俊卿一事儿上,并没有像对待叶衡那般绝情,显然还是留有了余地,也或许是因为当初弹劾汤思退有功,所以念在这份功劳上,并没有任由汤思退随意处置陈俊卿。

“明日告诫完颜胡沙跟独吉思忠二人,这些日子不要再找燕府的麻烦了,经过今日一事儿,加上宫里有人给燕鸿渊指点迷津,想必燕家也该知道轻重缓急了。但毕竟是上国使臣,也不能怠慢了,要不是与他们前些年积攒了一些交情,谈和之事儿哪有这么容易!你也不适合与他们两人走的太近了,今日朝会上你也看到了,左相王淮、还有那刑部尚书梁克家、户部尚书周必大,如今因为陈俊卿被任命到福州,一直在圣上面前谏言,这还不是针对咱们而来?所以与金使接触一事儿,就让鹤溪来做吧,省的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一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汤鹤溪说道。

虽然已经子时,但汤思退有些老态的脸上依然是精神十足,现在不管怎么说,所有事情都得告一段落才行,或者是往后延一延才行。

特别是朝堂之上,绝不能出现什么不利于他的流言蜚语,或者是把柄被人捏在手里,自己因为与金人之间,力柬圣上谈和,在朝堂之上自然是会得罪不少人,这些人为了再次扳倒自己,怕是也会在金人方面做文章吧。

今日以王淮为首的人攻讦自己,怕是就与金人在临安城的动作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自己这边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儿,不然的话,昨天晚上刚定的事情,让金人给燕家一些颜色看看这事儿,怎么今日一早,就让宫里的人知道了,而且还及时通知了燕家。

“是,祖父,您放心吧,孙儿一定小心谨慎,决计不会落下什么把柄在他人手里。”汤鹤溪起身,对着老态龙钟的汤思退行礼道。

“好,祖父相信你,但切记,即便是在金人那里,说话也要留有三分余地才行,拿出七分诚意就足够了。”汤思退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还是叮嘱道。

而后回过头,对着汤硕说道:“今日我虽然去了一趟钱塘县衙,也见到了那知县王炎,不过此人在政务之上表现平平,颇好一些诗词歌赋、喜读书著作,也写了不少好词。所以明日你下朝之后再去一趟,免得让这书呆子坏了事情,压不下来区区八条金人的命案。”

“是,父亲。知道了。”汤硕听这意思,也差不多是该离开了,所以便起身说道。

汤思退并没有示意他们父子俩人离开,而后是又不紧不慢的想了下说道:“此人与枢密院编修陆游乃是至交好友,所以明日见到王炎一定要旁敲侧击,千万不能让他在知晓城外金人命案后,把此事儿告知陆游。”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谋杀

汤思退说完后,便向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只是当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再次被汤思退叫住了。

“对了鹤溪,你跟工部尚书李道之子李立方关系如何?”汤思退看着两人站在门口,竟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汤硕、汤鹤溪父子俩人跟前问道。

“李立方?那个……喝过几次酒,也曾游过几次西湖。”汤鹤溪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但最近自己跟李立方,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而更让汤鹤溪感到心惊的是,自己的祖父在大宋朝廷那是何等的人物!但就这样一位圣上眼中的重臣,朝堂之上的权势滔天的右相,竟然连李立方的名字都知道?那货是走什么狗屎运了,竟然值得祖父知晓他的名字!

汤思退自然也是今日,因为宫里的一些事情,才从工部尚书李道口中得知他儿子的名字,所以此刻看着眼神有些闪烁的汤鹤溪,心里更是欣慰,显然,自己的孙儿跟李道之子关系匪浅啊。

于是慈祥的笑了笑说道:“祖父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以后闲暇无事儿时,多多与他交往便是了,切记不可跟他闹僵了关系,凡事儿可让着他一些。”

“这……。”汤鹤溪被汤思退的言语叮嘱弄懵了,李立方生性跋扈,要不是自己有个当朝右相的祖父跟兵部尚书的父亲,怕是那家伙连自己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祖父又如何知道这李立方是什么德行?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跟祖父,甚至是在父亲面前提及过的。

“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汤硕也是一愣,急忙问道。

汤思退长满皱纹的额头皱了皱,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双手背后,望着外面的夜色,沉声说道:“太子赵愭早逝,如今圣上跟前只有庆王赵恺,以及恭王赵惇,但却迟迟未再立太子。不过如今,听说圣上认为庆王过于宅心仁厚,而恭王之英武与圣上更像,所以有心越次立恭王为太子。”

“可……可这与李立方有何关系?”汤鹤溪有些莫名,圣上想要立庆王还是恭王为太子,难道李立方与恭王关系比较要好?可自己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啊。

“道医皇甫坦久居宫中,被太上皇所信任,如今听说把李道之女推荐给了太上皇,于是太上皇便打算聘李道之女为恭王妃。”

“李凤娘?她……她……她竟然能当恭王妃?”汤鹤溪听到汤思退如是说,吃惊的差点儿蹦起来。

李立方的妹妹什么德行,他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这可是比李立方还要嚣张跋扈、性格更加乖戾暴躁,极为难缠的一个女子!

她要是当了恭王妃,甚至未来有可能成为大宋的皇后……汤鹤溪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李凤娘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后,会是什么样子,以她的脾气秉性,那还不得把皇宫给拆了啊。

未来的皇后李凤娘会不会在以后把皇宫拆了不知道,但在斜风细雨楼里面,当家花魁柳轻烟却很想立刻把眼前的人撕碎了。

“你到底是谁?”柳轻烟整个人都在颤抖,抑制不住满腔恨意的眼光冒火,银牙紧咬,仿佛此刻她的嘴,还在咬着眼前疼的弯下腰的无耻之徒的嘴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叶青张大嘴巴,说话的同时,尽量不让上嘴唇碰到下嘴唇。

于是在适应了漆黑的夜色后,那张嘴说话的叶青,在柳轻烟眼里,就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嘴巴痛苦的张合加上脸上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表情,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即便是这样,柳轻烟感受着自己嘴里淡淡的血腥味,看着那张跟死鱼似的嘴巴,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舌头舔了舔嘴基嘴唇上的血迹。

看着不言语的柳轻烟,叶青心中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测,于是继续说道:“一个人偷偷的躲进楼上的房间,手里还拿着匕首,除了是想刺杀那楼下的两名金人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是那两名金人的贴身保镖不成?”

柳轻烟瞬间又是一惊,这个白痴就这么轻松的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美丽的眸子寒光闪过,手里的匕首又要无声刺出,但依然是被叶青准确的抓住了手腕。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叶青随着柳轻烟望向她自己手腕的目光,于是急忙松开那拿着匕首的手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轻烟眼中寒光闪烁,比起刚才的熊熊火光,倒像是换了一种风格。

不过看在叶都头的眼里,眼前的美女不管变幻出哪种风格,都是让人头痛感到棘手,以及后怕的。

今日的情势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他也没有想到金人在临安如此不受待见,竟然遍地都是仇家,好不容易抹黑爬上楼,不想还碰上了另外一个想要金人命的女子。

“不如何。就像我能猜中小姐你隐藏在此的目的一样,估计你也能猜中我偷偷摸摸爬上楼的目的,但我很好奇……就凭你一人,就以为能够刺杀的了那两个金人?”叶青似笑非笑,给了眼前靓丽的女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毕竟,在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女子的意图时,自己贸然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那就等于是自杀啊,就算是自己今夜能够杀了这两名金人,明日一旦被官府衙门知道,眼前的女子万一再一举报,那么自己就得卷铺盖……要是能够穿越回去就好了。

柳轻烟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特别是那因为自己咬了之后有些肿胀的下唇,却不知道为何,还想以自己的秀拳,在那人的脸上补上两拳。

“金人都该死不是?”柳轻烟看着叶青,两人几乎是同时侧耳倾听了下楼下传上来的大笑声,跟斜风细雨楼里姑娘们的娇嗔尖叫声后,柳轻烟才轻轻说道。

“你不怕官府衙门查到你?”叶青平静的打量着黑夜里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虽然此时是冷冰冰的表情,但依旧无法掩饰,眼前这个女子,绝对是一位美貌不输于燕倾城或是白纯的美女。(是不是有点儿俗套?哈哈,毕竟是第一个跟叶都头有肌肤之亲的人,还夺走了人家的初吻,写的不好看的话,都对不起叶都头。)

在叶青打量柳轻烟的同时,柳轻烟也在心里头估量着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是否真的跟自己是同道中人,也是为了刺杀楼下那两个金人而来。

“杀了他们之后,我也会杀了你!这样不就没人知道了?”柳轻烟冷笑一声,低声充满杀气的说道。

一项自负聪明的她,却不知道就这么三两句话,她就不知不觉的把自己真实的意图,明白无误的告诉了叶青,她就是来刺杀这两个金人的。

叶青心里大定,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那么如果今日真的能够杀了这两名金人,自己也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告知官府衙门,而后指认自己了。

毕竟,看着眼前的美女,叶青还真下不了辣手摧花的重手,所以三句两句知晓眼前这个女子的真实目的后,叶都头心里还多少有些成就感,这小丫头片子真好骗。

而就在这时候,房间外的楼梯处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以及两个姑娘殷勤的关切声:“官人小心台阶啊,奴家还没有尽兴啊,官人就要进房间啊,是不是太猴急了啊。”

“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佳肴美酒也不可轻易辜负不是?何况那位官人还在楼下呢。”

听着这样的话语,叶青却是满头问号,这外面女子的声音很大,直直往这个房间的方向传过来,而且听那语气,更像是在提醒什么人,难道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不成?

叶青皱眉刚刚望向还靠着墙边的女子时,就见那女子突然神色一紧,握在手里的匕首再一次举了起来,美目警惕的看着门口处。

“你的人?”叶青不敢靠的太近,压低了声音问道。

柳轻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又攥了攥手里的匕首,便继续有些紧张的,侧耳倾听着离房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跟两位女子有些沉重的喘息声。

就在那仓促杂乱的脚步声已经离门口近在咫尺时,柳轻烟突然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叶青。

叶青会意,伸手指了指前方门口处,而后低声说道:“你放心,你忙你的,我不捣乱,关键时刻我给你打下手。”

刚才与这女子交手,叶青已经能够肯定,眼前这个美貌女子,绝对不是一个弱女子,不论是刚才咬自己,还是刺自己 ,还是准备用腿踢、蹬自己下盘,反应速度都是极为快速。

这样的身手跟反应,显然都是受过一定的训练的,用这个时候的话说,那就是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

“官人,让奴婢来帮你开门吧。”门外响起了女子的声音,而在那清澈的声音里,叶青甚至能够听到一丝丝的紧张。

“哈哈哈……今夜两位小娘子谁也不许走,要是把大爷侍奉舒坦了,大爷怀里的金叶子,随你们自己用……用哪里抓才好呢?哈哈……。”

吱呀一声,随着金人说完话,门便被缓缓打开,一抹暗淡、摇晃的暗光率先照耀进了房间里,随后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踉跄着脚步,两侧跟着两个纱衣凌乱,甚至都挡不住身体重要春光的女子,如同两个小鸡仔似的,被金人挟持着走了进来。

柳轻烟紧紧躲在门后,看着金人走进房间,看着金人怀里衣衫寸缕的女子,用光着的脚丫带上门的瞬间,手里的匕首便向那金人的后心刺了过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嫁祸栽赃

刚刚走进房间的金人一愣,随着关门声响起,立刻感觉到腋下原本温柔如小鸡仔的两个姑娘,突然间变得不听话了起来,竟然抓着他的手臂,要把他往前方的床上扔去。

就在这时,感觉到身后一股凌厉的劲风贴近,金人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就在柳轻烟手里的匕首,刺入他的后心同时,腋下两个身着寸缕薄纱的女子,就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昏暗的小红色灯笼摔落在地上,金人借着暗淡的光芒回身,赤红着双眼,看着一脸冷静的柳轻烟,正要怒吼一声扑上来时,突然感到一道黑影从自己下巴处飞过,整个人还来不及倒下时,就感觉到喉咙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

但即便是如此,金人还是瞬间大吼了半声,提醒了楼下的另外一名金人,而后整个人才摔倒在地,哗啦一声,金人带着柳轻烟匕首的后背撞在了地上,如同一条死而未僵的蛇一样,极力的扭动着身体,拍打着身下的地板。

“看住他!”叶青冷哼一声,也没有在意那女子是吓傻了,还是很冷静,而后整个人就从门口窜了出去。

叶青的身影刚从门口窜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花瓶破碎的声音。

柳轻烟望着身着寸缕纱衣的姐妹,把摸索出的花瓶砸在了金人的脑袋上,随着金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间想起来占了自己便宜的无耻之徒已经跑了出去,于是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原本她手里有一把匕首,怀里还有一把匕首,但刚才与那无耻之徒扭在一起时,另外一把匕首却已经找不到了,所以这也让她刺出一匕首后,发现怀里没有了另外一把匕首后,瞬间愣在了原地,看似镇定实则呆滞的缘故。

叶青并不熟悉这楼里的布局,快速如闪电般蹿出去的他,只能靠着刚才听到的脚步声,来判断楼梯口离他的远近。

范阳笠已经被他压低了帽檐,所以找到楼梯口的同时,就看见今日白天,在城外官道上,跟自己聊狠话的金人,正好跑到了楼梯拐弯处。

“是你?”完颜胡沙看到叶青的面孔一惊,扭头就要往下跑。

“废话。”叶青冷哼一声,而后整个人从楼梯口处扑了下去。

柳轻烟跑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恰巧看到叶青自上而下扑了下去,看到了楼梯拐角处的那名金人,听到叶青的话语后,竟然不是直冲上来,而是扭头就要往一楼跑,仿佛见鬼一样。

而后柳轻烟就听见轰的一声,楼梯的栏杆被两人撞断,金人与叶青同时倒在了地上,只是不等金人站起身来,一只胳膊就被叶青攥住了手腕。

金人另外一只手想要击向叶青的手肘处,从而想把自己的手,从叶青那如同铁箍一样的手里解脱出来。

可不等他另外一只手击中叶青的手肘处,叶青却是已经主动松开了他的手,而后不等金人抽回手低头起身,一个饿虎扑食般就又飞扑了过去。

一只胳膊准确无比的夹住了金人的脖子,综合格斗的断头台,在叶青还未站稳脚跟前,就已经完全用在了金人的脖子处。

金人就像是象征性的激烈挣脱了两下,而后快步下楼的柳轻烟,只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那原本还想要激烈挣脱的金人,就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变得失去了所有力气,随着叶青一松手,便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轻烟看着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人,再抬起头,美眸写了震惊跟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叶青,她真的没有看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就像是楼梯栏杆被撞坏的碎屑,跟声音还未完全落地消散,那金人就已经死在了那个无耻之徒的手里。

叶青再次把范阳笠戴在头上,虽然自己的面目已经让楼下那两个,同样是身着寸缕纱衣的女子看见了,但他依然还是把帽檐压低了一些。

看着走下楼梯,神情还有些震惊的看着那被断头台,勒断脖子而亡金人的柳轻烟,才低声问道:“这两人也是你的人?”

叶青问完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刚才他还隐藏在外面那篱笆墙处的时候,从这小院里走出去的鸨子“大红袍”,是不是也是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人?是不是她们早就布置好了这一切,就等着金人自投罗网了?

燕倾城像是被叶青的问话激活了一样,神色一动,倒是没有先回答叶青的话语,而是急忙从旁边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几件衣服一一递给了站在角落里,那两个跟光着身子没有任何区别的姑娘。

“不错,都是楼里的人。”柳轻烟神色有些复杂的回答着叶青的话。

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仿佛一切都是做梦一样,原本抱着必死之心来刺杀这两名金人的,谁成想到,因为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切却都是这么轻而易举,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给解决了。

柳轻烟仰头看了看二楼处,两个也同样找到遮蔽身体的衣衫,面色跟楼下三女同样有些苍白的两女,正向柳轻烟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竟然敢在自己的地盘杀人?到时候官府衙门如果查到你这里,你怎么交代?”叶青吓了一跳,难不成这些女子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完全是凭借心情跟感性,来刺杀这两名金人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叶青语气中的诧异,也或许是看到了叶青眼中的难以置信,柳轻烟哼了一声,原本想说不用你操心,但话从嘴边出去后,却变成了:“这是最为偏僻的一座别院,而且身后就中河,只要把人往河里一扔,明日即便是发现了,谁知道是谁干的!”

叶青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眼前这女子所说的中河,其实就是小市河,只不过这条河南北贯穿整个临安城,在叶青家附近叫小市河,而到了清河坊这一带,便改了名字叫中河。

再往南的话,从皇宫开始流经到钱塘江内的那一段距离,就改叫大河了。

叶青与柳轻烟两人从破碎不堪的楼梯处再次走上二楼,另外一名女子,已经拿了一个较为明亮的灯笼过来,虽然此刻已经穿上了衣服,但凌乱的头发,已经那凝重的神情,还是让人能够看出来,刚才她们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原本想着让几位姐姐陪着他们多喝几杯,等他们醉的差不多了再动手的,但不想半路上就有人上楼了。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恐怕……。”柳轻烟跟着叶青一同蹲下,神情依然复杂的看了一眼叶青棱角分明的侧脸,并没有把视线移向那具金人的尸体。

叶青翻过金人的尸体,把那把匕首捡起来,在金人的身上擦拭掉血迹,而后递还给了柳轻烟后:“放心吧,我不会告官的,要是我想要告官,也就不会帮着你们杀人了。”叶青看着拿着匕首后,有些犹豫的柳轻烟,笑了下说道。

“你跟他们认识?为什么要杀他们?”柳轻烟比起刚才跟叶青搏斗时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样子来,此刻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般,抬着头静静问道。

“算是……认识吧,算上今天这是第四次见面,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但就是这样,我也非杀他们不可,不然的话,我就被他们逼的走投无路了。”叶青拿起那靠里的床上的一条床单,而后包在了金人的身上,扛起来就往楼下走去。

柳轻烟也不说话,看着叶青扛起那金人尸首后,这才看了看地板上那一大滩血迹,不用她交代,其他人就会把这些血迹处置干净的,而后跟着叶青才往楼下走去。

柳轻烟很知趣的并没有再多问叶青跟金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与另外一名女子,先是出去探查了下外面的情形后,才蹑手蹑脚的进来,而后领着扛着尸体的叶青,绕到小楼的后面。

指了指那一堵矮墙后说道:“外面就是中河,尸体只要扔出去,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柳轻烟说完后,还像叶青确定似的点了点头,好让自己的说话显得有说服力。

“那两人怎么办?”叶青点了点头,按照柳轻烟的意思,把金人的尸体缓缓从床单里顺着矮墙滑进了外面的中河里后,回头问道。

“哪两人?”柳轻烟看了看自己以及旁边的姐妹,突然又把刚才叶青递还给她的匕首亮在了胸前,一脸警惕的看着叶青问道。

看着柳轻烟后知后觉的举动,叶青摇头笑了笑:“我要是打算杀你们灭口,你们早就已经是死人了,而且也不用费劲力气,还要把这些尸体扔出去,反正官府衙门查过来的时候,是你们斜风细雨楼的责任,跟我可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的。”

“那你指的是哪两人?”柳轻烟躲在楼上的时候,还是一开始见到那两名人独自过来,并没有看见燕家的两个公子陪同着,所以她现在则是变成了一头雾水。

随着旁边的女子低声向她解释了一番后,看着叶青扔掉另外一具尸体后,柳轻烟这才松了口气,想了下后不确定的问道:“你认为呢?”

“好办,嫁祸栽赃你们总知道吧?”叶青笑了笑,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却让柳轻烟不由自主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你怎么了

柳轻烟最后望着那人龇牙咧嘴的舔着嘴唇的时候,心里有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满满恨意,恨不得把这个占了自己便宜,也算是夺走了自己初吻的无耻之徒,一块儿给灭口了。

但一想到那无耻之徒杀伐果断、干净利索的身手……不对,柳轻烟回忆着刚才在庭院小楼里的一幕幕,暗自否定着叶青那是否算是一身好武艺,还是一身杀人的好手段。

望着那背影消失在漆黑夜色之中好久,柳轻烟心中依然是充满了迷惑跟后怕,今夜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离奇了,那个人就像是上苍派来帮助她刺杀金人似的,也更像是一个冤家来找自己报仇似的。

柳轻烟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出神,就连身后传来的轻轻叹息声都没有听见,叶青眼中的大红袍鸨子,跟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妪,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柳轻烟的身后,而原本陪同金人的四个姑娘,已经在跟神色复杂的老妪行礼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今夜的事情,要不是多亏那人帮忙,你今天就要创下大祸了。谁让你擅作主张来刺杀那两个金人的,还连累楼里的姑娘,如果她们跟着一同丧了命,看你怎么办。”老妪叹口气,望着柳轻烟的背影喃喃叹息道。

“啊?”柳轻烟一惊,急忙转身,看着不远处的鸨子跟老妪,愣了一下后,急忙走到跟前问道:“您……您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行吗?如果因为你的擅自做主把这楼子搭进去了怎么办?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做?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实一些。”老妪白了柳轻烟一眼,又伸出食指在那雪白如玉的额头上点了下,没好气的说道。

“其实……。”柳轻烟还想解释,但刚开口,就被老妪打断了。

“行了,不必说了,我知道是红藕跟残玉鼓惑的你。要不是兰舟担心你们几个出事儿,立刻告诉了我,今日之事儿还真让你瞒过去了。”老妪并不生气,示意旁边的鸨子兰舟,不必去收拾那庭院,而且还让她明日一早就立刻派人去报官。

柳轻烟听着老妪向兰舟示意着,不由得想起那登徒子临走时所言的嫁祸栽赃,于是拉着一身黑衣,身形消瘦的老妪的手,低声问道:“您就不怕这样给楼子招来横祸吗?死了两个金人,万一朝廷怪罪……。”

“怕有用吗?楼子在你心里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楼子在你心里有那么重要,你就不会私自行事了,现在倒想起楼子重要了。”老妪任由柳轻烟扶着手,缓缓往前走去。

“那红藕跟残玉,还有雁字、锦书怎么办?明日报官后,朝廷肯定会……。”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一会儿就送她们四个去西湖的画舫上,楼子里是不能待了。明日会让其他人来装作今夜陪侍的姑娘。”老妪继续叹口气,神情有些凝重说道。

楼子里的姑娘,有太多跟红藕、残玉一样,是跟金人有着深仇大恨的,或者是被金人的铁骑逼迫的家破人亡,被金人玷污了清白之身,迫不得已才来到这楼子里的。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的,但残玉跟锦书说是认出了……。”柳轻烟撅着嘴,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于是不由自主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自己被那登徒子紧紧压在墙壁上的情景, 包括她自己失去理智般,咬住人家嘴唇跟胳膊的事情。

“想什么呢?说了一半怎么又不说了?算了,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吧,刚才你们抛尸的时候,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那两个燕家的公子,即便是再谄媚金人,但也是我大宋朝廷的百姓,如果连自己人也嫁祸,你们杀金人报仇,岂不是算牵连无辜了。”老妪一直在脑海里思索着那个年轻人的话,嫁祸栽赃虽然说是杀人灭口的最好办法。

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柳轻烟就是楼子里的人,就应该想到了,柳轻烟既然敢在楼子里杀人,就应该有能够洗清楼子嫌疑的办法。

而且,如今大宋朝廷,也不是主和派一家独大,主战派在朝廷上也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在与主和派周旋。

所以即便是金人在大宋向来跋扈嚣张,被朝廷小心谨慎的视为座上宾,但若有人死在的大宋,哪怕是金人使臣死在了临安,官府衙门在查办案子的时候,往往都是出工不出力,应付着上面到最后也就是草草了事,赔些钱财就算过去了。

“可是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万一官府衙门对咱们楼子追究的话……。”柳轻烟这个时候还谨记着叶青的话。

不知不觉的,因为目睹了叶青那快速决绝的杀伐手段后,柳轻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自己已经开始在心底,完全信服了叶青所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人很奇怪。”老妪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继续思索着说道:“如果他痛恨金人,那就应该知道朝廷对待金人的态度,也分主战主和,而且如今刑部尚书也是当今不折不扣的主战派,金人使臣的死,必然是要惊动刑部尚书,甚至连皇帝陛下都会被惊动,所以这件案子即便是朝廷派人严查,但落实到实际办案的行动上的时候,自然就又会是主战跟主和之间的较量了。可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怕官府查呢,而且还宁可为了洗清嫌疑,也要嫁祸于人呢?”

“那照您这么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刑部尚书大人派来的刺客呢?您今日不是说,今日朝会上,以左相为首的主战派还在朝堂之上攻讦汤思退了吗?所以会不会这个人,就是主战派派来刺杀金人的,目的就是,以此来让汤思退在朝堂之上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地,同时让朝廷再次树立起北伐,收复失地的决心呢?所以他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以免给比如像梁大人这样的抗金大人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才要想着嫁祸栽赃给他人?”柳轻烟开始展开了少女天生的烂漫想象。

不知道为何,虽然她心里极其痛恨占了自己便宜,夺走自己初吻的叶青,但内心却依然还是希望,那登徒子能够跟她都是抗金的同道中人。

老妪在柳轻烟的搀扶下,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内坐了下来,老妪的眉头紧皱,但从其脸上依然能够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老妪的气质,就像那柳轻烟给人的气质一样,完全不像是浸在青楼里的人,身上的书香气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满腹才华的才女才对。

“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该如此轻信你们能够做好这栽赃嫁祸一事儿,而是应该看着你们做好了一切铺垫准备之后,才会离开。或者说是,他应该在你们刺杀那两名金人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看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最后再悄悄出来收拾残局,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的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栽赃给燕家的两个公子,跟栽赃给楼子有何区别?”老妪摇着头,她自负聪明绝顶、才思敏捷,但到现在为止,她完全猜不透那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要如此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柳轻烟心底里突然想起了李白侠客行里的两句诗,一下子把登徒子的人格给升格的伟岸了起来。

“对了,你把你俩如何碰面,怎么会突然联手一起杀金人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个细节也不落的跟我详详细细的说一遍。”老妪突然扭头,看着柳轻烟说道。

“什么?不要。”柳轻烟如玉的脸颊突然间变得沾满了红晕,而且脑门子处,不知不觉的开始浮现出了黑线,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黑漆漆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想让第三个人知道,甚至有可能的话,她都希望自己明日起来后,发现昨夜里在那房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个梦!或者是,那个登徒子的脑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变傻了,把今夜的事情全部忘记了,于是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老妪有些奇怪的看着柳轻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柳轻烟,在自己面前如此扭捏的样子。

就像是听到院子里传来细小的声音后,披衣起身下楼的白纯,在看到叶青龇牙咧嘴的模样儿后,问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了?”

锦瑟同样是披着单衣,不过好在,昏暗如黄豆的油灯下,两女都穿的比较严实,面对叶青的时候,倒是也比较自然。

不再像从前那般,家里只有一个嫂子跟小叔子,如今多了一个丫鬟后,三人相处起来,也就不怕他人背后偷偷说闲话了。

锦瑟按照说话有些模糊不清的叶青的示意,找到了一个瓷瓶,打开上面的盖,浓烈刺鼻的酒味儿就立刻散发了开来。

“你怎么了?”白纯紧了紧身上的长袍,看着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很严实后,眉宇之间有些担忧的看着叶青问道。

“没事儿,晦气呗,被狗咬了。”叶青撸起袖子,指了指手臂上那一排整齐的,带着血迹的牙印,示意锦瑟把那酒用棉花蘸着擦再血迹处。

正文 第六十章 想多了

每一颗牙印都是清晰可见,就像是一个浅浅坑,此刻虽然不再流血,但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特别是每个人都有的那两颗虎牙,此刻在叶青的手臂上,就像是那柳轻烟美丽带着挑衅的面孔。

让叶青每次打量着手臂上的牙印时,就有种想把柳轻烟按在腿上,使劲打一顿屁股的冲动,这娘们太狠了,咬了好几个牙洞出来,估摸着是因为后槽牙太厚,不好咬穿皮肤,不然的话,牙洞是不是会更多。

“这是被人咬了吧?”轻轻擦拭完毕的锦瑟,抬头看着还龇牙咧嘴的公子,并没有觉得心疼的问道。

“人有时候就是狗,把酒给我。”叶青瞪了锦瑟一眼,不过他也知道,旁边的白纯一脸鄙夷,显然也看出来了,自己的手臂非但是人咬的,而且看那齿印以及牙印大小,明显就是个女的嘛。

叶青嘴里含着一口酒,给自己的下唇消毒,虽然他也不知道被人咬了要不要消毒,打破伤风针,何况就是想打也没有这种针不是。

“呜呜呜呜……。”叶青嘴里含着酒摇晃着脑袋,看了看表,便挥手示意白纯跟锦瑟去睡吧,如今已经半夜两点多了都。

“小姐一直在等您呢,有事儿想和公子商量。”锦瑟看了一眼白纯,而后对着还在摇脑袋的叶青说道。

“嗯?”叶青停下来,但并没有把嘴里的酒吐出去,眨着眼睛看了看锦瑟,又看了看白纯。

“叶青,今日那两名金人相逼我们,等天一亮,想必他们还会再来的,汤鹤溪现在看来是不会放过我们了,所以……所以……。”白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直呼小叔子的名字,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下决心般顿了下继续说道:“所以不如我们离开临安城如何?禁军的差事儿朝廷向来管的不严,即便是离开了也不会……。”

“等等,等等。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叶青把嘴里的酒吐到了院子里的桑树下,而后走回来后,顺手拿起锦瑟的衣袖酒擦嘴。

于是锦瑟只能哭丧着脸,求救加告状的看着白纯。

而白纯显然此刻没心思理会这些小细节,看着叶青擦完嘴后,郑重其事的说道:“汤家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的,他们肯定会还再来咱们家找麻烦的……。”

“那你为什么不趁我刚才不在家的时候带着锦瑟正好出城呢?”叶青看着白纯淡淡的问道。

“我……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你以为我跟锦瑟走了,汤家就会放过你吗?我走了,汤家照样还会找你要人,你让我怎么扔下……。”白纯看着叶青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愤怒的寒着脸,不由自主的说道。

“那你是愧疚呢,还是把我当成了家人?还是说怕我被你牵连后,让你心生……。”

“你是我小叔子,我们自然是一家人,我如何能够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而不顾你的安危?叶家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面对你兄……。”白纯不知道叶青出去一趟经历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说话却是处处带刺,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和随意的样子。

“停停停,你们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你嫁到叶家,顶多算是逃婚罢了……。”

“入了叶家的门,我就已经是你叶家的人了,这是不可更改的。”白纯坚定的看着叶青说道。

她有些不明白,大半夜回来后的叶青,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整个人有些戾气,甚至带着一丝的血腥味儿般的杀气。

叶青同样也发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变化,刚刚杀完人之后回来,自己即便是隐藏的再好,但情绪上的戾气跟杀气,还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毕竟杀的是人,不是杀鸡宰羊般,说杀了就杀了,能够没有一丝的心理负担。

“既然嫂子认为是我叶家的人,那么就听我的,踏踏实实上楼睡觉去,明日我保证,那两名金人不会再找上门来了,就是那汤鹤溪,也不见得会亲自找上门来了。”叶青长吐一口浊气,看着面色冰冷的白纯,最后又说道:“我保证!”

“其……其实小姐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就等着您回来后,我们一起连夜出临安城,投奔……投奔……。”锦瑟在刚才两个人之间气氛紧张的时候,就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了旁边。

此刻见小姐的眼泪儿在眼圈里打转,于是便壮着胆子,小声替白纯在叶青面前解释道。

“刚才是我的不对,是我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向你跟你家……我向你跟嫂子道歉,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并没有怀疑嫂子的意思,我……我只是想说,你们放心,既然认定了是我叶青……叶家的人,那我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叶青一脸嘴瓢了两次,不过好在最后还都转回来了。

白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青,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就如此笃定,天亮之后,那金人或者是汤鹤溪,就不会再来家里相逼了。

不出声的转身往楼里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背对着叶青冷冷说道:“那把刀你先留着防身用吧,我白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如果因为我,而让你受到汤家或者金人的伤害,我一辈子都会原谅我自己的!……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绝不会独自苟活于世!呸……。”

说道最后,面色冰冷、心中带气的白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语病,面色通红的连带跺脚的轻呸了一声,而后就急急上楼去了。

叶青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赖上我了?

锦瑟同样是一愣,小心脏跟着一紧,小姐这是气糊涂了还是……?

原本望着白纯那怒气冲冲的关切眼神,感受到叶青询问的目光后,有些局促的说道:“公子你你你想多了,锦瑟也去睡了。”

说完后,锦瑟像是被狗撵似的,比白纯刚才上楼的身形消失的还快,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回到房间的白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自责,越自责那句话就越在脑海里回响,自己也傻了吗?怎么会对小叔子说出那样的话来!气死了!

抓着被子使劲拍打了几下,仿佛觉得不解气,又恨恨的把脸埋进被子里,双手用力撕扯着被子,发泄着心中的窘状。

洗漱完毕的叶青,回自己的房间时,还看见二楼亮着灯,那两道消瘦的身影还在忙活着,显然这是在连夜整理,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第二日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叶青就被外面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了,起来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钟,自己这是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

不过听着外面忙活着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传来倒水的声音,叶青还是抓了抓自己不伦不类的短发,开始穿衣起床,毕竟自己现在可是这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得挣钱养活这个家,所以燕家的差事儿还是得去的。

起身走到门口刚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锦瑟端着一盆微微冒着热气的热水,给他匆匆行礼后,就把那盆放在院心那架水盆的架子上。

回过身看着呵欠连天的叶青,锦瑟偷偷瞄了一眼二楼的窗户,低声说道:“公子,热水给您准备好了,您可以洗漱了。”

“这么客气?你不会是一宿没睡吧?”

“睡了,睡醒了就起来了。”锦瑟拿着一片布巾,看着叶青站在水盆跟前说道。

“以后别这么客气了,也别喊我公子了,总觉得喊我公子,跟向我要工资似的……不懂啊,不懂就不懂吧,反正就是别喊我公子了,就喊……喊啥合适呢?”

“锦瑟还是叫公子公子吧,您是小姐的小叔子,当得起锦瑟叫您一声公子的。”

“喊二郎不行吗?大郎二郎五十六郎啥的……。”叶青的思绪又开始飞了,嘴里开始漫无边际的,说着一些锦瑟听不懂的话语。

在锦瑟的伺候下,叶青第一次享受到了公子级别的待遇,虽然说,在锦瑟进家之前,白纯对他也不错,但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些生疏,而且白纯还会刻意的避开自己,有时候厨房里的饭菜,早就做好了,白纯也不会跟自己同桌,而是等自己吃完了,出去当差了,她才会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

并不会像锦瑟似的,还会在旁边伺候着自己,但旁边站着一个人吃饭,在上一世也算是多见,不过那是服务员,并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人。

所以经过几次叶青的威逼利诱后,锦瑟虽然不敢在白纯还未吃饭前就用餐,但坐着看叶青吃饭还是能做到的。

“一会儿记得把刀给你家小姐拿过去……。”

“小姐说让您防身用的,锦瑟不能自作主张。”锦瑟坐在小板凳上,摆着双手说道。

“刚说的又忘了是吧?谁是一家之主?我是一家之主,你跟你家小姐,只能算是……。”

“算是什么?”白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只是眼睛有些通红,显然昨夜一宿并没有怎么睡好。

于是叶都头只好咽下最后一口饭,然后把野战刀放在了桌面上,擦了擦嘴起身道:“吃饱了,当差挣钱养家去了,对了,你们在家里就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说完后,走出厨房的叶青身后并没有动静,依然还是穿着一身素衣衫裙的白纯,仿佛打算给叶宏守孝一辈子似的,就没有想过把那身素衣换下来。

而直到叶青走出家门后,白纯才在叶青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看眼前的饭菜,突然对锦瑟说道:“锦瑟,你说公子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胳膊上会有一排女子的牙印?而且那嘴唇还……。”

“肯定是去那什么楼什么坊了。”锦瑟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立场,就有些像替小姐抱不平似的,仿佛去那什么楼什么坊的,是她家小姐的相公。

“也该给他说上一门亲事了。”白纯呆呆的望着桌面,喃喃自语道。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东华门

白纯不知道叶青昨天晚上到底做什么去了,但想来想去,如果即便是如锦瑟所言,去了男人喜欢去的风月场所,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妥。

只是……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兜里好像只有四十文钱吧?那几两碎银子,还让他得瑟着随手给了锦瑟,他拿什么去风月场所、寻欢作乐呢又?

还有,他为什么如此笃定,认为今日那两个金人就不会再来家里找麻烦,威逼利诱呢?会不会他干了什么傻事情?还是说……?他今日出门……。

坐在那里呆呆看着饭菜发呆,昨夜一宿没睡的脑子里,原本还因为在叶青回来后,跟叶青谈话时的委屈,此刻早已经消失不见,转念就换成了对叶青出门后的莫名担忧。

“锦瑟,你说公子会不会今日会做什么傻事情?”白纯突然抬头,看着正望着她的锦瑟问道。

“应该不会吧?看公子刚才出门时的样子,好像还很开心,应该不会做傻事情吧?”锦瑟歪着头想了想,回忆着早起后叶青的一举一动,不觉得有什么反常的行为,除了还喜欢说一些怪话之外,便无其他了。

“这样吧,一会儿你吃完饭,去那燕府门口看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当差去了。”白纯不好出门,但心里莫名的有些担忧叶青,所以也只好让锦瑟辛苦一趟了。

“哦,好的,那我一会儿就过去一趟。”锦瑟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推辞着白纯给的银子,连连说着叶青给的银子还没有花掉呢。

叶青今日出来的早,所以当他走到御街上之后,才看见李横从对面的巷子里缓缓走出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帮着腰里的雁翎刀。

当看到叶青已经站在御街之上时,李横有点儿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叶青在御街这里等他,往常都是自己去他家里找他的,难道今天这是太阳打算从西边出来吗?

叶青懒得理会李横的调侃,昨夜里他也没有睡的很踏实,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异世杀人,虽然心中的罪恶感,不如上一世那般强烈。

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即便是睡着了也没有睡踏实,心里头一直还想着昨夜里,发生在斜风细雨楼的事情。

心不在焉的跟李横走在御街之上,早起的商铺已经开始迎客,宽敞的御街之上,时不时还有出城的马车或者是轿子,快步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上话都很少,李横也不过是说了说昨日里回到燕府之后,赵乞儿跟泼李三,又把他昨日里杀了好几个金人的事情,添油加醋、眉飞色舞的讲述了一遍又一遍。

经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稍显清冷的门口依然是停着留在此过夜的一辆辆马车,以及一顶顶轿子,唯独没有出现叶青意料之中的官府衙门办案的影子。

心头充满了疑惑的他,如果不是手臂上有牙印,嘴唇还有一些肿胀,他都要怀疑,难不成昨夜里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做了一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梦境?

按住心头的好奇,也因为嘴唇肿胀的缘故,今日叶青一路上的话都很少,就连李横都有些奇怪,叶青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着从身边匆匆而过,赶着上朝的官员的轿子,以及那些脚步匆匆的护卫着轿子的禁军,同样是穿着禁军服饰的李横,微微点头,跟并不认识的禁军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那边的禁军都头或者是队官,也会微微点头示意还礼。

叶青指了指有点儿肿的嘴唇,李横才明白为何叶青今日反常了:“会不会昨天跟金人厮杀的时候磕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有可能。”叶青煞有介事的回忆了下,然后挑动着大拇指对着李横说道。

燕府的门口,一辆马车上装满了羊角灯笼,而旁边也站着燕家的大总管苏金生,跟那护院总管司徒松二人。

“嘛去这是?”叶青指了指门口那诺大的马车,看样子昨天制出来的羊角灯笼,都拉到燕府里来了。

“宫里一会儿来人要拉走,所以现在听老爷的吩咐,先备好了。”苏金生向叶青拱了拱手,昨日里老刘头在他耳边,可是念叨了好几遍关于叶青的英勇事迹,所以此刻拱手,有今日见面的意思,也有夸赞叶青勇猛的意思。

“改天有空一起喝酒。”叶青笑了笑说道。

他对苏金生这个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最起码表面文章做的,就比旁边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用鼻孔看人的司徒松强上不少。

“好,一言为定啊。正好苏某还想听叶公子亲口告诉我……。”

“你就别一口一个公子了,我是什么材料我还不清楚?苏先生要是……。”

“那叶兄弟是不是也应该改口啊,先生二字我可是担待不起啊。”苏金生笑容满满,打断叶青的话,极为顺畅的改口后,有些风趣的说道。

“苏大哥?”

“叶兄弟?”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谁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彼此的意图,不外乎是成心气那旁边眼睛长在头顶的司徒松。

两人心照不宣的又寒暄了几句后,叶青正准备进燕府的时候,就听见李横指着不远处的轿子问道:“朝廷哪位大官啊?排场这么大?这些护卫是皇城司的人吧?”

“可不是,李横兄弟眼力不错,这乃是我大宋朝右相汤大人父子二人去上朝,你说这排场大吗?”苏金生低声说道,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

“右相汤大人?”叶青心里一动,而后不动声色的又打量了打量燕府门口的左右以及前面,难道汤府离燕府很近?

不过叶青并没有问苏金生,那汤家到底是在这清河坊里的那一块儿,占地又是多少。

汤家的两顶轿子,在数十名皇城司禁军的护卫下,踏着整齐的步伐,气势与叶青这一路上遇到的,其他官员的禁军完全不同,多了一丝勇武与凌厉的,快速跟随着轿子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南宋的皇宫乃是历史上最为奇葩的一座皇家宫殿,不同于其他王朝建盖皇宫建在一座城的北边,由此面南背北,也不同于一些建在一座城中间,周围被其他建筑包围。

建在临安城的南宋皇家宫殿,则是建在了临安城的最南面,正南门也就是皇宫正规的入口,却是面对着钱塘江,而把皇宫的屁股对准了整个临安城。

但里面的布局,却又是按照面南背北的建造格局,所以朝廷官员想要上早朝的话,要比当年还未偏安一隅时,在开封府上朝要早上小半个时辰。

而是要从皇宫东华门开始进入,沿着东面长长的宫墙到达正门,也就是装饰极为华丽,缀以金钉,屋顶以铜瓦铺就,镌镂龙凤天马团,呈朱红色的南门丽正门进入。

两顶轿子在皇城司禁军的护卫下,踏着青石板路,步伐一致的往东华门处驶来,而就在快要接近东华门处的时候,不论是两顶轿子还是前面开道的皇城司禁军,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坐在轿子里的汤思退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往常走到这里的时候,轿夫都会加快步伐,毕竟到了这里就算是进入皇城了,脚力上轿夫都会不自觉的加快,心里期盼着赶快到达丽正门,但今日为何却在此处慢了下来。

刚想要掀开轿帘探头去问,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而后便是汤硕走下了轿子,跟汤思退低语了一声后,便越过皇城司禁军,走到前方去查看。

只见不少准备上朝的官员都走在这里停下了脚步,而殿前司的人,已经把东华门旁边,流入皇宫内大河的东华桥,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儿?”同样的话语,从汤硕以及另外一个官员的口中同时说出。

守卫皇宫的殿前司营的统领,显然认识如今最靠前的两名官员,于是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快步走过来行礼后,皱了皱眉头说道:“汤大人、梁大人,刚才殿前司巡逻时发现,河里有两具尸体,如今正在打捞,事关皇宫安全,还请两位大人,以及各位大人稍后片刻。”

“尸体?”汤硕不由自主的眉毛一挑,右眼皮跟着连跳了好几下,而后便伸长了脖子向不远处的河堤处张望。

“不错,是两具尸体。两位大人……。”殿前司统领看了看两个脸上写满了好奇的尚书大人,一个乃是兵部尚书,一个乃是刑部尚书,此事儿显然他们有资格上前查探,甚至有可能,这两具尸体最后还得交给刑部来处置、查办。

于是顿了下说道:“两位大人请。”

汤硕跟梁克家互望一眼,而后对着彼此拱手行礼,这才并肩在其他上朝官员的注视下,跟着那殿前司的统领,往河堤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到河堤的附近时,只见一句尸体已经刚刚被打捞了上来,此刻那湿漉漉的尸体正趴在地面上,衣衫不整的魁梧背影以及凌乱的头发,脚上的一只鞋已经不见,光着的一只脚发白而又浮肿。

“把尸体翻过来。”梁克家再次上前一步,神色凝重说道。

从背面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而且背后衣衫完整,没有一丝血迹与伤口,难道是掉进河里淹死的?

当两名殿前司的近卫把尸体翻过来后,汤硕审视着那张发白又透着铁青,极为肿胀的脸,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而后又觉得有些熟悉。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猜忌

两具尸体同时捞上来的时候,汤硕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白了,整个人甚至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而那脸色白的,甚至都已经足以跟那两具尸体匹敌了。

“汤大人您……?”

“哦……无妨。”汤硕向那殿前司统领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摆手说道。

梁克家并没有注意汤硕的脸色跟神情,而是缓缓走到两具尸体跟前蹲了下去,慢慢的伸出手,抓住那另外一个,从河里被正面打捞上来的尸体腰间的玉佩,轻轻一拽,便拽了下来。

打量着被他握在手里的玉佩,再看看那湿漉漉的服饰与发髻,梁克家已经能够确定,这两人乃是:金人。

拿着玉佩缓缓站起身,回头看向汤硕刚才站的地方,只见此时却变成了那殿前司统领,汤硕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汤硕感觉到自己的两腿在发软,跑向汤思退的轿子时,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踉踉跄跄,神色惊慌的扶住轿子的窗口,低声急呼道:“父亲,出事儿了。”

“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惊慌失措,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轿子里面,汤思退略带温怒的训斥声响起。

汤硕如果遇事便如此慌张,以后还如何来接自己右相的位子?难不成自己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汤家,再一次权势旁落他人,再一次失去现在来之不易的权贵与地位不成!

“父亲,金人死了。”汤硕望着轿子的窗口,此时此刻,就连那轿帘,仿佛都带着一丝的威严一样。

“金人死了?哪个金人?”汤思退疑惑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

而后还不等汤硕说话,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他们父子两人身后响起,汤硕回头,只见钱塘县令带着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了过来。

另外一边,同样是被禁军护卫着的一顶轿子,也在此刻,在距离汤思退轿子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梁克家望着那顶轿子,跟殿前司统领低语了两声后,便向那顶轿子走了过来。

“父亲,王淮到了,而且……。”汤硕此刻对东华门处有些复杂的局面,搞得有些心慌意乱,加上刚刚又看见了完颜胡沙跟独吉思忠的尸首,这让他觉得,仿佛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是冲着他们父子而来的。

“知道了。”汤思退淡淡的回了一句,而后便掀开轿帘,几乎是与不远处的王淮,一同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当朝的左相与右相,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在丽正门前碰面,而是在东华门两人就提前碰上了。

平日里,王淮都会比汤思退稍微晚一刻的时间到达东华门,会慢慢悠悠的在汤思退到达丽正门后,才缓缓而至,才从那里与汤思退同时下轿,而后与百官前往皇宫。

“汤大人早。”王淮含笑往前两步,走到汤思退不远处停下。

“王大人早。”汤思退同样是在距离王淮不远时,停下脚步微笑着打招呼。

随着两人拱手行礼,参加朝会的其他臣子,不由自主的,隐隐约约的便分成了三派,一处自然是以汤硕为首的,站在汤思退这一边主和派。

另外一处则是以梁克家等人为首,站在了王淮身后不远处的主战派。

而第三处则是一些摇摆不定的臣子,此刻打量打量汤思退这边,或者是观望观望王淮那边。

钱塘县令与属下仓促的脚步声,让汤思退跟王淮两人,不由自主的同时望了过去,按常理,这个时候只要他们两人在场,就不应该会出现如此慌乱、失礼的局面才对。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便看着那王炎快步跑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有些书呆子气的王炎,自然是没有想到,今日自己竟然有幸,一下子就见到当朝左相梁大人跟右相汤大人。

所以跑过来原本找昨日去过县衙汤思退的王炎,当看到王淮也在旁边时,顿时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先给谁行礼好。

不过匆忙之间,书呆子倒是也有急中生智的时候,突然对着两人并肩而立,中间的空隙处行礼道:“下官钱塘县令王炎见过两位大人。”

“何事儿如此慌张?时值众臣上朝的时候,此地岂是你能来的地方?”汤思退面色阴沉,不自觉的瞟了一眼王淮,不动声色的问道。

王淮年岁比汤思退要小上不少,如今看过去,身着朝服显得有些喜庆的王淮,则是更加年轻,含蓄的笑了下,而后看了看那站在另外一边的臣子,淡然道:“临安知府可在?”

听到王淮召唤临安知府,汤思退愣了一下,而王炎也是跟着愣了一下,原本心中十万火急的事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汤思退了。

“下官萧振见过两位大人。”那一拨人里,一个年岁与王淮差不多的中年人,从几位中立官员的行列中,迈步到王淮跟汤思退身边。

原本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朝堂左右两相的身边,毕竟时刻保持中立、明哲保身的他,跟其他中立臣子一样,谁都知道如果站在两位宰相大人身边,就如同度日如年般煎熬难受,一旦两位宰相大人起了争执而望向他时,那就是要面对两边都会得罪的险境了。

但这个时候,身为临安知府的他,因为钱塘县令急匆匆的赶过来,如果再不站出来,怕是也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王淮点名让他出来,也算是帮他化解了一个小小的尴尬,毕竟,当着两位宰相的面,他还没有那魄力忽视两位大人的存在,直接问钱塘县令,急匆匆的跑过来是为何事。

王炎看着眼前的左相、右相,以及自己的直属上司临安知府,瞬间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自己原本只是为右相汤大人而来,怎么现在竟然一下子变成了,要面对三位朝中大人物。

“可是有何紧急要事?”萧振对着王淮跟汤思退行礼,而后才对王炎问道。

“回大人,斜风细雨楼一早就报官,昨夜里两位金人在他们那里失踪,而金人所在的房间凌乱一片,像是打斗厮杀的痕迹,两名金人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王炎再次行礼,只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对谁说话。

面对汤思退他惹不起,王淮跟自己的上司自然也是惹不起,于是这个时候,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斜风细雨楼报官金人失踪一事儿当着三人的面说出来。

王淮与汤思退眉头同样是又皱了起来,刚才汤思退从汤硕嘴里得知了一半的消息,而后便被王炎打断,而王淮也同样是如此,不等梁克家跟他说完,梁克家就走下轿子,与汤思退见面了。

所以此时此刻,没有见过金人使臣的梁克家,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河堤处,而汤硕则是嘴唇动了动,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汤大人、王大人,前些日子出使我大宋朝的金国使臣遇害了,尸体……就在河堤处。”

“什么?”

“真的?”

汤思退跟王淮同时震惊的问道,而后一个看向汤硕,只见汤硕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梁克家同样是对忘过来的王淮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说道:“河堤处的两具尸体是金人不假,但是不是金国使臣,下官不好断定。不过依下官刚才粗略查看判断,确实是被人谋杀,一个被拧断了脖子,一个后心被刺而死。”

“金国使臣?怎么可能,谁人如此大胆?”王淮大惊失色,率先急忙往河堤处走去。

一脸阴沉的汤思退,内心也是巨浪滔天,看了汤硕一眼后,也立刻跟着往河堤处走去,此时,只有真正确认了死者身份,才能下决断。

不论是王淮,还是汤思退,首先想到的就是,是不是对方故意为之?

所以当两人确认了河堤尸首便是完颜胡沙跟独吉思忠后,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彼此,仿佛都想从彼此平静的神情之中,找到一丝破绽。

“此事儿关系我大宋朝与金国之间和平与否,须立刻禀奏圣上。”汤思退看了一眼王淮,而后扭身就往轿子跟前走去。

王淮回头再看了看那两个金人的尸首,招来梁克家到跟前,示意他必须立刻接手此案,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总之,上了轿子之后,急急赶往皇宫的王淮,第一反应便是,这乃是汤思退为了嫁祸、报复自己携其他官员,昨日在朝堂之上对他的弹劾。

所以亲自策划了、谋刺两名金人使臣的事件,想要以此嫁祸于自己,当初反对与金人和谈的主张,以及削弱自己在圣上跟前的信任与好感,达到他独揽大权的目的。

而汤思退阴沉着脸,第一反应同样是怀疑乃是王淮所为,王淮昨日无缘无故的弹劾自己,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了,而这接下来便发生了金人使臣被刺的事情。

明显是王淮冲着自己而来,谋刺金人使臣成功,如此一来,金国必然要找自己或者是朝廷讨要说法,而一旦圣上被金人的狮子大张嘴紧逼无奈,会不会便如了王淮的意思,再次燃起北伐,收复北地,与金人开战的决心!

从而在再次燃起北伐决心的同时,迫使圣上削弱主和派与自己手中的权利!

(ps:新书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写的怎么样,合不合大家的口味儿,如果大家有意见,请留言,我一定会看的。同时,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青叶,让这本宋疆变得完美一些。欢迎大家提宝贵的意见。)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俸禄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锦瑟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站在院心当间,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的冲着二楼喊道。

白纯听的心头一震,莫名的感到心突然间像是被揪在了一起,连胸口处都传来隐隐的疼痛感似的。

昨夜里基本上没有怎么睡觉,在锦瑟出门后,本想着上楼迷糊一会儿,但心里却一直担忧着叶青,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情来。

所以翻来覆去之下,只好拿着叶青那日买的《梦溪笔谈》,坐在二楼的窗口处,心事重重的下意识的翻着页面。

“出什么事了?他怎么了?”白纯听到锦瑟的声音,慌忙扔下手里的书,起身跑到二楼栏杆处,惊慌失措的向院心处问道。

而院心处却早已经没有了锦瑟的身影,白纯一愣,急忙往房间里跑,准备下楼时就听见楼梯处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随着锦瑟踏着楼梯上来,发出蹬蹬蹬的声音,就像是踩在了白纯的心头,让她有种惶恐到窒息的感觉。

“小姐,出大事儿了。”锦瑟脸上带着振奋跟惊讶,掩饰不住眉间的喜悦,捏着拳头在胸前,兴奋不已的低声说道。

“怎么了?叶青他怎么了?是不是没去当差?”白纯抓着锦瑟的粉拳,问完后心神才有所平静,毕竟从锦瑟的样子上看,不像是叶青出事儿了。

“不是啊小姐,奴婢走到那斜风细雨楼那一块儿时,就看见那里围满了官府的人,奴婢就好奇,所以就过去打探了下,您猜怎么着?”锦瑟学会卖关子了,看着自己小姐焦急的样子,兴奋的向白纯诉说着她今日的所见所闻。

“先别说那些,先快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公子……。”白纯的心此时全都系在叶青身上,所以对于斜风细雨楼的事情,她根本不关心。

“小姐您别急,您听我跟您说。奴婢去了那里一打探才知道,原来……昨日里来咱们家里的两个金人,昨天夜里被人刺杀了……。”

“什么?真的吗?你怎么知道是昨天来咱家的那两个金人?”白纯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有些心慌意乱,又有些兴奋,拽着锦瑟的手急忙问道。

“官府的人手里拿着画像呢,让围观的百姓认人呢,问有谁这几日见过那两个金人。所以奴婢远远瞧着那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昨天来咱们家里的两个金人,而且听说,那两人还是金国的使臣。现在竟然被人刺杀了,县衙管不了这件事儿,临安府来人了,最后就连……刑部都来人了,那里围了很多很多人。所以奴婢就没有去燕府,而是先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姐,省的小姐独自一人在家里担心。现在奴婢再去看看公子在不在燕府当差,小姐……那锦瑟先去了啊?”锦瑟哒哒的嘴就没有停。

毕竟还是未长成的少女,对于临安城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心中充满了好奇跟紧张,所以叙述起来后,自然是会眉飞色舞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她好像跟着官府的人,前往那斜风细雨楼的现场,目睹了里面的所有一切似的。

白纯的神情有些茫然,有些呆滞,也不知道锦瑟的一大通话,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那雪白无暇的额头一会儿皱在了一起,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一双明亮的美眸有些迷惑跟思索,樱唇微动,让人听不清楚她在喃喃自语什么。

“锦瑟,不用去了。”听到锦瑟下楼梯的声音,回过神的白纯,再次走到二楼的栏杆处,看着已经小跑到院心的锦瑟,灿烂一笑说道。

“小姐,为什么不去了?”锦瑟停在院子当心,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好像变得开心起来的白纯,有些奇怪的问道。

刚才在二楼的房间,如果说白纯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章台杨柳般窈窕于急风骤雨中,我见犹怜的花骨朵,那么现在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白纯,就像是冰肌玉肤、桃羞杏让般艳压群芳的人间尤物。

含笑而立在二楼的阳台处,绝世独立而又天资绝色的样子,让锦瑟看的都有些心神摇曳。

“跑了一趟了,也累了,就不用去了。你上来吧,陪我说说话儿。”白纯笑着像锦瑟招招手,而后便独自先回到了房间。

这个时候白纯的心情是舒畅的,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又豁然开朗了,拨云见日、雨过天晴般,整个世界在她心里又变得美好了起来。

听话的锦瑟走上二楼,看着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像是要翩翩起舞的小姐,心头疑惑的同时,却不知道,她家公子此刻也是心情舒畅、意气风发。

昨日带着燕倾城出城遇袭一事儿,叶青显然是有必要跟燕鸿渊沟通一下的。

毕竟哪怕是在禁军当差,也没有像在燕府当差这么危险,这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性命给搭上了,完全划不来,还不如回到禁军过得过且过的安稳日子呢。

所以叶青在与老刘头、李横等人商议后,于是便提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要么咱们回禁军、颐养天年。要么让燕鸿渊给自己等人提高军饷,再干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令叶青想不到的是,包括李横在内,这九个人竟然都是一帮要钱不要命的货,竟然都是宁愿为了钱,也不愿意重新回到禁军安逸度日的人。

于是叶都头便在苏金生的带领下,来到燕鸿渊的书房,与燕员外谈了谈酬劳的事情。

为人豁达、姿态谦和的燕鸿渊,显然并不在乎那几两银子,所以叶青便不动声色的,便把李横、老刘头做梦都会笑醒的,一个月十两银子的高收入,私自给提到了一天一两银子的高度。

于是,包括叶青在内,李横等人每个月,甚至是包括他们这进入燕府的第一个月,他们从燕府能够领到的军饷,也就从原本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两银子。

当李横、老刘头、赵乞儿等人,听到一个月可以领三十两银子时,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叶都头就干了一件,可以让他们为其烧香供牌位的事情。

面对一个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个个口水流了一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叶青拿出跟燕鸿渊签订的合约,递给了李横,让他们一一传看。

不认字的老刘头,颤抖的手倒拿着那合约,就像是抱着他家的祖宗牌位似的,神情虔诚而又激动,颤颤巍巍、老泪纵横的差一点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横同样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可以变成每个月有三百两俸禄可以拿的有钱人,一时之间望着在赵乞儿、泼李三、梁兴等人手里传看的合约,只剩下紧张激动的搓手跟呵呵傻笑了。

叶青微笑着看着几个傻笑、激动,仿佛他们家祖坟一起冒青烟的属下,他多精明啊,如果要不是他今日见机行事的早,如果不是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知道燕家最为忌惮的两个人早已经死了,估计恐怕过一会儿,燕鸿渊就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所以叶青在燕鸿渊的书房,说道要立字据的时候,燕鸿渊的神情明显显得有些不悦,以他在临安城赫赫有名的商贾地位与身份,难道还会赖他叶青这点儿钱不成?

但不过叶青倒是说的有理有据,主要是把锅甩的干净利索,一股脑儿的全部推到了李横等几人身上,毕竟这些人没见过世面,要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有了这份合约,他们心里也会踏实不少,也会在燕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提头卖命不是。

自然,这也是叶青怕燕鸿渊得知那两个金人死后,会隐晦的反悔,所以他必须要在金人死的消息传到燕府前,把这件事儿敲定了。

颇有成就感的从泼李三手里接过合约,看着其他几人望着那份合约,仿佛拜祖宗时的样子,叶青心里就觉得更有成就感了。

老刘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都头,这上面到底说了一些啥啊,要不您给我们念念?”

说完后,老刘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于是其他人也跟着连连点头,好像叶青要是不把合约上面的白纸黑字念出来,他们就跟刚才啥也没有看到一样。

“叶青,你给我滚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娇斥声。

叶青被燕倾城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把合约交给李横保管,并说道:“记住,拿好了,谁要都不能给,除非你不想每个月挣三十两银子了。”

看着叶青郑重其事的样子,再张望了张望门口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燕倾城跟幽儿,气急败坏的身形,在门口来回晃动。

李横视死如归似的抬头挺胸道:“你放心吧,这合约比我命还值钱呢,就算是我死,也不会把这合约交给其他人的。”

拍了拍李横的肩膀,叶青已经能够想象到,燕倾城这么快就气急败坏出现在门口,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光燕倾城对自己咬牙切车,就是连那小丫头片子幽儿,也是一副狐假虎威般的,对自己横眉冷对,仿佛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事情似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讹我父亲钱了?我告诉你,燕家现在是我燕倾城说了算,即便是我父亲答应你了,但如果我不同意,那就绝对没有用。”燕倾城气鼓鼓的看着叶青,高挑的身材以及玲珑饱满的曲线,让叶青是大饱眼福。

“你父亲答应我的事情不少呢,是哪一件?”叶青不为所动,指了指燕倾城绣楼庭院里的廊亭,而后就看见燕大小姐对着自己哼了一声,转头就往廊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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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疑惑

跟在燕倾城高挑的身材后面往前走,叶青时不时悄声问几句幽儿:“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但小丫头片子却是对叶青爱答不理,扭着她那还未完全发育全的腰肢,不吭声的往前走。

不等燕倾城坐下,叶青就率先坐了下来,他估摸着,接下来恐怕燕大小姐要跟自己摊牌了。

可等了半天,刚才还气冲冲的燕倾城,回过身看着已经先于她坐下后的叶青,却是突然间又变得心平气和了起来。

疑问的眼神看着那高挑的身躯,愣了下问道:“燕大小姐刚才还怒火冲天,大有一言不合就拆房的架势,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燕倾城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因为叶青有些揶揄的语气生气,缓缓坐下后,眼神清澈认真的看着叶青问道:“昨日你说的那能够让布料颜色变得靓丽的秘方,到底存不存在?”

“说不好。”叶青眼中,被燕倾城认定的贪婪之光一闪而过,淡淡的回答道。

“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能够跟你谈,但……只要你不在卖关子。”燕倾城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态度很真诚的说道。

她原本以为在禁军的庭院门口,给这个家伙一个下马威,这家伙便会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问题,而不会还像现在这般,想要套燕家的底线。

但不想,这家伙奸猾狡诈的很,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此刻正用那琢磨人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自己,所以立刻转变态度来跟对方谈判。

“条件还是那个条件,我跟你合作,而不是把秘方一次价格买断给你。至于秘方到底存在不存在,那就得看你的诚意了。”叶青敏锐的察觉到,燕倾城雷声大雨点小的让自己滚出来后,又开始心平气和的问关于布料颜色的事情。

这显然是他们家又遇到了什么迫在眉睫的难关了,不然的话,燕倾城在知道自己坑了他父亲每个月多给的饷银后,以她抠门儿、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脾气,应该找自己先要那份合约才对。

“五五分成不可能,最多三七分成。”燕倾城紧了紧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拳头,下定决心的说道。

“那就没得谈了。”叶青也不着急,双手一摊看着燕倾城说道。

“你……你真以为换了我们家,别人也能够给你更优惠的条件?我告诉你,你这是……。”

“别人家有可能也跟我是三七分成,但是是我七你三,你愿意吗?愿意的话……。”

“你做梦,我七你三还差不多。”燕倾城气的想打人,这个家伙怎么这么顽固不化,枉自己昨天晚上点灯熬油的,亲嘴帮他先把背包上的一个洞给缝补好了。

早知道这家伙如此难缠,如此不懂……不懂知恩图报,只会恩将仇报,自己才不会熬夜帮着他缝补那破包,更不会熬到天快亮了才好不容易缝上了一个。

不过这倒不是她燕倾城的女红不行,而是在绣那兰花儿上,让她消耗了太多的时间,那兰花儿被她打着灯绣了好几回,每次都有些不满意,于是又拆了继续绣。

可即便是这样,以她那足以自傲的女红跟刺绣技术,也是用了快要一整夜,才在那背包上绣出了一个自己极为称心如意的兰花儿。

叶青也不着急,看着气呼呼的燕倾城,好整以暇的端着幽儿给倒的茶水慢慢品着。

幽儿看着小姐被这家伙吃的死死的样子,有心不让这个家伙喝茶,但又碍于小姐的情面,以及家里布料的问题,也只好站在一边暗自在心里忍着。

想了好一会儿,或者是跟叶青大眼瞪小眼,比拼了半天的耐心,终于是没有耗过叶青,有些无奈以及带着警告意味的说道:“四六分成,我六你四,如果你同意,我愿意立刻跟你签协议,如果你不同意,那你就带着你那不一定的秘方去找别家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跟别家合作,到时候出现……。”

“行吧,那就这样,我答应了。”叶青放下茶杯,示意幽儿倒茶,然后看着燕倾城,神情也同样极为诚恳的说道。

“你……你真的答应了?”燕倾城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这家伙还会跟她扯皮半天,或者是死咬五五分成而不妥协呢。

“答应了啊,这有什么,既然双方都有诚意,为什么要拒绝呢。”叶青奇怪的问道。

燕倾城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又有种上当的感觉,其实这家伙是不是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五五分成,他想要的就是四六分成呢?

叶青当然从来没有想过五五分成,技术再重要,即便是在上一世,也没有完全重要到超过资金与销售渠道去,所以四六对他来说,已经是最为满意的结果了。

当然,如果燕倾城死咬三七不放,他自己也不会真的不跟燕倾城合作,到最后最终还是会妥协的。

毕竟在临安城,数的上来的商贾里面,既有身份又有地位,而且最重要的还是皇商身份的,可是凤毛麟角,加上其他商贾他也不认识,贸然上门推销,恐怕还不得被人打出来啊。

燕倾城看着老神在在,志得意满的叶青,上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银牙紧咬、一双玉手紧紧攥着拳头,却见自己庭院的门口,苏金生慌慌张张的突然出现在了那里。

“小姐,老爷有要事儿找你相商。”苏金生神情有些慌张,但还并没有失去平日里的从容,快步走到廊亭处,对着燕倾城说道。

叶青眉头一挑,心道:这么快?燕府难道现在就知道消息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送往皇宫的羊角灯笼,在进入皇宫后,便听说了此事儿,而中贵人王德谦,也正好找到了他们,正准备拖人带话过去给燕鸿渊。

想要问问燕鸿渊,这两名金人的死,跟他们燕家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燕家被逼急了,所以才找的人,暗中刺杀了那两名金人使臣。

看着燕倾城跟自己在口头上,又再重复了一遍合作的事情后,便领着幽儿快步的离开她自己的庭院,往前面燕鸿渊住的地方走去。

而至于细节的问题,叶青根本还没有来得及跟燕倾城商量,比如找个燕家的铁器作坊一用,或者是她家上好的陶瓷容器等等一用。

毕竟这些,都是他要做那些实验,而需要的东西,自己花钱买,还挺贵的,不合适不是。

回到庭院里的他,面对李横跟老刘头等人的询问眼神,自然是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他们每个月到手的三十两银子,会不会不翼而飞。

连连安抚了手下几句的他,却不知道,他昨夜里刺杀金人的事情,已经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在临安城内,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轻抚着手臂的牙印伤口,叶青一边猜测着燕鸿渊把燕倾城喊过去的用意,一边开始琢磨着,这个在史书上最为富裕的南宋朝廷,显然并不像是自己所看到的那般,在偏安一隅后过的太太平平。

最起码两名金人对白纯、对燕家的事情,都足以说明,生在南宋临安城,也不是没有生命危险。

坐在燕家的小胡旁边,打量着那湖中心的太湖石假山,或者是无意识的逗逗湖里五颜六色的鱼儿,燕倾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昨日那两名金人在夜里被人刺杀了,你知道吗?”

“报应这么快啊?看来我的祈祷成真了啊。”连头都没有回的叶青,望着快要浮出水面找他要食的鱼儿,淡淡的说道。

“你确定你不知道?”燕倾城望着那背影,但脑海里全是昨日里,这人不顾生命危险,撞飞那个金人的场景。

而更让她起疑心的是,这家伙因为昨日被伏击一事儿,今日找父亲提高他们的饷银,按理说本应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毕竟昨日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凶险了,要不是他们比那些金人厉害,很有可能昨日里躺在城外官道上的,就是他们这几个禁军,而不是那几个金人了。

而这十个禁军,除了叶青跟那个叫李横的还年轻,其余八个基本上都是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如果真的在昨日里的伏击中死了,到时候那八个人的一大家子,又该指着谁来养活呢?

所以燕倾城并不认为叶青找她父亲,要更多的报酬是一件贪财怕死的事情,而是就如叶青对他父亲所言的一样,想要我们这些禁军,提着脑袋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你燕家,替你燕家挡住那些明枪暗箭,那么你就得让我们无后顾之忧才对不是?

但让燕倾城奇怪叶青举动的是,原本只要她父亲口头上答应即可,但这个白痴为什么非要跟他立下字据,签字画押才行呢?

难道自己父亲在他眼里,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父亲在他们眼里,没有一点的信任度,那么他们昨日里,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自己的,完全可以在遇到伏击的那一刻,一哄而散、各自逃命的。

所以,叶青的此举,让燕倾城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先自己父亲一步,就知道了那两名金人已死?

因为燕家眼前的威胁已经暂时解除,所以才要让父亲立字据,以保证不会反悔提高他们的饷银呢?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平衡

但如果说,叶青能够先自己家一步得到消息,燕倾城也觉得这不太现实吧?

自己家,还是因为父亲跟宫里的人认识,加上今日正好要把第一批羊角灯笼送进皇宫,在两件事儿凑到一起的情况下,才第一时间知道的。

叶青难道比父亲的人脉消息还要广泛吗?燕倾城望着那背影,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只见那背影此时才站起来,站在湖边的一块儿石头上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自己道:“金人死了,所以你们家暂时的威胁就算接触了,你父亲不会要反悔给我们提升俸禄了吧?”

不等燕倾城说话,叶青便从湖边的石头上一跃而起,跳上了小桥的木栏杆上,而后又跳在桥面上,在燕倾城的跟前站定。

“我这几日也略微了解了一些你们燕家的生意,临安城里的生意大多比较精致,说白了卖的是高价货,只有皇亲贵族、达官贵人才能够买的起的。而你们在临安城以外的生意也做的很庞大,如火如荼的,每次间隔两个月你们都会出城前往建康、江宁等地方一次,毕竟那里的生意也需要你们时刻过去查看……。”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燕家还不在乎那些钱,虽然我刚才在你那庭院门口,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我知道,以我燕家现在的形势,确实是需要你们的保护,所以付出那些银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燕倾城脸色平静,平时跟在旁边,如同尾巴的幽儿,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哟,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所说的能够让布料……。”

“不管是你说的哪个,在我没有见到实物之前,我都不会相信的。不过也确实让你猜对了,布料的事情确实是迫在眉睫,如果要是能够在两个月内解决就好了,你有把握吗?”燕倾城明眸皓齿、青春动人,站在小桥上平心静气的时候,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宫里有事儿?还有,你们怎么知道那两名金人死了?”叶青落后燕倾城半步,看着眼前仿佛有些疲惫的女孩儿问道。

“尸体是在东华门找到的,后来听说被我大宋朝的左右相上朝时碰见了,而后就迅速在整个朝堂之上传遍了,加上那斜风细雨楼报了官,说丢了两个人还是怎么样儿,总之现在整个临安城差不多都知道了,今天两个金国使臣被人谋杀在了临安城。”燕倾城叹口气,虽然这件事儿跟自己家无关系,但昨日里被金人伏击的事情确实是事实,这就让人不得不联想,是不是燕家的报复了。

而宫里派来的人也是这个意思,问询着父亲此事到底与他们燕家有没有关系,而现在,父亲在跟自己说完后,就带着苏金生火急火燎的往皇宫和宁门方向去了。

东华门跟和宁门一个在东,一个在北,加上皇宫的正门丽正门,乃是南宋皇宫的三个大门,西面因为凤凰山的缘故,所以被皇宫囊括在了里面,如此一来,奇葩的皇宫就变成了,跟其他朝皇宫完全异样的样子。

和宁门有时候偶尔会开启,会让一些有声望的老臣子,在下朝后从这里直接出宫,这样一来就不用再从丽正门娆一大圈才能出来了,倒是极为省力省时。

其他时候,和宁门都是作为宫里的人出宫时,为了不绕远路,才会从此出入,颇有一些走后门的意思。

王淮与梁克家今日就得到了这样的待遇,或者说是皇帝赵昚,因为怕汤思退跟王淮在下朝会后起冲突,便借着金使遇刺、兹事体大的缘由,让王淮与梁克家等人,立刻从此门而前往那遇刺嫌疑最大的现场,斜风细雨楼。

“你是说金人伏击了燕家昨日?”王淮在自家的书房,问着梁克家。

“是,昨日里中贵人王德谦曾像燕鸿渊通风报信,但据说燕家的护卫赶到城外时,八个伏击燕家的金人,就已经被燕家护卫反杀了。所以下官认为,除了右相有杀人嫁祸于您的动机外,不排除燕家为报复而行刺了两名金人。”梁克家在王淮的示意下,坐下后分析道。

王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自顾自在书房踱步,想了想后才慢吞吞的说道:“燕家一介商贾,会有胆量跟金人结怨的气魄吗?”

王淮说完后,向梁克家摆摆手,不等梁克家解释心中的分析,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昨日里燕家的护卫既然能够反杀金人的伏击,这燕家的护卫难道会如此厉害?还是说,这里面中贵人王德谦不只是报了信,还参与了反杀……?”

“王德谦没有参与是真,宫里也更加不会参与了,毕竟这是两名金使,被刺死在我大宋临安,宫里不会做这种与金人关系紧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何况,燕家的护卫也并非是燕家真正的护卫,乃是兵部侍郎王之望与燕鸿渊之间的交易,雇佣了朝廷十个禁军,昨日里反杀金人的乃是这十名禁军,所以下官便认为……燕家报复的可能性极小,极有可能便是汤思退故意而为之。”梁克家坐在椅子上,看着在自己面前,认真听着自己分析的王淮说道。

“禁军?”王淮又是心中一惊,朝廷的禁军如今到底有没有战斗力,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的禁军,已经远非当年的禁军那般勇猛了,怎么这一次突然竟能够反杀金人?

而且金人来大宋,为了想朝廷示威炫耀其兵力的强悍,带过来的兵卒,从来都是在金国百里挑一的勇士,八个人伏击十个禁军,即便是自己看来,也都是金人毫无悬念的赢了才对,但这一次禁军竟然赢了?

而王淮接下来,听到梁克家所说的细节,并不是十个禁军打赢了八个禁军,严格来说,是三个禁军破了八个禁军的伏击,而且还无一人伤亡后。

王淮吃惊的下巴差点儿掉下里,连连问道那几个禁军姓谁名谁,可与汤家是否关系密切?

在王淮看来,会不会这几个禁军便是汤思退秘密安插的?会不会就是为了嫁祸自己,所以才安排了这所有的一切?

毕竟,如今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做最坏的打算,朝堂之上,圣上因金人被刺一事,为了安抚、平衡,他与汤思退两人之间的争执,最终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回来才下了旨意。

那就是此案由自己与梁克家严查金人遇刺一事儿,务必要给金国一个交代,而汤思退则是安抚金国,说明只是一个意外跟遗憾,愿赔偿两名金人在临安遇刺一事儿。

这不是他王淮想要的结果,他想要的是,由自己出面全权处理此事儿,不论是与金人的通禀,还是查金人的遇刺,他都想要由自己来做。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与汤思退各管一摊,而且如此安排,圣上的意思已经是极为明显了。

汤思退这一次谈和有功,如今又由他来负责金人遇刺后,与金国通禀之事儿,那么圣上的意思就是要继续和下去了,心中压根儿丝毫没有想过,借此事再与金人开战。

“所以如此一来,即便是王淮他查到了真正的凶手,或者是凶手就是他安排的,他也没有办法把这脏水泼到咱们汤家身上了?如此看来,圣上显然最为器重的还是父亲您。”汤硕听着汤思退的分析,瞬间感到豁然开朗,面带笑容的对汤思退说道。

“圣上谈和之意显而易见,但接下来如何安抚金人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圣上显然也认为,金使的遇刺,与他王淮脱不了干系,但还把此事儿交给王淮来查,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我能够安抚好金使,其他的一切,圣上也就不在意了。”汤思退显然不满意圣上的裁决,语气多少有些无奈跟失望,这对他来说,本是一个扳倒王淮的大好时机可是。

这样的旨意,只能说明,圣上并没有打算想要通过这件事儿,刻意的打压以王淮为首的主战派,但也没有想要以此为机,再次起兵北伐。

所以不论是圣上,还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如今二圣的心思,想必完全是要维持如今这样的太平局面,偏安一隅即可,至于收复北地,继续北伐,显然谁都没有那个兴趣了。

而这也是他汤思退的价值,也是为何还能够继续受重用,即便是再一次被人弹劾,依然还能够立足于朝堂的原因。

不论是汤思退,还是王淮,对于皇帝的安排都不满意,毕竟在他们看来,圣上如此做,看似不偏不倚,看似照顾了他们左右两相都是嫌疑人的面子。

但这不也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平衡术?让他们两人继续在朝堂之上互相牵制着彼此?继续互相弹劾、抨击着对方,从而把一家独大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之中。

“父亲那……那几个禁军要不要?”汤硕看着陷入沉思当中的汤思退,要想安抚金国,这可是一件极为艰难以及危险的事情,即便是父亲有与金国人积攒的多年交情在,但谁也不知道金人会不会突然间就翻脸不是?

“什么意思?”汤思退扭头,看着汤硕问道。

“孩儿的意思是,父亲既然要安抚金国,那么必然要找到刺杀金使的凶手不是?虽然此事儿归王淮、梁克家查办,但金使的八个手下,却是实实在在的死在了那几个禁军手上,所以孩儿担心,金国人一旦要我们交处凶手,是不是可以把这几个禁军推出去来做替罪……。”

“蠢货!你当王淮跟梁克家他们会让你如此做?”汤思退不满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开始正襟危坐的汤硕,沉声说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莫要再生事端,圣上的意思是息事宁人,但又把查办的事情交给王淮跟梁克家,就说明圣上不想这件事儿闹的太大,以及牵连其他人,最好是能够无声的平息化解。”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蝴蝶效应

燕鸿渊在离宫门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时候,就走下了马车,带着苏金生沿着路边的树荫,步行前往和宁门处,远处则是郁郁葱葱的凤凰山,以及与凤凰山脚下连成一起的高大红色宫墙。

两人刚刚走到和宁门附近,就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处,站着一个太监模样儿的人,于是两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王德谦伸手虚请,而后燕鸿渊便跟上王德谦的脚步,苏金生留在了原地,站在树荫下,一会儿望望那远处的凤凰山,一会儿看看眼前那红色的宫墙,就犹如北地的长城一般巍峨高耸。

“咱家相信不是你燕员外找人干的,但这件儿事兹事体大,关系着朝廷跟北边金国人的和平相处,咱家也听说了,昨日里伏击大小姐的金人,被你家的护卫全部反杀了,所以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是燕家在报复。不过……。”

王德谦看着忧心忡忡的燕鸿渊正要解释,站定脚步,伸手轻按了下燕鸿渊的抬在胸前的手臂,继续说道:“不过燕员外放心,宫里头已经说话了,此事儿与你们燕府无关,也不会因此迁怒于燕府,但……昨日里咱家跟你说的事儿你可得抓紧了,分家就分家,只要宫里头的贵人替你说话,你这皇商的帽子还不是稳稳的?昨日里咱家有些话没有跟你点明,但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咱家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了,恭王殿下被太上皇聘了工部尚书李道之女为恭王妃,大概啊,估计三个月后就要成亲了,这可是我大宋朝的大喜事儿,所以你的绢帛布料等等,可就耽误不得了。”

王德谦一边说,旁边的燕鸿渊则是连连点头,不过王德谦没有说出来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金使被刺,不论是太上皇还是圣上,选择息事宁人,宁可赔偿的态度,完全就是为了三月或者半年后,恭王殿下的大婚。

不论是皇帝赵昚,还是太上皇赵构,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金国之间发生摩擦,还是想要继续以谈和为主。

自然,燕鸿渊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王德谦也不会把这些宫里的大事儿告诉他,但如果是王淮或者是汤思退,王德谦自然是会告诉他们,圣上跟太上皇选择息事宁人、甚至是委曲求全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了。

燕鸿渊谢过王德谦的指点后,便把话题放在了商贾之事儿上,自然是今日送到宫里的羊角灯笼,好用不好用,喜欢不喜欢,自然还是要看宫里头是什么态度,如果皇宫不喜欢,那么这羊角灯笼即便是在民间受欢迎,但其价值也要大打折扣了。

王德谦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试了试,确实不错,今天咱家会把那些灯笼点亮在圣上跟太上皇的殿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更难能可贵的是,那灯笼外面的点缀做的也不错,当是该贺喜燕员外才是。”

“如此就有劳中贵人了,以后还希望中贵人能够不计燕某人的愚笨,愿意继续指点迷津才是。”燕鸿渊躬身行礼,只是今日想要塞出去的银票,却被王德谦不动声色的推了回来。

而后笑着对燕鸿渊说道:“为圣上办好了差事儿,咱家再收燕员外的好处,事情是迫在眉睫,三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眨眼间便至,所以燕员外,您要体谅咱家心里的焦虑才是。”

“是是是,燕某唐突了,中贵人放心,不论事情如何,两个月之内,燕某必定给中贵人一个交代。”燕鸿渊笑了笑说道,而后看着王德谦拱了拱手,便从高大、气派的何宁门侧门处,快步走了进去。

等侧门关闭了好久,燕鸿渊这才带着苏金生,心事重重的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宫墙外的这一条路上,倒是不算热闹,因为平时有殿前司的巡视,所以平常百姓,没事儿的时候,谁也不会想着来这里的,虽然说天家对于这些并没有要求,但百姓们也还是不愿意没事儿向这里晃荡来。

所以宽敞平整的石板路上,树荫浓郁、幽静雅致,只有偶尔擦肩而过的马车轱辘声,咕噜噜的在耳边响起。

坐在马车里的燕鸿渊,一路上都是心思很重的样子,旁边跟他同坐在马车里的苏金生,三番五次的想要问话,但张了好几次嘴后,看着燕鸿渊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把想要问出的话紧紧的憋在肚子里。

燕鸿渊时不时的掀起窗帘望着马车外面,经过斜风细雨楼前时,心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四个字,是非之地。

而与此同时,紧皱着眉头的他,却在心里开始苦笑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如今这一切的迹象来看,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诺大基业,眼看着要开始衰落的时候,却歪打正着、阴差阳错的,好像都系在了自己雇佣回来没几天的那个禁军身上。

“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在此一举了啊。”燕鸿渊长叹一声,突然在寂静的马车里说道。

“老爷……。”

“没事儿,昨日之事儿差点儿让燕家顷刻之间就覆灭啊,好在我燕家向来行得端坐的正,加上宫里的贵人扶持,算是化险为夷 了。只是当下,这宫里头对绢帛布料的要求越来越高,所以啊,咱们燕家能不能还坐稳皇商这一把交椅,就看这一次能够跨的过去眼前的难关了。”燕鸿渊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底里又燃起了一丝豪气干云。

“相信老爷一定能够率领燕家化险为夷,让我们燕家一直稳坐皇商这第一把交椅的。”苏金生笑了笑,不太明白燕鸿渊突然间为何又仿佛是回到了当年年轻时,意气风发、敢打敢拼的模样儿。

“老了,不比当年了,这人啊,就要服老。对了,即日起,对那些禁军可要好生相待,特别是那禁军都头叶青,一定要以礼相待,万万不能怠慢了。说不好啊,他可就是咱们燕家的救命稻草了。”下车的时候,在燕府门前,拦住苏金生的燕鸿渊,郑重其事的对苏金生说道。

苏金生心中一凛,但瞬间便喜悦之情涌上心头,自己从第一次见到禁军都头,便以礼相待,颇为看重,现在看来,自己的眼力并没有后退啊,识人、看人还是很准的,不像那司徒松,自从当了护院总管,就觉得自己已经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搅乱了朝堂之上的平静,使得朝堂重臣互相猜忌,使得金国与大宋,仿佛受了蝴蝶效应一般,局势开始变得暗流涌动的罪魁祸首叶青,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为了帮助白纯解围,不知不觉的已经开始真正的介入到了历史的轨迹当中。

当然,他也更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天开始,他在燕府、汤思退、王淮的眼中已经越来越受瞩目了。

此刻的某人,依然还在小我的世界当中,跟燕大小姐讨价还价,进行着最后一次讹诈行为。

铁器作坊燕倾城答应了,上好的瓷器也答应了叶青,但令燕倾城搞不明白的是,以上两样以及一些零碎的东西,跟研制颜料有什么关系,跟做蜡烛又有什么关系,或者是这些跟做他说的那个更加光滑的肥皂团,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青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原本他心中以为的太平祥和的临安城,竟然也是处处存在着杀机,甚至就连白纯,在汤鹤溪找了她一趟后,都知道要用那把野战刀防身了。

所以叶青像燕倾城提出要一个燕家在城里的铁器作坊,完全是因为一己之私,至于要那些瓷器也只不过是为了作为容器,在没有玻璃的情况下,叶青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拿这些上好的瓷器作为化学实验的容器等等了。

“需要多少时间?”燕倾城答应了叶青那写了满满一张纸的要求后,语气冷冷的问道。

这么东西跟条件,燕倾城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不少是叶青参杂的私货,但奈何她并不懂这些,所以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禁军坑自己了。

“说不好,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三个月,有时候这玩意儿也得靠运气。”叶青满意的手下幽儿递过来的契约,有了这张燕倾城亲手书写的契约,燕家在临安城的瓷器铺子,还有铁器作坊,自己就可以随意进入、随便拿了,当然,只要让人家铺子的掌柜的登记上就行了。

燕倾城自然是不会全部相信他的鬼话连篇,但这个时候她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些事情,就像刚才眼前的禁军所说的那些话,对于自己来说,听的都是云里雾里的,完全听不懂。

特别是一些名词,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平生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只能不甘心的点点头,一只手在袖子里拧着自己的手帕,就像是在掐眼前的禁军一样。

“对了,我那背包呢?里面的那些东西我还要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理儿。

“还没弄好呢。”燕倾城看着眼前那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下意识的说道:“怎么,你有急用?”。

“也没有什么急用,我嫂子让我拿回去呢,弄好没弄好你先给我就是了,破两个洞也不碍事儿。”叶青有些奇怪,看样子燕大小姐好像不怎么愿意还他背包似的。

不过最终,还是让幽儿把那背包拿了过来,叶青接过背包后,一开始甚至没有注意到,那背包的两个破洞之处,竟然有一个已经被缝上了,而且还绣了一朵像是刚刚绽放的兰花儿。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另眼相看

燕倾城一听到叶青嘴里的嫂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在一品楼里,碰见叶青时,与叶青一同站在栏杆处的素衣美貌女子。

不过看着叶青对他那背包上,自己亲手绣的兰花儿还颇为满意时,燕倾城倒觉得昨夜里熬了一宿也算是值了。

当叶青在谢过她,并开口问她这是谁绣的时候,燕倾城神色自若,极为自然的伸出玉指,再次甩锅给自家的丫鬟,指了指渐渐远去的幽儿。

眨动着的美眸,有些躲闪的闪烁着仓皇的意思,在叶青想要追究那双美眸里的意思时,便被燕大小姐假装嗔怒的瞪了一眼,而后拖起长裙,起身往她自己的秀楼里走去。

从即日起就像是约法三章一样,两个金人的死,也就算是暂时解除了燕家眼前的威胁,但分家显然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这段时间,叶青也不需要天天上燕家点卯。

燕倾城给了他很大的行动自由,无非是希望他在最快的时间,解决掉那关于布料颜色明艳的问题。

所以燕家雇佣而来的禁军都头,越来越像是燕家客卿一样的存在,加上就连燕府的总管苏金生,都对禁军都头是以礼相待,兄弟长兄弟短的,其他人对于叶青,自然是也开始尊崇有加。

于是叶青在燕家的地位就变得越来越微妙了起来,平日里的一些丫鬟跟下人,见了叶青都不由的会停下脚步退到一旁,跟叶都头打过招呼,等叶都头离开后,才会继续忙乎他们手里的活计。

从燕家出来后,叶青再次经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虽然斜风细雨楼的门前,看样子并没有受金人被刺杀的影响,门口依然是车水马龙的。

但整个御街以及各个坊地,特别是那些有达官贵人、豪门氏族居住的坊地里,却不知不觉的多了一些,仿佛是凭空涌现出来的禁军在巡逻。

不过好在,已经被各个豪门氏族、达官贵人等雇佣的禁军,并没有被要求参与到这一次的巡逻当中来。

叶青一路往回走,一边偷偷打量着各个坊地,仿佛一夜之间涌现出来的禁军,哪怕是用膝盖来猜,都知道这样的大规模巡逻阵仗,必然是跟金人被刺杀有关系。

特意绕道来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经常混迹的大瓦子一带,这里的禁军比起其他地方显得更为密集了一些,赌场、酒楼,特别是客栈跟妓院,显然是禁军巡视的重中之重。

时不时能够看到一伍十人的禁军,或者是两伍、三伍的禁军,包围着一家客栈,而后由对队官或者是正将等等,领着一伍禁军上客栈、妓院里盘查面生的客人。

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过后,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些衣衫不整的人从妓院里被禁军押着出来,或者是客栈里的客人,仓皇的抱着自己的包袱,被禁军推推搡搡的从客栈大门口赶出来。

而这个时候,不论是妓院还是客栈,亦或是酒楼、赌场的掌柜的,哈腰点头脸上陪着快要僵硬的笑容,哪怕是再使劲的,偷偷往禁军那些头领的手里塞钱,都是被意外的拒绝了。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收这些掌柜的一文钱,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这些身份可疑的人,或者暂时没有查出来的人里面,是不是就有那个刺杀金人的刺客。

如果这些人里真有了那刺杀金人的刺客,那么他们拿人家掌柜的钱,就不是孝敬给自己的银子了,那就是要自己身家性命的刀子了。

背着一个破洞、一朵兰花儿的背包,叶青协靠在拐角不到一人高的坊墙上,津津有味儿的看着禁军们在那里盘查,甚至时不时连过路的人都会被叫停,而后询问几句,或者是拿出金人的画像,让他们认人。

正准备回身的时候,叶青突然身体一僵,那种在上一世,被狙击手盯上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这并不是一种能够说得清楚的感受,完全是凭靠着直觉,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暗地里摸了摸自己身上,今日连雁翎刀也没有带,而且穿的还是便服,难不成自己是被禁军盯上了,还是被什么人盯上了?那咬自己的小娘们不成?

感觉到身后仿佛危险越来越近,叶青强忍着让自己回头的冲动,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大瓦子街道上的情形,而后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于是叶青急忙回头,一只手已经紧紧拽着背包带,如果万一有什么情况,背后这个帮自己挡了两箭的背包,这个时候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在这儿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叶青回过头,就看见当初把自己卖给燕鸿渊的正将卢仲,跟队官吴贵两人,身后跟着一二十个禁军,正在打量着自己。

“末将叶青,见过正将大人,见过队官。”叶青的脸上都不用刻意做作,便带着一丝的惊容跟勉强的笑容,急忙对卢仲跟吴贵行礼道。

吴贵一脸鄙夷,在他眼里,叶青跟李横,年纪轻轻就跑到禁军躲清闲,这种毫无理想抱负的人,最是让他看不起。

不过既然顶头上司卢仲在此,叶青在自己眼前再看不顺眼,这个时候也轮不到他训斥,所以此刻,只是冷冷的旁观着这一切。

“你小子行啊,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身手。”卢仲对叶青的态度表现的有些热情,看着叶青茫然紧张的转过身,再次够着叶青的肩膀拍了拍,赞誉、夸奖之意极为明显。

“啊,正将大人……。”叶青有些懵,这个矮个子正将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在茶馆卖自己给燕鸿渊时,这矮子看自己就跟看见苍蝇、蟑螂似的,好像巴不得自己赶紧从他眼前消失,怎么这一段时间不见,就突然对自己的态度,莫名热情起来了呢。

“什么正将大人,你小子还跟我见外不是?早就知道你小子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没想到连我也都瞒住了。以后不要跟我见外,不嫌弃的话,以后喊我卢老哥就是了。”卢仲满面笑容,看起来是极为平易近人。

“这……这不合适吧,毕竟您可是……。”叶青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禁军,再看看卢仲,不知道这矮子怎么了,认错人了不成?

“叶兄弟在此可是有事儿?”卢仲不理会叶青的婉拒,像是跟叶青一见投缘般,立刻热情的称呼叶青为叶兄弟了。

“我没事儿,就是今日下差了,看时间还早,过来转悠转悠。但没想到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所以就正打算直接回家了。”叶青笑了笑,指了指大街上的禁军说道。

“哦,这样啊,还以为你小子耐不住寂寞,跑到这里来找乐子来了。不过做老哥的可告诉你啊……。”卢仲拽着叶青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吴贵等人后,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可要老实谨慎一点儿才好,虽然咱们只是奉上头的命令,走个过场弄出点儿动静来,但也不能这个时候出岔子。没看见吗,那些敢于进妓院、客栈搜查的,可都是皇城司的人,不是咱们这些禁军,要是被他们碰上了,就算是没事儿,也能给咱们随便找点儿事儿出来。不过……以后老哥儿要是有事儿,叶兄弟可不准推辞。”

“一定的一定的,卢大人……卢老哥放心,以后您要是有事儿,直管开口就是了,兄弟我绝不推辞。”叶青虽然不知道卢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个时候,人家上杆子巴结自己,自己不明就里的打脸拒绝,那就真的是不识相、不懂事儿了。

不过接下来,不论是叶青如何旁敲侧击,卢仲这矮子的口风却是出乎意料的紧,每次问到节骨眼儿上,这家伙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死都不肯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出一个字来。

但叶青也不是没收获,跟卢仲扯了半天闲篇儿后,一个酒楼、一个客栈、一个赌场外加一家妓院,在卢仲拍着胸脯的保证下,叶青不知不觉的就成了这四家的贵宾VIP了。

看着叶青走远后,吴贵才悻悻的转过头走到卢仲跟前,他不知道卢将军为何突然之间,就对叶青变得热情了起来,看刚才那亲热的劲头,吴贵甚至要怀疑,难不成以前卢仲对叶青的看法,都是在自己面前做戏不成?

卢仲望着叶青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那背包上质朴幽静、淡雅高洁的兰花儿,收回视线看着一脸茫然的走到跟前的吴贵,笑着道:“是不是想问我为何突然要对叶青如此态度?”

“还请将军为末将解惑。”吴贵拱了拱手,对着卢仲说道。

“唉……。”卢仲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感概的道:“这人啊,不信命看来还真是不行。这小子刚刚被贬到禁军时,谁都以为这小子这辈子就是一坨狗屎了,但谁能想到,狗屎竟然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本以为被从禁军贬到看门狗的地步,就算是命再硬,去多少次那灵隐寺拜佛烧香,都不会改变他的贱命了。可谁又能想到,歪打正着,那燕府竟然成了这小子的贵人,这才几天的时间,竟然就还真让他翻身了。”

“卢大人的意思是……?难不成燕府给他托关系了?这小子凭什么啊。”吴贵一脸鄙夷,望着那叶青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的胡同口,不满的说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不是 错了

“不凭什么,就凭人家敢打敢拼,不要命。昨日里八个金人精心布局对燕家的伏击,竟然被那小子给破了,而且还反杀了那八个金人,这要是换做你,你敢吗?”卢仲无论如何想象,也不知道叶青哪来的这一身能耐。

但既然有这一身能耐,怎么会被从神劲军贬到禁军呢?贬到禁军也就罢了,而且还要受人的踩踏,被故意放到了燕府当护卫。

“他杀了八个金人?那金使遇刺岂不是就跟他……。”

“你懂什么,你就是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杀金使。不过……即便是这样,人家杀了八个金人后,竟然还能够不被问罪,竟然还得到了王大人的额外关照。”卢仲连连摇头,他一个正将,能够知道的消息也有限。

但从王之望突然让他拉拢叶青的事情上来看,这说明叶青显然是得到上头的重视了,虽然王之望没有跟自己明说,但叶青未来很有可能飞黄腾达,甚至平步青云,被调入皇城司了。

卢仲知道不多,吴贵知道的就更少了,要不是卢仲告诉他,昨日里是叶青等人杀了八个金人,到现在为止,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但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够让他心惊肉跳的,八个金人啊,那可不是稻草人不会动,就等着你来砍。而且还是人家伏击,他破局,竟然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还能让他立下这“大功劳”不成?

卢仲意味深长的看了吴贵一眼,而后又摇了摇头,禁军分三等,上等禁军便是那皇城司的禁军了,虽然皇城司如今也不怎么样,本以为会受到圣上的重用,但大军的接连失败跟皇城司的不作为,让圣上已经放弃了对皇城司的整治。

可即便是这样,皇城司在临安城,哪怕是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头,那也是比他这个禁军正将要有分量,说话要管用的多。

毕竟,只要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都头,嚷嚷一声给皇家办差,自己等这些禁军,就得唯唯诺诺的听着,虽然一个小都头无法下令给自己,但给自己随意编排的罪名是非出来,那可就够自己受得了。

所以如今,哪怕是皇城司再不受重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起码在临安城,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够招惹的起的。

叶青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卢仲对自己另眼相看,跟他有可能加入皇城司有关,何况就算是他自己,以他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可能进入皇城司。

而且还会是因为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因为人家的举荐,有可能在未来让自己进入皇城司任差。

背着背包回到家的时候,听到脚步声的幽儿,立刻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是叶青之后,立刻兴奋的说道:“公子,昨天晚上真被您说中了,那两个人金人真的没来,您知道为什么吗?

白纯不动声色的还在二楼翻叶青买的那本《梦溪笔谈》,不过此刻的心思,随着叶青回来后,就已经不再书上了,她倒是想听听,叶青如何解释自己的先见之明,他为何能够自昨晚就笃定的告诉自己,金人不会再来上门威胁、逼迫自己了。

“为什么?因为那两个金人死了呗。”叶青把背包扔给了锦瑟,一会儿自然是由锦瑟交给白纯的:“满大街都传开了,谁不知道这事儿?我回来的路上,大街小巷、坊里坊外的都是禁军在办差,这些日子估计整个城都安静不下来了。”

叶青一边洗手,一边说着,话语刚落,就听见锦瑟惊讶的看着背包后面,那朵质朴幽静、高洁典雅的兰花儿大声道:“哇,好漂亮的兰花儿,怎么可以绣的这么漂亮,比我绣的都要好上不少呢。”

“唉……这就是高门大户的丫鬟,跟小门小户丫鬟的区别啊,看看人家这女红,再听听你那赞叹的声音,这个时候你应该不好意思才对。”叶青的回应,完全不出乎楼上白纯的意料答道。

在白纯看来,这个时候叶青要是不打击锦瑟几句,那才叫反常了。

不过锦瑟倒是对叶青的打击不以为意,竟然还傲娇的扬起秀气的下巴说道:“那又怎样儿?小姐的女红也很好呢,小姐要是绣上一朵花儿,指定能够胜过这个兰花儿好几筹呢。”

嘴上如是说,但依然还是很没见过世面的,喜滋滋的打量着那朵有些孤傲的兰花儿,仿佛就是她绣的一样,正在自己臭美自己的女红手艺。

“嫂子呢?”叶青抬头,并没有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白纯,于是问放下背包,开始端饭的锦瑟道。

“上午跟我说了一上午的话,说的我都困了,下午我就睡了一会儿,小姐一直在看书呢,现在恐怕还在看吧。”锦瑟一边忙乎着,一边说道。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碗筷,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纯才从楼上走了下来,在她看来,锦瑟真是越来越笨了,或者是说,对叶青有点儿盲目的信任。

这上午的时候,还是她在奇怪,叶青怎么就能在昨天晚上知道金人今日不会来找麻烦了,是不是他未卜先知,还是他昨天晚上就得到了什么消息?

可当锦瑟见了叶青之后,立刻把心头的疑惑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味的跟叶青斗嘴,或者是听叶青讲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笑话,然后就没心没肺的笑的前俯后仰的。

“大街上都是当差的禁军,难道你们不用去当差,盘查可疑之人吗?”白纯在叶青的对面坐下,看着像是一天没吃饭似的叶青,把手里的碗扒拉的哒哒响,犹如饿死鬼投胎。

“没有,我今天下差后还去了趟大瓦子,还碰见了我的顶头上司队官吴贵,跟正将卢仲,两人谁都没有跟我提这事儿,相反的,那正将卢仲,对我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哦,反正就是跟以前对我的态度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为什么。”伸出舌头,当着白纯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脸,随意的舔掉嘴角的饭粒说道:“锦瑟,你别说,你虽然说你女红不行,但你做饭行啊,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

白纯皱着眉头,懒得理会当着自己的面,舔掉饭粒的叶青,于是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那背包上面。

看了一眼那背包上的兰花儿,感觉那兰花儿,就像是平日里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想心事想的怔怔入神,或者是行走于坊间,被人指三道四,但依然是神情有些孤傲,有些我行我素跟满不在乎的叶青。

耳边再听着叶青夸赞锦瑟的做饭手艺,还说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饭菜了,这是埋怨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呗?

“你什么意思?”白纯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饭桌上,冷冷的看着往嘴里塞饭的叶青问道。

一旁的锦瑟比叶青率先反应过来,自己低着头端着碗,肩膀一抖一抖的,筷子放在嘴边却不动弹,显然是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无法下咽嘴里的饭菜。

“什么什么意思?”茫然的某人又一次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看着一下子脸色又变的冰冷的嫂子,喃喃问道。

“我做的饭菜不好吃,难道你少吃了?”白纯继续冷眼道。

“嗨……那不是没办法吗,要是早知道锦瑟……不是!错了!”叶青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碗放在桌面上,看着瘦弱的肩头,抖动的越来越厉害的锦瑟,急忙面对一脸冷漠的白纯解释道:“我是说比禁军跟燕府的饭菜好吃,但锦瑟比起嫂子您的手艺来,不说差十万八千里,但九万里是绝对有了。不是我说你啊锦瑟,你这……你这身为一个丫鬟,女红女红你不如你家小姐,做饭做饭你不如你家小姐,你……你这个丫鬟当的很不称职嘛。”

锦瑟端着碗低着头,已经很难抑制自己心中的笑意,瘦弱的香肩抖动的同时,那低着的头也开始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晃动着。

白纯原本冰冷、淡漠的白皙脸庞,看着叶青连连摆着双手,神情尴尬的向自己解释道,噗呲一声,忍不住的也笑出了声。

“吃饭。”很快又收起笑容的白纯,脸色也缓和了很多,而后继续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某人看了一眼白纯,随口说了一句:吓死我了,而后也开始继续闷头吃饭。

“你刚才说正将卢仲跟队官吴贵对你态度转变了,现在对你的态度,像是那种巴结的态度?”吃完饭的白纯,仔细的端详着那背包上的兰花儿,而背包里的东西,都已经被叶青再一次收拾到了自己的房间。

“是啊,我很奇怪呢,我最近没做什么啊,只是在燕家当护卫,跟他们又没有利益关系,更不可能给他们做什么了,但是今天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的缘故,对我的态度好的出奇。”叶青拍拍手,走到桑树下面的躺椅前,整个人如大老爷一样,往那躺椅上一趟,然后一伸手,锦瑟极为配合的,立刻把一把叶青刚刚从燕倾城那里,顺来的精致茶壶递到了叶青手边。

“他们两人都对你态度很和善吗?”叶青看着叶青跟锦瑟之间的样子,心中很无语。

叶青明显是在欺负锦瑟,但锦瑟这个傻丫头,好像很乐意侍候叶青似的,还极为殷勤的帮着叶青泡茶,然后还真给送到了手边。

“吴贵没有,吴贵还是以前那副德行,好像我刨了他家祖坟似的,还是一副狗脸对着我。锦瑟啊,给公子捶捶腿……哎哟……。”白纯手里野战刀,瞬间飞到了叶青的怀里。

气不过的白纯看不惯手拿锦瑟递过来的茶壶,躺在躺椅上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叶青,于是连带着刀鞘的野战刀就被她扔了出去。

于是茶壶里满满热呼呼的茶水,便瞬间从壶嘴处洒出了不少,全部落在了叶青的胸膛上。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拒绝菊花

白纯跟叶青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那正将卢仲,为何会突然间对叶青的态度好转,以叶青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像是会有人有求于他啊,毕竟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看家护院的禁军,甚至说句不好听的,比那些正在外面巡视的禁军还不如。

心大的叶青没有再去想,不过这种事情,最起码现在看来,不算是坏事儿,所以趁现在,心思还是应该放在,接下来他应该做的事情上。

白纯对背包上绣的兰花儿,显然比锦瑟更加的感兴趣,盯着那兰花儿看了半天,就是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这绣花之人的心灵手巧,绣在这背包上的兰花儿,就仿佛是摘下来的一朵,安插在了背包上一样,显得是那么的活灵活现。

听着叶青说着背包上的两个洞,是如何弄的后,看着上方那个较为大一些的洞,白纯双手摩挲了半天,而后看着要回自己房间的叶青说道:“梅兰竹菊,梅花太小,显不出来,菊花你自己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总之绣上什么都行,哪怕找块儿破布打个补丁都行,但就是菊花不行!”叶青脸色有点儿抽抽,此时高洁的菊花依然是菊花,但在后世,菊花已经不是菊花了。

如果自己背着一个绣着菊花的背包,招摇过市,总感觉后面哪里不对劲,所以他是抱着坚决的态度,坚决反对、拒绝白纯绣个菊花的提议。

不知道他龌龊心思的白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半天叶青,也没有发现他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菊花。

但对于背包上面的兰花儿,她还是不得不佩服,大门大户的丫鬟确实是厉害,绣出来的兰花儿都是能够这么惟妙惟肖。

“那就绣竹子吧,竹子也是四君子之一。”白纯拍了拍背包,决定道,只是突然又扭头问道:“你确定这兰花儿是燕家小姐的丫鬟给你绣的吗?你可知道兰花儿的寓意?”

“应该是吧,燕家小姐说是她的丫鬟绣的。有什么寓意?”叶青也不着急了,看着还不打算上楼的白纯,而后看着锦瑟跑过来,把自己买的那本《梦溪笔谈》从白纯的房间拿过来,递还给了自己问道。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知道什么意思吗?”白纯看着手拿《梦溪笔谈》的小叔子,再次问道。

今日还在想,是不是该给叶青说上一门亲事儿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有人主动示爱了,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人家也知道这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呢?

“不懂,什么意思?”叶青说完后,连听白纯解释的想法都没有,跨步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留下了白纯望着那黑色的门,嘟囔了一句对牛弹琴后,也与锦瑟往楼里走去,只是此刻外面,依然还是能够听到不少禁军嘈杂的步伐声,以及大声嚷嚷盘查路人的声音。

但就如卢仲跟叶青说的一样,不论是禁军还是皇城司的禁军,今日在临安城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都是在给金国人看的,只不过是想要让金国人看到,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对于金使遇刺之后,朝廷对此事儿的重视跟态度。

对于捉拿刺杀金使的凶手,会不会起到什么效果,他们并不是很关心。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样大张旗鼓的搜寻,肯定是很难找到凶手的。

自然,他们此时也就不会很在意搜寻结果,毕竟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如何能够安抚好,听到使臣遇刺的消息后,不会太过于为难大宋朝廷,不会因此而大发雷霆,兵临城下、嚷嚷着要向大宋用兵。

这些对于罪魁祸首来说有点儿远,杀了人之后,这几日的叶青则是过的极其的快乐跟悠哉,就连白纯都很奇怪,小叔子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去燕府当差。

这样也就罢了,而且这几日,还带着锦瑟天天出门,在临安城里转来转去,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大量的瓶瓶罐罐等东西,也不知道他要这些做什么用。

《梦溪笔谈》好像就被他翻看过两次,随后就坐在桑树底下往地上一扔,有些泄气的骂骂咧咧道:“太过于晦涩难懂了,要是都这么记录做法与事情,再过几百年一千年,这跟天书有什么区别?老祖宗的传承,就不能写的详细一点儿吗?非得故作高深的记录,你到底是想让人知道还是不想让人知道!穷酸费劲!”

“自己不学无术,无法看懂,还怪别人记录的简明扼要了?如果都像你这样,那梦溪笔谈岂不得比现在的厚上好几层?”白纯实在受不了叶青的骂骂咧咧,那样子跟花中君子的寓意相差甚远,所以恨不得把在那背包上,自己快要绣好的竹子给他拆了。

“要是你想的那样就好了,可惜啊,一切都跟你想的不一样,《梦溪笔谈》你觉得你能看懂,可那里面记录了神臂弩的改进,你懂得怎么做吗?”叶青指挥着锦瑟,连同他自己,把一些瓶瓶罐罐都收拾好,摆放整齐。

而后再次把当初压碎的肥皂团跟蜡烛碎末,以及这几天再临安城买来的靛蓝等等东西,又都拿了出来,准备用其他办法继续提炼。

自然,这几日带着幽儿不光在临安城瞎晃悠了,铁器作坊去过两次,玉器行、瓷器铺子也都去过,就连现在锦瑟手腕上的玉镯子,也是从燕家的玉器行拿来的,至于那掌柜的问如何登记,用来做什么,叶青大笔一挥,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大字:香皂。

白纯捡起被叶青仍在地上的《梦溪笔谈》,拍掉上面的尘土,而后坐在叶青经常坐在院心桑树下的躺椅上,悠闲自在的看上几页书,要么就是看看叶青跟锦瑟两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两人拿着一杆秤,在那里秤了半天,在白纯看来都已经足够精细了,但看叶青认真、专注摇头的样子,显然还是极为不满意。

“天枰有没有?”叶青无力的抓抓自己脑后的马尾,而后看着锦瑟问道。

锦瑟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又在说什么怪话,摇摇头无辜道:“不知道。”

“药铺那个都不能算是天枰,不精确,还不如秤呢,敏感度太差。”叶青蹲在地上,仰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白纯冷冷的旁观着叶青,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而旁边的锦瑟,则是一脸的崇拜,看着叶青。

这几日两人天天在一起,锦瑟这小丫头对于叶青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所以如今,任何事情都是以叶青马首是瞻,都快要把白纯这个她主要要侍奉的小姐给忘了。

接连又在家里带着锦瑟鼓捣了好几天瓶瓶罐罐的叶青,在白纯看来完全是不务正业,整个院子里有时候被他们两人搅 弄的乌烟瘴气、一院子的怪味儿。

而这一天像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坐在二楼的白纯,手里的《梦溪笔谈》都看了一半了,那两人还是没能想出办法来。

继续冷眼旁观着蹲在院子里 ,望着前两天搭起的一个极为精致的炉子,又在那里傻傻发呆。

“公子,您说这水真的可以让颜色变靓丽吗?”锦瑟拿着一个上好的瓷杯,里面则是半杯跟水一样透明的液体。

“说不好,得试试才知道。不过现在还是精确的问题啊,计算不好量,配比不对的话,都是白搭啊。算了,跟我去一趟铁器作坊吧。”叶青起身,有些灰心丧气的说道。

“哦,现在就走吗?”锦瑟问完后,便抬头看向二楼的栏杆处,征求白纯的意见。

“去吧,出去小心一些,别惹事儿,看着他点儿。”白纯把书放在膝盖上,极为理解锦瑟的心情,毕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天天跟自己一样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何况还有小叔子那个闲不下来的人,天天勾着锦瑟往外跑、看热闹的心思,所以锦瑟即便是在家里陪着自己,也是心不在焉的,倒是还不如跟着叶青出去逛逛。

收拾妥当的两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形成了默契,那硕大的背包锦瑟自从第一次背上,被叶青嘲笑为乌龟后,就再也不愿意背了。

叶青也不在乎,反正自己也背习惯了,让锦瑟背上他还不习惯呢。

落后叶青半个身位的锦瑟,听到白纯答应后,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由内而外散发的兴奋笑容,看着叶青背包上绣的那竹子跟兰花儿,心情也越来越美丽。

燕家的铁器作坊离三婶儿酒馆倒是不远,只要穿过三婶儿酒馆,继续往里面走上三四坊地的距离,就能够看见一家铁器作坊。

所以叶青每次经过三婶儿酒馆时,都会带着锦瑟进去,跟三婶儿打声招呼,或者问问三婶儿这些日子,老刘头、李横他们有没有经常过来,而后便笑着挥手,带着锦瑟走出三婶酒馆。

燕家的铁器作坊,平日里并没有多少活,甚至基本上完全是供燕家自己平日里的需要,所以不论是工匠、还是铁器作坊的掌柜的,在叶青来了几次后,就都已经熟悉了。

每次走进燕家的铁器作坊,叶青就有种莫名复杂的心态,看着那些锤子与炉子,叶青就很怀念上一世自己的第一专业工具,车床。

所以锦瑟又再一次看着在铁器作坊里,漫无目的挑着铁料的叶青,又嘟囔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要是给我一个车床,我特么的能够造出一个世界来!”

正文 第七十章 野性与对比

燕倾城一连好几日没有看见叶青来府里,原本还能稍微平静一些的心态,随着时间继续的拉长,心里就变的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忧虑不安。

自从这个家伙答应了自己,在最快的时间找到使布料颜色,变得更加靓丽的秘方后,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就是连那其他几个禁军,都不知道那叶青到底在忙什么这几天,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呆呆的摇头。

暗自嘟囔着那个白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点儿音讯都没有的时候,幽儿快步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账簿喜悦的说道:“小姐,有消息了,那家伙现在去了铁器作坊,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有,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那家伙从咱们玉器行、瓷器铺子还有铁器作坊里拿走的一些东西后,留下来的账簿。”

燕倾城心头一震,接过那随意的翻了翻,而后就推着幽儿说道:“让他们备车,去铁器作坊,我倒要亲自问问他,染料跟铁器作坊有什么关系!”

燕倾城提着绣裙往楼下走,憋了一肚子的气,积攒了一胸口的火,此时正好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只是匆匆瞥了几眼那账簿,燕倾城就恨不得踩死那个,骨子里天生一副桀骜不驯、我行我素的白痴,这几天竟然一次也没有去过染料作坊,不是铁器作坊就是玉器行,要么就是瓷器铺子,这哪是在找寻布料颜色变靓丽的做法!这完全是因他一己之私,不知道又贪污了多少东西。

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又开始后悔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被叶青坑了五百两银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儿。

懊恼着自己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只记着防患那家伙拿看不见的成品实物忽悠自己,却忘了防止他从另外一头钻空子了。

马车刚刚在铁器作坊的门口停稳,燕倾城就已经出现在了马车的边缘,听着里面叮当的打铁声,但门口几个工匠却都在无所事事,燕倾城不由得一怔,怎么回事儿,里面打铁的声音是谁?难道是那禁军?

“人呢?”燕倾城看着年老的作坊掌柜的,强忍着要找叶青算账的焦急,微笑着问道。

“在里面,正在自己锻打东西,不知道想要做什么。”掌柜的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铁,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浪费料子的败家子。

燕倾城正想要说话,却见随着自己而来的李横、老刘头几人,已经先自己一步走了进去。

深怕这几个禁军像叶青报信示警,然后错过抓那禁军现行的机会,燕倾城拉着幽儿,也紧忙往里面走去。

门口几个工匠跟那掌柜的,看着燕倾城径直往里走,张了张嘴刚想要阻止,但那大小姐的丫鬟,却已经率先向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燕倾城走进铁器作坊里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光着结实、强健的古铜色上身,一身的肌肉如同斧凿刀刻一般,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随着手里的锤子上下挥动,那线条极为明显的肌肉与身上的汗水,带着一股粗旷、不羁的野性与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向着燕倾城扑面而来。

燕倾城一怔,一瞬间仿佛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仿佛那画面一下子冲进了她的灵魂与心底深处,让她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而她身后一同走进来的幽儿,第一眼看到叶青那充满肌肉与野性的上身,吓得直接惊叫了一声。

正自顾自想要打造一个简易天枰的叶青,本来梳成马尾的头发此刻有些松散,凌乱的披在脑后,听到身后的惊叫声,缓缓的回过头,额前的一缕头发遮挡着半边脸颊,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火钳。

“喂,你要干什么?”燕倾城看着转过身的叶青,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此刻因为几缕头发散落在额前,显得那半张脸充满了狂放不羁与野性神秘的味道。

加上那转过身后宽厚雄健的胸膛,那仿佛刀子刻出来的结实腹肌,岩石般的手臂上青筋暴露,整个人就如同铜浇铁铸一般,让人望而生畏,却又给人一种打心底的异样感觉。

燕倾城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为何,整个人都不由的有些颤抖,心房是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般。

“什么干什么?”叶青看了一眼像是见了鬼似的燕倾城跟幽儿,示意刚刚窜进来的李横跟老刘头,使劲拉着风箱。

火钳上的一根铁条,被叶青再次放进炉子里加热,另外一手的锤子自然而然的拎在手上,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不再往前一步的燕倾城问道:“大小姐来此可是有事儿?”

“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有话跟你说。”燕倾城紧紧攥着幽儿的手,有些结巴的不敢直视叶青,只是她脑海里,依然是挥之不去的,刚才那幅震撼着她心房的画面。

第一次看到燕倾城如此拘谨,以及表露出害羞、娇柔的一面,叶青看了看手里的火钳,而后把手里的活儿交给了赵乞儿,叮嘱了两句如何锻打后,才随便的洗了洗手,也不顾一身的汗水,便把系在腰间的袍子重新穿在了身上。

幽儿听着燕倾城奇怪的语句,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哪里不对,不过这个时候,她自己心头也是如同小鹿乱撞,根本连看一眼叶青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紧紧的被小姐抓着手,在小姐说完话后,逃跑似的从门口跑出了老远的距离。

叶青走出铁器铺子,而后走出一段距离后,看着不远处的燕倾城跟幽儿说道:“大小姐,作坊后面有个小院,那里还有个凉亭,大小姐要是怕晒的话,不如去那里说话如何?”

“啊……?哦,好。”燕倾城的心房还在噗通噗通乱跳,听到叶青的话语后,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整个人还有点儿面红耳赤跟局促不安,连忙抓着旁边跟她情形差不多的幽儿,低着头快速从叶青身边走过,往那铁器作坊的后院走去。

短短的一段距离,燕倾城走的是格外的尴尬跟紧张,总感觉身后的叶青,仿佛又在似笑非笑,带着异样的眼神在打量她的后背。

只是刚一走进那后院,就看见在凉亭里头,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看那服饰显然是跟幽儿一样,只是不知道谁家的丫鬟,怎么跑到了全是男子才呆的铁匠铺子里来了。

“锦瑟,茶泡好了没有?来贵人了,到了你展现手艺的时候了。”叶青刚一说话,燕倾城就跟防贼似的,噌的一下转过身子,脸色还带着一丝红晕的看着自己。

“啊?没问题啊。”锦瑟说完后才回头,然后小丫头片子显然也没有想到,只有男子才会来的铁器作坊,怎么又来了两个女子。

而且更让她惊讶的是,那个穿着小姐服饰,外面一袭及膝褙子纱裙套在外面,里面则是一件简单的白色窄袖长裙,腰间悬挂着名曰宫绦的饰物,绿色的流苏以及一块儿上好的玉佩搭载一起,显得极为幽静、清雅。

重点儿是,眼前的这个小姐,却是有着能够跟她家小姐白纯相媲美的容貌,那粉黛不施的白皙脸颊,长长睫毛与那美丽明亮的眸子,此刻带着淡淡的笑意,正看着她从廊亭里走出来。

望着眼前峨眉婉转、仙姿佚貌,仿佛一颦一笑都能够倾城倾国的女子,就是锦瑟她都有些嫉妒,怎么就会有人跟小姐生的一样漂亮呢。

叶青的声音适时的在有些发呆的锦瑟耳旁响起:“这是燕倾……燕小姐,这是她的丫鬟幽儿,这是锦瑟,我嫂子的……。”

“锦瑟见过燕小姐。”锦瑟不等叶青说完,便对着燕倾城行礼,而后幽儿与此同时,也在锦瑟行礼后,向其还礼。

燕倾城意味深长的看了叶青一眼,这个家伙也太会享受了,自己来这里打铁,竟然还带着一个丫鬟在后院伺候他,这到底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禁军,还是一个大老爷啊。

“闲着无事儿,她自己在家里也怪闷的,所以就带她出来散散心。”叶青像是明白燕倾城心中的疑惑,请燕倾城走进廊亭后,坐下说道。

幽儿跟叶青也熟了,自然是也不会见外,在燕倾城身后坐下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锦瑟双手翻飞,在那里极为熟练的洗茶、泡茶。

而燕倾城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一看就是一个茶艺高手的锦瑟,而是一直时不时的盯着,放在叶青旁边的那个背包。

自己绣的兰花儿依然如初,只是当初上面那一个稍大一些的破洞,在自己没有来得及想好,该绣以什么时,就被眼前的叶青要走了。

而今日再看到这个奇怪的背包,原本稍大的破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几根竹子与几片竹叶,看似简单,但却极为精致。

粗略的扫了几眼,燕倾城也能够看得出,这几根竹子的刺绣才艺,比起自己来可是不遑多让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燕倾城原本开始还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那几根绣竹,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兰花儿在下,绣竹在上,以及那刺绣上无法分出好坏后,心里就莫名的涌现出了一阵的不舒服感觉,就像是别人把该是她的东西占了似的。

“你是来这里有事儿?还是找我有事儿?”叶青示意燕倾城品茶,而他自己则是暴殄天物的,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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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西湖之会

锦瑟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叶青如此喝茶,毕竟茶叶本身也不贵,所以也不算是浪费了。

但这样的喝茶习惯,看在幽儿的眼里,却是极其的突兀,她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喝茶,如同喝水一样。

听到叶青主动询问起来,本来一肚子的火的燕倾城,刚才在铁器作坊里,被叶青那光着的上身吓了一跳,此刻面前又有锦瑟跟幽儿在,即便是心中还有几分火气,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发作,没来由的却是想着给叶青留几分面子在两个丫鬟跟前。

闻了闻算不上品级的便宜茶味儿,而后浅浅的品了一口,向着锦瑟致以谢意后,锦瑟便极为懂事儿的,与幽儿一同起身,往那后院铁器作坊的后院屋檐下走去,把廊亭让给了各自家的小姐跟公子。

看着两个丫鬟离开后,燕倾城长长的吁了口气,像是要把憋了一肚子没办法发泄出来的气,长长的吐出去一样。

漂亮的脸蛋残存着一丝的淡淡红晕,不光神情已经转为常态,不论是放空视线,还是皱眉组织言语,燕倾城的一举一动,都确实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姿色。

“你那法子可以了么?”燕倾城轻抚额头,语气跟神态都带着一些疲惫的问道。

“这么着急吗现在?”叶青皱了皱眉头,看着燕倾城问道。

美女就是占便宜,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及燕倾城对自己态度上的大度与信任,都让叶青从感情上颇为受用。

就像那瓷器、玉器、铁器、染色作坊,都能够毫不设防的让自己随意进出,随意拿东西,足以说明了燕倾城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当然,叶青也知道,这里面有所谓的驭人之术存在,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是自己跟赵乞儿他们,曾经还救了她一命呢。

虽然燕倾城并没有刻意的施展,从她父亲燕鸿渊那里得到的如何拉拢人心的方法,但不论如何,燕倾城如此对叶青,多少还是使了一些谋略,即便是毫无条件的信任与大度,其实也是一种拉拢人才的手腕。

只是在燕倾城这般参杂了其他的因素后,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跟微妙,就像是背包上的兰花儿,显然这并不是在燕倾城的谋略范围内。

加上羊角灯笼此时此刻,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后,单是皇宫就已经是供不应求了,这给燕家瞬间带来的额外收益,可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燕倾城在有了心事儿,以及燕家分家,还有皇宫催促的压力之后,顺其自然的便会想起叶青,想要迫不及待的靠叶青所说的方法,来消除分家后对燕家的影响,以及解决布料染色后明艳的问题。

“嗯,很着急。”燕倾城亲自给叶青倒上茶水,而后望着那明显是从燕家瓷器铺子顺来的茶壶,呆呆的说道:“两个金使被莫名刺杀后,宫里怕夜长梦多,原本给恭王殿下聘娶恭王妃的事情可能要提前了,即便是不提前,但定亲好像也要早一些了,所以宫里面一开始只是知会了我父亲,但这段时日,因为催促的厉害,另外几家有可能对我燕家取而代之的商贾,也被通知了。”

“那岂不是说,万一别人拿出了色泽靓丽的布料,你们家皇商的帽子就要黄了?哦,黄了就是没戏了,就是摘掉了的意思。”叶青看着燕倾城拄着下巴,眨动着明亮的眸子,歪着头有些不解后,做着解释道。

“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所以我很想问你,你这近半个月的时间,一次染色作坊没去过,玉器行、瓷器铺子、铁器作坊你却是跑的如此勤快,你到底真的在为这件事儿忙活吗?”燕倾城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问,就像是在跟叶青商量一样。

叶青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向着燕倾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原本以为你还能憋住不问呢,想不到还是问出来了。不过也好,既然你问起来了……。”

“那就是有希望了?”燕倾城放下拄下巴的手,精神瞬间有些振奋的问道。

“怎么可能,我一次染色作坊都没有去过,你觉得可能有希望了吗?”叶青立刻给燕倾城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而后看着有些咬牙的她,继续说道:“不过你也别灰心,接下来的时间,还真需要你的帮助,这么说吧,我不太清楚这……这布料的颜色明艳、靓丽与否,所以过了这两天,还真需要你跟我一同前往染色作坊试试。”

“这么说,岂不是有希望了?”燕倾城一拍大腿,神情更加振奋了,这些时日的坏消息一下子在她看来,都不算是什么了,只要自己有了这让布料颜色变得更加靓丽的秘方,即便是与二叔、三叔分家,那么对燕家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关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下轮到叶青叹气了,要是真有燕倾城说的那么简单,那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也不会费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真正做到了建立一套标准的色轮体系了。

看着燕倾城那眨动着让人心神摇曳的美眸,望着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庞,叶青再次叹口气道:“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实验,虽然不需要大量的布料,但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跟耐心。今日我来这铁器作坊,就是为了做一个配比精准的秤,没办法,在我们大宋找不到,所以只能自己来打造了。”

“大宋找不到?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看看燕倾城多精明,这哪是随意相信人的奸商大小姐,明显就是一个十足的奸商才对。

“前些日子路过街边,看到了一本《梦溪笔谈》,上面有记载,但是没有卖的,所以只能根据记载摸索着做了。”叶青随口胡诌着,他还真不信,燕倾城会连《梦溪笔谈》也看,如果真是,这大小姐平日里的业余生活,那是得多乏味啊。

可让叶青惊掉下巴的是,燕倾城在听他说完后,竟然真的微微侧仰着头,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了,就像是她真的看过《梦溪笔谈》一样:“上面有记录秤的做法吗?没有吧,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我这么大能耐我能记错了,肯定是你记错了,对了,先不跟你聊了,我得过去看看他们几个帮我锻打得怎么样儿了。”叶青扔下茶杯,招手示意锦瑟可以收摊儿了,而后便不理会依然还独自坐在凉亭,打量着他的燕倾城,急急往铁器铺子里走去。

天枰在他看来挺简单,但想要亲自做一个出来,显然花一天的时间泡在铁器作坊里是不可能的,所以当他带着锦瑟准备走的时候,燕倾城竟然还没走。

仿佛还有事情一样,更像是监工似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最后在走到铁器作坊的门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说道:“过几日你得……你得陪着我出趟城。”

“还出城?你不怕死啊?”叶青吓了一跳,他们燕家那一大摊子烂事儿还没完呢,就又想着出城了,她爹难道会答应?难不成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燕倾城秀眉一蹙,瞪了反应极大的叶青一眼,而后说道:“跟二叔、三叔约好了,过几日在西湖具体谈下分家的事宜,我父亲不愿意跟他们见面,所以便由我带着苏总管过去。”

“哦,这样啊,行啊,拿人钱了,你说怎么样儿就怎么样儿吧,我那个争取在这几日,把手头上的事情敲定了。”叶青点点头,紧紧了肩膀上的背包说道,而后便跟锦瑟,对着李横等人打了声招呼后,率先离开了铁器作坊。

望着那高大修长的背影,燕倾城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了刚才叶青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肌肉的狂野样子。

低头见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后,燕倾城才平复了下自己,刚才又有些莫名乱跳的芳心,这才坐上马车开始往回走。

本来她还想着告诉叶青,与燕鸿升、燕鸿鹄定下来的日子,正好是在当代大儒朱熹,与陆九渊在西湖辩论的那两天,以及她二叔跟三叔,找来了同样在临安城有名望的范念德,来做他们燕家分家的见证人。

请来有名望的人来做见证,也是为了燕家三兄弟的声誉着想,就像是有了见证人以后,别人就不会在他们燕家分家后,在背后说三道四,不会认为他们三兄弟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因为兄弟矛盾所以才分家一样。

可即便是这样,有了名望大儒为他们作证,燕鸿渊依然还是不愿意出席,分家对他来说,颜面比失去的利益更为重要,三兄弟不能同心协力,闹着要分家,他这个做大哥的,脸面上自然是不好看,心里更是有了一层难以解开的结,与跨不过去的坎。

前些日子是禁军在临安城内,因为金人使臣被刺的事情,在临安雷声大雨点小的折腾了好几天,刚刚安静下来没有几日后,朱熹与陆九渊将在西湖会面,辩论学术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于是整个临安城的文人士子,有名望的当代大儒,书院里的学子等等,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在心里期望着这一天赶快的到来,让他们有幸能够看到两位大儒的风采。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赵构

朱熹、陆九渊等人的西湖之会,显然不光是在文人士子之间广泛流传开来,如今哪怕是在朝堂之上,也开始有人围绕着二人做明争暗斗了。

当今左相王淮就曾经多次举荐过朱熹、吕祖谦、辛弃疾、陆游以及李焘等人,所以朱熹与陆九渊的会面,对于王淮来说,也是一个从学术上打击汤思退主和派的最佳机会。

而汤思退同样也是不会闲着的,唐仲友,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足足出现了三天,只是因为此人任台州知府时,被同样还在任职于朝廷的朱熹六上奏章严词弹劾,而后被罢官。

甚至每个人都知道,唐仲友、朱熹以及吕祖谦三人之间极为不和,坊间有传言,朱熹之所以弹劾唐仲友,乃是要给好友吕祖谦抱打不平,因为唐仲友跟吕祖谦之间恩怨颇深,所以朱熹才会六上奏章弹劾唐仲友。

也有传言,朱熹与唐仲友同时喜欢了一名名叫严蕊的女子,而严蕊却是中意唐仲友,所以朱熹为了一泻私愤,甚至曾经言辞逼迫过严蕊,但那女子却是死也不从,只愿跟随唐仲友,于是朱熹便上奏章弹劾唐仲友贪赃枉法。

“唐仲友!”汤思退坐在花园里,身后就已经站了四个姿色貌美的丫鬟,在那里拿着扇子轻轻的闪动。

“有没有试探试探唐仲友,看看能不能让他把李涛拉拢过来?”汤思退说完后,一手摘下一颗葡萄放入嘴里,但却不咬,只是含着。

“李涛?为何?他们两人之间不像是……。”汤硕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父亲突然提及李涛是什么意思。

“唐仲友乃是大唐莒国公的二十一世孙,李涛……同样是大唐曹王李明之后,两人都是来自大唐初期就显赫的官宦人家,之间多少应该有些惺惺相惜吧?试试看,王淮器重朱熹、吕祖谦等人,难道一碗水就能真的端平不成?”汤思退起身,在花园里散步说道。

“是,父亲,孩儿这就去安排。”汤硕恭敬的对着汤思退说道。

而后这段时间,叹气之声明显多过往常的汤思退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缓慢的行走着,想了会儿又叹息道:“那个禁军最近如何?可还是一直在那燕家当差?”

“最近没怎么去,一连半个月都是带着他家的丫鬟,在临安城闲逛,但燕府并没有派人找他。孩儿也问过王之望了,确实还在燕家做护卫。”汤硕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不知为何,父亲突然对一个连自己都懒得多看一眼的禁军,就突然起了心思了。

“嗯,那就好。暂时还让他在燕家吧,太上皇最近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跟圣上在知道了那禁军竟然反杀了金人的伏击后,便招我过去问了两句,所以在摸不透的情况下,暂时就先这样吧。”汤思退停下脚步缓缓的回过头,看着汤硕说道:“别小看小小的一个禁军都头,有时候也能够助你成就一番大事业,有时候同样能够让你身败名裂!这个禁军既然能够破局反杀金人的伏击,本身就不简单。”

说完后便示意汤硕离开,而后汤思退便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太上皇为何会对一个禁军这么感兴趣呢?即便是当初叶衡与自己斗的不可开交时,太上皇都没有表现出对叶衡的一点儿兴趣来,怎么这个时候,却就突然对一个小小的禁军感兴趣了。

临安城的皇宫德寿宫,也就是禅位之后太上皇赵构平日里居住的宫殿内,赵构独自一人枯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内,手里拿着一封信,而桌面上,同样是铺着一封封来自金国的书信。

赵构如今已经快要七十岁,但整个人倒是还显得精神矍铄、老而弥坚,不失威严,只是此刻脸色铁青,那握着信的手正在不由自主的,因为信的内容气的在颤抖。

天下人对逝后的显仁皇后褒贬不一,民间多有传言显仁皇后当年在金国已经嫁人生子,虽然自己生生把母后的年龄提了十岁,来辟谣这样的民间流言。

但这一切终究徒劳,始终抵不过这一封封金国书信,时时刻刻的在暗中狞笑着提醒他,民间的流言由北往南,经口口相传,如今已经难分流言跟真相了。

这一次两个金人使臣的死,朝廷已经倾尽所能的给予赔偿,但显然还是不够,还要如此羞辱他赵构,金国皇帝这是想要逼死朕啊!

朕的兄弟?朕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朕母后在金国所生的兄弟!这怎么可能!就算是有,自己难道真要容忍他们来到我大宋临安,让金人把这件事情坐实,让他们看朕、看皇家与整个大宋的笑话不成!

赵构双目冰冷、饱含杀机,整个昏暗的房间内,气温仿佛也随着下降了好几度,门口的王伦,时不时偷偷回头望一眼身后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天家时不时就会把自己一个人独自关在房间里,有时侯会一个人枯坐一个时辰,有时候半个时辰,甚至有时候,则会坐上两三个时辰,才会从里面出来。

接连节日,叶青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往铁器作坊,而有时候也会拿着一瓶瓶的透明水,让锦瑟给燕倾城送过去,让她自己前往城里燕家的染色作坊,试试看如何染色,如何按照他们以前的法子,加上这些之后调色、染色。

不见叶青踪影,只是派一个丫鬟过来跟自己沟通,燕倾城始终觉得这家伙在这件事儿上不靠谱,最起码态度就不是很认真!

所以接连问了几遍锦瑟之后,锦瑟则是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叶青到底还在铁器作坊里面忙什么。

于是燕倾城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锦瑟,又一次驾车来到了铁器作坊,而这一次在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燕倾城便径直往后院走去了,由着铁器作坊的掌柜,去作坊里喊叶青出来。

望着那一身是汗,眉头却是写满了喜悦跟兴奋的叶青,皱了皱眉头后,便让叶青收拾下,跟随自己一同前往染色作坊。

意外的是,叶青竟然没有拒绝,反而是极为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而后又跑回作坊忙活了一阵后,才背着他那个绣着竹子与兰花的背包走了出来。

门口的李横跟老刘头几人,正在聊闲天,不外乎是刚才经过三婶儿酒馆时,三婶儿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望向他们时的情形。

老刘头黑着脸,赵乞儿跟泼李三却是毫不在乎,依然是拿着风韵犹存的三婶儿,打趣着老刘头。

而每次如此的时候,老刘头都会望向李横,像是求救,但更像是命令。

李横无奈,每次也只能顺着老刘头的意思,时不时的把话题岔开,说上一些其他的。毕竟,自从他现在一个月可以拿三十两的饷银后,老刘头在上一次自己跟刘兰儿说话的时候,竟然采取了默认的态度,这对李横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甚至在李横离去的时候,老刘头还把家里的一只母鸡捉在手里,让李横回去宰了给他老娘炖点儿鸡汤喝。

种种迹象表明,老刘头在李横接触刘兰儿一事儿上,已经有了极为明显的松动,跟就要点头同意的意思,不过话暂时还没有挑明,所以李横还得巴结老刘头才是。

走出来的叶青一脚踹在了李横的屁股上,差点儿把李横踹了个趔趄,而后冷冷的说道:“少特么的在那编排三婶儿,上次欠了多少酒钱你?三婶儿看见我就抹眼泪儿,多长时间了还不还人家。”

“我……不是我……那个……。”李横想要解释,但旁边的老刘头咳嗽了一声后,李横就怂了,决定背这个锅了。

老刘头原本想要以欠账为理由,希望三婶儿能够跟他多说上几句话,但每次三婶儿见了他之后,只字不提那欠钱的事儿,只是低着头从老刘头身边过,听到老刘头咳嗽一声她就停下。

等老刘头半天不说话,她就继续低头往酒馆里走,再咳嗽一声,她就再停下,再不说话她还低头往里走。

总之,三婶儿脸皮薄,不好主动跟老刘头说话,而老刘头见了三婶儿之后人怂胆子小,平时攒了一肚子的话,等见到了三婶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青也是这些日子带着锦瑟经常路过三婶儿酒馆,前两天跟三婶儿聊了几句后才知道,老刘头欠了三婶儿好些酒钱。

所以他此刻也不过是借着踹李横一脚,提醒老刘头一声,要是不把三婶儿说的可怜兮兮的,估计老刘头以后会让刘兰儿去帮他打酒,而他,估计会怂的再也不敢去三婶儿酒馆了。

马车一直往前行,坐在车辕上的叶青,时不时看一眼驾车的老刘头,或者是跟李横聊几句三婶儿的事情,反正他这些日子经常光顾了,知道的比他们任何人都多。

老刘头则是会歪着身子,把叶青说起三婶儿酒馆后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朵里,而马车里面的燕倾城,听着叶青讲述着这几日在临安城的所闻所见,总觉得自己一个月给他三十两银子,像是打水漂了。

(ps: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会有小高潮吗?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叶都头会升官吗?我会告诉你们,赵构在想什么吗?)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染料作坊

燕家在临安城的染色作坊,性质上更加接近后世的实验室,所以这家作坊的面积并不算是很大,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拿原材料在这里沾染,而后存放在有些差异的库房内,比如是潮湿一些的,或者是干燥一些的地方,来检验布料颜色的持久与褪色、掉色不一的问题。

锦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所以燕家的染色作坊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一到门口跟燕倾城、幽儿从马车上下来后,立刻示意叶青跟着她往前面走,俨然把叶青当成了这里的主家似的对待。

未曾晾晒干的不同颜色的布料,被高高的挂起来,阳光下如同彩虹一样绚丽多彩,掌柜的紧张的从里面跑出来,手上甚至是脸上,包括那系在身上的围裙上,都是沾染着或多或少不同颜色的染料。

看见燕倾城旁边的叶青时明显一愣,不知不觉间神色之间就带上了一丝的警惕,不过在对幽儿跟锦瑟时,神色倒是自然了很多。

有些顾忌的再次看了看叶青,以及身后的李横等人,掌柜的皱了皱眉头,神色之间颇显矛盾,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无妨,有什么就直说吧,那些秘方都是他提供给咱们燕家的。”燕倾城看了一眼无所谓的正四下打量的叶青,对着那掌柜的淡淡说道。

即便是燕家不分家的时候,临安乃至大宋的各个布行,在染色上也会进行一些保密的手段,这也是为什么染色作坊不像布料作坊那般大,而且还单独区分出一片区域来的原因。

虽然此时的人们对于知识产权还没有足够的认识,但即便是哪怕最为传统的染色,各家都有各家的技术跟传统,所以每家基本上都是按照自己的法子来染色,那染色的法子,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看见,更别提看到秘方长什么样儿了。

听到燕倾城如此介绍叶青后,掌柜的又是一愣,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本以为给小姐新秘方的,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工匠,或者是宫里来的人,谁能想到,却是眼前这么一个……很高大的人给的秘方,怕不是个骗子吧?

但心里即便是如此想,掌柜的脸上还是换上微笑着向叶青行礼,而叶青也是自然而然随手回礼,这才听到那掌柜的有些不安的说道:“小姐,这些日子您拿过来的方子我们试了试,还是不行,甚至……甚至前两次的方子,不单没有让布料的颜色变亮,而且变得更难看了。小姐您这边请。”

叶青一脸无所谓,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否决了秘方后,该有的惊讶跟不敢置信,依然是轻松淡然的跟在燕倾城后面往前走,或者是听着幽儿小声的向他说着一些什么。

而且他压根儿也没有想过第一次就能成功,他又不是天才,只是自己当初的论文,涉及到了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的一些学术,所以才会记得这些。

要不然的话,他连这些都不会知道的,更别提还能提炼出,被米歇尔·欧仁·舍夫勒尔称为靛白的染料了。

看着眼前深沉、颜色发暗的布料,就像是永久了之后的老布料似的,经过他的染料沾染的布料,叶青伸手摸了摸,手指上瞬间便被染上了色。

“这么厉害我?这些布料洗过吗?”叶青摩挲着手上的染料,好像还挺佩服自己的技术似的,看着那掌柜的,有些自嘲的问道。

掌柜的看了正好白了一眼叶青的燕倾城,而后苦笑着说道:“洗过,每次洗完还都是这样。”

“那其他的呢?后来给你们的染料用了吗?这两种应该是一开始给你们的红色,跟蓝色的染料吧?”说到这里的时候,叶青自己则还是老神在在,根本不觉得脸红。

自己一开始给燕倾城的是进行提纯后的红色靛蓝跟蓝色靛蓝,但眼前的布料,显然很难让人分辨出这是红色跟蓝色,怎么看都像是深褐色的布料,就如同那海带一样的颜色,而且还是极为坚硬,摸起来极为不舒服的布料。

“这……。”面对叶青的问话,掌柜的有些为难,看了好几眼旁边的燕倾城后,还是吱唔着不肯说话。

“有什么就直说吧,我不会怪你。”燕倾城脸色平静,但看在已经跟她颇为熟悉的叶青眼里,显然一切不像是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

“唉……廖掌柜在试了两次后,就没有再用,其他送过来的染料,都被廖掌柜扔了。”魏掌柜看着燕倾城无奈的说道,而后又瞥了一眼依然是无所谓的叶青。

“那……那种红色跟蓝色的还有吗?”叶青琢磨了一下,看了看燕倾城那平静的脸颊,而后问道。

“没有了,都一同被廖掌柜给扔了,说是根本没法儿用,不如弃之。”魏掌柜望着那些如同海带一样颜色的布料,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过魏掌柜已经算是给叶青留面子了,如果按照廖掌柜的原话,叶青就是一个十足的江湖骗子,是来趁燕家之危骗钱的,应该报官才对!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廖掌柜人呢?”叶青瞥了一眼燕倾城,特别是在自己说完后,燕倾城便有些不自在的往一边偏了下头,心里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魏掌柜这一次连吱唔都不吱唔了,直接转头看向有些不自在的燕倾城,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这事儿能不能说?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现在燕家还没有分家,但染色作坊里的两个掌柜跟工匠,就已经分成了两派,加上之前燕鸿升跟燕鸿鹄在言明分家前,就曾三番五次的来这里拉拢人心,所以如今,整个染色作坊里,能踏实干活的就没有几个。

而甚至有些人,包括那魏掌柜嘴里的廖掌柜,其实已经三天没来了,借口是最近身体不适,其实,则是已经开始跟燕鸿升物色新的染色作坊去了。

燕倾城也是在那廖掌柜离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二叔跟三叔,原来早就已经开始谋划了,甚至在她哥远赴彬州任职前,就已经开始拉拢染色作坊里的廖掌柜了。

叶青也不再追问,而是看着那几匹说是用自己染料染色的布料,再次伸手摸了摸问道:“魏掌柜,您应该是在这行当里浸淫了也有几十年了吧?以您老的眼光跟经验判断,这些布料是怎么能够染的这么让人……让人心生欢喜呢?”

叶青一句一个您,一句一个您老,让魏掌柜有些受宠若惊,他在燕府干了一辈子染料了,大小姐跟公子虽然敬重自己,但也没有如此尊敬过自己,一口一个您老的。

于是有些受宠若惊的魏掌柜,连忙摆手称使不得使不得,而后说到自己的“专业”后,立刻变得认真专注道:“这很简单,只要有靛蓝就可以,多参杂一些其他的料子,随便什么料子在里面,都能染出这种硬布来,就像那油纸伞一样,只要给里面……。”

“明白了。”叶青不等魏掌柜说完,指了指旁边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铁青的燕倾城,示意魏掌柜不必说了。

魏掌柜虽然老实本分,但也不是傻子,整个染料作坊,现在是什么的情形,他多少还是有些能够看懂的,何况他跟廖掌柜打交道更多,廖掌柜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心里甚至比任何人其实都清楚。

所以说了一半,被叶青打断后,他瞬间也恍然大悟了:这些布料哪是眼前这个公子拿来的染料染的?完全是有人背地里搞鬼了啊!原本自己还以为是染料的问题,现在经这公子一提醒,魏掌柜哪还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看着魏掌柜、以及锦瑟跟幽儿走出去后,诺大的宽敞库房里,除了一些摆放整齐,考验颜色变化的布料外,便只剩下了燕倾城跟叶青两人。

望着那些都离去后,叶青先是轻松的唉了一声,然后又走到那布料跟前闻了闻,反正他也闻不出什么味儿,只不过他现在无所事事,而且也需要给燕倾城时间,让她平复心里的愤怒。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论是燕倾城还是燕鸿升,都把注意力放在与她二叔、三叔分家一事儿上,便忘了她二叔跟三叔,还会在这个时候挖墙脚了。

“你二叔跟你三叔约的哪天谈判?”叶青把另外一匹布料拉了出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摊开了看那颜色是否一致。

“三天之后。”燕倾城冷冷的看着叶青的举动,很显然,她现在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有在叶青浪费的这一匹布料上,而是完全是在那离开已经三天的廖掌柜身上。

如果所料不错,叶青当初给他的染料,应该是已经被廖掌柜带着,投奔她二叔或者是三叔了。

“我一定要追回来!绝不能让他们轻易抢走那些染料!”燕倾城看着叶青又把布料卷起,而那已经沾染上尘土的布料,显然是不能再用了,或许也只能是留着自己用了。

“有那必要吗?拿走就拿走了呗……。”

“那可是燕家唯一的机会!如果连那秘方都失去,二叔他们就有可能取而代之,成为另外一个皇商,而我家就彻底失败了,我不能让我父亲失望,更不能让燕家因为分家而毁在我手里!”燕倾城目光坚定,双臂下垂,紧紧攥着拳头,整个人因为用力说话,都显得有些颤抖。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梦

被叶青卷好的布匹,并没有被他放回原处,而是放在地上后,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拍拍手上残余的颜料,嘿嘿笑了笑说道:“你就这么怕你家没落啊?”

“这不是怕!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在这上面,都是为了整个家族,但如今我不能让父亲毁了身体,又被毁了一手打拼下来的基业!布商是燕家,是我父亲起家的根基,其他都可以失去,唯独就是这布料行,我们绝不能失去。”燕倾城站在门口,望着空中悬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布料,心情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如何也没有办法把心中的阴霾赶走。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就是……。”叶青从布匹上起身,走到门口倚着门框,看着望着高空五颜六色的布料,眼角一滴滴晶莹滑落,说道:“这库里的布料,需要放多久,才能证明染料没有问题?”

“一个月到两个月,皇家要求的布料,基本上都会是两个月。但这一次因为事情突然,加上布料颜色想要靓丽又长时间不变色,是极为艰难的,所以宫里暂时对于料子的颜色持久性,并没有规定。”燕倾城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还有些哽咽的说道。

叶青从怀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锦瑟给自己的手帕,于是随手就递给了抹眼泪儿的燕倾城,看着燕倾城有些嗔怒的目光,啧了一声道:“干净的,我没用过,就跟新的一样。”

看着燕倾城有些扭捏,跟不自然的接过自己手里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儿时,叶都头又淡淡的补了一句:“不过就是让我擤过两次鼻涕而已。”

“啊……你……无聊!”燕倾城正在擦拭眼角的湿润,听到叶青后面补上的话语,吓得急忙摊开手帕翻开。

直到耳边传来了叶青的微微笑声后,她才知道上当了,于是嗔怒的白了一眼叶青后,紧紧攥着那叶青的手帕便往外走去。

追着燕倾城出去的叶青,在马车旁边把斜挎在肩膀上的背包摘下来,看着嗔怒过后,情绪又陷入低落的燕倾城,显然,那所谓的秘方被那廖掌柜偷走后,这对燕倾城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叶青一边翻着背包一边说道:“原本打算给我嫂子的,不过现在看你情绪低落,就送给你一个好了。”

低着头想着心事儿,想着该如何才能要回那秘方的燕倾城,听到叶青的话语后,下意识的以为叶青说的是她手里的手帕,于是俏脸一寒,冷冷的不屑道:“谁要你的手帕,我会让幽儿洗好了还你。”

叶青笑了笑没说话,而后继续在背包里翻找着,时不时的燕倾城能够听见,从背包里面传来铁器的声音。

而后就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类似于弓弩样子的手 弩出现在了叶青的手里,只见整个弓弩全身都是用精钢制成,在叶青的手里还闪闪发光,看起来倒是极为的精巧可爱。

“这是什么?”燕倾城把手里叶青的手帕,自然而然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好奇的看着叶青手里那小巧可爱、精致唯美的弓弩问道。

“手 弩啊,只不过是变小了而已,每次可以放上三根小小的箭矢,基本上二十米……二十步的距离内,杀伤力极其大,而且精度跟准星、力道都极强劲。”叶青把背包再次斜背在肩膀,而后一手拿着手 弩,另外一只手掌心摊开,赫然是三根也同样精妙,比一般牙签稍微长一点儿的箭矢。

燕倾城仔细的观看着叶青在自己跟前演示,心头那因为秘方丢失的失落跟怒火,暂时的被她抛在了脑后,极为感兴趣的望着叶青把三只箭矢按进了那个小槽里。

“看见吗?就这个小小的扳机,只要扣动它,就能快如闪电的,射出一支弩箭,而且不用太过于瞄准,精准度就很高。”叶青用食指扣动着扳机,而后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那小小的箭矢,竟然在近三十步的距离,射进了马车的车厢板内,只留下一丁点儿箭尾在外面。

燕倾城甚至都没有看见那箭矢是如何发出去的,只感觉好像闪过一道细微的寒光,而后远处那马车的车厢处,就传来厚重的一声砰。

“原来你天天往铁器作坊里跑,就是为了这个?难怪你这么积极上心,这个我没收了。”燕倾城见叶青把手 弩递给她时,便毫不客气的一把拿了过去,霸道的说道。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越看越是打心里喜欢,手 弩不仅外观精致好看,而且拿在手里极为有手感,份量也正好,不重不轻,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瞬间就让她爱不释手。

叶青也不理会燕倾城的霸道,呵呵笑着说道:“你试试吧,这些日子我带着锦瑟天天泡在铁器作坊,就是让锦瑟试试那份量,以及看看外观如何才会让她喜欢,看你这喜欢的样子,想必我嫂子也不会反感了。”

燕倾城听到叶青提及他嫂子,没来由的又白了叶青一眼,而后才按照叶青教她的,开始对着车厢的木板射击了起来。

就像每个人在遇到挫折、失败的时候,需要发泄心里的郁闷一样,一时之间,燕倾城就像是上一世的叶青,为发泄心中的焦虑时,都会提起狙击枪跑到靶场一通射击,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一样。

燕倾城此时也是玩的不亦乐乎,而脸上的忧虑跟愁绪也在渐渐减少,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马车的车厢上,便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尾巴。

直到叶青面对神色兴奋、意犹未尽的燕倾城摊开双手,甚至面对那对美眸的质疑,以及撅着红唇表达不满的燕倾城,把背包掏空了给燕大小姐看,燕大小姐这才依依不舍的罢休。

“真没了,就那么多箭矢,一根根可都是我手打的,你知道这得花费多少力气跟时间吗?”叶青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制的钳子,开始夹住射在车厢板上的箭尾,一根根的往下拔。

叶青当初答应过白纯,要给她打造一把适合她的匕首,等真正有了机会打造时,叶青便鬼使神差的,想要打造这样的手 弩了,在他看来,这样的手

弩,显然更适合白纯防身。

而且这对叶青来说,并不算是有多难,毕竟他当初在那家著名的精密仪器公司,可是对金属极为感兴趣,甚至是达到了痴迷程度的怪物。

特别是对于一些极为坚硬的金属,更是充满了兴趣。这也是为何,上一世在师傅的帮助下,叶青终于造出了一把极为精准的狙击步枪的原因。

而他制造的那把狙,完全已经可以媲美度娘上,或者是军事杂志上十大名枪,甚至完全可以一枪封神,成为在两公里内,无论是杀伤力还是精准度等等,都无可挑剔的一把好枪!

所以从小就对任何金属感兴趣的叶青,在上一世未曾入伍特种部队,还在精密仪器公司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那车床上,看着一块块坚硬的金属,被他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松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时候,心里就充满的难以描述的征服感跟成就感。

而这一次,在打造这几把手 弩时,叶青心里一直有股诱惑的声音在勾引着他,在心底深处向他轻轻的喊着:打造一把非自动步枪吧,就像那毛瑟98k一样,又结实又耐用,而且精准与射程、准度跟力道都极为适合。

即便是以现在的工艺,只要自己控制好火候,能把那些精密部件精心打造出来,完全可以打造出这个世界的第一把真正的步枪。

于是叶青在纠结了好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诱惑的提议,在他看来,即便是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打造出来,也无用武之地啊。

天下只此一把毛瑟步枪,如果谁被这把枪杀了,不用说,那自己必然肯定是凶手,所以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打造了一把防身利器,而是打造了一把,随时能够出卖自己的“叛徒”,所以这让叶青只能遗憾的放弃。

燕倾城的心情好转,看着拔完了如同蜂窝的车厢处所有的箭矢后,站在那里傻傻发呆的叶青,轻轻的推了下那结实的肩膀后,脑海里又没来由的浮现出了,那日第一次在铁器作坊里,看到叶青光着上身的情景。

瞬间脸色一红,心头如小鹿乱撞,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让她不由自主的一手捂在胸口,像是生怕眼前的家伙,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醒悟过来的叶青,拿了十来支箭矢递给了低着头,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脸上的红晕都扩散到耳根的燕倾城,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你?不舒服?”

叶青上下打量着燕倾城,不由自主的想到,难道她也来大姨妈了?

“没没什么,那……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燕倾城有些慌乱的摇摇头,想要把脑海里那羞人的画面赶出去,只是她越是越如此,那画面在她脑海里就像是跟她作对一样,只会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感到羞涩。

就像她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一样,甚至有时候……她会梦见自己竟然不嫌弃那一身汗水的,被……被那禁军紧紧的拥在怀里,而且好像自己还很喜欢那种感觉。

“回回回去吧先。”燕倾城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一手扶着车辕,在叶青伸出手臂让她扶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噌的一下窜上了马车。

而后一个人脸红心跳的捂着胸口,坐在马车里感觉自己的脸像是发烧一样,烧的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燥热的感觉,就像是那晚上的梦境一样,让人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跟颤抖的兴奋。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沉重与失落

叶青与锦瑟两人,在马车驶上御街之后,便让老刘头停下了马车,而后敲了敲身后的车厢,示意锦瑟下车,该回家了。

马车里的锦瑟正在低声跟燕倾城、幽儿说着一些什么,而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线缝制的白色本子,上面如同鬼画符似的,画满了她们三人完全不认识的奇怪符号。

不过偶尔能够看到用硬笔写出来的新颖字体,就像那被注明的标题香皂、蜡烛、染料、注意事项等,但对于那些所谓的材料后面的字迹,她们就一个也不认识了,怎么看都是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公子说了,即便是把这个给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做出跟公子一模一样的染料的,所以即便是那个廖掌柜拿走了一开始的染料,就算是能染出上好的料子来,也不过是一次而已。”锦瑟略微有些得意的仰着秀气的下巴,现在在她心里,谁也没有她家公子的能耐大,就这本上写的东西,就没有一个人能看的懂,只有她家公子看得懂。

燕倾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跟担忧的看着锦瑟,望着锦瑟那因为叶青,而与有荣焉的傲娇样子,没好气的伸出手在锦瑟腰间挠了挠锦瑟的痒痒肉。

看着锦瑟在自己跟幽儿的夹击下,神色颇窘的蜷在马车里连连低声求饶,这才放过锦瑟问道:“你确定你家公子说的是真的?”

燕倾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期望,她心里自然是希望那廖掌柜,拿走的是不能用,或者是用完了就不会再有,不会被他们仿制的染料,而真正的秘方并没有被拿走。

“当然是真的了。”锦瑟小脸一仰,整理着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坚定的说道。

这段时间受叶青人人生而平等观念的影响,加上她自己还是少女心性,很容易就会被人不自觉的影响其行为举止,所以再加上这几日跟燕倾城经常往染色作坊跑,彼此之间又熟悉了的缘故,锦瑟跟燕倾城、幽儿也就不见外了。

何况不论是幽儿还是锦瑟,都是一开始便作为燕倾城、白纯的贴身丫鬟,感情上就如同姐妹一般,平日里偶尔也会嬉笑打闹,尊卑界限的拿捏上,就自然是要比其他下人模糊了很多。

看着燕倾城跟幽儿还有些不太相信的锦瑟,先是冲着车厢外说道:“哦,这就下来了。”然后把那小本谨小慎微的装进怀里,继续低声说道:“每次公子在家里做那些乱七八糟古怪的事情时,有时候就会看这个小本子,还会喃喃自语呢,然后很认真的看着这个小本子的,就像是在……比对,也像是在纠正吧,反正这个小本子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比那个染料要管用。”

“那……那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燕倾城指了指被锦瑟揣在怀里的小本子,刚才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儿,现在再听锦瑟如此说,突然就觉得好像那小本子变得跟无价之宝似的。

“我也看不懂,公子也不怕人看,公子说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明白,他说他是天才……咯咯……。”说道最后,锦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而后听着外面不耐烦拍打车厢的声音,就打算起身离开马车车厢。

“你笑什么你?”幽儿不明白这家伙又想起什么了,反正每次在自己跟前提起她家公子,她就眉飞色舞的。

“公子说他是天才,然后我也跟着公子说我是天才……。”说道此处,锦瑟便小嘴一瘪,有些沮丧的说道:“我刚说完我也是天才后,公子就说我是天生的蠢才,不过还好,我家小姐然后就骂他了,为锦瑟报仇了,嘻嘻。”

说完后,锦瑟便学着这几天跟叶青学来的,白纯眼里所谓的恶习,回头向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挥挥手,然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拜拜。

“额……什么意思?”幽儿听到拜拜两个字,不明白什么意思,看着要下车的锦瑟就要拽,但锦瑟却已经提前溜下了车。

“小姐,拜拜是什么意思?”幽儿此刻也有些沮丧,现在她感觉自己跟锦瑟比起来,好像自己更像那天生的蠢才,好像自己并没有那么聪明伶俐般。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燕倾城定了定心神,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了,前些日子每次跟叶青告别,他也会在离开的时候,就像刚才锦瑟那般,向自己挥挥手,说出那拜拜两字的。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同样陷入到了沉思当中,而后在马车缓缓启动后,就听见外面传来那公子又一次打击丫鬟的话语。

“唉……人家是笑起来很好看。”叶青看着从马车里嘻嘻笑着跳下车的锦瑟,不由自主的因为锦瑟的墨迹,让他等了半天而打击道。

“那锦瑟呢……。”

“你是看起来很好笑。”叶青看着锦瑟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背着背包就开始率先往回走。

“我回去告诉小姐,你又欺负我。”锦瑟不服气加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留下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四目相对,神情愕然。

燕倾城心情复杂、思绪万千的坐在马车里,此时此刻,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但好几次看着幽儿,张了张嘴,又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实在没有办法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叶青平日里一口一个我嫂子,锦瑟一口一个我家小姐,难道……难道叶青已经成亲了?锦瑟不是他家嫂子的丫鬟,是他……是他那个……那个夫人的丫鬟不成?

可……可也不对啊,老刘头、李横等人,不是说叶青还没有成亲吗?那为什么锦瑟会一口一个我家小姐,而不是称呼叶青的嫂子为夫人呢?

坐在马车里的燕倾城,一时之间纠结在此事儿之上,心头开始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跟莫名的失落。

甚至是在此刻,在她心里,仿佛连她家染色作坊的廖掌柜出走,以及染料的丢失,都没有她苦苦想不明白的心事来的重要了。

白纯刚刚把院子里这些日子以来,叶青在院墙处搭建的简易作坊收拾整理干净,回到二楼的阳台处,看着太阳渐渐西斜,坐在椅子上准备歇一会儿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锦瑟跟叶青的嬉笑打闹声。

总之每次都是锦瑟撅着嘴嚷嚷着抗议,或者是追打着又欺负她的叶青,但这锦瑟也是,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每次都被叶青欺负吧,还每天只要叶青一声召唤,立刻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出去了,回来后又开始跟自己告状,自己还发誓再也不跟公子出去了,但到了第二天,就跟昨天她什么也没有说过一样,该跟着出去还跟着出去,该被人欺负,还被人欺负。

此刻站在院心里,又有点儿要抹眼泪儿的锦瑟,可怜兮兮的望着二楼的素衣衫裙的身影,小姐的侧颜都是那么的美若天仙,让人神魂颠倒。

“小姐……锦瑟回来了,刚才……刚才公子说别人是笑起来很好看,说奴婢是看起来很好笑……。”

“你在马车里嘀嘀咕咕的把我都卖了个干净,还不让我说你两句了?我问你,我那笔记本是怎么回事儿?你竟然……。”

“是您让我拿给燕小姐看的好不好?您是说为了让燕小姐放心,不要过于担心染料的丢失……现在又来怪锦瑟。”锦瑟揉了半天眼睛,依然没有半滴泪,最后只好无奈放弃,把那笔记本还给叶青后,这才哼了一声,往白纯的二楼方向去了。

等到两人终于不再争吵,终于消停了后,白纯才看着钻进他那简易作坊,直呼不可思议的的叶青说道:“三日后,西湖之会你去不去?”

“怎么,你有兴趣?”叶青的脑袋从简易作坊里探了出来,看着二楼还在翻阅那本《梦溪笔谈》的白纯问道。

白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并没有离开那本《梦溪笔谈》,神色平静、语气轻轻的说道:“嗯,这些时日在家里呆的有些闷了,正好去散散心。”

叶青挠挠头,而后嫌麻烦,索性直接把脑后的马尾散开,一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头发,瞬间让叶青身上那股粗旷的味道,显得更加的浓厚。

“够呛能去,燕家分家也是在三日后,燕倾城说了,让我陪着一同去。”叶青想了下说道。

然后就看见跑上二楼的锦瑟,拿着自己的背包,献宝似的在白纯跟前打开,刚才的一脸委屈早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写满了兴奋的说道:“小姐您看,公子给您准备的防身之物。”

“这是什么?”白纯不再理会叶青,既然小叔子有事儿,那就自己跟锦瑟两人去就是了。

叶青看着锦瑟这个叛徒,不等吃饭的时候再拿出来,现在就把那小弓弩拿出来讨好白纯,于是一低头,又一次钻入了简易的作坊里,看看那蜡烛跟香皂的模具,是不是还需要再打磨打磨。

楼上的两女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如同鸟雀一样,开始在二楼的阳台处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时不时还能听见锦瑟教着白纯如何上弦,如何射击,如何把那箭矢压在卡槽里。

砰砰砰的声音,不时地在楼下忙活的叶青耳边响起,不过正所谓帅不过三秒,本来就没有多少箭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楼上的两人射击完了。

望着那钉入木墙上的箭矢,两女想尽了办法,却是连一根也没有拔出来。

于是白纯捅了捅锦瑟,示意她去找叶青,但锦瑟有些心虚,本来公子让吃晚饭的时候再拿出来的,现在她就不顾公子的叮咛,拿出来讨好小姐了,公子会帮自己才怪了。

于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白纯,默默的摇着头,说啥也不去求公子帮她们拔那些箭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绣楼

拿着自制的钳子自从白纯来到家里后,叶青还是第一次踏足二楼,即便是在一楼,叶青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幽香,与白纯身上偶尔离自己较近时,闻到的幽香差不多。

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叶青心中有股跟探秘似的微微紧张跟刺激感,毕竟自从白纯过来后,他就不知道二楼到底被白纯打理成什么样子了。

闻着那淡淡的幽香味道越来越浓,就仿佛自己越来越靠近白纯似的,走到二楼之后,只见眼前的一切都是显得极为的素净。

墙壁上的几幅画,显然并不是什么出自名家之手,多少甚至有些像是白纯自己画的,那卧室处门口,挂着一条淡蓝色的门帘,整个客厅的布局,颇为简洁跟雅静,甚至有些忧郁与多愁善感的味道,倒是也符合白纯来叶家时的心境。

望着二楼阳台栏杆处,被两女钉的密密麻麻的箭矢,叶青似笑非笑的指了指直往白纯身后躲的锦瑟,看着白纯冲着啧了一声后,这才放过锦瑟,开始一根根的把那箭矢拔下来。

“本来做了好几个呢,然后在那燕家染料作坊的门口,看那燕倾城的情绪比较低落,就送了一个给她,这是锦瑟跟你说的吧。”叶青一根根的拔完后,拿着那些箭矢走回二楼的客厅,而后在靠墙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旁边还摆放着一些文房四宝,显然是白纯平日里无事儿时,在这里要么练字、要么画画的地方了。

白纯仿佛也忘了他不应该,在现在属于自己的绣楼久留一样,见叶青在桌旁坐下后,便轻微的叹了口气,而后在叶青的另外一端坐下来,拿起一根被叶青放在桌面上的箭矢问道:“这些日子我也听锦瑟说了,那燕家小姐对你和锦瑟都很照顾,而且这些时日你这个差事儿当的,也越来越自由了,燕府你这段时间就没有去过,这样的自由跟人家燕小姐是分不开的……。”

“快拉倒吧,要不是她看上了我能帮助她燕家走出困境,她会这么宽容的待我?一个月可是三十两饷银,她才不会舍得花三十两白养一个人的。”叶青端着锦瑟殷勤、讨好的倒的茶水,轻轻松松的品着说道。

白纯好几次都想阻止叶青那四下打量的视线,不过最后还都是没有说出口,便不说话的任由着叶青,在客厅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

“三日后你们要想去西湖就去吧,反正现在有了这小弓弩,只要你们在小心在意一些,倒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等我那边忙完了,我就去找你们,到时候约个地方,看看你们在哪里等着就是了。”叶青见白纯不说话,锦瑟低着头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只好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叶青继续说道。

“嗯。”白纯轻轻的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算是应下来了。

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所以叶青再继续在二楼坐下去,就显得有些赖皮跟居心叵测了,于是叶都头拍了拍大腿:“行吧,那就先这样,我先下去了。”

“嗯。”白纯表情平静,再次淡淡的点点头。

起身的叶都头再次打量了下客厅,而后才缓缓往楼梯口走去,只是走到楼梯口后,望着那淡蓝色的门帘儿,一手拍着楼梯口的扶手,突然间问道:“你说有一天让你做生意,你会不会愿意?”

“做生意?”白纯茫然的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着叶青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两个金人死了,不代表一切潜在的危险就结束了,过些时日,等汤府从忙得不可开交中回过神来,想必那汤鹤溪还会来找你的,所以……一万两银子咱们得先凑够了才行,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吧?”叶青彻底的转过身,看着白纯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赚钱?”白纯蹙眉,自己要是会赚钱好了,可自己要有燕家小姐那么好的命才行不是。

“算了,再说吧,现在还不到时候,过些日子,说不准就得让你抛头露面了,总之还是要赚点儿钱的,三十两银子不够花的。”叶青摆摆手,他自己也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但如果不论是香皂还是蜡烛,都能够成功的话,那么跟燕家合作的话,自己这边势必要有个人来盯着不是?

锦瑟就算了,一个是年龄小,性子还不稳定,再有就是,她也压不住燕倾城,一旦燕倾城强势起来,向来胆小的锦瑟肯定是秒怂,就跟幽儿似的,都属于依仗她们自个的小姐在背后撑腰,才敢稍微凶巴巴一点儿。

而在燕家的另外一家染色作坊里,肥头大耳的廖掌柜,已经把叶青拿过来的染料,在燕鸿升的眼皮子底下,用来染色了布料。

三天的光景,不等那色料彻底的沾染成,燕鸿升跟燕鸿鹄两人,眼神里面就已经冒出了兴奋的光芒,让他们二人预料不到的并不是那红与蓝两种颜色的靓丽,而是那黄色的靓丽,比较起往常送入宫里的料子,更是在色泽上鲜艳了几分,看起来闪闪发亮、金光灿灿似的。

“这是那瓶如同白水一样,无色无味的染料所沾染而成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燕鸿升跟燕鸿鹄看了廖掌柜一眼,便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个……不好说,我得试着搭配才能知道。”廖掌柜的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最后拿过来的那无色无味的染料,让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加入之后,就让传统的黄色变色色泽艳丽了很多呢!

“可有良策?”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燕鸿鹄,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比起燕鸿升来,要瘦了很多,不管是面向还是气质,都跟燕鸿渊比较相似。

三兄弟里,也就唯独燕鸿升,长得与其他两个兄弟完全没有一点儿相像的模样儿。

“唉……说不好,这种东西无色无味,就跟那蓝色靛蓝、红色靛蓝一样,不知道他给里面到底加了一些什么东西,咱们要是想要试出来,得花费一些时日才行。但我能保证,我一定能够配出一模一样儿的染料来。”廖掌柜抬头,看着燕家二老爷跟三老爷说道。

既然自己过来投诚,显然只拿这些染料过来,不能让二老爷跟三老爷重视起自己来,还需得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染料的配方才行。

不过廖掌柜心底里多少还有些自信,毕竟从事儿这行快要一辈子了,难道自己还能被这染料的配方难住了?

但自信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哪怕是现在他望着仅剩余的一点儿染料,也没办法确定,这里面到底参杂了一些什么,完全是一点儿都猜测不出来,没有一丁点儿的头绪。

“廖掌柜,我兄弟两人可就靠你了,这一份小意思,还希望廖掌柜不要嫌弃,您放心,只要咱们事成,拿下皇商,我们兄弟两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不管是这染料作坊,还是布料作坊,到时候必然是让廖掌柜您一人来掌管,都由您说了算,如何?”燕鸿升看着廖掌柜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心里不由的一紧,生怕廖掌柜没有好的办法。

“我试试我试试我试试,应应该没问题的,只要哪怕找出一丝的……。”

“廖掌柜可知道那方子在谁手里吗?我大哥?还是我那侄女手里?”燕鸿鹄看了一眼燕鸿升,小心的看着深思不语的廖掌柜问道。

毕竟,明日就要跟老大摊牌了,虽然兄弟两人料到了老大不会来,只会让燕倾城来跟他们谈分家,但如果不能拿到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神秘秘方,这分家就有些早了。

“一个丫鬟的手里,但具体那个丫鬟是谁,我……我实在说不好……。”

“幽儿?她怎么会有……。”燕鸿鹄一惊,幽儿手里怎么会有方子。

“不是不是,幽儿我还认识,跟在大小姐身边多年了,我还能分得清楚,看着像是一个新来的丫鬟,是那个丫鬟的公子给的,至于这位公子,就是老魏他都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廖掌柜的打量着眼前所剩不多的三种染料,一时之间则是毫无头绪。

燕鸿鹄听着廖掌柜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燕鸿升目光交汇,兄弟两人极为有默契的跟廖掌柜打了声招呼后,便往后院走去。

“现在看来,老大身后还有能人啊,或者是……最近可是有什么人追求燕倾城?所以为了获取芳心,不惜拿出了家传秘方?”燕鸿鹄单手捏着下巴,思索着对燕鸿升说道。

“公子?会是谁家的公子呢?手里既然有染料的新配方,那么必然是这个行当里的人了?但……没听说过啊。”燕鸿升苦苦思索半天,接连摇头道。

“那明日怎么办?既然说好了要分家,明日就不能不如是做了,而且还请了范先生做证人,就算是我们现在有心往后拖一段时日……。”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燕鸿升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后沉思道:“分家了也还是一家人,可以慢慢找机会图之。为今之计是先要以手里现有的新料子,抢到皇商才是。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对了,倾云、倾雨跟倾城关系如何?不妨让她们明日也一起,都是女孩子家家,说话或许会方便一些,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什么来,到时候哪怕是咱们花大价钱,再从倾城手里抢过来,那位公子手里的方子,这不也不失为一招妙棋不是?”

“可倾云、倾雨跟倾城的关系……这……这两个丫头打小就跟倾城不对付,到了一起我怕最后只会坏事儿啊。”燕鸿鹄忧心的说道。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父女

大哥燕鸿渊生了一男一女,二哥生了两个儿子,唯独自己这里,那婆娘的肚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两个女儿。

最为要命的是,这两个丫头还被自己从小就宠上了天,宠的没有一个像是大家闺秀般那么好脾气,而且事事还都要跟倾城争个高低上下。

凡是倾城有的,她们两人都要有,倾城没有的,她们如果有了,那是必然要第一时间,拿到倾城跟前显摆的。

所以让她们两人套倾城的话,打听到底这方子从何而来,怕是有些难为这两个丫头了啊。

“今日回去后,好好跟倾云、倾雨说说厉害关系,毕竟这可关系着咱们以后能不能挣来钱,她们要想以后好吃好穿,事事不比倾城差,那就得跟倾城搞好关系,最起码这段时间,不能再像往常一家人在一起时那般,连个好脸色都欠奉。”燕鸿升鲜有的拿起兄长的架势,对燕鸿鹄郑重其事的说道。

燕鸿鹄则是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叹气,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燕鸿升的话语听进去,两人在新置办的染料作坊里又是停留了半天,甚至是内心里巴不得,猛然听见廖掌柜兴奋的叫着说,他已经想到了,这方子是怎么做的了,不用再去惦记大小姐手里的秘方了。

明日就要彻底的老二、老三分家了,燕鸿渊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跟寂寥,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打拼,但也从来没有说哪一方面对不起老二跟老三来。

即便是在自己最为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在哪一方面,让老二跟老三受了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任何时候都是挤着他们,哪怕是自己掏腰包垫资等等,都要先把他们的分成先给上才行。

因为此事儿,还曾引得倾城跟她兄长燕庆之兄妹两人,对自己颇多怨言,可即便是如此自己也敢摸着良心说,从来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他们两人啊,怎么就非得要闹着分家呢。

“爹,您怎么还在外面坐着呢?”自己亲手提着一把羊角灯笼的燕倾城,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恬静与高雅,缓缓走到廊亭里,在燕鸿渊的面前坐下后,同样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笑了下问道。

“夜晚还不算太凉,在这里多坐会儿静静心。”燕鸿渊含笑看着燕倾城,看见自己如花似玉,又极为懂事儿的女儿后,好像什么烦心事儿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不论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儿子,都让他燕鸿渊内心深感骄傲,甚至比起这一番家业,都让他觉得有成就感。

“唉……。”燕倾城看着燕鸿渊那发自肺腑般的笑,一手拄着廊亭里的桌面,而后把头埋在两臂里,叹了口气,瓮声瓮气道:“爹,明日您有什么要嘱咐女儿的,您就直说吧。”

“唉……还是我的闺女了解我啊,越来越聪明懂事儿了,爹将来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婆家,要不然哪对得起我闺女的这番善解人意。”燕鸿渊看着燕倾城埋首在两臂间,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跟不舍的说道。

“女儿不嫁人,伺候您一辈子。”燕倾城仰起头,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嫁人了,哥又在彬州任职,这诺大的家里,就剩下父亲一个人,这日子得过的多孤苦伶仃。

“行,不嫁人,到时候就让你在天上天天埋怨我,舍不得把你嫁出去,等你成老姑娘了,爹去找你娘了,剩下你一个人,看你怎么办。”燕鸿渊继续笑着,眼中的不舍越来越多。

平日里他不算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是一个轻易能够把自己情绪外露的人,但越是想着明日即将分家的事情,燕鸿渊的心里就莫名的觉得难以割舍,就像是明日要把他自己分割开来一样,手足就将从此分道扬镳。

“嗯,那爹就等我成为老姑娘再说吧。”燕倾城强自打着精神调皮一笑说道。

“明日该给的就给了吧,咱家也不在乎那些了。”燕鸿渊拍着腿,想着好久没有听戏了,不如明天去听戏去,而后有些沉重的继续说道:“这几日爹也想了很久,咱们最放不下的不就是皇商这顶帽子吗?爹想明白了,不要了,你二叔跟你三叔愿意要,就都给他们,我们就守着这点儿家业就够了。”

“爹,您这是……。”

“你听爹说,如今你哥不在家里,担了朝廷的差事儿,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是升官还是为民,就看他自己了。家里的钱财,他也用不到多少,即便是用,也足够他用了。你的嫁妆爹也早就给你备好了,不敢说比王公贵族差吧,但最起码爹也要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才行。爹不想让你一个女孩儿家天天抛头露面,不想因为这些铜臭之事儿,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儿,所以家业小一些的话,你自己的时间不就可以多一些了?”燕鸿渊看着燕倾城,父女俩人好久了,都不曾如此谈心过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燕倾城听的莫名其妙,但燕鸿渊说的话,却让她本来不觉得委屈的心,多少也开始觉得有些委屈。

不由自主的,望着已生白发的父亲,燕倾城的眼眶开始变得红红的,有自己的委屈,也有对燕鸿渊无奈的心疼,毕竟身为燕鸿渊的女儿,她心里也很清楚,父亲今夜这般多愁善感、感慨万千,还不都是因为分家闹的。

“明日是个好日子,又有当代大儒在西湖论辩,又有花节供游人观赏,而你……却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一样,与自己的朋友出去游玩儿,反而还要去……做这分家的事儿,爹于心不忍啊。”燕鸿渊一连咳嗽了好几声,不过还是一直叮嘱着燕倾城,明日能够答应的,能够应承的,就都给他们分去吧,家里留点儿够府里开销的就够了。

燕倾城手持灯笼,陪着燕鸿渊走到院落的门口,久久不做声的燕倾城站住脚步,看了看父亲那笔直的背影,想了下说道:“爹,咱们家能有今天,都是您这辈子打拼而来的,女儿即便是再不孝,也不会任由这些落入他人手里,让他人坐享其成的,即便是要失去一些,那也是看在爹您的面子上,但……明日不该让步的,不该分的,女儿是一点儿也不会让步的,一点儿也不会给他们的。”

“钱财乃是……。”

“爹,您早些休息吧,女儿也回去了。”燕倾城看了看那背影,打断燕鸿渊的话语,提着灯笼便小步往回走。

脑海里回荡着燕鸿渊今夜跟他说话时的无奈与叹息模样儿,燕倾城却是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儿,明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即便是要分家,即便是那廖掌柜等工匠,都被他们暗地里挖了过去,但谁到底能够坐上皇商的位子,还不一定呢!

“那个白痴说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信!急死了都!”越走越快的燕倾城,想着想着心事儿,最后就莫名的把思绪落在了叶青的身上。

甚至到最后,走进她自己的院落时,望着旁边不远处那些禁军平日里待得地方,还不由自主的跺了跺脚,像是自己这般小女儿状,就能让那人看见,让那人赶紧把手里弄好的方子交给自己。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叶青就被锦瑟的敲门声吵醒了。

于是洗漱完毕的叶青,望着从他洗漱前,二楼就已经亮起的灯光,嚎了半嗓子吼,就被旁边的锦瑟,把湿帕盖在了脸上。

“咋滴?给你丢人了?还是嫌我丢人了?”擦完脸拿着湿帕的叶青,看着锦瑟那尴尬的模样儿,明知故问道。

“一点儿也不好听,而且现在天还没亮呢,要是让人家听见了……。”

“切,你是怕吵着你家小姐吧?对了,你们今日起这么早干什么?”叶青也想把自己刚刚擦完脸的湿帕仍在锦瑟的脸上,不想小丫头挺机灵,竟然被她躲过了。

一边帮叶青拧干净了湿帕挂起来,一边说道:“今日要出城去西湖啊,不早起怎么行?要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还是早些去好。”

“有那么多人吗?不就是个什么论辩吗?要我说啊,就是两神棍,是有点儿学问,但不一定他们两人的学问,适合我们大宋每一个人,知道吗?看个热闹就行了,还这么郑重其事的,你家小姐让你起这么早的?”叶青边吃饭边说道。

“什么意思?”白纯的声音每天早上就如同幽灵一样,每次都是在叶青早上坐下吃饭后,她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厨房门口。

“什么意思?就是说,学问归学问,但学问不是能当饭吃,也不是每一个道理适合所有的人,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那是他们自己的学术之争,你们就没必要跟着瞎掺合了,就当看猴戏还……唉……我还没吃完呢。”叶青手里的碗被白纯一把夺过,而后递给了锦瑟,看样子叶都头得吃个半饱就得去当差了。

“那你就用你的歪理学说吃饱肚子吧?朱先生还是陆先生的学术适不适合所有人,也不是你说了算。”白纯冷冷的说道。

“一大早上起来你就这么大火气呢?又怎么了?”叶青想要把锦瑟手里的碗抢过来,但那丫头这个时候已经叛变了,躲在白纯身后,只是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

徒劳无功的收回抢饭碗的手,看着让出厨房门口,明显赶自己赶紧走的嫂子,还是有些气不过的撇嘴道:“做学问的人不一定就会当官,当官不一定就需要多么高深的学问,就像种田的人没必要会之乎者也,就像开酒楼的,没必要研究《梦溪笔谈》,就像领兵打仗……我这就走。”

白纯手里多了一把昨日里叶青刚给的弓弩,于是某人不想身上在此时多个窟窿眼,然后摸着鼻头便开始远离那个“脑残粉”。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西湖

走到门口,下意识的又在那小石狮子的脑袋上蹭了蹭鞋底,然后才想起自己兜里早就没钱了,现在就是锦瑟,都比自己有钱,于是又返回去到厨房。

白纯显然是早有准备,约莫一两的上好银子,早已经摆在了饭桌上,叶青嘿嘿笑着拿起就走,白纯也不阻拦。

只是当叶青刚刚走到渊心里,看着昨日约好了今日来陪他一同前往燕府的李横时,才听到身后传来白纯叮嘱的声音:“省着点儿花,今日西湖人多,别弄丢了。”

“知道了,放心吧。”叶青不耐烦的对着脑后挥了挥手,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把钱丢了不成,那自己岂不是成猪了。

走出门后的李横,回头看着叶青把他家的大门又轻轻的带上,继续烧包的把那一两银子在手里抛来抛去,而后也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是小心一些吧,这只要西湖有赏花或者是什么兴庆的事情时,每次散了后,总是会有人在捡漏,光是钗子跟玉佩就能捡不少呢。”

“真的假的?有那么严重?”叶青吓了一跳,这得什么样儿的情景啊,不得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啊,要不然钗子跟玉佩都能被挤掉?

“这我骗你干嘛,你不会这也不记得吧?”

“我捡过漏?”叶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却见李横视线直直望向御街那拐角处,三婶儿酒馆的门口。

“哟?谁家的马……这不是燕家的马车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叶青极目望去,但还是快要走到跟前后,才看清楚是燕府里的马车。

“你现在可是厉害了,燕家大小姐不惜绕道出城,都要亲自到这里接你,也省的我跟老刘头再往那边跑了。”李横显然早就知道这马车是谁的,与叶青并肩低声说道。

叶青随意的看了李横一眼,没理会那家伙有些异样的语气,走到跟前后,那马车的帘子却是一动不动,就像是没有人一样。

“你别告诉我,这是个我准备的马车啊。”叶青指了指马车,看着马车后的赵乞儿等人,驾车的依然是老刘头。

老刘头这家伙就是贪图小利的主儿,这段时间在燕府,虽然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但现在却养成了马夫的德行,但凡是燕倾城出门,马夫基本上都是老刘头。

为了不用两条腿走路,老刘头是把脸面都豁出去了,丝毫不顾及赵乞儿等人对他的不满,反正只要燕倾城出门,马车必须得是他才行。

“快上了,该走了。”老刘头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招呼着叶青往车辕上坐,至于叶青旁边的李横,老刘头就跟没看见似的。

十个人在内,包括叶青,今日都是一身禁军打扮,腰胯雁翎刀,就连老刘头,都难得的把范阳笠戴在了头上,没有像叶青一样,而是挂在了脑后。

坐上车辕后,随着老刘头的一声驾,那匹黑马便开始缓缓展蹄,开始慢慢驮着车马车往前走。

叶青随着马车开始动起来,而后便上身微微往后一靠,一只脚搭在车辕上,拄着膝盖的手往后敲了敲车厢:“谢谢了啊。”

“小姐让我问你,如果今天有人给你五成的条件,或者是六成的条件,你会不会跟他们合作?”随着叶青话音刚落,幽儿那小脑袋就从车窗处伸了出来,冲着叶青直截了当道。

“不会啊,怎么了?”叶青依然背靠车厢,看了一眼旁边伸出来的脑袋问道。

幽儿做了个不相信的表情,刚想要说什么,显然是身后被人拉扯了一下,冲叶青做了个鬼脸后,然后又赶忙缩了回去。

叶青本以为这缩回去的脑袋,在接受了新的指令后,还会再一次探出来,问问他为什么,或者是把话说瓷实了,好让自己不会在改口,但都快要出城门了,那脑袋也没有在露出来过。

于是叶青一边随着马车晃悠,一边打量着时不时被老刘头超过的牛车、驴车或者是行人,在天色还有一些发青的同时,又敲了敲那身后的车厢说道:“放心吧,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不会再跟别人合作了。还有,今日你也不需要告诉他们,那染料的事情,当然,更不用担心他们能够仿制出来。”

“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后,燕倾城那微微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才在叶青背后响起。

昨夜里与燕鸿渊谈话回到她自己的绣楼后,一向有些心事儿就不会睡踏实的燕倾城,昨夜里不出所料的又一次失眠了,甚至她在脑海里,偷偷的把叶青的身影调动出来,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羞涩的让那道身影陪她入睡,但都没有达到效果。

依然是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在她那绣榻上,始终无法入睡,直到幽儿起来开始忙活。

“不为什么,我估摸着他们还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染料吧?”叶青微微扭头,看着那车厢壁上的门帘说道。

“见过锦瑟,但我没有过多介绍,所以应该是还不知道。”燕倾城回忆了下这几日带着锦瑟,前往染料作坊的情形,咳嗽了几下后说道。

“那就是了,所以我们看看他们还会耍什么花招儿,你二叔跟三叔,不可能傻到以为就靠那点儿染料,就能够跟你们家一较长短的吧?”

“那万一他们仿制出来呢?……大家都是做染料的行家里手,特别是那廖掌柜,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个的,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会太难吧?”燕倾城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些,毕竟自古以来,不论是什么样儿的秘方,到最后总是会被他人仿制而去的,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因为秘而不宣,就能一直把这个方法保密下去的。

虽然各个布行、瓷器、丝绸等等行当,甚至是包括茶楼、酒楼里的菜式佳肴,还有美酒,都会处处标榜着,他们所卖的东西,都是以多年的秘方而做成,可最终出来的结果,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基本上就是一个方子罢了。

只不过是有时候会有些步骤不一样,但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在燕倾城看来,有些事情,完全是取决于工匠的习惯而已,只不过是一些人习惯了后放盐,有些人习惯了后放醋罢了。

叶青不屑的笑了下,而后大言不惭道:“不是我跟你吹,我这方子,就是给他们八百年,他们也做不出来。”

说完后,叶青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好像说多了,记得好像五六百年后,就出现自己现在用的这方子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时候谁又能证实自己的真伪呢?

马车里的燕倾城对于叶青的话语,显然也是知道他在自吹自擂,于是索性便不理会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燕家能不能再靠布匹绢帛度过分家的难关,就在此一举了,但愿就如他所言那般,何况……现在她除了能够依靠他外,还能靠谁来扳回分家后这难关困局呢。

马车渐渐驶入西湖的河堤之上,两侧一排排的建筑,多以朱红色木制结构为主,招牌随着初升的太阳,带来的和煦的微风,慢条斯理的舞动着。

而一些青砖青瓦的深宅大院,大部分则隐匿在密林深处,颇有一番隐士别院的意味儿。

河堤上的马车已经很多,甚至刚刚经过的那道路口,就看见不少马车停在那里,几个马夫则是围坐在一起,打着哈欠聊着闲天。

听老刘头说,朝廷刚刚把临安定为行都时,西湖岸边还没有这么多商铺跟酒楼、客栈、码头等等,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这里便建盖的越来越多。

甚至不少达官贵人、皇亲贵族,都会在这里置办一些产业,闲暇的时候则是会带着家人等等,一同住进他们的别院里。

游人士子、文人雅客等等,也多会来此游玩儿,即便是那一幢幢深宅大院的别院,虽然他们买不起,但他们也会过来饱饱眼福,或者是看着临安城外的繁华,而后赋诗一首,来表现自己十年寒窗的努力结果。

而由于他们来的早,所以在进入繁华街道时,人流并没有李横等人想象中那般密密麻麻,加上老刘头的车把式确实是没得说,即便是在全是行人的路上驾车,马车也是让他驾的是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叶青则是仿佛像是旅游来到了,正在拍摄古装电影的无锡影视城一样,对于一切都显得极为的新鲜,瞅瞅这边看看那边,时不时还问问老刘头,那雷峰塔现在叫什么名字?

孤山不孤是什么意思?断桥到底在哪里?苏堤呢苏堤呢,哪里是苏堤?平湖秋月到底是啥?曲院风荷是不是唱戏的地方?不是说孤山已经被皇家视为皇家园林了吗,是不是咱们就不能看见了啊?

李横有些赶到丢人的拽了拽叶青的裤腿,没办法,这货此刻已经站在了车辕上,正在四下打量着西湖的一切,嘴里喃喃念叨着,甚至引来了一些路人的侧目跟诧异。

就像是土包子好像不容易来到了富饶、繁华的临安城,对于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跟兴奋,旁边的老刘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青的问题,张了张嘴……最后只好闷头赶车,至于没见过世面的叶青,自己就权当不认识吧。

马车里的燕倾城同样是深陷震惊当中,旁边的幽儿都快要傻眼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姐,他不会从小就没有出过临安城吧?不会这真是他第一次来西湖吧?怎么比幽儿第一次看见西湖还要兴奋啊?”

“不能吧,他不是还做了首诗呢吗?山外青山……。”不等燕倾城说完,燕倾城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想让她踩死那禁军的心!

“山外青山楼外青楼,能人背后有能人恁。怎么样儿这诗?”叶青兴高采烈的看着拽他裤腿的李横,大声说道。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西湖有感

不得不说,在叶青眼里,此时的西湖才是真正的西湖,处处充满了他心中认为古意盎然的美景与佳人,士子与墨客。

即便是太阳初升、露水未散之际,也能够看见已经在西湖岸边开始在那里作画、或者是赋诗,抑或是低头寻思着心中的灵感与美景。

早起的叫卖声与饱满浑厚的车轱辘声参杂在一起,再加上人来人往的百姓喧嚣声参杂于其中,即便不是一派盛世景象,如今在叶青看来,也是一派盛世景象。

确实如老刘头所说,哪怕是十年前,甚至是在朝廷还未定都于临安城的时候,西湖也不过是游人们喜欢游玩的地方,并没有被更多的人赋予什么精神与意境。

而随着临安城被朝廷钦定为行都,随着金与宋之间战事的平息,两地割据的局面稳固,西湖两岸那些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建筑物,便拔地而起,如同雨后春笋般,达到了今日这番盛世、庞大、繁华、热闹的局面。

不得不说,朝廷的屈膝谈和,确实是给百姓们继续享受当下太平生活,提供了良机,同样也让西湖的繁华与美景,没有被战争的残酷所摧毁。

是战还是和,确实,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个无法解答的命题一样,这口锅谁都不好背,谁都不愿意成为历史上的罪人,偏安一隅朝廷的罪臣。

但这个选择题,终究需要有人来做,终究需要一些人来背上骂名,成为历史或者是民族的罪人,来成全偏安一隅的南宋江山与百姓的安乐。

百姓的安居乐业,与朝廷丢失北地一味求和的颜面,最终不论是朝廷还是朝臣,都选择了卑躬求和,等于是放弃了皇家与朝廷的颜面,为南宋的百姓,求得了一方净土。

同样,也等于是把历史的骂名,与民族的罪人两大罪名,主动的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望着眼前的景象,即便是叶青,也不得不说,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要战争,他也愿意让眼前的盛世太平,能够永远的持续下去。

而一些主战朝臣、以及高喊着收复失地的文人士子,随着叶青对南宋了解的加深,在他眼里,一些主战人士,就如同上一世的网络喷子一样。

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拳拳爱国心,有的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无耻之心,当他们在键盘上敲出:打美帝我捐一个月工资,打倭寇我捐一条命时候,叶青每每在网络上看到这些,都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如果战争真的来临,他真的会如他的口号那般充满热血豪情吗?

想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很难回答,不过大家既然这么有热血,就不如先投身于国防事业,先参个军,当个兵,感受下训练与演习,感受下那些在执行任务的部队所处的残酷环境,感受下生命有多么的脆弱,而后再来捐工资、送命可好?

无知者无畏、无耻者……更无畏,便是上一世的网络喷子。

此时的叶青并非是主战、主和的任何一派,他更多的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如今的南宋朝廷,来参考着历史的记载,发出他如今的感慨。

毕竟是战还是和,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有办法去决定到底是战还是和。

何况,他如今也没有机会站在更高的高度,真正的身处朝廷的决策中心,从整个大局的角度,去考量战与和,哪个对南宋朝廷的利益更大一些。

单凭着一腔热血、不顾全大局就要收复北地,就要与金国死磕到底,喊着所谓的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岂不是就与上一世的网络喷子一样了?

收回有些飘远的心思,在叶青眼里如今的西湖,称之为临安的城外城也毫不为过,如同安居山林中的幽静别院,如同画匠圣地的朝廷画院、学院等,甚至包括寺院在这里都可以看到。

马车一路继续往前行,原本站在车辕上的叶青,最终被燕倾城一脚差点儿踹下马车,最后叶都头回头看了看那正伸回去的崭新绣花鞋,拍了拍屁股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土,便开始跟着李横等人往前走着,不再坐那车辕了。

踹了一脚后,有些心虚的燕倾城在车厢里听不到叶青的任何反应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掀开车帘,便看见了依然还是一脸兴奋与新鲜的叶青,正凭借着他那高于常人多半头的身才,还在继续打量着四周。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些人啊,只知沉迷于风景如画的烟波浩渺中,却已经全然忘记了,我大宋朝廷被金国铁骑践踏的北地。”李横同样是一个好战者,这也是为何他喜欢老刘头的女儿,却不喜欢老刘头,内心颇为纠结的一个原因。

燕倾城原本想要放下的车帘,并没有放下,听到李横如此说话的她,侧耳开始倾听,那禁军都头面对一腔热血、忧国忧民的李横这番话语,会作何回答了。

“姥姥!”叶青扭过头,看着燕倾城那美丽的侧颜,继续不屑的说道:“我现在算是有些理解主动禅位的那位的心思了,并非只是一味为了求和啊,而是人家早就看透了,朝廷啊……有太多的矛盾与忧患存在,想要收复北地,怕是他自己都不相信,以现在这样的朝堂气象,就能够做到啊。”

“我们有水师,有步骑,同样也有如同岳元帅背嵬军一样的铮铮铁骑,跟能征惯战者,何愁收不回北地?如果朝廷有足够的信心与决心……。”燕倾城不同意,不等李横说话,就在车窗处反驳道。

“姥姥,有信心跟决心就够了吗?战争如果是靠信心与决心,是靠装备精良与否来决定输赢,干脆大家直接摆牌面好了,还打什么仗?左右战争胜负的因素太多了,而我们缺乏的……呵呵,则是最为主要的,那就是我们的国策!自立国开始的传统基因,就注定了我们的战争,永远都会以失败而告终,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一个小小的副都头、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别老是操这些不该你们操心的事情。”叶青有些烦躁的摆摆手,看着燕倾城在一栋朱红色的三层楼跟前,走下了马车。

战争的输赢如果仅靠牌面来决定胜负,那就不会出现二战期间,意大利这种不打胜仗的军队,以及美帝在朝被打服的战争了。

所以在叶青看来,战争的胜负并不是靠一些单个因素来决定的,而是靠着很多复杂的条件与环境,传统与基因决定的。

而大宋朝廷,缺的东西太多了,完全就没有能够左右战争胜负的任何有利条件,是完完全全的站在南宋这一边的。

最起码,文官在一支部队的权利大过武将,在帝王心中的信任高过武将这两条,就注定了大宋朝廷打仗,其实就是闹着玩儿,能赢是运气,输则是必然。

而非要落实到现在的南宋朝廷身上,从赵构匆忙继位后就开始漫山遍野的撒丫子跑,江南两路、大半个华夏之地被他“旅游”了个遍,甚至还要到海上“度假”一段时日,就这样在陆地都找不到立足之地的朝廷,你指望他收回北地?闹呢啊!

而后好不容易稳定在临安,连称京都的决心都没有,只敢称之为行在、行都,从名义上、文字游戏上来昭告天下,我们有重拾北地的决心,看我们都不称之为京都,而是称之为行都,我们的决心是多么的大!

可管用吗?赵构继位、偏安一隅,满堂朝臣他自己还没办法全部扒拉捋顺,整个朝廷都处于战战兢兢之中过日子,就想着指望着一两个名将,能够收复失地?

想着心事儿的叶青,一脑门差点儿撞在了眼前的燕倾城身上,闻着那发间沁人心脾的一缕幽香,叶都头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眼前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燕倾城与幽儿两人此刻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而在燕倾城的左侧,燕鸿升正冷冷的用眼睛瞪视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叶青无所谓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丝毫不把燕鸿升,以及身后的燕庆富、燕庆祝两人带有威胁的目光放在眼里。

另外一侧,与燕倾城、燕鸿升呈三足鼎立之势方位的,不用猜,叶青也知道那必然是燕倾城的三叔燕鸿鹄,而燕鸿鹄的身后,则是站着两个跟燕倾城年纪相仿、略有姿容的女子,此时正撇着嘴,有些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燕倾城。

“倾城见过二叔、三叔,想不到二叔、三叔竟然比倾城来的还要早,倒是倾城让二叔、三叔久候了。”燕倾城倾身行礼,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着急,也不说早来一会儿,还要让人等,礼数不周、轻视长辈……难怪一些工匠都不愿意再跟着干了。”燕鸿鹄的身后,一个打量着自己刚染的指甲的少女,瞥了一眼燕倾城后,便不阴不阳的说道。

“二叔、三叔里面请。”燕倾城没有理会,往前两步,伸手指了指厅内不远处的楼梯口,示意上楼说话。

“今日是我们燕家的重要家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倾城,你父亲之所以不来,想必也是不想我们的家事被外人知晓,所以二叔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燕鸿升开始寻求掌握接下来的谈判主动权。

“李横,带人上二楼检查一遍,看看楼上是否有闲杂人等,如若有,二话不说,赶出去!今日任何人若是想要威胁小姐的人身安全,就拿手里的刀子招呼!”叶青依然是笑容满面,既然跟燕大小姐合作了,就得给人站脚助威才是,禁军虽然是最低的第三等,但也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商贾如此看轻不是。

“你……。”燕鸿升再次为之气结。

“二叔、三叔请。”燕倾城配合着叶青对李横的招呼,再次想要占据主动,向燕鸿升跟燕鸿鹄虚请道。

正文 第八十章 矛盾与纠结

燕倾城、叶青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两人之间多多少少,还是培养出了一些心灵上的默契度。

所以从燕倾城第一次开口请燕鸿升、燕鸿鹄上楼,想要以燕家大家长的身份,争取主动权,全权掌握、主导接下来谈判分家的每一个细节时。

叶青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燕倾城的心思,更何况他也很清楚,无论是哪一个时代,谈判的时候,一个主导权跟主动权在手,对于在谈判的过程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是丝毫不亚于心理战高手,在谈判中起到的作用。

所以这个时候,他这个禁军,必然是要站出来,帮着燕倾城夺回主动权,让她牢牢的掌控着局面,而非是把谈判的主导权,在一进门就被燕鸿升不知不觉的夺走。

燕鸿升显然也知道在分家一事儿上,不能任由燕倾城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让她主导了分家谈判的主动权,便想着站在大厅内,以先入为主的形势,给燕倾城施以压力。

所以那燕倾云说话讥讽、数落燕倾城的不是时,他只是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自然也是希望,因为燕倾云的话语,能够让燕倾城多少显得有些势弱。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料到,上一次搅了他好事儿的小小禁军,这一次又站出来搅和他的好事儿,当下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伸出手臂指着叶青,而后又指了指叶青身后那几个,已经踏着大步,往二楼跑的禁军。

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倾城,你这是什么意思?燕家的事情,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外人插手不是?”

“他们只是阻止外人插手我燕家的事情而已,他们怎么会参与呢?”燕倾城说完后,不等燕鸿升再次反驳,当下便率先往二楼走去。

这家在寸土寸金的西湖占地极广、雕梁画栋、高达三层的建筑,既有对外的茶楼与酒肆,自然是也有客栈,而如今燕倾城等人进出,却是整个恢弘建筑的后院,所以这里并没有闲杂人等会出现。

站在二楼的窗口处,打开窗户,西湖的美景便尽收眼底,甚至还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河堤上,一辆辆马车或是行人,正兴致勃勃的往西湖这边赶过来。

打量着外面的风景,回头只见燕倾城面无表情的首先走上二楼,身后自然是跟着燕鸿升、燕鸿鹄以及两人的子女。

燕倾城先是望了一眼叶青这个方向,脸色犹豫了下后,还是径直走过来说道:“苏总管一会儿也会过来,今日一早,我就让苏总管去接今日做见证的范先生了,所以一会儿看见苏总管接来的范先生,态度千万要毕恭毕敬才行,切不可拒之门外。”

“这话说的,我是那种……。”

“刚才多谢了。”燕倾城望着那神态上是事不关己,但却一直若有若无帮助自己的叶青,不由得露出发自肺腑的微笑。

“别……你这多谢太贵,我承受不起,我怕你再把我的腰牌扔了。”叶青看着燕倾城脸上绽放的笑容,急忙转移视线,这娘们的笑容简直是勾魂摄魄,越来越让人把持不住了。

“那我先过去了。”燕倾城看着叶青视线又移到窗外,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一闪而过说道。

“等会儿。”叶青转移过视线,见燕倾城已经欲转身离开,于是仓促之下,一把拽住燕倾城的衣袖。

“怎么了?”燕倾城回眸,对于叶青拽住她的衣袖,并没有表现出反感。

只是这一幕放在燕鸿升等人的眼里,特别是燕倾城的堂姐燕倾云跟燕倾雨的眼中,顿时充满了鄙夷跟不屑。

“与人谋事,则须知其习性,以引导之。明其目的,以劝诱之。知其弱点,以威吓之;察其优势,以箝制之。与奸滑之人谋事,惟一刻不忘其所图,方能知其所言;说话宜少,且须出其最不当之意之际。于一切艰难之谈判中,不可存在一蹴而就之想,唯而图之,以待瓜熟蒂落。这话没听说过吧?免费送给你,好好琢磨琢磨。”叶青依然抓着燕倾城的衣袖,而燕倾城也像是忘了叶青还抓着她的衣袖,神色认真、专注的一字一句的听着叶青所言的这番话。

“咳……。”燕倾城自己回味了一番,觉得自己记得差不多后,便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某人抓着人家的衣袖,有些明知故问道。

“你说呢?”燕倾城的视线从叶青的脸上,慢慢转移到叶青的手上,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手拿开!”

“哦,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想这番话了,忘了还拉着你的衣袖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叶青像是才发现一般,急忙把自己的手从那隔着袖子,都能感受到柔若无骨的手腕上松开。

“这一次我信你,上一次在染色作坊里我绝不相信!”燕倾城眼中并没有怒意,相反多少却带着一丝的羞涩跟胆怯似的。

“快去吧,你二叔三叔喊你呢。”叶青看着燕鸿升跟燕鸿鹄有些复杂的目光,哪能不知道,自己刚才跟燕倾城有些过于亲近、暧昧的接触,让这两人有些看自己两人不顺眼了。

燕倾城白了叶青一眼,那娇媚的风情,以及倾国倾城的容颜,让叶青又是一阵心里躁动跟魂不守舍,再次急忙把视线望向窗外。

看着绝世倾城的燕倾城离开后,整个二楼的大厅内,除了李横几个禁军便再无其他人后,叶青眼中隐藏着的焦躁则是越来越明显。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种恋爱的感觉了,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每次看燕倾城的时候,心情总是格外的开心。

特别是在刚才,他刻意抓着燕倾城的手腕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已经紧张的要死,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甚至比他第一次用大狙,瞄准歹徒的头颅后,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还要紧张千百倍。

而他在告诉燕倾城那一段关于谈判的话语时,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仿佛都在颤抖,差一些都无法把那段话完整的背出来。

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让他很不安,让他感到格外的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敢肯定自己稀里糊涂的穿越到大宋之后,会不会在某一天又稀里糊涂的穿越回去!

谁知道这是不是苍天跟自己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已经竭尽全力的,避免自己跟白纯、锦瑟、燕倾城、幽儿、李横等人一起的时候,流露出太多的个人内心情感了。

因为他不敢跟这些人走的太近,或者是全身心与他们的相处,因为他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又稀里糊涂的被穿越回去后该怎么办?

这些人在现在,在自己眼前都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有真情实感的存在,但如果有一天,自己再次被穿越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而眼前这些渐渐走进自己内心,渐渐让自己牵挂的人,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的。

所以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想这些人了又该怎么办?

这远远不是距离能够解决的问题,如果自己想见谁,然后买张机票,就能飞到跟前见到谁,这可是中间隔着近千年的时光,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任何交通工具能够到达的地方。

所以叶青一直给人一种我行我素、狂放不羁,任何事情都毫不放在心上,让人觉得他既近又远、无法真正接近了解的原因。

也是为何燕倾城会在他的背包上,凭借着女性那神秘莫测的第六感,敏锐的捕捉到了叶青那孤傲不羁的性格,最终以空谷幽兰形容叶青的原因。

望着窗外的风景,叶青第一反应是想逃,逃的越远越好,因为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时候万一消失了,受伤的就该是燕倾城他们了。

可自己又该往哪里逃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越回去,如果不能穿越回去,那么他或许会死了这条心,会完全的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会完全放弃、深藏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啊,谁也没有告诉自己,自己这穿越到底是单程、还是往返啊。

“半年,半年为期,如果再过一个月,自己还依然在这个时代,那么……就放弃过去!?”叶青喃喃的念叨着,心中却是无比的纠结与矛盾。

毕竟哪一个过去他都不想放弃,哪一个过去都是他真实的经历,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呢?

可想想那倾国倾城的燕倾城,淡漠高冷的嫂子白纯,叶青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白纯跟燕倾城长得丑一些的话该多好,自己就不会因为她们的美貌,过的这么纠结了。

美人,谁不爱呢?何况还是两个具有倾国绝色的佳人!

自然,如果能够在南宋过一辈子他也愿意,但前提是,自己不会再稀里糊涂的穿越回去,因为那样的话,自己就成了伤人的罪魁祸首!

“都头,苏金生到了。”李横看着望着窗外,时而皱眉、时而苦笑的叶青,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啊?什么?”叶青有些恍然,看着旁边那张已经渐渐熟悉,烙在心里的李横那张面孔,茫然的问道。

“苏金生到了,可惜,他要接的范先生并没有被他抢到,反而是燕鸿升的管家,接到了那位范先生。”李横在叶青耳边解释道,而后就看见失神落魄的苏金生,像是被霜打了的蔫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走了过来。

(ps:这章不好写,但也得交代,不交代,就没办法解释燕倾城跟白纯眼中的叶青,为何老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感觉的原因,也没办法解释,叶青为何在这个时代,一直被迫着做一些事情的原因。

当然,看书评说,叶青的目标一直看不到,但其实一直在描述铺垫,白纯的被汤鹤溪逼迫的情形,燕倾城分家的形势,其实都是在逼迫着叶青在做选择,明确目标。

只是现在形势还没有到,随着后面故事的展开,叶青下定决心在大宋,才能确定这一切不是?

毕竟谁稀里糊涂的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反应都是该怎么回去,而不是立刻就想着我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创出一片天地,要怎么着才对。除非是带着目的穿越的,可《宋疆》的主角叶青,是被泥石流裹走意外穿越的,所以不可能一过来,就想着在大宋成家立业不是?多点儿耐心,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冤家路窄

叶青还是头一次看见任何时候在他眼里,都是意气风发、从容不迫、自信满满的苏金生,一副要死不活、失魂落魄的样子。

由此也可以知道,燕家分家一事儿对于三家的重要性,以及那见证人,在商贾或者是燕家这些人心里份量跟德高望重。

能让两家争着、抢着去接,而没有接到的一家,垂头丧气,仿佛天塌下来似的样子,倒是让叶青有些好奇,这范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在别人分家的事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也别唉声叹气的,没接到就没有接到呗,又不是人跑了或者是死了,最起码还是来了不是?”叶青安慰的拍了拍苏金生的肩膀,耳边依然是苏金生的连声叹气,仿佛今生今世的所有一切,都取决于接没接到那个人一样。

“叶兄弟,你……你是不知道啊,范先生可并非是一般的圣贤大儒那般德高望重啊,他的学生就曾经把他誉为当代陶朱公啊。”苏金生连连摇头,摆摆手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

“陶陶陶……陶朱公是谁?”叶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耻下问”道。

“……你……你不会连陶朱公都不知道吧?”苏金生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叶青道。

“他他他很有名?”叶青有点儿心虚,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么常识性的错误了。

“与时逐而不责于人;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商圣范蠡是也。”苏金生皱着眉头,像叶青解释道:“这位范先生自诩乃是商圣之后人,先经商后从文,与当世大儒朱熹乃是至交好友,你说这样的人物,如果偏袒二老爷或者三老爷,大小姐还怎么在分家中,得到人家公平公正的支持?”

“那这位范先生既然自诩为商圣范蠡,人品应该不会太差吧,找他过来主持公道,那就得一碗水端平啊,如果因为两家之中的一家没有接到他,就偏袒另外一家,那这范先生岂不是也就是个墙头草一样的人了?”叶青本意还是想安慰苏金生,毕竟,看着苏金生那皱着的眉头,叶青都觉得有点儿替他着急。

“话是如此说,但这位范先生一向嫉恶如仇,推崇理徳与个人修行,正所谓小事看大、见微知著,咱们不是为了不让人家从礼遇上挑出毛病嘛。”苏金生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叶青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要是单单因为这么一件事儿,应该不至于吧?何况此人还是跟朱熹乃是至交好友……。

“不对,你等会儿,你说他跟朱熹是至交好友?”叶青一把拉住苏金生的肩膀,感到有些不对劲的问道。

叶青突然间想起,前些日子跟白纯前往范念德的府上,接锦瑟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白纯跟自己发脾气,好像也说过,那范念德跟朱熹是至交好友。

世间之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叶青相信,即便世界再大,冤家路窄这句话在一个人越不想的时候,越是能够让人“梦想成真”!

“没错啊,怎么了?”苏金生看着有些一惊一乍的叶青,茫然道。

“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位你嘴里的范先生。”叶青急急问道。

如果真是范念德的话,那么自己就不宜继续呆在这里了,不然要是被范念德碰见,再加上燕鸿升等人的挑衅,在燕家分家一事儿上,自己可就不是帮燕倾城了,自己就会是像猪队友一样,是往死里坑燕倾城了。

苏金生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而后拉着叶青走到另外一扇窗户跟前,只是打开了半扇窗户,便能够把楼下后门处的情形一览无余。

看着两架马车缓缓入内,只见十数人围着的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下,一张崭新的车凳被放在了马车车厢旁。

苏金生指了指那马车跟前极为殷勤,估计比侍奉他爹妈,还要恭敬的燕鸿升府里的大管家宋迁,正低头哈腰的请马车车厢里的人下车。而在宋迁的身后,十数个护卫跟下人,也已经恭敬的站成了两排,迎候着马车里的人下车。

“看见吗,就是他。刚才我几乎是跟宋迁一同到达范府门口的,礼数、态度上我甚至比那宋迁还要恭敬,但范先生一出来就直奔……。”苏金生跟叶青同时望向窗外,低声向叶青解释道。

叶青看着一身宽袍大袖,做儒士装扮的范念德走下马车,耳边响着苏金生的解释,不由分说的打断苏金生的话,郁闷加冒火道:“神特么的名望大儒,这老小子就是个喜欢倚老卖老、道貌岸然、欺负弱小与孤儿寡女的伪君子!就特么的他?你们找来做见证人?没给钱吧,你要是给这货使钱使到位了,我估计他能把你夸成一朵花儿来!狗屁特么的名望大儒!我特么的……卧槽,我还是先躲躲吧,我跟这老小子不对付,一会儿倾城出来,就说我有事儿先撤了。”

叶青望着楼下一行人,在寒暄了几句后,随着二楼原本燕倾城几人所在的房间门打开,于是叶都头一看风向不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躲起来,千万不要让自己跟范念德碰面,不然燕倾城估计得恨死自己。

“叶兄弟你……。”苏金生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窜的叶青,急忙低声问道。

刚刚与燕鸿升、燕鸿鹄等人走出房间,准备下楼去迎接范念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慌不择路的在二楼大厅乱窜,时不时拍拍其他被锁上的房间门,像是见鬼似的要躲起来的样子,不由的便秀眉紧蹙。

低头跟幽儿交代了两句话后,便继续跟着燕鸿升、燕鸿鹄往楼梯口走去,而幽儿则是小跑着来到正在拍门的叶青旁边。

“喂,小姐让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一点儿,那范先生来了,不要让人家觉得我们燕府的人不懂规矩。”幽儿看着叶青着急忙慌的样子,撅着嘴说道。

这个时候,他哪怕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都行,为什么就非要鬼鬼祟祟的搞出动静来呢。

“姥姥!告诉你家小姐,我有事儿先走了,一会儿再在这汇合,还有,分家之事儿千万不能轻易让步,不管那范先生是什么来头。”叶青拍了好几扇门,却都是锁着呢。

于是,叶都头正打算跳窗户时,只见幽儿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把叶青刚拍完的房门给打开了,看着愣在原地的叶青问道:“为什么啊?小姐刚才还想着让你跟她一同进去呢。”

“我又不是燕家的人,进去只会给你家小姐添麻烦,而且……告诉你家小姐,我跟那范念德那老王八蛋不对付,所以让你家小姐千万别跟他客气,不该让步的绝不能让步!告辞……把门锁上再。”叶青推开挡在门口的幽儿,自己先闪身进了房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急忙自己把门关上,叮嘱幽儿赶紧锁门。

李横看着叶青的一举一动,不用说都知道叶青肯定有事儿,所以也不问,也不动,只是碰了碰老刘头的肩膀后,低声说道:“叶青估计有事儿,如果有事儿我这个副都头的话您也得……。”

“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现在你是副都头,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听你的就是了。”老刘头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就多谢刘叔了。”李横嘿嘿笑着说道。

这声叔喊的老刘头很不自在,总觉得这货是因为自己的闺女,才喊自己一声叔的。

燕倾城一路跟着再次走上来,而范念德也只不过是在楼下,看到自己后,处于礼貌的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是一直跟燕鸿升热络的寒暄着,其他人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如今两人更是携手并肩上楼,这让燕倾城心里开始不由得越发担忧起来,看样子二叔跟范先生极为熟络,今日分家之事儿,自己如今有些骑虎难下、左右两难了。

如果按照二叔刚才分家的条件,那么自己就得作出很大的让步来,而如果自己继续坚守,不退让的话,看现在的情形,范先生显然是会站在二叔那边,到时候指不定会如何来让自己,或者是父亲难看的。

想到这里的燕倾城,不由自主的便开始在大厅里搜寻起叶青的身影,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该找叶青商量下对策。

握着自己刚才被叶青握过的手腕,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叶青的身影,只见幽儿有些紧张的站在一旁,正向那范念德低头行礼。

“小姐,叶公子说他自己跟范先生不对付,所以便躲起来了。”幽儿在燕倾城耳边低语了一声,而后又悄悄地指了指不远处那扇,刚刚被她锁上的房门。

“不对付?为什么?”燕倾城芳心一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今日不会真的要完全被二叔他们占据主动吧。

“不知道,他只是说,如果被范先生撞见他,怕是会给您带来麻烦,所以就躲起来了。”幽儿望着燕倾城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自己整个人一下子也变得失落起来了。

这个时候,按理说应该是他站在小姐身后,为小姐站脚助威的时候,但却突然间躲起来了,让小姐一个人在此,显得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燕倾城紧蹙眉头,此刻倒不是因为叶青躲起来了,而是她发现,在分家一事儿上,自己跟父亲把二叔、三叔两人想的太简单了。

怔怔有些发愣的时候,便听见楼下再次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刚刚一同下楼的两位堂姐燕倾云、燕倾雨,以及燕庆祝、燕庆富四人,不知道又请来了谁,正在楼下热络的招呼着。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两虎初见

叶青听着幽儿从外面锁上门,正打量着身后的房间时,便听见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范念德那不算是熟悉的声音,以及燕鸿升极为热情的声音,让贴着门倾听的叶青不屑的只撇嘴。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了: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官找官,民找民,扁嘴找那鸭子群。真是什么德行的人,就跟什么德行的人走的亲近啊。

回身继续打量着房间,并没有多少东西,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书籍,而在里间则是一个衣柜与一张床,以及一些其他家具。

房间的布置并不是很奢华,相反则是显得较为简单,而且看起来更像是女孩子住的房间,并非是男子住的房间。

嗅着房间里淡淡的幽香,在叶青闻起来,倒是跟燕倾城身上那股幽香,颇有几分相似。

动作小心的在房间里随意的翻来翻去,转变了整个房间后,走到窗前刚一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就看见又是两架看起来比较华丽、高贵的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而从第一架马车上下来的人,倒是让叶青吓了一跳,赫然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一直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追求白纯的汤鹤溪!

随着汤鹤溪走下马车,门口的燕庆祝、燕庆富,特别是那燕倾云还是燕倾雨,瞬间就热情的迎了过去。

叶青望着眼前的场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把燕家分家的事情、以及燕倾城与自己被伏击的事情,真正的与汤鹤溪联系起来了。

之前的一些只是猜测,因为白纯的关系,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往这方面猜测,但如今看着汤鹤溪与燕庆祝等人熟络的样子,以及燕庆祝兄弟二人请那两名金人前往斜风细雨楼,便已经完全能够证实,汤鹤溪恐怕才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让叶青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应该是燕倾城的两位堂姐,虽然他对不上名号,只是从燕倾城嘴里得知,一位叫燕倾云、一位叫燕倾雨,此刻两女对汤鹤溪是频抛媚眼,甚至若有若无的,把自己的胸膛往汤鹤溪的身上贴。

但汤鹤溪好像多少有些顾忌似的,总是会在两女主动贴上来之前,不动声色的转身或是后退,或者是手指这后院的建筑,以此来避开送上门的“便宜肉”。

“长得英俊潇洒看来是真占便宜啊。”站在窗口的叶青,望着春风得意的汤鹤溪,喃喃自语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被幽儿打开了。

燕倾城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着站在窗口的叶青,正要说话时,就听见叶青突然怪叫一声:“卧槽!什么意思?白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青只见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当汤鹤溪走到跟前后,马车门帘被从里面掀开,而后白纯跟锦瑟两人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白纯的肩膀上,还背着叶青那绣着竹子与兰花的背包,此时对着汤鹤溪行礼后,就要携锦瑟离去,既然已经搭乘车到了西湖,那么自己跟锦瑟,就该先前往断桥才是,毕竟,昨天夜里就跟叶青约好了,等他忙完了燕家的事情,三人便会在那里汇合。

“怎么了?”燕倾城还来不及说话,就急忙走向窗口处往外望去。

兴许是女人的直觉,燕倾城第一眼就看见了,背着她极为熟悉的那个背包的白纯,而白纯显然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转身回头,便看见了站在窗口的叶青与燕倾城。

“她是谁?她叫白纯?”燕倾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想也没有想的脱口而出道。

“对,她叫白纯,我得下去一趟。”叶青跟燕倾城说完后,便立刻转身往楼下跑去。

“喂,你……!”燕倾城气得柳眉倒竖,这个白痴为何这么紧张那个叫白纯的女子?望着叶青飞似的跑出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跺脚哼了一声。

“背包?不会是他嫂子吧?上次在一品楼碰见过,不就是她吗?”有些反应过来的燕倾城喃喃自语道,而后就看见燕鸿升等人,也已经再次走出来,再次往楼下走去。

楼下的白纯,绝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汤鹤溪,以及汤鹤溪身后那两名,莫名对自己表露出浓浓敌意女子,只是淡淡的对汤鹤溪说道:“多谢汤公子的马车了,白纯便不再打扰了,告辞。”

“白小姐留步。”汤鹤溪伸手在白纯背后虚拦,见白纯停步背对着他时,急忙说道:“白小姐,鹤溪今日来西湖,也非是有什么大事,如果白小姐不嫌弃,不妨就让鹤溪作陪,共赏这西湖美景如何?”

“不如何。”叶青的声音喘着粗气,在汤鹤溪身后响起。

背对着汤鹤溪的白纯,听到不如何三字时,差点儿失声笑出来,不过她还是急忙止住心中的笑意,面色平静的转过身来。

她与锦瑟刚刚走出巷子口,正琢磨着从哪里招辆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汤鹤溪从路边一架马车上走了下来,显然是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而她在汤鹤溪相邀一同出城时,便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但不料汤鹤溪却说他是打此路过,是准备前往燕府在西湖的别院,去给燕府的分家做见证人。

说着话的时候,就看见汤鹤溪向身后一招手,一架马车从三婶儿酒馆门口的巷子里,便缓缓驶了出来。

想着叶青本就在燕府当差,加上汤鹤溪的执意相邀,大有如果不一同前往西湖,便不会让她们两人离开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登上后面的马车,与汤鹤溪一同来到了这位于西湖的燕府后院。

一路上的白纯与锦瑟两人,在马车车厢里都是紧握叶青给她们的弓弩,以防在路上如果出现什么变故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过还好,这一路上汤鹤溪根本就没有下车,也没有打扰她们二人,直到到了这里,汤鹤溪这才再次开口,相邀一同共游西湖。

只可惜,汤鹤溪的相邀不等白纯拒绝,就被白纯的小叔子给无情的拒绝了。

汤鹤溪并没有预料之中那般生气,依然保持着颇有风度的笑容,看着一身禁军装扮的叶青,与白纯并肩站在了一起时,看着白纯抬头望向叶青,那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后,汤鹤溪神色之间才闪现过一抹不快。

“你不好好当差,跑下来干嘛?不是说好了么,一会儿完事儿了在断桥相会吗?”白纯嘴上看似说着责怪的话语,但神色之间却是连一丁点儿埋怨的意思都没有。

“别提了,真是点背到家了。”叶青低头靠近白纯耳旁诉苦般说道:“你知道燕家分家找谁来当见证人吗?不是别人,就是范念德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我刚躲起来,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就看见你从这马车上下来了,所以我就只好跑下来了,还以为你是被他要挟而来呢。”

叶青与白纯低头说话的这一幕,在外人眼里,特别是汤鹤溪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暧昧跟亲近,而白纯也像是忘记了男女之防一般,任由她小叔子在其耳边低语着,脸上依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随着叶青说完后,还看着叶青微笑着轻轻摇头。

汤鹤溪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顿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扇飞白纯旁边的叶青。

别说自己能如此靠近白纯了,就是这样颠倒人间的绝美笑容,白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流露过。

不远处走过来的燕倾城,跟随在燕鸿升等人身旁,第一眼同样看到的是叶青跟白纯之间,有些暧昧的并肩而立,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一些?那距离,好像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近上几分!

“那怎么办?他们下来了。”白纯望向前方,原本送她与汤鹤溪而来的马车,在汤鹤溪跟白纯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赶向了后面的马厩处,所以此刻在阳光温热的院子里,白纯即便是想要让叶青再躲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望着叶青有些皱眉的样子,急忙低声跟叶青念叨道:“那汤公子也是燕家请来做见证人的,刚才他请我跟锦瑟上车的时候自己说的。要不你一会儿先向范先生赔个不是?”

“姥姥!凭什么对他赔不是?我还赏他钱了呢,应该是他谢我还差不多。”叶青望着前方,已经看见他跟白纯的范念德,脸黑的如同锅底似的,在燕鸿升等人的簇拥下,快步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锦瑟此时紧张兮兮的站在白纯的旁边,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手紧紧抓住白纯的衣袖,深怕自己被范念德抢回去。

白纯无奈的看了一眼叶青,这些时日的相处,叶青的脾气秉性她自然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小叔子平日里看似和和气气、极好相处,即便是因为闹一些笑话而被街坊四邻取笑,他也会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一笑了之。

但如果因此就真以为小叔子没有一点儿脾气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日在范府三拳两脚就打昏了人家四个护院,除了因为自己差一些给范念德下跪外,不外乎便是不愿意看到范念德那副嘴脸,所以才会牛脾气上来,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

“那一会儿我给范先生赔不是,你可不准再拦着。”

“行啊,你试试呗。”叶青望着脸色阴沉的走过来的范念德,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时之间让白纯左右为难,真怕自己不等说话给范念德赔不是,叶青就会把人家再揍上一顿。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骂街的叶都头

锦瑟一直都跟幽儿极其的相像,或者说是,这个时代作为官宦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有着内心胆小、表面强硬的特质。

平日里的时候,你或许看不出来她们会有什么不同,但当真正的面对能够给予她们心里压力的人时,她们心中的胆小就立刻显现了出来。

而且在叶青看来,不论是锦瑟还有幽儿,还有一个极其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护主,甚至是有些像忠臣良将一样,有一种主辱臣死的觉悟。

所以当看到范念德大步往这边走过来时,锦瑟第一个就显得格外的不安,整个人紧张的鼻尖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原本拉着白纯衣袖的手,此刻有些惶恐的从白纯衣袖上放开,微微向前挪了两步,作势就要挡在白纯跟前,替代白纯向范念德下跪赔不是。

任是白纯还是锦瑟都知道,当初叶青在范府打昏四人,而后带着锦瑟离开范府、扬长而去,这件事儿不可能就此完结,范念德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

锦瑟又一次惶恐不安的面对,已经在她们身前不远处站定的范念德时,正要再次下跪时,便被一直放在肩膀上拉了回去,而后与白纯再次并肩站在了一起。

“一双死鱼眼瞪着我们有事儿?”叶青语气毫不客气,挡在白纯跟锦瑟跟前不屑的说道。

“竖子小人尔!光天化日之下与嫂嫂形影不离,伤风败俗、天理难容。”范念德阴沉着一张脸,言语颇为诛心的冷声道。

“哟,这么会扣帽子?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我嫂子做伤风败俗的事情了?这么大岁数了,心竟然这么脏?是不是看见男女在一起,就觉得他们之间必然是做道德败坏之事儿了?照你这么说,你老小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思想这么肮脏,行为自然是干净不了,没少干缺德的事儿吧?对了,你先别说话,上次在你家,你丫口口声声说锦瑟是你府里的丫鬟,是我嫂子卖给你的,但就算是如此,我们也同样给了你三十两赎金,不对,是一百两赎金给你,怎么也不见你差人把多余的银子送还给我啊?怎么?真当是我特么赏你老小子的?还是就当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那七十两银子就让你这么吞没了?丫挺的,真特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别特么瞪我,有能耐先还钱。”叶青伸手在范念德跟前,冷笑着说道。

讲道理讲不过你,圣人云伦理啥的我更是说不过你,但骂街谁不会啊,这玩意儿你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呢,骂起街来,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怕!

“你!血口喷人,无耻之尤……。”

“别人拿你当回事儿,是因为有求于你,不是你德高望重,就算是你德高望重,你也不过是沾人家朱熹的光,跟你自己的肚子里的糟粕没多大关系,不服?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东南三贤:朱熹、张拭、吕祖谦,跟你有关系吗?”叶青言语相加,毫不退让。

即便是旁边的汤鹤溪,都被叶青的口才跟胆气所折服,这货太能得瑟了吧?

先不管说的对不对,就是这份胆魄跟勇气,就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范念德啊可是,虽然说是比朱熹当人不如,但那也是临安城有名的大儒啊。

怎么在叶青这里,三言两语就被骂得说不出话来了,脸色铁青之下,汤鹤溪都有点儿担心,范念德会不会被叶青的一番混账话,气的喷出一口老血来。

“好!好!好!竖子好胆色,今日老夫倒是要请教请教……。”

“别,想请教给钱,我跟你一样,就稀罕钱,先还我七十两银子,然后看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准我能教你一点儿学问,人家朱熹、陆九渊论辩做道,咱们也可以在此吵架骂街,说不准也能成就不亚于朱熹、陆九渊的佳话,哈哈……。”叶青看着被自己气的颤抖的范念德,心情是越发的痛快了。

身后的白纯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她虽然上次已经在范府见识过叶青的看家本领:泼妇骂街,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青再次故技重施,胡搅蛮缠般的谩骂,还是让她所料不及,于是急忙在叶青身后,拉了拉叶青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燕倾城原本的目光就没有在叶青身上,一直是盯着白纯肩上的背包,此刻看着白纯偷偷拉拽、阻止叶青继续谩骂,心里不知道为何,竟然泛起了一丝酸意。

“今日之事儿老夫日后一定加倍奉还!白纯,老夫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脱离叶家,要么就背上不守妇道……。”范念德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脸面都丢光了,于是只好不再理会叶青,转而向白纯发难。

“范世叔,侄女因家父与您相交,才尊敬您一声世叔,但如果您如此不问是非、不分青红皂白,便信口雌黄般污蔑侄女不守妇道,白纯倒想问问范先生,范先生从何得出白纯不守妇道之实?还是范先生打算利用自己的人望名气,打算给白纯泼污水?”白纯听到范念德说道不守妇道四个字,瞬间心中也涌起一股怒火,上前两步与叶青并肩而立,看着范念德冷冷的说道。

“好!好!好!现在连你都敢如此反驳老夫了,你父亲被流放,你无家可归,要不是我收留你的丫鬟……。”范念德料想不到,自己印象中一项温婉有礼的白纯,竟然也会站出来反驳他,甚至如此顶撞于他。

“既然范先生认为是收留,而不是白纯把锦瑟卖给您,那么当初白纯去府上接锦瑟之时,还了范先生当初接济白纯的三十两银子外,那其余七十两银子,白纯做主不要了,就算是锦瑟在府上叨扰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但从此以后,还希望范先生不要再在白纯面前以长辈自居,更不要污蔑白纯不守妇道,白纯嫁入叶家,不用他人指手画脚,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锦瑟,我们走。”白纯最后,把叶青上次在范府说的话,再次同范念德说了一遍。

白纯是骄傲的,也是极为聪慧、知书达理的,虽然她父亲在大宋朝廷不算是多大的官儿,但身为转运使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一些官家小姐的脾气的。

之前因为她父亲白秉忠的缘故,才对范念德礼遇有加,但当范念德三番五次污蔑,以及以长者身份乱加指责时,特别是指责她不守妇道这样的话,更是像触碰到了白纯的逆鳞,让白纯一下子不得不冷着脸,为自己辩解一番。

毕竟人言可畏,更何况是从范念德这样,在临安拥有着极大的名望,跟影响力的人嘴里说出来,即便是不是事实,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以讹传讹的变成事实。

汤鹤溪原本一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还希望在范念德的言语相逼之下,白纯能够向自己求救,自己好英雄救美。

所以当看着范念德斥责叶青不成,反被叶青羞辱时,他依然是无动于衷,只是当范念德突然把矛头对准白纯,要指责白纯不守妇道时,他一下子便对范念德失去了好感。

此刻听到白纯不卑不亢地反驳范念德的斥责,心里自然是大呼痛快,也从而对范念德更加失去了好感。

当看着白纯带着锦瑟要离开时,汤鹤溪急忙向前两步道:“白小姐,不妨在此稍等一会儿,等鹤溪忙完了……。”

“难道汤公子,真想让白纯陷于不守妇道之境地、背上一世骂名、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不成?范先生能够凭空捏造,汤公子是打算协助范先生做实白纯不守妇道……。”白纯望着汤鹤溪那洒脱英俊的笑容,脸色平静道。

“鹤溪绝无此意,鹤溪自然是知道白小姐的为人。何况,白小姐也不过是与叶家那叶宏定亲而已,并没有明媒正娶的嫁入叶家,所以范先生刚才那番言语,虽然有失偏颇、少了斟酌,但也是为白小姐着想,只要白小姐愿意脱离叶家,想必范先生也不会如此看待白小姐了,白小姐要理解范先生的一番苦心才是。毕竟,他与白伯伯乃是至交好友,是不忍心看着你如此孤苦一辈子啊。是不是范先生?”汤鹤溪回头,望着刚才被白纯一番抢白后,脸色涨红的范念德说道。

范念德听着汤鹤溪给他打圆场,而且一番话语下来,他自己刚才被白纯呛的毫无颜面的尴尬,一瞬间也被化解于无形之中。

甚至把他本来威胁的话语,上升至了为白纯着想的高度,心中顿时颇为受用,双手往身后一背,微微仰头,从鼻孔里老气横秋的发出一声哼,来表现自己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不满。

“那白纯就多谢范先生的好言好意了,也会铭记范先生收留锦瑟两个多月的恩德。我先走了。”白纯简单的两句话,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发自肺腑感激范念德,还是警告加威胁范念德,自己记住他今日差些泼出来的脏水了。

不过最后一句话,众人也都明白,那显然是对着叶青说的,跟旁边的汤鹤溪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在白纯看来,毕竟叶青是在燕府当差,而非做客,她如果继续留在此地也不合适,所以说完后,便绕过挡在身前的汤鹤溪,无视刚才悄悄冲自己竖大拇指,以示夸赞的小叔子,带着锦瑟便往外走去。

自己这一番话,还不是因为他的牛脾气,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范念德直接翻脸了,毕竟好歹小叔子现在是一家之主,自己身为嫂子,胳膊肘这个时候可不能往外拐才对。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情愫流转

叶青眼神复杂的上下打量着汤鹤溪,这个官三代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上一次在自己家里逼迫白纯时,他就发现,汤鹤溪这个官三代不像是印象中那些官二代、富二代般嚣张跋扈、头脑简单、不顾大局、目无法纪。

今日刚刚一番话,非但是化解了范念德的尴尬,而且还当着白纯跟范念德面,卖了一个大人情给范念德。

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货可是设伏燕倾城的罪魁祸首,如今被请来当见证人,还能够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可见其城府颇深啊。

燕倾城一直望着白纯肩膀上的背包,直到白纯跟锦瑟的身形走远,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不过脑海里依然是刚才汤鹤溪所说的那番话,叶青的嫂子白纯,跟叶青的兄长之间,甚至连一纸婚约都没有,不过是才订过亲而已。

那白纯为何要坚定的下嫁到叶家呢?就算是家道中落,父亲被罢官流放,她难道没有亲朋好友可投?必须要嫁入叶家吗?

燕鸿升在众人都陷入沉思之际,急忙干笑两声,示意燕鸿鹄向他介绍汤鹤溪,同时也走到范念德跟前,开始小声的对范念德赔礼道歉,无非是今日安排不周,还请范先生海涵之类的话语。

看着众人再次往楼里面走去,叶青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还继续留在此处,白纯看起来表面上好像没事儿,恐怕此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凄凉吧。

于是刚想张嘴跟燕倾城招呼一声,就看见燕倾城在众人离开后,也正好望向他,伸手指了指那门口,两人便并肩往里面走去。

“谈判之事儿……。”

“谈判之事儿你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该是我父亲的一件也不会放弃,被我父亲视为燕家根基的,同样我也不会放弃!”燕倾城善解人意的看着心不在焉的叶青,银牙紧咬,在门口站定道。

叶青打量着精致的院落,一排排叫不上名字的树,以及院落边缘处的假山流水,叹口气道:“范念德跟燕鸿升显然早就相识,而汤鹤溪跟你三叔燕鸿鹄之间,今日看来之间也是颇有渊源。分家之事儿,显然你二叔跟你三叔,准备的都要比你跟你父亲要周密细致,该放弃的就放弃,但我可以像你保证,如果你二叔跟你三叔,以为拿到那染料,就能从你们手里抢走皇商的帽子,那他们就是在做梦!”

燕倾城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好像很少如此认真的叶青,想了片刻,轻轻吐出口气道:“你确定他们不会仿制出染料?”

“你对染料知道多少?就是你们传统的染料方式方法?”叶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反问道。

燕倾城有些蹙眉,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知道的染料流程跟方子后,才说道:“以前的所有流程都知道,甚至包括如何染色的方法跟用料,我都很清楚。”

叶青点点头,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后,淡淡的说道:“将天然靛蓝用水、酒精、盐酸等,便能依次提取出红色跟蓝色靛蓝,而再加入明矾等一些其他物质,特别是从一些树木上提取的黄色透明水,就能沾染出比现在的黄色更加靓丽的……黄色!黄色对你们家会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

看着燕倾城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变成了惊喜,原本还严肃认真的叶青,在说道最后时,嘴角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个时代,哪怕是只是单纯的能够让黄色变得更加靓丽,那么就比让其他颜色加起来变得靓丽,要有价值的太多了。

“这是真的?”燕倾城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激动。

“理论上是真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抢走你们家皇商的帽子。还有,明矾谁都知道如何用,但就如锦瑟给你看的笔记本上的记载,你能看懂什么?”叶青想想自己记载的半吊子化学品名称,别说是燕倾城这个时代的人,就是上一世,叶青也敢保证,能够看懂自己记载化学名称的人没几个。

因为主要原因是,他记载的化学名称,就没有几个是对的,无非是为了故作神秘,让自己好理解,所以才按照自己的方法记载的而已。

“而且不止是黄色,如果以沾染黄色的染料,加入一些天然靛蓝,那么黄色就能变成绿色,而如果我们能找出黄色、红色跟蓝色三色,以此为基础,基本上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颜色!”叶青看着惊喜交加的燕倾城,心情一下子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任何颜色都行吗?”燕倾城有些激动,时不时回头看看周边有没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任何颜色,甚至你没见过的颜色,比如白纯背着的背包颜色都没问题。”叶青看着兴奋如孩童,仿佛得到了心爱玩具后,一下子就把烦恼抛之脑后的燕倾城,会心笑着道。

“为什么你叫她白纯?她不是你嫂子吗?”

“是我嫂子我就不能喊她白纯了吗?”叶青愣了一下,看着燕倾城莫名其妙的问题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上次跟你说的肥皂还有蜡烛,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能够做出来。但我有一个条件……两个条件吧。”

“到底是一个条件还是两个条件?”燕倾城美目一瞪,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暂时是一个条件吧,一个月后,要是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就是两个条件了。”叶青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刚刚念叨的半年期限放了进去。

如果一个月后,自己还依然在大宋活蹦乱跳,没有被穿越回去,那么就再说第二个条件。如果自己凭空消失了,那么不论是燕倾城,还是白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靠着染料跟蜡烛,特别是香皂,怎么着也能当上一辈子的富婆了吧。

虽然到时候,有可能这两个美若天仙的富婆,会是自己亲手给别人做了嫁衣,但也好过万一自己再被穿越后,提心吊胆她们在这边过的好不好强吧。

“好,那我就先答应你第一个条件,你说吧。”燕倾城看着叶青那深邃的目光,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在那目光中看见了时光倒影般,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感到一惊。

“第一个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咱俩是四六分成是吧,但……你知道,我家教比较严,这种关于钱的大事情,都是白纯管着,所以她必须参与进来……。”叶青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如何让白纯加入进来的好办法,于是只好拿家教做理由。

不过看燕倾城的眼神,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自己这个理由,但好在她并没有质疑,只是啧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我跟你嫂子忙活这所有的事情,而你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旦这些都能够成功的话,你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的呗?把这些繁琐的事情,扔给我们两个女人管呗?”

“你家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呸,你还想是我什么人?呸呸呸,你就只是我燕家的护卫。”燕倾城一不小心就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瞬间雪白的脸颊便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比任何的颜料都要好看。

叶青望着燕倾城娇羞恼怒的模样儿,瞬间心神有些全部被那倾国倾城的娇羞模样儿吸引了过去,看着低头娇嗔的燕倾城,叶青只剩下呵呵傻笑了。

“先说好了,我没有意见,到时候如果你那些法子只要没问题,我跟谁合作,分账都无所谓,只要你嫂子愿意就行。”燕倾城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羞涩与甜蜜并存的东西。

而且她自己的话语,怎么听,都多少有些全凭叶青做主的意思,所以燕倾城此刻内心更是娇羞无比,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被人欺负了。

如今不得不说,两人之间从前些日子就开始,若有若无的便有些暧昧的气氛经常围绕着两人,或者是彼此经常被彼此吸引着,只是两人一开始谁都不曾在意。

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特别是燕倾城在那铁器作坊里,看到光着满是肌肉上身的叶青后,整个人的心思莫名其妙的就变了,甚至每天都会,少女怀春般的想上好几回:叶青在干什么?他今日也不说过来转转呢!

而叶青又不是柳下惠,同样也不是基情满满的弯男,碰见如此漂亮的女子,说是不会动心,那简直就是太自欺欺人了。

只是他一直害怕有天会不会又被穿越回去,所以他不论是面对白纯,还是燕倾城时,总是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在意她们的面容,不去用心与她们相处。

但即便是如此,如今已经在南宋近五个月的时间,与白纯相处了四个月,与燕倾城相处了两个月多,即便是个不知岁月流淌的石头,想必也会被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吸引的生出几分情愫来。

“这你放心,在我家我还是一家之主,我说话还是管用的,白纯不会不听的。”叶青昧着良心说道,至于白纯愿意不愿意经商,慢慢做工作呗。

“嗯,那行。”燕倾城蚊蝇般嗯了声,而后就看见幽儿快步跑过来,此刻分家一事儿,就等着她了。

“燕小姐请留步。”就在燕倾城打算跟幽儿进去时,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后手

从门口缓缓走入进来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颇为讲究的宽袖青色常服,腰间一枚极为亮眼的玉佩,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即便是离得老远,都能够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头上并没有像一般男子那般,也插上一朵鲜花,而是戴着一顶冠帽,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威态,只是白净的面孔、和善的笑容,加上稍显阴柔的身姿跟气态,一下子削弱了身上整体服饰,所带来的那种威态,多少显得有些阴柔。

“想必你就是燕鸿渊的千金燕倾城吧?咱家王德谦。”王德谦一边跟燕倾城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旁边,对自己饶有趣味的叶青。

“中贵人?”燕倾城一惊,立刻行礼道:“小女不知是中贵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中贵人原谅。”

说完后,便一直向叶青使着眼色,而叶青也不傻,听到咱家两字,立刻明白眼前这个让自己感觉总是缺点儿东西的男子,到底是何人了。

于是也急忙后退一步,微笑着向王德谦行礼道:“禁军都头叶青,见过太……中贵人。”

“有礼了有礼了。”王德谦并没有因为叶青行礼,而后还礼,只是对着刚才行礼的燕倾城回礼后,淡淡笑着对叶青说道。

“托燕员外的交代,希望咱家没有来晚,分家之事儿可已经谈完?”王德谦脸上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容,在叶青看来,这是不是跟他的职业有关呢?

燕倾城又是一愣,但想起父亲的交代,以及特别是前些日子自己遇伏,便是这位中贵人向父亲报的信,当下急忙诚恳说道:“小女多谢中贵人前些日子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中贵人示警与小女父亲,怕小女那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至于小女分家一事儿,还未开始。”

“那就好,那就好,咱家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还怕来晚了,耽误了你父亲之托就坏事了。所以今日咱家过来也只是看看,一来不会说话,二来更不会评判,所以一会儿咱家跟燕小姐进去后,燕小姐该如何谈就如何谈,咱家的身份可以说出来,没有什么避讳,毕竟,你父亲托咱家过来,看中的不就是咱家的身份不是?”王德谦一点儿宫里中贵人的架子没有,笑意盈盈、言辞恳切的对燕倾城说道。

燕倾城听到王德谦如此说,不由得看向了叶青,因为她今日过来的时候,还是昨夜里跟她父亲说话时,她父亲都没有向她提及过,今日会有宫里人过来给自己助威。

叶青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含蓄的看着王德谦微笑着,或许是因为刚才自己审视王德谦的目光,让王德谦起了疑心?所以这会儿的功夫,这家伙的视线就一直留在自己身上。

王德谦面对燕倾城的虚请,又一次眼光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青,与此同时,这样的目光让燕倾城跟叶青,都觉得是不是有些反常。

但因为王德谦的身份在此,一个禁军小小的都头,一个小小商贾的女儿,自然是也不敢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看着燕倾城与幽儿,领着王德谦往里面走去,叶青这一下也终于算是放心了,毕竟,听刚才王德谦的意思,他这一次过来,可是因为燕鸿渊的诚意相邀,来此也是为了给燕倾城站脚助威。

走出燕家位于西湖的别院后,路上的行人比起刚才已经多了很多,甚至就连卖糖葫芦的都看见了好几个,旁边一些茶摊、小酒肆也开始放下桌椅板凳做起了坐地生意。

按照上一世的认知,或许没有人会把此西湖跟比彼西湖联系到一起,除了依稀有些千年后的影子印象外,其余的则是完全不一样,最起码现在的气息,就更加的接近自然之大道多些。

孤山不孤,叶青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寻找着孤山在哪个方向,一会儿问问断桥如何走,总之,燕府的事情如今跟他没有了关系,接下来,便是心无旁骛的游览西湖了。

而在孤山的皇家园林里,四周风景宜人,一座不大的宫殿就像是长在了那里一般,给人一种与自然混为一体的和谐感觉。

宫殿内,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当今皇后谢苏芳一身方心曲领深红色衣裙,腰间配着金玉带、玉佩,头顶上只是金翠细钗,婀娜多姿、雍容华贵,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缓缓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母后。”谢苏芳望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妇人,盈盈行礼道。

“坐过来说话,此地又没有别人,不用那么多礼数。”身为皇太后的吴氏,看到皇后过来,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当年皇后谢苏芳,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因为太上皇赵构纠结于立储一事儿,为了考校当初的两个皇子,于是连同其余十九个宫女共二十人,被分别赐给了当今圣上赵昚与信王赵璩。

从而在月余之后,因为赵昚并没有宠幸连同谢苏芳在内的十个宫女,因此被太上皇赵构立为了太子。

谢苏芳也由最初的咸安郡夫人、婉容、贵妃,以及在另外一位先于她,被赐封为皇后的成恭皇后夏氏去世后,被立为了当今皇后。

许是因为少女时期便侍奉在皇太后的身边,所以即便是如今贵为皇后了,谢苏芳每次见到皇太后时,都是恭敬有加,甚至是比当初还未被赐封为皇后时,更加的孝顺皇太后吴氏了。

而皇太后吴氏对她同样是疼爱有加,大概因为与赵构曾经共同逃亡过的经历,所以皇太后吴氏在宫里,对任何人都可以说的上是和颜悦色、慈善相待。

加上如今宫里依然流传着当年一路逃亡南下的路上,她几番救驾太上皇的事迹,也使得吴氏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宫内,都享有着极高的声誉,甚至在民间,都被传唱成了带刀皇后这一美誉。

而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是有着关于她浓墨重彩的一笔,唯一一个走完金婚的皇后,任皇后为期五十五年,接连辅佐了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位皇帝。

“怎么样儿了,处理的如何了?”看着恭恭敬敬在自己旁边坐下的皇后谢苏芳,吴氏拉着谢苏芳的手,热切的问道。

“儿臣遣王德谦过去了,不过儿臣怕有人非议,于是便告诉王德谦,过去了不要说话、不要评判,道明了身份看着就好。”谢苏芳感激的冲着吴氏一笑,反握着吴氏的说道:“儿臣还得多谢母后提醒才是,不然的话,儿臣怕是就要走错路了。”

“这怎么能怪你?懂知恩图报本宫夸赞你还来不及呢,如何能怪你呢?何况,你不是也说了吗,这羊角灯笼还是那燕家进献的,你父皇也欣喜的很呐。”吴氏乐呵呵的笑着,而后便开始跟谢苏芳又捞起了家常,或者是问一些当年谢苏芳,还能够清楚记得的,当年燕家对她的帮助。

吴氏并不是当今圣上赵昚与信王赵璩的生母,但不管是对升上赵昚,还是信王赵璩,吴氏向来是不偏不倚,公平公正,所以这两人对于吴氏都是尊敬有加,当作生母来对待。

皇太后与皇后在这边其乐融融,就如同一对母女般,走出宫殿在清静、雅致的孤山小径上慢慢散步,而在另外一座稍微恢弘一些的宫殿里,赵构与赵昚两人的脸色,则是显得要凝重了很多。

宫殿里同样也显得有些昏暗,虽然阳光透过窗户,把一丝丝昏黄的光线照射进了宫殿内,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赵构与赵昚两人,谁的脸上都没有一丝丝与房间外,西湖上欢悦气氛相关的神色。

“父皇,他们……他们真的已经出了五国城了吗?”赵昚看着眼前那一封封来自金国的书信,胸中怒火腾腾燃烧,但满腔的恨意想要再次转换成战意,却是多少开始有些纠结跟忐忑。

毕竟,这些年的北伐成果就在那里放着,即便是自己登基的第一年,就召回了武将张浚为北伐主帅,甚至是不顾父皇的颜面,立刻为岳飞平反,希望借着这一连串的动作,以此来凝聚宋军的战斗力、提高武将对朝廷的信任,但都是收效甚微。

金人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大宋既然能够守住如今的局面,为何就不能再进一步,跨江北伐成功呢?哪怕是夺回一城一地也好!

可最终,朝廷武将与文官在朝堂之上的争斗,甚至包括大宋军队之间矛盾,以及当年岳飞之死留下来的种种隐患,仿佛都在北伐之战中,一夜之间给暴露了出来。

北伐之战也就变得可有可无,空耗国库大量的财力与无力,而且甚至在其中,还有一些人中饱私囊,大宋朝廷的军队士兵,军饷被克扣也已经成了常态。

“这封信是二十天前的,按时日计算,应该会是在这两天便出五国城。”赵构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每说出一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这个世界给了他太多太多的噩梦,仓促继位后一路难逃,几乎每天都是面对着金人铁骑这个噩梦,而后又要逃到海上避祸,但依然是不能够安生,要不是皇太后吴氏多次挺身而出,自己怕不是被禁军俘虏,也要身死海上了。

这还不算是完,在禁军终于面对长江天堑,停下了其前进的步伐后,赵构战战兢兢再次回到陆地,又经历了苗刘两位武将的兵变逼迫,最终还得被迫禅位于自己才三岁的皇子赵旉。

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又再次在众多朝臣的拥护下重登皇位,而自己三岁的儿子,却因受惊吓过度,加上宫女的疏忽大意而死亡!

如此又是几年,他才终于在仓促之下稳住了整个南宋朝廷,才最终在临安安营扎寨,定为行都。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身世”

五国城,同样是带给赵构,甚至是整个皇室的噩梦,因为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父亲的其他嫔妃以及宫女、太监等等近十万人,全部被金人拘禁于此,受尽了金人的各种屈辱。

宋徽宗死后,甚至还被金人将尸体烧做成了灯油,至于皇后还是嫔妃,一路被金人押着北上时,哪怕是连上个厕所,都有可能招来金兵对其的侮辱。

不堪受辱因此投河自杀的,苟且偷生的要么被送给了金人的达官贵族,要么便送入到了浣衣院,从而成了一名金人随意玩弄的官妓。

而赵构的母亲韦氏,在金国同样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受到过任何优待,先入浣衣院,后又因赵构在临安称帝,稳固住了南宋江山朝廷后,金人为了谈判,同样也是因为赵构的请求,这才把韦氏与宋徽宗关押在了一起。

但即便是如此,在金国生子之事儿,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南宋民间流传开来,这等屈辱之事儿,就算是赵构硬生生为自己的生母,把年龄往上整整提了十岁,以其早无生育能力来杜绝流言,但却依然是阻止不了民间的流言蜚语,继续疯狂的滋长。

赵构缓缓收起桌面的一封封书信,动作沉重跟缓慢,甚至看起来,仿佛这些书信都无比的珍贵,就像是他最心爱之物一样,一封封的都整齐的叠好,再放进旁边乌黑的木盒里。

“父皇……。”赵昚看着赵构一丝不苟的动作,极为心痛的道。

赵构摆摆手,苍老的脸上枯井无波,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一项孝顺的赵昚,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苦笑,淡淡说道:“此事儿让父皇来操心便是了,你好好打理朝堂之事儿吧,皇家的血脉必须保持纯洁,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蒙混过关,成为我大宋皇室之人。”

“可……父皇,此事儿交由儿臣来办吧,儿臣不想看着父皇再因为……。”赵昚显然不愿意赵构再次陷入不堪回首的境地当中。

赵构不说话,依然是摆摆手,顿了一会儿后,才叹口气说道:“皇室命运多舛,这些年来受的痛苦折磨太多了,朕不希望你也被牵涉进来,给予金人有机可趁的机会。父皇如今已经禅位,不怕这些了。世人只道我赵构生性懦弱,只会一味向金人屈膝求和,朕也认了。既然不能正面与金人抗衡,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倒是也无妨,你大可继续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争取在父皇有生之年,看到我大宋光复北地,任重道远啊。”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苦心,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光复我大宋北地的决心。当年您向金人求和,世人以为我大宋只想偏安一隅,但儿臣知道您当年的苦处,朝廷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外有金人铁骑,内有武将造反,父皇能够稳住大宋基业,使我南地百姓安居乐业……。”赵昚望着赵构那张苍老平静的脸颊,喃喃说道。

“哈哈哈……这世间哪有自己夸自己一说?你也不必宽慰父皇,父皇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赵构看着王伦走了进来,于是终止了跟赵昚关于五国城的谈话。

“圣上,旨意拟好了。”王伦对两人行礼后,一道圣旨便被他恭敬的递给了赵构。

赵构接过后,先是打开看了一遍,而后又递给了赵昚说道:“皇城司即然如今没有多大用处,这两年的战事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现在看来,也该是整顿一番了。”

“父皇您的意思是要……。”

“不错,皇城司多岳飞部将,但这些年把持在兵部手里,已经彻底荒废了,朝廷总不能白白养着这些人不是?而且还给了他人中饱私囊的机会。”赵构缓缓往前踱步,赵昚跟在身后,而王伦则是落后两人半个身位,恭敬的跟在身后。

“但这些人如父皇所言,已经荒废多年,可还有能力替父皇办差?儿臣以为,不如从其他精兵强将中挑选一些……。”

“不必,鹏举的部将,朕相信,相信他们即便是荒废了当年的血性,但其战力依然还是不容小觑,只是需要合适的人选统领才是。”赵构站在宫殿的廊檐下,阳光的照射下,远处湖光山色,景致宜人。

“是,父皇,那即然如此,一会儿王淮与汤思退……。”

“不必告知他们、更不必与他们商议,兵部尚书乃是汤思退之子汤硕,旨意下发给他就是了,到时候王伦会跟皇城司统领联系的。”赵构双手后背,腰杆比起刚才在宫殿里面,显得要笔挺了很多。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办。”赵昚想了下,最后还是说道:“不过如果父皇还需要人手,为了安全起见,儿臣……。”

“人太多反而不好啊,如果事发,再落到皇室身上,岂不是又给了金人要挟的借口?父皇自有分寸,此事儿就如此定了。”赵构接回还被赵昚拿在手里的圣旨,而后又递给了王伦道:“下旨给兵部吧。”

赵昚没有再说话,但旨意上面一个名叫叶青的名字,他却是觉得眼生的很,虽然这两日在王德谦嘴里听起过,但在旨意上看到这个名字,还是头一回。

难道是跟被自己罢免的叶衡有关?此人要被父皇重用不成?

还是说因为叶衡被罢免后,此人有能力完成父皇心中所想之事儿?那么叶衡自己以后能用还是不能用呢?

父皇亲手要走皇城司,那么皇城司里必然会有人员变动,这些人到底会是父皇麾下的大宋精英,还是单单只是父皇自己一个人的死士呢?

汤思退身着一身崭新的便服,头上的幞头与大唐的幞头不同之处在于,如今的幞头里面多了一个内框之类的东西,如此一来,在很多场合,也更容易摘下来,同样比起当初的幞头,也显得更加整洁、舒展一些。

赵构老远看着站在一处等候他的汤思退,跟赵昚交代了两句后,便在王伦的陪同下,缓缓往汤思退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而赵昚在恭送赵构离开后,望了一眼孤山皇家园林外面,人流越来越多的西湖,以及西湖之上五颜六色的画舫后,又缓缓走进了宫殿内。

随着汤思退跟赵构的身影消失在宫殿的拐角处后,王淮在另外一名太监的带领下,向赵昚刚刚走进去的宫殿门口,急急行来。

西湖今日变得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分,皇家却对此事儿一无所知,所以在王淮刚刚行礼坐下后,赵昚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外面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为何这热闹的气氛看起来比往常要浓郁了几分。”

“呵呵,圣上英明。不过是秀才争闲气罢了。”王淮言辞简单的解释道。

“哦?秀才之争?说说,是何事儿,竟然能够惊动如此多人前来西湖。”赵昚颇感兴趣的问道,不过脑海里,依然还在思索着,赵构旨意上那个叫叶青的到底是何人。

王德谦这几日跟他提及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但因为自己不感兴趣,王德谦便没有细说,今日出现在赵构的旨意上,这让赵昚开始变得有些上心了。

王淮笑了笑,而后便把朱熹与陆九渊在西湖辩论之事儿说出,甚至包括当年唐仲友等人跟朱熹之间的恩怨,也被他一并说了出来。

“唐仲友?”赵昚仔细想了下,而后说道:“绍兴三十年的进士?后因被人弹劾贪污等罪名,而被罢官,难道就是朱熹所弹劾?”

“不错,便是朱熹弹劾为止,只是这些人之间是是非非很难评判,弹劾之因有说乃是朱熹为好友吕祖谦出头,也有说是因为朱熹与唐仲友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妓 女,总之,传言颇多。所以今日西湖看似朱熹跟陆九渊论道,但其中也有唐仲友等人与朱熹了断当年恩怨之势。”王淮继续笑着说道。

刚才他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了汤思退,所以就如同在临安上朝时一样,等到汤思退进去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才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不出王淮所料,汤思退来此求见太上皇的可能性更大,而自己不论是进宫还是来这皇家园林,大部分时候,都是眼前的圣上所召。

主和派的太上皇与主和派的臣子汤思退议事,主战派的自己与力主北伐的圣上论策,想到这里,王淮心头也不由得浮出一阵苦笑。

“绍兴三十年?对了,叶义问此人可有子嗣?朕记得就是绍兴三十年,叶义问他曾被父皇连升好几级,直接提拔为了殿中侍御使,后因弹劾秦桧一党而丧命。那么他的子嗣如今可安在?”赵昚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瞬间还是联想到了当年由江宁知县,越级被赵构提拔为殿中侍御史的叶义问。

王淮神情先是愣了一下,他也不过是这两日,因为前些日子金人使臣被刺一事儿,顺藤摸瓜查办案情时,才知晓了如今在燕家做护卫的那个叶青,不光是反杀了金人八个勇士的禁军,同样还是叶义问的次子,叶衡的远房亲戚。

“叶义问有两子,长子叶宏早年从江淮军,后因叶衡的关系,被调入神劲军,不过在建康一役已战死疆场。而次子名叫叶青,如今正在临安商贾燕家做护卫,而他便是反杀金人使臣八个属下之人,那一场金人对燕家的伏击,叶青更是独自杀了五人,不得不说,此人武艺极为精湛,只是……只是放在禁军有些可惜了啊。”王淮说道最后,一边摇头一边偷瞄有些深思的赵昚。

不论是叶衡还是叶义问,跟他都没有多大的交集,更谈不上交情了,所以此番言语虽然是实话实说,但最后一句话,即便是有些发愣的赵昚,也知道王淮此话是见猎心喜,想要招至麾下啊。

只不过因为禁军向来归属兵部,以他王淮与汤思退之间的关系,他如果想要从禁军带走一个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文人傲骨

叶青还是在断桥找到了白纯跟锦瑟,两个人看样子,情绪并没有怎么受范念德刁难的影响,依然是有吃有喝,路边一些摊贩,已经被两人光顾了好几回,而不长的断桥,也被她们两人走了好几趟来回了。

从白纯手里接过背包,换做叶青背着,如今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家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论是白纯,还是小丫头锦瑟,都不觉得让家里唯一一个男丁、家主帮她们背着包,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太好找,这西湖比我印象中的大很多啊,简直是赶上洞庭湖了啊。”叶青站在断桥中央,放眼望向四周,视线所及之处无一不是人头攒动,于是夸张的埋怨道。

“你不是说你没来过西湖吗?而且这里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还快要赶上洞庭湖了。”白纯指了指前边的方向,反驳着叶青的话语。

为了等候叶青,她跟锦瑟两人在此已经待得有些厌烦了,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终于弄清楚了朱熹与陆九渊那些文人士子,是在哪里论道了。

四处讲学、传道的南宋文人,在大宋朝的民间享有着极高的声誉,这自然是与朝廷重文抑武有关。

但太平盛世之下,人们精神文化的匮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自然是需要一些文人士子,包括风流名妓、勾栏瓦舍的戏子,来充实此时富裕的南宋社会,来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来消费。

何况武不如北边金国,被人家打的只能屈膝求和、俯首称臣、岁岁献贡,朝廷一味步步相让,年年送银让绢的。

所以文人傲骨这个时候,自然是就成了南宋百姓理想上对抗金国的精神食粮,也就成了坐井观天、自欺欺人的人们,最为喜欢的精神信仰了。

就如同叶青的上一世,当华夏民族无法在综合国力上,在对倭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时,在没有能够报仇雪恨民族之恨时,往往我们便会从文化上着手寻找优越感。

比如这个是来自华夏,那个是我们早就不玩儿的,被倭国人当成宝贝儿的,其实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没人要了才被他们捡起来。

而当在社会上见了真正的倭国人后,却有大部分的人,以能够有一个倭国朋友,在倭国留学而为荣,如此景象,跟叶青现在在西湖的所见所闻真是差不了太多。

任何人都知道,不论是当初的辽国、还是如今把大宋朝廷赶到长江以南的金国,在如今同样是事事学习华夏文化,哪怕是在生活日常上,也同样是在处处汉化。

甚至这个时期,金国已经开始以正统的汉人、汉文化自居,往来于南宋的金国商人或者是使臣,口中已经常常称呼南宋百姓为蛮夷了。

如今大多的文人士子,一边嘴里大声嚷嚷着要收复失地,要北伐,但却见到金人时,又立刻恢复了谄媚权贵、畏惧强权的嘴脸。

一路走来,白纯就像是路上所遇见的每一个愤青一样,特别是碰见慷慨激昂、催人泪下、长篇大论着朝廷该如何北伐金国的文人士子时,白纯都是充满了崇拜的目光,一脸小星星的看着人家。

而这些在叶青眼里,不过就是上一世的键盘侠跟嘴炮罢了,也就往往是嘴上厉害,实际生活中,恐怕与同懦夫差不多。

“你很不屑他们积极北伐的理想,为什么?”白纯实在受不了叶青,每见到一个慷慨激昂的文人士子大声疾呼时,那嘴角的不屑跟轻蔑,于是转身很认真的问道。

叶青紧了紧自己的马尾,锦瑟给他的帽子,他始终不愿意戴,就喜欢光着头扎着小马尾招摇过市,哪怕是锦瑟买下来一朵鲜花儿,想要让他戴在头上,也被他口里喊着恶心,然后急忙拒绝。

于是如今锦瑟自己脑袋顶上,顶着一朵叶青喊不上名字的鲜花儿,还在那儿臭美呢。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白纯明亮的眸子,此刻在路人眼里是很好看,但在叶青眼里,那是要杀人的目光。

“唉……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叶青无奈的叹口气,本不想跟白纯抬杠,但奈何嫂子是个死心眼儿啊。

“什么话?”白纯平静的问道。

“文人误国,百无一用是书生。”叶青语气轻松的看着白纯,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文人误国,我看是你不学无术才误国。”白纯想不到叶青竟然张嘴就给天下人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当下有些气结,咬牙切齿道。

“爱信不信,早晚有一天,或者你这辈子也不会懂我说的话,其实啊,我说的话,比那些酸儒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叶青轻飘飘的说道。

而后也不理会有些发愣的白纯,便独自迈步继续往前方不远处,朱熹、陆九渊论道的所在地,西湖十景之一的曲苑风荷处走去。

在叶青看来,南宋原本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年,甚至还能继续再抵挡一阵蒙古的铁骑,但就是因为文人的一身迂腐风骨,才让崖山悲剧上演了。

文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在叶青看来,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志不坚,迂腐、执拗、喜钻牛角尖、小气、过于刚硬,难以接受失败的结果。

不论是眼下的朱熹还是陆九渊,被朝廷罢官免职后,就开始变得心灰意冷、无心仕途,而后便一味在学问一途追求另外一种理想。

确定他们在罢官后传道、讲学就是他们最初的理想吗?显然不是,显然是经历了朝堂之上的种种打击后,在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选择的另外一条人生道路。

当然,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所以一个人成功,也不一定唯有一条道路可走。

但不管如何说,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等这些文人,他们在遇到困难、经受挫折时,往往不如汤思退之流,能够隐忍蛰伏,心坚如铁,静待下一次的人生起势。

如果汤思退也像朱熹、陆九渊之流一样,在被朝廷罢官免职后,在郁郁不得志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甚至在朝廷有意召回他们时,竟然拒绝朝廷的相召,那么南宋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呢?

叶青自从来到南宋之后,就会经常想,特别是崖山之战,文人陆秀夫携带幼帝、连同十数万人跳海殉国,从而让华夏第一次在历史上完全沦陷于外族之手,这件事儿,如果不是文人而是武将,又会是如何呢?结局会不会改写?

而同为宋末三杰之一的张世杰,并非是文人出身,但在亡国最后一刻,显然就要比陆秀夫之流要心志坚硬了很多。

随着陆秀夫携幼帝投海殉国后,最起码张世杰还有过侍奉杨太后,寻找皇室后代而立,再图后举、恢复宋廷的想法与壮举。

“你又在想什么呢?这些时日看你老是浑浑噩噩的。”白纯小声对神色恍惚的叶青说道。

“呃……没什么,想起了一本书里的记载罢了。”叶青笑了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清代小说家吴敬梓的那篇《范进中举》。

虽说是小说,但所讽刺的文人,可谓是字字见血、刀刀入骨啊。

看叶青没有想说的意思,白纯便白了叶青一眼,而后拉着头顶戴花的锦瑟,就打算继续往前走,而在此时,曲苑风荷的廊桥之处,朱熹与他的书童,正在那里与友人谈笑风生,一眼便看见了身形高大而又修长的叶青。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柳轻烟与那夜帮她们善后的老妪,目光从朱熹惊喜的脸上,随着朱熹的视线,也渐渐转移到了叶青与白纯的身上。

“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柳轻烟一愣,本以为两人不会再碰面,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阴差阳错的相见了。

看着叶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悠然自得的在人群中,跟着一位穿着素衣衫裙,但貌若天仙的女子往前走时,竟一时忘了回答旁边老妪对她的问话。

“怎么,你认识那人?”老妪接连问了好几遍,但只见柳轻烟只是目光冰冷的望着那身形高大修长的年轻人,而且还时不时的银牙紧咬,像是跟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这位小兄弟,不想我们在此又见面了,上次匆忙,还未来得及得知小兄弟高姓大名,便匆匆于小兄弟别过,这番时日,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此事儿,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与小兄弟再度会面。”朱熹从一群人中大步走过来,挡在了白纯的身前,而后笑着对白纯赔礼后,才满面笑容的对叶青说道。

“你……你是谁来着?有些面熟,但……哦,上次打赌的那个,想起来了,呵呵,你好。”叶青刚想挠头回忆,但看到白纯那嫌弃的目光后,一下子就想起了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如同庄稼汉的老头儿,不就是上次跟自己抢买书的那个老头儿嘛。

“小兄弟想起来了?呵呵,上次一别,在下是十分挂念,心中是极为后悔没能与小兄弟畅谈一番,今日不论如何,小兄弟可不能再推辞了。对了,那本《梦溪笔谈》小兄弟研读多日,不知道可有心得?一会儿可否一同分享?”朱熹见到了叶青,语气跟神态都轻松了很多,不像刚才那般,还在众人跟前端着他大儒的架子。

叶青又是愣了一下,听到《梦溪笔谈》四个字时,才真正的反应过来,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道:“嗨,拿回去翻了两页,没看懂,就扔一边了。”

白纯听到叶青如此回答,此刻面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这里正在注视之人,哪一个不是文士儒生打扮,怎么他说话也不斟酌下言辞,还嫌不丢人么!

朱熹同样是一愣,没想到叶青竟然是如此痛快,而后哈哈笑了下,也不知道叶青说的是真是假,打着哈哈笑道:“小兄弟真是风趣,性情中人啊,如此答话,可是与你上次那趁狮子不注意的时候放进去,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呃……这也行?”白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面色黝黑的老头儿,这也太会替他人跟自己化解尴尬了吧?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李清照

叶青、白纯加上锦瑟三人,虽然不认识站在他们眼前,还帮叶青跟他自己化解尴尬的朱熹,但此刻围在周围,特别是刚才把朱熹众星拱月般,捧在中间的文人士子,可是谁都知道朱熹是何等人物。

就连一边不远处的老妪跟柳轻烟,自然是也知道眼前这个面色黝黑的老头,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儒学至圣朱文公。

但如今这些人,都有些惊讶于叶青跟白纯,对待朱熹的态度,简简单单的普通礼数,哪怕是刚一见面时行礼,也都是平常礼,连个稍微隆重的弟子礼都不曾施。

“那个你找我有事儿?”叶青看着打完招呼,还不打算放自己跟白纯离开的朱熹,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白纯,而后对朱熹问道。

朱熹突然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曲苑风荷处,如今愿意兴致勃勃赶过来的,大多数都是文人士子,而且基本上还都是冲他或者是陆九渊的声誉而来,而叶青三人来此,想必不用多说,自然也是冲着自己,或者是陆象山而来。

所以朱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后,并没有点名自己的身份,笑呵呵道:“今日在此恰逢小友,不知道小友今日来此所谓何事儿?”

白纯原本有些发愣的神情,此刻连心思都有些恍然了,这个面色黝黑的老头儿,到底看上了叶青哪一点儿?刚才还是以小兄弟相称,这话锋一转后,叶青就立刻成他的小友了?这人到底是何人?

为了防止叶青再闹出笑话来,白纯刚要说话,就听见小叔子极为不负责任的说道:“闲的无事儿,过来看看热闹。”

但即便是如此,白纯还是不等又是一愣的朱熹反应过来,快速的看了看四周一些人望着朱熹那崇敬的眼神,当下心中一紧,立刻再次行礼道:“还未请教先生名讳,还请先生赐教。”

叶青看了一眼白纯,他自己再傻,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黑老头,身份铁定不一般。

自己等人刚走过来,原本被人围在中间的黑老头儿,就能够撇开众人向自己走过来,而后与自己说话时,旁人竟然无一人靠近此处。

甚至一些人在打量自己时,眼中还带着羡慕的意思,这就足以说明,眼前这个黑老头的身份,在这一片人群中指定是不低啊,完全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才对。

但一来自己跟他不熟,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再者他本身对于南宋文人,特别是穿越过来后,打心底里就缺乏好感,所以明知道对方身份不低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去行礼请教。

自己是巴不得离这些迂腐文人越远越好,但耐不住白纯这个被文人洗脑的“脑残”,非要过来凑热闹,所以他也只好跟着过来。

要不然的话,今日有幸来游西湖,他最想的自然是欢歌绕画舫,坐在西湖的画舫上,见识见识南宋更为著名的……花魁名妓,到底是一番什么模样儿,能够让南北两宋,都有皇帝愿意跟她们眉来眼去、上演“土豪”跟“网红”的爱情佳话。

“等朱文公说出名字来,还不得吓死这个登徒子啊。”柳轻烟揽着老妪的手臂,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远处的叶青跟白纯,对朱熹行礼。

“你认识他?怎么认识的?刚才问你时,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妪侧头看向向自己撒娇的柳轻烟,疑惑的问道。

“我才不认识他!谁会认识这种人!看见吗,我觉得他旁边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肯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过来的,现在被儒家至圣围着,一会儿估计就露馅儿了,而后那位女子,肯定会含愤看着他,然后再悲愤哀怨的跑着离去。”柳轻烟展开想象力说道,总之,在她心里,这个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人,即便是那夜他帮过自己。

老妪眉头皱的更紧了,从这小丫头嘴里的话语来猜测,两人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交集,不然的话,轻烟决计不会这么去在意,或者是腹诽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的。

老妪看两眼柳轻烟,而后再看两眼那穿着禁军服饰的叶青,思来想去,自从前些日子楼里出了事儿后,轻烟这丫头基本上天天都被自己拴在了身旁,她没有机会跟他人打交道的。

但轻烟显然是认识这个男子,而且感官还不太好,明显是两人之间发生过误会,或者是那男子轻薄过轻烟。

可轻烟是那种能够随意被人轻薄之人吗?身为斜风细雨楼的招牌花魁,别人是捧她还来不及……。

想到此处时,老妪突然间想起一事儿,就是那天晚上,自己让轻烟这丫头,把那晚上刺杀金人使臣的事情详细说一遍时,柳轻烟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当时紧张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似的,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抗议了。

“你跟我老实说,那日夜里,是不是就是他,帮着你处理掉了那两个人?”老妪一边问,一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两人,于是才低声问道。

“啊?没有,你看他的样子……。”

“还撒谎,你道我就没有问过红藕还是残玉?雁字跟锦书她们两人向来嘴不严实,不用我问,她们都会告诉我,虽然那日我跟兰舟没有看见协同你……谋刺之人,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老妪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此刻神色一紧,倒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只是身上那股才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妪衣着朴素,头上的发髻也是简简单单的挽成一个妇人发髻,一根普通的簪子斜斜插入头发之中,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寒酸的感觉,相反依然还是觉得这位老妪不可小觑。

柳轻烟眼见老妪搬出了红藕跟残玉,那夜里她们四人也在场,何况那个登徒子的外貌如此好记,居士只要听她们四人描述几句,自然是能够跟眼前的登徒子联想到一起的,显然这并不奇怪。

于是柳轻烟依然抱着老妪的胳膊嘟嘟囔囔了几句话后,才小声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那登徒子,就是那天夜里帮她们刺杀金使的刺客。

“你跟他那天夜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算了,回去我再好好问你,我现在问你,那人的底细你们可清楚了?是禁军,但又刺杀金使,可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你多少底细?”老妪看着一问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轻烟就要暴走的样子,于是只好在心里叹口气,岔开话题问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他帮我们做了那事儿后,把人处理后就没有了踪影,也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相遇的。”柳轻烟撇撇嘴,打死她,她也不会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的事儿,告诉任何人的,即便是对自己最为疼爱的居士也不行。

老妪没再理会柳轻烟,这丫头从小被自己养大,自己身边无儿无女,一直把她当成了亲生的,所以柳轻烟的脾气秉性,她自然是比谁都了解,不愿意说的事儿,就是把嘴巴撬开,也休想让她吐出半个字来。

坐在那里望着还在与朱熹寒暄的叶青,老妪不确定这个年轻人,那天夜里帮着柳轻烟刺杀金使,到底是为了什么!

毕竟自己从那天开始,接连分析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对于帮柳轻烟的人,她更多的愿意把他归到无恶意的,从北地而来的人。

这样一来,不论是柳轻烟还是斜风细雨楼,都不会存在潜在的危险,但如果此人也是一直生活在临安城,还是一个朝廷禁军的话,自己就得摸清楚这年轻人,帮助柳轻烟到底是为何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认识朱文公吗?走,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记住了,要懂规矩,不能按性子乱来。”老妪自己扶着石凳起身,轻声对一同起来的柳轻烟说道。

“您是想探探那人为何会在那天帮我们吧?想知道他是何居心对不对?”柳轻烟看着老妪,而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叶青问道。

“这小脑袋瓜还算是够用,你也不想想,如果人家现在报官,说是我们楼子干的,我们楼子还有我跟你,还有楼子里的那些人,下场会如何?万一以后他以此威胁我们,我们又该怎么办?此人到底是敌是友,你还没有搞清楚,就敢认为朝廷已经不把金使遇刺的案子当回事儿了?朝廷向来善变啊,刚一开始雷声大雨点小的满临安城搜查,是做给金人看的,现在毫无声息了,但不代表朝廷就不会查这个案子了,说不准这个时候查的更是仔细了,连我们都不知道而已。”老妪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下柳轻烟洁白如玉的额头,溺爱的看了一眼后,这才继续往前走。

而随着她跟柳轻烟离朱熹、叶青等人越来越近时,原本刚才一直在周围,等候着朱熹的其他人,看到老妪时,神情一时间有些呆滞,或者是高兴的样子。

“啊?这……这不是易安居士吗?没想到竟然连她也亲自过来了。”吕祖谦望着前方的老妪,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啊,好像还真是她啊,这几年一直都是没有了音讯,也很少听到她新的词作了,只是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此。”朱熹的另一好友林择之,再三确认走向朱熹的老妪,便是李清照时,同样是惊讶的的自语道。

(ps:对于李清照的安排,不知道大家满意不满意,哈哈。)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大家

朱熹原本以为,这位名叫叶青的年轻人,在知道自己的名讳后,一定会变得惊讶跟无所适从,或者是对自己赔礼道歉,他一开始对自己态度的轻慢跟鲁莽。

但叶青的表现让他失望了,甚至连白纯都感到不可思议,叶青在知晓了眼前之人就是朱熹后,竟然……竟然表现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神情。

在诚惶诚恐、心情紧张的白纯眼里,叶青此刻打量那朱熹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在打量一件价值连城、闻名已久的古董,或者是一副绝世名画吧。

眼神放肆的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笑容满面、背负双手,一身文人傲骨,像是等待着叶青诚惶诚恐向他道歉的朱熹。

“我去……今日没想到,竟然有幸见到活的。”叶青放肆的继续打量着朱熹,嘴里的话语让白纯,忍不住的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下。

而原本背负双手、满脸自傲的朱熹,闻言差点儿把眼珠子瞪的掉在地上!

什么意思?世间难道真有不识自己之人?自己已经做好了就像是往日里,好友介绍自己给其他人认识时,含蓄而又谦逊、得意而有谦和的样子了,不想这年轻人,打量自己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不对,自己仿佛就像是一幅画般,放在他眼前任由他在打量。

而叶青心里自然是震撼无比的,只是他的震撼,并不是因为朱熹的盛名远扬,而是一种完全意料不到,阴差阳错的竟然能够见到,活着的在后世依然被人议论来议论去的朱熹。

与他人、特别是白纯的第一反应不同是,叶青在知道眼前的黑老头儿就是朱熹后,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跟朱熹合影,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手机跟朱熹拍合照。

这种感觉很奇妙,一种完全自认为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叶青的第一反应跟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就是想要记录下来这一刻。

所以当白纯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后,叶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儿失态了,不过就在他还未来得及,重新跟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的朱熹再次打招呼时,眼前又再次发生差点儿让他大呼“卧槽”的事情。

只见朱熹开始有些僵硬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而后望着侧方向他走过来的一老一少两位女子,脸上多少有些尴尬的神情急忙换成了另外一种坦然的笑容。

“易安居士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朱熹竟率先向那老妪行礼,笑容满满的说道。

“老身见过朱文公,前些日子便已经听说,今日在西湖先生将与象山先生在此论道,于是便想着过来领略下先生之风采,不想在此就先遇到了先生。”李清照不管是还礼,还是说话,完全没有像她后面的柳轻烟一般,行女子之礼,而是以男子之礼行之。

但即便是这样,在场的所有儒生、士子、文人雅客,没有一个觉得李清照的此番行礼有何不妥之处,反而是一个期待的看着词中大家,与理学大成者笑语相谈。

“她是不是就是李清照?”叶青看两人在寒暄,那么这里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跟白纯便往旁边走去,小声的问道,至于李清照身后的柳轻烟,叶青一时之间并没有注意,毕竟,易安居士四个字,差点儿又把三字经说出口。

“你……你是不是真傻?易安居士是不是李清照先生,你不会真不知道吧?我看你真不是失忆了,你是脑子变傻了!”白纯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今日会如此,就不该跟他约好了在西湖相见,还不如让他踏踏实实在燕府当差,自己跟锦瑟两个人游西湖呢。

“我这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你什么态度你?我傻不傻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特希望有个傻乎乎的小叔子啊?”叶青又在白纯这里碰了个钉子,不满的小声抱怨道。

“锦瑟都知道这位先生的名讳,为何公子却是像第一次听说呢?”锦瑟脑袋顶的鲜花儿,在阳光的晒照下,开始变得有气无力了。

“你少帮着你家小姐说话,你知道名字,跟你见过真人能一样吗?我只是奇怪真人会出现在眼前而已。”叶青给自己的失忆找补着理由,但显然白纯跟锦瑟都不满意他这个蹩脚的理由,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

而接下来令朱熹、叶青、白纯、包括锦瑟,以及众多围观的文人士子,大跌眼镜的是,当易安居士看着叶青打算离去时,竟然开口喊住了叶青。

“这位小友请留步,老身有件事儿想要请教小友,不知道小友可愿意为老身解惑。”李清照对着朱熹谦和一笑,而后直接略过朱熹,向着叶青三人的背影走了过来。

“咱们今天是不是出门没有看黄历,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来这里。”叶青看着周围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喊自己呢。

而白纯跟锦瑟更是奇怪了,叶青到底怎么了?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朱熹远远望见,都要撇开众人过来跟他打招呼,而现在就连易安居士都要当着众人的面,给足了他面子的主动开口请他解惑?这个世界疯了吗?还是说自己在做梦?

小叔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白纯现在有些觉得,好像家里真正傻的是自己跟锦瑟,而非是小叔子。

“嗨……不对,您好,那个……晚辈……怎么是你?”叶青转过身,突然间不知道面对这些文人墨客,自己该如何自称时,一下子就看见了李清照身后不远处,一脸铁青的柳轻烟。

看到柳轻烟跟李清照一同向他走来,叶青第一反应竟然是捂住了嘴,这个动作顿时让柳轻烟心头火冒三丈,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夜在房间里,两人之间暧昧到不能再暧昧的场景。

特别是看着叶青那一双咕噜噜的眼睛,柳轻烟不用想都知道,这个登徒子的脑海里,肯定是想起了那夜自己跟他在一起时的画面!要不然他为何当着自己的面捂着嘴唇!

仿佛是鼻尖又传来那吐气如兰的幽香气息,特别是那事后想起来,被自己按在墙壁上壁咚的柔软细嫩的娇躯,叶青的一双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柳轻烟的身上,甚至是连一旁的李清照,都被他忽视了。

柳轻烟一肚子的怒火当着李清照的面却不敢发作,只能圆睁一双美目,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瞪了叶青几眼,然后才看见叶青放下捂在嘴上的手,向居士行礼道:“禁军都头叶青,见过易安居士。”

叶青对着李清照正色行礼,这让一旁的朱熹都是一愣,刚才叶青在知晓自己的名讳后,可并没有表现出如此尊重的态度来,为何见到李清照,却表现出了超出对他的尊重?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朱熹,心头不由的升起一股被轻视了的不快,但脸上依然是保持着极有大家风范的笑容,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友有礼了,老身有句话,想要请教小友,不知道小友可愿意为老身解惑?”李清照微微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叶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不敢,如果有在下能够帮上忙的,实属是在下的荣幸。居士……。”叶青抬头望了望四周,李清照的身后跟着咬过自己手臂跟嘴唇的小狗,那么李清照说让自己帮她答疑解惑,显然还是那天晚上刺杀金人的事情了,所以看了看在曲苑风荷的廊桥尽头,一座假山那里倒是略显僻静,于是伸手恭敬的虚请道:“居士这边请。”

“那就多谢小友了。”李清照先向叶青点点头,而后才回身对着朱熹微笑道:“先生,老身得罪了,打扰了先生与这位小友谈话,改日定当登门赔罪。不过老身与小友之间确实有些疑惑,所以还请先生莫怪。”

朱熹望着李清照有礼有节的样子,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青,含笑对李清照说道:“居士请便,仲晦不敢当。这位小友也是与仲晦刚刚认识,之前曾有一面之缘,小友说话风趣幽默,今日在此偶遇,所以才会在此驻足相谈。”

“那就多谢了。”李清照再次向朱熹行礼,而朱熹也是保持着君子风度的向李清照回礼。

众目睽睽之下,不论是李清照还是朱熹,都表现出了文人士子该有的大家风范,所以在场围观的人,除了吕祖谦、林择之心中有些替朱熹愤愤不满外,其他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白纯跟锦瑟则是有些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了,本来朱熹的名讳已经让她们两人如雷贯耳,加上朱熹还主动与他们攀谈,更是让两人受宠若惊,不想此刻,小叔子竟然还引起了另外一位词坛大家,易安居士的兴趣,甚至还要与小叔子详谈!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跟锦瑟,可是从来没有听叶青说起过,他认识易安居士啊,要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傻乎乎的还问自己,易安居士是不是就是李清照本人了!

怎么转眼之间,小叔子就对易安居士表现的恭恭敬敬,而且从两人心照不宣的简单谈话上,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仿佛、好像,还真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商,不然的话,不可能简单一句话,就让叶青顺毛驴似的,心甘情愿跟着易安居士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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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文人相轻

朱熹在李清照跟叶青转身离开后,面色依然带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但一双眼睛已经阴沉了下来,一开始对叶青的好感,因为叶青对他与李清照截然不同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而对于李清照,自然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朱熹也不过是让两人颜面上都过得去,才会如此谦谦有礼的与对方寒暄。

“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明明知道是仲晦你在跟那禁军说话,竟然夺人所爱的……。”

“不,此言差矣。”朱熹打断了林择之抱打不平的话语,低声喃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持才名、但却不守妇道,两度为人夫最终也是落得如此地步,时也命也!《礼记·乐记》言: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如师言: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矣。”

“可我刚才看仲晦兄对那禁军多有兴趣,难不成那年轻禁军有何教我等?”吕祖谦也同时间走了过来,对于朱熹低声骂李清照的话语,他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但不管如何,易安居士与仲晦之间,并不像是旁人看到那般和谐友善才对,两人之间虽有过数面之缘,但彼此对彼此的学术,对彼此看事待人的方式,都有着极大的不同甚至是对立。

李清照先嫁赵明诚,在赵明诚死后,按照朱熹所言,就该坚守节操、守身如玉,谨遵妇德才对。

而易安居士却是再嫁张汝舟,后又因识人不清,再嫁之后才发现张汝舟不光市侩,而且她的书画、古董珍玩经常被张汝舟偷走变卖,时不时还会拳脚交加。

于是李清照又不顾宋廷律法之规:即便妻告夫属实,也需判处两年监牢之律法,最终成功与张汝舟撇开关系,经过友人的帮忙、托关系,最后坐了九天牢才算是将此事儿完全解决。

但即便如此,易安居士的名声在此过程中也多有受损,加上华夏民族落尽下石、墙倒众人推、文人相轻的众多“优良传统”,李清照这些年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

自然,任何事情都是两面性的,有人骂就会有人赞,所以李清照如今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矛盾体,有人敬仰、崇拜她,就有人不屑、讥讽、咒骂她。

很不幸,朱熹便是最为看不惯李清照两嫁人夫,还要主动与张汝舟脱离夫妻关系的名望之人,不过好在两人之间因为彼此名望的关系,并没有公开撕破脸皮,朱熹也不过是私下里才会说上几句,而李清照也权当没听见,装作不知道。

“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易安居士非也。”朱熹捻须,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再次泄心头不快的说道。

至于吕祖谦对于询问叶青的事情,朱熹则是一句也没有回答,而后便继续往曲苑风荷的深处走去,在那里,他也将再次与陆九渊论道。

白纯跟锦瑟,看看一边往曲苑风荷深处走去的朱熹等众多文人墨客,而后再看看另一方向,有点儿形单影只的叶青跟李清照,就连那跟随在易安居士身后的女子,此刻也站在了离她们的不远处,静静的望着那两道人影。

貌若天仙的女子就如同山林中的老虎一样,哪怕是彼此跟彼此互不相识,往往在见了第一面时,就会迸发出旁人难以察觉的火花跟敌意。

如今白纯跟柳轻烟之间就是这样,两人虽然谁也没有说话,甚至是都没有正眼看彼此一眼,但余光早就已经把对方扫了个遍,不论是衣着还是发饰,或者是佩戴的首饰等等,都逃不过彼此的火眼金睛。

暗自揣测的两人,都知道彼此肯定跟叶青之间有着关系,但谁也不愿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各占一侧,或是赏景或是低头想心事,就是不看彼此的立在那里,等候叶青跟李清照的归来。

“小友真的只是一个禁军都头这么简单?”行出不远,李清照首先便已经开口,毕竟,事关重大,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跟眼前的年轻人,比城府的时候。

何况,自己一开始就点明扼要、开诚布公的要跟对方谈话,所以这个时候再故作姿态,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何况眼前的年轻人,又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错,在下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禁军都头。”叶青也不故弄玄虚,刚才那些人里面,真正说起来,让他打心里尊重,也就只有李清照了。

千古第一词人也罢,可以堪比后世的第一女性也罢,最起码婚姻不幸福,敢于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坐牢也要离婚的做法,比起后世的大部分女性,就要强上太多了。

“为什么?”

“她是谁?”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而后两人相视一笑,叶青则是先回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为了保命,迫不得已才起了杀心,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哦?此话怎讲?”即然眼前的年轻人愿意坦诚,李清照便也不着急了,心里最起码有点儿底了,不论如何,眼前的年轻人,不是想要加害斜风细雨楼就行。

“看见我这一身行头了吧?”叶青光棍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制铠甲,雁翎刀在他出来的时候,就交给李横等人了,所以如今除了背上的背包,便空无一物。

“如何讲?”李清照在临湖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远望着不远处的廊亭,只见年轻男女正在廊亭里的桌面上,放置了美酒与水果,就连古筝也被他们放置在了上面,显然是要在此陶冶性情。

“我现在虽然还是禁军都头,但……还是临安商贾燕家的护卫,明白吧?”叶青不必说的太透,想必眼前的千古第一词人,定然能够想通其中环节。

他隐去了白纯的事情,只是不想把白纯牵涉进来,因为那样的话,势必会把汤家也牵涉进来,如此一来,说不准有一天,自己就有可能被汤家那棵大树,真正的盯上,而后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李清照默默的点点头,望着西湖波光潋滟的湖面,燕家大小姐被伏击一事儿,就发生在金使死在斜风细雨楼的当天,而眼前的这个禁军,如果是燕家护卫,倒是也算能够解释的通了,但好像多少有点儿牵强吧?

一个禁军护卫,被燕家雇佣,为何会这般死心塌地的帮着燕家清除隐患与威胁呢?他与燕家关系匪浅?如若如此,为何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还要穿着这一身低等禁军的服饰。

“道理是可以说的通,就这么简单?”李清照笑了笑,笑容里并没有怀疑跟警惕,相反,还显得有些宽和跟大度。

“差不多就是这么简单。”叶青耸了耸肩,看着李清照说道。

脑海里却已经开始在勾勒,要是早些穿越过来就好了,也能够看到这坐在自己眼前的千古第一女词人,年轻时长得是多么的貌美如花。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近五十岁了,还能再嫁人,而且还有勇气离婚、坐牢,这简直就是上一世的女人都没有勇气做到的事情,千年前就有人敢如此做了。

“我听说燕家大小姐被伏击,但金人却是全部被反杀,此事是真还是谣传?”李清照看着叶青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脸上打量,也不生气,继续淡淡笑了下问道。

“您就别拐弯抹角了,我知道您还是不放心我,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不瞒您说,那天伏击我就在场,其中四人还是被我所杀。”叶青眼神真诚认真,收起了刚才打量李清照苍老面容的轮廓视线,放弃了在心里继续刻画李清照,年轻时的样子的心思说道。

李清照再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了下说道:“所以你就跑进了斜风细雨楼杀人,只是没有料到,竟然还有人跟你抱着同样的想法,对不对?那你就没有想过,此事儿会给斜风细雨楼带来麻烦?”

随着李清照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廊亭里,那摆在桌面上的古筝,在一个婀娜女子的纤纤十指下,开始响起了动人的琴声。

“斜风细雨楼那么大的产业,要是朝廷没人,恐怕早就被三教九流收保护费的登门拜访了,所以即便是死一两个人,相信也能保全自己对吧?事实可就摆在眼前啊。”叶青笑了笑,看着刚要张嘴反驳的李清照,立马加了一句话。

这些日子斜风细雨楼,可是一点儿都没有被金使被刺在她们楼里这件事儿波及到,第二天就还是如同往常那般营业,哪怕是临安城大街小巷都是禁军在巡逻,大瓦子一带跟被挖地三尺似的,斜风细雨楼都是纹丝不动,就跟人不是在她们楼里被杀似的。

那几日,他自己天天带着锦瑟在临安城穿大街走小巷,说是在闲逛,或者是去往燕家的几个作坊跟铺子,但查探朝廷对于金使被刺后的反应,也是他叶青的重中之重不是。

“你倒是挺聪明,心思还颇为灵活,其实啊,就算是斜风细雨楼被波及了,你自己心里也不会有半点儿内疚对不对?”李清照看着叶青,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在叶青看来,听话听音,怎么自己越听,越觉得这千古第一女词人,有种想要讹自己的感觉呢?

“别,我不聪明,但也不傻,事赶事,赶上了没办法,也是为了活命、讨口饭吃。”叶青连忙拒绝第一女词人对自己的恭维,这可能是一个陷阱,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在人家眼里,或许并没有什么价值,但还是小心为上。

“你那天夜里,跟她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轻薄她了?”

“没有,绝对没有,怎么可能!”叶青一惊,李清照变脸太快了,那一脸八卦跟怀疑的表情,特别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差点儿蹦起来否认。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要挟

看着叶青连忙否认的样子,跟她自己问柳轻烟时,柳轻烟如同被马蜂蛰了的样子,两人极为相像的惊慌失措跟紧张的表情,又如何能够逃过人老便成精的李清照的法眼。

何况李清照还嫁过两次,同时还被誉为千古第一次女词人,对于细节的敏锐、人心的掌控、以及各种表情反应的解读,哪能不知道这两人在哪天夜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我第一次问她的时候,连连紧张否认的样子!”李清照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有趣的年轻人,会心的微笑着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是有些误会,但绝对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那个……您要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叶青急忙起身,远处亭廊里的乐声,单调而枯燥,在他耳朵里听着更像是噪音,当然,也不可否认,那弹琴的女子琴技确实是差了很多。

“怎么?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之身,就想如此一走了之?”李清照依然坐在那块石头上,不过是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但就是如此,也足以让叶青刚刚从另外一块石头上,弹起的屁股飞快的坐了回去。

“您这话就不对了啊,我跟她可是一点儿关系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叶青连忙摆手否认,看着微笑自在的李清照,叶青不记得李清照这一生生过孩子啊。

他依稀记得即便是在千年后的后世,人们对于李清照为何连嫁两夫,却没有生下一儿一女还争论不休,各种砖家提着各种证据,争吵的面红耳赤。

“你跟朱熹认识?”李清照依然是不着急,悠然自得,仿佛很喜欢看着叶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来回回坐不稳当的样子。

“不认识,前段时日见过一面,正好在路边摊上共同看到了一本书,就是那个《梦溪笔谈》,后来打赌他输了,就把书让给我了。”叶青如是回答道。

对于李清照此时此刻称朱熹为朱熹,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刚才两人看着极为尊重彼此的寒暄时,叶青就从两人之间带着火花的气氛中,感受到了异样。

“哟?看不出来你竟然还喜欢赌?你们两人打的什么赌?”提到赌,李清照的眼睛明显比刚才亮了不少。

叶青并不知道,李清照年轻时除了诗词与酒外,便是最喜欢赌博了,所以当叶青说起两人打赌,立刻就变得更加好奇了。

不过待叶青说完后,身位千古第一女词人的李清照,也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对于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她也不曾注意过。

当叶青把被朱熹视为有趣的答案说出来后,李清照也是只剩下了苦笑着摇头,而叶青再次把当初问锦瑟的毒水问题,抛给李清照后,显然已入暮年的易安居士,相比较于年轻人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依然是有些发愣的等着叶青为她解惑。

“趁毒不注意的时候喝一口。”叶青嘿嘿笑了笑,而后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白纯跟锦瑟,以及另外一只小狗。

“如此巧言令色的回答,朱熹竟然能够放过你?可还真是有些奇怪了啊。”李清照显然对于朱熹,真的是好感缺缺,这个时候在叶青跟前提及时,语气跟刚才在朱熹面前,完全是天差地别。

“谁知道呢。”叶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卷入文人的是非圈中去,这些人说白了,没有几个不是人精,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熟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李清照同样是眺望着看了看远处,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柳轻烟,而后缓缓起身,看着叶青也跟着起身后,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柳轻烟,淡淡开口说道:“她叫柳轻烟,是我从小就收养在身边的孤儿,父母双亡,都是被人所杀,母亲是被金人玷污之死,所以她对金人如同老身一样,向来没有好感。今日你我算是认识了,以后闲暇时,可以多来斜风细雨楼坐坐,我一律给你免费。”

听着李清照越说语气越严肃,叶青的心情却有些紧张起来了,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眼前的大词人,对自己看来是有所图啊。

“您想让我做什么您不妨直说,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禁军……。”

“老身还没有看上你那点儿身手,虽然能够独立反杀四个金人,还是在金人伏击你的情况下,但在老身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即然你如此防备老身,那么老身问你一件事儿,金使被刺,在东华门处被发现,这些日子朝廷可是没有少给金人送钱,你觉得朝廷会就这么任由这件事儿过去吗?”李清照看了看廊亭里寻欢作乐、莺歌燕舞的几个年轻人,又看了看远处的柳轻烟,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叶青的身上。

只是此刻李清照身上的气度,比起刚才来,要多了一丝认真跟凝重,望着不说话的叶青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此事儿是由谁在查办?金使被刺在我大宋临安,朝廷赔礼送钱,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如果金国继续逼迫朝廷,让朝廷必须要捉拿到凶手时,你说朝廷会不会把你,跟连同你杀人的几个禁军的脑袋,拿去给金人请罪?到时候,你的身手再厉害,怕也不是朝廷的对手吧?”

叶青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冲李清照竖起个大拇指道:“您说的真是在理,以大宋朝廷的尿性,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但没关系啊,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管如何,还有您的养女一同……。”

“查办此事儿的乃是当今左相王淮与刑部尚书梁克家,不巧的是,他们与老身都乃是多年好友,当年老身状告张汝舟时,一度闹到了临安府,钱塘跟仁和两县的知县,都不敢接手老身的状子,最后临安府接手,按我大宋律法,老身要在监牢里度过两年才行,但老身九天就走出了监牢……。”

“您别告诉我,当今左相王淮就是当年临安府的知府,正好管着您的事儿?”叶青打断李清照的话,有些郁闷道。

李清照到底想干什么啊,先是拉拢后是恐吓,现在又搬出了她的好友,当今左相跟刑部尚书给自己施压,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认识个燕倾城,特么的跟右相还有兵部扯上了关系,弄不好就得掉脑袋。为了保护白纯,减轻燕府的压力,刺杀了金使,现在看样子,好像又要得罪左相王淮跟刑部尚书梁克家了。

这特么的朝廷一左一右,如同皇帝左膀右臂的两个重臣,就这么被自己稀里糊涂的全得罪了,这苦逼的穿越恐怕也是没谁了吧?!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很不幸,你猜测的都对。”李清照笑了笑,开始迈步往白纯、柳轻烟的方向作势走去。

“唉……那您说吧,您想让我做什么?护卫是别想了啊,我现在在燕府可是拿的高薪……就是说白了,一个月三十两银子。”叶青无语的翻着白眼,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家吃定了。

“暂时老身还没有想好,不过老身屈身交你这个忘年交……。”

“您的身份高贵,我真就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就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您就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吧,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绝不推辞。”叶青一副豪气干云,在他看来,自己也没有其他本事儿,她总不能让自己去她那斜风细雨楼接客去吧。

“但你不是在燕家吗?”李清照瞟了叶青一眼,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是在燕家,可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护卫,我能帮您什么?您……您不是这样的人啊按理说,怎么也在打燕家的主意?”叶青此刻的感觉就是,恨不得撕烂了后世所有关于李清照的史书,自己是不是被史书给骗了!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加郁闷无比的叶青,李清照依然是笑意盈盈,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老身为何要打燕家的主意?老身虽然如今也算是一介商贾,但还没有卑劣到,要靠瓦解别人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份儿上。”

“那您是什么意思?想利用燕家做什么?先说好了,即然您决定让我帮您忙,那您最好是把该我知道的,不该我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话,临安城虽小,但也不是就完全没有我容身之地?逼急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而已。”叶青看着老神在在,神情依然轻松的李清照,发现这个时期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缠的,没有一个好说话的。

“简单来说,我看上的是燕家的生意规模,以及他皇商的帽子,燕家的生意做的大,走南闯北的商队中都有燕家的影子,每年前往泗州镇场的生意,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也只有他们家,跟另外几家皇商,能够不受朝廷这一路上的严查,这么说你可明白?”李清照虽然未明说,但也算是一惊说的极为清楚了。

来到大宋近半年的时间了,叶青即便是再傻,如今对于南宋的种种也适应的差不多了,对于一些地名他自然还是知道,而至于李清照嘴里的泗州镇场,在燕家这两月,虽然不至于天天能够听见,但也是经常、时不时的听燕倾城念叨两句。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泗州镇场

泗州城虽然地势低洼,夙称泽乡水国,但由于其水陆交通发达,系中原之咽喉,南北之要冲,其经济、文化、军事地位,在如今则是显得极为重要。

无论是唐还是北宋时,皇家漕粮都是把此处作为中转站,成群结队的官船、民船、商船都会在这里集结。

而如今的泗州,则就是宋、金两国的交界,泗州镇场,就如同后世的贸易集散地一般,更是朝廷每年向金国交纳岁贡的地点,也是两国贸易往来的中转地。

自然,身为皇商的燕家对此地,则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而且如今走私贩私也是时有发生,但相比较而言,打着皇商旗号的燕家,便可以一路通行无阻,或者是象征性的被检查一番。

这一路上,只要不碰见皇城司的人,皇商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跟金国、或者是其他人做生意。

“那您应该找燕家才对,找我做什么?我又能帮上您什么忙?”叶青虽然知道泗州跟燕家的重要性,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找你自然是有找你的道理。”李清照跟叶青,在离白纯、柳轻烟的不远处,再次站定,两人和颜悦色的继续开始谈话。

“怎么讲?我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忙可是。”叶青想了想,自己现在不一定能够离开临安,毕竟金人的死,这件事儿的风头还没有完全过去,而且手里还有一大堆活儿,要给燕倾城一个交代呢。

“这个等到时候再说,至于为何是你,便是因为你的身份,皇商在有了禁军的护卫后,自然,燕家每半年前往泗州时,你们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到时候不就可以帮忙了?”李清照笑了笑,显然是不愿意多说内情,这里面自然是也有对叶青的不放心。

毕竟,如果因为单单杀了几个金人,就全盘相告的话,李清照也不会再离婚后,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而后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却已经成了斜风细雨楼的掌柜的了。

“那个……居士啊,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即然你想要找禁军帮忙,那应该找……官职更高的啊,何况您与王淮等人还是好友,怎么着也不该找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才是。”叶青还想推脱,在他看来,千古第一女词人干的这活儿,显然是刀口舔血的活儿,弄不好就得掉脑袋的。

毕竟谁会没事儿跑到跟金人交易的地方做事儿?而且还要暗地里做事儿,这明显是要瞒着金人,还要瞒着南宋朝廷,弄不好还要被两边联合收拾的买卖,这能是好活儿吗!

“就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才不会引起他人,特别是皇城司的注意,如果官职稍微大一些,怕是就会引起皇城司的注意,禁军前往泗州,可就会被他们认为,有可能你要中饱私囊、夹杂私货与他人交易。但如果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是没人会理会……。”

“停,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人呢?小小的禁军教头也……也很有作用的。”叶青满脑门子黑线,神情有些抽抽道。

李清照看着叶青吃瘪的样子,竟然不顾形象的大声笑了几声,而后才说道:“此事儿就如此定了,还是刚才那句话,以后常来斜风细雨楼,所有一切我都给你免费,包括你找姑娘。当然,你能不能找到姑娘,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不愿意你找姑娘,那就不好说了。”

说完后,李清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柳轻烟,而后便带着叶青继续往前走。

走到白纯三人跟前后,李清照也已经知道了白纯的身份,对于叶青能有这么一个人比花娇的嫂子,倒是颇有几分意外。

而当知道白纯的身世以及嫁到叶家的具体情况后,便只是默默的叹口气,而后含笑带着几人,继续往曲苑风荷的深处走去,此时朱熹跟陆九渊,正在那较大的一处廊亭内论道。

而在四周的草地上,则是已经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俱是文士、墨客装扮的书生等等,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人的辩论。

柳轻烟一直拿眼斜着叶青,而叶青则是对她装作无视,甚至是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仿佛两个人完全不认识,那一天晚上她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柳轻烟此时的心里多少有些矛盾,她自然是不希望叶青搭理自己,更不希望让易安居士知道他们两人认识。

但看着叶青那云淡风轻、环顾四周,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有些恨眼前这个登徒子,他难道真的当那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他怎么可以当作那夜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喂……。”柳轻烟故意放慢脚步,而后趁李清照跟白纯低声交谈时,抬脚快速的踢了下叶青的小腿低声喊道。

“干嘛?”叶青低头看了看没好脸色的柳轻烟,这名字听起来跟人的性格完全不匹配啊。

刚才李清照介绍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度怀疑是不是李清照临时给她起的名字呢还。

“居士刚才问你什么了,你有没有说漏嘴?”柳轻烟小声的问道,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让她脑海里很难不去想那夜发生的一切,特别是两人嘴对嘴的时候,这对她来说,可谓是平生的奇耻大辱,但这仇还没法子报,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的把此事儿闷在肚子里,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个登徒子。

“当然没说漏嘴了,何况……。”叶青指了指柳轻烟跟他自己,像是划清界限,也像是替柳轻烟宽心道:“咱俩那夜只是偶遇,联手罢了,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不是?”

“你……你真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忘的,这个仇,我一定会……。”柳轻烟听到叶青如此干脆利落的要撇清关系,立刻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

叶青像是看怪物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咬牙切齿,像是又想咬人的柳轻烟,奇怪的道:“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想我记得咱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是没发生过什么?”

说完后,叶青还火上浇油的,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柳轻烟的身材,不得不说,那天晚上太黑,只是身体感觉到了压着一个软绵绵的,满身幽香的人体,但绝对没有想到,那天夜里被自己压在怀里的女子,身材竟然是如此有料。

特别是那胸前,虽然说不上波涛汹涌吧,但是比起白纯还是燕倾城,则是都要傲然挺立不少,特别是那一双修长的玉腿以及纤细的腰肢,或许是因为穿着窄袖衫裙,外面只是简单的套了一个对襟褙子的缘故,使得她那傲人的身材一览无余。

“看什么看,眼睛给你挖出来。”柳轻烟恶狠狠的吓唬道:“我告诉你,那件事儿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看我怎么跟你算账,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那我能知道吗?我应该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你给个准话儿。”叶青虽然不知道柳轻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着她即气氛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要逗逗她。

“这个……该记得的时候就得记得,不该记得的时候就不准记得,明白了吗?”柳轻烟神情微窘,她见到这个人之后,心里就开始有点儿乱糟糟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在一夜里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压在了身上好长时间,而且当初他们两人之间的动作,就等于是让人家把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更让她抓狂、气愤的是,在自己被人制住双手时,非但咬了人家的手臂,而且到了最后,自己竟然失去理智的咬住了人家的嘴唇,到现在为止,哪怕是天天漱嘴八百次,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到鼻尖还有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登徒子的气味儿似的,每每闻到那股飘渺的气味儿,不知道为何,她心里竟然还有些莫名的羞涩跟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一旦出现,她就在醒悟过来时,气愤的发狂,恨不得再次咬几下那登徒子,以泄心中的恶气。

叶青看着气愤到手足无措的柳轻烟,了然的点点头,就当是自己知道了,该什么时候记得,该什么时候不记得。

跟着李清照以及白纯,在一株树下停住脚步,而后刚刚望向不远处正侃侃而谈的朱熹时,只见朱熹的目光也正好向他们几人望了过来。

不过朱熹刚一微笑着跟李清照遥相呼应似的打过招呼后,视线便转入了别处,只见范念德与汤鹤溪,连同燕倾城还有她的堂兄、堂姐等人,十余号人声势浩大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范念德之所以如此声势浩大,自然是来给朱熹站脚助威的,这个儒家至圣,这些时日住在自己的府里,自己身为主人,无论如何也要给朱先生宾至如归的感觉才行,同样,也自然要过来给朱熹助威,以免在气势上弱了那陆九渊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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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圣旨

临安城汤府内,兵部尚书手拿刚刚接到的圣旨,一时愣在了客厅内,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与汤思退相商,但此刻汤思退却在西湖孤山的皇家园林,正在与太上皇议事,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道圣旨的内容。

太上皇会不会向家父透一丝口风呢?如果知道还好说,如果不知道,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汤硕来回在客厅里踱步,不由的想起了前两日汤思退刚刚跟他说的话,别小看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有时候他能让你成就一番大事业,有时候则同样能够让你身败名裂!

是不是父亲在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便透露给自己知晓?

汤硕心如乱麻,一时之间理不清楚这道圣旨,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含义!

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竟然能够以圣旨的方式被升迁、提携,甚至是绕过了他掌管的兵部,直接下旨!

皇室这是有多看重这个禁军都头啊,这个禁军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而后就突然之间成了被皇室看中的,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老爷,兵部侍郎王之望、皇城司统领龙大渊在门外求见。”管家汤延亮在门口,微笑着小声说道,深怕惊扰了正在沉思中的兵部尚书。

“让他们进来,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得过来打扰。”汤硕抬头,随意的扫了一眼汤延亮,而后想了下说道。

“是,老爷。”汤延亮应声后,转身的瞬间,还是偷瞄了一眼被放在不远处桌面上的圣旨,而后才快步离去。

汤家接圣旨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月内,不论是汤思退还是汤硕,哪个还不接个三五道的,但像今日这般凝重的,汤延亮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了。

甚至就连给宫里宣旨太监的辛苦钱,都是由汤硕为示尊重亲自给与的,显然今日这道圣旨,对汤府是极为重要啊。

王之望跟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龙大渊,快步穿过汤府那大开大合、风格简练,与当下江南园林风格完全背道,有着浓郁的北方风格庭院,在客厅的门口一一行礼。

“进来吧。”汤硕仍然是眉头紧皱,看了两人一眼后,便指了指客厅的便座,示意两人坐下。

随着汤延亮亲自带着丫鬟奉茶后,等汤硕最后坐下时,整个诺大的客厅内,就剩下了他们三人。

“之望,说说你对被雇佣到燕府那禁军都头的印象如何。”汤硕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的圣旨,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王之望,而是先开口再次问道。

“大人,下官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当初从神劲军被贬,而后下官见他无所事事,便想着怎么也翻不了身了,便让卢仲挑了他跟几个人去了燕府,再者就是后来,上国金使的属下被反杀一事儿,后来……就引起了宫里的注意,当时下官还曾……。”王之望从椅子上起身,看着汤硕说道。

但汤硕不等他说完,就挥了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当时在兵部,王之望确实是在自己跟前提及过,但是当初自己压根儿没在意。

甚至是在父亲前两天问起那禁军都头的事情,包括警告他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时,汤硕他都没有往心里去,甚至在心里还认为父亲有些过于谨慎敏感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被罢免的事情,让父亲再次回到朝堂之上后,变得比以前小心谨慎了。

“此人跟你之间可有过节?或者是禁军之内可有人跟他有过过节?”汤硕拿起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像是想要在字里行间找到什么漏洞似的。

“没有过节,被贬过来后,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有些傻乎乎的。据说是失忆了,脑子也不太好使,刚来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要不是跟他一起被贬的李……李横帮他圆了不少尴尬,怕是还会闹出更多的笑话来。当初下官把他雇佣给燕府,也是因为这一点儿,想着一个失忆、脑子不太好使之人过去,只要不给燕府添麻烦就算是烧高香了,更别提是不是还能护卫燕家的周全了,但接下来下官也没有料到……。”王之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汤硕的神色,心中甚是忐忑不安。

当初把叶青流放到燕府,本来以为因为叶衡跟汤府的敌对关系,自己如此打压跟叶衡有关之人,该是一件可以邀功请赏之事儿。

但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原本按部就班的局面,就这么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巨大的扭转。

“无人与他发生过过节,还曾失忆过,脑子也不太好使?唉……怎么我如何看,都不像是在说这个能够反杀好几个金人的禁军都头呢?看来此事儿是没办法推辞了。”汤硕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懊悔,自己要是从王之望一开始告诉自己,该重视那叶青时,自己就注意到他该有多好,这样也就不至于让一个跟叶衡有关系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最起码早做准备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变得手忙脚乱、心烦意乱了,好歹能够有时间来缓冲一下,或者是找到其他机会来阻止这叶青进皇城司。

可自己反应过来的时间,甚至比手上的圣旨还要晚,这个时候想要安排一些事情,阻止一个小小的禁军入皇城司,比换一个六部侍郎还要难啊。

毕竟早期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禁军会对自己产生威胁,防范起来的话,就不如那些时刻能够威胁自己地位,能够与自己竞争官职的那些人那般方便。

就像是如今朝堂之上,有人想要对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取而代之,最起码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能够取而代之的不过就是那几个人,那么哪怕是圣旨下来了,自己都能立刻甩出几道,关于那几名对自己尚书位置,有威胁的同僚的把柄跟致命脉门,从而让皇室不得不再次斟酌,或者是收回旨意。

但一个小小的禁军,谁会在意?谁没事儿会去抓一个小小的禁军,有什么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即便仓促之下找到,拿出去后,怕是皇室都不会相信吧?

汤硕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有些颓废的摆摆手道:“事已至此,便不必再追究了。龙大渊,你任皇城司统领也有三年了吧?底下的那些人都调教的如何了?如果朝廷派出一位禁军担任副统领,你可有把握让他摸不到门道?”

汤硕直言不讳,毕竟在房间里,王之望是自己人,龙大渊也更是自己人,甚至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所以都这个时候了,说话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

身材魁梧、但眼神阴沉的龙大渊,听到汤硕的问话,立刻站起来拱手行礼回道:“大人您放心,如今的皇城司,末将已经调教的差不多了,如今的皇城司不比禁军,在这里,谁的拳头硬,谁才有资格说话。而且末将身为统领,手下乃是两个副统领,所以末将认为,换一个副统领对于末将统领的皇城司,不会有什么影响。”

汤硕与王之望一同打量着身材魁梧的龙大渊,听到龙大渊如此有信心的话语,汤硕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在看他看来,也只能从那个禁军进入皇城司后做文章了。

而王之望看了看龙大渊,再看看神色之间颇为满意龙大渊话语的汤硕,一时之间梗在喉咙的话语,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毕竟,如果真如龙大渊所言,在皇城司比谁的拳头硬的话,你还能比得过身高不输于你龙大渊,而且单人就能反杀四五个金人的叶青?还是人家先伏击,他后反击。

在王之望看来,龙大渊遇到那种被突袭的情况,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更别提还全歼人家金人了。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汤硕看着极为反感,原本好好的一件事情,让他办成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糟糕乱局,此时自己能忍着不骂他已经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所以看着王之望的样子,汤硕便直接冷眼无视,而后继续对龙大渊吩咐着,至于王之望,则就是极为刻意的被他冷落到了一边。

汤硕之所以如此在意叶青被加入皇城司,除了因为以圣旨这般极为重视的形势被提携外,还有就是他猜不透这道强硬的旨意背后,到底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对汤家不利的用意。

叶青乃是叶义问之子,叶衡的远亲,当年秦相被叶义问弹劾,而后叶义问莫名丧命。

还有前些日子建康一役神劲军战败,叶义问长子叶宏战死疆场,叶衡流放,这都与当时依附在秦相跟前的汤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如今就连汤鹤溪,都因为儿女之事儿,与那叶青,还有他那未过门的嫂嫂之间,有着一丝丝的恩怨。

此时皇家突然如此以重视、不合常理的手段,把叶青调入皇城司任职副统领,这是针对汤家而来吗?还是说皇室有其难言之隐,需要叶青这么一个人?或者是两者都有?

龙大渊跟王之望已经离去,但汤硕坐在客厅内久久不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但即便是想破脑袋,他也不知道皇室如此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格物致知

而此刻卷入漩涡之中还不自知的当事人,此刻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洒脱样子,站在历史的旁观者角度,旁若无人的还在打量着南宋的人和事儿,对于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依然是一无所知。

美酒佳人,自然是文人士子赴会、相聚时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包括诗词歌赋,就是论道的两位主角朱熹跟陆九渊,也极为喜欢的事情。

范念德到来,更是让整个论道气氛,多了一丝文人极为钟意的情趣跟雅意,不论是读书人论道,还是士子墨客相聚,自然是要有人来出资,为一场场盛事买单。

而范念德显然就是朱熹与陆九渊论道这一盛会的“赞助商”,在叶青看来,这恐怕也是朱熹之所以跟范念德相交的原因吧。

佳人与琴瑟被安置在了另外一边,有人翩翩起舞,有人抚弄琴弦,随着陆九渊与朱熹两人辩论到了尾声,就像是一场盛宴的重头戏刚刚拉开帷幕一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凝重认真、专注严肃,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起来。

范念德刚一过来时,并没有想到叶青竟然也会在此处,所以当他刚想要借着在做的所有文人士子,再次对叶青犯难时,不光认出了叶青旁边的易安居士,同样也看到了叶青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缓缓向他伸出了一个中指。

“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锦瑟,因为是丫鬟的缘故,所以才离得他最近,而白纯跟燕倾城,或者是柳轻烟,这个时候,在儒家辩论的圣地,自然是得慎之又慎,都若有若无的与叶青拉开了一些距离。

看着锦瑟冲着自己,学着自己刚才对范念德的样子伸出了中指,叶青不由分说的便飞快的拍掉了锦瑟伸出来的中指,而后严肃的说道:“女孩子没事儿不要伸这个手指头。”

“为什么?”另外一边的幽儿也想学,但看到锦瑟的手指被人拍了下去,所以忍住冲动奇怪的问道。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当是十万个为什么啊,不行就是不行。”叶青没法子跟两个小丫头片子解释,主要是这两人现在跟她都熟了,平日里根本不怕他,顶嘴都是常有的事儿,虽然嘴里有时候还称他为公子,但谁知道教会了她们,以后会不会用到自己身上呢。

不过面对一左一右两双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叶青最终还是低头轻咳了一声,而后说道:“总之呢,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呢……你就当是我在问候范念德那伪君子的全家就好了。”

“那这是礼貌啊。”锦瑟脱口而出,问候人家全家还不是好事儿啊。

“礼貌你个头!”叶青有些气急败坏,刚想要敲一下锦瑟那盖着刘海的额头,锦瑟就被不远处的白纯拽走了,省的一会儿又跟着他闹出什么笑话来。

叶青看着脸色与眼神同样淡漠高冷的白纯拉走了锦瑟,扭过头刚想要警告一下另外一个,只见燕倾城像幽儿招了招手,而后另外一只“蝴蝶”,也就从他身边飞走了。

站在他身前的李清照,微微后仰,然后侧身对叶青笑着道:“小友看来人缘不怎么样儿啊,不光是我家丫头看你不顺眼,那燕府的大小姐也对你是颇为警惕防备啊,啧啧,就连自己的嫂子,对你都是……小友,你这做人比老身还要失败啊。”

“我才没有看他不顺眼,我又不认识他。”李清照一旁的柳轻烟,此时此刻比刚才还要生气,这个登徒子哪里好了,嫂子漂亮、美若天仙也就罢了,怎么就连燕府那倾国倾城、美绝人寰的大小姐,好像跟他之间,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好男不跟女斗……。”

“你这是说给老身听呢吗?”李清照脸上的笑容一冷,语气带着威胁问道。

“我……我怎么敢?”叶青郁闷,你一千古第一女词人,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谁见了你都是行先生之礼,现在了又把自己归类为女流之辈了?合着是哪头有便宜你站哪头呗?!

柳轻烟看着叶青在易安居士跟前吃瘪的样子,不由的便洋洋自得了起来,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的,这个登徒子按理说是跟居士第一次见面啊,怎么感觉好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如此的尊敬跟惧怕居士呢?奇怪!

被李清照两句话说的无法言语的叶青,于是只好装聋作哑,装作认真的在倾听朱熹跟陆九渊二人的学术之争。

两人的论述或许是因为平日里著书的缘故,也可能是把所思所想全部用到了文字上,也可能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在讨论重要的事情时,就会把口语变成了文言文。

所以叶青盯着自己的手腕,默数着秒针转了两圈后,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啥叫格物致知?”放弃听朱熹与陆九渊两人的侃侃而谈后,感觉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后,便小声问着旁边的李清照。

李清照斜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微笑着淡淡说道:“朱熹是想要成圣之人,所以他认为,只有达到格物致知方算是进入了圣贤之林。”李清照看着一脸茫然的叶青,叹口气也低声说道:“说白了,就是他现在是圣人,陆九渊还差一些,当今世上,只有他是儒家至圣,陆九渊算不得,境界不够,这下懂了吧?”

“哦……明白了,就是一个教授跟一个副教授的评比之事儿呗。”叶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李清照则是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二人哪一个担不起教授之名了?”

叶青无语,没法子解释自己说的教授,跟她嘴里的教授是两回事儿,于是只好耸耸肩,便不再说话。

不过过了一会儿就听李清照说道:“但也不得不说,朱熹除了私生活让人唾弃、不堪入目外,其在学问上的见解,也确实担当的起至圣一说。你不是说,你与他初次相遇,就是因沈括所撰的《梦溪笔谈》吗?所以说,朱熹在这一方面的境地,确实要比陆九渊高出一筹。但陆九渊也有他的优势,义利之辨、太极无极的辩论,朱熹显然就落下风了,看样子更像是准备不足,总之这两方面,朱熹没有赢,顶多算是……强行辩论成了平手。”

一听到李清照说起朱熹的私生活让人唾弃后,叶青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变得兴奋了起来:“这么说他纳两个尼姑为妾,还有那让儿媳妇怀孕都是真的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但不代表就没有人不会这么说,这事儿啊,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即然他喜好给他人泼脏水,指责他人败坏德行,那么他也得经受的住,人家说他败坏了伦理才行。即便是这些你都不知道,文人相轻你总该知道吧?他朱熹也没少数落我李清照的不是不是么?”李清照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如同打太极般,也没有给叶青一个准确的说辞。

某人有些失望的又叹口气,还指望着如果自己能够再被穿越回去,自己就可以像去了一趟偏远的地方或者国家旅游回来一样,可以大声的告诉那些砖家:朱熹真的纳了两个尼姑为妾了,糟蹋了他的儿媳妇。

可现在看来,这种说法不知道成立不成立啊,没人知道是真是假啊。

但有一点儿叶青却不可否认,朱熹也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圣人一样,李清照也不是完全如同她的诗词那般完美,想到这里,叶青再叹口气:“人无完人啊。”

“你这句话敢说没有说老身?”李清照目光一寒,人无完人四个字,如果说叶青没有囊括她在里面,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我……我真没有说您。我说的是他……就是朱熹!其实我也不喜欢他,明天理灭人欲,其他的我不说啊,反正我也不懂,我只是说他劝诫他人所谓的“生死是小、失节事大”这个观点,我就不苟同,这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嘛。”叶青两手一摊,看着李清照无辜的说道。

他第一没有想到,这正好又再次戳中了李清照的痛处,同样,也没有看到,如今正在讨论北伐与否的朱熹,在范念德的示意下,正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看着叶青的样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难道说在朱熹与陆九渊好不容易,在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北伐的问题,身为禁军的叶青,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爱国之心与满腔热血?

“那照这么说,如果让你娶一个寡妇你也愿意了?”李清照看着毫无所觉的叶青,心道是自己想多了,而后又先是扫了一眼白纯,才看着叶青问道。

只要叶青敢说不愿意,她可就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即然看不惯朱熹的劝人之理,那么自己为何不愿意娶一个寡妇呢。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叶青竟然说道:“寡妇不寡妇无所谓,一、没有孩子,二、两个人感情相投,那么就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嘛,情投意合的两人,总不能分开吧?要是我碰见了,我既然喜欢人家,为何不愿意?”

“真心话?”

“那是当然必须真心话。”

叶青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边范念德突然朗声说道:“叶小友,难道你认为北伐一事儿也不可取不成?身为禁军,虽然多打败仗,混迹在军中如同蛀虫般啃噬着朝廷的饷银,但你难道连一番收复北地之心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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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五章 论战

叶青闻言,扭头看了看身侧,然后就不知道为何,包括那柳轻烟在内,白纯、燕倾城、锦瑟跟幽儿,都若无其事、面色平静的直视前方……然后跟他拉开了距离,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我去……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有这个时候才孤立我的吗?你们这是墙倒众人推、破鼓有人捶啊。”叶青环顾四周,只见朱熹跟范念德,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而廊亭外的文人士子,也是随着那几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叶青也就不意外包括柳轻烟在内的白纯等人,为何要跟自己保持距离了,毕竟不光是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对于叶青来说,猛的面对这么多目光聚集过来,也是有点儿吃不消的感觉。

李清照依然是老神在在,并没有挪动步伐,不过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向叶青说道:“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连沽名钓誉的范念德你都敢惹?你也别怪她们远离你,这么多人望过来,小女儿家家的,没有几个人受得了这些目光聚集在身上的,何况人家又是以国事发难,她们就是想不退也不行啊。”

说到这里,李清照不由的叹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在他们眼里,女子的地位应该低下一些才对,三从四德可是被朱熹,甚至是陆九渊这等儒家最为推崇的。”

“是啊,程朱理学是个好东西啊,他这套理论,可是有可能桎梏、压制我华夏女子的地位没有一千年,也得八百年啊,哪怕是华夏民族,也因为儒家这套东西……呵呵……。”叶青望着一脸得意的范念德,只不过范念德旁边不远处的汤鹤溪,则是脸如锅底般。

范念德老小子光顾着自己出气了,却忘了自己这个最大的主和派汤家子弟在旁!

“呵呵什么?”李清照面对众多文士跟范念德、朱熹,甚至是陆九渊的目光,依旧是不为所动,从容不迫的跟叶青低声继续交谈着,对于刚才范念德话语,两人好像都没有听见,或者是同时选择了无视。

“呵呵有人在误国误民误华夏,但却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自知,还能成为被我大宋百姓争相敬仰的对象,不可笑吗?”叶青看着范念德向他这边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

“你是指朱熹还是陆九渊?”

“我是在说儒家。”叶青的语气从未如此坚定的回答道。

“不用老身帮你吗?只要老身开口,想必他们多少还会给老身几分薄面。”李清照看着要迎上去的叶青,急忙说道。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白纯跟燕倾城,作势欲言,但这个时候,她们面对众人的目光,也不敢或者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我还就想看看,他是不是跟狗一样,能咬我一口。”叶青迈步向前,身后不光白纯跟燕倾城着急了,柳轻烟已经脸青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骂我一句?

汤鹤溪看着叶青竟然迈步迎上了范念德,心中一时之间有些矛盾,想不到一个禁军,竟然面对众多人的目光视线,竟还有勇气站出来。

而就是这份勇气与胆识,他汤鹤溪自认面对如此多的目光,恐怕也是无法做到像叶青这般镇静自若。

此时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望着,希望叶青能够用一番惊世之语,反驳一下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主战派!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了,就是自己的祖父面对这么多慷慨激昂、满腔热血的文人士子,也会选择退避三舍,或者是迎合着他们的主战主张,进行一次安抚,而非是站出来要跟他们论个优劣与长短。

众目睽睽之下、白纯、燕倾城,包括锦瑟跟幽儿,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情况下,就连柳轻烟都有些手心冒汗了,李清照平静的神色微微动容,只见叶青迈开大步,竟然与走出廊亭的范念德错开,直接走进了廊亭内,站在了朱熹跟陆九渊的中间。

从容不迫、举止洒脱的向着朱熹跟陆九渊简单的行礼,而后朱熹跟陆九渊,竟也破天荒的回礼后,就听见叶青淡淡的对着愣在廊亭廊檐下的范念德问道:“盲目而字你会写吗?会念不?懂意思不?”

“什么意思?笑话老夫不认字?”范念德双手一摊,微笑着看着众多文人士子,而后说完后,众多文人士子立刻发出一阵哄笑声。

显然这是在取笑叶青,有点儿班门弄斧,即便是范念德的名望比不上陆九渊跟朱熹,但也算是有成的大家,这个小小禁军的话语,显然还是处在识字阶段啊,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范念德也是大家啊。

不过众人的哄笑中,朱熹跟陆九渊并没有发笑,两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叶青一眼,等待着叶青会如何反驳范念德的话语。

叶青从容不迫的扫视了一圈哄笑的文人士子,就像是一点儿也没有听出来,范念德问话里对他浓浓的讽刺意味:“既然你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那么我问你,我华夏民族自从伫立于这片土地上之后,哪朝哪代,可有过由南往北而能够统一整个华夏的?即便是从三皇五帝开始,哪个朝代能够从南跨过长江,而后征服北地,统一本该属于我们汉民族的疆域!有吗?”

叶青的话语如同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砸入了旁边的西湖之中,瞬间便在在场的人们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不论是发难的范念德,还是朱熹或者是陆九渊,也或者是站在不远处,一直为他提心吊胆的白纯跟燕倾城,以及对他赞赏、青睐有加的李清照,还有那柳轻烟,所有的人瞬间都愣在了原地,整个曲苑风荷的廊亭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在叶青看来,此情此景就有点儿像上一世的一个小笑话,一众高材生在群里激烈的讨论重力加速度,在讨论一滴雨从天而降后,它的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能够砸死人的时候,而后有一个人弱弱的说了一句:“你们没有淋过雨吗?”

整个群瞬间寂静了下来,而后那个说出你们没有淋过雨的网友,便被踢出了群。

现在的景象,在叶青看来,就像是那笑话的翻版,人们在讨论收复北地,人们在讨论金人的残暴,人们在讨伐朝廷的懦弱,但人们却忘了最根本的、基础的东西:南征北伐,历史上有没有王朝做到过!

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的范念德,叶青微笑着缓缓走出两步,看着范念德淡淡道:“答不上来了?还是说没有?所以,你现在知道盲目二字是什么意思了吧?”

“即便是以前没有,也不代表我们不能开前人不能之先河不是?我大宋虽羸弱,但不论是重步兵、还是水师都比那金国强悍,也不是没有人战胜过金国!所以只要朝廷有决心,金人既然能够势如破竹南下,为何我大宋就不能迎难而上,浴血奋战收回失地!”范念德直接忽略掉叶青的问题,冷冷的说道。

“不错,说的对。”

“金人能够南下,我大宋为何就不能北上开创历史之先河!”

“金人铁骑再厉害,我们也曾让他们的主将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一些文人士子在范念德说完后,便开始跟随着在下面高声热血的嚷嚷开来,仿佛只要朝廷一句话,大宋的兵马就能够杀禁军个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当然能,但是很不幸,一切如你们所愿,我们败了,败得还很彻底。战争显然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就能够取得胜利的,何况我们还是以守为主的战败,而不是以攻为主的战败,你们觉得这两者之间一样吗?真的以为战争只要一腔热血就够了吗?”叶青根本不惧怕那些人附和着范念德的反驳,发出来的叫嚷声。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话语刚落,汤鹤溪突然站了出来,虽然神情有些紧张,但还是能够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错,叶青说的对,战争并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够赢得胜利的,如果那样的话,大家的满腔热血,岂不是比叶青这些从军之人更要豪情壮志?但为何我们却还是败了,却还是只能……只能堪堪守住我们的半边疆域呢?为……为什么呢?”

说道最后,当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汤鹤溪身上时,汤鹤溪瞬间脑袋翁的一下,紧张无措之下呈现一片空白,原本组织好的言语,一下子忘了个干干净净,有些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战争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我大宋勇敢顽强的兵士愿意勇猛无惧的赶赴沙场,难道到了北地,我们还占不到人和?天时与地利,我大宋乃华夏疆域之正统,三者还不是囊括其中?为何我们不能够收复失地,在老夫看来,完全是因为军中多你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范念德扫了一眼突然出声帮腔叶青的汤鹤溪,心中一凛,自己向叶青发难,怎么会忘了他还在跟前呢,简直是失策啊。

所以脑筋飞转,立刻便把话题引到了叶青身上,开始引导着众人,大宋不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就是因为像叶青这种人太多了。

(ps:晚了一点,但好歹是发了,算是三更吧。墨小宝同学来了,鼓掌欢迎,竟然还偷偷摸摸的来,书评区也不吱一声。)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舌战群儒1

叶青转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的范念德,而后转头,再看刚才还稍微有些紧张的汤鹤溪,此刻听到范念德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变得自然了不少。

汤鹤溪同样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范念德,而后在叶青望向他时,深深的回望了一眼叶青,最后又缓缓退出两步,表明了他的立场,不再参与其中,要继续静观其变了。

“天时、地利、人和?你确定我大宋朝廷都占了?”叶青并没有反驳范念德的贪生怕死一说,在他看来,世间就没有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其实更怕死,只不过是他表现出来的活命欲望更为强烈,强烈到极致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不怕死了。

“我大宋乃是华夏之正统,天时地利与人和,自然是在我大宋这边!若非尔等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太多,不敢奔赴沙场,却只会托关系找人情龟缩到毫无战力的禁军,我大宋收复北地还不是指日可待!”范念德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得意之色。

看着汤鹤溪缓缓往后退去,不再参合这件事儿,当下他便没有了任何顾忌,何况这里有这么多读书人,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禁军,能够反驳出什么大道理?即便是在这里的众多文人士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个半死。

“朝廷的问题被狗吃了还是被你吃了?还是你以为我一个小小的禁军就能左右一场战事儿?一场战争的胜负,难道就是因为我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就败了?你是说话不过脑子,还是没脑子?如果我不贪生怕死,那么我大宋朝廷就能收复北地,那么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要不要你现在就投河死了算了……?”叶青眉毛一挑,知道范念德现在开始是完全针对自己,所以言语也不客气,如同他每次怒骂范念德一样,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数落。

“小友此言差矣,范兄并不是单指你一个人,而是说我大宋朝廷,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才致我大宋朝廷的军队战力下降,面对金人时,我大宋将领无法如臂使指般,灵活的调兵遣将,才致我大宋对金兵一直处于弱势。”陆九渊听到叶青如同乡野村夫般、口无遮拦的骂一个儒家文人,心头自然是有些不悦,于是侧身两步,看着不远处的叶青淡淡说道。

能够论辩之人,嘴皮子自然是没有话说,而身为儒士大贤的陆九渊,更是其中佼佼者,轻轻的一番话,又再次把问题直指叶青所谓贪生怕死的本质上,不跟叶青一点儿通过插科打诨岔开话题的机会。

而且说出来的话,在叶青听来可谓是天衣无缝,甚至还有一股后世网络流行语的意境:我不是针对某一个,而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一样。

“你如果认为刚才老夫乃是血口喷人、妄加指责,那么现在,就连天下文人士子都敬仰的象山先生,都如此认为,难道你叶青还认为我大宋朝廷一直败给金人,不是尔等贪生怕死之辈怕赴沙场的缘故吗?”范念德同样不给叶青喘息的机会,听到陆九渊的帮腔后,立刻面露得意之色,再次落井下石道。

一旁的朱熹笑意盈盈,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此时此刻,他倒是乐意见到这个风趣的年轻人,落得如此境地,毕竟刚才在曲苑风荷处,叶青对自己跟李清照不同的态度,可是当着众多文人士子的面,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难看。

李清照眉头紧皱,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原本以为范念德一人仗着身份欺侮一个禁军,已经是有失身份了,不想连陆九渊这等志成大家,都愿意跟一个小小的禁军过意不去。

而那朱熹笑意盈盈沉默不语,站在一旁不说话,其态度不用说都知道,自然是偏向那让他寄居檐下的范念德。

白纯秀眉紧蹙,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小叔子什么忙,甚至可以说,当初小叔子当初在范念德府上大打出手时,就已经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只是早晚而已。

燕倾城则是一脸的不平,但又无可奈何,这些日子里她从老刘头跟李横那里,知晓了很多叶青的事情,兄长叶宏战死疆场,自己跟李横莫名被贬到了禁军,而且那天叶青与自己被金人伏击,如果叶青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天就不会救自己,更别提反杀金人了,直接投降岂不是更符合贪生怕死之人的本性?

柳轻烟如同燕倾城的心境差不多,一脸英气十足的她,嘴唇接连动了好几次,看着被人围攻的叶青,好几次想要出声,但这段时间被李清照教育的大局为重的前提下,让她又无法把叶青与自己联手刺杀金使的事情公布于众。

所以一连张了好几次嘴,却没有办法帮腔的情况下,柳轻烟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李清照,这个时候,除了朱熹等有限的几人,没有人比她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了。

汤鹤溪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眉头紧蹙,紧咬着嘴唇,虽然面色依然高冷的白纯,心里不自觉的偷笑了几声,一旦叶青被范念德钉死在贪生怕死这名声上,白纯还好意思再在叶家继续待着吗?她就不怕街坊四邻指着后背骂她一家子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所以对于当下叶青陷入尴尬的困境,汤鹤溪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世上哪有不怕死之人?贪生怕死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对吧象山先生?”叶青在他人眼中,看起来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此情此景让他感到难堪般,转头从容微笑着对陆九渊说道。

“不错,贪生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如果身为军伍中人,贪生怕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大宋朝廷如此一来,岂不是就要陷入无人可用之地?”陆九渊捋须含笑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接下来会如何反驳,但不管如何,禁军贪生怕死,或者是眼前这个禁军贪生怕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如果你著的书里记载没错的话,我记得陆先生祖上在唐时官至当朝宰相,封爵兖国公,后因避祸战乱而迁居金溪,而后买田治生、赀高闾里,从而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地方豪门大户,对不对?说白了,先生的家族也不是因文而名啊。而且在座的各位,想必有不少都是跟随朝廷南渡的吧,那不会都跟我一个小小禁军一样,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吧?如果是的话,各位可有颜面在此嘲笑在下?对了,易安居士,赀高闾里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夸赞陆先生一族呢?”叶青看着陆九渊缓缓沉下来的面孔,突然高声对李清照问道。

“买田治生、赀高闾里,一句话连起来可能是比街坊四邻出的价高,所以才能从他人手里买到土地。”李清照也毫不客气,立刻朗声答道。

“范先生,照你这么说,我贪生怕死的境地,是不是比起陆先生一族来,或者是在做的一些人来,境界上是不是要差上很多?是不是还不够贪生怕死?毕竟我没有携家带口如丧家之犬般逃难不是?”叶青拱手谢过脸上露出微笑的李清照,而后笑吟吟的看着范念德问道。

“你……你这是一派胡言,陆先生乃是天下文人士子所敬仰的大家,其陆氏一族岂会容你如此污蔑?即便是陆氏一族从北地迁到南地,那也是为了顺应朝廷的形势……。”范念德老脸通红,色厉内荏的道。

想不到这个禁军,竟然能够如此狡辩,但事实是,陆九渊在自己著的《陆九渊集》中,确实是如此说的,总不能说陆九渊在污蔑自己家祖宗贪生怕死吧?

连同其他一些文人士子,家族或是因为金兵铁骑而逃亡到了南方,或者是跟随朝廷南渡,总之此刻脸色无比愤慨,发出嗡嗡的声音共同讨伐着叶青。

“那特么的他就是顺应朝廷的形势,我特么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这双重标准是不是有点儿吃相太难看了?看人下菜碟啊?还有,别说什么陆先生是天下文人士子所敬仰的大家,严格说起来,不过就是这一小片地方有人知道他罢了?自诩儒学大家是吧?好啊,跨过长江直达北地,看看有没有人听过你们嘴里所谓大家的名字!问问夏国、金国、大理、蒙人,甚至是被金人侵占我大宋北地的百姓,看看他们知道你们是谁!”叶青看着廊亭外蠢蠢欲动,连声讨伐自己的文人士子,手指一大片,豁出去似的大声说道。

一个禁军,手无寸铁,站在廊亭内,左是朱熹、右是陆九渊,前方还有范念德以及一片愤怒的文人士子,但叶青毫不畏惧,望着这些文人士子,继续大声说道:“再叫嚣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再叫嚣也是仓皇而逃之鼠辈!只会喊战,不会参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要求朝廷北伐?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都是无名小卒,无名无姓,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谁,更不会被记入历史!你们依靠着一张嘴,就让大宋朝廷的兵士背上了贪生怕死的骂名,但你们别忘了,有一天,你们有可能就是我华夏民族的罪人!就因为你们的存在,最终让华夏民族成为了只会窝里斗、内讧的散沙民族!毫无团结可言!”

(ps:谢谢泡泡打赏鼓励,今天就这一章了,不太好写,算我欠你一章,明天争取三更还你。)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舌战群儒2

王德谦匆匆回到孤山皇家园林,先是见了坐在园林里欣赏景致的皇后谢苏芳,以及皇太后吴氏二人,极为详细的把自己在燕家在西湖别院里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给了皇后谢苏芳。

而且王德谦的高明之处在于,即便是他一人所见,但在叙述的时候,完全没有一言一语带着自己的主观立场,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一样,只是把刚才燕家别院里发生的事情,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燕家确实有了新的染料秘方?”谢苏芳看了一眼皇太后吴氏,而后清秀的脸庞闪过一丝淡淡的愁容。

“你先别着急,听听他怎么说,燕家能得你庇护这些年,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况,那……叫燕什么来着?燕鸿渊是吧,他自己粗心大意,没有笼络住人心,让染料作坊的掌柜带着秘方投靠了他兄弟,这也不是你一个久居皇宫的皇后,能够左右的。那后来呢?”皇太后拍了拍谢苏芳的手,宽慰着说完后,脸上依然带着宽和的笑容,对着王德谦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燕家两兄弟胸有成竹,但那燕家大小姐也是颇为自信满满,在得知秘方被她二叔、三叔拿走后,并没有气馁,虽然答应了分家,大小作坊包括一些瓷器作坊等等,都做出了让步。不过奴婢看来,皇商一事儿上,燕家小姐并没有打算放弃。”王德谦低着头,第一次开始带着一些主观色彩,来评断燕家的分家事物了。

而且偏颇之度拿捏的极有分寸,自然是知道皇后心里为谁着急,所以在看似叙述、哪怕是评判中,多少带了一些让皇后安心的观点在里面。

“谢母后宽慰,儿臣无事儿,只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地道,但终究是燕家的事儿,儿臣也已经尽心尽力了。皇商得与失,儿臣没有什么想法,就看燕家的造化吧。”谢苏芳回头温婉的笑了笑,心里虽然有结,但自己已经是力到极致了,该帮的也都帮了,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干涉宫里的采办吧。

“那依你看,燕家那小姐有几分胜算呢?此事儿事关皇家用度,圣上可是颇为重视,除了要给那北边的金人。”皇太后吴氏说道金人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便继续说道:“过些日子,聘礼也该下了,这事儿大意不得、马虎不得,皇室总有几分颜面要保留,也总要推陈出新才是,这料子鲜艳一些总是对的。”

“回皇太后,奴婢不太看得出来,但不论是燕家小姐,还是燕家另外两家,看起来都是颇有信心,拿下今年的皇商。”王德谦继续低头回答着,至于看到了右相之孙、兵部尚书之子汤鹤溪,即然皇后跟皇太后没有问起,他也不好擅自作主说出口,所以说完后便躬着身在站在一边。

至于那刚刚进入燕家别院,看到的那位禁军一事儿,显然也不适合跟皇后与皇太后提及,而是应该告诉王伦才对,毕竟,这件事儿是太上皇那边交代下来的。

“回去应差吧。”皇太后吴氏再次和颜悦色的对王德谦说道,而后才转过身子,跟皇后谢苏芳,继续商量着,过些日子皇家聘礼的相关事宜。

王德谦得旨后,也不管皇后跟皇太后会不会在意他的再次行礼告退,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行礼后,便匆匆离开。

王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穿过不大的院子后,就看见王伦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缓缓沿着不远处的台阶,走在了黑白相间的走廊里。

王德谦抄近道快步跟上,而后两人并肩往前,不等王德谦说话,王伦就已经开口问道:“可有看到那叫叶青的禁军?”

“看到了,刚刚走进去就看见跟燕家大小姐在一起商量事情,后头没再见着,据说去了曲苑风荷处,看那些秀才争闲气去了。”王德谦低头笑了笑,轻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中贵人有什么用到咱家的,尽管开口就是了。”王伦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两人在一条岔道口处站定。

“举手之劳罢了,中贵人客气了,但如果圣上问起缘由,咱家是……谨遵太上皇的旨意,还是……?”王德谦同时行礼,顿了下问道。

“圣上问起该如何说便如何说,太上皇亲自拟的旨意,已经给圣上过目了,所以中贵人不必放在心上,但……也仅限圣上一人,此事儿事关皇家颜面,乃是皇家秘事,对他人可切不可多言才是。”王伦也不隐瞒什么,低声叮嘱道。

“是是是,咱家明白。那咱家先回去回话了。”王德谦跟王伦品级相当,都乃是宫里的中贵人,只不过是一个服侍太上皇,一个服侍当今圣上,所以两人在一起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何况当今圣上跟太上皇之间的关系也极为融洽,赵昚对于太上皇赵构向来是孝心有加、言听计从,要不然也不会在死后得庙号:孝宗。

两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王德谦需向赵昚禀奏皇后差遣他的差事儿,而王伦也需要立刻告诉赵构,那禁军如今就在西湖的曲苑风荷处。

而后就要看看太上皇是不是有兴趣、有心情去亲自考校,或者是远远的打量一番了。

殿前司的人身着便装,王伦与赵构同样是身着便装,按照王德谦的说法,禁军都头叶青身材高大修长,头发受过摧残,扎了一个马尾,不可认为是因不孝而致,身着禁军服饰,极为好认。

十数人从孤山缓缓而出,沿着那一条著名的孤山路,也叫十锦塘的笔直小路,往西湖的曲苑风荷处走去。

“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自尧、舜、禹、汤、周文王,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为往圣继绝学;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民胞物与,全体归仁,是为万世开太平。”朱熹看着叶青毫无所惧,面对众多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竟然还有勇气叫嚣反驳,于是伸出两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说道。

而后,朱熹不给叶青一丝分辨的机会,含笑看了一眼远处的李清照,双手背后洒脱而又真挚道:“叶小友对于此番圣人之言,可有异议?文有责、武有令,天地万物各正其性命,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谋其责,士子儒生、墨客大儒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乃其天职也。所以:文人避战躲祸非贪生怕死也,实为天下、朝廷、士族、百姓请命也。为民族之文化传承延续也,何至罪人一说?”

即便是李清照也不得不承认,刚才陆九渊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叶青逼到了死胡同,虽然叶青剑走偏锋,以相对泼辣的言语,险之又险的化解了陆九渊的绵里藏针。

但也得承认,陆九渊压根儿就没有把叶青当成捉对厮杀的对手,是因为心里不屑,所以才给了叶青钻空子,以泼辣的言语化解了困境的机会。

但朱熹这番言论,显然就更上一层楼了,有了刚才陆九渊一句话的大意,让叶青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啾的钻了空子,逃了出来,甚至是反将一军。

如今朱熹出言,则是以传承千年的圣人为依托,以传承华夏千年儒家思想为理由,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向叶青压了下来。

就如他刚才所言:“自尧、舜、禹、汤、周文王,至于孔子、至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为往圣继绝学。”这番话,摆明了他们避祸战乱,实非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千年儒家文化的传承,才不得不委屈求全南渡。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漏洞跟把柄,同样,一番话让在座的所有文人士子拍案叫好,一个个向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的叶青耀武扬威着。

如此一番话,即为他们文人士子继续仗言天下、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扫清了障碍,也让他们文人士子的士大夫阶层,显得更加的高尚与清高。

“坏了,这是真的把他逼到绝境了,这次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李清照摇摇头,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接话了,说不准刚才自己不接话,那朱熹便不会也插话吧?

毕竟以他儒家至圣的身份与地位,与一个小小的禁军辩论,可是有失身份与气度的。

白纯刚要上前一步,就看见旁边的燕倾城也跃跃欲试,但两女看见彼此的行动后,又都同时止步,两人满是担忧的互望了一眼,而后就听到叶青此时开口说道。

“明白了,就是所谓的社会分工不同呗?就像那文死谏、武死战这一说法,是不是就是刚才先生所言的核心思想?但在下还想请教先生,如果当我们现在所处的疆域被金军兵临城下、如同乌云压境,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时,想问各位儒家大贤,是坚守阵地死守儒学,还是抱着儒学去死?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但当金军铁骑无情践踏时,试问,儒家的天下在哪里?太平在哪里?”叶青转身,扫了一眼李清照身后,惶惶不安的白纯跟一脸凝重的燕倾城。

而后目光落在朱熹的身上继续笑着道:“朝廷给了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士卒用鲜血守护了你们嘴里的文化,但回过头来,你们不单要骂朝廷懦弱怯战,还要骂我大宋朝士卒贪生怕死!可如果我们死了,百姓可以不管头顶变不变天,只要能活着就行。但你们怎么办?靠嘴炮跟金人铁骑讲道理?还是仓皇逃窜到海外?或是隐姓埋名,还是为金人树碑立传呢?文人有气节、武人有血性,你以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为天职,士卒则以服从命令、保家卫国为天职。所以不是我们贪生怕死的坚守宋、金边疆,你们早凉了,更别提还能在这里莺歌燕舞了!呸!”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诗作

李清照听着叶青那辩论的话语,虽然有些风马牛不相及,驴头不对马嘴,但不管如何,他以文人的天职、军人的天职颇有定义份量的话语,也算是勉强过关了。

但最后一个呸字,又一下子让所有人,包括李清照、白纯、燕倾城、柳轻烟等人,忍俊不禁的,在紧张的情绪中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都知道叶青不是什么儒雅风流的青年才俊,顶多能算是一个街坊眼里的异类,所以对于叶青呸了一声,多少也有些理解。

可柳轻烟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特别是此刻看着叶青呸了一下后,脸上的不屑跟蔑视所有人的目光,心里总是有些不甘,自己的初吻怎么会被如此粗鲁的人夺去,亏大了好像。

而一些文人士子,听到最后叶青的说辞时,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尴尬,神情也是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虽然说这个禁军最后的呸有些粗鲁、没家教,但不可否认,他在辩论中,如同朱熹一样,分清楚了主次,分清楚了文与武两个概念,虽然有以偏概全、甚至是偷换概念的侥幸,但其一番话,也不得不说是在理。

你文人不怕死,但是逃的比谁都快,你士卒贪生怕死,但却坚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为文人墨客、百姓商贾,将将守住了一片盛世太平。

所以……也说不上眼前这个禁军贪生怕死,因为如果禁军贪生怕死,那么自己等人,岂不是更加的贪生怕死了?

不知不觉,在所有人的分析当中,他们发现经过自己的思考后,文与武仿佛一条绳上的蚂蚱,如同唇亡齿寒一样,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但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范念德面色铁青,这个狡辩之徒竟然如此厉害,而且说的话隐隐还有在理,就如同唇亡齿寒般,非但不为自己洗白,反而是从始至终要把儒家拉下水,说明所有人都是贪生怕死,非只他一人如此。

如今眼下的情形,在范念德看来是有些左右为难了,这完全是要群殴人家,不想最后人家单挑你一群人,最起码隐隐还落了个平手的结局。

陆九渊目光深沉、脸色铁青,双唇紧闭,此时此刻,他心头万绪,但一时之间面对眼前这个年轻禁军的反驳,也找不到有效的辩理来。

毕竟这个禁军说的没错,而且自己所著的《陆九渊集》中,确实是如是说了,世祖当年是逃避战火所以才南迁的。

朱熹笑容满满的脸上,随着叶青的话语缓缓僵了下来,最后一个呸字虽然不是针对他,而是面对这群起而攻之的文人士子,但给他的感觉,总像是叶青那一口唾沫,一点儿也没有浪费的吐在了他的脸上。

一时之间,黝黑的脸庞写满了尴尬跟不自然,正所谓明事见理,如果没有饱读诗书,或者是一定的眼界与高度,是不可能如同这个禁军这般,辩口利辞、口吐珠玑。

虽然有一定的取巧,但不得不说,这番言论加以整理完善,完全可以当得起锦心绣口般的妙语连珠。

曲苑风荷处,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一个作儒生装扮的老者,在十数目光犀利的精壮汉子陪同下,在一处无人注意的地方站定,恰好与李清照等人形成了对角。

“廊亭内的那禁军,应该就是这些时日异军突起的禁军都头叶青了。”王伦站在赵构的旁边,俯身低声说道。

“嗯,看看再说,刚才那一番言语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朝廷的困难哪是这般迂腐文人想的那般简单,如果真能够如那些文人所持风骨一般,凭借舌灿莲花般的热血就能打败金兵,朕……老夫岂会自找骂名?文人啊,终究是有一股子小家子气,受不得气又喜意气用事,终究成不了大事儿,只是剩下了一腔气节,但又不成事儿。”赵构摇摇头,像是在抱怨,也像是在夸赞那禁军。

不过这个时候,王伦知道自己不该接话,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像哑巴一样听着就行了,如同傀儡,如是木偶,站在一旁比什么都强。

天家的事情要是都如那些文人想的那般简单,圣上又何至于如此早就禅位呢?这里面有多少讲究,这些文人啊,想破脑袋怕是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通晓了,恐怕以他们的迂腐,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炕能认识媳妇、下炕能找的到鞋。儒家之礼再多,人心研究再透,终究是小道,终究不是权谋诡计,终究不过是桎梏人心的伎俩,过于小家子气了。真把自己当儒之大贤,不妨提笔安天下或者是上炕认识自己媳妇,没事儿喜欢游历、讲学,我大宋之疆域要是搁不下你,不妨上北地走走,那也是我大宋、华夏之子民,既然为天下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就别厚此薄彼的,坐在这里享受着那些歌舞、琴瑟,然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有意思吗?”叶青这一次是直接面对面色已经涨红的朱熹,而且还是行了弟子大礼后,然后轻松说道。

望着朱熹黝黑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叶青依然是无所畏惧,仿佛朱熹跟陆九渊那阴沉的目光,根本不是望着他一样,悠然自得的说道:“刚才好像一不小心我就做了首诗,但看两位先生的脸色,并不怎么满意?嫌我讽刺的不够,还是嫌我说话太粗鲁?那这样吧,正好我又灵感来了,又做了一首,听好了啊。”

叶青清了清嗓子,而后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燕倾城,接着说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是不是极为应景呢?是不是极为贴切呢?是不是你们这论道突然变得极为讽刺了呢?范老匹夫,看看你那德行,又是请来艳妓、又是拿来美酒的,这下傻了吧,被我讽刺了吧?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你丫上哪里享受这些去?别老是想要杀人诛心的,小家子气的那么记仇,我都没有记仇,都还没有让你还我那七十两银子呢,对了,说道这里想起来了,我那七十两银子你啥时候还啊,还是真当是我赏你的了,就像是赏给那些艳妓一样,你就欣然接受了?”

看着要开口的朱熹,叶青就像刚才的朱熹一样,同样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先损后贬,一首如同镇场诗似的剽窃诗,开口便镇住了要打断他说话的朱熹,而后便杀人诛心吧,对着范念德一番讥讽。

范念德脸色铁青,嘴唇如同两条虫子般动了半天,而后双眼一瞪,非但没有说出话来,却是被叶青一番话语气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好一张利嘴啊,好一句直把杭州作汴州!”赵构目光中闪过一丝亮光,竟然再次夸赞道。

一旁的王伦心头先是一紧,在听到赵构如是说后,立刻又放松了下来,自从圣上禅位之后,特别是岳飞被平反后,圣上从来不曾说过反话,如今的圣上更像是一个比当初仓促登基、甚至是治罪岳飞时,更……更“真”的一个圣上了。

李清照瞪大了眼睛,先是看着侃侃而谈的叶青,简直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能够出口成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已经算是极为精彩了。

自然,后面那句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李清照认为更是神来之笔,虽然粗俗之极,但这话冲着朱熹说出来,其中的妙处,怕是只有当事人最能体会了。

民间或者是跟朱熹不对付的文人士子,比如自己等人,都多有泼脏水污人之习惯,他朱熹即然能够当初弹劾、污蔑唐仲友,背后骂自己不守妇道,而后他自己也被人污为纳妾尼姑、情动儿媳妇,不管是真是假,就不足为怪了。

不过更令她兴奋的是,叶青竟然懂得隐喻啊,上炕认识媳妇下炕认识鞋,不论是媳妇还是鞋,加上前面的文提笔、武上马,两相对照,简直是把朱熹纳尼为妾、情动儿媳的事儿,当着面讽刺了一通,也难怪朱熹此刻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诗是他前些日子做的,那日带他出城前往我燕家在城外的作坊,路过西湖时,坐在车辕上的他就像是信手拈来。”燕倾城在李清照从叶青身上收回视线,转向她跟白纯时,对着李清照解释道。

李清照点点头,她是词坛大家,千古第一女词人,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自然是知道她声誉的,所以在燕倾城说完后,两女都是眼巴巴的望着李清照,像是等待着李清照的点评。

“不错,言简意赅,但也指出了我大宋朝的真正弊端,无人北伐、无心北伐,但这又是谁的错呢?傲骨文人手持气节,叫嚣北伐,但却被西湖歌舞几时休讽刺了个通,皇室朝廷偏安一隅,是无心还是无力,老身一介女流无法不做评价。”李清照神色深沉,一旁的柳轻烟想要说话,但看到李清照望过来的警告目光,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在柳轻烟看来,不论是刚才作诗的叶青,还是手持气节、畅谈理学的朱熹、陆九渊等人,都比不得居士一介女流。

汤鹤溪目光深沉,一时之间,他竟然动了拉拢叶青的心思,此人能言善辩,又不失武功,如果能够为己所用,岂不是对他而言,利大于弊?哪怕是对于汤家,也是一件颇为有利的事情啊。

而且如此一来,说不准自己还能够更为接近白纯,甚至让叶青主动把白纯送到自己手里!

想到此处,汤鹤溪的心里不由的有些急促的兴奋,甚至恨不得立刻回府,把心中的想法告诉他父亲汤硕,拉拢叶青为汤家所用。

(ps:泡泡啊,欠你的一章能不能明天还啊,今天世界杯开幕啊,祝大家看世界杯愉快。还有,谢谢“無伈誰眠”打赏。)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最好 最坏的时代

“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郤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性也理也。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心者气之精爽。所觉者心之理也。能觉者气之灵也。”

“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

朱熹神色渐渐恢复如常,而后看着叶青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能做诗的禁军,压根儿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从李清照不屑的眼神中,叶青还稍微能够解读出一丝意思来,显然是在说自己有些得理不饶人,也或者是自己压根不懂圣贤为何物。

“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场屋之得失,顾其技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辩也。……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向,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至……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隐,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历之多,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陆九渊在朱熹说完后,而后也开口对着叶青说道。

“义之所在,顺而行之,初无留难,其次义利交战,而利终不胜义,故自立。平日之学、胸中之蕴,而不诡于圣人,勤其事、心乎国、心乎民、而不为身计,其得不为之君子乎?”陆九渊显然是也来真格了,对着叶青又是一段,在叶青看来如同绕口令的文字。

不论是远处观望的赵构,还是李清照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即便是叶青刚才如同撒泼打滚般对范念德恶言相向,但也是于情于理,毕竟,范念德先发难在先。

而今,两大儒生,忽视那一首山外青山楼外楼,突然如此郑重的跟一个禁军讨论理学与心学,怎么看都有点儿以大欺小的意思。

虽然其中颇有育人之言,但在论道贪生怕死落了下风后,如此以大贤之学来对付一个小小的禁军,显然不是君子所为。

而叶都头在听到陆九渊有如同自我解释,以及掉书袋般教育人的口气,第一反应却是脑海里出现了一句四字箴言:mlgb。

当着众人的面,叶青面对这样的学说,完全根本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他想要说什么,即便是他能够组成语言,但面对如此辩论,他也只是有口难开。

最后只能是笑了笑,不论如何,今日能够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文人士子的包围中,不死也脱层皮的撤出来,而且面对两大圣贤,还能够不落下风,洗清他贪生怕死之名,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但显然如果这样离开,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还是心中郁闷的愤慨,让叶青一时也无法忍气吞声,但若要辩论过人家,他又没有那个能力,毕竟连明白那些话的真正含义他都觉得费劲。“不管你们说的是什么,不管你们如何看重自己的学说,如果立心、立命、继绝学、开太平是你们的根本,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都是两面性的,也许有一天,你们所推崇的学说,只会是桎梏我华夏民族的枷锁,也许你们所推崇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是空谈误国的错误。”

叶青脸上渐渐的呈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陆九渊跟朱熹,继续说道:“但人心不可玩弄,圣贤也不比谁就高人一等,战争面前,圣贤同样也会被金人砍脑袋,跟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两样,继绝学、开太平,还是立心、立命,但绝不是桎梏、玩弄人心,用礼、理来束缚人心。”

“最后送你们一句话,本来想你们说了一些我不懂,我也该说一些你们不懂的,但对你们不公平。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也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就看……我们会如何选择,才会让我们的民族不再懦弱,想要北伐,想要收复失地,文人气节,远不如刀剑好使,刀剑不该毁于你们之手!告辞!”叶青说完后,就再也没有看朱熹等人,只是冲着李清照等人摆摆手,而后径直往外走去。

随着叶青跳出廊亭,原本围在一起的文人士子,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深沉的气浪一般,竟不约而同的为叶青无声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叶青的身后寂静无声,近百名文人士子的相聚,此时此刻,没有人发出一丝杂响,就连朱熹、陆九渊,也不过是张了张嘴,面对叶青最后那一番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驳。

近乎于白话的语言,深思同样是充满了哲学的意味,不论是朱熹还是陆九渊,抑或是李清照,与正目送叶青往外走的赵构,都在心里不由自主的默念着。

狄更斯在双城记里的话语,随着叶青在穿越到临安之后,随着他越来越融入这个社会,随着他越来越了解这个社会,他突然发现,这段时日,这段话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华夏民族迎来了第一个外族的全面入侵,同样,也使得华夏民族在历史的长河里,第一次陷入到了真正的困境,而之后的儒家士子呢?跪舔外族很久很久,这是谁的罪?整个华夏民族的罪过,非谁一人担当。

当然,也更不该是一个朱熹或者是陆九渊等等这些出类拔萃的儒学大家,他们顶多是算个助推器,但要把所有的责任归于他们,恐怕他们自己也担待不起。

“小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叶青耳边响起。

“你谁啊?”叶青蹲在西湖岸边,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正逗弄着湖里面供人观赏的五颜六色的鱼儿。

“我是谁重要吗?萍水相逢罢了。”老者神态威严,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色长袍,即便是已经刻意让自己的神态表现的平易近人一些,但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还是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何况身后还站着十好几位目光犀利的精壮汉子,一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色,此刻把目光都放在了叶青的身上,时刻警惕防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哦,没什么心情好不好,刚才你是不是也在里面?这么老了,不会还是个秀才吧?听他们给你上课?”叶青蹲在湖边,看着坐在石头上的老者,阳光下,老者的身材仿佛也显得颇为魁梧似的。

“秀才?老夫要想考取功名早就考取了,不至于等到现在了。不过刚才小友一番话有胡搅蛮缠之嫌,也有剑走偏锋之势,最后一段深沉的话语……怎么,是对朝廷不满?”赵构饶有趣味的看着叶青,手里的狗尾巴草又被他当成了食物,忽悠湖里游过来的鱼儿。

“没不满啊,不是说了,这是最好的时代……。”

“生在何时自然都是最好的时代,因为你也不知道过去跟未来是如何,自然这就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是?”赵构一手扶着膝盖,对于叶青爱答不理的态度,丝毫不觉得有犯上之嫌,最后加问道:“你是不是也痛恨金人?”

“干嘛,痛恨金人干什么?看我这年纪,像是经历过逃过来的吗?”叶青抬头,眯缝着眼睛问道。

心里却有句话没有说出口,还真让你猜对了,我还真知道未来,要是不知道未来,怎么可能知道朱熹跟陆九渊,就跟华夏民族的罪人差不多呢。

“但你小小年纪,却身穿老弱病残为主的禁军服饰,是背后有关系还是得罪人了?所以才到的禁军?”赵构好像心情很好,看着叶青一屁股坐在了湖边,也不生气,依然微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是得罪人了吧?稀里糊涂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说,文人就会玩弄人心了,勾心斗角四个字,恐怕只有在大宋,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巅峰啊。”叶青看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被一条胆大的鱼儿冒出水面抢走,拍了拍双手,余光就看见好几双脚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老头儿谁啊?身后这些人不会也是同行吧,还是说是皇城司的人?禁军同行里,有这么精悍的士卒可是不多啊,老头儿人脉或者是身份地位够高的啊。

赵构像是颇为认同叶青这个观点似的,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而后则是再次重复问道:“那你痛恨金人占了我大宋朝的北地?”

“谈不上吧?要痛恨也该是皇帝先痛恨才对,我就免了吧……。”说道最后,叶青竟打了个哈欠,让赵构看起来,就像是年轻人不愿意跟他谈话了,在赶他走一样。

身后再次响起了细细的脚步声,只见白纯跟燕倾城,带着锦瑟跟幽儿,一脸担忧的正朝他这里走过来,只是不等接近,就看见老头儿的护卫,无声的伸手拦住了她们四人的去路。

(ps:三十万字了,我估计着该上架了,虽然编辑还没跟我说呢,但我估摸着快了。这本书的成绩惨不忍睹,看收藏就知道了,但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后面还有好多自己喜欢、感觉热血的情节等等,太监就太可惜了,我也舍不得、狠不下心落那一刀。所以每次都会想着,等字数多些了说不准就会好很多。但谁知道呢,也可能是这本书的质量真不怎么样儿。

但不管如何,希望各位在纵横看正版,还是其他地方看盗版的,青叶拜求大家一件事儿,不管以后是看盗版还是看正版,那就是能不能在上架的当天,支持一下首订?因为首订的多少对一本书真的是太重要了,关系着这本书以后会不会有好的推荐。

如果首订不好,基本上这本书就可能被编辑放弃治疗了,任由其自生自灭了,如果首订还过得去,或许以后还会给安排一些推荐,使得这本书的成绩能够好一些。

所以在此拜求下大家,如果哪天上架,大家过来在纵横,支持一下首订吧,当然我如果你能扔个三五块钱自动订阅,而后三五块钱花完了,再去看盗版,我都非常感激你!

我也保证,这本书绝对不会太监,再难也会把他写完的,完本了一本书,就不想着太监了。而且这本书,从这章起,算是真正的进入节奏了,随着穿越到南宋半年后,叶青也该真正的毫无牵挂的生活在大宋,开始琢磨着一番大事业了。

前面铺垫已经基本完成了,所以这本书在我看来,还是颇为值得期待的,所以首订的时候,各位大大不妨一同过来,支持一下青叶的首订,拜谢了!

凌晨三点十六分书,诚意足够了吧!)

正文 第一百章 墨玉

赵构笑着看了叶青一眼,而后只是随意的挥挥手,那两名挡住白纯跟燕倾城去路的护卫,便放下了手臂,站在了一旁。

“金人于大宋来说既是苦主也是仇家,但百姓是无辜的。谁都想收复中原,但一味靠热血豪情是不可能做到的,时事才是最为重要的,也或许还得看,气运是不是在我大宋这一边了。所以如今啊,我大宋能够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是不错了。至于什么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大宋朝还没有那个实力。”赵构拍着膝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道。

赵构的话语里透露着太多的无奈,即便是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大宋朝,如今的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赵昚为北伐,又是替岳飞平反,又是罢贬秦桧,又是召回张浚、王淮等主战武将,但最终呢?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自己身为太上皇,任由赵昚如此做,甚至支持他能够成为超越自己的大宋明君,但世事难料,大宋的气运还是不够啊。

叶青看着站在一边,等候着他的白纯跟燕倾城,而后起身看了看依然还端坐在石头上的老头儿,只是随着他起身,那十数个护卫,一下子就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那犀利的眼神望向自己,就像是防贼一样,好像怕自己把眼前的老头儿,一不留神推到湖里似的。

伸了个懒腰,再次打了个哈欠,今天因为要跟燕倾城出城,所以起的太早,到现在就开始有点儿犯困了。

“也不能这么说,气运这个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就是看实力,实力强大了气运就在自己这边,实力弱小,呵呵,什么好运气都不会在自己这边的。只是啊,别一味盯着金人就好,别以为我大宋就金人一个敌人,如果有人去过北地,去过金国,或许就会知道,金人的气运也不怎么样儿,甚至……还不如咱们呢,早晚会被另一个强大的对手侵占。”

“西边的大夏?”赵构双目闪过一丝亮光,听着叶青的话不由问道。

“西夏算个屁,虽然跟我大宋不睦,但那是金人在身后做手脚罢了,金人手长,眼光也远,草原上的威胁估计他们都看到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联合西夏了。”叶青甩甩头,不想再去说这些了,刚刚从朱熹等人那里死里逃生,这个时候可不想再说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了。

“草原?”赵构沉思了一下,不过倒是没再说话,而是看着王伦指了指准备离去的叶青。

“是。”王伦躬身应了一声,而后走到叶青跟前说道:“我家老爷对公子颇为欣赏,所以还请公子笑纳。”

王伦站在叶青跟前,缓缓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和田墨玉,一根简单的红色绳子,系在顶端,整块和田墨玉颜色浓郁、漆黑如墨,看不见丝毫的杂质,与平常墨玉常见的石墨鳞片。

即便是放在外行如叶青眼里,也能够看出来,这一块儿漆黑如墨、散发着毫光的墨玉,绝对是墨玉里面的极品。

“什么意思?”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看着王伦问道。

眼前的王伦给他一种,就像是在燕家别院处,看见的那太监的感觉差不多,面容慈善、笑容满满,仿佛那张脸永远都只会一个微小的表情一样。

“我家老爷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公子收下。”王伦依然是保持着多年来练就的笑容,在旁人看起来,他哪怕是生生挤出的笑容,也会让人觉得如同发自肺腑一样。

“这有点儿太贵重了吧?”叶青扭头,看着依然含笑坐在石头上的赵构。

见叶青回过头来,赵构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的摆摆手说道:“拿着吧,老夫很少亲自送予他人东西,更别提这一块儿,就是老夫都极为喜爱的价值连城的极品墨玉了。”

“那就更不合适了,虽然我不喜儒家,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是觉得挺在理的,太贵重了,收下后我怕命没了。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还请老先生收回如何?”叶青又不傻,穿越过来后,也见过不少老年人,但像眼前这个老头儿这般气势威严,给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并不多见。

所以此刻看到老头儿,直接拿出这么一块儿价值连城的极品墨玉送给自己,叶青心中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

赵构也不生气,但也没有让王伦收回的意思,想了下还是含笑说道:“老夫想要送出的东西,还不曾有过被人拒绝,更不曾有过让老夫再收回的事情发生,怎么,你想做这第一人?”

不得不承认,上位者的气势跟后天培养确实有关,同样,因为皇室的缘故,赵构即便禅位多年,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先天气势,在此刻显得就是更为凸出了。

“那您还是先说事儿吧,要是在下能够办到的……。”

“先收下再说,至于让你办的差事儿,老夫到时候会让他通知你的,王伦,给他。”赵构说完后,双手一拍两膝,站起来就走。

身手矫健、精神矍铄,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极为轻松的就站了起来,迈步往前,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叶青望着老头儿的离开,不由自主的额头上汗都下来了,有些牙疼的龇牙咧嘴的看着赵构的背影,在经过白纯跟燕倾城旁边时,两女不由自主的便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竟然一同向赵构行礼。

王伦笑了笑,而后再次把那块玉佩递到叶青跟前,道:“叶公子收下吧。”

“啧……我……好吧。”叶青单手要接过那玉佩。

而后就听到王伦低声说道:“双手接,这点儿礼数也不懂吗?”

随着王伦说完话,只见走出不远的赵构,恰巧回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叶青有些无语跟忐忑的望了一眼赵构,而后连忙用双手接过了那块玉佩。

不过还不等他打量那玉佩,王伦就已经快速从他跟前消失,而后跟在赵构身后,连同十数个护卫,缓缓往前方走去。

“我去……。”叶青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

而后就看见燕倾城跟白纯跑了过来:“你疯了,你真敢接这块儿玉佩,你知道他是谁吗?”

“你怎么……你怎么这么能惹是生非!”

白纯跟燕倾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统一战线了,两女望着手拿玉佩,望着渐渐远离的赵构等人的叶青,脸上写满了担忧跟不安的低声埋怨道。

“你以为我愿意啊,不接行吗?”叶青看着两女祸国殃民的脸庞,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你看出来了?”燕倾城扫了一眼叶青手里的如墨般漆黑的玉佩,敬而远之的问道。

“废话,感觉不出来还看不出来啊?谁特么的灰色外袍里面敢穿黄色?你家做布料的,你敢给你爹扯一块黄色布料当衣服穿啊。”叶青擦了擦额头的汗,后背此时也已经湿透了。

燕倾城被叶青一番话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当着白纯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发作,于是只能无奈的瞪了叶青,像是在说,以后再找你算账。

白纯倒是显得稍微镇定一些,但是望向叶青手里那块玉佩时,眼神中也是充满了忌惮,仿佛现在叶青捧得不是一块儿极品墨玉,而是一个定 时 炸 弹似的。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白纯回头看了看,那十数人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于是才轻声问道。

或许是发现自己第一个问题有些白痴,毕竟刚才叶青都说了,是看到那老者灰色长袍内的黄色衣衫了,所以又急忙问叶青跟赵构是怎么认识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在这里坐着想心事儿,然后他就会过来搭讪来了,然后就这样了。”叶青两手一摊,很无语的说道。

白纯跟燕倾城,看着叶青摊开两手,特别是那只拿着玉佩的手摊向她们这边时,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差些撞在了锦瑟跟幽儿的身上。

“那他是谁啊?”燕倾城连连挥手,示意叶青先把玉佩收回去。

叶青拿起玉佩看了看,只见正面刻着两个以瘦金体字迹刻的:靖康二字,而在玉佩的背后,赫然是一只……叶青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但总不至于是太上皇吧?但是皇家的上位者这肯定是错不了的。”叶青一边继续翻看着玉佩,一边喃喃思索道:“这特么的肯定不是好事儿啊,我怎么感觉我这小命儿要玩完呢?”

“啧……别瞎说……那人还说什么了吗?”白纯瞪了一眼叶青,而后继续问道。

“帮他办差呗,但我能帮他什么忙?难道是我怼朱熹、陆九渊的才华过于出众?让他起了爱才之心?想要让我……。”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燕倾城很郁闷,也不知道自己跟叶青到底是不是八字不合,自从认识他后,两人身边,总是有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

“我还不正经啊,要不你把这玩意儿拿着,看看烫手不烫手?”叶青提着玉佩顶端的红绳,阳光下那漆黑如墨的墨玉,里面反射着深绿的物质。

靖康二字好理解,不过就是靖康年间或者是靖康之耻,但后面刻画着一个乌鸦是什么意思?乌鸦有什么寓意吗?

“你们两人谁知道乌鸦的寓意?”叶青把玉佩放在,虽然玉佩沉甸甸的,但比起心中的沉重跟疑惑来,此刻根本算不得什么。

“寓意?乌鸦的寓意?”两女不由的都侧头开始思索着。

叶青摆摆手,而后带着四女一边往燕家别院走,一边思索着老头儿给他这块儿玉佩,到底想让他干什么呢?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慈乌夜啼

在唐代以前,乌鸦在中国民俗文化中是有吉祥和预言作用的神鸟,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历史常识传说。

董仲舒《春秋繁露·同类相动》中引《尚书传》:“周将兴时,有大赤乌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诸大夫皆喜。”

只是到了后期,特别是在段成式的小说《酉阳杂俎》中,才开始出现了:“乌鸣地上无好音。人临行,乌鸣而前行,多喜。此旧占所不载。”

“但也可能是反哺慈亲的意思也不一定。”燕倾城看着叶青茫然无知的目光,于是无奈的解释道:“意思是,乌鸦是孝顺的典型,当它们的父母年纪大了,老了,病了,厌倦世事了,无法觅食的时候,小乌鸦、年轻的乌鸦、儿孙辈的乌鸦,不但会给父母寻找食物,而且会把食物给弄得很可口,像人吐哺以养育子女一样。”

“还有这说法啊,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叶青冲燕倾城竖了大拇指夸赞道。

但燕大小姐并不领情,傲娇而有得意的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白纯同样是点点头,显然是很赞同燕倾城的说法,淡淡说道:“唐李密的《陈情表》中也曾有过类似的说法,比如: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

在燕府的别院里,燕鸿升、燕鸿鹄带着他们的人早已经离去,叶青翻着白眼望着左边的嫂子白纯,而后又翻翻右边的燕倾城。

两女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所以说起古典诗集来,基本上就没有叶青什么事儿了,听着白纯说起《陈情表》,只好默默的再次掏出那块儿漆黑如墨的玉佩,望着上面栩栩如生的乌鸦,不知道靖康二字跟乌鸦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燕倾城跟白纯都不愿意碰那块儿玉佩,此刻看着叶青又能出来,燕倾城忽然灵机一动道:“背面刻有乌鸦,正面刻有靖康,会不会是在说,靖康年间失去母亲一事儿?让你帮他找什么人?”

“靖康年间,乌鸦娘没了,就剩个小乌鸦自己南渡了?让我给乌鸦找个娘来?你当乌鸦是大雁啊,没事儿春北冬南的飞来飞去。”叶青没好气的白了燕倾城一眼说道。

白纯一只脚又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叶青,意思是让他跟燕倾城说话客气一些。

不过这一次燕倾城倒是没有因为叶青呛她而生气,而是缓缓念道:“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百鸟岂无母,尔独哀怨深。应是母慈重,使尔悲不任。昔有吴起者,母殁丧不临。嗟哉斯徒辈,其心不如禽。慈乌复慈乌,鸟中之曾参。”

念完白居易的《慈乌夜啼》后,燕倾城神色坚定的说道:“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是不准确,但是也应该离我猜想不远。”

白纯看着燕倾城,淡淡的点了点头,两人自始自终都不曾如何对话,但即便是这样,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或是或多或少的在心里,都有一些谦让对方的意思。

不过不得不说,燕倾城脑洞大开以后,还是让她多多少少猜中了一些赵构的心思。

当年赵构仓促继位一路南下,而他的父亲宋徽宗以及他的生母韦贤妃,等众多皇室被金人所掠后,心中一直牵挂着他的生母韦贤妃。

所以在临安站稳脚跟,安抚捋顺朝堂之后,为了坚定迎回韦贤妃的决心,便命人刻了不少东西明其志,而这一块玉佩便是其中一件。

如今韦贤妃已逝,当初还未从金返回时,就被他遥尊为皇太后,所以留下的物件,除了一些被他陪葬于生母的陵寝外,其他的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了个念想,绝对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但不想金人竟然又借当年大宋皇室被俘一事儿,特别是以他生母在金所生子嗣、包括宋徽宗在金所生子嗣来羞辱他时,他这才又想起了这块儿玉佩。

而金人所给他的最近的一封书信中,则是已经言明,当年他父皇在五国城生的几个子嗣,如今有两人已经被金人护送着南下,到时候,同样会以大宋皇室子嗣的名义,进入大宋临安。

赵构显然不会让这样耻辱的事情发生,靖康之耻甚至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噩梦,更是整个皇室,乃至整个天下的噩梦跟耻辱,所以这一块儿玉佩,便被他赋予了杀伐之气!

赵构只是简单的问了王伦一句,那禁军是不是猜到他的身份了?不然的话,神情怎么会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变得突然紧张起来。

王伦也不敢隐瞒,只得把刚才在湖边时,赵构不小心露出外袍里面黄色衬衣一事儿,告诉了赵构。

赵构摇头笑了笑,只是告诉王伦,即然大致已经猜出来了,那就过些日子,等他进了皇城司后,再告诉他该做些什么。

燕倾城破天荒的请白纯与她一同坐马车回临安,而叶青自然是还是跟老刘头驾车,一路上李横看叶青的眼神怪怪的。

今日在西湖曲苑风荷处叶青的事迹,早就已经传入他们几人的耳朵里了,所以看着神色自若的叶青,李横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说被那些文人士子口诛笔伐后,还能一脸老神在在轻松模样儿的,可是不多见,毕竟他听说过的一些文人士子,可是在争吵、骂架的时候,往往有人会气的口吐白沫,或者是气的直接昏厥过去的。

“看你妹啊,我特么坚强的像石头一样,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吗?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好险啊,能够全身而退,也就是我了,换成你们任何一人,估计当时就得死那儿去。”叶青坐在车辕上,老刘头专心致志的驾着马车,不过耳朵却是竖起的老高。

身为著名的包打听,基本上叶青在曲苑风荷处的事情,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给李横等人知道的,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想听听,身在局中的叶青,又会是怎样一副感受。

白纯与燕倾城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两人旁边的锦瑟跟幽儿,更是紧皱眉头,或者是一脸的古怪。

因为车辕上的叶青,正在唾沫横飞的讲述着,他自己是如何以一人之言,跟数百名文人士子辩论的,甚至自己一个人就让他们哑口无言的豪言壮语。

只是默不作声的老刘头,在马车终于在三婶儿酒馆门口停下时,突然说道:“我锦瑟姑娘说,里面也就是不到百十来人,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

“我……锦瑟识数吗?锦瑟超过十个数她就见傻,知道我家超过十文钱的买卖都是我嫂子亲自去买吗?就是因为锦瑟是傻姑娘,怕被人骗了。”叶青梗着脖子从车辕上跳下来,面对李横、赵乞儿、泼李三等人怀疑的目光说道。

马车里的锦瑟面对幽儿那奇怪的目光,小嘴儿一瘪,看着白纯开始诉苦:“小姐,公子他又编排我。”

“你活该,谁让你把这些告诉他们的?”白纯笑着看了一眼委屈撇嘴的锦瑟,而后对燕倾城说了声谢谢后,便与锦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燕倾城本还想让马车进入巷子,直接把白纯送到家门口,如此一来,她也可以看看叶青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儿。

但当白纯以麻烦为由婉拒后,燕倾城的心里便不由闪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失落,低着头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空的燕倾城,还不等掀起门帘,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这些时日,敲车厢窗户那有节奏的熟悉声。

“怎么了?”燕倾城第一时间便掀开了帘子,不等看清外面是谁,便脱口问道。

“明日你有空没?有空的话一同去染料作坊,昨天晚上弄的染料应该没有问题了,找魏掌柜再试试,如果成的话,就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叶青一手扶着车厢,望着燕倾城那一双由落寞转欣喜的眼睛说道。

“好,我有空,正好还想着跟你说下今日的事情。”燕倾城连连点头,欣喜的说道,而心中刚才涌现的那一丝落寞,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拜拜。”叶青拍了拍车厢,而后挥挥手,便与等候在路边的白纯、锦瑟开始往巷子里走去。

燕倾城望着三人的背影,特别是看着锦瑟被叶青时不时欺负的直跺脚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又涌现出一丝的酸意,莫名的有些希望,如果那是自己跟幽儿该有多好。

“你跟燕家小姐很熟吗?”白纯已经习惯了锦瑟被欺负,不过那傻丫头有时候则是没事儿找事儿,好像还很喜欢被叶青欺负似的,所以如今看着锦瑟被欺负,她连阻止都不再阻止了。

“熟啊,咱家那五百两银子,可就是人家给的呢,毫无条件的信任。”叶青笑着说道,不明白白纯为何要这样问。

听到叶青的回答,白纯便不由自主的扭头往身后那马车的方向望去,回头的霎那间,只见燕家大小姐依然手搭车帘,有些茫然的望着自己这边。

只是等发现自己回头望向她时,突然有些慌张的放下了车帘,随后马车便在其他几个禁军的护卫下,缓缓离去。

“叶将军……。”

“正将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叶青与白纯刚刚拐弯走进他们家那条小巷,就看见禁军正将卢仲,身后跟着队官吴贵,还有几名眼生的禁军,各个脸上挤满了笑容,一脸讨好或者是谄媚的望着自己。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我请客

白纯跟锦瑟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任谁在家门口拐过弯后,突然间看到好几个禁军站在面前,也会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的。

即便是叶青,虽然脸上带着笑容跟卢仲打招呼,但脚下已经悄悄的往左侧,很自然的挪动了两步,如此一来,便把白纯跟锦瑟两人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里哪有什么正将大人?上次末将在大瓦子不是跟将军说了嘛,如果将军不嫌弃,喊末将一声卢仲,末将就知足了,还哪里敢当得起将军喊卢仲一声正将大人。”卢仲拱手行礼,而后对着叶青弯腰,脸上挤满了真诚的笑容说道。

此时此刻,不光是卢仲一个人对叶青态度卑微,就是连一向看不起叶青的吴贵,此刻也是一脸僵硬的笑容,附和着卢仲的笑声,有些紧张的望着叶青。

毕竟从叶青一开始进入禁军,他就没有给过叶青好脸色,即便是前些日子在大瓦子相遇,心里头还是很看不起叶青。

但谁能想到,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原本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就成了上等禁军,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了!这简直是用平步青云形容,都觉得有些赶不上他升迁的步调啊。

叶青望着眼前的几人,心里不由的感到好笑,前些日子在大瓦子相遇,卢仲还要跟自己谈兄论弟呢,当时自己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货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会如此大呢?

但谁能想到,还不等自己想着这些时日闲下来后,好认真思索卢仲为何会要跟自己谈兄论弟时,眼前这货直接在自己面前称末将了,而自己已经俨然成了他的上司了!

难不成他们也被贬了?被贬到自己这个都头手下来了?叶青这样的想法儿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不管如何说,叶青都觉得,可能他们态度的转变,或许跟今日自己手里那块儿玉佩有关。

当下微笑着还礼给卢仲,卢仲急忙是连连摆手,嘴里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那……可以先让她们回家吗?”叶青看了看眼前的几位禁军,好像里面除了有两个跟吴贵一样,是队官的服饰外,其余几个,则都是跟卢仲一样的正将,或者是副将。

“嫂夫人请,嫂夫人请。刚才是卢仲唐突了,还望嫂夫人见谅。”卢仲连忙两手往后压,仿佛懂得非礼勿视似的,低着头跟身后的几人快步退到了小巷的一侧,把诺大的空间都留给了叶青身后的白纯跟锦瑟。

白纯心里忍不住的一紧,这个人怎么说话呢,不分清楚就乱喊。

于是不由的望了一眼含笑而立的叶青,见叶青没有反驳,她自己刚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还不知道这些人找叶青是什么事儿呢,算了,也说不准以后不会见到这些人了,索性就不再解释,带着锦瑟低着头快步往家门口走去。

“正将……。”

“喊末将卢仲就行。”卢仲眼角余光送走了白纯跟锦瑟后,再次面对叶青抬起头说道。

“那个……卢老哥?如何?”叶青看了看几人,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自己的,不过当下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是耐着性子,跟卢仲等人站在巷子里说话。

至于把这些人请到家里,恐怕等这些人走后,白纯能把自己杀了。

“多谢将军抬爱,只是末将委实不敢……。”卢仲一脸难色,要是以前他也就认了,但现在他确实是不敢,更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啊。

虽然说正将跟副统领只差一级,但自己只是禁军正将,而叶青将是皇城司副统领啊,这一级可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啊。

皇城司的权利有多大,完全不是他一个禁军正将敢想象的,就是平日里看那一个个皇城司的队官,见了他们都是趾高气扬的,自己还都得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才行。

如今就更别提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了,这要是跟自己称兄道弟的话,自己……自己哪有那个胆子啊。

“这样吧,咱们就实话直说吧,各位在此等我有事儿吗?”叶青看着卢仲还要客套,于是急忙打断他的客套跟卑微问道。

卢仲看了看身后几人,而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末将等人在斜风细雨楼为将军备了一桌酒席,还希望将军能够赏光。”

此时,叶青就是想不笑都得笑了,这样的转变太大了,这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卢仲为何要如此讨好自己。

“卢老哥,您要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我交朋友,不妨就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不然的话,您如此隆重对待在下,在下可是受之不起啊。”叶青一一扫过卢仲身后的几人,吴贵则是连跟他对视的胆子都没有,当他目光扫过来时,立刻脸上挤满了笑容,而后快速的低下了头。

卢仲神色一愣,而后有些诧异道:“将军不会还不知道吧?”

叶青耸了耸肩膀,头一歪无辜道:“我确实不知道卢老哥指的是何事儿,我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哪能当得起老哥如此厚待,所以很想知道老哥为何要对在下如此?”

“这……您难道没有接到兵部的命令?您不会还不知道,您如今不再是禁军都头了,而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卢仲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如今全禁军皆知的事情,怎么当事人却是一点儿也不知情呢!

难道说他是故意的?可看叶青那张大的嘴巴,以及呆滞的神色、发愣的眼神,不像是在自己等人面前演戏啊。

“我?叶青!皇城司副统领?卢老哥,您不会听错了吧?您这是哪来的消息?”叶青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就时来运转了吗?

这大半年的一直都是蹭蹭往下降,已经降到了不能再降了,已经给人看家护院了,怎么这一天没在临安城,自己就蹭的上天了,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了?

这特么的是过山车啊,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但也没有这么直上直下的吧?

“绝对没错,末将等人都是确认了好几遍,才敢在此等候将军您的。”卢仲说话更显小心翼翼了,不过脸上多少多了一丝兴奋。

不论如何说,自己跟身后这些人,可是第一个过来恭贺叶青的,而且还是第一个给他报喜的,这以后等叶青上任皇城司副统领后,在这临安城,怎么着也会给自己等人几分薄面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卢仲还有吴贵,包括身后的六七号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点头答应呢,这个时候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提拔为了副统领,这些人这份心意,自己是完全没办法婉拒的。

可如果说随着这些人前往斜风细雨楼,叶青心里又有点儿打鼓,这万一以后要是搞错了呢?明天一觉醒来,不是自己任皇城司副统领,那么斜风细雨楼的花销,自己可还不起啊。

而且这些人即然能够第一时间过来,在自己家门口等候自己,态度急转直上,足以说明,当自己要是再落魄时,这些人恐怕也会是第一批,第一时间跳出来落井下石之人。

所以一路上好说歹说,直到叶青摆起了所谓的皇城司副统领的官威后,卢仲几人才勉强点头,同意了听从自己的意见,不去那斜风细雨楼,而是改为了三婶儿酒馆。

当一行九个人在三婶儿酒馆里坐下后,半老徐娘的三婶儿立刻亲自跑了过来,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就看见你带着你家丫鬟走街串巷了,也不去燕府当差,怎么,就让人家几个人给你打掩护啊。”

“哟,看意思三婶儿这是意有所指啊,怎么?心疼了还是想……。”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风韵犹存的三婶儿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由自主的伸手又打了下叶青的肩膀。

只是不等她开口说话,只见门口嗖的一声,如同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了一个仓皇失措的人影儿:“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叶都头,出大事儿了。”

“你……你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不这么毛毛躁躁的,又让狗撵了啊,三婶儿还在这儿,多不合适。”叶青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而后只见三婶儿脸一冷,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后,看也不看一眼额头是汗的老刘头,扭头便往柜台里走去,而后指使着伙计,按老规矩给他们打酒上小菜。

老刘头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插着腰,弯腰低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直到喘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而后只见桌旁已经坐满了人,里面还有几个他认识的,而且官还都不小,于是愣了下后,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好整以暇的叶青道:“那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叶青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老刘头的样子,显然自己好像!真的!应该!真是被升迁了?!

“副统领啊!”老刘头脸上的表情跟哭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高兴的要哭了,还是因为什么事儿,就差一手扶着桌面跳脚了:“刚刚听到的消息,兵部的文书明日就应该到你手里了,你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了!”

“……三婶儿,捡好的贵的上,老规矩不要了,还有,你那藏了好几年的老酒,来一坛,不,两坛、三坛!今日我请客!”叶都头的声音有些颤抖,对着柜台里的三婶儿说道。

而老刘头、卢仲、吴贵等人,不由自主的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儿,确定是你请客吗?为什么不按所谓的老规矩上了啊?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连锁反应

一开始的时候,卢仲跟吴贵包括其他人还显得有些拘谨,特别是吴贵,自从见到了叶青之后,一颗心就一直卡在嗓子眼儿,战战兢兢坐在那里揪着心,不知道叶青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向他发难。

不过随着叶青一直笑容随和、来而不拒的态度,慢慢的所有人也都放下了一开始的拘谨,也敢端起酒杯自报姓名,敬叶青酒了。

当然,这里面跟老刘头的功劳分不开,老刘头虽然知道明日开始,叶青就将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走街串巷,或者是看家护院的小小禁军都头了。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让他打心底相信,叶青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自然就不会因为被提拔了,而忘记他们这些人。

所以有了老刘头的从中调动气氛,加上与有荣焉的关系,叶青地位的上升,也让他在卢仲等人眼里,一下子变得重要了起来。

时不时的卢仲或者是吴贵,也会端着酒杯跟老刘头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的联络着感情,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在三婶儿眼里,就差拿三炷香磕头结拜了。

三婶儿酒馆平日里很难像今日这般热闹,而且坐着的还都是所谓的大人物,所以一开始见老刘头进来后,还冷着脸的三婶儿,不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就绽放出了花一样儿的笑容。

每每从桌前经过时,老刘头都会不由自主的用余光盯着三婶儿,偷偷的使劲看,生怕错过哪怕一个瞬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三婶儿酒馆里随着客人的增多,更是让三婶儿笑的合不拢嘴,今日不说别的,就是叶青那一桌子几个大人物的赏赐,就够她一个月挣的了。

所以招呼着伙计,连同她自己,都是忙活的格外卖力,当初咬牙买来的好酒,今日全被老刘头眼珠子一转,一坛坛的给招呼上桌了,这让三婶儿被那几坛老酒,因为长时间卖不出去而落下的心病,也终于在今天给彻底治愈了。

范府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身后带着两个同样是穿着黑色短打扮的下人,仿佛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随着有节奏的啪啪敲响范府的大门后,不会一儿的功夫,偏门便被打开,门房先是一惊,而后急忙点头哈腰的请三人进府。

随着偏门被门房关上后,跟着三人告罪了一声,急忙小跑着去通知今日被马车拉回来的范念德,府里头来贵客了。

在西湖被叶青一番诛心之言,气的口吐鲜血的范念德,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躺在床榻上,旁边两个丫鬟正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着。

朱熹刚才过了探望了一会儿,劝慰了范念德几句后,便又回到了他在范府的小院里。

站在院子里的朱熹,神情凝重的思索着今日在西湖,那禁军的一番话语,只听见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好奇之下走到庭院门口,只见三个黑影在范府管家手提灯笼的引领下,正在往范念德平日里招呼贵客的客厅走去。

范念德亦商亦儒,平日里在凤山书院、建康学府任职,但也不是经常去,所以看到有人匆匆来找范念德,朱熹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对于范念德的沽名钓誉,以及自诩为商圣范蠡后人,则是深深的不以为然。

三个黑衣人刚一大步迈进大厅内,就看见范念德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在两个丫鬟的掺扶下,披着一件外套,颤颤巍巍的向他们行礼。

“范公这是……这是怎么了?”为首之人看着范念德病怏怏、有气无力的凄惨模样儿,急忙走向前扶住范念德胳膊问道。

“唉……别提了,刘大人,此事儿老夫……算了,不说也罢。”范念德颤抖着两手给这位刘大人行礼,而后在刘大人跟旁边丫鬟的掺扶下,在主位上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被称为刘大人的中年男子,目光凝重、脸色深沉,看着范念德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轻声说道:“范公有事儿不妨直说,虽然在下官卑位浅,但如果能够帮的上范公,在下绝不推辞,必定竭尽全力为范公讨个公道。”

范念德缓缓抬起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那刘大人后,摇头摆手苦叹道:“一言难尽啊,刘大人,此事儿怕是也只有刘大人您可以帮老夫这个忙了。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处处严于律己,从不曾跟任何人结仇结怨,但……今日又被那泼皮无赖的禁军给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通,刘大人,您说,以老夫的身份与地位,又岂会跟他一个身份卑贱之人计较?所以老夫这一日西湖行,才落得今天这副凄惨模样儿啊。说起来,都怪老夫太过于宽容待人、事事谦让了。”

被称为刘大人的中年汉子,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而跟随着他进来的两人稍微年轻一些的汉子,也是目光一滞,神情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沉吟了下后,刘大人还是点点头说道:“范公,您所指之人,可是上次您跟我说的,从您府里抢走丫鬟的那个,名叫叶青的禁军?”

范念德无神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前些日子他在得知叶青的真正身份后,就曾经跟眼前这位刘大人,隐约的念叨过此事儿,禁军无缘无故从他府里抢走了一名丫鬟,但自己奈何于人家禁军的身份,不敢报官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禁军,嚣张狂妄的打伤了自己多名下人,大摇大摆的抢走了自己的丫鬟。

“不错,除了那禁军还能有谁?老夫一向与人为善,更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他这才当老夫好欺侮,接二连三的欺侮老夫啊。”范念德一副悔不该如此过于仁善的样子,摇头苦叹。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道:“对了,刘大人,您可是在皇城司任职禁军正将,不知……不知道刘大人能不能为老夫在那禁军跟前说句软话?就说老夫对他既往不咎,只求他不要再欺侮老夫如何?”

刘蕴古眯缝着眼睛,那不远处的火烛,在他眯缝的眼睛里越变越小,而后又静静地看着范念德,前些日子范念德就跟自己提及过,意思很明白,只要能够让那禁军吃到苦头,让他舒心了,商贸的事情怎么都好说。

原本他也隐晦的答应了范念德之请,但谁能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不过是才半个月的时间,范念德嘴里那小小的禁军都头,却已经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于是刘蕴古当下沉声说道:“怕是要让范公失望了。”

“哦?刘大人此言何意?”范念德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回到了身上,比起刚才病恹恹的样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也在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

“不瞒范公说,今日在下来此,便是为此事儿而来,不过不是告诉范公,此事儿在下又了办法。”刘蕴古看着范念德那变得炯炯有神的目光,顿了下说道:“就在范公今日前往西湖的时候,兵部接到了圣旨,而皇城司也接到了文书,明日起,那禁军叶青,就将是皇城司副统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刘大人,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范念德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旁边侍奉他的丫鬟,也被他矫健的动作吓了一哆嗦。

刘蕴古望着范念德披在身上的外衣缓缓滑落而不自知,想了下说道:“今日在下来此,诚意自然还是如以前一样,只是此事儿……如今看来需要从长计议。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他也正好压我一头,我只是一个皇城司正将,而他则是皇城司副统领,所以此事儿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如范公之意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么说这是真的了?他真的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了?可……可他今日一天都在西湖,这怎么可能?是什么人帮他提拔的?”范念德不顾外衣滑落在地,震惊的一步一步走到刘蕴古跟前,喃喃问道。

“此事儿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范公,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绝对不会有错。”刘蕴古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刚从范念德身上滑落到地上的衣衫,亲自给范念德披在了身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刘大人有要事相商。”范念德感受着刘蕴古借披衣的功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于是转身走回主位坐下后,面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范念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把自己气的当场吐血,在百十来号文人士子面前,丢尽了脸面的小小禁军,竟然眨眼之间就成了皇城司的副统领!

叶青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更何况这个时候的酒,虽然三婶儿把最为珍贵的,粮食酿造的酒都拿了出来,但比起后世勾兑出来的酒,除了味儿更醇一些外,劲道上还是差了不少,所以即便喝到了差不多后世一样的量,叶青还是依然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

谢绝了老刘头送他回家后,便晃晃悠悠一个人往家走去,而身后依然热闹非凡的三婶儿酒馆中,原本九个人已经有两个人喝躺在桌子下面,呼呼大睡。

卢仲也已经喝的面红耳赤、醉眼朦胧,拉着老刘头的手,言之凿凿的要把叶青手里的一伍十人,以后交给老刘头来率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明月

夜风吹拂着马有些凌乱的尾,使得本来就不曾喝多的叶青更清醒了一些,如同与白纯一起回来的时候一样,刚刚拐过巷子口,就看见路边蹲着一个黑影儿。

“谁?”

“你回来了?”

“李横?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在家里等我。”叶青走近那黑影,看着李横缓缓站起来,神色之间有些复杂。

“怎么了?你也知道了?”叶青拍了拍李横的肩膀,而后揽着一同往家的方向走去。

李横如同木偶、傀儡一样,被叶青揽着肩膀往前走,仿佛有心事儿似的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后,才不着痕迹的脱离叶青揽着他肩膀的手臂,深深吸口气说道:“叶统领,李横想求……。”

“统你妹,少特么来这套。”走到门口准备拍门的叶青,回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李横,缓缓把伸在空中准备敲门的手放下,指了指旁边的小石狮子说道:“有什么话坐下说。”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似的,一人屁股底下坐着一个跟板凳差不多高的小石狮子,吹拂着微凉的夜风。

沉默了片刻后,李横才沉重的说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也不爱钱,但……但我想留在燕府。”

低着头说完后,过了半晌,李横才敢抬头望向右侧的叶青,他深怕叶青以为自己是因为钱财,所以才愿意留在燕府。

“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确实是不少了,比一般的官员都要多很多。但……你现在应该不缺钱吧?”叶青轻轻的吁口气,看着李横问道。

“其实刚才我也想进去三婶儿酒馆的,但看着那么多人……。”

“我知道,其实你丫就是个死脑筋,身为一个禁军,偏偏还得了文人才有的迂腐病,你是怕进去后,人家说你溜须拍马还是阿谀奉承啊?”叶青打断李横的话,挑着眉头问道。

“有点儿吧。”李横难得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下,然后顿了下说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真的很高兴,但我也知道,这大半年来,你我一直如同……。”

“不错,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看的,以前是,以后也是。所以今日老刘头告诉我后,我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带你走,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才应该。”叶青笑了笑,看着神色复杂的李横说道。

李横听着叶青够义气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低下头又叹了口气,才说道:“老刘头同意他闺女嫁给我了,所以我除了给老娘看病需要钱外,还想翻新下宅子,争取今年把这事儿解决了。所以即便是不还你借我的一百两银子,我这手头也不太富裕……。”

叶青呵呵笑了一声,而后坐着那小石狮子,往身后的墙上一靠,望着夜空中的月光,不由想起李白那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是不是老刘头跟你说什么了,还是跟你谈什么条件了?”叶青仰头靠着墙,痴痴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也不知道上一世的这一日,是不是夜空的月光,也是这般皎洁。

“没没没有啊。”李横心里一紧张,急忙否认道。

“屁没有,老刘头什么货色我还能不知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当我是傻子啊。今天我刚跟卢仲等人进入三婶儿酒馆,他就风一样的跑进来了,席上问了好几次你人呢,他都给含糊其辞过去了。明显是你俩之间有事儿,不然的话,他今天怎么会到最后,端着酒碗一直跟我唠叨:兄弟,老刘我对不起你啊,兄弟,你以后发达了,只要还能偶尔照应下三婶儿的酒馆就行了。这特么跟交代后事儿似的,好像怕我追究他什么似的,还敢说你俩之间没事儿?”叶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月光中的那些影子,看起来就跟上一世的差不多。

如果不是谈话的内容不一样外,他恍惚之间,都要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回到上一世了,就像他穿越过来之后的闲暇时间,会坐在院子里桑树底下那躺椅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或者是月亮发呆一样,幻想着忽然间出现一道光柱,然后把自己从桑树底下拉回到上一世去。

李横不会撒谎,特别是面对叶青的时候更不会撒谎了,所以听到叶青分析的头头是道后,才低着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嗯,老刘头说了,只要我愿意留在燕家继续挣银子,那么他就把刘兰儿许配给我,如果不留,非要跟着你前往皇城司,那么不管刘兰儿愿意不愿意,他都把刘兰儿许给三婶儿的儿子。”

“刘琦这个货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他当初是怎么入的背嵬军啊,难不成是走的谁的后门?自己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非得带上你。”叶青靠着墙摇着脑袋感叹道。

“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横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坐在右侧一动不动的叶青一眼,而后继续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朝廷当年做的事儿,让背嵬军的不少人感到寒心了,所以才会出现像老刘头这样的人吧,自甘堕落、混吃等死。”

“这特么的还没有给人当女婿呢,就开始忘记兄弟情谊,开始给老丈人说话解释了?”叶青扭过头,看着对自己的调笑不以为意,只是尴尬的笑着的李横说道:“行吧,你自己看吧,但我可不准你这辈子就这么自甘堕落下去,总之,不管我是升还是降,只要不是朝廷拉着我去坐牢或者是砍头,我肯定不会把你从我身边放走的。这样吧,等你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到时候老刘头还闹,直接把大着肚子的刘兰儿给老刘头家去,看看他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硬气,敢左右你做什么还!”

“嗯,你这个法子好,还是你阴险,我就想不到生米煮成熟饭这么缺德的事儿,因为我怕万一生出来的孩子没屁 眼儿怎么办……。”李横见叶青压根儿没有因为自己不再跟随他而生气,甚至还给自己将来都留了后手,完全没有因为他明日就将会成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而忘了、放弃、嫌弃自己,这让他心里一阵感动。

所以解开心结,以及内心里那丝对叶青的愧疚,也变化成感动后,便又恢复平日里跟叶青说话时的样子。

“你大爷,你特么这是咒我呢是吧……。”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上院子里坐着来,坐在门口给谁看呢,也不怕街坊四邻笑话。”叶青与李横正敞开心扉的聊着,黑色的大门里面,传来了锦瑟的声音。

不过这丫头如今也太不像话了吧?自己可是马上就要升官了,她竟然敢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差?这还了得?

“看我怎么收拾她,这丫头越来越没谱儿了,你说以后万一有人找我走个关系,送个礼了什么的,碰见这么不懂事儿的丫头,我得多没面子啊。”叶青起身,而后伸手拉起门口另外一边的李横笑着说道。

“人家不绕着你走就不错了,还找你托关系送礼?你家这衙门口,谁敢给你送礼啊。”李横笑着反驳道。

此刻李横心里一阵轻松,眼前心里的事情跟矛盾纠结总算是解决了,对于叶青,此刻哪怕是让他肝脑涂地,他李横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意见,更不会皱一下眉头。

身后的门被打开,不等叶青问锦瑟怎么回事儿,太不把你家公子放在眼里了吧,就看见锦瑟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的话,跟她刚才念的话一字不差。

“小姐让我这么说的,您……您要怪怪小姐吧,还有,我已经在院子里帮您沏好茶了。”锦瑟打开门把纸条递给叶青后,就赶忙跑到影壁后面躲了起来,露出个小脑袋瓜委屈的撅着嘴说道。

李横看了看夜色已深,也不再好打扰叶青,毕竟明日还要前往燕府,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得先把自己决定留在燕府的事情,告诉老刘头跟刘兰儿。

所以站在门口对叶青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改日我再过来……。”

“滚滚滚,刚见面一脸愧疚,现在一脸轻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呢。回去告诉老刘头,这个跟头我认了,但要是刘兰儿以后他敢许配给他人,我就敢带着人去抢人!”虽然还没有当统领,但叶都头说话已经颇有官威了。

只是他这官威对自己的兄弟不好使,对影壁后面的丫鬟更是不好使,所以李横根本不在意,挥了挥手说道:“我得先跟老娘说说,不然的话,老娘又要担心药费了。”

望着李横孤独的背影离去后,叶青又是一阵感怀,这他娘的穿越真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最起码感情这一关,对一个穿越者来说,就太难熬了。

有些人不知不觉的就会走进自己的内心,比如从二楼走下来的白纯,旁边给自己沏茶的锦瑟,还有燕倾城等等。

但相比起李横在叶青心中的位置来,最起码在此时,谁都没有李横在他心里的位置重要。

死人堆里自己穿着迷彩服,背着背包,是李横连哭带笑的扒开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死人,把自己硬拽出来的。

同样,他也是自己来到大宋之后,碰见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耿直、有担当、热血的汉子,所以随着时日的延伸,叶青心里已经是不知不觉的,把李横当成了他真正的兄弟,比起二楼里的那牌位长兄,可是要亲切的多。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交易

叶青坐在桑树底下,把今日在巷子口碰见卢仲,以及三婶儿酒馆里碰见老刘头的事情,都对着夜色之下,恬静淡然的白纯说了一遍。

白纯听完后,也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而后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屋内,才说道:“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今日在西湖碰见那个老人时,我心里就一直不安宁,现在你又突然无缘无故的被提拔为皇城司统领,你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叶青皱皱眉,抬手看了看表,而后仰天长叹道:“思来想去,除了杀了那几个金兵引起的连锁反应外,便就是今日西湖那老头儿了,其他的可能性很低,我又不认识其他人。”

“所以你刚才在门口,才很轻松的答应了李横还留在燕府吧?你是怕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把他也牵连了吧?”白纯眨着美目,羊角灯笼下,显得格外的清新脱俗,感觉就不像是一个真人一样。

叶青挠挠头,不想这点儿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白纯看穿了,懒懒的说道:“没办法啊,自从我们两人被贬后,就没有过好事儿,这一次看似是好事儿,但谁知道背后是万丈深渊还是刀枪剑雨,把他拉过来干嘛,老刘头好不容易点头同意了,再把他拉进来,这辈子他估计就得打光棍了。”

“那老刘头简直就是个人精,眼珠子一转就能转出不少花花肠子来,真是人老成精。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白纯接过锦瑟递给她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说道,但说道一半,就被叶青打断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刘头生了三个闺女,前两个都是嫁的平平常常,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心里憋着一口气呢,总是希望能够对得起他老伴儿,虽不说能让三闺女穿金戴银吧,但让三闺女嫁个吃好穿好,不受罪的好人家,也是情理之中。也不容易啊。”叶青最后往椅子上一躺,仰天感叹道。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白纯看他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若有所思了。

叶青绝对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如果只是单单因为老刘头强逼李横,叶青肯定是头一个不答应。

所以这里面除了叶青怕皇城司内有潜在的危险外,便是他为了保住小命,不得不跟老刘头交换条件。

谁都知道老刘头是个包打听,这临安城内发生的大事小情,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加上三婶儿酒馆鱼龙混杂,什么样儿的人都有,所有想要知道什么小道消息,在三婶儿酒馆哪怕是不言不语的坐上十天半个月,都能找到你想要的问题的答案或者是线索。

老刘头也知道,他最为寄予厚望的三闺女刘兰儿,也不知道被李横那小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了,每次老刘头一说给她找个婆家,小丫头就瞪着眼睛说不要,但一提到李横,就又开始变得扭扭捏捏了。

所以老刘头看着三闺女如此这般的样子,心里头也是苦不堪言,难道自己三个闺女,就没有一个有富贵命吗?

但看着已经是对李横动了心的三闺女,老刘头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就当是便宜李横那小王八蛋了。

所以当叶青被任命为副统领的消息传出来后,老刘头第一反应就是,李横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老刘头这个人精,第一时间也察觉到了叶青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中必然有蹊跷或者是危险,毕竟,叶青跟李横,可是在神劲军好好的,然后被无缘无故贬到禁军,而后又被人雇佣到了燕府。

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够从中看出来,叶青跟李横从神劲军被贬,再到被排挤成了看家护院的,必然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人一直往脚底下踩的。

而如今毫无征兆的,突然间就被提拔为了皇城司副统领,这其中能正常吗?显然不可能,即便是他前些日子杀了几个金人,但即便论军功,也不该一下子提到副统领级别,顶多是能够提到跟卢仲正将的级别,而且这还得自己背后有人才行。

所以如此一来,如果叶青带着李横入了皇城司,即便是副统领,谁知道会不会是陷阱?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为了自己的闺女,也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婿,老刘头不得不一边强逼李横,拒绝叶青让他一同前往皇城司,而且在三婶儿酒馆,还亲自与叶青提出了交换条件。

皇城司多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同样,更是皇室手里一把藏在暗中的匕首,文武百官、豪门士族也基本上都在皇城司的监视范围内。

甚至就连与金国的交战时,皇城司也起着一定的作用,只是因为北伐失败后,皇城司的地位才被灰心丧气的皇室放弃,任由其自生自灭。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代表皇城司就成了烂摊子,就成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就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冷血跟残酷。

所以老刘头跟叶青做的交易便是,皇城司多背嵬军兵卒,甚至如今的主力,依然还是当年的背嵬军所组成。

他愿意在叶青有困难,或者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的联络当年的一些人,跟叶青这个新任的副统领站在一条战线上。

甚至,还可以说服赵乞儿、泼李三跟他一同前往皇城司,这两个人当年是谁,老刘头没有说,只是很郑重的告诉叶青,如果有这两个人在旁边跟随,保证能够让一半的皇城司兵卒,站在叶青这一边,甚至必要的时候,能够保护住他半条命。

看着老刘头郑重其事的样子,叶青确实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如果背嵬军真有那么厉害,当年岳飞还会死?”

老刘头闻言,眼中竟然闪过一道寒光,即便是叶青,都隐隐从老刘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伐气息。

“那你的条件呢?”老刘头目光深沉,整个人跟往常都显得有些不一样,看着叶青问道。

“很简单,除了赵乞儿跟泼李三,你也得跟着我一同入皇城司。刘兰儿有李横照顾,你压根就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想让我放弃李横,除非你代替他。”叶青丝毫不在乎老刘头的变化,在他眼里,这才应该是老刘头该有的气概,但自己的语气依然不容拒绝的说道。

叶青跟赵乞儿、泼李三可以说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对于两个极富个性的人,也有着他自己的认知。

可以这么说,在叶青率领的这一伍十人中,没有一个人是好相处的,而这里面,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则是最为突出的。

甚至老刘头别看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老弱病残”似的禁军,但如果不是老刘头帮腔着自己,叶青从神劲军里被贬到禁军,跟这些人是不可能相处这么融洽的。

而且他们遇伏的那一天,赵乞儿跟泼李三一开始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是轻蔑跟不屑,直到自己独立杀了四个金人后,才让两人对自己有了改观。

赵乞儿奸诈阴险、泼李三手段残忍,老刘头八面玲珑,但就是这样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却只对一个人忠心耿耿,那就是死在风波亭的岳飞。

而当年为什么他们没有救岳飞,老刘头等人从来都是讳莫如深,但在叶青看来,应该是当初背嵬军已经被朝廷控制,或者是分化,更可能是背嵬军被朝廷骗的团团转,压根儿不知道岳飞会被处死。

但不管如何,叶青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让他也明白,进入皇城司想要保住性命,或者是不被人算计,成为替罪羊,那么这三人必须带在身边为自己保驾护航才行。

白纯依然是静静的望着叶青,她心里有时候能够把叶青看的一清二楚,但有时候叶青在她眼里,就如同是一团被浓雾遮盖住似的,完全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她从叶青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小叔子与老刘头之间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不然的话,叶青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手李横?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她也知道世间事儿十之八九都是情非得已、形势比人强的局面,就像父亲还有叶衡,他们真的是因为败仗而被罢免吗?显然不是。

而从那个时候起,叶青说不准就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或许还会更早,甚至早到……连同叶宏牌位一起的,他们兄弟两人的父亲遇害之前。

白纯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所以对于官场之事儿,或多或少、耳濡目染的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她才会明白,叶青平白无故的升迁,不见得就是好事儿。

清晨起来的叶青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在院子里趴在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却是让烧水、做饭、伺候他洗漱的锦瑟,看了个面红耳赤。

不过好在,锦瑟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叶青做这些动作,低着头忙乎着自己一个丫鬟该忙活的事情,而后便是等着白纯下楼,跟叶青还有她一起同用早餐。

自从到了叶家没几天,三人吃饭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人围坐在一起吃,而不是锦瑟站着,等白纯跟叶青吃完了然后才吃。

原本以前在白府里时,锦瑟也只是偶尔,在老爷白秉忠不在的时候,小姐才会拉着她坐下来一同吃饭。

到了叶家之后,锦瑟知道这样不合下人的规矩,所以一开始还站着,但耐不住叶青每次吃饭,都对着站在一旁的她吹胡子瞪眼,让她坐在吃饭。

于是最后在白纯欣喜眼神的默许下,锦瑟才听从叶青这个“一家之主”的命令,开始一日三餐都是三人一同吃饭,不再分尊卑上下。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茶杯

走出巷子来到御街之上时,清晨灰蒙蒙的天色中,伴随着半空中一些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架马车已经安安静静地停在了路边,往来的多是一些水车跟商贩,或者是准备出城的马车、牛车等等。

安静、祥和、生机勃勃的清晨,早起的一些铺子也已经开门营业,一天的忙碌也便是从这一刻就开始了,直到夜半三更时分,整个临安城才会恢复到,如现在清晨这般安宁的情形当中来。

一天天的周而复始,时间就是这么无声的从每个人的生活中划过,或是留下悲欢离合,或是烙下精彩落寞。

车辕上的赶车把式换成了李横,老刘头在一旁一直揉着脑袋,看着有些通红的双眼,显然是昨天在自己离开后,他跟卢仲等人又没有少喝。

原本不该如此早开门的三婶儿酒馆,此时却是突然在伙计的动作下,把酒馆儿的门板拆了下来,三婶儿神采奕奕的从里面走出来,扭着丰腴的腰肢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便往箱子后面走去。

“你这是……昨天坑了卢仲他们多少钱?”叶青抚摸着下巴,看着扭腰送臀、风韵犹存的三婶儿背影,显然昨天的生意好的,让三婶儿今天破天荒的出门跟老刘头打个照面。

老刘头低着头嘿嘿笑了下,低声说道:“三婶儿积压了近半年卖不出去的酒,昨天都喝了,你想她能不高兴吗?”

“那我特么的后面喝的不是假酒吧?”叶青一愣,扭头鄙夷的看着老刘头。

“怎么能啊,昨天后面喝的,都是酒馆里最好最贵的酒,怎么可能是假酒。”老刘头一脸严肃,急忙纠正着叶青。

“昨天到最后你就是给他们喝凉水,他们也喝不出来的。”想起昨天自己要离开时,走到柜台准备付账时,卢仲跟吴贵都快哭了,说什么自己付账,就等于是要他们的命。

最后无奈,叶青只能是摸了摸兜里,白纯当天给的那一两银子,然后踏踏实实的回家了。

毕竟叶青也知道,昨天如果真要他付账的话,到时候就是他得欠三婶儿账了,那些酒那些菜,无论如何加起来,也不是一两银子就能消费得起的。

赵乞儿跟泼李三只是不动声色的对着叶青行礼,在事情未挑明之前,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依然是一个禁军都头跟禁军士卒的关系。

坐上车辕后,马车里久久也没有传出声音来,直到行驶了快要一半时,幽儿那小丫头才悄悄掀开帘子探出头,手里拿着一块儿精致的点心:“小姐给您的。”

“早上吃过饭了,不吃甜食。”叶青扭头看了一眼幽儿小手心里的点心,会心一笑道。

“小姐给您的。”幽儿再次小声认真的说道。

“非吃不可?”

幽儿点头如捣蒜,伸着手满脸希冀的看着叶青。

于是只好看了一眼车帘后面,看不太真切的燕倾城,把幽儿手里的点心拿起来直接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儿?好吃不?”

“还行,挺好吃,就是太甜了,你做的啊。”

“……。”幽儿刚一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脑袋便被里面的小姐拉了进去。

叶青看着车帘荡漾的窗口,听着里面传来幽儿发出哎哟一声,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作坊门口停下来,一路上没说话的燕倾城才从车里走了下来,只是一路上也没有跟叶青说话,直到叶青与魏掌柜交代好了所有的一切事宜,看着魏掌柜与几个伙计,一起小心翼翼的,按照叶青的步骤开始染色后,燕倾城才算是有了说话的兴致。

趁着布料染色完毕的功夫,燕倾城跟叶青坐在了院子里的小亭子内,头顶昨日里没有摘下来的新料子,遮挡着渐渐升起的晨光,让本来就不太明亮的小院,显得稍微有一些阴暗。

“这样就行了?”燕倾城眉头之间有些隐忧,低着头亲手沏茶道。

“应该差不多了,魏掌柜懂得多,前几天就跟我提及过一些注意事项,而后也加入了他说的法子,应该没有问题。”叶青不等燕倾城把茶水递过来,自己就主动的端了过来。

燕倾城眉头再皱,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拿走一杯茶,轻轻啧了一声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当叶青把茶水放到嘴边时,才神情有些古怪的转移了视线。

“你跟范念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隙?为何昨天他会那么针对于你?”燕倾城低着头,把另外一只茶杯放在了自己旁边问道。

“白纯昨天没跟你说,还是你没问过她?”叶青有些诧异,昨天两人还同坐一个车厢,难道她们女人之间就不说话?

“没说也没问。”燕倾城点点头说道。

于是叶青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趁着等新料子的空闲,把当跟范念德之间的嫌隙说了出来,这里面自然是不会夹杂个人感情,毕竟在他看来,哪怕是站在客观的立场,范念德他也不占理不是。

只是燕倾城听完后,眉头的隐忧更重了,望着眼前的茶水叹口气,眉目如画、我见犹怜的说道:“范念德此人亦商亦儒,一直都是我父亲极为忌惮的人,儒者大贤的名字在临安颇有威望,又有商圣后人一说,在临安商贾之中,也是极为有威望的一人。”

“你又没有招惹他,你怕什么?何况他现在又能拿我怎样儿?”叶青两手一摊无辜道。

以前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他都拿自己没辙,现在自己眼看着就要走马上任副统领了,那就更不怕这个亦商亦儒的范念德了。

“你的事儿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听他们在府门口说起了,知道你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了。”燕倾城眼神有些黯然神伤。

“那你就拿一块儿糕点忽悠我啊?就这态度……。”

“谁忽悠你了,人家……。”燕倾城发现自己的语气,在叶青跟前越来越小女儿状,而且越来越有撒娇的迹象后,急忙闭嘴,而后顿了下说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时来运转啊?范念德在临安能够有如此威望,除了他自己本身亦商亦儒外,平日里结交的也多是临安的权贵豪门,即便是皇城司里,他就有不少熟人!”

看着叶青依然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一脸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芳心顿时不由的有些生气,自己都如此这般替他担忧了,他竟然还能像个无事儿人一样!

“你知道皇城司有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过去了之后,不定范念德会不会暗地里在你背后,利用他自己的人脉关系,给你捣乱、煽风点火,这些可都是文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不着痕迹的杀人诛心。”燕倾城身体前倾,怒其不争的看着一脸悠然的叶青,焦急忧虑的轻拍着桌面说道。

“文人所谓的唇枪舌剑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现在也得深入虎穴之后,才能知道什么人会针对我吧?而且……。”

“而且什么?”燕倾城看着叶青皱眉头,心里不由一紧,急忙再次往前倾身问道。

这种事情她燕家丝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帮着他分析利害关系。毕竟不是钱财之事儿,如果只是关于钱财方面的事情,她燕倾城就不会如此担忧了,多了做不了主,但是能力范围内,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叶青的。

可这是朝堂之事儿,而且还是皇城司啊,那是什么样儿的衙门口,即便是没进去过,不太了解的人,都知道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衙门。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怕我出事儿?”叶青眉头一展,看着眼前娇艳如花儿的脸蛋,轻笑着说道。

“轻浮!”燕倾城一愣,随即脸一寒,而后脸颊没来由的升起一抹红晕,强自镇定道:“我是怕我那五百两银子真的打了水漂,还有你答应跟我合作的其他事儿还没有办法,谁担心你了真是的。”

“唉……。”叶青看着燕倾城含羞娇嗔的模样儿:“造化弄人啊,老天爷王八蛋啊。对了,你怎么会对范念德如此熟悉呢?”

叶青真想跟燕倾城表白啊,但他自己对未来的规划都不是很不确定。

穿越这种事儿第一次干啊,也不知道穿是穿一辈子还是一阵子,万一到时候伤了人家的心,自己在千年的那一头,心里也不会好受啊。

人家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自己不会真应了人家这首诗,而后变成:你伫千年头,我伫千年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相思寄明月吧。

“同是商贾,临安城就这么大,就算是不了解也了解了。虽然他不是皇商,但因为皇城司有人,所以前往泗州的生意,经常能够看到他家的伙计、掌柜往来贸易。而且因为皇城司的关系,甚至在路上的盘查比我们这些皇商还要轻松,看见他家的商船或者是车队,打个招呼就放行了。不过他家很少几条船或者是十几辆马车这种规模的大生意,都是单船或者是单架马车,也可能是因为此,所以才不被人注意、严格检查吧。”

燕倾城不懂为何叶青突然感叹造化弄人,但听到问起范念德的事情,急忙认真详细的说道。

在她心里,自然是希望叶青对范念德了解的越多越好,最好是自己知道的这些事情,能够对叶青以后有点儿帮助,那就是更合她的心意了。

“小姐,外面来了很多禁军,还有大官,几十号人往咱家作坊这边来了。”幽儿小脸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跑的太急的缘故,有些苍白的来到燕倾城跟叶青跟前急声说道。

只是不等燕倾城跟叶青问她还有什么人,只见小丫头突然盯着叶青正放在嘴边的茶杯,惊叫的道:“哎呀,那个杯子是小姐专用的,你不可以用。”

“我……你家小姐没说啊。”

“幽儿别瞎说,我……我……我们出去看看是什么人。”燕倾城脑袋轰的一下,瞬间空白。

整个人瞬间变得浑身燥热,小脸红的仿佛都能滴出汁来了,起身拉起幽儿的手,逃似的就往外跑。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晋升

没有敲锣打鼓,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在兵部侍郎王之望,以及禁军统制王德、皇城司禁军统领龙大渊几人的簇拥下,叶青毕恭毕敬的从三人手里依次接过了,象征皇城司副统领的腰牌、印信,盔甲武器,以及文书等其他东西。

“青年才俊啊,我等恭喜叶将军了。如此年纪就已经能够进入皇城司任职副统领,得朝廷看重,为朝廷办差,当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王之望上下打量着捧着一摞东西的叶青,由衷肺腑的夸赞道。

“如今已是我禁军副统领,自当不辜负朝廷对你的栽培与厚望才是,我大宋朝北伐金国、收复失地,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如此年富力强者,在我禁军可是不可多得的勇武将才啊,可要为我们禁军争口气,不能再让他们看轻我们的战力才行。”身为正儿八经的禁军一把手,禁军统制王德,赞许的拍了拍叶青的肩膀,自然是要给予自己新晋手下厚望才是。

只是这番话说出口后,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仅仅凭借一个皇城司副统领,就能够打赢金兵,收复失地,显然是异想天开了。

当然,在场的人也没有人会把王德的话当真,官场上互相祝贺同僚升迁的客套话罢了,如果真当真,估计用不了多久,当真的那位也就该被罢官免职了。

所以不论是王之望的恭贺,还是王德的加勉,都是此刻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不可或缺的点缀罢了。

龙大渊身型与叶青差不多高大,只是比起叶青要魁梧了很多,在兵部侍郎与禁军统制两位大人说完后,他这个掌管皇城司的统领,自然是也要跟叶青客套、恭喜几句。

“恭喜叶统领了。只是这以后你我同司为将,以后如有过于严苛之处,还望叶统领理解。毕竟咱们皇城司是替圣上办差的,丝毫大意不得,如果出了岔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顾同僚情面。”龙大渊说完后,一把质地上乘的雁翎刀,便被他重重的拍在了叶青捧着的盔甲上。

“是,末将谨记三位大人的教诲,定当尽心尽力,为朝廷、为圣上办好差事儿。”叶青急忙诚惶诚恐的对着眼前的三人说道。

接下来三人在跟叶青,继续不咸不淡的又客套了几句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如同设计好了一样,连番旁敲侧击的问着叶青一些家长里短、平日里的事情。

而叶青自己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当上这皇城司副统领的,所以面对三人轮番问出来的问题,各个是有问必答,可三人脸上依然是看不到丝毫的松懈之色,相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

于是在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旁敲侧击,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三人也便不再多留,有些意兴阑珊、带着一丝不满的便打算告辞离开。

哪怕是叶青在燕倾城从他背后,神色焦急、偷偷摸摸的,接连不断使劲的捅了他好几下后,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在丰乐楼已经备好了水酒,打算感谢王之望、王德、龙大渊三人的栽培之恩,也没有拦住满腹心事的三人离去。

望着三人以及护卫离去的背影,叶青这才回头,看着燕倾城埋怨道:“腰都快被你捅折了,没听出来吗?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靠什么关系,一下子就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的,请他们不是白白浪费银子。”

“你……你真是个榆木脑袋。”燕倾城没想到自己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满脸幽怨的跺脚说道,而后拉着幽儿便往染坊里面走去。

叶青望着燕倾城的背影,心里哪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就开始站队,或者是讨好,显然不管用,也没有必要。

老刘头待燕倾城离开后,便顺手接过叶青怀里的一大摞东西,先是跟着李横等九个人,一同向叶青贺喜。

然后才走到叶青跟前喃喃道:“不应该这么小气啊,这哪算是场面啊,虽然来人的份量是足够了,但场面上就差太多了,分明是不把你当回事儿啊。”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也是副统领,他们不拿我当回事儿,你也不拿我当回事儿了?”叶青翻了翻白眼,燕倾城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又跟着添什么乱,想什么幺蛾子呢。

“秀才考取个功名,那都是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弄的整个街坊四邻,甚至是相邻的好几坊地的人都能知道,就跟娶媳妇儿似的,而且这还是在临安城。这要是在其他地方,那就更不得了了,县令、知府,大红衣服的状元骑着大黑马……。”

“你还是等你女婿升官的时候,再想这些吧,我特么的这个副统领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心里能没有点儿比……数吗?低调点儿吧,要是高调的话,说不准没几天你就得给我收尸了。”拍了拍老刘头怀里自己那些副统领的“家当”,而后也径直往作坊里走去。

燕倾城在魏掌柜的陪同下,正在比对着两块颜色差不多的黄色布料,从燕倾城欣喜、兴奋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显然魏掌柜做的布料还是很让她满意,或者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中。

双手摩挲着那块鲜艳的布料,脸上惊喜交加,看见叶青走过来后,就像是刚才在作坊门口,她根本没有跟叶青怄气一样,拿着那块布料走到叶青跟前,笑颜如花儿般绽放道:“真的成了,你看,比那个料子要鲜艳了很多。”

“是吗?”叶青接过从前的料子,在他眼里,总觉得两块料子没有多大区别。

可这在对颜色敏感的女子眼里,简直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特别是燕倾城这种,从小就被熏陶的,对颜色更为敏感的女子,哪怕是一朵看起来颜色深浅一摸一样的花儿,她都能按照旁人无法察觉到的深浅,给依次排列起来。

魏掌柜也是神情兴奋的笑呵呵,看着燕倾城手里的布料说道:“大小姐,这匹料子只要放上二十来天半个月,如果颜色还是这般艳丽,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这两块能一样吗?”燕倾城把从前的老料子也拿到叶青跟前晃来晃去,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这是喜新厌旧,有了新料子,就不要旧料子了,不可取不可取啊。”完全看不出两块料子有什么区别的叶青,老学究般揶揄着燕倾城的欣喜。

自然,他心里也是极为高兴的,特别是看着燕倾城兴高采烈的样子,以及那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庞跟苗条身段,心里面瞬间就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不论是南宋还是上一世,男女之间莫过如此,当看着自己为心爱的女子做的事情,换来了心爱女子的笑颜如画,是个男人都会在心里升起小小的成就感跟满足感。

燕倾城懒得理会他,也或许是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的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于是嗔怒加风情的白了叶青一眼后,便开始跟魏掌柜两人,商量着布料要不要开始成工序化的染色。

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众多的染料材料,该如何提取,以及如何能够保证秘方不被有心人窃取,特别是如何防止染料作坊里,是不是还有燕鸿升跟燕鸿鹄故意留下来的工匠,正在暗中对新的秘方虎视眈眈。

如今已经算是晋升皇城司副统领的叶青,并没有表现出升迁后的兴奋劲,依然是在作坊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老刘头等人,也被叶青这强大的心理素质折服。

先不管进入皇城司到底是刀山火海,还是酒池肉林,可这实打实的晋升文书等等,难道就都激不起叶青哪怕一丝一毫的激动吗?怎么看他现在平静的样子,还跟一个禁军都头似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跟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从朝堂之上走下来的汤思退,同样也在深思,那个禁军被提拔为了副统领在后,鹤溪想要拉拢他在前,但现在还有拉拢的可能吗?

毕竟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直接平步青云到了副统领的位置,此人会不会因此变得飘飘然,变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呢?

如果是这样,那对于汤家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双刃剑不是他汤思退所需要的,更是不能容忍这样的伤人又伤己。

独自一人想着心思的汤思退,没有理会旁边下朝后向他问候的其他官员,缓缓行走在宫里的石板路上,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显然是等候他的人影,左相王淮含笑而立。

“呵,王大人今日竟有闲情逸致在此等候老夫?”汤思退人未至、声先至,看着不远处的王淮,笑呵呵的说道。

“看汤大人心事重重的一路走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儿?”王淮笑了笑,很直接的伸出手臂虚请道。

走到跟前的汤思退也不客气,冲着旁边的王淮点了点头,而后率先继续往前走,王淮则是落后半步跟在后面。

两人神态悠然、举止从容的缓缓前行,并没有哪一个再次打算率先开口,仿佛就像是关系极好的两位朝堂同僚,在下朝后,一起相约着回家,或者是准备去哪里消遣一样。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两相交易

上朝时清晨那薄如轻纱的雾气已经消散,高大恢弘、气宇不凡的丽正门也露出了它的巍峨真容,两侧皇宫的殿前司近卫,看着当今左相、右相并肩而行,心里都不由的有些吃惊。

白玉雕栏、绿瓦连绵,殿前司的近卫沿着宫墙巡守,清风摇曳,使得西面凤凰山上的清脆鸣叫声,就像是整个皇宫最为自然的音乐一般。

丽正门外的几顶轿子正在等候着彼此的主人,汤硕神色显得有些焦急,看了看旁边显然是等候王淮的梁克家,而后回过头,便看见汤思退跟王淮两人,竟然破天荒的含笑并肩,从丽正门走了出来。

汤思退与王淮相视一眼,而后几乎是同时挥了挥手,向在宫门口等候的众人示意,他们两人显然还要再并肩行走一段距离。

于是,在丽正门前往东华门的宫外路上,汤思退与王淮两人并肩行走在路中间,身后跟着约莫八九顶轿子,以及好几十号禁军护卫以及朝廷其他官员。

“太上皇昨日里并没有跟我提及皇城司的事儿,所以王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可不必顾忌太上皇的意思。”汤思退望着路边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时之间颇有些感慨,若是年轻二十年,自己可就是一点儿都不会怕他王淮了,更不会在此刻先行示弱了。

王淮听着汤思退的话,像是预料之中一样,神情之间并没有一样,儒雅的笑了下说道:“昨日圣上倒是问起了一个人,当然,这个人跟汤大人也很熟悉,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

“叶义问?!”汤思退眉头一挑,背着双手继续老态龙钟的往前行,哪怕是猜到了圣上所询问之人是叶义问,但他平静的表情上,依然让王淮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不错,不过圣上也是顺带提及,是在问及我昨日西湖为何如此热闹时,提及了唐仲友,汤大人也知道,唐仲友乃是绍兴三十年的进士,而恰巧,也是那一年,太上皇越级提拔叶义问为殿中侍御史。所以圣上提及也就是理所应当了。”王淮自然说的是实话。

这个时候,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有多大仇、多大怨,但当皇室突然莫名其妙的,把一个小小的禁军,在不问过任何朝廷官员情况下,直接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这让当朝两相,心里都有些莫名的犯嘀咕。

汤思退点点头,没再说话,而王淮也不着急,也不说话,两人便又开始,继续无声的往前走着,即便是一路上遇到殿前司在宫墙的近卫,近卫也是靠近一侧,等他们浩浩荡荡的这帮人过去后,才开始继续巡守皇宫。

“旨意是太上皇直接下给兵部的,昨日在孤山园林里,太上皇对老夫确实是一个字未提。”汤思退在路中间停下脚步,而后王淮也跟着停下脚步。

身后的十来顶轿子,连同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也在两人的不远处,同时停下了脚步,整条路上鸦雀无声,只有汤思退跟王淮,低声在交谈着。

汤思退此时面对王淮,目光炯炯,完全不像是一个迟暮老人该有的眼神,精神矍铄的看着王淮道:“太上皇并未让汤硕隐瞒于老夫,但昨日并没有当面跟老夫提及,显然照太上皇的意思,认为这是兵部跟皇城司的事儿,只是不愿意大张旗鼓,非是要刻意隐瞒。更何况皇城司虽归兵部、禁军统辖,但一向所办差事儿都是皇家之事儿,说是直接隶属皇室都不为过,所以老夫不认为提拔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会对朝堂造成什么震动跟变化。”

王淮认真的听着汤思退分析,而后认同的点点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滚出老远,缓缓说道:“从在下昨日面见圣上一事儿来看,显然太上皇下这一道旨意前,已经知会了圣上知道。所以如今的问题是……圣上会不会因为叶义问之事儿,而后对那叶青感兴趣?汤大人您知道,圣上登基之后,先是平凡岳飞,后是召回张俊,而后又提拔我为左相,朝堂之上太上皇治下的老人,当时已经去其大半,但随着北伐失利、建康战败,随着汤大人回到右相的位置,又召回了不少老人,其中自然是有当年……。”

“哦?王大人的意思是,皇城司新提的副统领,有可能是针对老夫,或者是当年秦桧旧部了?”汤思退花白的胡须震动了一下,双眼也变得阴沉了一些。

“这种可能性极小,毕竟相比较而言,圣上对汤大人自然是信任有加,要不然也不会在危机时刻,急召汤大人回来主持朝堂政局,而汤大人一回来,立刻就能够与金兵谈和,迫使金国让步,主臣关系改为叔侄关系,这些可都是汤大人的功劳啊。但有一事儿我想告诉汤大人,昨日圣上看样子还有可能要为宇文虚中平反,甚至是赐姓。您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王淮不让步,依然是拿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做文章。

不管如何说,汤思退此刻都有些难办,虽说不至于腹背受敌,但也已经快要接近如此情势了,如果再把王淮的话语当成耳旁风,那么他自己很清楚,弄不好就是三面受敌了。

“宇文虚中?你确定?”汤思退的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了,而王淮的神情,此时此刻也没有一丝占据主动的得意跟轻松。

“不错,当年宇文虚中身在金国一心复宋,但奈何秦桧为了和谈、讨好金国,把宇文虚中在金为宋,图谋金国进军南侵的路线计划一事儿告发,致使宇文虚中一家老小二十余口人,全被被送到金国,而后当着已经被软禁的宇文虚中的面活活烧死。这事儿……汤大人不会没有印象吧?”王淮叹口气,看着眼帘低垂的汤思退问道。

“当年这乃是太上皇的意思,即便是错了,是大家都错了。圣上平反也罢,赐姓封爵也罢,改变不了什么。”汤思退低垂着眼帘,站在路中间如同入定老僧,枯井无波说道。

“汤大人总不想以后,也落个秦桧如此那般的下场吧?”王淮丝毫不客气,看着汤思退继续紧逼道。

“王大人就这么有信心吗?”汤思退不为所动,继续低垂着眼帘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大宋即然有宇文虚中这般卧薪尝胆、如同苏武一般赤心忠臣,那么,金国在我大宋会不会也有如此这样的人存在?把我大宋各驻屯大军的兵力等等,偷偷摸摸的告诉金人呢?那么太上皇提拔一个皇城司副统领,还是在圣上知晓、默认的情况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借着建康一役整顿皇城司呢?”王淮琢磨了一会儿,斟酌的言辞说道。

“不知道,但并非是没有可能。”汤思退突然睁开眼,看了看王淮,而后便继续往前走。

王淮在旁边跟上,身后的十来顶轿子、几十号人,在两人走出十来步的距离后,也开始慢慢迈步,继续远远的跟随在身后。

“依老夫对太上皇的了解,即便是太上皇想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拐弯抹角,但……却没人能够绝对猜出,太上皇在做一件事情时,到底有几个目的。岳飞死、秦桧亡,圣上继位、隆兴北伐,特别是隆兴北伐,谁想到了?但细细琢磨起来,隆兴北伐跟岳飞平反二事,在太上皇还未禅位时,就已经有了先兆,只是我等朝臣不曾察觉罢了。所以这一次太上皇突然提拔一个无名小卒,朝堂之上的臣子看风向、揣圣心,也可以理解。”汤思退双手拢在袖子里,缓慢的走着说道。

“那以汤大人的意思,圣上这次又有几重意思?可有继续北伐、收复中原之意?”王淮身为主战派,自然是任何时候都想着朝廷能够挥师北上,光复北地。

确实是如汤思退所言,即便是赵构还未禅位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他会禅位,而且更没有人会想到,太上皇禅位、圣上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为岳飞平反。

难道圣上就不顾忌太上皇的颜面吗?太上皇极力主和,可圣上继位后,便实施了接二连三的举措,为北伐做着周全的准备。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初在太上皇还未禅位时,各个驻屯大军,其实基本上都已经按部就班了,就只能新皇登基之后,一声号令,开始北伐了。

所以王淮对于赵构的心思,自然是拿捏不住,也不敢一个人武断的去猜想。

“可能性不大,建康一役,圣上心灰意冷。不论是隆兴北伐还是平反岳飞,如果太上皇坚决不同意,向来孝敬的圣上岂会违逆?就如太上皇当初禅位时一样,禅位之意有几重,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当初那么简单。二圣在北地多年,我们知之甚少,所以太上皇提拔禁军,有一层目的必然是为此。”

汤思退说完后,又再次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东华门,脚下挪了挪,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汤硕等人,继续说道:“妄加揣测圣心没用,老夫多年来如果能够如秦桧那般揣摩圣心,你王淮恐怕早已经被我流放至岭南了。”

“但这一次太上皇却给了王淮一次机会不是?叶义问、叶衡、叶宏、禁军副统领叶青,活着有二,死去有二,看似跟汤大人没有关连,但跟秦桧关连却是很大啊。”王淮呵呵笑着,像是极为认同汤思退的话语。

“这么说来,老夫已经是退无可退了,但老夫放弃了禁军……。”

“其实完全放弃禁军大可不必,只是皇城司该是圣上或者是太上皇的,就该是太上皇、圣上,或者是皇室的,汤大人虽然身体硬朗,但事情太多的话,也忙不过来不是?身体为重才是啊。”

汤思退面对王淮的冷笑,竟然是认同的默默点了点头,而后说道:“枢密院里有一道召回叶衡的奏章,我看了下,觉得不是时候,应该再过个两三年再说也不迟,毕竟老夫行将就木,王大人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是?”

“好,王某这就拿回那份奏章。”王淮笑了笑,而后拱手行礼,跟汤思退告辞。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赵

(ps:谢谢墨小寶成为《宋疆》第一个盟主,无以为谢,这两天加更!)

望着王淮以及大半众人离去,汤思退依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汤硕走到身边,就像是脚步惊醒了打盹儿的老人般,汤思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汤硕说道:“跟鹤溪说说,要是能够拉拢就尽力拉拢,李立方不是这段时间一直闲着呢吗?等皇室下聘之后,就带着李立方多跟叶青走动走动。”

“父亲,此人不能不除啊,留下可是个极大的隐患啊。叶衡之事儿我们可以不必言,那是圣上一怒之下,亲自下旨的。而今我们也知道了,叶义问、叶宏都跟……。”

“放肆!那是秦桧当年做的人神共愤之事儿,跟我汤家又有何干系?再者说了,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值得你如此慌张吗!”汤思退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汤硕说道。

汤思退膝下共有两子,一个只喜欢 吟诗作赋、风花雪月,一个被自己连拽带拉,总算是在兵部尚书一职上站稳了脚跟,但这庙堂之上的权谋,完全无法跟王淮相提并论,如果自己百年后,他很难放心汤硕能够把汤家如今的威望维持下去。

所以他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把目光放在了汤鹤溪的身上,相比较其父汤硕来,汤鹤溪显然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甚至比当年的自己城府还要深,而且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完全已经有了大家风范。

如今缺少的不过是历练罢了,假以时日的培养,想必汤家的威望与基业,传给汤鹤溪显然是要比汤硕让他放心的多。

至于放弃皇城司,这对他汤思退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从太上皇无缘无故、极其突然的提拔一个禁军副统领,他汤思退就已经感到皇城司开始变得烫手了。

即便是没有王淮相逼,他也会慢慢的知会汤硕,放弃对皇城司的有力控制,甚至是与龙大渊保持一些距离,从而让汤家安全上岸。

不过现在如此也好,算是卖给了王淮一个面子,缓解了段时间把叶衡召回来的可行性,而且其他禁军在手,既得的利益也没有损失。

但也不能就此以为万事大吉,朝堂之争越来越凶险,还是要防止王淮乘胜追击,在以后的时间里,再次逼迫自己放弃对禁军的控制才是。

王淮的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相反此刻显得更加凝重了一些,梁克家跟随着王淮来到府里,除了下人无声的端茶送水外,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王淮却是依然一言不发,就像是梁克家不存在一样,只是凝重的想着心思。

长吁短叹了几次,但王淮依旧是没有开口,坐在旁边已经让姿色上佳的侍女换了好几次茶水,但依然是没有等到王淮开腔。

“大人……。”梁克家最终实在是按耐不住,只好低声叫道。

“皇城司副统领一事儿到此为止,有些事儿不该是我等该参合的。汤思退同意放手皇城司,所以这也算是个机会,你也可以按部就班的查证了。至于为何不一劳永逸的让汤思退放弃整个禁军,还是因为我们手里的筹码不够啊,此事儿晚些时候我会跟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王淮端着早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

“汤思退就不怕那禁军叶青找他麻烦?杀父弑兄之仇,禁军叶青如今身位皇城司副统领,难道他在知晓了这些后,不会暗地里为难?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拉拢……。”

“有证据吗?杀父弑兄,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即便是王淮当年所为,可太上皇、圣上如今对他依然是信任有加,我们很难把他怎么样儿。眼下……各个屯驻大军才是正经啊,趁有皇城司牵绊着汤思退注意力一事儿,如何清除屯驻大军里汤思退一派,为圣上再次北伐扫清障碍,才是我等臣子该做的事情。所以,这也是我为何不逼迫他放弃整个禁军的缘故,禁军当年多背嵬军,但时隔多年,恐是已不复当年之勇,想要北伐收复失地,还是要在各个屯驻大军身上做文章才是正途啊。”王淮继续叹口气说道。

他不是不想逼迫汤思退放弃对整个禁军的影响,但汤思退一句当年二圣在金国多年,我们知之甚少,太上皇提拔禁军叶青,必当与此有关的话语,让他不得不去想,遍布整个大宋民间、朝堂的那些流言蜚语,是不是就是太上皇整饬皇城司的目的。

靖康耻不光是大宋与官员、百姓心头的耻辱,更是皇室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奇耻大辱,二圣、皇后、众嫔妃,皇亲国戚,朝堂众臣,都在金国受了何等屈辱,这是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提及、回首的耻辱。

太上皇安顿朝廷偏安一隅,与金委曲求全、称臣纳贡,多年之后,终于迎回徽宗棺椁跟生母韦贤妃。

而在此之前,从北地金人手里逃回临安的徽宗第二十女赵嬛嬛,当年被徽宗按照蔡京的建议取名柔福帝姬,在被赵构确认其身份后,便被赐封为了长公主殿下。

可当韦贤妃与其见面后,便一言认定此长公主殿下乃是他人假冒,真正的柔福帝姬已经身死金国,于是,太上皇依母令,诛杀柔福帝姬与确认柔福帝姬身份的尼姑静善于宫中。

真假柔福帝姬一案刚一尘埃落定,太上皇便立刻为尊奉为皇太后的生母韦贤妃,把年龄生生的提长了十岁,如此这般举动,让人不得不暗自怀疑,从金国流传过来的传言,韦贤妃在金国受辱一事儿的真假。

所以便有传言,柔福帝姬是真,只是因她清楚韦贤妃当年在金国所受的屈辱,以及为金人生子的真相,所以韦贤妃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得不咬定柔福帝姬乃是假冒的,一次杀人灭口,杜绝自己在金受辱一事儿被人知晓。

由此可见,不论是太上皇还是整个皇室,对于金人给予的耻辱,是多么的敏感跟愤恨,但无奈大宋朝廷国富兵不强,金人又兵强马壮,这份耻辱,也只能是记在心里无法洗刷了。

叶青跟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坐在三婶儿酒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听着老刘头在那里八卦皇宫里的秘事。

他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很知晓,所以当听到老刘头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完后,立刻不屑加疑惑的说道:“真的假的啊?老刘头,你这样造谣要是朝廷知道了,你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我能骗您吗?千真万确啊,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晓,民间流传的多了呢,还有好多版本呢。”老刘头双眼一瞪,指了指泼李三跟赵乞儿,意思是他们两人可以作证啊。

“这么说这些都是真的了?”叶青看着左右两侧的赵乞儿跟泼李三问道。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点头如捣蒜,而后由赵乞儿开口道:“好像是真的,但没法子确认啊,总不能跑皇宫里问问当今太上皇吧?而且韦贤妃也已经死了,这些陈年旧事现在估计也就皇家记着吧。”

“这事儿搁谁谁都得记一辈子,奇耻大辱啊,但大宋太上皇,竟然隐忍到现在,好不容易新圣上登基后北伐吧,还败了,败的一塌糊涂,这以后就更别想洗刷这些烙在皇家身上的耻辱了。”泼李三接过话茬,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那这要是真的,即然流传韦贤妃在金国生子,但人呢?”叶青两手一摊,还是不太相信的问道:“你总得有证据吧?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如今都长大成年了吧?那是在金国还是在我大宋啊?要是没有这些人,那就是捕风捉影,胡说八道,金国只是为了过过嘴瘾,羞辱大宋皇室而已。”

“这还能留着啊?肯定生下来后就直接掐死了,要不然这……这得多耻辱啊对于皇室来说。”赵乞儿眉头一皱,想都不敢想的说道。

如果当年韦贤妃在金国生的子嗣还活着的话,那么如今已经成年,这个时候要是……金人要是放出风声来,皇室的脸面可就真是丢尽了,这样的耻辱可是丝毫不亚于靖康耻了啊。

“也可能就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养大了呗,要不就是……该谁的孩子算谁的,金国的王贵贵族糟蹋了……。”老刘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说道:“金人又不止是只糟蹋了韦贤妃一人,那么多嫔妃、皇后等等,除了钦宗的皇后,说是投河自尽外,其余的都是按照姿色,要么进入了浣衣院,要么分赐给了金人的王公贵族,具体谁知道呢。”

“那特么的这么说,岂不是就算是有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了?”叶青一惊,靖康耻对皇室到底是怎样一种耻辱,他突然间不想继续了解了,因为了解的越多,他会越觉得大宋皇室……可怜!

“那不可能,会记载的,王公贵族的家谱岂是我等普通百姓家谱那么随便,必然是有记载的,而且该谁的就谁的,肯定不会弄错的,登记在册的。”老刘头又是一副他什么都懂的样子,让叶青看的恨不得拿针线,把他那张破嘴缝上。

但听着三人的你一言无一语的继续兴致勃勃的八卦着,叶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那就是在后世,据说在《满洲氏族通谱》中记载,宋朝徽钦二帝及其从亡的宗室大臣等后裔,基本上在后来都转化为赫哲族,也有的融合于翰朵怜、胡里改部落中,后称董鄂部。

但他们都以“觉罗”:赵为姓。

如此岂不是说,徽钦二帝,在金国真的留有人数庞大的子嗣?!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邀请

三婶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刘头帮她卖了积压了好久卖不出的高价酒,这一会儿的时间围着角落叶青他们这张桌子转悠了好几圈,脸上一直都洋溢着灿烂、热情的笑容。

把老刘头迷的神魂颠倒、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双眼睛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围着三婶儿的身影转悠。

“那是不是明日您就得去皇城司点卯了?”赵乞儿轻轻捅了捅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的老刘头,在叶青正好扭头望过来后,轻声问道。

自叶青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已经算是一天了,但不论是在赵乞儿、泼李三还是老刘头眼里,叶青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然还是如往常那般随和、淡然,好像被任职副统领,完全就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即没有表现出高兴,更没有表现出担忧来,所以不正常的朝廷任命,加上当事人不正常的态度,让赵乞儿开始寻思着,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危险存在。

“嗯,明日就得去了。但我连皇城司的衙门口朝哪面还不知道呢。而且还有一件事儿,我一直放心不下……。”

“什么事儿?”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缓缓抬起,看着叶青问道。

“你们应该知道,当初咱们被雇佣到燕府时,都是签了兵部文书的契约的,这份契约有很多的空白处,说白了,就是咱们即便是死了,也不会给兵部造成什么困扰,咱们的生死都是掌握在人家的手里,小命儿随时有可能丢。”叶青视线一一扫过三人,想要进入皇城司,而后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枪林弹雨的闯进去,那么身后事儿必须要弄干净利索了才行。

不然的话,算计自己的人只要轻轻一句话,自己等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甚至到时候连一个像样儿的死法都没有。

老刘头跟赵乞儿互望一眼,而后看着叶青那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的样子,长吁了口气说道:“这不难,那日我问过卢仲了,基本上被雇佣的禁军都必须签这兵部文书,说白了,就是防止禁军死在了外面,上头不好交代,但经您如此一说,这还真是个事儿。”

“这事儿怕是还得您自己亲自出马了,您上任副统领后,兵部多少也会给您几分薄面的,再者……。”赵乞儿神色开始有些发狠,但却被叶青伸手制止了。

“就先到这里,你们三人心里有个底就行,上任之后再说。老刘头,这份契约在谁的手里,从卢仲嘴里打听打听,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交换的。”叶青意有所指道,而后便换来了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的一致点头赞同。

不论是老刘头还是赵乞儿或者是泼李三,其实都清楚,这是叶青在为他们几人扫清后顾之忧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叶青如今都已经贵为皇城司副统领,恐怕明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里面,他自己的那份就已经摆在桌面上了,而他们三人跟其他六人的,或许就还在兵部扔着,就等着什么时候他们没用了,把名字一划,随便编个理由,他们九人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但老刘头等人也理解,就像是风险跟收益成正比一样,身为老弱病残的禁军,想要多赚银子,就得有豁出性命的准备。

所以叶青提及此事儿,对于他们而言,内心的感动多过言语上的感谢。

叶青挥了挥手,前两日白纯给的一两银子还没有花出去,正好今日几人喝酒,就算是他这个副统领请客了。

但三婶儿站在柜台里面说啥也不要,说要是给钱就是打她三婶儿的脸,这让叶青弄的莫名其妙,难道当了这副统领,吃喝玩乐都免费了吗?

扔下老刘头三人继续喝酒,叶青走出三婶儿酒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车水马龙的御街之上,行人依然是摩肩接踵,轿子与马车借着夕阳的余晖,匆匆行走在宽敞的御街之上。

望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叶青又一次涌上来了一种孤独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种在他眼里充满落寞与孤独的余晖,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是他喜欢的。

总觉得夕阳就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而且还是孤家寡人一样,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感伤与寂寥。

“请问可是叶公子?”

正在发愣的叶青,望着眼前员外打扮、笑容满面的中年人,回过神来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是您的请柬,届时还请您大驾光临。”中年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或者是府上的姓氏,只是恭恭敬敬的把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递向了叶青。

“您是?”叶青看着眼前精致的请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手笔,所以有些迟疑的问道。

“回叶公子的话,小的乃是汤府总管汤延亮,这是我家公子命我必须亲自交给您的请柬。”汤延亮笑了笑,依然保持着恭敬递请柬的动作,笑容满满说道。

叶青点点头,而后一手接过那请柬,当着汤延亮的面打开,上面寥寥数语,请他三日之后前往涌金楼一述,并有几个年纪相仿、志同道合之人介绍他认识。

“行,我知道了,三日后定不会忘记赴约的。”叶青拍了拍手上的请柬,看着汤延亮微笑道。

“那就多谢叶公子了,小的告辞。”汤延亮站在大街上,也不顾他人侧目而视的诧异,躬身行大礼后,才转身跟不远处的两个随从一同离去。

望着汤延陵的背影离开后,看了看马路那边的一架马车,斜风细雨楼的帘子隐隐漏出一道缝隙,甚至还能够看见,里面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

迈步走过去拍了拍车厢,懒懒道:“你这是监视我呢吗?”

看着车帘掀开,柳轻烟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来后,叶青便直接靠着车厢,双手抱胸轻松揶揄道:“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属什么的?怎么就能这么轻松的找到我在哪儿呢?说,是不是闻着气味儿找到我的?”

“你才是小狗呢。”柳轻烟看着离窗口处很近,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叶青,继续说道:“居士说了,一夜之间,叶副统领就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了实权在握的职事官,斜风细雨楼不能失了礼数,让叶大人挑出毛病来,更是为了显示斜风细雨楼对叶大人的重视,所以让轻烟亲自过来请叶大人前往斜风细雨楼,恭贺叶大人升迁之喜。”

柳轻烟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家伙,跟前两次见面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当然,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是个刺客,第二次见面时,这家伙是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这第三次见面时,人家已经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她柳轻烟就是平常都没有敢这么幻想过,有人升迁能够像他升迁这般轻松快速的!就像是眨眼间的功夫,这家伙就变得位高权重,不能轻易招惹了。

“那你竟然还敢如此态度跟本官说话?”叶青继续靠着车厢,望着距离自己很近的那张脸颊,当然,比起那晚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称得上是遥远了。

柳轻烟冲着叶青做了个鬼脸,而后指了指身后那辆马车道:“上车吧叶大人,我可是第一次来请人的,要是换做别人,就算是居士说话,我都不会来请的。”

“这么说你的第一次算是都给了我了?”叶青神情“肃穆”问道。

柳轻烟虽然感觉到了叶青的话里有话,但一下子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只好认真的点头想了想,还略带傲娇的说道:“那是,本姑娘的第一次可不就是给了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青不再靠着车厢,冲柳轻烟竖了个大拇指,而后便钻到了后面那马车的车厢里,任由马车拉着自己往斜风细雨楼的方向去。

这倒不是因为柳轻烟出面,所以叶青才愿意去斜风细雨楼,而是在西湖的时候,李清照就仿佛有事儿找自己,特别是她还一直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她是在打燕家的主意。

所以李清照的邀请,对已经对燕倾城动了心的叶青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的,而且也可以趁着这次自己的身份变化,借着手里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筹码,试探下李清照到底想要借燕家皇商的身份做什么。

马车并没有在斜风细雨楼的前门处停下,而是直直从后门驶进了后面的庭院里,跳下马车再次打量着庭院,可惜,即便是这次可以放心从容的打量,但加上一路上耽搁的时间,此时整个庭院在他眼里,跟上一次没有区别,都是已经被夜色已经笼罩。

“叶大人上一次还没有看够吗?独自一人都能找到,难道这次还要我给你带路?”柳轻烟下了马车之后,脸色就变得冷了起来,跟刚才在御街之上,简直是判若两人。

打量着眼前的柳轻烟,一身白色身裙,鹅黄色的褙子穿在外面,亭亭玉立之间,多了一份温柔与可爱的气质。

“上一次误打误撞,要不是多亏柳姑娘,怕是在下就要撞到墙上了,柳姑娘不惜以肉身……。”

“你……闭嘴,不准再提这件事儿,不然我……。”

“我现在可是皇城司副统领,你可想好了措辞啊。”

“哼,要不是我帮你杀了那两名金使,你能升迁的这么快?说不准现在还在给燕府看家护院呢,被燕家大小姐呼来喝去呢。”

“是吗?”叶青背负双手,四下打量,而后淡淡的说道:“即然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叶小友,你要是继续跟她斗嘴下去,老身可不一定还会奉陪了。”李清照站在那夜金人遇刺的庭院门口,含笑看着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走来。

(ps:谢谢泡泡打赏,欠你跟小宝几章吧,有点儿卡文了这两天。)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十面埋伏

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上一次是翻窗户撞在一幅柔软细腻、幽香沁鼻的娇躯上,而后进入眼前这栋小庭院的。

今日则是大摇大摆,旁边有佳人陪同,还有易安居士李清照的亲自迎候,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两次进入自然是天差地别,就连叶青的心境也自然是有些不一样了。

“叶大人请。”李清照笑了笑,看着走到门前的叶青说道。

“多谢居士。”叶青含笑谦让,伸手让李清照先请。

而就在李清照点了点头,率先进入之后,叶青随后刚一只腿迈进房间,整个人突然间生出一种,就如同后世被狙击手盯着的感觉。

就像是后世他们平日里训练一样,在隐蔽好自己的伪装后,突然间耳机里传来其他狙击手玩笑的话语:“小子,暴露了啊,十点钟方向……别动,再动脚就没了。”

虽然是训练上的玩笑,但那种想要猎杀猎物,却被当成了猎物死死盯住的感觉,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挫败跟郁闷,让人很难把心率再次保持在水平线以内。

而现在,叶青随着第二只脚踏入房间内,听着身后的柳轻烟在进来后,轻轻把门带上,叶青就有种成为笼中兽的感觉。

不论是李清照,还是从他身后走向李清照旁边的柳轻烟,两人都是神色平静,带着淡淡的微笑,请叶青在上首坐下后,然后才在叶青左右两边坐下。

三人刚一落座,那夜里叶青就曾见过的四女,便从旁边的屏风后面,手里端着酒水、果盘、吃食等等,脸带媚笑的把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在了三人身前的桌面上。

“居士如此待客是不是有些过于隆重了啊?”叶青脸上也挂着笑容,耳朵却是竖的老高,倾听着外面是否有异动,不露声色的客气道。

自从坐下之后,他就已经敢肯定,这间小院外或者是房间内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必然潜藏、潜伏着不少人,绝对不是像自己眼睛看到这般,除了自己三人,以及那四个风月女子外,便无他人的情形。

“一日之间,叶大人就由一个禁军都头变为了皇城司的副统领,此番待客,老身还怕寒酸,过于怠慢、辱没了叶大人的身份。但老身想到叶大人乃是新晋副统领,加上此等虎口衙门,向来喜低调,所以老身才没敢大张旗鼓的迎候叶大人,如果叶大人不满意,下次……。”李清照含笑说道,而后示意叶青尝尝她们斜风细雨楼自己酿的酒。

“居士真是太过于客气了,如此阵仗如果还说怠慢的话,那么在下就真的是愧不敢当了。不知居士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何吩咐?”叶青心头已经开始打鼓,这他娘的宋人完全不像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质朴啊。

自己穿越之后,所认识的人当中,哪一个不是背后都是有故事、有城府、有心计,懂权谋的狠角色!也就燕倾城这个商贾之女,如今看来好像才是最为单纯的。

“不急,有酒无乐不算席,不知叶大人对斜风细雨楼的姑娘琴艺、舞技……。”李清照含笑自饮,叶青才喝了一杯,李清照自己已经三杯下肚了,此刻举着空杯看着叶青,显然是在说叶青饮酒过于小气,一点儿也不豪放。

“在下今日初晋升,像斜风细雨楼这样的豪华之所,之前是想都不敢想,望着雕梁画栋的门楣腿肚子都不自觉的打哆嗦,连进都不敢进来,又哪会懂琴舞色艺这些。”叶青无奈,端起酒杯连喝了三杯,这才看着李清照把酒杯放下。

“有酒无乐不算席,有乐无人不算宴。轻烟敬叶大人一杯。”柳轻烟说罢,同样是三杯酒下肚,小脸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就如同那晚被自己压在身下时,恼羞成怒后的小脸儿一样。

只不过那一夜目光中充满了杀气,而近日此时,却是隐隐带着杀机。

随着柳轻烟说罢饮完,叶青再次举杯对饮,而后耳边便传来叮的一声,而后如同流水潺潺的琴声,从屏风后面响起。

九天玄女下凡的屏风人物栩栩如生,随着琴音缓缓流淌,两名穿着薄纱的女子,就如同从屏风画面上飘出来一般,随着琴声在三人面前轻轻漫舞。

“此曲叶大人可听过?”

“还未请教。”叶青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但心中已经冲易安居士跟柳轻烟,比划了不下一百个中指。

“此曲名为……。”柳轻烟显然是不胜酒力,不过是刚才那三杯酒,此刻小脸儿比起刚才还要通红了一些,一双眼睛也显得有些娇媚,红唇轻启,说出了与其妩媚神情、婀娜姿态极不相称的四个字:“十面埋伏。”

“当年楚霸王项羽宴请汉太祖刘邦,据说席间便是弹奏了此曲十面埋伏。”李清照继续喝酒,叶青却并未再举杯。

李清照也不再示意,只是转头看着叶青再次开口淡淡道:“那么想必叶大人对鸿门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吧?”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叶青笑了笑,自己主动饮了一杯后,仰头想了下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看来居士对楚霸王仰慕的很啊。”

“老身这首诗,终究是胜不过樊川居士杜牧那: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李清照再次举杯对饮叶青,叶青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同样是举杯对饮。

不论是李清照自己做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还是杜牧的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都不过是咏叹罢了。

但现在看来,李清照的意思显然更像是直指朝廷,为何不肯卷土重来、收复北地。自然,也有以项羽的霸王之气概,来讽刺朝廷南逃偏安,不如一代人杰楚霸王项羽那般,宁死也不退北地、回江东。

叶青这一次竟主动举杯,而后李清照也同样举杯,再一杯酒下肚,叶青长长叹口气:“我大宋朝舒王也曾遥问杜牧: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不知居士如何看待?”

叶青能知晓王安石这首遥辩杜牧之诗,还得感谢白纯,如果不是从西湖回来,跟愤青白纯,又一次讨论起朝廷北伐该与不该时,他依然是对王安石这首诗毫不知情。

王安石即便是死后,在当代大宋也算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死后获谥号“文”,被称王文公,后又被宋徽宗追封“舒王”,配享孔庙。

不论是生于唐时的杜牧,还是同处一朝大宋的李清照、王安石,在此刻叶青看来,不论他们三人的才情如何,也不论当年王安石的变法,到底动了谁人的奶酪,终至变法失败。

但三人在政治上的成熟与高度,显然不论是杜牧跟李清照,都是无法比拟的,从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一句上,就能够看出,王安石即是文人,更是一个务实、成熟的政治家,他更能够体会到朝廷势与运的不可逆转性。

比起纯文人的李清照、杜牧的感性来,虽然不讨好民间百姓的爱国热情,但对朝廷、对天下的安稳福祉,显然是要负责任、稳妥的多。

文人只靠满腔热血豪情,就想着能够洗刷靖康耻,能够收复北地,但站在历史的高度,他们的才情与热血,显然是感性与冲动的。

“这么说,叶大人如今也只想着偏安一隅?靠刺杀两位金使的军功,而后躺在功劳簿上光宗耀祖了?我北地百姓的苦难……。”李清照重重的放下酒杯,看着叶青问道。

“我还以为居士会学鸿门宴掷杯为号,而后这房间内埋伏着的刀斧手,或者是这两位正在跳舞的姑娘,手里便会多出一把利剑,直直刺向我呢。”叶青不为所动,只是一只手放下而后又拿到桌面上时,手掌一翻,手心里多了一把当初送给燕倾城跟白纯一模一样的弓弩。

“那就看叶大人的心诚不诚了,如果叶大人不能让老身满意,老身不介意替朝廷清除一个主和派,而且还是身居皇城司高位的叶大人了。”

随着李清照的话语刚说完,就见那原本婀娜舞姿的女子,手上寒光一闪,竟然真的多了一把利剑,随着轻盈的脚步,如踩在云端上一般,直指叶青飘飞了过来。

手上亮光闪闪的利剑直指叶青,叶青眉头一皱,手腕一翻,眼中寒光闪过,在李清照跟柳轻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时,只见叶青手掌里那小小的弓弩,在叶青掌心闪过一道寒光,而后手持利剑,飞向叶青的女子,突然脚下一软,闷哼一声后便趴在了地面的红毯上。

“你……。”柳轻烟脸色变得苍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满面寒光的叶青,以及那手里极不起眼的小小弓弩。

“在下向来与人为善,处处忍让,但不代表在下的随和就是好欺。在下因诗词一直仰慕居士您,昨日西湖愿与居士相交往,也愿意帮助居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居士如此逼迫在下,真当在下是软柿子那么好捏?”叶青看也不看一旁噌的站起身,一脸怒气的柳轻烟,看着一旁皱了皱眉头的李清照,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横空出世

柳轻烟见李清照不说话,也只好站在那里继续怒目瞪着叶青,上一次已经领教过叶青的杀伐果决,只是这一次她依然小看了叶青的狠辣。

“红藕,扶残玉下去疗伤。”李清照看着残玉的小腿处,渐渐一片殷红沾染在白色的薄纱裙上,眉头再次皱了下,冷声说道。

叶青手持弓弩的依然放在桌面上,寒光闪闪的小小弓弩,在李清照跟柳轻烟眼里,此时再也不敢小觑。

含笑看了一眼,向他怒目而视的柳轻烟一眼,继续淡淡的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心诚意真,本想着与居士开诚布公,但居士却给在下大摆鸿门宴。十面埋伏虽好听,项庄舞剑也让人感慨,但时局不同,结局却是相同。楚霸王自刎乌江前,想必心里除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愧疚外,他也知道江东弟子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的不确定性。所以居士又何苦要逼在下一个小小的禁军呢?”

叶青如今对李清照感觉很难说清楚,既有失望又是在情理之中的矛盾感觉。

就像是后世人们对于明星们的崇拜与追捧一样,对于明星演绎的完美角色与动人心弦歌曲,产生了共鸣,而后出现的偶像崇拜,再到偶像形象破灭一样的道理。

当然,叶青也知道人无完人,诗词再完美的人,就像是后世演绎的角色再能打动人心一眼,只不过是一个片面,并不能代表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

只是这一次,李清照确实把叶青逼急了,从进门的那一霎那间,叶青就感觉到了不对,而坐下来后,所有的步骤、话语、音乐、舞蹈都带着威胁的性质,完完全全一个鸿门宴呈现在了叶青的眼前,这也就从一开始就激起了叶青心头的不满。

“你杀那两名金使到底是何目的?为了升官发财,还真是被逼无奈?亦或者是抗金?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清照平复着心中的不快,看着叶青冷冷问道。

同样,李清照也不想成为他人的垫脚石,而且还是皇城司这样的虎口衙门副统领的垫脚石,叶青那天夜里的出现本就蹊跷,本来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昨日里在西湖偶遇,当看到叶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一个被雇佣到燕家的禁军护卫后,李清照跟柳轻烟也就放松了对叶青的警惕跟怀疑。

加上叶青对李清照的说辞,以及燕家被金人伏击一事儿,所以叶青那被逼无奈的说辞,完全是有理有据,虽说不能让人完全信服,但最起码也不会让人产生太多的怀疑。

但谁能想到,第二日叶青竟然就被晋升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这样一来,斜风细雨楼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皇城司副统领曾经刺杀金使的目击者,其处境在叶青晋升副统领后,就显得极为的微妙跟危险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初刺杀金使的小小禁军,会不会在成为了皇城司的副统领后,为了自己的官职跟利益,或者是他背后的集团利益,而杀害她们几个知情人来灭口,以此保守住他的秘密。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清照的问题,而是看了看依然还站在一侧的柳轻烟,冷笑着开口道:“柳姑娘,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小聪明了。我知道这间屋子里埋伏着刀斧手,就等着你们一声令下,把我剁成肉酱喂狗了。但你觉得他们身手再好,兵器再利,能快过我手中这把不起眼的弓弩吗?而且我也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等你们的刀斧手靠近我,你跟居士两人就能够被这把小小的弓弩射中,要不要试试?”

“你……当真以为我怕你这把小小的弓弩?本姑娘还真想试……。”柳轻烟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叶青一扬手,一道寒光擦着柳轻烟的面颊闪过,而后发出砰的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红色柱子上。

“这次只是警告,下一次就不会失去准星了,钉在眉心之处时,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无计可施,救不活一个将死之人的。”叶青缓缓再次把手放在桌面上,手掌里的小小弓弩依然是紧握,只是这一次方向却是对准了李清照。

柳轻烟小脸煞白,她刚才在叶青抬手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面前一股劲风掠过,而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回过头看,小小的寒光已经全部没入到了那红色的柱子里,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柱子表面。

“有话好好说,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又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呢,你说呢柳姑娘,请坐吧。”叶青指了指柳轻烟旁边的椅子,示意着柳轻烟坐下。

然后才老神在在,依然一副随和淡然的神情说道:“杀金使确实是被逼无奈,就如同现在没什么两样儿,当然,也或许情势比现在还要严峻一些对我而言。”

“你确定你不是在利用我斜风细雨楼做你升官的垫脚石?那夜你的出现,也太过于蹊跷了吧?”李清照顿了下,思索着叶青话语的真实性,而后才缓缓开口道。

“世上之事儿巧之又巧的不少,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夜里在下确实没有想到,房间里还会有同道中人。如果不是我独来独往惯了,我甚至都要怀疑,藏在房间里的柳姑娘,会不会是我的同伙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同伙?”这一次问话的是柳轻烟,那一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凑巧,事后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感觉如果是凑巧,那就完全很对的样子。

“没有同伙。”叶青坦诚的说道:“杀金人一事儿,恐怕除了这一屋子的人,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那你即然如今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谁知道你会不会杀我们灭口,以此来保守你的秘密,毕竟,死人才会绝对保守秘密。”柳轻烟继续问道。

“我跟你与居士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如此做?何况在下是真心仰慕居士的诗词,称居士为千古第一女词人都丝毫不为过,居士一直心向大宋,痛恨金人,主张北伐抗金的诗词在下也曾拜读过,我有什么理由要因为金人一事儿,而加害你们呢?”叶青耳朵动了动,听着外面不大的声响说道。

随着李清照摆手,埋伏在外的刀斧手故意弄大了声响,开始缓缓撤出,自然,这也是告诉叶青不必再过于咄咄逼人了。

对于叶青这招先下手为强的招数,李清照都没有想到,虽然是伤了自己楼里的人,但叶青那果断跟狠辣,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心里隐隐有点儿惧怕。

“但你并没有抗金收复北地的心思不是?”李清照看着叶青手里那把弓弩被放了起来,两首空空,然后缓缓的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拿什么抗金?像朱熹、陆九渊、范念德之流那般?蛊惑百姓抗金,自己在后方摇旗呐喊?”叶青喝掉杯中酒,而后说道:“有时候我很怀疑,他们主张抗金真的是为了大宋朝廷呢,还是为了通过呼喊抗金来博名声,是不是真不用他们上战场跟金人厮杀,他们就觉得战死疆场的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就该死?”

“你这是小人之心……。”

“非也!”叶青打断李清照的话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对文人士子的不屑说道:“战争是死人的,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是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盛产孤儿寡母的一方沃土。我不是不认同 北伐抗金、收复失地,只是我大宋朝廷,现在完全不具备收复失地、北伐抗金的条件。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如此不可一世、力拔山兮气盖世之人,都知道时运不可逆,为何文人士子就认为我大宋朝可以逆天转运呢?”

“那你可知道,我大宋朝一日不收复失地,斜风细雨楼就要日复一日的增加孤儿寡母,北地的百姓水深火热,我们偏安一隅,难道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片盛世太平,跟眼前的美酒珍馐?”柳轻烟不苟同叶青的话语,在李清照之前抢过话说道。

李清照叹口气,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北伐抗金、收复失地就如同逆天夺命,跟老天爷抢半口气一样,难之又难。

“你认为朝廷不能胜金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李清照郑重其事的问道。

“易安居士您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朝廷的弊端跟不胜金国的原因,想必完全不是一个两个原因那本简单。听说过一句话,北缺将、南缺相,这是我们大宋朝廷的大体弊端,可深追究下去,或许只有颠覆朝堂,我们才能胜过金人。不过……居士您今日摆如此阵仗,不会就是为了跟我探讨家国大事,以及我是否爱国与否,是不是有加害你们之意吧?”最后叶青话锋一转,倒是弄了李清照跟柳轻烟一个措手不及。

她们两人还在思索朝堂隐患,以及叶青那句高度概括的:“北缺将、南缺相”的话语,他就跳脱思维到了三人之间的具体事物上了。

“那依你之见,我大宋如果想要收复山河,该当如何是好?”李清照同样有文人那股子执拗劲,双目看着叶青问道。

一旁的柳轻烟,此刻也收起了浑身刺,如同人畜无害的小猫儿一样,点着头,一脸求知欲的问道。

叶青无语的摇头苦笑,而后深深吸口气说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李清照跟柳轻烟异口同声问道。

“没发现我大宋朝皇室多和睦,臣子多党争吗?这样的朝堂,二位觉得能赢金国吗?”叶青仰头一饮而尽,吐出嘴里的酒气。

而后有些泄气的说道:“除非……除非我大宋朝廷能够横空出世一位名相,既能深得皇室信任、又能决断臣子党争,使一盘散沙的朝堂能够被他凝聚成一股绳,如此的话,或许在这位名相功高震主前,我们或许才能够收复一些些失地。就这还得加上当年苏秦、张仪的纵横术,所有天时地利人和也在我大宋朝廷这边,或许才行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燕归梁

李清照跟柳轻烟面面相觑,以现在朝堂的复杂情势,主战跟主和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而且还是皇室乐见其成的局势之下,想要一人横空出世,来梳理、通透主和派与主战派。

而后让两派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抗金,还要深得皇室信任,还要跟大夏、大礼等国搞好关系,形成纵横术来牵制金国,这……这好像不比登天容易多少啊。

“你确定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大宋朝廷光复中原?”李清照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听叶青这般说,李清照就感觉眼前一片茫然,收复失地这是压根儿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会不会有些言过其实了啊,我大宋立国至今……。”

“言过其实?呵呵,告诉你吧,即便是这样,我大宋能不能复国都是个未知数!”叶青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按照历史的车轮来推算,此时草原上的那位雄鹰、一代天骄好像已经开始了他复仇、崛起的步伐了。

所以到时候,呵呵……南宋别说是收复了,要是能不发生崖山之战,愿意携幼主逃亡海外,他都觉得已经是胜利了。

而且宋朝本就重文抑武,当今太上皇还曾在刚刚南下后,被苗刘兵变的二人赶下帝位,要立他那年仅三岁的孩子为帝。

被武将三番两次的迫害、被武将恐吓过度的太上皇,对武将充满了忌惮的赵构,他能够容忍一位武将把持朝堂,他能够任由武将收复中原而不管?

如果能的话,那么岳飞岂不是当初就不用死了?中兴四将加上其他名将,虽然不至于势如破竹般的收复失地,但最起码对金国的野蛮行径,也能构成一种震慑,大宋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委曲求全,称臣纳贡、又是叔侄关系了。

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让武将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跟文官相等,更别说是超过文官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所以,南宋光复北地、北伐金国,就跟上一世的湾湾一样,终究只会成为文人政客,捞取名声跟政治资本的噱头,永远都不会成真的。

而李清照之所以在西湖就极力的拉拢叶青,完全是因为她那斜风细雨楼里面,有太多从北地逃亡过来的孤儿寡母了。

这些人的夫君,要么是在北地落草为寇,跟统治者金国周旋着,要么就是因为金人的压迫,迫不得已逃到了南方。

所以一来二去,李清照竟然无心插柳般,在金国统治的北地内,建立起了一支秘密的北伐军队,人数约莫两三千人,完全是靠山吃山的苟活着。

之所以连李清照都不能够肯定确定人数,而是给了叶青一个约莫两三千人的数字,完全是因为那些人的流动性极大,成股的小团体居多,有时候没饭吃了就会跑过来投靠,脾气不对付了,拉着自己的几十、上百人就走了。

也有人会被金国招安,会跑到山下的偏远山村开始过着乡野生活,但不论是哪种生活,其不确定性跟温饱问题根本无法保证,所以李清照时不时便会利用商贾车队,偷偷运粮或者是直接给钱,从而半资助似的养活着两三千人的队伍。

斜风细雨楼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慢慢成立,里面有人因为被金人所摧残、或者是因为金人而沦落的家破人亡,所以甘愿入了风尘之地。

当然,斜风细雨楼里大部分依然还是靠技艺与舞技、琴技来吃饭,像红藕、残玉、雁字、锦书这般卖身为艺的并不是很多。

而且这些人的名字,也都是过来之后,被李清照重新更名,而后生活在了斜风细雨楼里面。

就如这四个人的名字一样,俱是李清照根据她自己的词所得: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所以斜风细雨楼里面,像这样被李清照用词更名的女子不少。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沦为艺妓,有些人完全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以为之。

毕竟当这些孤儿寡母、失去丈夫的女子,孤苦无依的到了南宋之后,在没有壮劳力保护的前提下,南宋同样是不会有多待见她们的。

毕竟他们不像从北地逃过来的壮劳力,对于朝廷有着诸多的贡献,而她们于朝廷来说,只能是张嘴要饭,徒增南宋的压力罢了。

而且随着烟花之地成为上至皇室宗亲、中坚文人士子、下至贩夫走卒都流连忘返的地方后,朝廷便出 台了一条硬性规定。

朝廷的赋税有一大部分都是靠酒水来贡献,所以自太宗起就有了官卖酒的制度,到神宗时期,更是有了设法卖酒之风。

而所谓的设法卖酒,最初便是分摊给了风月场所里的中坚力量:妓 女,由她们来诱使人们买酒、饮酒。

原本最初以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时,但接下来发生的却是谁都没有想到,倾慕者竟然为了获得名妓的青睐,排队买酒之余,竟然还有大打出手者,甚至惊动了禁军出场镇场子。

随着人们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促酒方式后,才渐渐取消了禁军的镇压,只是即便到了现在,有时候依然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两拨文人士子、清雅墨客为了画舫里的名妓,要么价高者得,或者买酒多者得。

回到家的叶青,坐在桑树底下的躺椅上,卖弄似向白纯跟锦瑟解释着,风月场所里的卖酒习惯,这与后世的酒托倒是基本上一摸一样儿,只是后世酒托被人唾弃,而这里的“酒托”,却是遭人追捧。

他原本以为白纯与锦瑟,指定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但不想说完后,换来的却是两人流露出来的不屑。

“这个早就有了,临安城内还是西湖之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时不时就有人慕名而来,甚至包下整个舫上的酒,免费给他人喝,就是为了能够博得佳人一笑,或者是难为佳人现场作诗作词呢。”锦瑟把精致的茶壶放在了叶青旁边的椅子上,而后在白纯旁边坐下来说道。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你去过?”叶青斜看了一眼锦瑟,有些难以置信道。

“我才没有去过呢,这些坊里之间常有流传,想不听见都难呢。”锦瑟瞪了叶青一眼,不过叶统领却躺在椅子上,所以并没有看见小丫头不满的“怒视”。

白纯安抚了下有些委屈的锦瑟,而后笑着淡淡说道:“前些日子涌金楼里就有这种趣事儿发生,据说是江陵知府彭龟年前往涌金楼,而涌金楼自然是要请出头牌赵才卿来招待知府大人,陪侍的人就悄声告诉了裴龟年,赵才卿的才华出众。”

“所以裴龟年为了考校那赵才卿,就命她席间作词,不想竟真没有难住人家,还真被人家作了一首好词呢。”白纯望着哪怕是躺在躺椅上,也要翘起二郎腿的小叔子说道。

“做的什么词?啊……大海……。”

“净胡说八道,如果像你这般,知府大人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白纯嗔怒的看了一眼躺椅上的叶青,想了下说道:“用的是《燕归梁》的词牌:细柳营中有亚夫,华宴簇名姝。雅歌长许佐投壶。无一日、不欢娱。汉王拓境思名将,捧飞诏欲登途。从前密约尽成虚。空赢得、泪流珠。”

听着白纯念完后,叶青最终还是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神色一凝,而后在怀里摸了摸,开口说道:“你一提这涌金楼我想起来了,三日后汤鹤溪邀了我前往涌金楼赴宴,你说这我是去还是不去。”

说完后,叶青也找到了怀里,已经被他揉的有些皱巴的烫金请柬,随手从空中扔给了白纯。

请柬在空中无规则的飘过,锦瑟急忙伸手去接,只是小丫头懒得从板凳上抬起屁股,于是随着请柬在空中回转时,小丫头身体前倾过度,坐立不稳之下,双膝瞬间惊呼着跪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妈,你可真是笨死了,请柬你都接不住。”叶青端起茶壶,看着跪在地上起身,一边拍着膝盖上的尘土,一边捡起请柬递给了白纯。

“人家哪知道它这么飘忽不定啊。”锦瑟嘟了嘟小嘴,一脸不甘的坐回原地。

白纯借着羊角灯笼的灯光,神色平静的打量着那请柬,看完合上后,只见叶青又已经躺在了躺椅上,无奈之下只好手拿请柬说道:“人家既然邀请你了,就该去,只是小心提防着些总没错,家里还有银子,到时候你都带上吧。还有……。”

白纯看着像是睡着了似的叶青,继续柔声说道:“即然你能做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这样的诗来,这两天你就得好好琢磨一两首应景的词来,免得到时候有人为难你,再下不来台,失了面子,现在不比往常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因为你副统领……。”

“不是,他请我,我带银子干嘛?所有花销不都应该汤鹤溪来担负吗?”叶青再次坐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道。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人真是,该记得的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不该记得的你都记得,就算是你以前没有去过,但什么样儿的情势、规矩你总不会也不懂吧?这还让我教你不成?”白纯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情让自己怎么教他!

“整的你好像去过似……。”

“去死吧你!”锦瑟脑袋上的发簪,被白纯闪电般拔下来砸到了叶青身上。

“小姐,那是我昨天游西湖花了十文钱才买的。”锦瑟更委屈了,今天不应该坐在院子里,该继续学女红才对,哪怕是看书也比现在要强。

“让他过几日给你买支贵的。”说完后,白纯便头也不回的往楼里走去。

而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锦瑟委屈跟叶青赖皮的声音:“给我。”

“不给。”

“还我。”

“不还。”

“快给我……。”

“就不给……。”

“那我给你打洗脚水,你给我好不好。”

“水不要太烫啊。”得意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快哭的声音响起。

(ps:争取三更一周,谢谢这几天大家的打赏跟鼓励。还有,这本书本该下周就上架,后来跟编辑商量了下,改成七月一号,也就是下下周一上架,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希望上架的时候,大家能够来纵横支持下青叶,必然感激不尽!)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清晨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早早起床,今日是他第一天前去皇城司当差,所以那身已经适应了的禁军兵卒的行头,就得换成如今副统领的行头了。

相比于禁军兵卒还有皮脂铠甲的装备,皇城司副统领自然是也有一身盔甲,只是只有战时才会穿,而平日里穿的副统领制服,比起禁军兵卒的行头,只是稍微好看了一些。

一身黑色的盘领窄袖长袍,腰间则是红色的革带,大口宽裤与一双乌皮靴,加上证明其身份官职的铜铸鱼袋,便是所有行头了。

而叶青在把这些都穿戴好了之后,手里拿着一块儿布,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天,在弄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平巾帻,用绑在头上时,便开始为难了。

哪怕是外面的白纯跟锦瑟,都喊了他好几声了,叶青依然是拿着那块儿平巾帻,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绑在头顶,算是中规中矩的合适。

受不了外面催促之声的叶青,只好拿着那块儿黑色的平巾帻,硬着头皮走出房间,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等他的白纯,以及厨房里忙活的锦瑟,拿着平巾帻的手一伸,面无表情的道:“我不会绑这个。”

“你……真是……。”白纯今日因为他第一天去皇城司衙门当差,所以才跟锦瑟早起,一直在忙活。

左等右等,如同大姑娘上轿的叶青,却是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不出来,出来了之后,手里竟然还拿着平巾帻,大言不惭的还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绑。

“没用过啊,以前都只是戴个范阳笠,我哪会绑这个啊。”叶青看着白纯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着,无奈的摊手说道。

“给我,我帮你。”白纯没好气的扯过叶青手里的平巾帻,芳心却是突突突的急跳个不停。

小叔子的身材好她不是不知道,但今日穿上了这身皇城司副统领的服饰后,还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张越看越耐看的棱角分明的脸颊自是不用多说,高大修长的身材,就如同衣服架一般,把一身黑色的盘领窄袖长袍衬托的挺拔俊秀、英气之中又带着他独有的随和跟一丝的冷酷,让人很难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站到台阶下面去。”白纯看着扭过身子,把那看起来就极度有安全感的背影让给自己的叶青,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了?”叶青扭头,不明白怎么绑个帻巾还这么多麻烦。

白纯白了他一眼,而后伸长了胳膊比划了一下说道:“你站在这里,我够的着吗?”

“不早说。”某人嘟囔了一句,而后乖乖的站到台阶下,任由背后的白纯伸出一双玉手,轻轻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拢。

某人顺着白纯那温柔的手指顺带着往后一仰,而后便触碰到了一片绵软处,于是又立刻往前倾了一些。

便听到后面传来白纯有些不自然的干咳声,而后低声说道:“稍……稍……稍微再往后来一些。”

“还……还不行吗?”

“嗯。”白纯声音如同蚊蝇。

感受着那细腻温柔,略微带着一丝颤抖的双手,开始再次把平巾帻从额头展开,兴许是白纯有了刚才敏感的触碰,所以这一次尽量不让自己的前胸靠近叶青的头。

只是随着她踮起脚尖,又要伸手往叶青头脑前拢好帻巾,然后往后绑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两人触碰,产生紧张的缘故,踮起脚尖后的她身形一个不稳,于是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般的趴在了叶青的后背上。

“我……没事儿吧?”叶青转过身,急忙扶住白纯。

不想白纯却还未从慌乱中反应过来,挣脱之余整个人又一次扑进了叶青的怀里,不过好在,叶青眼疾手快,当下急忙扶住白纯的两只胳膊,帮她稳住了身形。

白纯脸色通红,刚才不小心扑进叶青怀里的感觉,让她此刻芳心乱跳,急忙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锦瑟,见小丫头并没有发觉院子里的异常,于是急忙低头小声道:“转过去。”

“哦。”叶青嗅着鼻端不同于柳轻烟的幽香,有些木纳的再次转过身,而后感觉到白纯的手再次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便不由自主的弯曲了膝盖,让自己更矮一些,好让白纯能够更顺利的帮他绑上那帻巾。

锦瑟小丫头在白纯帮叶青刚刚绑好了帻巾后,神情有些古怪的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两人,鼻子在清晨的雾气中,仿佛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氛,疑惑的问道:“小姐,您跟公子怎么了?”

“没……没事儿,吃饭吧。”白纯脸色依然红扑扑的,一身素衣衬托着她,如同花中仙子般,低着头像是怕被人看穿心事儿,有些不安的说道。

“但……但你的脸很红……哎哟……。”锦瑟捂着额头,怒目而视叶青:“哇……您……您……公子您穿这身衣服真的……真的好俊啊,这出去还不得让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直勾勾的盯着你看啊。”

“你个死丫头,现在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的,以后不准再去三婶儿酒馆了。”白纯芳心跳的更加厉害,总感觉锦瑟的话语是意有所指,于是急忙拉着锦瑟坐下来,第一时间就把碗递给了锦瑟,以此好堵住小丫头的嘴。

叶青听完锦瑟的话语,不由得自己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感觉哪里帅了啊,感觉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啊。

坐下来跟一直低着头的白纯,以及时不时好奇的看着,有些异样的白纯的锦瑟,三人好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沉默着、各怀心事的吃完了早饭。

门口的赵乞儿、泼李三、老刘头三人已经到了,所以当叶青走出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三个人。

不用再去想皇城司衙门口到底在哪里,毕竟身边有了老刘头这个包打听后,整个临安城估计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皇城司大方向是与大瓦子相对,中间隔着一条御街,所以对于叶青来说倒是不算远,比起往常前往燕府是要近了很多。

从御街向右拐弯便是前往大瓦子的方向,而再往前一些向左拐弯,则就是前往崇新门方向,自然里面就潜伏着皇城司的衙门口。

跟叶青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皇城司的衙门口会是很气派的衙门口,可真正走到跟前才发现,不过是一座高门大院、庭院深深的府邸。

四周树木掩映,白墙青瓦,宽大的门口,跟燕府的正门差不多,台阶为九阶,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黑色的铜钉木门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只是再抬头往上,原本该挂匾额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看起来颇为别扭。

走进里面后同样是与大户人家的格局差不多,只是稍微显得整齐、干净,以及人丁兴旺了一些。

龙大渊已经笑呵呵的站在廊檐下等待,看见叶青后,便招了招手,叶青领着老刘头三人便快步走到跟前。

“咱们这衙门口不显眼,干的活计也不为外人道,所以看起来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不一样?”龙大渊带着叶青继续往里走。

叶青含蓄的笑了笑,一边细细打量着,一边说道:“确实出乎末将的意料,原本以为会是威严宏伟一般,没想到却是如此低调,倒是与末将道听途说的,与大人的为人处事方式相似。”

“哦?此话怎么讲?”龙大渊愣了一下,不知道叶青此话何意。

“哦,也没什么,就是听人说龙将军向来是做事、做人都很低调,不像有些官员似的,做人做事都很高调。”叶青隐晦的拍着马屁,毕竟初来乍到、深入虎穴之后,在没有明白自己为何会稀里糊涂的到来后,最好还是先把眼前的一把手糊弄好了才是首要。

“哈哈……叶统领过誉了。”龙大渊仿佛颇为受用般,在一处二层小楼门口停下,指了指说道:“平日里我便是在此,所以叶统领如果有事儿大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过说道这低调啊,本官倒是深以为然,圣上对我等加以信任,为皇室办差,自然是要低调内敛才对,如果都像他人那般所言,为人低调、做事高调,那么咱们的差事儿办砸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叶统领可要谨慎一些才是。”

说完后便继续领着叶青往小楼右边不远处的小庭院走去,跨过月亮门,只见小院内因为那几棵参天大树的缘故,一下子使得不大的小院更加狭小,就连光线也因为头顶枝叶过于密集,而显得暗淡了不少。

简简单单的倒座房格局,就如同三合院一般,左右两排房舍加上正中房舍,就算是整个小院的布局。

刀枪剑戟等所谓的十八般兵器,也是在南宋才出现,所以不大的院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象征性的摆了这些武器。

叶青四下打量着这样的房间,树高叶茂虽然避雨,但在江南如果遇上连雨、或者是湿热天气,这房间恐怕跟蒸笼不会有多大的区别。

如此看来,这位龙大渊对自己可真是重视的很啊,刚一上来,这就开始挤兑自己了,这刚才的马屁显然是没拍对地方,直接拍到了马蹄子上去了。

心中暗自思索着,便听到龙大渊说道:“以后叶副统领便在这里休憩,其他一些事情我已经命人帮你收拾了,过的几日,把庭院里的杂草清楚下,院子还算是颇为幽静嘛。”

“呵呵,那就多谢龙将军了。”叶青暗自对着龙大渊比划了个中指,而后拱手谢道。

抬起头不由自主的望向被一座假山相阻隔的方向,也就是龙大渊那小楼的左侧,同样是一栋与叶青差不多的庭院,只是相比较起来,不论是格局还是规模,就要比脚下的庭院宽敞了太多。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走马上任

送走龙大渊后,叶青便开始挨个房间转了起来,虽然谈不上破败,但久无人用却是真的,庭院四周杂草丛生、房间内角落蛛网遍布,一层厚厚的灰尘足以说明,叶青进入皇城司是多么的不受待见。

“老刘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估计也就你能办好这差事儿了。”叶青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房间,庭院里连个像样的亭子也没有,只能是坐在大树下面,那七倒八歪的石墩上说话。

“叶都头,这可是给您的下马威啊,以后这日子看来不会好过啊。”老刘头继续巡视着不大的院子,心里开始算计着该从何处着手整理。

“人情世故本就如此,即便是没有利益关系的瓜葛,你新任一个地方,也是会被人为难不是?要学会适应,因为以后这种遭人排挤、受人非议、白眼的日子还长着呢。”叶青说道最后率先笑了出来。

赵乞儿跟泼李三虽然没有笑,但听着叶青这番如同苦中作乐的话,神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但龙大人对我们三人不闻不问,又没有说给您配备亲军护卫之事儿,这事儿怎么办?按照朝廷的规矩,您如今位居副统领,这些都该是……。”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倒是跟这个幽深的庭院挺匹配。

叶青站起身子,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咬着,缓缓说道:“要是他安排的人,你说咱们是用还是不用?你会信任他们吗?指不定会怎么给咱们挖坑呢,所以留下老刘头,你们两人跟我先去城外禁军营才是最要紧的,即然皇城司的人,大部分都在城外,龙大渊也允许咱们去,所以不妨过去先转转。”

泼李三不屑的笑了下,看着叶青说道:“都头,我敢保证,到了禁军营,肯定会有更大的下马威等着您呢,龙大人给您配这样的院子,就说明他不待见您。这要是到了禁军营啊,还不定会怎么难为您,所以您还得有个准备才是。”

“那咱们三人就过去瞧瞧?看看是什么样儿的龙潭虎穴在等着咱们呢。”叶青突然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一世在特种部队,老兵对待初来乍到的新兵一样,都会抱着一试身手的想法,暗里、明里的较量、比拼一下,让新来吃点儿苦头。

皇城司的马厩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三匹马,而且从体型上看,竟然还是较为矮小的蒙古马,这让叶青倒是感觉到比较稀奇,这些蒙古马都是怎么到南宋的呢?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奇怪的看着叶青围着三匹马转了一圈,而后才啧啧摇头,有些笨拙的骑上了马背。

“都头,您……您不会失忆到了连马术都忘了吧?”泼李三看着叶青那上马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劲军的骑兵。

“那可不咋滴,我失忆失的所有事情都忘了。”叶青给了泼李三一个找死的眼神,而后学着赵乞儿双腿轻拍马腹,开始慢慢驱赶着胯下的战马前行。

泼李三跟在后面笑了笑,对于叶青那威胁似的眼神也不以为意,这段时间喊叶青都头喊顺口了,所以即便是进了皇城司,三人也没有改口的打算。

而且看样子叶青也不在意他们怎么称呼他,所以几人喊起叶青都头来,也就更加的自然了。

就在叶青三人三骑刚刚离开后,龙大渊所在的二楼窗户处,汤硕赫然站在那里,此时正静静地望着分配给叶青那庭院的月亮门处。

庭院因为那几株古意盎然的参天大树,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但随着朝阳缓缓升起,还是能够看到,依然有些阴暗的院子里,一个人影在来回的走动着。

“大人。”龙大渊轻轻的关上书房的门,站在汤硕身后不远处低声道。

“看到那样子的院落,他可有流露出不满?”汤硕没有回头,依然透过开着的半扇窗户,静静的望着外面。

“没有流露出不满或者是丝毫的拒绝,随遇而安?总之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说什么隐晦的话语。”龙大渊站在身后,态度恭谨的说道。

“如此更是让人难以放心啊,要么是傻,要么是城府极深,你觉得会是哪个?”汤硕缓缓转过身,而后在龙大渊的书桌后慢慢坐下来,看着站在一旁的龙大渊问道。

“这个……末将说不好,但燕府里的护卫他带了三个人过来,按照您的吩咐,末将视若无睹,并未问起此事儿。”龙大渊不知为何,内心里总是有些怕汤硕,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有可能被汤硕罢掉自己统领的官职。

“如此甚好。即然他没有异议,那就让他在那座小庭院里待着吧,朝廷养的闲人多的是,皇城司多一个吃白饭的副统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是?”龙大渊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端详着,而后欣赏的语气说道:“竟然还是关东辽豪,不错。”

“大人过奖了。”龙大渊陪笑道:“对了,末将还为大人准备了一方名砚,即墨侯,乃唐文嵩以砚拟人而作:是……上利其器用,嘉其谨默,诏命常侍御案之右,以备濡染,因累勋绩,封之即墨侯。所以末将觉得只有大人方可匹配此砚……。”

“我大宋朝也曾有人以此砚作诗:多谢吾家即墨侯,朝濡暮染富春秋。难得你有此孝心啊。”汤硕眼睛亮了一下,而后从恭恭敬敬的龙大渊手里,接过了那一方砚台。

“此砚名为即墨侯,所以末将认为,大人定当还会更上一层楼,封侯晋爵……。”龙大渊看着汤硕打开精致的木盒,欣赏着那方名砚,于是继续恭维道。

“哈哈,你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官场上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你的位置稳固无忧。虽说叶青乃是皇室下旨亲自晋升,但你龙大渊在皇城司已有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在任又没有犯过错,又岂会找人来顶替于你?”

“是是是,末将以后还要继续仰仗大人的栽培跟厚爱,所以还请大人体谅末将的忐忑之心。”龙大渊被汤硕当着面拆穿了心思,也不难为情,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讨好着汤硕。

“放心吧,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帮一个外人不成。”汤硕拿起那方砚台,而后背负双手便往外走去。

楼下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当汤硕踏进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要显得灿烂,但也不过是在马车门口微微一顿身子,而后还是钻进了只能容身他一人的车厢里。

原本宽敞的车厢里,此时已经挤满了各种礼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汤硕心里可是清楚的很,恐怕这里面没有一件会,比自己手中这方即墨侯的价值低了去。

所以看着一车厢的礼物,心情更为舒畅的汤硕,直道这一趟不虚此行,毕竟可是舍了早上的朝会,专程赶过来的,如果只是一方砚台,他的心情虽然也会很好,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看什么都感觉是美好的。

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恭候着的龙大渊,而后招招手,待龙大渊到跟前后,小声说道:“禁军营那边的事情我就当作没看见,你放手去做便是。至于一个副统领该有的亲军护卫等,这些明面上的该给还得给,至于是什么人,这些都由你这个掌管皇城司的统领全权做主。”

“多谢大人。”龙大渊脸上一喜,心中的顾及跟忐忑此时是彻底消散,连忙躬身向汤硕行礼。

汤硕笑了笑,而后在面色变冷之前,放下了手中的车帘,让马车开始回府。

汤硕如此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父亲汤思退刚刚跟他说了,要让汤鹤溪去接近、拉拢叶青,但拿什么拉拢呢?

一开始就用钱财的话,即显得庸俗还显得毫无诚意,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汤硕看来,没有什么比权利的稳固,更能让人感到心花怒放。

所以让龙大渊跟汤鹤溪,一个唱黑脸为难叶青,一个唱红脸帮助叶青,如此一来,汤鹤溪如同雪中送炭的帮忙,叶青岂有不感动之理?

这还是叶青第一次在大宋骑马出城,即便是在后世,他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马匹,何况后世的马已经太过于温顺了,完全不像是如今的马,虽然不能说野性尚存,但毕竟是作为战马来用,比起叶青曾经接触的马匹,还是要难以驾驭的多。

不过好在赵乞儿一直在前方示范,泼李三一直在后面纠错、指导,所以三人三骑一字排开狂奔一路下来,到了禁军营门口时,叶青已经基本上能够稍微熟练的驾驭了。

“这里岂不是离皇宫很近?”看着山脚下的禁军营,再望望那不算太高的凤凰山,这不用说,翻过山就是大宋皇宫啊。

“不错,翻过山就是皇宫,那边的营地是殿前司等皇宫近卫的御马营,平日里也会在这边巡守,这一戴因为有皇城司把守,所以殿前司等司只是负责那一半平日里的巡视。”赵乞儿鹰眼眺望着山顶,而后熟练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平静的说道。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禁军营准是要给咱们下马威,这操练的热火朝天,显然都是为了欢迎都头您的到来啊。”泼李三下马后,依然在活动着身子骨,仿佛恨不得立刻冲进去跟着操练一番似的。

“那个是不是就是林光巢?皇城司的左副统领?”叶青眯眼,看着一人穿着与他一摸一样,身后跟着十来名禁军,正向门口走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林光巢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在禁军营门口,看到叶青牵马含笑面向他时,离得老远就爽朗的笑道:“想必你就是叶青吧?哈哈……久闻大名啊,今日一见,叶副统领不光一表人材,更难得是还如此年轻啊。”

“多谢林将军夸赞。”叶青含笑跟林光巢行礼。

这应该是他预料之中的,就像是路上赵乞儿跟泼李三所说,龙大渊在他上任第一天,就让他来禁军营看看,显然是有预谋的。

叶青、赵乞儿、泼李三三人,前些日子反杀了伏击他们的八个金人,想必如今在整个禁军营都已经传开了。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皇城司另外一个副统领久候禁军营欢迎自己,如果没有考校自己的心思,那么就太奇怪了。

看着眼前喊杀声震天的气势,显然林光巢想要从自己一进门,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望着校场上那些手持长枪正在演练的兵卒,还未来的及细看,就被林光巢指着另外一侧,手拿短刀的演练兵卒,或者是再给自己指指更远处,那上百匹正在飞驰的战马。

如同上一世的杂技一般,马背上的人影或是端坐马背之上,或者是突然弯腰斜挂马背一侧,甚至还有人能够从马背上跳下来,跟随着战马同样速度的跑几步,而后一手拉住马鞍,再飞身坐上去。

一个个在马背上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飞来飞去、荡来荡去,娴熟的人马合一的技术,表现的是淋漓尽致。

神臂弩作为大宋朝最为有名的武器,更是皇城司所有兵卒的标配,每一个人都会在腰间跨上一把,如今同样在校场的另外一端,演练的热火朝天,箭矢声划破空气,而后呈一条黑色的残影从眼前掠过,直中靶心位置。

“听说将军在被金人伏击时,不论是手里的雁翎刀,还是金人手里的弓弩,都被叶将军发挥到了极致,不知道叶将军今日可有兴趣露两手?”林光巢满面笑容,热情而又不失真诚的对叶青说道。

泼李三跟赵乞儿跟在叶青的身后,他们是真正见识过叶青那天是如何反杀金人的,所以心里压根儿一点儿也不担心。

在他们看来,不论是长枪还是短刀,或者是箭术,叶青应该比起他们来必定是只高不低,绝不可能会输给眼前这些人。

所以两人脸上神色平静,内心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想要再一次真正的看看,叶青到底还有什么其他能耐。

毕竟那天被伏击时,三人各自都忙着收拾各自的敌人,等回过神、赶到叶青不远处时,那几个金人就已经被叶青彻底解决了,只不过是远远看见叶青一飞冲天,撞到了那个金人,而后一同倒进了旁边的小河沟里。

而此刻,燕倾城在李横、梁兴六人的护卫下,由李横赶着马车,再次经过了那一片被伏击的地方,而后进入到了燕家的作坊里。

那天在城里的作坊里,叶青看她就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说道:“谁告诉你羊角灯笼必须做那么大了?你完全可以选一些小一点儿的羊角,把灯笼做的更为精致一些啊?皇宫里既然认同了这种灯笼,那你为何不试着在原有的基础上创新,争取更大的利润,跟灯笼的多样化呢?”

一番问话,把燕倾城问的哑口无言,面对叶青那看自己如同白痴的眼光,竟然是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不生气吧,但那人那眼神让她气的想发狂,恨不得踩死他,但说生气吧,可人家说的又很在理,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着想。

于是燕倾城也只能是冷着脸,强忍着一口气没发泄出来,直到回到府上的绣楼里,才恨恨的当着幽儿的面,开始数落起叶青来。

掌柜的对于燕倾城的提示也是眼前一亮,而后便着急忙慌的试了起来,原本还以为买来的一些小一点儿的羊角,无法用,又要浪费了,没想到经小姐这么一提醒,竟然变废为宝了。

至于叶青给她的关于染料的方子,上面记载了各种所需的原料,以及如何提炼的办法,这些如今燕倾城还没有想好如何保密。

不过她还知晓一点儿,那就是在买这些所需的原料时,加入一些完全不属于染料该要的材料,一同混杂在一起,让苏金生找人去采办。

如此一来,把真正的方子混迹于此,让有心人无法从中揣测出,燕家新的染料方子,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作、提炼而成。

燕倾城带着幽儿,在等候掌柜的制出大小不一的灯笼,以及第二批在不同地方,用新的染料沾染出来的布料时,缓缓走到了上一次她们遇到金人伏击的地方。

远处李横等人并没有靠近,而是隔着近百十来步的距离,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啊?”有些无聊的幽儿,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帮燕倾城遮挡着已经高高悬空的太阳。

怔怔发愣的燕倾城,像是没有听到幽儿的问话,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溪水清澈的小河沟,神色忽喜忽忧、眼神迷茫,仿佛如今清澈的溪水里,依然还能够看见当时那天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燕倾城才缓缓把视线从河沟里转移到眼前笔直的官道上,那天那人飞身一扑、不顾自己生死撞到金人的情景,再次在她脑海里出现。

或者是不由自主的,脑海里便会出现在铁器作坊里,叶青光着结实的上身,一缕头发遮住半张面孔时,那狂放不羁、野性桀骜的身形。

“没什么,出来透透气罢了。”燕倾城看着幽儿笑了下,不过笑容里多少却有些苦涩。

“小姐,您……您怎么了?”幽儿不知道燕倾城的情绪为何会这般失落。

这跟今日出府时可是完全不一样,出门时小姐的兴致可高了,一路上还不停的问到哪了,快到了吗?

可到了之后,匆匆跟掌柜交代完事情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然后就开始望着那小河沟怔怔的发呆。

“我没事儿。”燕倾城转身,望向那片树林,她很想知道,那日里,那片树林里,那天发生的所有情形。

他到底是怎么一路杀出金人的伏击,在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救了自己的。

“小姐,您昨天好不容易让老爷同意您来这里的作坊的,您现在又不听老爷的话,还要来上次遇险的地方,如果老爷知道了,一定不会再让您出来的,我们……回去吧。”幽儿看着燕倾城漂亮的让她都心动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眼睛有落寞,又有一丝欣慰似的。

“不会的,老爷既然同意了,就不会责怪你的。何况不是还有他们几个在远处吗?”燕倾城接过幽儿手里的油纸伞,这样总比老让幽儿高举着胳膊强。

“他们……哼。”幽儿听到燕倾城说起李横等人,便不由自主的撅起小嘴哼了一声,而后有些抱怨道:“那个叶青真是,都当大官了,还要从咱们府里带走三个人,他是大官了,想要亲兵护卫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还要从府里带走三个人啊,现在好了,本来连同他是十个人,这下变成了六个人了。”

“别瞎说,过两天等他安稳下来了,会给补上的。再说了,你真以为他当了大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他上面还有顶头上司呢,又不是他说了算,要是能够为所欲为啊,除非是我大宋朝皇帝陛下那么大的官儿才行呢。不过也挺好啊,少了四个人,咱们燕府还少了一笔开销呢。”听到幽儿亲口提及叶青,燕倾城的话匣子就有点儿收不住了。

心思也变得开朗了起来,与幽儿并肩往作坊里走去,一路上嘴里的话题,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叶青。

这让幽儿又开始不由的翻白眼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就发生过好几次,只要提及那个叶青,小姐的话就变得特别多,而且还都是围着那个叶青。

甚至能够当着她的面,把叶青第一天进府,到那天在城里作坊里两人最后分开,当成往事似的,不厌其烦的叙述着。

“变天了小姐,看样子要下雨了。”幽儿抬头,只见天边一朵乌云,如同千军万马压境般,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向这边缓缓掩盖过来。

“以后的天气又要变得湿热起来了。”燕倾城仿佛一点儿也不着急,竟然撑伞转头,望着远方那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些伤感的喃喃道:“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念完这首贺铸所作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后,燕倾城的心思又再一次飘向了天际,心里暗自思索着:也不知道好几日不见的那人,现在在做什么?

初入皇城司,到底是福还是祸呢?那里又不是燕府,会有人由着他的性子,虽说是副统领,可毕竟还有皇城司统领在呢,还有一个左副统领与他相抗衡,初来乍到,会不会有人暗地里给他使坏呢?他……有没有……哪怕一个想我的念头呢。

少女情怀总是诗,就在燕倾城对着那片滚滚乌云念叨着叶都头的时候,叶都头已经在禁军营的山脚下,与林光巢正激斗正酣。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坍塌

长枪对于从来不曾用过的叶青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累赘,拿在手里不论是挑、刺、点、劈、扫等等长枪该有的优点发挥不出来,反而是处处受林光巢的节制与截击,虽说比一根烧火棍儿在手要有强上些许,但终究是没办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反而是被林光巢逼的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望着打斗场面则是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叶青能够十拿九稳的赢下林光巢,但不想那杆长枪在叶青手里如同木棍,只会被动的格挡,根本不会用那长枪攻击。

这与那天在树林中,在被金人伏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那天的叶青就像是一头猎豹,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而今天,却是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一丝丝的笨拙,哪怕是脚底下,那脚步也是因为林光巢手里的长枪,被逼的七扭八歪,险象环生,与那天的反击简直是判若两人。

身在战局中的叶青心中则是郁闷无比、叫苦连天,你妹啊,老子哪学过这些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叶青甚至还是头一次摸到这古代兵器长枪。

眼前的枪头跟血挡皇的他眼花缭乱,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林光巢哪一招是实,哪一招是需,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叶青只能是手握长枪,时不时瞅准自认为的空档递出一枪,扰乱林光巢的招数,但最多的还是持枪后退。

不同于上一世的格斗,完全是近距离格斗,以匕首为主要近战武器,像如今这般距离的,手拿长枪的,也只有那些练武术的人了,叶青也根本不曾接触过。

“叶统领难道还不打算出招吗?”林光巢拿枪做棍,扫出一片残影,而后再次当头劈下,逼迫着叶青继续后退。

“花拳绣腿罢了,就这些花活儿,一点儿也不实用,我在林统领的真正杀招呢。”叶青再次拉开距离,这种枪对枪的长距离打法,确实是一点儿也不适合他。

但即便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青也渐渐的摸到了门道,虽然还是一直不停的后退,但比起一开始来,无论是步伐还是身形,都显得要比一开始从容多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狼狈模样儿。

在叶青看来,自从宋出现了十八般兵器这个名词后,整个所谓的武功已经开始往套路上转变了,人们已经不再开始追求实效,相反的,则是越来越追求华丽与好看了。

而林光巢显然就是这样的爱好者,不论是扎马步出枪,还是扭腰送胯后刺出枪头,虽然还保留着一丝力道跟杀伤力,但已经不是很有威胁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一个叶青能够承受的了的,毕竟他压根儿就不懂的使枪,当然,如果把此枪换成彼枪,估计林光巢早就凉了。

随着林光巢挥舞出的枪劲越来越弱,整个人的脸色也有些出现潮红时,叶青嘴角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抹冷笑。

仿佛是吹起进攻的号角一样,随着头顶的乌云夹带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上空,叶青双手紧握长枪,毫无花架子与美感的趁着林光巢收枪重新刺出的空隙,把手里的枪当棍一样当头向林光巢砸去。

而此时耍了半天枪,只不过逼的叶青手忙脚乱一直后退的林光巢,确实有了一丝力竭的感觉,看着叶青终于出手,而且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于是只能横枪双手高举,格挡开叶青砸下来的,势大力沉的一棍。

叶青的势不饶人,随着第一棍砸下,看着格挡住自己一棍的林光巢开始后退,于是近乎于不讲理、蛮横的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再一次把手里的长枪当棍砸下。

一连十几下的当头砸下,让林光巢连连后退了十几步,直到最后一次叶青随着天空中一阵雷声,用尽所有力气搬,再一次当头砸下。

林光巢手中的长枪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闪电在头顶噼啪响起,遮盖住了林光巢手里长枪断裂的声音。

天空开始下起了细雨,而此时叶青也已经把林光巢逼到了那用麻袋垒成的高墙底下,手里的长枪一扔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即然长枪不分胜负,不如拳脚上较量一番,林统领意下如何?”

被人挡着众多下属的面,生生砸断了长枪,这让林光巢已经感觉丢尽了颜面,此时此刻,就怕叶青点到为止,当作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不给自己挽回颜面的机会。

于是听到叶青的提议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冷说道:“好,我们拳脚上见高低,今日必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左为首、右为次,林统领是怕都头威胁到他在皇城司的地位。”赵乞儿同样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四周围观的兵卒,正在给林光巢助威,于是小声的说道。

“那你觉得接下来谁的胜算大?都头刚才那把枪耍的,我可是没有信心了。”泼李三也看了看四周高声叫好的兵卒,其中一些人,还是当年他们二人在背嵬军的同伴。

或许是因为在皇城司不受待见的缘故,此刻也不过是看热闹的般,冒雨站在一旁默默围观。

“信不信,一会儿等都头赢了后,你去问都头为何枪没有使好,都头肯定会回答你是他失忆闹的。”赵乞儿鹰一样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笑意,但即便是这样,在外人看来,依然是显得有些戾气在里面。

“这么说你相信都头拳脚上的功夫了?”泼李三有些惊讶赵乞儿语气中的笃定意味。

“看着吧,刚才都头一拿那杆枪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可现在赤手空拳,都头整个人却是比刚才要轻松、从容了很多。林光巢要吃苦头了。”赵乞儿说完后,就看见不远处几个当初背嵬军的同伴,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

大宋,特别是南宋兵卒将领头戴范阳笠由来已久,一开始叶青并没有搞清楚是做什么用的,直到此刻,看着围在周边为林光巢呐喊助威的兵卒,在天空下起雨后,一个个把范阳笠戴在头顶后,才知道为何南宋兵卒要戴范阳笠了。

伸手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林光巢,便已经从对面一跃而起,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向后拉动着手臂在空中像叶青挥拳而下。

侧身避过林光巢从空中挥下来的拳头,不等林光巢站稳,叶青已经抬腿一个侧踢,踢向林光巢的腰腹处。

显然林光巢在空中早已经料到,脚下踉跄之余,竟然还能够在稳住身形的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砸向叶青的膝盖处。

叶青同样也不含糊,一见一脚并未踢中,立刻收腿,如同跆拳道左右脚互踢一样,右脚落下的同时,左腿已经高高举起,向林光巢的脑后踢去。

站稳脚跟回身的林光巢抬手挡开,不退反进,右脚向前滑步,以身体直撞叶青门户大开的中门。

双脚落下后退一步,林光巢也已经极速跟进,化拳为爪向叶青的肩头飞快抓去,而此时已经来不及后退的叶青,只能侧身把自己的肩膀往林光巢的怀里靠去。

脚下同样是不退反进,靠过去的肩膀错过林光巢抓自己肩膀的手掌,使得林光巢原本抓他肩膀的那只手臂,瞬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光巢一惊,如果此时被叶青抓住手腕后,再抬起他的肩膀,自己就将受制于人,也会立刻一败涂地。

所以林光巢只能用剩下来的一只手去卡住叶青的腰,不给叶青抓住他的胳膊转身,把他顺势甩出去的机会。

只是还不等他卡住叶青的腰,叶青的后肘就已经向他的面门撞了过来,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放弃卡住腰眼,抬手挡住叶青向后飞来的肘击 。

随即就感到另外一条往回收了一半的胳膊,手掌已经在抽回到叶青肩膀的时候,却被叶青翻手抓住了手腕,不等他心里暗呼坏了,而后就感觉眼前的景物飞转,整个人一下子飞到了空中,在雨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向了那用麻袋垒起的高墙上。

装满沙土的麻袋,平日里即用来挡墙,也用来抵挡下暴雨的时候,从凤凰山上如同瀑布般流下来的雨水。

而今日随着雨势渐渐变大,加上这麻袋的高墙早已经岌岌可危,所以当林光巢整个人撞向那面墙后,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墙,瞬间从最顶端开始往下掉麻袋。

“卧槽!”叶青低呼一声,急忙跑到墙角,伸手就要去拽起林光巢,而摔得迷迷糊糊的林光巢,看着叶青以为是乘胜追击,当下在叶青弯腰伸手的瞬间,便抓住叶青的手腕,往下拽去。

“要塌了。”叶青对着林光巢大喊一声,不等林光巢把他拉到地面,他却已经反手拉起了林光巢,而后使劲往外一推林光巢。

随即便感到后背一痛,一个麻袋砸在了背上,整个人便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望着不远处反应过来的赵乞儿、泼李三,还有旁边的几人,以及反应过来的林光巢,惊恐地望着从高墙上方,如同坍塌掉下来的麻袋,高呼着叶青二字时。

趴在地上的叶青,竟然向他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在跟他们告别,又像是带着一丝的希望与兴奋,伤感与不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梦半醒

“击毙。”

“待命,下一步动作。”叶青的耳机里传来无线电特有的音质。

“收到,待命。”叶青做着深呼吸,握着手中的狙击枪时,每次都给他一种无所不能,仿佛能够完全掌控整个世界的感觉。

“山洪暴发,泥石流在你上方,击毙最后一个目标撤退。……四十七秒后,泥石流会到达你头顶。重复。”

叶青甚至不知道耳机里是谁的声音,瞄准镜内还无法看清楚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脸颊紧贴枪托,让他感到一阵的舒心。

甚至有时候给他一种,仿佛与女友紧贴面颊般的感觉,甚至是这种感觉更让他觉得踏实,也许,他爱狙击胜过自己的女友。

很享受把自己伪装起来后,在密闭的空间内,脸颊紧紧贴着枪托,看着瞄准镜内的一切情况,有点儿像是下雨天,与女友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的感觉。

机械性的重复着无线电耳机里的话语,脸颊再次紧贴枪托,一只眼同样贴在瞄准镜上,就如同把下巴放在女友的肩膀上,鼻尖湿润的泥土与枯草的味道,就像是女友身上让他迷恋的那股味道一样。

“目标出现,可以狙击。”

“目标出现,狙击。”叶青再次重复着,食指缓缓靠近板机,随着一声枪响,耳机里再次传来无线电的声音:“起身,快跑。”

“击毙……起。”

看着瞄准镜内的目标缓缓倒下,还没有来得及汇报与重复,突然就感觉到头顶一阵地动山摇,两脚仿佛踩进了沼泽中一样,而后仿佛整个人被泥浆淹没一样,两眼一黑,鼻子一呛,来不及咳嗽出声,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之中,叶青感觉耳边仿佛响起了挖掘机的声音,同样好像感觉有战友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仿佛看见有人手拿铁锹,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在自己身上刨来刨去。

“找到了,还有呼吸。”

“快送医院。”

但叶青并没有听到救护车那特有的笛声,反而好像是一阵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颠簸的让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就像是被人放在马背上颠来倒去一样。

“没什么大事儿,静心修养几天就好。”

耳边再次传来陌生的声音,叶青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整洁、干净,带着一股药水味道的病房内,自己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一只手露在外面正打着点滴。

“你知不知道你小子差点儿吓死我,还好你小子命硬,竟然这样都能活。”

“那是必须的,邪恶在正义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弱小。老首长,出院后我要休假。”叶青艰难的转动头,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老首长的脸,只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病床的旁边。

“你休假?你小子这是要挟……。”

“三年了啊,你把我扔到特种部队三年了,再不休假,女朋友就要跟别人跑了。”

“不是在你进入特种部队的时候就分手了吗?”一直看不清楚老首长的身形,但老家伙却对自己的感情生活了如指掌。

“我新交的女朋友……。”

“你三年都没有休假,天天在深山老林里,你上哪找新女友去?”老首长质问道。

“……。”叶青想说话,但突然觉得不能说,这件事儿有些太过离奇,何况燕倾城还没有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呢,而且白纯怎么办?

“白纯……燕倾城!”叶青突然之间脱口而出。

“你醒了?”耳边传来了一个带着焦急与担忧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白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清醒过来的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虽然鼻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药水味儿,反而是这段时间一直熟悉的淡淡幽香味儿。

可叶青似梦似醒之间,在这一刻仿佛还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上一世,仿佛白纯跟燕倾城,连同他一起穿越到了上一世一般。

“锦瑟守了你一晚上,我看她太累了,就让她去睡会儿,但小丫头没睡一会儿,天刚一亮就去药铺抓药去了。”白纯看着缓缓睁开眼睛,像是不认识他自己的房间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对于刚才叶青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喊出了自己跟燕倾城的名字,还是让她芳心不由一紧,心里有些不安跟紧张,又有一些高兴与欣慰。

“唉……终究是回不去了。操蛋!”叶青视线最终定格在头顶,心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语气与神情之间既有庆幸又有失望,这让坐在旁边与锦瑟照看了叶青一宿的白纯,不明白小叔子醒来后,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叶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房顶发愣,而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白纯,则是看着发愣的叶青,神情也显得有些呆呆的。

“大夫说……。”

“谁送我回来的?”

沉默的房间内,突然间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了看有些窘迫的白纯,停了下问道:“大夫说什么了?”

少了锦瑟的房间内,白纯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跟异样,虽然心里还在小小的庆幸着,刚才叶青半梦半醒间喊出自己跟燕倾城的名字时,幸亏锦瑟不在跟前。

但此刻房间一陷入沉默当中,便让她不由的想起昨天叶青前往皇城司时,清晨在院子里,她跟小叔子之间发生的那尴尬的一幕。

不再看向叶青那还带着一丝怅然若失的面孔,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昨天……。”

“昨天?”叶青听到昨天两字就吓了一跳,难道自己昏迷了一整天不成?

感觉着后背传来的一丝疼痛,叶青感觉着被子下面的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后,这才要缓缓坐起来。

“喂,你要干什么?”白纯看着叶青双臂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急忙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没事儿,我怕我躺生锈了,坐起来会好一些。”叶青笑了下,而后坐在床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窗户处,只见天色微明,一缕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打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看着叶青只是坐在床头,没打算下床后,白纯提起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蹙了下眉头后,又在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昨天送你回来的人很多,那个人说是你同僚,叫林光巢,后来老刘头不知道怎么知道的,然后也跑了过来,院子里面挤满了人。请来的大夫再给你把脉看伤的时候,那些人就一直不言不语的站在院子里,特别是那个林统领,一直一脸内疚,说他那条命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你,怕是他就要被那些麻袋压死了。”

白纯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说完后微微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昨天在看到神智不清、昏迷不醒的叶青被人抬回来后,在那一瞬间,白纯感觉整个天一下子塌了下来似的,要不是锦瑟扶着她颤抖的胳膊,她估计自己有可能一屁股坐倒了地上。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直有个声音在问她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小叔子就此一去,自己跟锦瑟可该怎么办,这以后的日子,还能依靠谁?

“看来那个林光巢人还不错啊。”叶青回忆着昨天的种种,虽然他记不起来自己被埋后,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但之前的事情到底是记得的。

其实他搭救林光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而且还是霎那间想到了,当初自己被泥石流淹没的瞬间,让他脑海里突发奇想,想着试一下是不是如此被掩埋之后,就能让他回到上一世。

梦中乱七八糟的情形,有白纯的身影,有燕倾城似悲似怨的脸庞,也有他那把当成了生命的狙击枪,还要把他拐进特种部队的老头,上一世的人和物与这一世的人和物交织在梦中,让他仿佛在时空中被拉扯一样,内心充满了纠结与矛盾。

而在醒过来后,哪怕是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第一直觉就告诉他,坐在旁边的是白纯。

“嗯,是不错。”白纯点点头,继续回忆着昨天的情形说道:“院子里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吵闹,都在等着大夫从你的房间里出来。所以当大夫从你房间含笑走出来后,那林统领一下子就跪到了大夫跟前,吓了一跳大夫一跳。”

叶青长吁了一口气,扭动着脖子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不过手脚还好都没事儿,看来刚一被埋就被人挖出来了,不然的话,恐怕小命就彻底玩完儿了。

“那后来呢?”叶青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脖子,而后只见白纯起身站在床头望着自己,有些不安的问道:“怎……怎么了?”

“你……你起来下,我帮……我帮你把枕头垫起来,这样你坐起来会舒服一些。”白纯一边说,一边没来由的脸色一红,低着头心如小鹿乱撞般说道。

“好的,不过你得扶我一下,腰……腰疼的厉害。”叶青听到白纯的话语,于是想要让坐起来的上身前倾,只是刚一动,腰间就传来一阵剧痛。

望着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腰间的疼痛疼的有些龇牙咧嘴的叶青,白纯只好是点点头,心里暗自埋怨自己多事儿,再等一会儿锦瑟该有多好。

但话已经说出口,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叶青跟前,只见叶青伸出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于是白纯也只好抓着叶青的手臂,想要拉动叶青,然后一手把叶青身后的枕头垫高。

但显然不论是白纯还是叶青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白纯一只手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而叶青腰疼的又无法用力,所以自然而然的便会使劲拽住白纯的手臂。

于是白纯另外一只手还没有碰到枕头,只感觉胳膊上的大手一用力,她自己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瞬间便倒进了叶青的怀里。

“哟……腰……腰疼。”叶青无福消受佳人投怀送抱,在白纯倒进他怀里的瞬间,叶青本能的想要往后靠,而后缓解腰承受的力量。

只是当他往后一靠,白纯那只在他身后想要垫高枕头的手臂,便被他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背后,于是就变成了白纯侧躺在叶青的胸口,仿佛是白纯主动依偎进了他的怀里般。

(ps:这两天一直不在状态,更新不太好,食言了,以后会补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决定

手忙脚乱的两人终于脱离了尴尬的局面后,白纯一声不发的便拔腿往外跑去,在门口正好碰见买药回来的锦瑟,两人差一些撞了个满怀。

“小姐您……。”

“没事儿,我去拿点儿东西。”白纯慌慌张张,低着头急急说道,而后便快步往楼里走去。

锦瑟奇怪加疑惑的望着白纯有些不安,跟逃跑似的背影,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便捧着抓来的药走进了叶青的房间。

“咦?公子您醒了啊?那个大夫说您还要昏迷好几天才能醒呢。”锦瑟看着坐在床头的叶青,急忙放下药,站到叶青的床头,发自内心高兴的看着叶青说道。

“人品好,所以我就醒的快。”因为刚才被白纯压在身上,使得腰间的疼痛还未消散,所以此刻叶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看。

但锦瑟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在他的脸上,而是借着窗外的亮光,打量着叶青的胸前,白色的衬衣上面,几缕长长的秀发,引起了锦瑟的注意。

“咦?为什么你身上有小姐的头发?你不会欺负小姐了吧?”锦瑟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纯真,但问出来的话语,显然是与她那纯洁的眼神相背离。

“你觉得你家小姐是好欺负的主吗?”叶青嘴上平静的如是说,但刚才那软玉温香的身体趴在自己怀里时,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怀中仿佛还残留着白纯离开前的幽香,几缕发丝散乱在他的胸口,像是刚才情景的残影一般,要在叶青的胸口慢慢生根发芽。

“这倒是。不过公子您得说说昨天来咱们家里的那些人,特别是那个跟您官一样大的家伙,昨天差点儿把小姐气死。”锦瑟觉得叶青说的对,自己家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想起昨天的事情,锦瑟还是有些为她家小姐鸣不平,这要是传到街坊四邻的耳朵里,小姐还怎么见人啊。

听着锦瑟一边收拾药一边唠叨着,当说起林光巢差些把白纯气死时,望着锦瑟忙碌身影的叶青面色一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对你家小姐不礼貌了?”

搬了个板凳,坐在小桌前,小心翼翼的分着抓来的药,弄的满屋子开始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儿,锦瑟丝毫没有发觉叶青的异样,继续自顾自说道:“也谈不上冒犯跟不礼貌,但他们把小姐当成了公子您的夫人,而且还一口一个嫂夫人嫂夫人的,一个跟着喊,其他也跟着喊,弄的小姐想要解释都没有办法解释。您说气人不气人?”

叶青听着小丫头念叨,差些眼珠子掉到胸前,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本是这事儿啊。

“那你家小姐就一直没有再解释?”叶青很容易就能想象出那画面来,林光巢等人围在院子里,白纯再毫无准备的看着自己躺着被人抬回来,恐怕当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在别人眼里,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才怪了,而且家里除了自己一个男丁外,就没有其他男人了,也难怪人家会把她当成自己媳妇了。

“怎么辩解啊,小姐的心思一直在你身上,看你昏迷不醒,还是被人抬回来的,身上还满是泥水,湿漉漉的,着急担忧还来不及呢,哪有空跟他们解释啊。”锦瑟低着头,按照大夫的吩咐,开始把一味一味的药,小心翼翼的倒进熬药的陶罐里。

听着锦瑟的话语叶青突然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看着依然毫无所觉的小丫头,表面上继续平静的问道:“那……我这身衣服还有床是……?”

“小姐……。”

“什么?”叶青吓了一跳,差点儿再次从床头坐起来,只是腰间突然一疼,于是又只好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靠回到了床头。

“什么什么啊?”锦瑟茫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反应有些夸张的叶青,而后继续说道:“小姐跟那个林统领说,您太重了,我跟小姐力气太小,没办法服侍昏迷不醒的您,所以就让他们帮忙咯。”

“废话,这样了人家要是再不误会才怪了。”叶青白了一眼锦瑟,不过心里却是有点儿小小的兴奋。

白纯竟然不趁这个机会解释自己跟她的关系,却以自己人高马大,身体太重为理由,让人家帮着自己换洗衣服,这种理由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误会的吧?

“公子,那我给您熬药去啊,听那个大夫说,这种药很苦的,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喝了啊。”锦瑟抱着药罐,仔细对比了一次方子后,对叶青说道。

躺在床上的叶青点点头,而后等锦瑟离去后,一个人实在是受不了如同废人似的躺在床上,于是折腾了一番后,也不见白纯再次出现,只好自己强忍着腰间的疼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缓缓穿上鞋下了床。

扶着墙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李横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不等李横靠近,叶青急忙伸手制止道:“别靠近,我特么的现在快残疾了,过来扶我上那躺椅上去。”

“是不是昨天有人故意……?”慌忙停住脚步的李横,先是一脸惊慌跟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叶青,这才慢慢的扶叶青在院子里。

“不是,想多了。倒霉催的罢了,要是我不去搭救林光巢,也就不会有这事儿了。”叶青舒服的躺在躺椅上,还是觉得躺在院子里也比房间内要舒心的多。

“我也觉得你是倒霉催的,当初建康一役,要不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拽出来,估计你就没命了。这次倒好,没被埋在死人堆里,却被埋在了麻袋堆里,你这辈子不会是跟这种东西有仇吧?”李横看着眯着眼睛,舒服的躺在躺椅上的叶青,无奈的摇头问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要是算上那次死人堆,我已经被埋了三次,而且还……换了个让人不敢置信的大环境,算了不想这些了。你不会刚知道我昨天被埋吧?老刘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叶青闭着眼睛,也觉得李横的话在理,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已经被埋了三回了,看来是真回不去了,看来真要在这比自己还苦逼、坎坷的南宋过一辈子了。

“嗯,刚知道,昨天跟燕小姐去城外的作坊了,燕小姐还又去那天咱们被伏击的地方,跟幽儿呆了老半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在哪里看什么呢。所以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而且老刘头是今日一早告诉我的,还让我不要告诉燕小姐你受伤的事儿。”李横坐在锦瑟给他的板凳上,拿着蒲扇闪着凉风说道。

叶青听着李横的话,然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老刘头这货绝对是个人精,这老东西肯定是察觉到自己跟燕倾城之间的异样了,不然的话,以老刘头财迷、势力的性子来说,他会放过自己受伤,正好博燕家同情的机会?

而且自己这段时间跟燕倾城之间的莫名其妙,正所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对,应该是当局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老刘头这个老奸巨猾的旁观者,那就自然是更加的一清二楚了。

“那你跟她说了没有?”叶青继续闭着眼睛,装作听不到锦瑟让他喝药的声音。

“没说啊,老刘头我觉得说的也对,免得燕小姐担心,何况……。”李横说道此处,不自觉的却是看了看白纯所在的二楼,他总觉得燕小姐跟叶青嫂子之间,好像有敌意似的。

“嗯,没说就行。按老刘头说的办倒是没错。对了,你去我房间,把我的背包大开,里面有几张纸,正好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交给燕小姐。”叶青躺在躺椅上说着话,但是哪怕锦瑟走到跟前了,他也一动不动。

还没有喝那中药,但整个院子里已经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儿了,叶青不敢相信,当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端到自己面前后,自己是不是能够喝下去。

“公子……。”锦瑟拖长了声音喊道。

“等会儿,药凉了再喝……。”

“现在必须立刻喝了。”不远处传来了白纯的声音。

某人于是急忙睁眼,只见白纯站在二楼的阳台处,脸色冰冷的看着自己,一脸的坚定跟不容拒绝。

“可是真的很苦……。”

“不行!”白纯冷冷的说完后,扭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喝吧,锦瑟说话不好使,我就不信小姐说话你敢不听。”小丫头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勺子也不停的搅动着中药,显然也想让药凉的快一些。

无奈之下,叶青只好在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李横帮忙下,再次坐直了身子,端起冒着热气,苦的呛人眼睛的中药,在锦瑟的监视下,一口一口的下咽着。

“把这个交给燕倾城,务必要亲手交到她手里,告诉她找可信任的人去做,别再像上一次似的,被她二叔、三叔钻了空子,虽然这玩意儿不算什么,但占个头名,能够率先得到皇宫的认同,对她过段时间竞争皇商,多少能够增加一些印象分的。”叶青一边龇牙咧嘴的喝着中药,一边看着捏着鼻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李横,恨不得把药全部灌入狗日的嘴里。

关于蜡烛的提炼,本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只是叶青本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万一离开后,可以把这个留给白纯,最起码靠着这个,白纯当不了豆腐西施,但做成个蜡烛西施,一辈子不愁吃穿也不错。

只是不曾想,这一次阴差阳错,冒着生命的危险,都没有办法穿越回去。

醒过来后睁开眼睛一看,还是南宋朝,这样的结果也不得不让他彻底死了心,毕竟这种拿生命穿越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为好,万一下一次还不成功,再把小命玩没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鸟蛋

燕倾城从李横手里接过密信时,内心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这几日一点儿叶青的消息没有,更是见不到他的人,这对燕倾城来说,这几日的时间就如同度日如年般难熬。

如今突然收到叶青让李横给她捎来的信,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个人事情,但依然还是内心充满了激动跟小小的兴奋。

“你说他让我大量收购花瓣儿?不论是什么花瓣儿都行吗?有说干什么用吗?”燕倾城并未第一时间打开那封握着厚厚的信,而是在李横传话后问道。

“没说干什么用。至于花瓣儿,他说了,任何花瓣儿都行,只要不是叶子、杂草就行。”李横刚才已经一字不差的,把从叶青家出来时,叶青交代的话语传达给了燕倾城。

“那他还有说什么吗?”燕倾城心里升起一丝的期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于她来说,上次跟叶青见面,好像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没了,没再说什么。”李横摇摇头,叶青交代的也就是这些而已了。

燕倾城不死心,让人捎来一封信,什么也不说,这对她来说,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于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问道:“那收集的花瓣儿该做什么?怎么储存?要不要告诉他,让他过来看看?”

“这个……他没说。”李横顿了下,而后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几日还是算了,昨天他前往禁军营,被麻袋垒起来的高墙给埋了,挖出来的时候……。”

“什么?那他有没有事儿?幽儿,备马车……。”燕倾城大惊失色,瞬间仿佛天塌了下来似的,心神一阵恍惚,手脚都变得有些冰凉。

“咳咳……那个他没事儿,要是有事儿,也不至于还让我给你送信过了,就是行动有些不方便,估计养几日就好了。”李横看着燕倾城那紧张无措的样子,心里颇为纳闷,燕家大小姐平日里没这么关心他们这些禁军啊,怎么听到叶青出事儿,感觉比他爹出事儿还要紧张呢。

看着那李横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燕倾城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手捏着那信封想了下不安说道:“那……那谢谢你了。”

燕倾城本想问那他可有伤到哪里,但不知为何,话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谢谢李横,于是看着李横离去后,燕倾城心里却是如何也踏实不下来,一直想着叶青如今怎么样了。

不过倒还好,当再次注意到手里的那封信时,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甜甜的微笑,拿着那封信便往自己的绣楼里走去。

信有十好几张纸,那字迹跟一些燕倾城所谓的生僻字,一看就知道确实是出自叶青之手,只是比起刚开始给自己的那份建议,字要比以前扎实了很多,虽然谈不上遒劲有力、龙飞凤舞,但也算是说得过去了,能拿得出手了。

上面详细的记述了如何制作蜡烛,如何把油脂提纯等相关事宜,只是在最后的备注,写上了一段话:“切记不可外传,找你信任、牢靠的人去做,要不然到时候跟你三七分账,我七你三。”

看着最后备注的那一小段话,燕倾城的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会心的微笑,喃喃自语道:“哼,你这个人就是个财迷,枉人家还把你比成空谷幽兰,你要是愿意,二八我都愿意!”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幽儿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吓了一跳的燕倾城,心中一紧,条件反射的便要伸手捂住那几张信纸,只是突然又觉得这些纸张上又没有写什么,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

“哦,没什么,在看这些东西。对了,你把这些交给苏总管,让他找作坊里可靠的人,按照上面写的试着造那蜡烛。”燕倾城把十来张纸依次整理好,当看到最后那备注的一小段话时,突然又有些犹豫。

于是刚把手里的十来张纸递给幽儿后,突然就反悔道:“幽儿等一下。”

“怎么了小姐?”刚一进来的幽儿,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总感觉小姐今天好像有些反常,虽然情绪比这两天好了很多,但还是感觉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你等下,我把这誊抄一份后,你再去拿给苏总管,原信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吧。”燕倾城深怕幽儿发现她自己的小心思,是想要留下叶青亲笔写的十几张纸。

于是说完后,便从幽儿手里拿过那十几张纸,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催促着愣神的幽儿赶紧研墨。

叶青这两天把自己过成了员外、老爷般舒心、幽然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时不时坐在躺椅上无病呻吟的哎哟几声,然后便会吸引来白纯跟锦瑟紧张的问询,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于是两女便会急忙一人从后面推着叶青的肩膀,一人给叶青的后腰处,垫上新棉花赶制出来的垫子,总之是把家里唯一的男丁服侍的舒舒服服,生怕让他有一丝不痛快。

棉花在宋时已经有了,只是作为絮棉被、还是做衣服,还不是那种把棉花弹成,上一世那如丝绒一般用度,不过也已经是够柔软、舒适了。

新棉花白纯舍不得用,本来一直想着等着临冬时,给三人一人做一床新被子的,但现在看到叶青这两天,哼哼唧唧、哎哎哟哟的样子。

白纯于心不忍,只好先给叶青做了一床厚厚的新褥子跟新被子,而剩下来的再给叶青做了个躺椅子上的垫子后,就所剩不多了,连给她与锦瑟絮两床薄被子都不够了。

午后的桑树底下,白纯与锦瑟刚刚把叶老爷侍奉在躺椅上,锦瑟就急忙乖巧的在叶老爷喝完药之后,把新沏的茶给放在手边。

白纯则是一脸冷冰冰的望着,手捧一颗不知道从院子哪里拣来的鸟蛋,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长吸一口气,胸前的景象也跟着起伏出完美的弧线,淡漠的眼神恨恨的再次看了一眼叶青,才冷冷道:“行,你等着。”

“嘿嘿,多谢嫂子。”可怜之人顿时眉开眼笑。

望着白纯离去后,锦瑟小丫头先是警惕的回头偷瞄了一眼白纯离去的背影,这才蹲在叶青旁边小声问道:“公子,这样真的能把它孵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啊,试试吧,要不你晚上睡觉抱着它怎么样儿?万一孵出一只小凤凰的话,开口就可以对你喊娘了。”叶青望着手心里灰绿色之间还夹杂着褐色的小鸟蛋,漫不经心的说道。

“才不要呢,锦瑟还没有嫁人,让它喊娘,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你是不是傻?这是鸟儿,是凤凰,又不是人,谁会……。”

“那我也不要。”锦瑟嘟着嘴,反正她不愿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捧着这么一颗不大的鸟蛋。

而且这鸟蛋还是昨天跟叶青在散步时,从草丛里当石子捡起来的,本以为是快石子,谁知道捡起来后,竟然是一颗鸟蛋,于是就被叶青无聊的捧在手心。

这两日天天央求着白纯给他一些新棉花,好给这颗鸟蛋安家,但白纯都没有同意,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看着叶青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儿,竟然破天荒的同意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纯就面色冰冷的手拿一团新棉花走了过来,而后一脸不乐意的递给了叶青,嘴上还说道:“你要是把他孵不出来,就赔我十斤新棉花。”

小叛徒这个时候立刻跟她家小姐统一战线:“就是,昨天小姐就说了,这颗鸟蛋在咱们家发现,肯定是那鸟儿遗弃了,知道没办法孵出来,所以就遗弃了,公子您偏不信,还想着孵出来,锦瑟觉得就是浪费新棉花。”

“哎……你这个小叛徒,刚才还想着让孵出来的小鸟喊你娘,现在你家小姐一来,你就变卦了是吧?你个小墙头草,能不能立场坚定一些?”叶青瞪着眼睛讨伐着小墙头草锦瑟,而后自己慢慢悠悠的要从躺椅上起来。

身前的两女见状,无奈之下只好一左一右,把叶青从躺椅上搀扶起来,而后见叶青走到那院墙边的柴火堆旁,寻找着细细的枯枝败叶。

“要不给它放点儿桑叶吧?”

“这是鸟蛋,不是茧,还能孵出蚕吐丝不成?”叶青脸拉的老长,白了一眼出馊主意的小墙头草锦瑟。

“万一呢。”锦瑟撇着嘴,不服气的说道。

“懒得跟你掰扯。”手拿新棉花架好的窝,慢慢悠悠的在柴堆旁边寻找着合适的枯枝败叶。

“你这样子明日里还要去赴宴吗?”白纯看着走路跟木偶似的,一步一动的叶青,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有些担忧的说道。

“去啊,为什么不去?人家第一次邀约再不去,有些不合适不是?”叶青忙活着给鸟蛋搭窝,头也没回的说道。

即然打定了主意要在南宋生存,那么自己就得该干点儿人事儿了,这两天天天呜呼哎哟着,脑子里也计划了不少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身边的危险都有哪些,具体来自哪些方向。

包括白纯潜在的危险、燕倾城潜在的危险,这两日叶青有着大把的时间,在白纯跟锦瑟的服侍下,坐在桑树底下的躺椅上,完完整整的思考跟决定。

白纯默不作声的望着那高大的背影,也不知道小叔子这心智是不是健全,二十来岁的人了,也没见过谁对一颗鸟蛋,像他跟锦瑟那小叛徒那么上心,现在还帮着叶青找着一些自认为合适的枯叶。

不过让白纯感到奇怪的是,受伤后的叶青,不知道为何,却是给她一种更为踏实的感觉,不像是受伤前那般,总是给自己一种,仿佛不知道何时,他就会突然消失在自己世界的感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赴宴

两天里来,也有不少人来看过叶青,就连龙大渊都亲自登门看望了一次叶青,而林光巢基本上一天得跑八趟,各种大补的东西都被他搬来了很多。

人参鹿茸这些在南宋算是比较稀有的东西,但都被林光巢弄了过来,甚至连更为滋补,让人吃了指定会流鼻血的虎鞭,都被林光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送给了叶青。

而这还不算是跑的最勤的,要说往叶家跑的最勤的,自然还是老刘头、赵乞儿以及泼李三,每天基本上都不会比林光巢少,而且大部分次数,林光巢过来都是由他们三人陪同着。

赵乞儿跟泼李三此时对叶青,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虽然叶青自己还不知晓,但那日他为救林光巢而把自己置于险境的行为,在禁军营好几百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博得了无数的好感,同样征服了无数兵卒的内心。

这对赵乞儿跟泼李三来说,拉拢当初背嵬军的同伴站队到叶青这一边,可是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无可奈何的是,所有能够被赵乞儿、泼李三包括老刘头拉拢过来的背嵬军,都是一些跟他们三人年岁不相上下的禁军兵卒,显然是无法同皇城司左统领林光巢手里,那支年轻的皇城司精锐相比较。

而龙大渊看似对受伤的叶青嘘寒问暖,但在给叶青分配所要统辖的皇城司人员方面,自然还是以年老者为先。

所以虽然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加上叶青又受伤在家修养,皇城司新任右副统领所掌的皇城司兵卒,便成了完全是由四十多到五十岁年纪的,当年背嵬军中的精锐,如今所谓的老弱病残组成。

赵乞儿跟泼李三,以及老刘头三人赶着一架马车停在了叶青的家门口,老刘头显得格外的兴奋,前两个月的时候,他还在叶青面前感叹,有生之年如果能进一次涌金楼,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谁承想,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要跟着叶青前往涌金楼赴宴了。

相比较于老刘头的兴奋,赵乞儿跟泼李三则是脸上多少带着一丝的愧疚,在他们看来,这几天叶青受伤在家,两人没有能够在皇城司为叶青拉拢到较强的战力,显然是他们的失职。

虽然叶青并没有怪罪他们,依然还乐呵呵的把龙大渊、林光巢等人送过来的补品,给他们拿了一些让他们补补。

但叶青越是如此不在意,则是越让他们两人内疚,心中则越发觉得他们二人辜负了叶青的期望。

一身由白纯前些日子亲自给叶青裁剪的青色窄袖长袍,被叶青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白纯离叶青几步满意的打量着,眼前英武不凡的小叔子以及自己裁剪、缝衣的手艺。

锦瑟则是帮叶青整理着腰间的革带,一块儿质地不错的玉佩,则是白纯的父亲罢官流放时留下来的,今日也被白纯拿了出来,给叶青佩戴在了腰间。

当初平日里叶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自然是不需要这么多讲究,但今时不同往日,叶青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所以平日里的衣着,自然是要体面一些,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谓了。

可奈何如今他们三口之间的日子虽然说不上拮据,但也不是富裕之家,能够给叶青倒饬这么一身,已经是白纯心灵手巧,加上持家有方的功劳了。

“差不多了,这是喝花酒去,又不是相亲,不至于这么隆重。”叶青不耐烦的拍拍锦瑟的肩头,如今在白纯的眼里也已经见怪不怪了,锦瑟这个小墙头草,也是不在乎叶青拍她肩膀了。

只是继续弯下身子,帮着叶青摆弄着长袍的下摆跟玉佩,嘴里头自然是也不闲着道:“那可不行,小姐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给您倒饬好的,您失了面子不打紧,人家到时候会说是小姐的不是的,小姐的脸面可就……。”

“整半天我就是你家小姐的脸面啊?”叶青不满的看了嘴角含笑的白纯一眼,而后望着锦瑟脑袋上那根发簪问道。

“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要是在外面穿戴都邋里邋遢的,自然是会被人认为是小姐不会持家,不会侍奉……。”锦瑟没头没脑的说道,却弄了白纯一个大红脸。

于是白纯急忙打断锦瑟的口无遮拦,说道:“那你快去吧,老刘头他们都已经等你多时了。”

递过来的银票被叶青甩手又放在了窗台处,拿起银票追出来的白纯,看着叶青已经上了马车,只好无奈的握着银票,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当没法开口,只好看着那马车调头,而后缓缓往巷子外面走去。

“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站在白纯身后的锦瑟,探头望着马车离去,眼神疑惑的问道。

“什么奇怪?”白纯还未反应过来,看着马车拐出巷子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昨天公子还走路跟个老头儿似的,慢慢吞吞的,但刚才您看公子走路……可有一点儿受伤的样子?您给他银票他没要,然后锦瑟跟您追出来的时候,本以为公子不会走远,可公子跳上马车的时候,锦瑟可是没有看出公子像是受伤初遇的人,一点儿都不像。”锦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白色越来越冷的脸庞。

“关门,把门拴上,今天他要是回来打门,不准给他开门!”白纯咬着银牙,恨恨的说道。

自己刚才光想着让他带银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昨日行走不便、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叶青,刚才却是健步如飞的跳上了马车。

脑海里一想起这两日自己跟锦瑟,任劳任怨、鞍前马后、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的情景,心里头就开始冒火,特别是想起那天一头栽进了叶青怀里的狼狈尴尬的模样儿,白纯此刻想起来,更觉得是叶青成心的!

当事人上了马车,拐过巷子之后,听到老刘头那张破嘴说他恢复的够快,昨日还一副无法行动自如的样子,刚才就能一步踏上了马车,果然还是年轻啊,要是换成他们这些老家伙,恐怕还不得在家里躺个十天半月。

叶青一拍脑门儿,懊恼道:“坏了,把这茬给忘了。”

“什么事儿?”老刘头的三八,有时候连叶青都恨不得想要掐死他,特别是看着那双狡猾的咕噜噜乱转的眼睛,真的是恨不得给他抠出来踩爆了算。

“别废话,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叶青瞪了一眼掀起门帘看着他的老刘头,而后问道:“查出什么来了吗?是不是有人刻意针对我?”

“都头,我老刘头可是关心您啊这是。”老刘头也是一瞪眼,而后才耷拉下眼皮说道:“晃荡了两天在禁军营,您被埋的事情确实是意外,不过林光巢找您比武,倒是有人指使,而且不光是上面有人针对您,这禁军营的那几个正将,也有人对你颇为不服气,特别是有一个叫刘蕴古的正将,我觉得您以后得多注意一些。”

“怎么?他煽动禁军营的兵卒针对我了?”叶青歪头想了半天,在他晋升之前,正将在他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自己应该跟这类人没有瓜葛才对。

“一时半会儿我还没有办法完全整理出全部的头绪来,这个叫刘蕴古的人倒是没有煽动他的部下,更没有煽动其他人针对您,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家兰儿帮我整理了半天我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毫无头绪,不过那丫头跟我老刘头的感觉倒是出奇的一致,总是觉得这个刘蕴古有问题。”老刘头快五十的人,却没有留胡子,此刻想要装模作样的做捋须沉思状,也只能跟叶青似的,捏着下巴微微摇头。

“你家刘兰儿?这跟你家刘兰儿有什么关系?”叶青没听出关于刘蕴古的可疑事情,倒是听出了老刘头家里可疑的事情来。

但不能老刘头说话,外面驾车的赵乞儿就说道:“老刘头的三闺女,可是个了不得的丫头啊,从小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儿,这脑袋瓜儿啊,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聪明的不得了,好多毫无头绪的事情,经那小丫头一分析整理,都能给分出个条理来。”

赵乞儿刚说完,就听见泼李三也搭茬道:“我说老刘头,三丫头兰儿你确定是你亲闺女吗?你老刘头可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儿,怎么兰儿却是那么聪明,不会是你捡的吧?”

“还真是,老刘头,你这猪脑子可跟兰儿一点儿也不像,当着都头的面,你今日说实话,兰儿这丫头是不是你捡的?”赵乞儿语气中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调侃,乐呵呵的埋汰着老刘头。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兰儿绝对是我跟她娘亲生,三丫头是不像我,但像她去世的娘啊,她娘年轻的时候就即聪明又漂亮。”老刘头对着泼李三跟赵乞儿可不客气,而且他们自从被贬至禁军后,这些年相处下来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所以几句玩笑话,老刘头自然也不会真往心里去。

看着老刘头提起他媳妇,以及刘兰儿的时候,一脸的得意跟满足,叶青心里不由的嘀咕着,难怪老刘头一直看不上李横,一直想要给他家三丫头找个好婆家,感情这刘兰儿还是一个颇有本事儿的女子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木三凶

普普通通的马车行走在华灯初上的御街之上,一路上赵乞儿跟泼李三,在叶青安慰了他们几句,并表示当年背嵬军的这些中坚,正是他想要的人,甚至比年轻的禁军还要让他叶青觉得好用时,赵乞儿跟泼李三的心里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不过叶青并没有透露太多,只是极为真诚的告诉他们三人,这些人以后要比其他人更为重要,甚至以后这些人,就是他这个副统领能不能做长的根基。

马车还未到达涌金楼时,在经过斜风细雨楼的门口时,竟然缓缓的停了下来,不等叶青掀起车帘往外看,外面就响起了柳轻烟的声音。

“小女子轻烟见过叶大人。”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在车帘处响起。

“拦本官大驾可是有何冤情要诉于本官啊?”叶青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柳轻烟问道。

“嘿,你还顺杆儿往上爬是吧?”柳轻烟杏目一瞪,看着叶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旁,又妩媚一笑道:“听说叶大人前两日被麻袋活生生的埋了?那今日去涌金楼赴宴,不知道叶大人这身子骨可……。”

“要不你试试行不行?”叶青看着柳轻烟故作媚态的样子,眼睛放肆的在柳轻烟身上上下打量着,嘴里继续说道:“本官身子骨行不行,我想柳姑娘应该多少有些发言……。”

“叶青你去死!”柳轻烟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再次咬上叶青几口,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那天那么狼狈过,而且还老被人当着自己的面揶揄自己。

“有事儿快说,我还忙着要去赴宴呢,一会儿还要比对比对,到底是涌金楼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呢,还是斜风细雨楼值得客人们流连忘返……。”

“你以为你去了涌金楼……算了,不跟你说了,居士让我告诉你,赵才卿的诗词功底不容小觑,别当着众人的面让人给你弄的下不来台了。还有,居士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算是跟你合作的一点儿诚意,也让你看看斜风细雨楼的实力,免得你一直看轻我斜风细雨楼!”柳轻烟说完后便转身就走,跟叶青再多待一会儿她都要受不了,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那家伙在那天晚上……她就气的想杀人。

若有所思的望着气呼呼的柳轻烟扭着小蛮腰离开,愣了一会儿后,才放下车帘让马车继续前行,而后在快要到达涌金楼门口时,叶青还是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让老刘头,现在就探探斜风细雨楼到底私下里有什么实力?还是说等自己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后,再亲自摸摸这斜风细雨楼到底是干什么的!

刚一走下马车,就看见汤鹤溪与几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含笑望着自己,而在几个年轻人的身后,则是一名妙龄女子,眉目如画、俏脸含情,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带着一丝丝戏曲中的身段儿,给人一种极为赏心悦目的感觉。

叶青急忙脚下快走两步,来到汤鹤溪跟前行礼,不等汤鹤溪先说话,叶青就先说道:“禁军叶青见过汤公子。”

“叶大人过谦了,该是汤某先行给叶大人见礼才对。”汤鹤溪一边说话,一边热络的拉着叶青的手臂,温和的说道。

叶青随和、如同云淡风轻,汤鹤溪温和,如同谦谦君子,两人含笑并肩而立,而后由汤鹤溪向叶青依次介绍身后的几人。

“李立方,在下的至交好友,乃是工部尚书的公子。”汤鹤溪伸手指着李立方说道。

望着眼前眼睛中带着一丝戾气、神情举止极为自傲的李立方,叶青则是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睛,不过也是仅仅一瞬间,而后便含笑行礼。

李立方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独自往涌金楼里面走去,丝毫不顾及汤鹤溪的脸面。

而汤鹤溪也不觉得尴尬,嘴上温和的说了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而后便指着另外一个人说道:“这位叶兄可要好好认识一下,必定你们可都是我大宋朝的栋梁之才,叶兄能武、史兄善文,小弟可是很看好二位兄长,所以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二位了。”

“两浙西路转运使:史弥远,见过叶统领。”史弥远含笑行礼,给人一种胸怀坦荡君子儒雅之风。

“禁军叶青,见过转运使。”叶青同样行礼,脸上带着随和的微笑。

在听到史弥远三字后,叶青脑海里便瞬间冒出了四个字:“四木三凶”!

史弥远当今大宋朝魏国公史浩之子,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年纪轻轻已经任两浙西路转运使,而更为重要的是,在叶青看来,史弥远比起秦桧、蔡京等人来,可是有过之无不及的真正的南宋权臣。

至于他脑海里出现的四木三凶,正是依附在史弥远麾下的七个爪牙:四木乃是薛极、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因四人的名字都带有一个木字,所以被人称之为四木。

而三凶则是李知孝、梁成大、莫泽三人,这三人更是为史弥远铲除异己、把持朝堂、聚敛钱财立下了汗马功劳!

众人之中,同样引起叶青注意的,除了史弥远、李立方外,便是眼前这个做文人打扮的张恃,乃是朱熹门下的学生。

本以为那位站在最后,一直不曾说话,也一直不曾被汤鹤溪引荐的妙龄女子,就是涌金楼的头牌赵才卿时,却不料那女子在众人寒暄完毕后,缓缓走到叶青跟前行礼道:“小女子温婉见过叶统领。”

叶青继续含笑回礼,而后才在汤鹤溪的把臂之下,两人不分主次的一同走进了涌金楼内。

涌金楼跟斜风细雨楼完全是两种风格,如果说斜风细雨楼后院的一栋栋小小庭院,就如同风雅、淡泊的世外桃源般。那么涌金楼给人的感觉则是,楼台亭阁、曲径通幽、花前月下的曼妙人间。

两者风格完全不同,但主题显然都是身着白色衫裙的姑娘,一个个婀娜多姿、脚步行云流水,一个个都如同刚才那叫温婉的女子一般,即便是走路,都带着唱念做打的戏曲身段,让人在置身于亭台楼阁、琴瑟音乐之间,望着眼前的风景与佳人,莫名的生出心旷神怡、长留于此的冲动。

华灯初上,一栋位置极佳、风景如画的小小的阁楼显然是被汤鹤溪包了下来,夜色迷离之下,一盏盏灯笼被点亮,使得整个阁楼跟四周亮如白昼,即便是远处的景色,在灯笼的映照下,也能够让人看到它极致的美与媚。

而让叶青欣慰、感到惊讶的是,这栋楼阁的外面,竟然悬挂着不少羊角灯笼,而且选择的位置也是颇为讲究,都是一些容易起风的角落。

楼阁内巨大的红色蜡烛,则是引起了叶青的注意,他在看到这种巨大的蜡烛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蜡烛可以做的如同椽一样,而这种粗如成人手臂的蜡烛,便是被人们称之为椽烛。

所以禁军叶青望着那巨大的红色蜡烛,不由的想着,如果燕倾城能把那蜡烛做出来,这么大的蜡烛该卖多少钱合适呢?

怔怔出神的叶青,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汤鹤溪正温和的跟他说话,直到旁边的李立方捅了下他腰间,而后冷冷的说道:“汤兄问你呢,叶兄可有喜欢的酒?或者是这楼里可有相好的姑娘?”

“不曾。”叶青笑着致谢李立方,此时只见李立方的怀中,已经搂着一个姑娘,正在伸出如藕雪白的单臂为其斟酒,而后看了看对面的汤鹤溪说道。

“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听说之前你还在燕鸿渊的府上做护卫?恐怕燕府也不会带你们来涌金楼吧,即便是来,估计也是在门口站着喝风解馋而已。”李立方的手挑着女子秀气的下巴,看也不看叶青的说道。

叶青再次侧头,不过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

汤鹤溪同样也只是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的歉意向叶青微微躬身,便是替李立方的唐突之言道歉了,而后才说道:“涌金楼的金盘露如何?当年就是大词人苏轼都曾赞叹不已,酒香力足,也曾有人言此酒:三杯饮教微醉后、好花香到半开时。最是适合无尘清夜、如银月色之下饮之,如何?”

“好,在下悉听尊便。”叶青再次笑了笑说道。

李立方也仿佛没有听到汤鹤溪的话语,也不理会旁人如何,而后再次不看叶青问道:“对了,不如叶兄趁佳人未至时,给我等讲讲叶兄在燕府做护卫的奇闻趣事如何?”

叶青依然还是随和的笑着,仿佛并不觉得李立方的话语,对他是一种蔑视跟挑衅,于是正要张口说话时,那位独坐一处的女子温婉,却突然开口岔开话题。

“叶公子,小女子连日来听汤公子提及叶公子才华过人,当日在西湖曲院风荷处,曾经还当场做了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温婉仿佛毫不畏惧那李立方,面对李立方缓缓抬头凝视的目光,落落大方的一笑,继续说道:“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不知道叶公子今日可有雅兴,为小女子做一首词呢?”

“好,正合我意,我还真想看看,被鹤溪所言的青年才俊,一个禁军都头,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能够信手拈来一首佳作。”李立方抓着旁边女子的一只手,与他的另外一只手击掌说道。

“温姑娘过奖了,汤公子也太抬爱叶某了,其实……其实我那天说的是山外青山楼外青楼,能人背后有人能。”叶青看了一眼众人,再次把自己前往西湖路上,被燕倾城连呸了好几声的大作拿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客套与虚伪

夜色撩人、月影东移,范念德从商队掌柜的手中接过一个木盒,上等的紫檀木盒抱在怀里并不沉重,显然里面并不是有什么金银珠宝类的东西,但却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极为重视的物品,也是刚刚从泗州镇场,经他的商队到达了临安。

“派人去请刘大人入府一趟,要快。”范念德把紫檀木盒放置在案几上,心里头猜测了一会儿里面到底装的是何物后,便压下了好奇心,心道还是赶紧交给刘蕴古为好,免得夜长梦多,在自己这里出了什么差错。

“不用了,在下已经不请自来了。”刘蕴古的声音在正厅门口轻松的响起。

范念德急忙转身回头,看着刘蕴古稍微有些仓促的样子,显然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而后立刻赶过来的吧。

“刘大人快快请。”范念德支开旁边的下人,急忙热络的把刘蕴古迎了进来。

刘蕴古也不客气,随意的行礼后,便迈步走进正厅直奔那案几上的木盒,神情认真专注、严肃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木盒后,脸上才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多谢范员外了,要不是您的商队,怕是还得好几天才能到达临安啊。”刘蕴古一手扶着木盒,一边感叹道,对于自己刚才直奔木盒,仔细打量的无礼举动,丝毫没有觉得当着范念德面,有何唐突之处。

范念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僵硬着脸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急忙客气道:“刘大人不必如此,范某举手之劳罢了,只要没有耽误您跟皇城司的要事就好。”

嘴上如此说,但范念德心里则是憋着一股窝囊气,我堂堂一介大儒,又岂会趁人之危偷看他人物件?刘蕴古此举真是当着他的面在狠狠羞辱他。

但无奈他自己有求于皇城司的事情太多,即便不是他在商贸上的事情,就是单单一个禁军都头叶青,一日之间变成皇城司副统领的事情,就够他头疼,就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眼前活菩萨的举动。

“那好,即然范员外知道这乃是皇城司密件,自然也知道此事儿不该被第三人知晓,所以刘某就先行告辞了,还得立刻回去交差,毕竟皇城司办的是皇家的差事儿不是?出了差错,你我谁都担待不起啊。”刘蕴古看似苦口婆心、坦诚相待,但范念德却丝毫感觉不到刘蕴古的真诚,倒是给他一种卸磨杀驴的感觉。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范念德干着嗓子呵呵笑着,看着刘蕴古抱起木盒就往外走,只好干巴巴的说道:“那范某送送刘大人?”

“不必了,想必员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刘某认识路。还请范员外留步。”刘蕴古脚步显得有些着急,甚至都来不及跟范念德多说话,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范念德望着那黑影,嘴里喃喃念叨着:“可不是认识路吗,竟然不请自来,而且下人还没有来得及通禀一声,你人就已经出现在我府上了。”

待远处的范府大门,响起了开合的声音后,悠闲地脚步声便从范念德旁边不远处响起,朱熹带着他的书童,含笑向范念德走了过来。

“先生这是……夜深露重,先生有事儿吩咐一声即可,何必还亲自过来。”范念德听着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朱熹,立刻把脸上刚才面对刘蕴古背影的狰狞表情,换成了热络的笑容说道。

“无碍,权当散步了。哎呀……不得不说啊,能够在临安城拥有这么大一座宅院,简直是你的福气啊。刚才看你有客人要招待,所以朱某便借着朦胧夜色,随处转了转,这自从打扰到你府上后,还一直没有真正的参观过,今日算是开眼界了。”朱熹随着范念德走进正厅,话里话外有些含沙射影,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对范念德说道。

“先生要是喜欢,不妨就一直住下去,就把此宅院,当成先生的私人府邸便是,范某则是欢迎都还来不及呢。”范念德扫了一眼旁边的书童,看那神色颇有鄙夷,但当着朱熹的面也不好计较,不过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朱熹深夜过来的目的。

“哈哈……范兄太过客气了,都说这商贾重利轻义,在我朱熹看来,范兄你显然就是个例外嘛,这些年亦商亦儒,又身兼临安、建康两所学院讲书,该当如此豪气干云才是。只是朱某已经打扰多时,不宜再做久留了。”说完后,朱熹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则是。

“这……怎么如此之快?先生为何不再住一些时日?可是范某招待不周,还是下人过于笨手笨脚,打扰了先生的清净?这……这真是范某的不是了。”范念德早已经猜到了朱熹深夜来此的目的,但当朱熹面色从容的说出来后,他范念德也该装腔作势、竭力挽留一番才是。

两人依旧是坐在正厅里打着太极,一个坚决要走,一个竭力挽留,虽然知道已是不可为之事儿,但在他们的眼里,这便是礼数,身为儒者大贤,定当处处彰显理德才对。

而皇宫里,就在刘蕴古从范念德家离开不多时,龙大渊手中拿着一封,仿佛感觉极为烫手的密信,正站在皇宫和宁门口,对着那气势威严的宫门东张西望着。

随着和宁门的侧宫门打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后,龙大渊立刻迎了上去,急忙行礼说道:“皇城司统领龙大渊,见过王中贵人。”

“龙统领客气了,这么晚把咱家叫出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王伦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风尘仆仆,脸上还隐约带着一丝细汗的龙大渊问道。

“回中贵人,刚才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金国的密信,末将生怕事关重大,耽误了太上皇的大事儿,所以便立刻送了过来,打扰到中贵人……。”

“不必如此说,咱家便是服侍太上皇的,说不上打扰到咱家,是你手里这封信吗?”王伦看了看龙大渊手里的信问道。

“正是,请中贵人查验。”龙大渊急忙恭敬的两手把信递给王伦说道。

王伦接过信,就着宫门口新换的羊角灯笼,仔仔细细的查验了一番信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到怀里,而后看着龙大渊问道:“龙统领,咱家冒昧的想要问个问题,虽然说皇城司向来行事隐蔽,太上皇也是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但……龙统领,如果我们连这信,是如何到你们皇城司手里,都搞不清楚的话,您说这样太上皇会不会龙颜大怒?”

“回中贵人,此信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得到的,黑暗中他并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儿,只是依稀看起来像是北地来人,那人身形高大、黑衣蒙面,但听口音还是有着北方的腔调……。”龙大渊急忙把刘蕴古如何得到这封密信的经过,一字不差的叙述了一遍。

“皇城司正将刘蕴古?”王伦皱眉沉思,好像前些日子第一封信,龙大渊也说是他送来的。

“是,此人在皇城司颇为能干,不论是办差还是探风,都是一把好手,原本末将想要举荐至兵部提拔他为副统领,不想被被……。”龙大渊本想替刘蕴古邀功,但说道最后才突然间想起,叶青的副统领一职,好像就是宫里直接下的圣旨提拔的。

自己现在当着中贵人的面如此说,难道是想要跟皇家辩个是非曲直?还是想要替刘蕴古鸣不平呢?

王伦则是当作没听见似的笑了笑,继续问道:“那么龙统领,这封密信可还有他人知晓?据咱家所知,前几封密信,你可都是先请教了兵部尚书汤硕汤大人后,才来找咱家的,那么这一次?”

“这一次绝对没有,末将拿到信的第一时间,就直奔这里恭候中贵人。”刷的一下,龙大渊脸上的汗更密了,自己太过于疏忽了,如何能够让他人知晓,自己跟汤大人关系密切啊,而且还是自己头几次,傻乎乎的自己说的。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替刘蕴古美言,虽然他把密信呈给宫里的功劳让给了自己多次,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替他美言的时候啊。

自己真是一时鬼迷心窍,愚蠢的再不能愚蠢了。

暗自恼怒着自己的愚蠢时,却听王伦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龙统领最好是知道自己平日里给谁办差,有些事儿该如何处置,想必龙统领也不需要咱家来告诉不是?天家有些事儿啊,想让谁知道,不该让谁知道,龙统领以后可要切记,切莫再自作主张才是。”

“是,末将谨记、末将谨记中贵人提醒,保证以后不会再出错了。”龙大渊此刻脸上已经是汗如雨下,而后背的衣衫,此时也已经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后背上,这让他心里惶恐之余,整个人更是惶恐不安。

等龙大渊再次抬起头来时,刚才还站在他眼前的王伦,则是已经出现在了皇宫侧门处,随着侧门打开一道缝隙,王伦身影闪入之后,整个街道上,就只剩下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龙大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对殿前司的近卫从此处巡逻而过。

叶青望着那却是如同出水芙蓉的赵才卿,思索着赵才卿刚才那番:“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不知道叶大人以为如何?”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叶青无奈之余,只能是搜肠刮肚的思索着,这两日卧病在家,被白纯也灌了一肚子的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

但此刻都如同浆糊一样,一时间面对出水芙蓉般的赵才卿,以及汤鹤溪、李立方、史弥远几人的哄闹,更是无法整理出个头绪来。

“叶大人也不必急于回答小女子,但叶大人如果以为还能像刚才那般避重就轻,那么可就不要怪小女子当面乞词了。”赵才卿婉转婀娜、笑不露齿的举杯走到叶青跟前。

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腮,而后后背笔直的趴在那桌面上,两条修长的玉腿同样站的笔直,把她那背部优美的曲线,以及臀部更为圆润、性感的弧线,毫不吝啬的呈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双美目带着初开的绯丽桃花儿般,紧紧盯着叶青那带着一丝苦笑的脸颊。

“乞词如何能够?以我看,乞词不如乞身,赵小姐不妨试试,看看叶统领是否是真正的怜香惜玉之人。”史弥远坐在远端,身旁的女子此时已经接近半裸,但即便是如此,史弥远的双眼依然是清澈无比、神情也是自然从容,仿佛坐在旁边的根本不是一个漂亮魅惑的女子一般,根本不为之所动。

叶青无奈苦笑,乞词一事儿还是在来的路上,老刘头告诉他的,倒是不难理解,不过就是当面要求你做首词而已。

但对于涌金楼里的姑娘们来说,乞词同样也存在着风险,并不是谁都有勇气、有才情敢于当面乞词。

就如同是一把双刃剑,一个弄不好便是伤人伤己,黄庭坚《木兰花令》中就曾言:词人填词甫就,歌妓便应声而唱。

但如果当面乞词,词人顺利完成填词,而歌妓无法唱出来的话,那么对于歌妓的声名同样是损失,所以敢于当面乞词者,基本上都是如赵才卿这般,有着极高的灵性跟才情,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当场乞词。

而大部分文人雅士,来到风月场所的目的便是寻欢作乐,真正意义上,并没有谁会从态度、人格上尊重歌妓,所以即便是乞词,得到的也只会是艳词。

至于什么是艳词,虽然不如后来的十八 摸般那么露骨直白,但当文人雅士所做的艳词,被绝色歌妓用风情万种、百转妖娆的美妙歌喉唱出来时,想必每个人都知道,那种成就与征服感对于一个男子,是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

而乞身自是更不用说了,自然就是赎身的意思了,所以史弥远此话,更像是在讽刺叶青兜里没几两银子,不如赵才卿当面乞身,更能让叶青下不来台,脸面更加难堪。

赵才卿如同那温婉一样,在史弥远说完后,也同样是看也不看那史弥远一眼,而史弥远表面上也并没有显得生气,甚至还乐呵呵的与汤鹤溪举杯对饮,而后一脸轻松的看着叶青如何应对。

“佳人伤春、才子悲秋,所以佳人词应婉转绵丽,浅近儇侨,挟春月烟花,于闺檐内奏之。一语之艳、令人魂断,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贯耳。才子当慷慨磊落,纵横豪爽,抑亦其次,不做可耳。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叶青有些牙疼,说这种极端不适应的话,让他感觉一不小心就能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过如此,也多少算是回答了赵才卿的问题,同样,也委婉的拒绝了当场作词的要求,正所谓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

赵才卿明眸皓齿,眼神中的桃花儿渐淡,那脸上的笑容则是更盛,仿佛桃花儿从那双让人痴迷的眼神中,烂漫盛开到了那漂亮的脸蛋儿上,而后荡起了一阵涟漪。

汤鹤溪眉头一皱,不曾想叶青竟然真能够回答出赵才卿关于词的问题,而最后一句话,甚至还有些含沙射影,像是在讽刺自己等人,刚才所做的几首打油诗一般。

史弥远喝空的酒杯都忘了放下,他同样乃是文人,自然知道,为当下的词作总结,作铺垫,非大家不能为,但这个禁军,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哼,什么狗屁佳人该做闺檐内,易安居士同样是为女子,但磊落豪情之词不也做的?难道你认为赵小姐就不如那易安居士不成?”李立方哼了一声,说完后又开始忙活怀里的女子,手上的力道让怀中的女子,仿佛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赵才卿依旧是趴在叶青的案几上,依然是眼带笑意的看着叶青,直到看的叶青自己帮她斟满了酒,赵才卿这才一饮而尽,直起身子说道:“婉娈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夺嗜,小女子以为婉娈近情才是词心,正所谓情有文不能达,诗不能道者,而独于长短句中可以为委婉形容之。”

赵才卿回到与温婉紧邻的案几后,长长叹口气道:“为词者,自抒其性情,悦己也。叶大人以为呢?”

“你说了算,你觉得悦人悦己都行,我无所谓。”叶青笑了笑说道。

他的心思并没有完全在赵才卿还是温婉身上,而是一直注视着李立方跟史弥远,史弥远倒还好一些,但李立方却是一直针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汤鹤溪有意为之,还是李立方这个官二代本性便如此?

所以叶青在对着赵才卿说完后,就看见李立方突然莫名其妙的要跟他喝酒,看着旁边的李立方从怀里女子的胸口,端起酒水溢出大半的酒杯,对着自己说道:“叶兄高才,李某敬你。”说完后,也不等叶青说话,自己便一饮而尽。

叶青随即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片刻,只见汤鹤溪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一直不曾说话的张恃。

此人乃是朱熹之弟子,但今日在跟随汤鹤溪来到这里后,就如同李立方一样,只对怀里的女子感兴趣。

温婉同样注意到了汤鹤溪的眼神,所以当张恃刚要张口时,温婉突然起身娇笑一声,整个人花枝乱颤,仿佛那薄薄衣衫里的玉体,都能够让人感到在微颤。

“叶大人如此与赵姐姐谈词,又言佳人之词当于闺檐内,那不知道叶大人可曾在哪个闺檐内作词呢?”温婉眉目传情,高耸的胸前随着微颤。

“怎么?温小姐对在下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叶青见温婉无视那衣带渐宽的李立方,直直向自己走来,不由的有些奇怪道。

按理说,汤鹤溪在看了一眼张恃后,就该张恃向自己发难了,怎么这温婉又一次站了出来,就如同刚才一进入阁楼后,李立方向自己发难之时,她以那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帮自己岔开话题一样,这一次难道还是要岔开话题,帮自己解围?

“你说呢?”温婉如名,给人一种温柔婉约,但又英气逼人的感觉,而且走到叶青跟前后,比刚才的赵才卿凑的还近,甚至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快要贴到叶青的脸上了。

汤鹤溪又是微微一愣,李立方手虽忙着,但此刻视线同样是落在叶青跟温婉身上,就连对旁边半裸如羊脂美玉都无动于衷的史弥远,也是不由的眯起眼睛,看着温婉与叶青之间越来越紧密的动作。

“乞身不得,但求乞词,温婉一向善解人意,所以刚才赵姐姐虽然饶过你,可我温婉不能见着赵姐姐无功而返吧?”樱唇撩心,轻轻贴着叶青耳边说道,但即便是如此,楼阁内的所有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当温婉说完后,依然与叶青保持着暧昧的姿势时,众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拍手叫好,特别是那张恃,仿佛刚睡醒般,巴不得温婉能够难为住叶青。

只是就在众人拍手叫好时,温婉继续贴着叶青的耳朵说道:“此人张恃,张俊之孙,能文词、善谈吐、喜辩解,特别是能平衡在场人物、应对有度,不能小视。”

“哦?”叶青诧异的扭头,如此动作是连温婉都没有想到,于是扭头的瞬间,温婉那红唇便擦着叶青的脸颊而过,一缕红色唇印,便印在了叶青的脸颊上。

史弥远一直盯着两人过于暧昧的动作,所以当叶青扭头时,史弥远比谁都看的清楚,温婉那诱人的红唇,是如何贴上叶青脸颊的。

当下一双眼睛瞬间充满了妒意跟阴冷,一只手闪电般的抓向了旁边近乎半裸的女子胸前,随着女子吃痛一声娇呼,史弥远突然又回头歉意的向那女子笑了笑,而后松开了抓在女子胸前的手,拿起案几上的湿巾,竟然仔仔细细的擦起了那只手。

“烈焰红唇,叶大人能够得到温小姐的吻,可是比我等在座的都有福气啊,如果叶大人此时还不愿意为温小姐作词,可就是显得有些小气了。”张恃继续缓慢的鼓着掌,摇头艳羡的看着稍微跟叶青保持了一点儿距离的温婉。

听闻此话的温婉的脸色有些红,她不曾料到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候回头,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就让眼前这个呆呆的家伙占了自己的便宜。

而史弥远刚刚擦了一遍的手,在听到张恃的话语后,又再一次故技重施,而旁边的女子虽然知道史弥远要做什么,可是她连躲都不敢躲,甚至还把自己傲人的胸前往史弥远的手上凑了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如果温小姐喜欢,在下不妨便把这首诗送给你如何?”叶青扫过史弥远的举动,而后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脸色微红的温婉说道。

(ps:不好意思,尽力了,真写不出想要的结果啊,郁闷!)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理 人欲

温婉神情似惊似喜,嘴里默默念着叶青刚才脱口而出的诗句,而后美眸流转,有些欣喜的说道:“这首诗真是送给我的吗?”

“不错,确实是送给你的。”叶青忍住擦脸的动作,刚才扭头的那一刻,他同样也感觉到了一种温润的东西,带着气若幽兰的香气,从自己的脸庞划过。

赵才卿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随即释然,不易察觉的微微摇头,低头瞬间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依然在她脑海里徘徊。

站在女性的角度写诗,这是一些词坛大家经常做的事情,但想要写出能够让兰心蕙质的女子,产生共鸣,倾心嘉许的诗词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简简单单之间,就把人与人之间的虚伪跃然诗中,女子的哀怨、凄婉与无助,仿佛也在这一句话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这岂不是就像楼里的姐妹遇到自己的意中人,今日意中人,明日却过客,依然是来往于楼里,只是想要找的姑娘,却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

张恃看着欣喜的温婉,这才放下酒杯,整理了下思绪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正少、其邪多,孔圣人删诗,取其思无邪者。十句九言妇人、美酒者,此正所谓邪思、艳词,小道尔。”

“他在说什么?”叶青望着汤鹤溪的酒杯,而后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此时才稍微有些放得开。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加上这两天在家里,被白纯把这风月场所,形容的如同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般,所以从一进来,叶青一直谨小慎微,在观察,在体会,这大宋朝的风月场所,到底有什么让人害怕的。

加上又有史弥远这等未来的大宋权臣,以及汤鹤溪邀请自己的不明目的,让叶青也不敢在一进来后,就将整个人放松。

直到此刻,发现也不过是如此的时候,才慢慢放松了自己的神经,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来,也要明显的轻松了很多。

温婉听到张恃所言,脸上原本欣喜的笑容一僵,而后又重新笑了笑说道:“张公子所言,大概是在说,在青楼、妓院所做诗词,都乃邪思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

虽然叶青不是很明白张恃所言的意思,但大体他还是听的出来,不过就是抨击自己这首诗过于妇人,实不值众人如此惊愕罢了。

而温婉这家伙也够狠,一句话就让张恃原本只针对自己一人的攻讦,变成了对所有人的不满与蔑视,毕竟,刚才又不止自己一个人作诗了,就是汤鹤溪刚才也做了好几首打油诗,以此来活跃氛围来着。

“非也。”张恃郑重其事的摇头否认道,并没有因为温婉一句话的搅和,而乱了自己的方寸,也仿佛知道自己即便是影射汤鹤溪等人,他们也不会介怀似的。

看了一眼温婉后,像是不满温婉的解释,继续说道:“在下是不敢苟同叶大人刚才所做所谓诗也。孔圣人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正是中和之美,欢乐而不放纵,悲哀而不伤痛,适得其所、恰到好处。”

“那照张公子的意思,在下这首诗乃是下乘之作,就是所谓的艳词、邪思?”叶青依然面带随和的笑容,但此刻不管是汤鹤溪还是李立方,或者是不远处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的史弥远,以及身边的温婉,都忽然间有些恍惚,总感觉此时的叶青,比起刚才的叶青来,仿佛身上多了一股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人还是如此的随和,就连脸上的细微表情,哪怕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意味,都与刚才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此时的叶青,仿佛才是真正的摘掉了面具的皇城司叶青。

赵才卿同样对此刻的叶青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同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变了,恍惚之间,端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下,直到酒溢出酒杯洒滴落在手指上,才幡然警觉,急忙一饮而尽,以此掩饰自己心中对叶青的好奇心。

“不错。”张恃长身而起,手拿酒杯,侃侃而谈道:“我大宋朝大家舒王王安石著《四家诗选》,以杜少陵居首,而以李太白局末。便是此中道理。”

说完后,张恃先是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汤鹤溪等人,而后看了看赵才卿,在他看来,只要赵才卿跟温婉不搭腔,自己就完全有把握,完成汤公子交给他的任务,让眼前的叶青在此丢尽颜面。

“苏辙《诗病五事》言:李白诗类其为人,骏发豪放,华而不实,好事喜名,不知义理所在也。唐诗人李、杜称首,今其诗皆在。杜甫有好义之心、白所不及也。诗词该当: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乃为吟咏性情之正。杨太真之事,唐人吟咏至多,然类皆无礼。太真配至尊,岂可以儿女语黩只耶?”张恃傲然而立,看着叶青侃侃而谈道。

不过他所攻讦之人,却是眼前金星一片,听了半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首诗词,竟然能够招来这番攻讦,看来是没少下功夫啊。

而且汤鹤溪也真是看得起自己,知道当初在西湖曾作诗一首,今日不求在诗词一道上压过自己,反而是从另一方面来打压自己,这还真是合乎了宋人的传统礼徳之美,暗地里给你下绊子的功夫,看来真是在宋人之间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啊。

温婉脸上挂着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意,往后退了两步,而后继续在叶青耳边低语道:“居士让我提醒你小心张恃,小女子已经做到了,但此人非小女子能抗衡也,而且他此番言论,虽然居士不苟同,但奈何其有朱熹为师,即便是居士在此,也会忌惮三分的。所以此刻,不如卖个人情,就此认输。”

在叶青看来,其实宋人是最为无耻的,特别是文人士子的无耻,真的超过了任何一个朝代,无耻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理学还不曾真正成为官方至理,但此时其实在民间已经拥有了足够大的影响力,要不然朱熹、陆九渊等人也不可能如此受追捧。

而同样也是因为理学的缘故,让文人士子们在禁锢了自己的思想同时,又在矛盾的向往烟花巷陌、绣幌佳人时,为理所困、被情所役,表面上越发的循规蹈矩、道貌岸然,内心则是越来越阴暗跟变态。

就连陆游也曾在晚年悔悟道:少时作词时汨于世俗,虽晚而悔之,可又念旧作终不可掩的沾沾自喜的矛盾之中。

“从根本上讲,朱熹理学不过是一种政治伦理道德哲学,而且是一种极为注重自我反省的内向的关于宇宙和人生的哲学。轻外重内、轻事功重道德、轻功利重精神的社会思潮的极端化的道德学说,但也只是学说罢了。”叶青笑着看了一眼温婉,以及不远处凝神静听的赵才卿。

而后继续说道:“如尔师朱熹推崇的存天理、灭人欲,包括你祖师爷程颢所说的:天下之事、唯义利而已。孔子所谓:克己复礼。《中庸》所谓:致中和、尊德性、道学问。《大学》所谓:明明德。《尚书》所谓: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执厥中。”

叶青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总结出理学的精髓,而活在当下的人在摸索建立理学的系统之中,更不可能如叶青所言这般,看的明了,清澈,准确。

所以即便是叶青如此简单总结,也足以让神态倨傲的张恃,震惊的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而史弥远更是端着酒杯与汤鹤溪是若有所思,一旁的赵才卿同样是若有所思,只是微微蹙眉之间,带着一股跟温婉同样的嫌弃。

随着叶青继续的说下去,一直埋头耕耘的李立方,此刻早已经迷醉在美人的玉体之上,那若有若无,仿佛从喉咙深处如同干涸之鱼般的呻吟,压抑着从女子修长的脖颈处发出,给叶青理学的评论,张恃对诗词一道的攻讦,添加了一抹尴尬与糜烂。

温婉与赵才卿于涌金楼也不曾见过如此场面,而李立方同样不曾受他人干扰,卖力的把头埋在怀中女子的胸口,此时那妖艳女子则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腰间。

两女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视线看望李立方的方向,毕竟,她们二人乃是歌妓,并非艳妓。

琴瑟之声依然轻轻缓缓的在阁楼荡漾,夹杂着的自然还有李立方与那艳妓,合力编织出来的糜烂之音。

叶青毫无顾忌的扭头,淡定从容的望着那艳妓雪白、修长的腿跨坐在李立方的腰间,嘴角带着微笑继续淡淡说道:“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但张公子,此情此景该当做何解释?”

叶青伸手指向李立方与那贴合在一起的艳妓,深吸一口气,在琴瑟和鸣与人欲糜烂的呻吟之间继续道:“朱熹理学,所推崇的,所想要的,不过时力图将人们的思想、意识、心理以及行为,严格的限制在宗法 伦理的范围之内,目的在于用一套严格的道德伦理规范、约束、控制人的本能欲望,以期成贤做圣,达到自我人格完善的目的罢了,但……张公子,此情此景,此美妙绝伦如仙乐飘飘之下,尔师可曾做到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拉拢

阁楼内乐曲荡漾、娇躯横陈、靡音漫漫之下李立方喘着粗气,如同野兽一般释放着人类最为原始的欲望。

巨大的红色椽烛带着一股黑烟,在角落里燃烧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挂起的纱帐随风轻舞婀娜,美酒、佳肴、才子、艳妓,神情各不相同。

“尊前一把横波溜。彼此心儿有。曲屏深幌解香罗,花灯微透。偎人欲语眉先皱。红玉困春酒。为问鸳衾这回后。几时重又。”叶青缓缓起身,走到李立方与那艳妓跟前,当着张恃开始变得涨红的脸,轻轻捡起从那艳妓身上,滑落的牡丹亵衣。

手指挑着那亵衣肩带,递送到张恃跟前,汤鹤溪依然是面色平静,也并不阻止叶青的步伐,史弥远神思难明、视线一会儿在叶青身上停留,一会儿便望向那人如其名的英气温婉。

赵才卿、温婉略蹙眉头,同样不知叶青此番何为,于是也只能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叶青手挑女子亵衣走到张恃的跟前。

“揉碎牡丹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叶青出口成章,说完后还回头望望失去亵衣的主人艳妓一眼,李立方抬头看向叶青,竟然露出赞许笑容道:“好诗!老子喜欢!”

“张公子,词小道尔,人心大道也,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文以贯道又何必文以载道?人心大道,非你一家之学可以概括,尔师朱熹前些日子在西湖,在下不才,也曾与其辩道,虽然不曾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大道,但世人之心又岂是你一门理学便可禁锢?人心、人德、人礼、人欲,岂是一首词可定论?僧人法秀以笔墨劝淫柳三变,而柳永也曾做如《煮海歌》言盐工,周邦彦独步艳科,理学所不齿,但也做《天赐白》忧国忧民,人心大道又岂是三字明明德可诠释?”

叶青嘴角带着一丝的不屑,在场众人都明白,即便是叶青不说话,只要指一指那李立方与那艳妓此刻所做之事儿,便可以把张恃堵的无话可说。

词乃小道,不值一提,理为大道,圣人之言,但李立方当着张恃的面红袖艳春、娇躯沉香,埋头苦做妖娆战,张恃却充耳不闻,任谁都可以看出来,张恃这是欺软怕硬。

“哈哈……西湖那日,在下有幸听叶兄之言,实乃三生有幸,张兄长文词,喜道学,以我之见,二位大可不必如此辩驳,今日有酒佳人,自当……。”

“那么张兄是接还是认输呢?”叶青不为所动,继续手挑那艳妓亵衣,站在张恃跟前问道。

“理、礼也,一词可窥其人之性情,叶兄即然如此……。”

“一词可窥其人之性情?”叶青冷笑了下说道:“张兄,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还是跟朱熹学学问学傻了?一词若可窥其人之性情,那你跟我说说,你这个跟管中窥豹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你妹啊,朱熹都特么的在我跟前认栽,你跟我在这儿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词也诗也的,喝个花酒是不是还要捧本你家先生的书,才算是得道高人啊?才算是理也礼也啊?”叶青瞪着眼睛,三句话后,彻底恢复了他如同无赖的不耐烦本性,手指一抖,直接把那亵衣扔到了措不及防的张恃头上。

而已经忙活完自己风花雪月之事的李立方,看到叶青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对待张恃,刚喝进嘴里的酒,一点儿不浪费的全部喷到了那艳妓的胸膛。

于是急忙哈哈笑了一声,望着那粉黛腰肢软、鬓乱丝妖娆的艳妓一把揽进怀里,说道:“亵衣被叶兄弟拿去送人了,无妨,本公子一会儿多打赏你一些银子,再买一些更加惹人的穿给本公子看。”

“叶兄好才情,若能入文那就真是前途无量了。”史弥远此时才脸色恢复正常,旁边的女子,不知何时也已经在整理钗裙,脸上还带着一丝的失望之色,显然是对史弥远的无动于衷极为不满意,也或许是对自己的姿色失去了自信。

“史大人过奖了,在下胡言乱语罢了,再说多了,恐怕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叶青客气了一声,就当是没有看见史弥远跟汤鹤溪心照不宣的互望那一眼。

“是文是武都当是我朝栋梁,今日邀请叶兄来此,一者是为叶兄晋升副统领贺,二者是,鹤溪希望能够结交叶兄这个朋友。皇城司自来为皇室朝廷办差,统属兵部,在下正好与兵部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叶兄如果在皇城司有何困难,在下定当尽心竭力才是。”汤鹤溪呵呵笑着,温和而又平静的英俊脸庞,看不出刚才那些都是他所指使。

“如此就多谢汤公子。”叶青含笑,余光一直注视着温婉,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是柳轻烟那娘们说的惊喜呢?难道说斜风细雨楼里的人,也会在涌金楼待着?

要不然的话,这个叫温婉的为何要帮着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而不是帮着眼前这几个金主呢?

“那不知道叶兄初入皇城司可有何难事儿?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共谋之如何?”这一次是史弥远问道。

显然,他与汤鹤溪之间更为默契,两人之间一唱一和之间,便是要把叶青初入皇城司后,龙大渊给叶青穿小鞋,为难叶青入住荒废庭院的事情挑明了。

如此一来,只要叶青开口,汤鹤溪自然是拍着胸口答应,而后第二天,叶青再前往皇城司时,荒废的庭院自然便会变成另外一座更加精致的庭院。

可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即便是策划这些的汤硕,也是以宋人喜享乐的习惯,来衡量叶青的价值观,所以在他们看来,这种拉拢叶青为汤家所用的计划,可谓是驾轻就熟,以及胸有成竹。

相信只要给叶青一个诱饵,叶青便会立刻如同大倒苦水般,借着汤鹤溪示好的机会,紧紧抓住汤家这条大腿不放,从而使他能够在皇城司站稳脚跟。

“当然,即便是所统率皇城司兵卒之问题,如果叶兄有所不满,在下也可以帮着斡旋一二,当然,这些还都是看叶兄是否愿意了。”汤鹤溪自信的笑着,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叶青开口之后,自己该是先答应他哪一条,又该回绝、拖延哪一条来使他彻底入汤家门下。

叶青低头笑了下,今天光喝酒没怎么吃东西,虽然面前摆着五花八门,都是老刘头所说的什么珍馐美味,但叶青除了双头鲍鱼等几个菜式外,其他的都没有怎么吃。

汤鹤溪话中有话,显然这是打算拉拢自己,而是否愿意二字,便已经点明,愿意的话,就得投奔汤家门下,不愿意的话,那么以后在皇城司出了什么差错,比如再次出现龙大渊给穿小鞋,自己在皇城司无作为,或者是林光巢的为难,包括部下的为难等等,那就不能怪汤家了。

“当朝右相、当朝兵部尚书,为叶兄撑腰,再不行的话,工部也可以帮叶兄不少忙,如今叶兄你贵为皇城司副统领,宅院的翻新、重建啦,我李立方无二话。对了鹤溪,我听说富春坊还有好几座好宅子,如今还有几处是在工部手里,以叶兄如今之高位,是不是完全可以配的上了?”

李立方对叶青态度大转变,完全是因为刚才叶青那首诗,以及那两句:“揉碎牡丹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从而让他对叶青青睐有加,视为同道中人。

李立方不分善恶,做事全凭喜好,性情古怪、乖张,根本没有人能够把握他的脾气性格,即便是有心结交、拍马屁,则是很容易拍到喜怒无常的李立方的马蹄子上。

但如果是对他爱答不理之人,或者是中了他胃口之人,即便是不愿意结交此人,此人也会死皮赖脸的想要跟你结交,所以当李立方说完后,汤鹤溪第一次温和的笑容背后,出现了丝丝隐忧,深怕这个李立方误了汤思退交代他的事儿。

汤鹤溪一直从容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僵硬,看着李立方旁若无人的一边喝酒,一边与艳妓耳鬓厮磨,干咳了一声说道:“话是如此,但皇城司乃皇家差遣,非有功之人不得赏赐府邸,何况我朝向来文重武轻,想要立战功是难于登天,所以,府邸之事儿,怕是不那么容易。但如果叶兄有所要求,倒是不妨我们一同努力试试也未尝不可。”

史弥远像是极为同意汤鹤溪的话语,点点头后缓缓说道:“当年太祖言:好富贵,积金钱。人生如白驹之过隙,所谓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尔曹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

“所以叶兄如此年轻就已身居皇城司副统领一职,已算是我朝廷命官,自当遵从太祖当年之圣言,此时不待更待何时?汤公子可为叶兄站稳皇城司脚跟,李兄可为叶兄添置府邸,如此一来,人生夫复何求?莫非……叶兄想为赵小姐,还是温小姐赎身?而后独享美人之福?”史弥远笑意盈盈,说完后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温婉。

对于温婉的喜欢,史弥远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喜欢,但温婉三番五次竟然拒绝他的赎身之情,宁可一辈子在涌金楼,也不愿意自己为其赎身。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隔三秋

叶青是最后从涌金楼走出来的,所以当他站到富丽堂皇的涌金楼门口时,不论是汤鹤溪还是李立方,抑或是史弥远跟张恃,早都已经坐着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时间过的可是真快,竟然不知不觉的,在涌金楼里面,与汤鹤溪等人坐了六七个小时。

回首望了一眼身后那涌金楼,叶青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一晚上在涌金楼里的一切,显得好像都不是那么的真实一般,有种就像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感觉。

“都头,还恋恋不舍呢?”老刘头打了个哈欠,一脸郁闷的问道。

“恋恋不舍个毛线啊,咱们摊上大事儿了。”叶青感叹一声,而后与老刘头往马车旁边走去。

“怎……怎么?一次就摊牌啊?还不给人个思索、权衡的时间了?”老刘头拉住叶青的胳膊,指了指街对面阴影处的一架马车,而后继续说道:“不凑巧碰见的,就把我招过去问了问,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望着老刘头无辜乱转的眼神,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叶青皱眉道:“谁啊?你怎么这副表情?”

“燕大小姐啊,刚才我在门口晃悠,正好被瞧见了,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老刘头看着叶青皱眉的样子,心道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啊,都头跟燕大小姐之间还确实是有点儿不一样啊:“对了,都头,那汤鹤溪等人,我看离开的时候,并没有……。”

“暂时先稳住了,我的事情比较复杂,但此时不宜直接得罪他们,毕竟得罪他们的后果咱们受不起,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叶青看着老刘头,而后再看看远处那安静的马车说道。

即便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上一世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堂堂一个市长跨地上任,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灰溜溜的被调回去了。

究其原因,也不为别的,只因为初来乍到,与本地一派的大小各级官员无法同流。

自然,压制市长一头的那位显然也是明白人,也愿意看着手下的人挖坑埋人,乐得其所,所以随便给新任市长挖个坑,就能把人再调回去,换了一个懂事儿的过来。

所以尔虞我诈的官场如战场,他一个看似小小的皇城司统领,其实牵扯的各方势力并不少,在这样的敏感位置,上任不到三天,当朝右相之孙、兵部尚书之子,工部尚书之子,两浙西路转运使,朱熹之弟子,简直就是集齐了文武两路人的实力来拉拢他。

“那以后怎么办?这可不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朝廷上的官老爷发起狠来,没有哪个武将能够吃的消的,远的不说,这近的……对吧?”老刘头拽着叶青的胳膊,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当我傻啊?还是你当他们傻?”叶青扭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老刘头,叹了口气说道:“提拔我的人是谁?”

“不知道。”老刘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那你觉得他们知道吗?”叶青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不知道他们知道不。”老刘头如实回答道。

“我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突然之间祖坟冒股青烟,不对,这特么得多粗的青烟,然后才能从一个禁军都头,一下子变成皇城司副统领?这说明什么?”

“说明提拔你的人很厉害,官很大?”老刘头渐渐有些明白,为何叶青还能如此老神在在了。

“不错,所以不管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是谁提拔的我,暂时的他们也不会动我,即便是知道是谁提拔了我,那么在他们知晓之后,咱们也会很快知晓的,到时候在权衡两边谁比较横、谁比较厉害,然后咱们再选择站哪一队不就好了。”叶青阴测测的笑了下说道。

“可我担心的是,这样一来,咱们很难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啊,而且暗地里如果他们下黑手,就是提拔你的人知道了,也不能确定就是他们干的,到时候岂不是白白的亏了你?”老刘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放心吧,提拔我的人,应该会很快找我的。”叶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除非提拔自己的人是个傻子,什么都不图,就是看自己长的帅,提拔着玩儿。

要不然的话,必然是自己有他可利用之处,而且应该还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待自己帮他解决,不然的话,他没有必要一下子把自己提拔到这么高,完全可以慢慢培养嘛,如果人家认为自己是个人才的话。

“为……为什么?”老刘头眼神有点儿迷茫,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上了年纪一到深夜就容易犯困,一犯困脑子也就跟着不好使了。

“如果是你提拔一个人,你会因为什么提拔他?必然是这人对你有用吧?即然有用,那么等他上任之后,你是不是就要用了?如果不用,你又何必提拔呢?是不是这个道理?”叶青继续耐着性子,只见远处那马车的车帘,已经掀起放下好几次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会是谁要利用你呢?”老刘头摇头思索道。

“我特么哪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跟你在这儿分析了。行了,回去睡觉吧,对了,赵乞儿跟泼李三人呢?”叶青扭头刚要走,才发现陪自己来的三人,少了两个。

“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跟着追下去了。”老刘头一拍脑门儿,差点儿把大事儿给忘了,于是拉着叶青走到离马车不远处,看了看四下无人后,才低声鬼祟道:“你刚进去不大会儿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刘蕴古,也就是皇城司正将,鬼鬼祟祟、神色匆忙的先从这涌金楼出来,而后上了一辆马车,好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所以我想了想,就让赵乞儿跟泼李三跟上去了。反正他们闲着也没事儿干,就……就看看到底这刘蕴古干什么去了呗。”说道最后,老刘头面对叶青那双眯缝着的眼睛,不由的有些心虚。

“我……要是被发现,我特么的更难在皇城司立足了。你真行!”叶青冲有些心虚的老刘头竖起大拇指说道:“那定好了之后在哪会面了吗?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直接回家睡觉,还是上你家找你啊?”

“这……仓促之间,没想那么多啊,我就是顺嘴一说觉得此人有鬼,然后他们两人就自告奋勇的去了。”老刘头有些忐忑的吞吐道。

“即然做了就做好一些,一定要谨慎小心,要么就不做!记住,这种事情做起来,必须要绝对的谨慎小心,虽然他们两人的跟踪我相信不会被发现,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言,发现了那刘古,哦,刘蕴古的秘密,接下来该如何做,如何联系,如何碰头,这些甚至比发现什么情况还要重要,一个秘密的皇城司谍子系统,绝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叶青同样低声跟老刘头说着,而老刘头则是非常认同的点着头,只是刚听叶青说完,这货的眼神就望向了叶青的背后。

叶青察觉到老刘头的异样,看着老刘头那呆呆的眼神,买反应过来的不耐烦问道:“看毛线啊,难道我身后有女鬼不成?”

老刘头连连使着眼色,叶青立刻闭嘴,而后就听见燕大小姐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谁是女鬼,你给我说清楚!”

“都头,那我先走了,要是那个什么,我就再找你?”老刘头见势不好,于是急忙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说话间就要躲的远远的。

“那个……你回去吧,关于你说的那个女鬼的事情,不要害怕啊,世间本无鬼,庸人自扰之罢了。”叶青看着夜色之下,燕倾城那冷冷的面孔,而后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嗨,好久不见。”

“……什么意思?”燕倾城一阵翻白眼,又来自己听不懂的话,于是当下冷着俏脸道:“说人话。”

“有诗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觉得咱俩好像好几年没见了似的,不过一见你,好像比前几天又漂亮了很多。”叶青见燕倾城视线转向了,远处那依然灯火辉煌的涌金楼,于是看着那完美无瑕的侧脸衷心说道。

“无聊!”燕倾城扭头,美眸在远处灯火的照映下,此时多了一丝迷离的色彩。

虽然嘴上说着无聊,但芳心此刻已经快要乐开了花,见到叶青那一刻的踏实感,让她整个芳心,仿佛一下子就涌入到了一种叫甜蜜的地方。

燕倾城甚至没有问叶青为何会出现在涌金楼,也或许是大嘴巴老刘头,已经把叶青卖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傻乎乎的站在灯火阴影下,直到叶青发现今夜灌了一肚子酒,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时,于是两人这才缓缓走向马车,一同往那夜市行去。

叶青驾车,燕倾城与幽儿坐车,李横与梁兴二人陪同,至于其他四人,则被叶青体贴的支回了家,大半夜的没必要再跟着东奔西跑。

南宋一朝的商业千年以后同样著名,甚至让人向往:干净整洁的小巷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各种招牌幡幌目不暇接,尤以酒楼、客栈、茶坊为最。

亮如白昼的街道上车马来往、人头攒动、三教九流、男女老幼嬉笑怒骂、忙闲缓急,神色各异,总之确实是一副难得的盛世画面。

“你想吃什么?”燕倾城兴致极高,一张绝美的脸庞上,从见了叶青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

就连幽儿都有些奇怪,原本在马车上等候的时候还哈欠连天,怎么现在看小姐好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多少钱一支?”燕倾城扭头,只见叶青在一个卖花的小商铺前停下脚步问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客玫瑰

叶青望着那卖花的女子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于是也微笑着伸手说道:“来十朵。”

“这位公子真有眼光,这可是从彭州而来的双头红,一朵三十贯钱,十朵三百贯……。”卖花的女子含笑说道,而后便准备帮着叶青拿那所谓的双头红。

“多少钱?”叶青嗓音都变了,听到三百贯后吓得差点儿蹦起来,望向一旁正诧异的望着他的燕倾城,随口就问道:“三百贯是不是就是三百两银子?”

“不错,你说的很对!”燕倾城与那卖花女子异口同声道。

“停!我不要了!”叶青急忙伸手制止住那卖花的女子道:“这是什么花儿这么贵?三十两银子一朵,我一个月的饷银啊可是。”

“牡丹双头红啊。”卖花女子并没有因为叶青晃了她而显得不悦,继续说道:“公子如果嫌贵,可以看看牡丹姚黄、魏紫,她们便宜一些,一贯钱就足够。”

“那个……那个……我再看看别的。”叶青被鲜花的价格彻底吓住了,原本以为不过三文钱而已,谁特么能想到,竟然是一朵三十贯钱!

这生意做的,简直跟抢没有什么分别嘛,也难怪头顶戴花的无论男女,看起来都是非富即贵的样子,原来特么的鲜花在这个时候,跟奢侈品一样啊,也特么的太贵了吧!

当然,叶青并不知道,在陆游的《天彭牡丹谱》中的记载,确实如卖花女子所喊的价格一样,一朵能够买到价格三十贯钱,并非是针对他而漫天要价。

燕倾城冷眼旁观着叶青的不寻常举动,她不知道叶青为何刚才喊着肚子饿,现在又突然要买花儿。

所以她自然不会知道,叶青自从下定决心,留在大宋朝后,便已经有了向她表白的意思,而今夜借着涌金楼的酒劲,正打算买几朵花儿送给燕倾城来表白。

但谁知道,鲜花的价格,却让兜里只有一两银子的叶青,变得有些心虚,连连感叹,泡妞看来真的需要钱啊,不管是千年后,还是如今啊,有钱才是硬道理啊。

眼睛扫过,红色如同玫瑰一样的花朵儿,吸引了叶青的注意力,于是不理会冷眼旁观燕倾城那疑惑的目光,问道:“那个多少钱一朵?”

“玫瑰?”卖花女子问道。

“她是玫瑰?”叶青两眼一亮,急忙看向燕倾城,但佳人却不解风情,依然是沉默冷眼,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多少钱?”叶青大喜,想不到如今就有玫瑰花啊,显然没有比玫瑰更适合送给燕倾城的了,玫瑰代表着什么,难道不是是个人都该知道其寓意的吗?

“十文钱一朵。”卖花女子笑着道,但眼神明显带着一丝犹豫的看了一眼叶青旁边,脸色一直冷冷的燕倾城。

“好,帮我来……来……。”叶青算着自己一两银子可以买几朵,但想着一会儿还得吃饭,于是只好道:“就来九朵吧。”

燕倾城一看这个白痴真要买玫瑰,再联想着他如今皇城司的身份,犹豫了下还是拽着叶青的衣袖低声说道:“你确定你要买玫瑰吗?”

“当然,要不是玫瑰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我第一选择就是买她。”叶青见燕倾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反而是显得有些凝重,甚至还四下张望着,像是怕被人看到一样,难道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所以有些害羞?

“那你知道玫瑰象征着什么吗?”燕倾城再次郑重的问道,对于叶青平时偶有不通世俗、常理的行为,燕倾城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她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问道。

“我怎么能不知道?”某人的语气很不悦,太看不起人了吧,不要老用旧眼光看人,我这都来大宋快要半年了,已经可以算是大宋人了。

燕倾城看着神情还不悦的叶青,自己好心提醒他,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态度,悄悄松开叶青的衣袖,扭头就要带着幽儿离去。

而后就看见李横凑到了叶青跟前低语道:“玫瑰花常被人们看作是刺客的代名词,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我……。”叶青一愣,在卖花女子递过玫瑰时,不小心被花径上的刺扎痛了手指,手拿玫瑰看着李横难以置信的诧异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现在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而后手拿玫瑰,你是为了匹配自己的身份吗?”李横看着叶青的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更加肯定了,叶大统领显然压根儿就不知道玫瑰,真正代表着什么!

“你妹啊,你怎么不早说!”叶青郁闷的瞪了一眼李横,望着跟幽儿远去的燕倾城,再看看手里的玫瑰花儿,套路整错了啊。

“燕小姐提醒你了啊,但你说你知道啊,我是不放心才想着再告诉你……。”

“你这是坑爹你知道吗?记得让她找钱。”叶青手拿玫瑰,看着燕倾城跟幽儿已经混入人群之中,于是交代了李横一声,连忙向燕倾城的背影追过去。

夜市头戴鲜花的男子不少,手捧鲜花的女子也有很多,但像叶青这般手拿九朵玫瑰花儿的,他算是独一份。

追上燕倾城的玫瑰刺客,先是支走了旁边的梁兴,而后又拍了拍幽儿的肩膀,吓了一跳的幽儿回身,看着手拿九朵玫瑰的叶青,不明何意。

“那个……幽儿,你去前面那李七的羊肉店等我跟你家小姐,我……我那个有点儿个人私事儿要跟你家小姐谈。”叶青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李七羊肉店的招牌,有些心虚的对幽儿说道。

“你想对我家小姐干什么?”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是真敏感,即便是叶青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但这样都能让幽儿敏感的察觉到,这个家伙好像对小姐有不轨之意。

“小丫头别多问,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快去。”叶青看了一眼毫无所动的燕倾城,示意她让幽儿离开。

燕倾城走到人群稍显空旷的地方,抬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人流,热闹的街道上叫卖声在耳边不绝于耳,吸口气对幽儿说道:“我不喜欢羊膻味儿,幽儿你去宋小巴那家店等我吧,记得自己小心。”

“能有什么事儿啊,有梁兴陪着呢,梁兴你跟幽儿先过去点菜,一会儿我就过去。”叶青手里的玫瑰花,在幽儿问他想对燕倾城做什么时,便被他做贼心虚的藏在了背后。

燕倾城看着幽儿撅着嘴,一脸不乐意的跟梁兴离去,而后便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芳心却是扑通扑通如同好几头小鹿在乱撞。

女子的直觉以及叶青那有些稍显扭捏的神态,让燕倾城大致猜到了叶青想要做什么,虽然她不知道叶青会如何做,但少女的芳心深处,没有一个不喜欢浪漫情怀的。

站在街角的角落,望着人头攒动的街景,热闹喧嚣的叫卖声、欢笑声在两人耳边响起,但因为两人的相对沉默无言,此时此刻,两人就仿佛被这热闹喧嚣的世界隔离了一般。

“咳咳咳……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儿,就是……其实……那个我……。”叶青总感觉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紧紧注视着他,所以这让多年来不知道紧张是何物的叶青,在这个时刻,变得有些结巴跟无措。

“嗯。”燕倾城低头望着裙摆,一双小手在衣袖里已经紧张的攥成了拳头,芳心扑通扑通乱跳,脸也开始变得发热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叶青把背在身后的玫瑰,双手举到了燕倾城的面前,一脸虔诚的说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什么意思?”燕倾城心跳加速,芳心仿佛要从胸膛在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似的,绝美的脸颊带着一丝的涨红羞涩跟紧张不安,虽不明白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但男女之间的感应暧昧,有时候完全不需要语言,便能猜中对方这是求爱的意思。

“你……你……你先把花收起来。”燕倾城看着一直虔诚的举着,象征刺客的玫瑰花在自己跟前,同样是一脸紧张跟难为情的叶青小声说道。

“那怎么行?这……这花儿是我送给你的,如果你收下,就算是答应做我女友了,不不不收下,就是拒绝……对了,你等下啊,我想想啊。”叶青一直举着花儿,突然间想起,后世有一次为了挽留分手的女友,看到过的一首关于玫瑰花的诗。

燕倾城有些无奈,飞快的看了一眼拿玫瑰花求爱的叶青,有些懊恼道:“你……你让我答应什么啊,这又不是我说了算,你应该……那个……。”

只是燕倾城话还没有说完,就跟叶青一同看见李横挤过人群,向他们两人这边走了过来。

而后燕倾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的叶青,突然走到李横跟前,一脚踹在李横的腿上,恶狠狠的说道:“滚,什么时候跑过来不行,便要在这个时候,去宋小巴的店找幽儿跟梁兴去。”

“你踹我干嘛啊?你俩……你俩有事儿啊?”李横这货看看低头扭捏,半转身面对他的燕倾城,再看看一脸恼羞成怒的叶青,疑惑的问道。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呢?快滚!别耽误了老子的好事儿!”叶青一把揪住李横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而后甩开电灯泡李横,直到李横消失在人群中后,才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到了燕倾城跟前。

“你到底要说什么?”燕倾城低着头,心里却是恨的要死,求爱哪有这般求法,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自己有意……。

“美名源于珠宝石,子虚赋里多学识。长夏时节花更艳,四季犹可葩满枝。……情侣常以寄相思。一年一度乞巧节(七夕),正是玫瑰走俏时。那个……这下你懂我的意思了吗?”叶青再次把玫瑰花递到了燕倾城跟前,看着那害羞低头的佳人,抑制住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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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点将台

临安城皇宫德寿宫,几乎每个房间都是灯火通明,唯独一间平日里,就连宫女都很少进去的房间,此刻依然是暗黑一片。

西边凤凰山上吹过来的山风,摇曳着宫内如今已经快要基本全部替换完成的羊角宫灯,使得整个有些阴沉与凝重的德寿宫,一时之间少了一些阴霾密布的阴郁。

王伦站在暗黑的房间外面一动不动,自从把那封密信原封不动的交给天家后,已经是快要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家依然还在寂静漆黑房间里,只是偶尔会传出一丝轻轻的叹息声。

就在王伦如同入定老僧一般,继续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时,里面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瞬间便让王伦睁开了双眼,原本微微弯着的腰身,又再次往下弯了弯。

转过头的瞬间,赵构便已经亲自打开门,从漆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甚至不用王伦帮忙,赵构又亲自把房门缓缓的关严:“陪朕走走。”

“是。”王伦急忙躬身说道,而后疾走两步到宫殿的拐角处,一只透着柔和光芒的羊角灯笼,便被王伦拿在了手里。

穿过德寿宫内的飞来峰,绕过那被赵构亲自命名的小西湖,两人看似毫无目的的随意走走,只是不一会儿的功夫,赵构便带着王伦,出现在了将台山。

跟随在赵构身后的王伦,看着赵构继续往前,站在将台山唯一平坦空旷,如同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转身望了望身后灯火通明的皇宫后,又继续往前方走去。

手持羊角灯笼的王伦急忙跟上,最终与赵构在将台山前方一个隆起的小山头、以及十数根石笋林立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着灯笼靠近,赵构伸出一只带着老人斑的枯瘦手掌,轻轻抚摸着中间那石笋上的红色字迹:点将台。

“那个叶青如何了?”赵构手指顺着点将台的比划来回游走,淡淡问道。

“回太上皇的话,已经赴任皇城司,虽不能说无人难为他,但好在已经全身而退,前两天听说在皇城司还受了一些伤,倒是无大碍。”王伦灯笼尽量随着赵构的手指而动,尽量让那朱红色的点将台三字,在灯光的照耀下,能够显得鲜艳如血,最后是带着一丝杀伐之意!

“皇城司已经完全烂了啊看来,汤思退这两年老得太快了,还把朕当作当年的朕啊。”赵构叹气仰头,星空之下,人显得极为渺小,仿佛就连平日里略显磅礴的凤凰山,也变得如同尘埃般渺小。

“龙大渊今日来此,倒是未经汤府,是直接通知奴婢的。”王伦低着头,每一次从那间书房出来,天家的心情都不会很好,所以这也让侍奉时,越发显得小心谨慎。

“是该整顿了。但苦无合适的人选啊,昚儿倒是想要励精图治,但不论是北伐之战,还是建康一役,皇城司完全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如今已然成了烂摊子,难啊。”赵构在一处石墩上刚坐下,向想要提醒他夜深露重的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

而后继续盯着那鲜红的点将台三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禁军充斥的皇城司想要整顿,就该由一个立场不在和、不在战的人来统领,汤思退这些年只想着替朕消化岳飞的背嵬军,从而把皇城司当成了炉子来烧背嵬军的战力,虽然实效,但……到用时就又发现毫无用处。对了,那叶青你以为如何?”

“回太上皇的话,奴婢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当初西湖论道一番话,奴婢……奴婢……。”

“但说无妨,这里就朕跟你二人,你还怕什么?”赵构脸色深沉,眼角的皱纹显得一双眼睛,即便是在灯笼的照耀下,也显得有些悲哀跟无奈。

“是。奴婢觉得那叶青在西湖一番言论,倒是合乎太上皇您的人选,立场不在和、不在战,但又不怕战、不怯战,只是不知道其他能力如何,是否有野心。”王伦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言辞说道。

“但是杀人倒是有一手不是?”赵构难得的露出了一次会心的笑容,左相王淮,刑部梁克家二人,都曾被他召到宫里问话过。

而二人也都曾见过被那叶青反杀的八个金人的尸体,以刑部梁克家的判断,以及王淮这个主战武将的判断,在看了那八个金人的尸体后,从杀人的手法上判断,可都是赞不绝口,这也多少给了赵构一丝对叶青的信心。

望着王伦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构破天荒的又一次发出会心的笑容,习惯性的拍着膝盖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担忧武将过于野蛮,一旦坐大不好收拾,但皇城司又不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何况我大宋朝向来是文统兵,这个倒是不用多担心。”

“奴婢深怕这个叶青辜负了太上皇的一番苦心,如果此人只是懂得杀人,怕是很难达到您的期望,辜负了圣意。”王伦对于赵构猜测他内心的担忧,记不摇头否认,也不点头认同道。

“宦官无法任职啊,不然的话,朕最看好的是你,但也无妨,若是那叶青能办到,以后你王伦多从旁提携着一些就是。朕即能扶起昚儿做我大宋朝的皇帝,难道还不能扶持一个人做皇城司的统军?明日在临安城找个老宅子,让那叶青过来朕再亲自见一次。”赵构说道最后,枯瘦的手掌,便重重的拍在了点将台三个血红的字上。

“是,太上皇。”王伦随着赵构起身,弯着腰扭头之余,目光还是飞快的扫了一眼那点将台三字,仿佛那血红的颜色是从石笋中渗透出来的,带着一丝绯丽、一股杀意正缓缓流淌着。

诺大的皇宫内对王伦眼前的赵构而言,仿佛有着一丝的清冷孤寂,而在皇宫外的临安城夜市,此刻却是依然热火朝天,人流喧嚣。

“你喜欢吃这血肚羹?”燕倾城望着叶青眼前一碗鲜红如血的肚羹,三口两口就被他全部吃进了肚子里,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饿啊,要不然吃什么?我哪知道你跟白纯一个毛病,不喜欢羊肉。”叶青擦了擦嘴,终于感觉到肚子舒服了一些。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看来是果真不假啊,只要老百姓能够吃饱肚子,没人会造反的,古往今来大都是这个道理。

不过好在,南宋朝如今百姓暴乱也不多,倒是听说北地不少百姓暴乱,一直跟金国在打着游击战。

“白纯也不喜欢羊膻味儿?”燕倾城如今已经不再奇怪,叶青为何一直对白纯直呼其名,而并不是称呼嫂嫂。

西湖那一日发生在叶青、白纯与范念德之间的恩怨,多多少少也已经让燕倾城明白,其实白纯跟叶青之间,严格来说,可以说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毕竟定亲并非是娶亲。

不过这样的结论,多少让燕倾城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吃醋,总认为叶青跟白纯之间,不是旁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但无奈她自己现在又不是叶青什么人,即便是自己刚才收了叶青那九朵,被解释为代表长久的玫瑰花儿,也不能代表什么,只能是说明如今不过是两人心意相通罢了。

至于两人想要进一步发展,自然是还要看燕鸿渊的意思,自然是还要……长嫂如母的白纯,替叶青前往燕府提亲才对。

可让白纯前往自己家向父亲提亲?燕倾城就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太现实,白纯会愿意吗?燕倾城心里没底,同样,叶青心里也没底。

看着叶青跟前的碗被收走,燕倾城这才又换上了一脸甜蜜到,足以祸国殃民比拟褒姒的笑容,坐在桌前一手拄着下巴,一边望着自己另外一只手里的玫瑰花儿,而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下说道:“对了,过几日我就要去一趟泗州了,那里的生意隔一些时日就得过去一趟,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泗州?应该不算很远吧?”叶青皱了下眉头,看着有些不情不愿,仿佛不愿意去的燕倾城问道。

“千里之遥,你说远不远?”燕倾城看着叶青的眼神,甜蜜一笑道。

一旁的幽儿不知为何,看着小姐那小女儿状的幸福样子,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李横跟梁兴则是抹抹嘴,低声告诉叶青,那边候着去,实在受不了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眼神了。

随着后知后觉的幽儿,在接连被叶青用眼神威胁了好几次后,终于也撅着小嘴,看了一眼低头憋着羞涩笑意的燕倾城一眼,起身离开桌子,向李横跟梁兴两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给你的弓弩现在会用了吗?要不要哪天我手把手教你?”叶青坐在燕倾城的对面,当幽儿起身离开后,某人就开始蹭着板凳,不知不觉的蹭到了燕倾城的右手边,也就是刚才幽儿所坐的位置。

“嗯。”燕倾城在众人都离开后,再次单独面对叶青时,神情又显得有些紧张与羞涩,低着头嗯了一声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只大手握在掌心,急忙抬头大惊失色的看着叶青,娇嗔道:“喂,你干什么,快放手,有人会看见的。”

燕倾城雪白的脸颊瞬间通红,就连耳根子此刻也一阵发烧,努力的想要挣脱拿回自己的手,但却被人家死死的握住,而后两只手从桌面连在一起转移到了桌子下面。

“放手啦。”燕倾城小声的说道,但那只被握着的手,却是舍不得再次抽回,任由叶青握着小手,一颗芳心则是即紧张又甜蜜,怕被人看见,又想就一直着这样,永远被他牵着手不放开。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翻墙

早起的锦瑟打着哈欠,先是替白纯烧水,而后是做早饭,只是刚刚在厨房忙活起来的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家公子昨天一晚上都没有打门,不会一晚上没回来,在那涌金楼鬼混了一晚上吧?

放下手里的活计,听到厨房外面传来脚步声,急忙跑出去一看,只见叶青正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看见幽儿后没好气撇了一眼,说了一句每天早晨都会说的“早”后,便开始自己动手在井口打水准备洗漱。

“公子,您昨天怎么回来的啊?”锦瑟仿佛见鬼了一样,昨天她并没有睡的很死,甚至是一晚上都在侧耳倾听着,外面是不是有人打门,但直到天都快亮了,也没有听到有打门的声音,而后她才心神一松,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为什么不给我留门?”叶青一张挂满了水珠的脸,看着小叛徒质问道。

“小姐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锦瑟瘪着嘴说道:“那您昨天晚上怎么进来的啊?”

“翻墙啊,咱家这墙你觉得拦得住谁?”叶青没好气的甩甩湿漉漉的头发,旁边一脸好奇的锦瑟急忙跑开老远。

“什么?您竟然翻墙进来?您……我要告诉小姐……。”

叶青歪着脖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理直气壮的锦瑟,讶异道:“锦瑟小叛徒同志,我翻的是自己家的墙,又没有翻别人家的墙,你凭什么告诉你家小姐?而且我做错什么了,犯了大宋哪条律令了,要让你告诉你家小姐?”

“总之翻墙就是不对。”锦瑟对于小叛徒三字倒是已经认同、或者是已经懒得反驳了,但多了同志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此刻也无暇顾及,看着叶青那撇嘴不屑的样子,嘟囔道:“反正我要告诉小姐,您昨天晚上是翻墙回来的,到时候小姐如何说您,您别怪锦瑟就是了。”

“我不怪你怪谁?难不成怪墙啊!”叶青把擦完脸的湿帕扔给了锦瑟,而后便往厨房走去。

白纯一大早上就听到两人在院子里又吵起了起来,虽然说她也很气愤叶青骗她跟锦瑟两人,让她们两人把他当祖宗似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伺候了两天。

但反过来一想,家里就这么一个男丁,不管如何,总比真的受伤了要强太多了吧!

所以经过一晚上之后,白纯甚至已经把昨天发现叶青骗她的事情给忘了,精神还一直处在叶青受伤的那两日。

站在二楼的阳台处,看着院子里瘪着嘴,又一次惨败给叶青的锦瑟说道:“锦瑟,别跟公子计较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呢。”

“小姐……。”锦瑟一脸幽怨,先是看了一眼厨房里狼吞虎咽的叶青,而后再看看脸色平静的白纯,提醒加告状道:“小姐,您忘了昨天公子是怎么上的马车了吗?他昨天晚上不知道时候回来的,而且还是翻墙回来的。”

站在二楼阳台的白纯一愣,渐渐变得清晰的头脑,瞬间想起了昨天叶青可恶的一面,而后一语不发的扭头便从二楼走了下来。

望着白纯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阳台处,脸上开始眉飞色舞、幸灾乐祸的等待白纯下来的锦瑟,看着狼吞虎咽的叶青说道:“公子,小姐马上下楼过来了,您还不赶紧跑?”

“你真是个叛徒,不过你说的很对。”叶青随便擦了下嘴,从锦瑟开始告状起,他就做好了赶紧出门当差,以此逃避白纯责问的准备。

所以当锦瑟幸灾乐祸的说道时,叶青便急忙走出厨房,冲愣在原地,料不到他真的准备逃离,而神情显得有些发呆的锦瑟竖了个大拇指后,便匆匆往门口走去。

身后与此同时便传来了白纯有些冰冷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拜拜,我得当差去了。”叶青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白纯声音的方向招了招手。

而后就听见锦瑟看着兴师问罪的白纯委屈道:“小姐,我不是真的提醒公子赶紧跑,锦瑟只是……只是……。”

“只是你个头,你还真是打算当个两边都不讨好的叛徒啊。”白纯看着叶青的背影消失在影壁方向,而后笑着点了下有些郁闷的锦瑟的额头说道。

“小姐,我不是成心的,是公子太狡猾了,我就是想幸灾乐祸一些而已。”锦瑟苦着脸,自己太不长记性了,每次都是自己吃亏,自己还每次都想扳回一城,可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白纯笑了笑,看着锦瑟那委屈的样子,只好柔声说道:“你自己不长记性,你也不想想,这么久了,你可赢过他一次?我看你就是被他欺负习惯了,别想了,我又不会怪你,下次我帮你讨回公道。”

“真的啊小姐?”挽着白纯的手臂,两女开始往厨房里走去。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看着叶青能够相安无事的从涌金楼回来,今日一早还能起来去皇城司当差,白纯心里就已经很知足了。

经历了父亲被罢免流放一事儿后,在白纯心里,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不及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要来的珍贵。

所以看着叶青能够活蹦乱跳,还能够跟锦瑟吵架斗嘴,欺负锦瑟,她心里其实已经很知足了,至于被叶青骗着伺候了两天,心里自然是不在意。

只是连着两天与小叔子之间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事情,总让她觉得仿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儿一样,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对不起谁了该。

叶青的兄长与自己之间无名无份,当初是自己为了躲避汤鹤溪的纠缠,不愿选择在父亲被罢官流放时,前往亲戚家里寄居、躲避。

而是选择了以踏入叶家,来打消汤鹤溪的念头,所以细细分析来,白纯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对不起叶宏的地方。

而至于自己的父亲,白纯觉得更谈不上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了,如果自己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恐怕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名其妙,吃着饭想着心事儿的白纯,在觉得自己对不起谁一事儿上,突然间脑海里出现了燕倾城的影子。

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后,白纯竟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跟小叔子之间,这两天过于暧昧的误会,如果真觉得对不起谁的话,应该就是对不起燕倾城了吧?

但为什么会是燕倾城呢?端着碗有些发愣的白纯自己也不知道,直到锦瑟喊了她好几声,白纯才从深思中反应过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马车行走在稍显清净的街道上,不时能够听见那歌谣似的曲子飘进马车里来。

“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侯潮门外酒坛儿、庆春门外粪担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

“都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老刘头跟赵乞儿、泼李三三人互望了一眼后,于是决定还是由嘴皮子最为利索的老刘头来告诉叶青,昨天跟踪刘蕴古后,他们二人发现的事情。

“好消息吧,本来上皇城司当差,就比去燕家当差心情要显得沉重,再不来个好消息提提神,就有点儿太对不住自己了。”叶青坐在马车里说道。

马车是龙大渊特意批给他的,因为他受伤的缘故,所以龙大渊送了很多补品过来时,就连同马车一起留下了,虽然很普通,但对于叶青、老刘头四人来说,聊胜于无啊也算是,最起码省下了不少脚力。

“咳……。”老刘头干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都头,好消息就是,昨夜里发现,刘蕴古跟范念德之间有往来,虽然没曾看见范念德送刘蕴古出府,但根据赵乞儿跟泼李三观察,刘蕴古绝不是第一次前往范念德的府上,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是结交已久了。”

“范念德跟刘蕴古相识?”叶青眉头皱了下:“这特么的是好消息?你跟范念德站一边了是吧?”

“都头,相比坏消息,这的确算是对您有价值的消息啊。”老刘头干笑一声,急忙解释着。

“那坏消息呢?别告诉我是刘蕴古跟范念德打算联手干掉我。”叶青感觉右眼好像在跳。

“要不说您能被提拔为副统领……。”

“滚!这特么的都是坏消息!说吧,他们打算怎么对付我,打听出来了吗?”叶青气的想要伸腿踹老刘头,但随即又收回了伸腿的冲动。

毕竟老刘头几人,不像是李横一般,跟自己年纪相仿,而是已经四五十岁了,当自己叔是决计不成问题的,该给的尊重还是要滴!

“暂时还不知道,但范念德确实找刘蕴古想过对付你,不过是在您晋升副统领之前,还是之后就不好说了。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刘蕴古从范府出来后,就前往了龙大渊的府邸,但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着那坊地,转了大半圈后,又再一次的回到龙大渊的府邸门口,然后才装作行色匆匆的样子打门的。”这一次说话的是赵乞儿。

因为在跟踪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看着刘蕴古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赵乞儿便留了个心眼儿,跟泼李三分开跟踪了一段时间。

所以当刘蕴古的马车,再次回到龙大渊府邸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泼李三跟丢了,自己却在龙大渊的府邸门口,如同守株待兔般,等到了刘蕴古下马车,匆匆忙忙的跑进了龙大渊的府邸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松坊

泼李三与赵乞儿在龙大渊府门口再度汇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刘蕴古与龙大渊便一同走了出来。

看着刘蕴古先上马车离去后,泼李三便溜着墙角又紧紧的跟了上去,而赵乞儿便留了下来,看着龙大渊的马车匆匆从后门驶到前门,而后拉着龙大渊匆匆前往的皇宫的方向。

直到马车在东华门处停下,龙大渊走下马车,顺着皇宫那绵延如长城的宫墙,往和宁门的方向走去,直到龙大渊有些无精打采的再次走到马车跟前,赵乞儿才趁机偷偷的溜了回去。

而另外一边的刘蕴古,在从龙大渊的府里出来后,便也直直回家了,只是下马车的时候,又抱起了从范念德的府上拿来的木盒。

叶青四人走进皇城司,自然叶青的鱼符只要经过查验,赵乞儿三人的身份,就不会有人再查验了。

皇城司内并没有看见龙大渊,也没有看见林光巢,叶青带着如同邀功的老刘头,来到前些日子龙大渊给指定的院落。

与上一次来相比,院子内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里面的家具等等,还是稍显陈旧,但又不是当家住,也就没有人在乎。

何况叶青也知道,即便是在乎又能怎么样儿?龙大渊明显是给自己穿小鞋,自己总不能还傻乎乎的往跟前凑,给龙大渊送上继续打压自己的机会吧?

满意的把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再次走到院子里坐下,几株参天大树之下,渐渐升起的朝阳光线,被遮挡的密不透风,比起其他地方的光线,明显是要暗淡了很多。

“我琢磨了,要是觉得房间、院子光线太暗的话,过些时日咱们可以把那几个纵横交错在一起的大树杈子,给它锯了,这样能够让院子跟房间稍微敞亮一些。”老刘头见叶青很满意自己这几天的打理,所以在叶青抬头望着头顶那密密麻麻的枝桠时,便提议说道。

“留着吧,这几株树长成这样也不容易,光线暗些就暗些吧。”叶青很享受院子里这几颗上了年月的树木,这要是在后世,院子里面有这么几株透着沧桑,而且长势如此之茂盛的参天大树,可是要被林业部门当祖宗似的供着的,哪舍得还锯掉啊。

“人手我也挑了,加上挑选的七个人以及我们三个共十人,就算是您的亲兵了,您也别嫌弃,虽然岁数都大了一些,跟我们年纪相仿,但这实力还是有的。您也知道……。”泼李三凑近到摩挲着一株大树躯干的叶青近前低声说道:“龙大渊这就是成心的,您能够统领、调派的皇城司人手,虽然说人数比林光巢多,但确实都上了年岁了,矬子里面拔将军,咱们只能先将就着……。”

“我没嫌弃啊,看样子好像是你嫌弃才对。”叶青扭头,看着颇有无奈的泼李三说道:“皇城司并不是要能打能杀的悍卒,要的就是像老刘头那般奸猾……。”

“都头,我人在这呢,您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要是我不在也就算了,但我……。”老刘头气的想翻白眼,这几天自己忙前忙后,又是要打理院子,还要跑到城外禁兵营拉关系、套近乎,打听叶青被埋一事儿到底是不是阴谋,没想到自己如此忠心耿耿,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评价。

“我这是夸您呢。”叶青脸皮也够厚,即便当面被人拆穿,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继续说道:“这几日我抓紧整理下,到时候你就知道咱们这些人比林光巢手里的人好用了。但……赵乞儿,燕府那里人手怎么补?卢仲可有说法儿?”

想起昨夜燕倾城说的过几日就要前往泗州,现在算上李横也不过是六人,四个人的缺口得补上,不然一路上少了四个人的话,还是有些让人不放心,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

而且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再从皇城司挪用几个人护卫燕倾城,毕竟自己现在也是堂堂的皇城司副统领,手中再没有权利,但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

赵乞儿看了一眼老刘头,鹰眼转了一圈后说道:“您受伤的那天卢仲就送来了四个人的名单,不过被老刘头给回了,应该是不太满意。”

“那几个人我老刘头都认识,人品不行,虽然都曾在其他商贾府上做过护卫,但后来都是出了幺蛾子后,被退回去的,卢仲显然收人家好处了,我就替您做主给回了。”老刘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叶青说道。

叶青明了的点点头,而后冲老刘头竖了个大拇指道:“交给你办?”

“那您就放心吧,李横六个人保证没问题,其他四个人,我觉得从咱们这里面挑还是比较靠谱,谁也不知道万一以后会发生什么不是?以防万一如何?”老刘头跟叶青心照不宣的对了一眼说道。

叶青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跟赵乞儿、泼李三一同看见,在庭院的月亮门处,一个穿着正将服饰的人,正缓缓的走了进来。

赵乞儿跟泼李三看了一眼那人,而后不易察觉的向叶青点了点头。

老刘头见叶青三人都同时望向月亮门处,于是也立刻转身,只见刘蕴古正在叶青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进来,而身后,赫然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

叶青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身穿正将服饰的人,余光中也看到了赵乞儿跟泼李三微微的点头,显然这个正将就是他们昨夜里跟踪的刘蕴古了。

而刘蕴古后面的人,正是那日在西湖,跟那个敢穿黄色内衬衣服老头儿的陪同,也是交给自己那块玉佩的太监!

“不想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叶统领如今在这皇城司衙门可还适应?”王伦含笑行礼,而后才对领着他过来的刘蕴古说道:“有劳了,多谢刘将军。”

“中贵人您请。”刘蕴古急忙躬身行礼道。

“哦?”王伦神色一愣,而后含蓄的笑了下,脑海中仔细的回忆了下,他印象中并不记得自己跟刘蕴古有见过面,但为何他会认识自己呢?

不过王伦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皇城司的正将,如果想要留心一个人,应该还是不难的,而且皇城司,本就是干的暗地里活计,即便是认识自己,也不足为奇。

叶青如今对中贵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已经有所了解,而且中贵人可是太监里面极为高等的,这可是侍奉皇上等皇室成员的重要人物。

“叶青见过中贵人,多谢中贵人关心,一切都还好。”说完后,便在王伦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要把王伦让进房间内。

而王伦则是四下打量了打量这光线有些暗淡的院落,含笑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咱家来此便是来请叶统领的,耽搁不得。”

叶青心一动,看来昨天晚上自己对老刘头所言,这就成真了啊,提拔自己的人,看来真的是上次这太监陪同的老头儿了。

只是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呢?也是太监?还是说是王爷?还是说是什么人?

不过不论叶青如何在心中猜测,他都丝毫没有敢把赵构的身份往皇帝、太上皇的层面上猜测,毕竟对他自己来讲,除非是自己走狗屎运了,竟然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

先不管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就是这种低概率到,如同买彩票中大奖一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叶青便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可是皇帝、太上皇,临安一百多万人,要什么样儿的能人找不到,能够看上自己?然后提拔自己为皇城司副统领?

但就是这样完全不敢让叶青相信的事情,就如同穿越这一件事儿一样,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钱湖门离皇宫很近,是紧邻凤凰山最近的一个西城门,流经皇宫内的大河,一条会从嘉会门流入钱塘江,而另外一条则是横着斜穿皇宫,而后沿着凤凰山脚下流入城外,进入西湖。

所以钱湖门的景色因为紧邻凤凰山,加上又紧挨皇宫,这里的几个坊地,便成了达官贵人、皇室宗亲等等聚集的地方。

万松坊便以能够看见凤凰山上的大片松树而命名,更是皇室宗亲们的居住地,而在这里的府邸,通通都是幽深雅静的深宅大院,甚至就连当年与当今圣上赵昚,一同被召进宫,而后被晋封为信王的赵璩,也在万松坊居住。

叶青与王伦同乘一架马车,两人在马车里面对面而坐,一路上不论叶青如何询问,只要稍微跟赵构的身份沾一点儿边,王伦便会笑着不说话。

中和巷,以巷子后面从皇宫里分支出来的那条小河命名,巷深境幽,甚至抬头就能看见凤凰山郁郁葱葱的美景,而府邸的身后,就是那一条分流而出的中河。

巷子的尽头,一处应该是叶青一路走来,见过最为小门小户,却与燕府正门差不多大的府门口,一左一右两头与人高的大狮子,矗立在门口彰显着府邸的威严。

朱红色的大门虽然不是很亮丽,但依然给人一种豪门世家该有的风范,铜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在马车行至府门口后,无声的缓缓打开,不等叶青下车,只见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后马车又缓缓从正门驶了进去,当身后的朱红色大门关上后,马车也再次停下,王伦这才示意叶青下车。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司 五伦

下车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巨大如墙的影壁,上面精工细琢雕刻着山山水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府邸虽然不是官家府邸,但敢让门口两个人高的石狮子镇宅,又敢用如此巨大的影壁,其宅院主人的身份,怕也不是一般人。

山水雕刻的影壁叶青看不出任何寓意,所以他就不会知道,这影壁上所刻的,便是当年徽宗在汴京时所建的艮岳全貌,也被称之为万岁山。

当年徽宗大力建造艮岳,而后发生了什么,想必任何人都清楚,那便是方腊起义,以及水浒传的故事儿。

花石纲是中国历史上,专门运送奇花异石,以满足皇帝喜好的特殊运输交通名称,“纲”意指一个运输团队,往往是十艘船称一“纲”。

而当年徽宗为了兴建艮岳,满足自己对奇花异石的喜好,太湖石、灵璧石、英石、昆石这四大观赏玩石,变成了他最为钟意的石头。

于是从各地开始被运往汴京万岁山,花石船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要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不惜拆毁桥梁,凿坏城郭等等。

而随着徽宗越来越喜欢这些从各地运送过来的奇花异石,统管万岁山奇石的应奉局、造作局,便开始更加卖力的在民间搜刮,同样这些官吏也开始趁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

甚至开始连百姓家里的石头、木头等等都不放过,最终迫使百姓卖儿卖女、倾家荡产,迫不得已只能四处逃难,而后激起了方腊起义。

元代诗人郝经曾作诗:“万岁山来穷九州,汴堤犹有万人愁。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由此也可以知道,后来被金人掳走,最终被金人在死后还当作灯油来点的徽宗,也不是说有多可怜,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喜好,牵连了整个皇室与大宋王朝罢了。

跟随着王伦的脚步,绕过眼前如一堵墙般的影壁,三进院的府邸处处透露着一股无声的落寞,门窗看起来都很干净,但在叶青匆匆打量下,总觉得是缺少了一丝人气,多了一丝的阴郁。

跨入到第二进院子后,叶青才发现用别有洞天来形容真是太贴切不过了,楼台亭阁、小桥流水,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的花朵,不算高大的树木,显然还是经过一番裁剪,每棵树看起来都极为别致,仿佛那盆栽里的植物一般,都有着独特的造型。

而随着继续深入到最后一进院子,一股雅致与高贵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些穿着红色服饰、顶盔戴甲的兵卒,五六步远一个依次默不出声的站着,即便是叶青这个生人进来,好像也不值得他们抬起眼皮看上一眼。

最后一进的院子在叶青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型公园一样,从府邸身后的河流引进来的水流,被巧妙的设计在整个院子里,江南园林特有的白墙青瓦,株花树木、假山流水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演武场。

而此刻,当初在西湖见过一面的老头儿,正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时不时也打量着这个幽静、淡然的花园。

“请吧叶统领。”王伦看叶青望着赵构的背影有些发愣,于是柔声细语的说道。

“那个……您等会儿啊,我想想问问中贵人您,这……这见这位贵人,有没有什么礼数?您有没有什么要叮嘱在下、末将的?”叶青急忙改口问道。

他再傻也看出来了,满院子站满了红色甲胄的殿前司、侍卫司的兵卒,而且还有一看就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子,在旁边侍奉着那老头儿,这老头儿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呼之欲出,但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叶统领不必紧张,该有的礼数做到了就合适,天家向来仁和……。”王伦笑着道。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中贵人的话,我是皇城司副统领,不是统领。还有您说天家……呵呵……。”叶青嘴角抽了抽,最后“你好、再见”四个字硬是憋回到了肚子里。

殿前司、侍卫司、皇城司,三司向来都是为皇室服务的,所以眼前那老头儿,能让殿前司跟侍卫司的人为其站岗、护卫。

而且岁数绝对比当今皇帝大很多,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太上皇赵构了呗!!!

“怎么?知道朕的身份后,害怕了、胆小了?腿脚迈不动了?”赵构从那亭子里站起身,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矮的身材,加上那久居上位者养成的气势,此刻确实是怎么看怎么像,掌控半壁江山社稷的太上皇。

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叶青总感觉像是喜怒无常的杀意!

来到南宋半年的时间,前几个月都已经跌落到,给士农工商的商看家护院了,现在又一下子过山车似的,直接见到了争议千年而不断的南宋开国皇帝赵构!

所以,即便是个人,在这一刻都会有些懵逼,都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叶青都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老百姓,上一世的家庭背景,户口本里连富农都不曾当过,哪怕是自己后来的档案里,在党员之前,就是个群众罢了。

不过好在,多年特种部队的生活,也让他学会了在面对紧张环境时,如何有效的缓解紧张,保持头脑清晰。

“禁军副统领叶青,参见圣上。”叶青望着从亭子里,一步一个台阶,缓缓走下来的老者,急忙下跪沉声道。

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讲究,叶青同样不是迂腐之人,何况这又是封建王朝,膝盖骨再硬,再不会打弯,面对家天下的统治者,不跪也得跪。

儒家作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忠、孝、悌、忍、善,为“五伦”关系纲常,是跪为礼仪,这个时候,叶青即便是再笨蛋,在旁边王伦的低头小声提醒下,也知道该如何做。

“孟子言:君臣之间有礼义之道、故应忠,父子之间有尊卑之序、故应孝,兄弟手足之间乃骨肉至亲、故应悌,夫妻之间挚爱而又内外有别、故应忍,朋友之间有诚信之德,故应善。”赵构满意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青,而后淡淡的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圣上。”叶青急忙应声,而后站起身来,面对赵构那上下打量的目光,权当做自己是人体模特好了。

“如何,最近这些天可吃得香睡得好?到了皇城司可还适应?相比较于在燕府当毫无前途的护卫,是不是应该对朕感激不尽?”赵构看了一眼王伦,王伦立刻心神领会,随即向那几名宫女,以及旁边的几个太监等等,招了招手后,就连那殿前司、侍卫司的兵卒,都跟着一同撤出了诺大的后花园。

整个诺大的后花园里就剩下了赵构跟落后他一步的叶青,赵构并没有再次回到那亭子里坐下喝茶,而是双手背后,腰身笔直的带着叶青在这花园里散步。

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五颜六色的花儿争相绽放,鹅暖石铺就的小路打扫的很干净,连一片树叶都没有,不时的头顶还有鸟儿的脆鸣声叽喳响起。

“回圣上的话,末将这些天……确实有些茶不思饭不香,这一下子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确实是心里不怎么平静,七上八下的。”叶青不敢说自己不光吃得好睡得香,而且还逛了传说中的青楼,而且还把自己到南宋后的个人问题,都解决了一大半了呢。

赵构仿佛是没有听见叶青的话一样,也或许是听见了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缓缓地继续背手往前走,长吁了一口气后说道:“当年岳飞也曾被朕召到这里过,只是后来朕还来不及跟鹏举述君臣之谊,便被秦桧以莫须有罪名,于除夕夜谋害。朕每次思及,都是极为心痛,恨朕被秦桧欺上瞒下所骗。”

“……。”这话没法接啊,听着意思,难道在这被你接见过的都得死不成?

“当年在这里朕见岳飞时,岳飞曾言《国语·越语下》: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后来又做了《满江红》一词。对了,那日你在西湖作诗,虽然不如岳飞之词磅礴大气、杀气滔天,但也是一腔豪情。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不错,朕很喜欢你这首警醒朝廷、百姓之诗啊。”赵构继续往前走,甚至也不回头看看叶青是否还跟在他身后。

而身后的叶青越听越紧张,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命不久矣,同样是在这里被赵构召见过,岳飞做了一首词,自己剽窃了一首诗,难道就要相同的命运去死吗?

“殿前司、侍卫司、皇城司三司,向来是皇室所用,如今朕之忧虑,却是三司无解,唯岳武穆可解,但朕却已经痛失爱将。”赵构痛心疾首,一手扶着旁边的树,一边摇头叹息道。

“禀圣上,末将叶青不才,虽自知远远不如岳武穆,但末将愿毛遂自荐,为圣上分忧解劳,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叶青看着扶手苦叹的赵构,牙花子都快嘬出来了。

这他娘的要不要这么阴险?先是西湖给一颗甜枣,然后到了这里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就差那一巴掌的砍头了,我特么倒是想拒绝呢,你给我机会了吗?

口口声声怀念岳武穆,你特么的当初要是不杀他……好吧,虽然他也不算是听话,但你也不用拿岳武穆来压我,威胁我吧?

而且话说回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我帮你解决了难言之隐后,你特么的真把我当成第二个岳武穆给做了呢!

叶青只敢在肚子里腹诽,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忠臣良将、愿为君死的慷慨激昂的决绝样子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雷霆雨露

叶青从第一时间得知自己被提拔为皇城司的副统领后,就知道前路绝对不会是一片坦途,这世上也绝对没有免费的早中晚餐,可以正好落在自己的头上。

所以从第一次踏进皇城司的衙门后,叶青就做好了被人利用的准备,也在做好了长留大宋一辈子的准备。

但当赵构以近乎于无耻的威胁跟恐吓,来答应叶青为他卖命时,叶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你赵构可是一个堂堂的太上皇,即便是想要利用我,也不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吧,直来直去不好吗?大家都是有身份……呃……好吧,是赵构是有身份的人,用不着使这种权谋之术吧。

“是不是对朕如此相逼心有不满?”赵构收回扶着树的手,刚才那一脸叹息、悔恨的孤寡老人,转眼又变成了一个精神矍铄、睿智随和的老人。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担心能力有限,无法完成圣上您的差事儿。”叶青躬身说道。

“朕即然选了你,就相信你能做到。何况……你真以为朕只是想要利用你?你觉得你有让朕利用的资格吗?”赵构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而后继续背手往前走。

叶青无语,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怎么着?你有权有势,自然是你说的有理咯。

“你护卫燕家时,随手杀了金使的八名手下,你真以为金人就没有要求朕,把凶手交出来?朕如此做,也是为了保护你,朕是不想让我大宋铁血男儿,再如同岳武穆一般,为了大宋江山拼死拼活,到了最后,还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你想过没有,如果朕不提拔你,不让你为朕所用,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更何况金使也死在了我大宋临安,凶手如今又找不到,到时候金人要是迁怒于你,你该如何是好?”赵构站在一块太湖石前,抚摸着太湖石的纹理,而后继续说道:“朝廷做了很多对不起大宋男儿的事儿,但……此一时彼一时,朝廷不能再错下去,不能再寒了我大宋好儿郎的心了,朕也是因为爱才,才把你提拔到了皇城司。”

“末将多谢圣上提拔之恩,末将必将知恩图报,末将将永生铭记圣上的恩赐,末将愿为圣上……。”叶青一脸正容,赵构的一番话,信个三分就好了,没必要全信。

但也不能说赵构说的没错,毕竟如果金人真的认真起来,以发兵为由要给两名金使、八名金兵报仇的话,到时候朝廷顶不住金人发兵的压力时,必然是要把自己这个杀死八名金兵的凶手,亲手送给金人的。

当然,前提是在找不到刺杀那两名金使凶手的情况下,所以这件事儿不论怎么看,最后都是自己被送到金人手里,毕竟,两件事儿可都是叶青自己一个人干的。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大宋自从偏安一隅之后,又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情,岳飞、宇文虚中两人,便是前车之鉴,都是因为在金人的逼迫之下,被自己人谋害致死。

所以摆在叶青眼前的路,看似很多,实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在皇城司好好的为赵构卖命,至于以后是死是活,这就要看造化,或者是看他自己如何自救了。

赵构烦躁的挥挥手,打断叶青的话语道:“这种屁话就不要在朕跟前说了,相信你也明白,朕不在宫里召见你,而选择在这里召见你的意思,这件事儿朕知、天知、地知,还有你知,如果再有他人知晓,就别怪朕翻脸不认人。”

“可……。”叶青皱着一张脸,您是太上皇没错,但您好歹得讲理吧?

“可什么?”赵构眉头一皱,须发皆白之下,依然是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可……可末将还不知道圣上您想让末将做什么。”叶青想摊开两手、耸肩做无奈状,但面对严肃的赵构,还是忍住了肢体上的冲动。

“此事儿王伦会跟你商议的,以后朕需要你们皇城司做何事儿,自会让王伦通知你。”赵构背手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一般。

“那这样的话,岂不就是末将还没有知道,就已经有……四人知道了?末将这死罪是不是……有点儿冤……。”

“滚!”赵构突然冷哼一声。

毫无防备的叶青吓了一跳,急忙行礼后便一眼不发的准备离去。

“给朕滚回来!”赵构看着要快步流星离去的叶青,嘴角噙着一些笑意再次哼道。

叶青身形一愣,随即便面无表情的转身,再次走到赵构跟前行礼道:“圣上请吩咐。”

“给你点儿颜色,你还想着开染坊了?王伦跟随了朕多年,朕难道还信不过他?出他嘴入你耳,若再有其他人知晓,朕定当饶不了你。”赵构这退休的天子,算是在一个穿越者的面前,做出了一丝的让步。

“末将多谢圣上体谅。”叶青心头一喜,急忙继续行礼。

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不知道对着赵构行礼多少次了,先不说赵构觉不觉得烦,自己都有些烦这些冗长、繁杂的礼节了。

“你觉得这座空置多年的宅院如何?”悠悠然然,走到最初亭子里坐下后的赵构,看着站在对面不远处的叶青问道。

“真好,末将估计这辈子都不太有机会住得起了,不过看看也挺好。”叶青打量着四周,花香鸟语、幽静高贵的花园,发自肺腑的说道。

这样的宅院,在后世,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小型的公园,来供百姓们晨练、大妈大爷们早晨、黄昏提上音箱跳广场舞了都。

“皇城司已不是最初的皇城司,三司之中,就属皇城司衰败的最快,虽然其中大部分都还是当年背嵬军的中坚主力,但如今的皇城司让朕很失望,所以你切不可让朕对你失望。”赵构示意叶青在他对面坐下。

叶青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最后赵构耐着性子、冷着一张老脸确认的点了点头,叶青才敢谨小慎微的在赵构对面坐下。

约莫一个时辰的相处,叶青原本最初的紧张也早已经消失不见,所以对于正常情况下,看起来还算是随和的赵构,也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好在叶青在家,经常跟着白纯学些茶艺,虽然是抱着捣乱的心态,跟锦瑟在那里闹着玩儿,但时间一长,倒是也学了一些泡茶、以及煮水的技艺。

所以当赵构让他为其沏茶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叶青,随着赵构满嘴陆羽的《茶经》:慎勿,使凉炎不匀。论沸水,一沸不用,三沸太老,而取二沸则恰好。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懂一些茶道?”赵构端起茶杯先是嗅了嗅,而后满意的喝了一口后夸赞道。

“多谢圣上褒奖。在家无事儿时,偶尔会跟着白……末将嫂嫂学习一些茶艺。”叶青谨尊白纯教的:奉茶为礼尊长者、备茶浓意表浓情。

“即然你觉得这府邸不错,而且也放置了多年,这样吧,不妨这几日,搬到这边来住吧,地契等,朕会让王伦帮着你办好,亲自交到你手上。”赵构端着茶杯,双眼带着不容叶青拒绝的警告说道。

“这……圣上,末将不是想那个……什么,只是末将家里算上末将才三口人……。”叶青心中一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假,但赵构这手玩的太阴了啊。

明着这是君恩天赐,但稍微一细想,完全是要控制自己的家人来要挟自己的节奏啊。

“无妨,丫鬟下人有的是,你如今也是皇城司副统领,府邸若是差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朝廷小气?此事儿就这么定了,退下吧。”赵构根本不给叶青解释的机会,不由分说、态度极其强硬的端茶送客。

面对赵构那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脸,叶青无奈,只能在心中叹口气,而后行礼转身离去。

巨大的影壁前,王伦也已经站在了影壁旁,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显然这家伙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他的本职工作,就是现在,把赵构让自己做的事情告诉自己。

“叶统领对府邸可还满意?咱家多说一句话,圣上可是从不曾如此对待过谁啊,您可要懂得感激圣恩才是。”王伦虚请,而后率先从诺大的府门走了出来。

两人行走在巷深境幽的平坦街道上,王伦继续呵呵笑着道:“下雨的时候府门前会有些积水,但也不甚打紧,叶统领若是高兴,不妨就笑出来?”

叶青听着王伦这货的话,心里头是更加郁闷了,回头看了一眼那朱红色的大门,阳光下灿烂威严,石狮子仿佛雄兵天降,镇守着那大门。

“中贵人,我家算我就三口人,您说我要这么大宅子有什么用?而且……要不您还是先说说圣上让我做什么吧,不然这心里不踏实,七上八下的。”叶青指了指胸口,苦笑着说道。

王伦听着叶青的语气一愣,显然他并不知道,其实这府邸是赵构硬塞给他的,而且还是半威胁半恐吓着,逼迫叶青不得不接受赵构的旨意。

“这……圣上没跟您说?”王伦有些吃惊,但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都还是像挂着笑容。

“说……说什么啊?”叶青愣了下,而后把刚才跟赵构谈话的内容,七七八八的跟王伦学了一遍。

学完之后,王伦看叶青的神色这一次是真正的变色了,赵构对于叶青的亲近,超过了他王伦的想象不说,而且还以岳飞为引,如此看来,圣上对眼前的叶青期望可是高过了自己的预期啊。

“这么说来,因为岳将军的前车之鉴,叶统领是怕自己步其后尘?”王伦停下脚步,试探着叶青问道。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结

有一种人,即便是刚刚认识不多久,哪怕是初次见面,但不论是从他的态度还是语气上,都能够给你一种可以引为知己、完全信任的感觉,能够让你毫无保留、不加戒心的,对他全盘托出你内心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王伦常年在宫中,侍奉在赵构左右的关系,其职责需要让他自己成为一个忠心的聆听者,需要让他自己成为一个,不论赵构心情好坏,都愿意把他当成第一个,完全可以倾诉、信任的对象。

所以此刻王伦给叶青的感觉,就是一种让叶青感觉像是金榜题名、他乡遇故知,视为可知心换命,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不过好在,叶青头顶自从见了赵构之后,一直悬挂着四个大字:交浅言深。

面对笑呵呵的王伦,叶青无声的笑了下,而后继续说道:“中贵人您真是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岂能够跟圣上心中的忠臣良将相比?再说了……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又岂会怕步谁后尘?”

叶青随和的笑着,王伦那张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仔细的打量一张太监的脸,毕竟对他来说,太监这样的人群,后世很难看到的。

王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揣摩透叶青那句“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的意思后,冲叶青竖了个大拇指感慨道:“叶统领竟还是个如此风趣之人,咱家今日受教了。”

“中贵人抬爱了。”叶青拱手行礼,而后在王伦的目送下上了马车离去。

望着叶青的马车缓缓离去,直到马车从中和巷消失不见,王伦脸上那让人感到信任、诚挚的笑容都不曾变过,也或许这家伙即便是心里头想要杀人时,也会是这番面孔,如同笑面虎。

王伦转身回到宅院里,原本被赵构散去的宫女、太监,包括殿前司、侍卫司的人就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依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赵构同样也还在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甚至不用回头,便淡声问道:“如何?以你王伦的眼光来看,此人可堪大任否?”

王伦走到赵构身后的不远处停下,脸上依然是那千年不变的笑容,眼光却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望着赵构的背影,在心里斟酌着接下来的言辞。

“哦?难道你王伦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是说朕看走眼了?”赵构有些焦急,半天没有听见身后王伦说话,缓缓扭头看向身后的王伦问道。

“圣上误会了,奴婢只是不太能够看清楚此人,而且……奴婢的结论,恐怕有些太过于荒谬。”王伦低着头,眼神则是更加的凝重道。

“但说无妨。”赵构心一沉,王伦向来看人极准,这一次竟然有些矛盾、纠结,难不成自己真的高估了那叶青?

王伦两手在袖子里不自觉的攥了攥拳头,而后平静的说道:“此人如果用好了,绝非岳飞、张俊之流能够相提并论。”

赵构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继续端起了茶杯,王伦于是继续接着说道:“此人不可为相可为将,为将为帅,都将是我大宋之边疆长城一般的存在。”

“为何?”赵构缓缓放下茶杯,而后又追问了一句:“金人也拿他没办法不成?”

“回圣上的话,奴婢不知此人用兵打仗如何,这还要看他这一次是否能够完成您的旨意。但此人之思想,却不是我大宋朝任何一名武将可比拟。”王伦低着头,盯着脚下的一只蚂蚁,一片比其身子足足大了好几倍的树枝,竟被蚂蚁拖着往前走。

“想要判断一个人是否忠心,都很难判断,你跟他不过区区柱香的时间,就敢下如此结论?”赵构声音变得深沉了下来。

王伦却是一动不动,反而心中比刚才还轻松了不少,回答道:“奴婢听叶青说,圣上跟他提及了岳飞,而叶青对于岳飞之死,显然并没有同情跟仰慕心,更没有露出丝毫惋惜之意,但他又不是怯战主和之人。于是奴婢便问他为何……。”

“他说什么?”赵构问道。

“他说岳飞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不该怪朝廷,更不该怪……圣上。他说:为将为帅为兵者,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有了自己的意志,那么怎么死都不冤。我大宋朝的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那就是圣上的唯一意志。兵者、国之大事,我大宋守卫边疆之利剑也,兵者,当该以服从圣旨为天职,又岂能把自己的思想意志放在兵者之上?”

“所以他最后结论是:兵者,利剑也,出鞘还是归鞘,当以圣上之旨意为准。”王伦脑海里不时浮现,刚才叶青跟自己交谈的话语。

“置家国利益于不顾?只以圣旨为尊?那他是从来没有想过北伐了?还是说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副统领?一字不落的说来。”赵构淡淡的问道,他敢肯定,王伦一定会如此问叶青的。

“回圣上的话,奴婢便是如此问他的。叶青先是不屑的笑了笑。”

王伦学着叶青的口气继续说道:“武将的职责只是打仗、守卫边疆。国家利益有治国安邦之文臣,跟我何干?我只要时刻做好迎战的准备就好了,至于政与治,不该是武将插手、多嘴啊,朝廷又没有给我那份银子。何况,你一个武将没事儿参合政与治做什么?难道一个经常在外领兵作战之人,还要比人家文臣、圣上了解江山社稷?打不打仗、北不北伐,难道还要比江山社稷之利益要高?不懂啊?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是战是和,当该以大局、江山利益为重才是。武将嘛……做好自己就行了,别为了战而战。圣上让你出征的时候,你能打赢就行了,圣上让你打西,你别打东,圣上让你输,你能跑得比敌人快就行。所以,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够了。”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赵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而后喃喃的念着这两句话,仰天叹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当年岳飞要是能有如此觉悟该多好啊!又何必苦苦相逼还未站稳脚跟的朝廷呢?即便是你想要迎回二圣又如何?可朝廷匆匆南下定都,一切虽不是百废待兴,但也得有时间重整旗鼓才是啊!朝廷新败犹如无根之萍飘于水上,即便是南地,百姓暴动也不在少数,朝廷为稳固江山,又岂能不用兵?北伐迎回二圣要用兵,稳固残存江山要用兵!朕要守住这半壁江山不为金人铁骑践踏要用兵!朕的日子真的如你想的那般逍遥自在?自古忠孝两难全,朕当是该以保住父皇与兄长留下的残存江山社稷为忠,还是该倾朝廷所有之力,冒着亡国灭种的危险,迎回父皇与兄长为孝?朕在社稷安稳之际,便禅位于太祖七世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朕可害怕被人夺去皇位?”

“朕舍了颜面,任由赵昚为你平反、秦桧即便无功,但也因你而入罪,可北伐如今可有成效?朕还江山于太祖后人,是想要告诉天下人,朕非是贪恋皇位而不敢赢回二圣,而是因为朕很清楚,偏安一隅的大宋之势微,远远不是你一个岳飞就能收复失地的!现在如果你岳飞还在,该是有多好啊,你岳飞想要收复失地,洗刷靖康之耻,朕绝无二话!这座宅子今日起,便赐给叶青,明日就让他搬过来。”赵构拍着膝盖起身,精神焕发,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沉声说道。

“是,圣上。”王伦急忙应是,而后看了看自信如山的赵构,犹豫了下说道:“人气不旺,是不是从宫里……。”

“看着办吧,但是别太过了,将来是要独掌皇城司的,放多少人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儿,掌握好那个度即可。”赵构往前行走,头也不回的说道。

看似不明不白的话语,听在王伦的耳朵里,却是让王伦大喜,再次应是,而后才紧紧跟随着赵构,往府外走去。

即便是王伦都有些佩服叶青,一番对于自己的话语,就像是完全专门要说给太上皇听的一样,当自己转述给太上皇时,王伦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效果,能够解开太上皇心中的一些牵扯多年的心结。

“国家利益过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这番话看似像是叶青的立场,但更像是当着赵构的面,在一一指责岳飞当年身为将帅之时,因意气用事、干涉朝堂犯下的错,就像是在赵构赐死岳飞,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而理屈词穷一事儿上,为赵构找到了那么一丝丝赐死岳飞的理由一般。

岳飞以莫须有罪名被谋害,加上民间谣传,以及对岳飞的追思,多多少少对于赵构来讲,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一样,一直压抑在赵构的内心深处。

仿佛谋杀岳飞,是他赵构在位以来,做过的再愚蠢不过的事情了。

但今日叶青一番话,特别是那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番言论,彻底解开了赵构心中的那丝纠结跟理屈,让他开始觉得,赐死岳飞并非是金人所迫!更非是自己懦弱而致。而是岳飞咎由自取,逾越了身为武将之责!

马车缓缓行走在御街之上,赵乞儿在到达清河坊的时候,轻松的跳下了马车,而后往燕府方向走去,前去通知燕倾城晚两日再起身前往泗州,因为叶青过几日也要往泗州,不如一同结伴而行。

老刘头跟叶青在斜风细雨楼前跳下了马车,叶青揣着王伦交代自己的事情,觉得有必要找李清照帮个忙了。

泼李三驾着马车回到皇城司,然后换骑快马,如同一阵风似的出城前往禁军营,按照叶青的意思,需要找一百个好手,跟随他前往泗州,所以由他负责集结一百名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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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家任务

叶青与老刘头从斜风细雨楼的正门进入,随即便迎来了伙计的热情招待,而当叶青直接提出要找柳轻烟时,立刻迎来了伙计的警惕,连说柳姑娘正在陪客人,而且柳姑娘不是什么人想见就得见的。

老刘头还想跟那伙计解释,自己跟叶青乃是柳姑娘的朋友,不想那伙计的嘴皮子不亚于他老刘头,连连不屑的说道:“来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这么说,但柳姑娘却一个也不认识,所以想见柳姑娘,不是有银子就能见到的。”

叶青看着伙计那狗眼看人低的嘴脸,直接示意老刘头别跟他废话,掏出了皇城司的腰牌扔给了那伙计,直截了当道:“皇城司查案,前些时日两名金使在你们进风细雨楼遇刺而亡,不想你们斜风细雨楼直接关门的话,赶紧给我找去。”

伙计拿着仿佛烫手的腰牌,甚至都敢仔细看上一眼,皇城司三个字,就已经让他吓得有些魂不守舍了。

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叶青,急急道:“大大人请稍后,小的这就跟您通知去,您这边请。”

叶青、老刘头二人跟着伙计来到二楼的一间包厢内,随后便有人把水果等等端进来,看着叶青跟老刘头泰然自若的样子,伙计连连躬身说着请稍后,而后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大厅内王淮在叶青扔出腰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确定了进来的年轻人,便是那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只是他不知道,为何皇城司也要参合进金使遇刺的事情中来?

难道皇城司想要借此机会,敲诈勒索斜风细雨楼不成?还是说他们过来,真的只是因为柳轻烟,所以慕名而来拜访?

房间内,老刘头看着豪奢的房间,一把竖琴放在旁边,老刘头硬是围着转了好几圈,不住的摇头啧啧称赞道:“有钱真是好啊,真是会享受啊,这要是有了歌妓在此,让我住一辈子我也愿意啊。”

“你还是别想着享受了,先想着吃苦吧。”叶青自斟自饮道:“趁柳轻烟还没来,我再给你交代一下,总之,这件事儿非你不可。”

“我知道,刚才来的路上你不都说了嘛,一个金人的商队会经过泗州进入我大宋疆域,我们的任务便是拦住他们。”老刘头在叶青对面坐下,依然是一副看哪都新奇的样子。

“从北往南,绝对不止一个商队,所以我们该如何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商队?”叶青喝着茶,看着老刘头问道。

一个两百人的商队,有金国官员在内,两百人的具体名字没人知道,其他细节更是无从得知,但里面应该有两到三个赵姓之人。

按照王伦的说法是,这几个赵姓之人,是当年金军入侵时,叛变到了金国,如今又想借着大宋社稷稳定之时,投奔回来,但更多的是抱着别有用心的目的。

而且这些人,便是当年出卖了一个叫宇文虚中的人,宇文虚中本是大宋朝廷官员,后因出使金国而被扣押,然后被迫在金国做了官。

官至礼部尚书时,却被那几名赵姓之人告发,指他意图复宋,而且还把在大宋,被朝廷厚待的宇文虚中一家大小,二十余口人骗到了金国。

最后南宋功臣宇文虚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人,二十余口被金人活活烧死,宇文虚中也同时被害。

但奈何如今他们有金人身份做保护,所以即便知道他们便是当年,害死忠臣宇文虚中的那些人,大宋朝廷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

“所以我们的任务便是,在泗州做掉这些人?”老刘头难得的眼中露出一抹狠戾的光芒道。

“在泗州做找死啊?”叶青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泗州把这些人做了,朝廷是高兴了,但如果金人问起朝廷来,朝廷一旦扛不住金人的压力,到时候你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让金人当畜生宰吧。”

“那……那您还接这趟买卖?”老刘头吓了一跳,有些埋怨的说道。

“今日在那宅子里,你觉得我不答应行吗?不答应的话,恐怕我们就走不出那府邸了,现在就已经是死人了。”叶青不满的撇了一眼老刘头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老刘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叶青问道。

“在金人的地盘做掉他们,而后我们在潜回来。如此一来,万事大吉,岂不妥当?”叶青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着说道。

王伦的意思是在泗州,等那些人进驻到金人的驿站后,再对他们动手,虽然这样看起来确实是十拿九稳,而且绝对不会放跑一个。

但如此一来,就会给叶青等人留下后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儿,朝廷再把他们推出去顶罪。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叶青便打算铤而走险,在金国境内做掉这些人,然后事成之后再潜回宋地,如此一来,最起码他们就少了被朝廷拿去顶罪的风险。

而且叶青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他不太相信王伦跟赵构,如果此事儿真是朝廷为忠臣良将复仇之事儿,那就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还在一处深宅大院亲自召见自己,而且赵构对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如此神秘的阵仗,摆明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寻常。

叶青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张大网就已经开始对着自己的头顶洒了下来,以至于现在他自己,就是想要跑路都来不及了。

原本叶青还想着,借此机会,带着白纯等人,直接逃出临安算了。

但赵构老奸巨猾,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些,直接把叶青嘴里三口之家的两口给扣留了,这让叶青一下子变完全失去了主动,跟逃跑的念头,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办差了。

“所以我必须得提前前往泗州,打探那商队的确切消息。可我怎么进入金人的地界啊?您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白白送死吧?金人的地盘,如同龙潭虎穴,这一趟说是上刀山下火海、是往地狱里转一圈也不为过啊。”老刘头恨不得揍一顿叶青,这个家伙太坏了,竟然让自己打前战。

虽然在他看来,他自己确实是不二人选,自己的长处便是善打听,所以相比赵乞儿跟泼李三,他绝对是最佳人选了,但总觉得叶青这小子是把他往死里坑。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啊。”叶青看着苦着一张老脸的老刘头,轻松的笑着说道。

“喂,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我老刘头虽说平日里比较势力,表面上很向往这青楼歌妓,但我告诉你,比起一条命来,我老刘头可不觉得一夜温柔乡,值得我这一趟去送死啊。”老刘头一拍桌子,看着轻松惬意的叶青,感觉这就是临行赴死前的那一碗酒啊。

这小子还真是打算给自己找个姑娘,然后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后再送自己前往北地?这小子的良心简直是……简直是被狗吃了!

这半年自从认识他来,虽然老刘头我势力、市侩等等,但对你叶青还算是忠心耿耿,你不能就这么坑自己的忠心手下啊,坑一个少一个啊可是。

“老刘头,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啊?你怎么能想到那一方面呢?”叶青听见敲门声,并没有示意让其进来,而是看了一眼老刘头继续说道:“你记住了,今日从我们前往那宅子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秘密,都是绝密,如果我们走漏了这一趟任务的风声,哪怕是一点点关于这次任务的风声,就不光是死我们、死全家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很可能就是诛九族了。”

“这么严重?”老刘头看了一眼再次被敲响的门,指了指给叶青看,而后看叶青不为所动,于是问道:“那……你能不能,不对,我能不能知道你今日在那宅子里见了谁?”

“不能!”叶青坚决的摇头说道,而后才走到门口,亲自拉开了门。

如叶青所料一样,柳轻烟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直直走了进来。

从伙计告诉她,皇城司有人来找她查案后,她就猜到了是谁来找自己了,只是她不知道叶青找自己是何目的!

“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了就赶紧离开,本姑娘还有事儿呢。”柳轻烟也不坐,站在窗口那一株牡丹花前,不耐烦的说道。

“居士可在?我要找她有要事相商。”叶青走到柳轻烟对面,望着那身材妖娆的佳人,脑海里又一次浮现了那晚上的香艳画面,仿佛鼻尖又钻进了那丝丝如兰的处子气息。

柳轻烟瞟了一眼桌后的老刘头,而后又看了看叶青,才继续冷冷的说道:“居士是你想见就想见的?”

叶青会意,含笑点了点头,而后老刘头一瞪眼,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有了天仙般的人儿,就把我老刘头打发了?

坐这里什么都没干,你还好意思让我明日就前往泗州给你卖命?

于是心有不甘的老刘头哼了一声后,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然后竟然冲着叶青比划了一个,他不怎么明白意思,但知道绝对不是问好的中指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门被老刘头轻轻关上后,叶青看着一脸冰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的柳轻烟说道:“我找居士真的有要事儿,我是来谈合作的。”

“真的?”柳轻烟抬头,望着叶青脱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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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摸鱼儿

“居士”是一个佛教名词,用以称呼在家的佛教徒,受过“三皈”、“五戒”者。三皈:即所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

唐时以居士为号者并不多,但李白的青莲居士、白居易的香山居士,最为有名。

到了宋时,以居士为号者则是越来越多,东晋名僧慧远曾言:居士有二:一为广积资财、居财之士,名为居士。二者:在家修道、居家道士,名为居士。

而最被宋人推崇的,便是佛教居士:维摩诘。

此人是一个世俗之人,但又是一个超越世俗的禅者,他过着世俗王公贵族式的奢侈生活,但却被看成是最为深达实相,高于出家修行者的菩萨。

而这便是宋人,特别是像仕途不得志的文人雅士,向往的最高理想生活。

向往着能够像维摩诘一样,有一个貌美如花,名为无垢的妻子,膝下还有一对男名:善思童子,女名:月上女的美满生活。

易安居士的回答,让叶青只剩下了哦哦哦的点头,一旁的柳轻烟鄙夷着叶青,真不懂就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连居士出处都不懂的人,竟然能够出口成诗。

在那涌金楼,竟然还能够当场做了一首,连居士都连连称赞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更为可恨的是,这么好的一首诗,竟然被这个白痴轻易的就送给了温婉!

李清照是从小看着柳轻烟长大的,从自己进来后,柳轻烟则是一脸的冷漠,对叶青更是没有好言相向,哪能不知其中道理?

无非就是少女之间的风花雪月、百花争艳的心态罢了,但自己也不能就因叶青愿意跟自己合作,而便宜了他不是?

所以解答完叶青对居士的疑惑后,笑着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他们能够提供的帮助,你不应该抱太大的期望。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要秘密前往北地,显然是要做对朝廷有利之事儿,可如果因为你的差事儿,而连累的那两三千人,就别怪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

“这个您放心,北地不熟,我的人过去,只是需要个向导罢了,其他的我们自己会处理,绝对不会连累您的人,甚至……如果这次事成,说不准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叶青一直不注意余光中,跟自己好像有仇的柳轻烟,看着李清照含笑说道。

“话别说的太早,免得到时候让你自己下不来台。但你必须答应我,从今天起,皇城司不能再查我斜风细雨楼往北地的生意,特别是那些低价买卖。而且以后,燕家的生意中,每一次前往泗州的船队也好,车队也好,都必须帮我免费……。”

“您好,再见。”叶青直接起身,摆摆手就要离去。

“站住,就想这么离开吗?”柳轻烟也嚯的起身说道:“这是我的意思,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两年来,北地的援助,一直是我柳轻烟负责,而他们也只认我……。”

“不管是你负责,还是居士负责,这笔交易我不做了还不成?您这也太难为人了吧?皇城司以后千里之遥罩着你们,你还要燕家免费给你们输送,要不要干脆把皇城司的衙门搬到你们斜风细雨楼算了,这样一来,生意什么的都归你们,你们以后就可以完全看心情来做事儿了。”叶青眉毛一挑,毫不让步道。

“那叶大人的意思呢?”李清照摆手示意叶青跟柳轻烟坐下,声音依然平静的问道。

“皇城司可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燕家帮你们输送我可以尽力去游说,但帮不帮你们是燕家说了算,而且绝无免费之理。”叶青看着李清照那微笑的脸旁,平静的说道。

李清照出乎意料的点点头,话里话外多多少少带着一丝讽刺道:“叶大人不过皇城司一副统领,上面还有统领存在,为何就敢说能做皇城司的主……。”

“嘿嘿,您也别套我话,我叶青即然答应了你们,自然就有办法说到做到,这个倒是不劳居士操心。”叶青见李清照口气已经松动,脸上的笑容也再次浮现了出来。

李清照笑了笑,自己本意就是想试探下,叶青为何初入皇城司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敢如此大包大揽。

但看着眼前这个,处处透着一丝古怪的年轻人,心里却是莫名的愿意,选择相信他的一言一语。

叶青自然是知道,李清照点出自己副统领一职,以及刚入皇城司,为何就敢如此大言不惭,是不是身后还有什么更大的靠山?

但这话自己能跟谁说啊?敢跟谁说啊?何况即便是自己告诉他人,我的靠山是太上皇赵构他老人家,恐怕就是说出来后,也不见得有人相信吧?

但叶青之所以敢如此自信的大包大揽,并非是口出狂言,自然是因为他有所依仗,便是那西湖第一次见到赵构时,赵构给他的那块墨玉佩。

以赵构老奸巨猾的性格,显然绝不会随随便便就送给人玉佩的,虽然那块玉佩赵构今日见面之时,连提都没有提及,但叶青相信,自己若是在办差时遇到任何阻力,那块玉佩应该是比什么都要好使才对。

不然的话,这就完全不符合一个上位者,故弄玄虚、还是算无遗策的行事风格了。

李清照点点头,便不再问叶青到底有何依仗,扭头看了一眼柳轻烟后,柳轻烟便冲着同样望向她的叶青撇了撇嘴,然后痛快利索的从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放到了叶青眼前说道:“这就是信物,拿着他找一个叫董晁的人,他见了这根簪子后,自然是会力所能及的帮你们的。”

“如此就多谢了。”叶青拿起那根簪子,在柳轻烟那怒目而视之下,成心把簪子放在鼻端,故作陶醉的嗅了嗅:“啊……。”

“闭嘴!”柳轻烟脸色铁青的看着叶青,银牙紧咬道:“你敢再说一个字,就别怪我柳轻烟不客气!还有,你以为就这样就完事儿了?即然在涌金楼,你能够当场做出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只要你现在,当着居士跟我的面,在做一首还能让居士称赞的诗词,才算你过关!”

“你脑子没病吧你?凭什么给你作词啊?再说了,人家乞词都是笑脸相迎、温柔以对的,哪有你这样板着一张脸乞词的?”叶青一愣,急忙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当着千古第一女词人李清照的面,你特么让我做首词,你怎么不让我当着赵构的面,说我要造反呢!

但令叶青想不到的是,千古女词人对柳轻烟的这个提议也是极为有兴趣,当下一拍手,连连点头道:“轻烟这主意不错,老身这些年已经很少作词,也很少在临安听到好词了,叶大人不妨当即做一首如何?”

“我……你……柳轻烟我……能不能换一个条件?”叶青神情一僵,心虚加结巴道:“谈买卖归谈买卖,但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怎么?在涌金楼就能作出词来,到了我斜风细雨楼就做不出来了?你这是看人下菜碟呢,还是狗眼看人低!”柳轻烟继续冷冷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从温婉告诉她之后,她每次响起这首词时,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她跟眼前,这个可恶之人那夜里发生的艳情暧昧。

但让她心里遗憾的是,这首词却是送给温婉,而不是送给自己的,如果是送给自己的,也或许自己会把那夜里被欺负的一切,当成一件只有自己知道的,有些烂漫的误会。

“注意态度,你这是向人乞词的态度吗!啊?”叶青看着柳轻烟故作严肃的训斥道,不过换来的自然是柳轻烟没好气的白眼,跟辛辣的反驳。

李清照含笑看着两人斗嘴,毕竟对她来说,两人如此斗下去,对斜风细雨楼只有好处,毫无坏处。

如果以后斜风细雨楼有了皇城司这个靠山,那么自己就算是明日一睡不醒,也会很放心的把这一切都交给柳轻烟了。

看着叶青轻松的样子,显然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打断两人的斗嘴说道:“叶大人不妨就试试吧,如果能够做成一首好词,由轻烟唱出来,也算是我斜风细雨楼的一段佳话。”

“我才不要唱他的词呢,唱也唱居士的词。”柳轻烟翻着白眼,鄙夷的违心说道。

“那……那我就斗胆在您跟前卖弄一下,到时候还请您指教一二?”叶青心中自然是已经有了计较,但当着李清照的面,哪怕是剽窃别人的词当成自己所做,也是心虚加紧张的很。

“叶大人请。”李清照望着叶青那渐渐变得深邃的眼神,莫名的有些心悸。

而叶青则是无动于衷,依然盯着李清照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随着叶青缓缓念完,李清照却是久久不语,柳轻烟则是眼珠子差点儿瞪的掉到桌面上,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白痴,竟然看着居士作出了这么一首伤感的好词!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为何?”李清照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叶青问道。

“在下祖籍雁门关。这首摸鱼儿就送给柳姑娘了,算你我的定情……。”

“去死你!谁要跟你定情……呸!”柳轻烟气呼呼的起身,但那词人已经拉开门,闪身跑了出去,只留下她与李清照,依然在回味着这首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清照喃喃念着自己当年作的一首老词:《武陵春·春晚》,而后看着对着门一通拳打脚踢的柳轻烟,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叶青作词的场景。

不由得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摇摇头心道:难怪看着老身作词,原来是以老身为词啊。但老身自己的情事,又岂是你一词就可以概括?如果能,老身这一辈子就不会作如此多词,却依然还是道不尽心中的孤寂跟哀愁了。

“去请王大人过来吧。”李清照看着发泄的差不多的柳轻烟,嘴上不饶人,但每每碰上叶青却是碰钉子。

“是,居士。”撅着嘴,扬言下次要让叶青好看的柳轻烟,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叶青跑出二楼的厢间,并不知道一直有人注视着他,经过跟李清照达成共识后,心情颇佳的他,哼着他人听来古怪的小调,步伐轻快的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走去。

“这位小友请留步。”王淮见叶青面带笑意走下楼,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叫住了叶青。

“先生有礼了,不知您是?”叶青心情不错,看谁都比较顺眼。

所以看着眼前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神态之间带着威严的中年人,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个大致,此人显然是个久居官场的人物啊。

“敢问小友如何称呼?在下王淮。”王淮含笑说道,而叶青的视线,却是掠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两名禁军护卫,正一脸警惕的看着叶青,像是怕叶青对他们保护的人有不利似的。

“在下叶青,见过王先生。”叶青行礼刚一回答完,突然心头一惊,脸色一僵,失声道:“王淮?您是……末将叶青见过王大人。”

王淮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叶青喊出他的名讳,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而后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继续说道:“不知道可有兴趣与王某相谈几句?”

叶青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刚刚跟赵构见了面,而后又见了千古第一女词人,现在又见到了当今左相王淮。

叶青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日之间,已经由原来的一个接地气,混迹坊间街头巷尾的小小禁军都头,一下子步入到了南宋的上流社会?

不然的话,谁能像自己似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打交道的不是身份高的不像话的太上皇,要么就是大名鼎鼎,被文人雅士推崇备至的女词人,要么就是当今朝堂、跺跺脚都能让朝堂颤三颤的高官重臣!

并未第一时间回答王淮的要求,而是扭头看了看二楼那个自己刚刚走出来的房间。

李清照跟王淮是至交好友,当年李清照离婚张汝舟,三年的牢狱之灾,便是眼前的王淮等人纷纷帮忙,而后女词人被关了九天就放出来了。

“您是来找易安居士的吧?末将会不会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呢?”叶青打心底里不愿意跟这些人扯上关系,毕竟人家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而自己就像自己家门口的小石狮子似的,虽然都是石头,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况,为官者哪有什么好人啊,而且还是官至宰相一职的人,在叶青的潜意识里,好人、坏人已经完全无法来概括、区分他们这些高官厚禄者了。

每一个高官厚禄者的一举一动,都是牵扯着身后的利益集团,所以他们做事情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利益之争。

特别是南宋朝这个时期,会做人的不一定会做官,会做官的不一定会做人,又会做人又会做官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而眼前的王淮,显然就是会做人又会做官的凤毛麟角者,在他眼里,不论是眼前的王淮,还是王淮的朝堂对头汤思退,早就已经不能以好人、坏人来区分了,只能是以他们的政与治的抱负不同,治国安邦理念不同来区分对他们的认识。

至于百姓肤浅的认为,此人是好官、那人是坏官,呵呵,只能说明百姓是最好糊弄,也是最为幼稚、天真的一个群体。

所以在叶青的意识当中,不论眼前之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完全跟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主战派不一定就是好人,主和派不一定就是坏人,不过是他们的政与治的理念不同罢了。

如同后世一样,某个小区里面要是住着一个大领导,平日里跟小区里的百姓也会随和打招呼,甚至是聊天,就如同平常百姓一样,还会亲自去菜市场买菜,还会亲自送小孩子上学等等。

但当有一天,你在电视上看见他以违法乱纪之实等罪名被抓了起来后,会不会感到很诧异,会不会有一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无妨,请。”王淮含笑说道。

“王大人请。”叶青心中无奈的叹口气,只好在王淮坐下后,在其对面坐下。

“不知道叶副统领来此所谓何事儿?你是如何知晓我是来易安居士的?”王淮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亲切,而且完全没有一丝当朝宰相的架子,就如同是一个普普通通员外一样,口气随和的问着叶青。

“回大人的话……。”

“不必如此拘谨,此地既不是朝堂,我王淮也不是左相,只是你我在此巧遇,平常百姓相谈罢了。”王淮微笑着说道。

而王淮越是如此谦谦君子、宽容待人,越是让叶青心里七上八下,毕竟他找李清照谈的事情,是不能够见人的,即便是李清照,也是在自己面前立下了誓言,保证不会把今日的谈话,说给任何一个人听的。

“末将那个……我……我就是上一次跟易安居士在西湖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喜欢上了那叫柳轻烟的姑娘,我是来找她的?”叶青吞吐了半天,最后瞪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倒是可以说的通,那么我就相信了,如何?”王淮反应极快,脸上的笑容不过是霎那间的一僵,而后便含笑说道。

“多谢大人体谅。”叶青起身抱拳行礼。

“皇城司乃是为皇室办差,即便是我王淮,也当该不过问才对。但……。”王淮停下话语,四下打量了下富丽堂皇的大厅后,才缓缓说道:“易安居士乃是我多年好友,本人一直是对居士尊崇有加,若是想歪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不敢大人。末将对易安居士也是尊崇有加,很佩服、喜欢易安居士的每一首词,今日来此,确实别无他意。”叶青只能面对王淮相对模棱两可的话语,做着这样的回答。

“那就好,以权谋私者,在我大宋朝可是重罪!你初入皇城司,便任副统领之要职,但要一定要记住切不可滥用职权,不然的话,就算是我王淮跟你有缘,到时候也绝不会留半分情面。”王淮看了一眼从二楼房间走出来的柳轻烟,而后示意叶青道:“佳人下来了,可要我替你引荐、做媒?”

“啊?什么引荐、做媒?”叶青还在思索着王淮的前半句话,不想后半句话却是急转直下。

于是茫然的抬头,跟着王淮的视线往二楼处看去,只见柳轻烟轻踩莲步,正往这边走过来,而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这个……末将多谢王大人好意。但……王大人,容末将先行告退,刚才末将唐突了柳姑娘,此时无颜再面对她,末将告辞。”叶青急忙起身行礼,对着王淮说道。

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自己性格、脾气彪的无话可说的柳轻烟,当着王淮的面,会不会对自己落井下石,所以还是先溜为妙。

快步走出斜风细雨楼的叶青,并没有听见柳轻烟在自己背后大呼小叫,想必这娘们在其他人面前,还知道表现的淑女一点儿。

老刘头还在门口等着,其实老刘头从出了二楼房间的门口后,就被伙计带到大厅一直在喝茶,刚才看着叶青走到大厅后,他才先一步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叶青从大厅走到门口,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刚才碰见个大人物,没办法,不然我早出来了。”看着还有些气性的老刘头,叶青主动解释道。

“大人物?斜风细雨楼的掌柜?”老刘头撇着嘴,明显是不相信叶青的借口。

“姥姥,说是咱们的掌柜都不为过,你知道我刚才要出门被谁拦住了吗?”叶青故作神秘的问道。

但换来的是老刘头的毫无兴趣,于是只好继续说道:“当今左相王淮!他把我拦住了,而且言语之间还警告我了,不能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等等。”

“那您刚才在里面到底干什么了?”老刘头看叶青的眼神透着一丝的古怪,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那进来的如同仙子的女子,跟叶青一言不合,然后叶青便把人家逼到墙角,要动粗,女子然后衣衫碎裂如蝴蝶,如同泪人儿一样被叶青……?

“老刘头,我说你天天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啊?你这个人的思想真是……。”

“我没说出来啊,这你都能猜到?”老刘头大吃一惊,急忙跳开远离叶青,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呸!你还真是这样想的啊?你这个老不羞!明天赶紧给我滚蛋前往北地!”叶青气的想揍人,但大街上人来人往,叶青又无法下手真揍老刘头,于是只好拿出那根簪子扔给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过了淮水之后,按照这个路线走,找一个叫董晁的人,到时候人家会帮助你确认商队的。”

老刘头接过簪子,而后走近叶青跟前,结果一个信封,显然路线等,都在里面,于是揣进怀里,望着叶青刚要说话,就听见叶青视线所注视的自己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爹,您怎么在这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知恩图报

老刘头给叶青介绍完他的三闺女刘兰儿后,就看见叶青笑眯眯的走到刘兰儿跟前:“以后喊我叶哥哥就好,不用喊什么叶大人。对了,你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婆家?跟李横发展的怎么样儿了?要不要我约他出来……。”

“咳咳咳……。”老刘头在旁连声咳嗽,提醒着叶青注意自己副统领的形象。

在他看来,此刻的叶青就像是饿绿了眼睛的狼,而自己的闺女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般,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竟然还毫不知危险临近的笑眯眯!

“都头差不多了啊,那个我就先跟兰儿回去了,您自己回去吧?我明日就要出发,那个……那个还有一堆事儿要交代兰儿。”老刘头挡在叶青跟刘兰儿中间说道。

“那正好啊,今日我请客,叫上李横,一起吃饭,然后再让李横送兰儿妹妹回家。”叶青见老刘头要拒绝,急忙继续说道:“那个我还有事儿没跟你交代完呢,正好一边吃饭一边说,人总是要吃饭的嘛,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兰儿妹妹是长得漂亮可爱,但我怎么会跟李横抢呢?何况人家兰儿喜欢的人是李横。”

叶青是非要把刘兰儿跟李横之间的事情给做实了,所以不管老刘头如何拦他,他都要避开老刘头,看着脸色通红,低头害羞不语的刘兰儿把话给说完了。

无奈之下的老刘头,极为郁闷的只好跟着叶青前往一品居,而刚刚从燕府赶回来的赵乞儿,无语问苍天的长叹一声,又再次扭头前往燕府,去找老刘头的准女婿过来。

看着赵乞儿再次离去,老刘头忍无可忍对着赵乞儿喊道:“他不是我老刘头的女婿,呸,准女婿也不是。”

刘兰儿长得极为俊秀,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也不知道老刘头年轻的时候,是怎么把刘兰儿她娘给骗到手的,竟然能够生出这么标致、还懂礼数的漂亮姑娘。

而叶青更为感兴趣的是,上次老刘头说的,刘兰儿对于事情的归纳、梳理,能够从一些乱七八糟,毫无关联的事情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这用上一世的话说,那可真是相当于经过专门培训的情报人员了,能够归纳、梳理乱七八糟的信息,然后找到对自己有用的,这在这个时候,说是天赋可是绝对没错的。

所以在老刘头紧张忐忑、提心吊胆,生怕叶青吃了他三闺女的目光下,叶青若有若无的,说着一些完全不搭界的话,来测试着刘兰儿。

而在另外一边,被柳轻烟请到二楼的王淮,此刻也想要从李清照嘴里,试探出一些叶青来此的真正目的。

不过相比较于叶青隐晦试探刘兰儿的举动,王淮面对李清照时,就显得没有那么拐弯抹角了,更像是直来直去的问询。

不过让王淮吃惊的是,面对自己这个多年好友,李清照在知道自己的意图后,竟然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只字不说她跟叶青之间,刚刚在二楼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即便是王淮想要从,挨着李清照旁边坐下的柳轻烟脸上,找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但最后也是让他失望了。

那对明亮的眸子,充满了纯洁与天真,好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只是一直微微笑着不说话。

“左相大人,您就不要逼迫老身了,老身是绝对不会说的,而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我跟叶统领谈了什么,所以左相大人就不要再费心思了。”李清照含笑端起茶杯,望着王淮说道。

王淮视若无睹,就像是根本不懂什么是端茶送客一样,静静的看着李清照,而后又看看柳轻烟,微微叹口气,平和道:“即便是看在我当年任临安府知府,鼎力相帮的份儿上,居士也不能透露只言片语吗?”

李清照静静的看着王淮,而后也竟然叹了口气,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凝重无比,淡淡道:“如今想来,如果可以的话,老身真愿意在牢里待上三年,也不想要承左相大人当初那份天大的人情,左相大人相信吗?”

王淮神情一僵,愣了下后问道:“居士何出此言?”

“刚才与那叶统领闲聊之际,老身也向他提及了,前些日子在西湖,他跟朱熹论道之时,老身的言语相助,但你猜他如何看待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李清照语气带着一丝神秘问道。

“在下洗耳恭听。”王淮脸色恢复如常,含笑说道。

“大道理倒是没有,以那小子的理解,他说,我大宋就是太看重知恩图报了,所以一旦帮助了别人,便指望着别人有朝一日会来加倍报答。个人是如此,朝廷是如此,不论是澶渊之盟、还是海上之盟,我大宋朝一直都希望,能够以一些恩惠,换来对方的知恩图报,而就是这样的想法,最终让我大宋只能偏安一隅。左相大人,以您之见,此言可有几分道理?”李清照眼神中闪过一丝痛快的问道。

这世间最难还的不是感情债,而是人情债,一旦欠了人情债,特别是儒家的人情债,呵呵,那么这辈子要么就一直做牛做马,要么就被人指责为不懂知恩图报的小人吧。

此话也是叶青所说,但李清照并没有当着王淮的面说出来,不过心里头,却是有认同也有不认同,毕竟,不是每一个人在帮助任何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为了图回报。

但也不得不说,帮助他人而以图回报者,在大宋朝不在少数。

一顿饭的功夫,老刘头差点儿气的吐血在酒楼里,这么长时间了,他才发自己还是小觑了叶青的无赖本色!

不过是短短的吃饭时间,经过叶青的劝说跟插科打诨,竟然让老刘头差一点儿,就松口答应了李横跟他闺女之间的亲事儿。

而他那“傻闺女”在李横来了之后,竟然一直还跟那个李横眉来眼去,哪怕是席间,被叶青有意无意的,安排两人紧挨着坐下后,“傻闺女”竟然一点儿反驳的意思都没有,还差点儿就点头同意了,叶青那不如今日就把这门亲事儿定了的浑话。

所以吃完饭后,老刘头不论叶青说什么,都不让李横送刘兰儿回家,谁知道让叶青在耳边低语了半天的李横,在言传身教下,会把自己最为宝贵的闺女送到谁家里去!

泼李三亲自挑来的一百个人,明日有五十人要跟老刘头一同前往北地,而剩下的五十人,则会是在五日之后,跟随叶青再前往北地。

与李横再次行走在御街之上,自从叶青任职皇城司后,两人便没有再这么一同行走过了,夜风吹拂着脸上灼热的酒劲,李横脑海里依然还是刚才刘兰儿望向自己,依依不舍的跟频送秋波的眼神儿。

“我怎么看你现在的意思,有点儿感觉你好像打算一直在燕家做护卫,想要做到死的感觉呢?”叶青打了个酒嗝儿,揽着李横的肩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还能怎么着儿?明日老刘头一去,你也听见了,兰儿一个人在家得有个人照顾……。”

“别跟我扯淡,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老刘头不在的这段时间,而是以后,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儿?”叶青继续揽着李横的肩头,前面路口本应该直行,但叶青却带着李横拐弯,往那大瓦子的方向走去。

“喂,你不回家要去哪里?喝多了?”李横甩开叶青的肩膀,看着叶青问道。

“你现在跟刘兰儿还没怎么着呢?你回家有什么事儿?老娘如今又不是没人照顾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看我这家里还有两个呢,我都不着急回家。”叶青拍了下李横的肩膀,而后继续往大瓦子的方向走去。

李横无奈,只能看着叶青的背影,而后紧追几步跟上去道:“去大瓦子做什么?想要找姑娘,应该去斜风细雨楼或者是涌金楼啊,我可是听说了,你跟这两个地方……。”

“你快歇会儿吧,我是给你找点儿事干,过几日等我离开临安后,白纯跟锦瑟不光要你跟赵乞儿照应着点儿,这一带你也得给我趟平了才行。”叶青走到上一次遇见卢仲的拐角处,再次靠着墙,打量着那门口人流络绎不绝的酒楼、青楼、赌场、当铺等等商铺,眼神中散发着一股如同野兽似的光芒说道。

“什么意思?”李横神色一紧,走到叶青的对面,望着叶青那张极其冷峻的脸庞问道。

叶青摸了摸鼻子,而后望着大瓦子川流不息的街道,仿佛在夜色与昏黄的灯光双重笼罩下,大瓦子才会显得有活力一般。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来这里吗?”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不等李横回答便继续说道:“当初你我刚从神劲军被贬到禁军,从禁军又被贬到给人看家护院,你兜里没钱了,我兜里没钱了,老娘得看病,然后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我们能把大瓦子这一带都罩着,保护费都由我们来收,你说会怎样儿?”

“疯了你?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现在的身份要想控制这一带的话,虽然说不是很难,但要是被人举报了,你可知道后果?那是要命的后果啊!”李横大惊失色,想不到过去好长时间的事情,叶青到现在还记得,而且竟然立志要把这一带给趟平。“你懂个屁!我现在干的是什么行当?皇城司啊!皇城司是做什么的?给皇室办差,办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差事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真正的三教九流所聚集的地方,你说我要是趟平了这一带,谁会要我的命?”叶青冷笑着说道,而后拍了拍李横的肩膀,前方不远处,卢仲带着吴贵,穿着便服正往一家青楼内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夫妻档

用了半年的时间,在实在无法再“碰巧”穿越回上一世后,叶青在死心的同时,也开始有步骤的利用如今自身的优势,跟手中的权利,计划着该如何在大宋朝安身立命。

之前本想着,如果穿越不回去,就简简单单、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大宋朝混一辈子,一直简单的活到死拉倒。

但谁能想到,计划不由人,自从到了燕府看家护院后,一切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今又卷入到了皇室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且还是被南宋开国皇帝,那个被誉为懦弱无能,但却老奸巨猾的宋高宗赵构盯上了。

如此一来,叶青即便是想要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

而赵构给他的差事儿,明显不是什么好差事儿,如果最后能够活下来,对叶青来说,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可想要最后活下来的结果出现,那就必须他从现在开始,做好充足的前提准备,以此来保全以后能够,在他人的出卖跟阴谋之下活下来。

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拥兵自重,在叶青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岳武穆当年拥有连金人都害怕的背嵬军,最后结果怎么样儿?不还是被人玩死了?!

何况,如今南宋朝,武人统兵本身就是大忌,不单会招来皇帝的注意、忌惮,同样也会招来朝臣的打压、排挤,所以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而且以叶青现在的处境,也不可能在当今圣上,已经偏向主和一事儿上,能够凭借沙场战功,而后一步一步的升迁到岳武穆那样的高度。

所以为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借着给赵构办差,暗地里给自己梳通一条,日后万一用的上的逃亡道路。

而想要这样的一条逃亡途径,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以及专干不为人知勾当的皇城司,却恰好是叶青最为需要的地方。

细细想来,叶青手里如今能够用的上,能够暗地里干活的有皇城司,能够打听消息的又有斜风细雨楼这样的地方,最为重要的是,斜风细雨楼跟北地还有联系,只要日后能够与柳轻烟那娘们搞好关系,这一条路,说不准就是他认为的,日后逃亡的最重要的途径。

大瓦子则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日后一旦有事儿,估计不等皇城司知道,大瓦子这一带,肯定已经先传开了,所以把大瓦子一带控制在手里,对于叶青来说,等于保住了半条命一样,同样,大瓦子也会成为叶青立足于皇城司的根本。

皇城司的职责叶青越来越明白,不过是这些年为了消弱岳武穆的背嵬军,所以才致皇城司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儿。

而赵构如今重用自己,提拔自己为皇城司统领,这其中传递的讯息可不单单是赵构对自己的看重,而是有意重整皇城司的讯号。

就像上一世的雄安新区一样,政府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一份文件都还没有下达,敏感的商人立刻就能够嗅到其背后的利益,立刻如同苍蝇一样,嗡的一声,全部飞扑了过去。

而如今赵构通过用叶青,背后传达的自然也是这个消息,所以在叶青看来,不管赵构让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做好了,能够得到赵构的信任后,一切那么就都要容易的多了。

第一步永远是最难的,也是最为容易走错的,所以对于叶青来说,有了大瓦子,有了斜风细雨楼身后的北地流寇,甚至是加上燕家的商贾身份,只要往后每一步都走对了,就已经完全可以在南宋立于不败之地了。

叶青不可能把自己所思所想全部告诉李横,但挑着一些能够告诉李横的,也只有大瓦子以后的作用了。

李横同样也明白,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往往是信息最多最繁杂的地方,但要是能够有一个精通于梳理、归类讯息的人,那么大瓦子完全就像是信箱一样,完全可以让你欲取欲求,想要什么有什么。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叶青看来,没有人比李横更适合这份活儿了,李横掌大瓦子,刘兰儿归类、梳理讯息,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叶青最好的礼物了。

就像他为何在包括李横在内的九个禁军中,挑选了老刘头、赵乞儿、泼李三三人跟随自己左右一样。

老刘头就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又精通于察言观色、善于与人打交道,所以最终情报从他女婿李横,跟他闺女刘兰儿手里汇总到他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极为简单,又绝对很难被人发现的情报系统!

而赵乞儿则是适合阴谋诡计,凡是你想不到的下三滥招数,他都能够替你想到,所以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即便是有人想要针对你,你也能够如同演练似的,把他人能够想到的手段都考虑到。

泼李三就是一个杀神一样的人物,好勇斗狠、手段残忍、心性冷酷,绝对是干暗地里勾当的不二人选。

由此可见,岳飞当年组建的背嵬军还是岳家军,完全不是人们表面上想象的那般,全部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匹夫之勇!

但为何岳飞却还是最终被人玩死了呢?那就是因为文官集团更奸诈,秦桧绝对是一个谁也无法比拟的人物,不然的话,也不会是病死之后,朝廷才敢为岳飞平反,才敢为他定罪了。

“你连刘兰儿你都不放过?”李横听着叶青在他耳边碎碎念,跟他讲着大瓦子的重要性,有些郁闷的回头看着叶青道。

“别,不是我不放过,是你不放过人家,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跟人家那个什么好不好?我又不喜欢刘兰儿。”叶青轻松的说道,而后继续朝前走,青楼门口的老鸨子,此刻对着卢仲跟吴贵,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容。

“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竟然连刘兰儿都算计,她……她那么好,你忍心吗?”李横拦住叶青的去路问道。

“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这是替你找了一个好搭档,你不谢我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如此污蔑我,甚至是怀疑我高尚的品格?李横,你小子是不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是不是你跟刘兰儿成亲后,老娘你都可以不管……。”

“你少跟我打岔,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大瓦子的计划里,什么时候把刘兰儿算计进去的?”李横一脸严肃的看着叶青,打断叶青的顾左右而言他问道。

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这套了,要不是自己打断他说话,这话题马上就扯到老娘身上了,至于刘兰儿的事儿,那就这么被他滑过去了又。

“我之前只是听老刘头提起过,说刘兰儿归类、梳理信息有一套,但我没想到……。”叶青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李横,继续往前走道:“但我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此见到了刘兰儿,而且……好吧,我不该试探刘兰儿,但实话实说,经过一番试探之后……。”

“是考验吧?”李横不满的说道。

“有区别吗?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总之,你老丈人那货就是个人精,我都怀疑他那天是故意说给我听,刘兰儿有归类讯息、抽丝剥茧的天赋的。而且你说巧不巧,竟然在今天,就正好碰到刘兰儿了,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老丈人那阴险狡诈的影子?”叶青看着李横,慢慢的变成了斗败了公鸡。

“总之这事儿我得想想,刘兰儿那么可爱,不能置于危险之中,老刘头的意思是想要钱,但不能这么……。”

“我没说让刘兰儿上大瓦子来啊,这种事情,到时候就看你跟刘兰儿这对夫妻档怎么配合了,再说了,如此一来,刘兰儿跟你的事情,他老刘头还能反驳吗?到时候说不准还是他求着你娶了他闺女呢。”叶青拍拍李横的肩膀,远处的卢仲跟吴贵,正好看见了叶青,两人瞬间脸色一僵,愣在了原地。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心里就舒服多了,也对,到时候老刘头说不准还得求着……。”李横脑子转过弯儿,瞬间觉得好像刘兰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李横啊。”

“什么事儿?”

“我发现你才是最无耻的,一听说对你跟刘兰儿的事儿有好处,你看看你这德性,我……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认识你!”李横鄙夷的看了李横一眼,而后觉得不解恨,再竖了个中指后,才迈着四方步,缓缓向卢仲跟吴贵的身边走去。

卢仲跟吴贵面面相觑,看着叶青缓缓走过来,急忙上前行礼道:“末将卢仲、吴贵见过叶大人。”

“不用这么客气,恰巧跟李横路过。卢将军、吴队官在这儿有事儿?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叶青必然的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叶青看着吴贵手里的包袱,脸色认真、严肃的说道。

旁边的李横看着当初在自己跟叶青面前,趾高气扬的卢仲跟吴贵,此时脸上一副难看至极的笑容。

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叶青的无耻,明明知道人家两人来这里是收保护费的,他还要装出一副恰巧路过,完全不知情两人在做什么的样子。

但眼睛又死死的盯住人家手里的包袱,就像是在说,可别骗我啊,那沉甸甸的包袱里面,除了钱我想不到是别的东西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燕鸿渊的忧虑

燕府,燕鸿渊亲自把范念德送到了门口,亲自为其掀开轿帘,看着范念德上了轿子,再缓缓替范念德放下轿帘,望着轿子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才转身跟身旁的苏金生往府里走去。

范念德竟然亲自到燕府拜访他燕鸿渊,这是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前些日子燕倾城倒是跟他念叨过,说起在西湖分家之事儿时,范念德作为见证人,对于老二、老三极为偏袒,这让燕倾城心里极为不满,回来后跟自己唠叨了很长时间。

但不想今日,范念德竟然亲自跑过来,像自己亲口解释着,那日在西湖发生的事情。

无非是他自己公平起见,不忍见他们兄弟三人分家一事儿,闹的动静太大,到最后即伤了和气,又弄的兄弟之间难看,所以站在替燕家这一大家族着想的份儿上,才会如此做的。

“你去把小姐请过来,我在书房等她。”回到书房的燕鸿渊,望着那苏金生今日带回来的新蜡烛,火苗与往日里的蜡烛一般,但再也不用费力的剪烛,房间里也没有了那股蜡烛燃烧时的怪味儿。

燕鸿渊同样是饱读诗书之人,始终没有放下看书的习惯,对于亦商亦儒的范念德,自然也是极为尊敬,甚至是很羡慕范念德如今的身份与地位。

燕倾城悄悄走到书房的门口,望着书房里独自沉思的燕鸿渊,双眸一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正要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想要吓燕鸿渊一跳时,就看见燕鸿渊脸上浮现了慈爱的笑意,嘴上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

“您怎么又发现了啊?”燕倾城苦着脸,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望着正乐呵呵的打量着她的燕鸿渊道:“怎么现在每次您都能发现呢?以前您很少能发现啊,是不是爹您现在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儿了?那要不您给女儿卜上一卦吧?”

“你这个性子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像你这样古灵精怪的,一点儿也不像你娘那般端庄大方……。”燕鸿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燕倾城坐下说话。

“不会吧?我娘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您就认识我娘了?”燕倾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坐下,而是先掀开燕鸿渊身前的茶杯盖,看了看是浓茶还是清茶后,这才放心的在对面坐下来。

燕鸿渊不出声的笑看着燕倾城的一举一动,而后仰头想了下说道:“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你爹我还不被你娘看在眼里呢,要不是……算了,不提陈年往事了,让你一捣乱,爹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完后,指了指烛台上的蜡烛,而后看着灯光下明眸皓齿、婉约动人的燕倾城,轻声问道:“这蜡烛可是那叶青所制?”

“嗯,今日才算是做好,虽然有方子,但有一些就是连苏总管都摸不透,所以晚了好几天才做了出来。”说起这新蜡烛,燕倾城的眸子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了,也不知道是喜欢这新蜡烛,还是芳心里又浮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或者是又想起了放在她闺房里的那九朵玫瑰花儿。

“那爹您喜欢这样的蜡烛吗?”燕倾城差一点儿又开小差,清醒过来后急忙问道,像是怕燕鸿渊看出她心底里的秘密。

“傻丫头,你说爹能不喜欢吗?再也不用剪烛了,又没有了那股怪味儿,在看书的时候熏的人难受,爹自然是喜欢的很。不过这方子……可有其他人知晓?”燕鸿渊说道最后,脸上的表情显得凝重了很多。

燕倾城想了想,她不觉得叶青还会把这方子给其他人,于是摇头道:“不会的,这方子就是连苏总管也不能算是完全清楚,制作方式一样,但在蜡烛的选材上,应该说是咱们燕家独一份。”

燕鸿渊了然的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还是问道:“倾城,那你可知道,叶青跟范念德先生之间有过不愉快,有过过节吗?”

“爹怎么知道的?”燕倾城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着那烛光,不想燕鸿渊会突然问道这件事儿,于是放下剪刀下意识的反问道。

“那么看来,叶青跟范先生之间,确实是有过节了?”燕鸿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微微叹口气说道。

燕倾城看着燕鸿渊的表情更奇怪了,歪着脑袋走到燕鸿渊跟前问道:“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还是说这蜡烛……。”

“也没什么事儿,那叶青如今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跟范先生结怨在前,今日范先生亲自来府里,跟爹说起了那日在西湖上的事情,后来便若有若无的提及了叶青曾在咱们家充当护卫一事儿。”燕鸿渊看着紧蹙眉头的燕倾城说道。

“那……那他还问什么了?或者是说什么了吗?”燕倾城很奇怪,范念德跟叶青之间的过节,他为何要告诉父亲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他倒是没问,但想必范念德是想要试探,叶青跟咱们燕家是否关系密切,也或许是……。”燕鸿渊有些不确定,毕竟这种想法儿,有点儿小人之心。

“是什么啊爹,您能不要吞吞吐吐的吗?”燕倾城看着不慌不忙,沉吟不语的燕鸿渊,不由得心里有些焦急的跺脚催促着。

燕鸿渊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女儿的焦急跟神色上的担忧,让他心里更加无奈了,自己是过来人,哪能不清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闺女,心里如今到底想些什么啊!

何况,叶青若是没有想法儿,为何还要在已经提升为副统领后,还要如此帮助燕家,帮助燕倾城?

蜡烛一事儿按照燕倾城的说法只是第一步,往后还会有其他合作,这事儿可以看作是君子之约,但他们二人之间在分成一事儿上,向来都想拿大头。

按理说,此刻叶青已经是皇城司副统领,那他就完全有资格跟筹码继续要价、加价了,但不论是自己的闺女、还是叶青,两人仿佛都忘了合作分成一事儿般,就打算按照他们之间的口头协定,如此合作下去了。

这很不正常啊,这是叶青另有所图啊,而想要图谋燕家最宝贝的宝贝,也就是眼前这个,同样对人家动了心思的宝贝闺女啊。

范念德刚刚回到府邸,刘蕴古却已经在他府里的正厅内候着他了,一进入正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正厅的刘蕴古,正微笑着望着他。

“如何?范先生可有收获?”刘蕴古起身走到范念德跟前问道。

“不好说。”范念德沉声说道,而后请刘蕴古在此坐下后,才缓缓开口继续道:“叶青被提升为皇城司副统领一事儿,看来燕鸿渊事先并不知情,所以……。”

“所以即便是皇宫里有叶青的靠山,也绝不是燕鸿渊这一条皇宫关系网上的贵人,从中斡旋的。”刘蕴古看着范念德问道。

范念德的脸色更加的深沉了,深深吸一口气问道:“刘大人真的能够确定,那叶青的晋升,真是圣旨所赐?”

“千真万确!圣旨是给到了兵部尚书汤大人的府邸,第二日便宣旨了,兵部同样也下了文书。”刘蕴古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范念德毫无头绪的思索着:“那会是谁帮他呢?燕鸿渊虽然与宫里有关系,但显然燕鸿渊一介商贾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大能量跟资格,能够让他的关系说动皇宫里的那些个贵人,为叶青说话不是?”

“那么他会不会是故意隐瞒真相?”刘蕴古问道。

“不会,叶青被提拔,连他都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那位宫里的王中贵人,那日在西湖燕家分家一事儿上,只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从头到尾看着,所以说,燕家不可能是帮助叶青之人。”范念德肯定的说道。

“如此看来,范先生这口气,刘某也是爱莫能助了,毕竟刘某只是个正将,人家是副统领。皇城司做的事,向来都是暗地里的勾当,这以后要是叶统领有意为难范先生,范先生不如低个头,认个错吧。”刘蕴古眼神闪烁,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范念德说道。

他不相信如此言语,还不能让范念德感到危机感,文人最重名声、风骨,原本想要扳回西湖失去的颜面,但谁能想到,范念德竟然踢到了如此大的一块儿铁板!

所以,现在就不如趁着难得机会,把范念德立足于临安的路堵死,让他迫于叶青的压力,不得不想着奔走他乡,或者是彻底被自己所用。

在刘蕴古看来,范念德又不属于真正的迂腐文人,他身上又有着商人的圆滑跟狡诈,但又极重他自己多年来挣到手的名声,如果说有一天,他被叶青逼迫的在临安低头认错,那对范念德来说,甚至是比死还要让他感到丢人的事情。

“刘大人真的没有别的对策吗?若是刘大人能够帮范某度过眼前难关,任何事情都好上商量。”范念德看着刘蕴古,眼神坚定的说道。

“但这需要大量的银子,范先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并不是非要从上往下活动,有时候由下往上活动,则能更加有效的让一个人身败名裂。范先生现在应该是深有体会吧?一个小小的禁军,竟能够让范先生在西湖难看,那么范先生为何就不能以一个商贾的身份,让他难堪,或者是丢官罢职呢?”

“此话怎讲?”范念德神色一动,看着眼神越来越深沉的刘蕴古问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山十刹

一大早上就悠闲自在的坐在院子里,厨房内锦瑟正在忙活着早饭,二楼的阳台处,白纯依然是一身素衣衫裙,站在栏杆处。

“今日不用去当差吗?”白纯望着桑树底下的叶青,一大清早都还没有起来,叶青就摘了两大碗的桑葚。

“你说咱们要是搬家的话,这两棵桑树还要不要?昨天我跟李横打听了,准备买两株银杏树,你喜欢吗?”叶青把怀里的鸟窝,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然后接过锦瑟洗干净后,递过来的桑葚,看着二楼的白纯问道。

“搬家?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再次走到厨房门口的锦瑟,扭头问道。

“一言难尽啊,但不搬家是不行了。”叶青往嘴里扔一颗桑葚,然后看看那毫无动静的鸟蛋说道。

“怎么了?要躲避那汤家公子对小姐的死缠烂打吗?”锦瑟再次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只见白纯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正站在厨房门口,跟她一样望着叶青。

“那倒不是,不过吧……性质差不多,没办法拒绝就是了。”叶青看着美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白纯,想着昨天赵构的意思,显然人家不是跟自己说着玩儿的,很有可能这两天就会让自己搬过去了。

听着叶青那模棱两可的话语,以及那无奈的口气,白纯拿着一个板凳,走到叶青不远处坐下,静静的看着叶青,直到叶青把那碗桑葚乖乖的递过来后,才说道:“什么意思?一个副统领难道会让朝廷赐你宅院?”

接过桑葚看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捏住一颗放进了嘴里,不过白纯不像叶青似的,已经吃的嘴边都黑乎乎的了。

叶青指了指头顶湛蓝的天空,而后说道:“是任务,没办法拒绝的。”

白纯随着叶青的手指看了看天空,修长白皙的脖子让人看起来,充满了诱惑力,恨不能亲手抚摸下那修长白皙的脖子。

“这么说来,最近几日你就会有差事儿要办了?”白纯很聪明,而且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显然对于朝廷的这一套“流程”极为熟悉。

更重要的是,叶青当上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本来就是极为蹊跷、极不寻常的一件事情,所以也就让人很轻易的能够猜到,为何要搬家的缘故了。

“差不多,五日之后吧,我就要北上一趟办差去。”叶青点点头,并没有否认道。

厨房里依然是锦瑟在忙活,院子里的叶青跟白纯,随着叶青说完后,便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两人谁也没有在开口,一个坐在躺椅上,一个坐在板凳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锦瑟刚刚走出厨房,正打算开口让两人吃饭时,就听见沉默了半天的白纯突然说道:“我跟锦瑟是不是成了你的拖累?”

叶青一愣,望着白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即便不是你们,我也要办这趟差事儿的,想躲也躲不掉的,跟你们没关系。”

“小姐的意思是……是不是那汤家在背后捣鬼,要把你支开临安?”锦瑟听到白纯跟叶青的对话,顿时也没有了胃口,索性站在两人旁边,望了一眼有些黯然的小姐后说道。

“汤家的事儿你们两不用操心,短时间内,汤鹤溪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我们搬家也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办差的时候,他会来骚扰你。”叶青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严肃的看着两个人说道:“一会儿吃完早饭,咱们去看看宅子吧,有什么话路上说。”

“那日你赴汤家的宴请,他们没有难为你吧?”白纯坐在那里不动,静静的问道。

“放心了,好歹我现在是皇城司副统领,他们不会难为我的,是想要拉拢我,但我没有答应,当然,也没有拒绝。不过以后就说不好了,再看看形势再说。总之,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以后有你操心的事情。”叶青率先起身,拍了拍锦瑟的肩膀,示意两人先去吃饭,让白纯自己坐在院子里,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吃到一半的时候,白纯才缓缓走进来,而后三人一同,如同三个哑巴一样默默的吃完了早饭。

背包依然是由叶青来背,白纯跟锦瑟两人则是空着手,门口的赵乞儿已经赶着皇城司的马车,连同十名皇城司的禁军在家门口等候着。

早起的街坊四邻从叶青受伤的那天起,就发现了叶家的不同往常,特别是那几日以来,每天都有马车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巷内,马车里下来的个个都是当官的,或是文或是武。

总之,那几日这条小巷里连人都要靠边走,因为马车已经把这条小巷给挤的严严实实的。

街坊四邻们从那天起,也开始在背后悄悄的议论纷纷,叶家二郎这是发达了?是不是升官了?还是考取功名了?

不然的话,以前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的门口,这些时日却是车来车往,前来拜访的人就没有断过。

有人说是当年叶家的亲戚,建康知府叶衡被朝廷召回了,所以朝廷对叶家二郎的待遇也就变了,因为有人要靠叶家二郎来攀叶知府大人的关系。

也有说是白纯的父亲被朝廷召回了,这一切都是冲着白纯来的,跟叶家二郎没有关系,这是叶家二郎沾了他嫂嫂的光了。

当然,更多的街坊邻居说的是,恐怕是叶青这几日,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终于不再是那个小小的禁军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来拜访。

当然,说什么的都有,怎么猜测的也都有,不论是不是合乎情理,但只要能够在他们自己的逻辑思维上说通,他们就会当成真的一样来议论。

门口的赵乞儿看着叶青以及背后的白纯、锦瑟走出来后,立刻示意禁卒把车凳摆好。

叶青指了指赵乞儿,而后对着白纯说道:“赵乞儿。”

而后又指指白纯跟赵乞儿说道:“锦瑟,我嫂子的小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儿,她会找你。”

“放心吧都头。但您真的不考虑……。”赵乞儿欲言又止道。

“泼李三跟老刘头就够了,对了,李三儿去送老刘头还没有回来?”叶青待白纯跟锦瑟上了马车后,跟赵乞儿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问道。

“得晌午了吧,现在还回不来呢。”赵乞儿指了指马车后面的十人说道:“这十个是真正的精挑细选,您是打算以后留在府里,还是这一次北上也带着?”

“留下来吧,临安比北地危险你不知道?还有,大瓦子的事情,你跟李横好好合计,在我从北地回来之后,必须看到点儿效果,当然,如果要是有棘手的,可以暂时放着,等我回来咱们再想办法解决。”

“明白,不管是大瓦子,还是北地的事儿,我心里有数,看似不关联,但都是那个叫什么,反正就是一件事儿,哪一件不成功都不行,这个我懂。”赵乞儿的鹰眼散发着狠戾的光说道。

“知道就好,总之啊,两件事儿缺一不可,成了我们以后可以暂时高枕无忧,不成,以后大家继续看家护院,或者是等死。”叶青神情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让人不觉得像是在说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是,您放心吧。”赵乞儿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马车行驶在御街之上,而且路途之远相当于穿城而过,以前他们住在临安城的最北面,而现在则是要搬到临安城紧邻皇宫的最南面,所以基本上一路走来,完全可以把整个御街之上的风景,从头看到尾。

经过斜风细雨楼的时候,赵乞儿看着门口围满了人群,甚至还有官府衙门捕快的身影在那晃动。

“都头您看。”赵乞儿坐在靠斜风细雨一侧的车辕上,对正在打量另外一边鳞次栉比的商铺的叶青说道。

“嗯?看什么……过去看看去。”叶青扭过头,正好听见那边传来怒吼的声音,心中莫名一紧,立刻让赵乞儿过去看看。

而他则驾着马车,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身后原本跟着马车的禁卒,也被赵乞儿带走了五人,正往斜风细雨楼那闹哄哄的门口走去。

“怎么了?”白纯掀开车帘,露出那张让人恍惚的绝美脸颊,看着缓缓把缰绳系在一棵树上的叶青问道。

“不知道,你跟锦瑟在车里待着,我过去看看。”叶青系好缰绳,再扭头看了看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见赵乞儿已经挤进了人群后说道。

白纯看了一眼张望的叶青,蹙了蹙眉头,她自然是知道叶青跟斜风细雨楼之间的一些关系,何况李清照也是她崇拜的一位词人,当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说了声那你小心一些儿,然后就放下车帘回到了马车内。

留下了两个禁卒看着马车,领着剩下来的三人,缓缓往斜风细雨楼的门口走去,刚一接近人群,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大理寺办案,这三人该归大理寺才是。”

“虞大人,三人乃是净慈寺之贵客,净慈寺乃圣上所赐的五大禅院之一,想必虞大人对此不太清楚吧?”刑部侍郎洪遵,走到一个高大魁梧,年岁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文士打扮的男子跟前,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五山十刹都乃是圣上所赐,如果按照洪大人的意思,那岂不是有嫌疑之人、无理闹事者就都得放过了?”大理寺少卿虞允文,看着洪遵笑了一声说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人

叶青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中观看,那个被称作大理寺少卿的官员虞允文,面对刑部侍郎洪遵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是毫不退让。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而在两人的不远处,却是三名装扮异域番邦之人,旁边还站着斜风细雨楼的鸨子,叶青那夜刺杀金人时曾经见过,被李清照称之为:兰舟。

“什么人这是?为何争执?”叶青对着移到自己身旁的赵乞儿小声问道。

“东瀛人,是跟东瀛僧人一起乘我大宋前往东瀛贸易的商船过来的,僧人去了净慈寺,而这三个东瀛僧人的护卫,昨夜里在斜风细雨楼风流快活,今日一早却起了冲突。”赵乞儿低声对叶青说道。

而旁边议论纷纷的人们,此时却是没有一个站在斜风细雨楼这一边,完全是一边倒的声音,如同:“什么赔点儿钱算了,就当是破财免灾。”

“做生意自当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毕竟是东瀛僧人的护卫,你一个青楼跟人家闹到官府,也讨不了好不是?”

“谁报的官?”叶青看着不远处虞允文跟洪遵此时正在低声交谈,显然他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的太大。

“东瀛人报的官,打伤了好几个伙计,那鸨子就不干了,您看看那鸨子的脸,肿的老高,巴掌印还清晰可见呢。”赵乞儿不屑的嗤笑一声说道。

“你进去看看那几个被打伤的伙计,要是还在留住他们。”叶青皱了皱眉头,他依稀只记得,此时的大宋跟东瀛,官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

而且更早的时候,在王安石变法的时期,他依稀记得应是神宗时期,小鬼子在他们国内可是出 台了《渡海制》,就是连他们本国的僧人想要来宋,都是很难的。

现在看样子,这小鬼子在大宋朝好像还挺横,难不成大宋朝廷,不论是对金国还是东瀛,都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国策吧?

“进不去啊,您看看门口,刑部跟大理寺的人,已经把门看严实了。”赵乞儿吸口凉气,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加上叶青的语气渐渐变冷,他哪能猜不出都头这是想要插手这件事儿。

何况叶青跟斜风细雨楼之间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今日一早就出城前往北地的老刘头,过去那边要找的人,还是斜风细雨楼给介绍。

具体赵乞儿虽然不清楚,但大概的轮廓叶青也曾跟他念叨过的,所以对于叶青想要插手这件事儿,他是没意见的,只是这门口又是大理寺、刑部的人,想插手好像不是很容易啊。

“皇城司办差需要理由吗?”叶青缓缓回过头,看着赵乞儿问道。

“这……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刑部侍郎,指不定背后有什么势力,您可想好了,我老赵没意见。”赵乞儿看着叶青那双,近乎于掉进了冰窟窿似的让人心寒的眼睛,内心深处莫名的感到一丝的恐惧,急忙说道。

“放心吧,我自由分寸。”叶青点点头,示意他过去,皇城司的铜质腰牌,在他受伤的那一天,老刘头等人已经都有了,所以这个时候,赵乞儿要进入斜风细雨楼,还不会有人敢于阻拦的。

看着赵乞儿点点头离开后,叶青缓缓的抬起头,果然,如同直觉所料一样,那二楼的窗户,此时打开了一条缝隙,柳轻烟那张娇美的脸庞,出现在了那里。

“…………。”柳轻烟见叶青终于看见了她,于是急忙张嘴不出声的让叶青看她的口型。

“…………?”叶青望着那一张一合的樱唇,脑海里全是那天夜里咬住自己嘴唇时的画面,也根本不知道柳轻烟到底在说什么。

柳轻烟看着叶青茫然疑惑的表情,加上那耸肩摊开手臂的样子,气的直骂叶青白痴,这么简单的口语都听不懂吗?

于是看着叶青那皱着眉头,一脸想要极力听懂的表情,再次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不发声的继续对叶青说道。

叶青看着窗户缝隙里的柳轻烟,越看越觉得柳轻烟欠揍,感觉这娘们像是在逗自己玩儿一样。

但柳轻烟在接连重复了几遍,见叶青压根儿没有猜测她到底说什么时,同样是气哼哼的模样儿瞪了叶青一眼,左右看了看之后,变突然间从那窗户的缝隙处消失不见。

看着柳轻烟突然消失不见,抬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看见那倩影再次出现,耳边只听到刑部侍郎洪遵说道:“多谢虞大人了,改日必当请虞大人喝一杯。”

“洪大人客气了,在下也希望洪大人遵守刚才的约定,审理之时能够通知大理寺一声。”虞允文笑着说道。

而后那洪遵便对着身边的几个捕快说道:“全部带走,包括斜风细雨楼的鸨子,还有动手打了这几个东瀛人的伙计,一同带回刑部衙门。”

听到那刑部侍郎如是说后,叶青又一次急忙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只是那窗户的缝隙处,柳轻烟那傻娘们依然没有出现,倒是赵乞儿从斜风细雨楼内,提了一个鼻青脸肿的伙计,指给叶青看着。

而在赵乞儿的旁边,几名捕快也正打算把那伙计,按照洪遵的命令带回到刑部衙门去。

“赔点儿钱吧,人带到衙门里,那就不会这么好了断了。”

“破财消灾才是正理啊。”

“斜风细雨楼开张不久,先前是因为金使被刺,招来横祸,如今又因为三个东瀛人,这地方看来很邪性啊。”

“该去寺院里烧香拜佛才是正理,如果这斜风细雨楼还想继续赚钱的话。”

四周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而三个基本上完好无损的东瀛人,也不说话,只是冷笑连连,一旁不远处的兰舟,在被捕快推着往前走时,只见一名东瀛人,竟然偷摸伸脚在兰舟的脚下。

兰舟一个没注意,刚一迈步便感觉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只是她压根儿就毫无防备,于是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一下子实实在在的摔倒了在里地面上。

“慢。”叶青快步走出人群,手里皇城司的腰牌,看也看的直接扔给了刑部侍郎洪遵:“皇城司办差,这三人皇城司要带走盘问。”

说完后,叶青快步走到兰舟跟前,一手扶起兰舟后,看着那红肿的脸颊,而后又看了看旁边那,刚刚绊倒兰舟后,依然一脸得意的东瀛人。

“一个矮冬瓜似的倭狗,还敢伸腿绊人?”叶青转身看着那东瀛人,而后毫无征兆的突然飞起一脚。

“啊……。”东瀛人同样是毫无防备,如同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了围观的人群中。

“住手。”刑部侍郎洪遵急忙喊道,手里拿着的皇城司腰牌也不再仔细查验,大惊失色的急忙喊道。

可他喊的为时已晚,就在叶青毫无征兆的踹飞那个东瀛人后,并没有停手,而是大步迈进,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另外一名东瀛的人脸颊,随着一颗牙齿飞向围观的人群,东瀛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最后一名东瀛人,看着叶青踹飞一个同伴,又打倒自己一个同伴时,才反应过来,举起拳头刚刚冲到叶青跟前,便被叶青侧身让过之后,膝盖顶向东瀛人面门的同时,一只翻上来的胳膊被他直接往后一拉,随着咔嚓一声,最后一名东瀛人趴在地上,血流满面的发出了如同杀猪般的叫声。

“给我。”叶青向兰舟伸手。

吓懵了的兰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叶青指了指她胸口的锦帕后,于是急忙摘下递给了叶青。

叶青手拿锦帕,看着在地上痛苦不已,惨叫连连的东瀛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蹲下身子,膝盖用力顶住那东瀛人的胸口,一只手捏住下巴,把另外一只手的锦帕塞进了嘴里。

随着呜呜呜的声音从那东瀛人的嘴里发出来,被他踹飞的东瀛人此刻从人群中晃晃悠悠,就要向背对着他的叶青袭来,只是不等他靠近,原本跟在叶青身后的禁卒,两个人便一左一右,一人拽住那东瀛人的一只胳膊,直接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偷袭自己不成的东瀛人,拍拍手而后对着大惊失色的刑部侍郎,以及微微皱眉头的虞允文,轻松说道:“弹丸之地跑过来的贱民,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这……是你动手在先!”刑部侍郎想不到叶青竟然恶人先告状。

神色震惊的看了看一个昏死过去,一个被按住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一个被锦帕塞进嘴里,断了一只胳膊,躺在地上呜呜呜着不断翻滚的东瀛人,指着叶青喃喃说道。

“啊?是吗?不会吧?我记得是他先动的手,然后我才选择自卫的,侍郎大人记错了吧?”叶青睁着眼睛说瞎话,随意轻松的走到洪遵跟前,从其手里把自己皇城司的腰牌拿到手放进了怀里。

此刻四周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群被叶青果决、狠辣的手段震慑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个个神色震惊的看看叶青,又看看那三个东瀛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茫然:“难道刚才真是自己眼花了?真是东瀛人先动的手不成?”

赵乞儿把那几个被打伤的伙计带到了叶青跟前,指了指说道:“五个伙计,加一个鸨子,都是被这三个东瀛人打伤的。”

叶青看了看连兰舟一起受伤的六个人,只见门口不愿意出来的柳轻烟却是对自己,无奈的翻着白眼,微微摇了摇头对赵乞儿说道:“把这三人带回皇城司盘问,至于你们六人……先去看伤吧,看完伤后带着药费单据自己到皇城司来,让他们赔钱给你们。”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虞允文

眼看着叶青要带走那三名东瀛人,刑部侍郎洪遵再也按耐不住了,连忙走到叶青跟前阻拦道:“叶大人,皇城司把人带走不合适吧?即便是叶大人想要盘问他们,是不是应该前往刑部盘问合适一些?人,在下实在无法让叶大人带走,不然的话,在下回去对尚书大人怕是难以交代。”

“洪大人,在下理解您的难处,但……您要是阻拦在下把人带走的话,不光是在下,恐怕是尚书大人跟洪大人您,在上面都更不好交代了。”叶青笑了笑,却不见那虞允文往跟前来,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于是往稍微僻静处走了两步,身后的洪遵紧紧跟着,两人站定后,叶青看了看门口还冲自己说口型的柳轻烟,扭过头没再理会。

而是看着洪遵说道:“洪大人,在下也非是鲁莽之人,自然知晓其中奥妙。东瀛人与青楼之间发生冲突,此地按理说该归钱塘县来负责才对,不值当的惊动刑部洪大人您,还有大理寺的虞大人才是。但眼前的形势,不光钱塘县的衙役没有看见,就连临安府的人都没有看见,却是刑部、大理寺来拿人办案,这……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看着洪遵叹口气要说话,叶青摆手制止后继续说道:“皇城司有皇城司的差事儿,前些日子金使遇刺,刑部、临安府都没能找到凶手,这上头呢……。”

叶青指了指天空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上头会如何训斥的刑部,办事不力。但在下只知道,这件事儿还没有完,金人一直在向我大宋朝施压,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当该为天家解忧才对。所以,斜风细雨楼的任何风吹草动,在下都不得不慎重对之,不然的话,咱们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不是?”

洪遵自然是知道皇城司是做什么的,但这两年皇城司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城司了,自从被归属兵部后,皇城司名义上依然还是为皇室办差。

但谁都知道,皇城司此前因为兵部的统属后,已经是跟禁军性质差不多,完全是一个摆设了,自隆兴北伐失败后,基本上没有人拿皇城司当回事儿了。

但现在皇城司这个新任命的副统领,却突然斜刺里杀出来,要插手这件事儿,这真的是上面的意思,还是说皇城司以权谋私呢?

洪遵拿不准主意,看着叶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么说来,叶大人是硬要把人带走了?但叶大人是不是办案有失偏颇呢?为何只抓那三个东瀛人,却不抓那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莫非是叶大人跟斜风细雨楼之间……?”

“那是自然,当然有关系。而且……昨天还在斜风细雨楼里碰见左相王大人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还被王大人叫住聊了几句呢。”叶青毫不避讳自己跟斜风细雨楼之间,洪遵意有所指的关系说道。

“好,既然叶大人如此说,在下也无话可说。不过……希望若是刑部向叶大人要人时,叶大人到时候能够痛快放人才是。”洪遵心里无奈的叹口气。

并不是他怕眼前的叶青,而是如今皇城司正处在一个比较微妙的阶段。

任何有资格参加朝会的人都知道,前两日在朝堂之上,兵部竟然上奏要交出其统属的皇城司,而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最为高兴的,是掌全国之兵马的枢密院,立刻上奏接手才是。

但枢密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大跌眼镜的选择了沉默,并没有人站出来说要接手皇城司,从而使得皇城司成了一个,好像是没有“归属”的衙门。

其中的蹊跷,虽然没有人能够完全真正的猜测出来,但任谁也知道,皇城司在没有人接手的情况下,有可能就此消失不见,也有可能……开始变得更加神秘的要受到重用了。

叶青点点头,连声说道没问题,如果刑部过来要人,绝对没问题。

再次走到斜风细雨楼的门口,那三名东瀛人已经被赵乞儿全部制服,而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了大半,叶青走到身材魁梧的虞允文跟前,主动行礼道:“末将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见过虞大人。”

“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见过叶副统领。”虞允文乃是文士,但大宋朝的武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毕竟,谁都知道,前些年唯独他跟金人打过一场胜仗。

采石之战乃是当时身为文官的虞允文,在主将李显忠还未赶到之前,眼看情势危急,迫不得已亲自指挥的一场战争,而这一仗也让他由此声名鹊起。

后来与前些年去世的新安郡王吴璘,趁机收回了不少失地,但当二人商议收复北地大业时,便遭到了汤思退、以及当时还在朝堂之上史浩的否决。

两人以当下朝廷形势,依然只适合偏安一隅,不适合北征为由,召回了虞允文,先是任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后来也没人清楚为何,便被任命为了大理寺少卿。

“在下很仰慕当年虞大人采石之战的风采,更钦佩虞大人在危急关头,统帅三军击溃由金人皇帝完颜亮,统领十五万大军的智勇双全,以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击溃十万的金军,虞大人真英雄是也。”叶青发自肺腑,由衷的夸赞道。

他没有见过岳飞长什么样儿,更没有看到岳飞统兵打仗,当然,他也没有见过虞允文率兵抵抗金兵,最后大败金兵的那一场战争。

但能够见到真人,这对叶青来说,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了,最起码说明,岳飞之后,大宋朝还有的是能征惯战的名将。

“金人不善水战,在下侥幸罢了。”虞允文稍显牵强的笑了下说道。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与虞大人一同身赴战场,收复中原。”叶青没来由的看着严重闪过一丝落寞的虞允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虞允文听到叶青如此说话,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不少的年轻人,脸上再次露出稍显落寞的笑容,看了看正渐尖散去的人群,负手说道:“叶大人真以为我大宋朝还有机会?”

“机会有时候是人创造的不是?”叶青回答道:“在下多少了解一些虞大人之前的事情,其实大人大可不必灰心,有时候真的可以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虞允文仰天叹口气,依然背负双手道:“那么叶大人可知道,今日叶大人执意要替斜风细雨楼撑腰,有可能最后一事无成?反而丢了现在的官位?”

“嗯……想过,但在下相信,不会出现虞大人预料的结果,所以,有生之年,如果有机会,在下愿同虞大人一同收复我大宋河山。”

“等你过了今日这一关再说吧,如果你能相安无事,我虞允文请你来这斜风细雨楼喝酒!最好的姑娘由你选,如何?”虞允文这次的笑容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在他看来,眼前的叶青就像是当年初出茅庐的自己,还不知道朝堂之上、官场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依然还是抱着最初的赤子之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收复失地。

不过他在欣赏这份赤子之心的同时,也很难苟同叶青今日的所作所为,如此锋芒毕露,明知道今日事情不简单的情况,依然还要往里面参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就像当年的自己,看不清当下的形势,最后甚至连继续待在军务之中的机会,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罢免。

如果没有城府心计,只是靠着一腔热血,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不过是一员猛将罢了,在如今的朝堂形势之下,成不了大气候的。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从枢密院被调到大理寺任少卿,彻底远离了军伍一事儿。

“好,一言为定。”叶青笑着坚定道。

“一言为定。”虞允文点点头,把后面还想要提醒叶青的话语,最后还是憋回到了肚子里。

望着虞允文离去后,洪遵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何况他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此事儿禀奏上去,而后再听上面如何定夺才是。

人群完全散去,三个东瀛人被赵乞儿连同几名禁卒,押着前往皇城司,而叶青带着剩下的几个禁卒,朝马车方向走去,继续前往那跟公园似的,让叶青头疼的宅子。

只是不等他走到马车跟前,柳轻烟就从斜风细雨楼了跑了出来,但不等柳轻烟说话,叶青就指着她说道:“别数落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出来,但你跟我光张嘴不出声的示意,我也听不懂。今日之事儿,我不是因为斜风细雨楼才插手的,即便是换做其他地方,我一样会管的。”

“为什么?”柳轻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跑过来真是来数落他的,于是把自己想了半天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后问道。

“我要是跟你说,我是看不惯东瀛人,我跟东瀛人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信不信?”叶青看了一眼马车,而后对柳轻烟问道。

“不信。”柳轻烟想也不想的摇头道。

“好吧,那就是看不惯东瀛人欺负我宋人百姓,看不惯他们趾高气扬、飞扬跋扈一脸欠揍的样子。”

“今日之事儿,真的换做其他地方,哪怕是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你看见了也真的会管?真的会把那三个东瀛人带走?”柳轻烟很明显不相信叶青的说辞。

“是,一定会管,只要是东瀛人欺负我宋人,我都会管。走了,白纯着急了,告诉居士一声,不必太感激我,还有,那几个人药费,到时候……在原有的数目上翻上十番吧,太少的话,都对不起皇城司抓他们。”

“……你真的打算让他们陪药费?”柳轻烟彻底懵了,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而且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真的只抓了那三个东瀛人,还要让东瀛人出药费!为什么会是这样?

(ps:两章吧,三章我感觉质量太差!要是状态好的尽力三更。)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狮子大开口

李清照从外面回来的路途中,就已经在酒楼吃饭时听说了,斜风细雨楼今日一早发生的一切。

当一些百姓纷纷议论着,那身形高大修长、一直带着随和笑容的年轻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放倒了三个东瀛人,而后还以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强势的把人带走时,李清照就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跟一个鸨子被打了,围观的百姓都想着让斜风细雨楼息事宁人,但不想那年轻人却给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酒楼的大厅之内,李清照以她词人的敏锐,感受着百姓对这一件事儿的看法,但让她感到无奈的是,即便是叶青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帮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百姓们却不认为这样做是最为妥当的,即便是他们知道叶青也是官府的人,甚至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厉害,但他们依然认为,叶青如此处置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只带走了那三个东瀛人,斜风细雨楼里的伙计跟鸨子,竟然没有被官府带走,反而毫无顾忌的让他们去看伤,这在百姓们看来,叶青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啊。

“他还说了什么?”从外面回来的李清照,看着跟自己学舌的柳轻烟问道。

“我的本意是,让他从中斡旋,赔给那三个东瀛人一人一百两银子,试着把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谁成想,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三人给拆了!”柳轻烟先是如此无奈说道,而后继续说道:“哦,他还说了,让兰舟他们看完伤后,带着药费的单据,最好是提十番的药费后,去皇城司找他,然后让那三个东瀛人赔给咱们。”

“你也觉得他的做法欠妥当不成?”李清照紧皱眉头,第一次对着柳轻烟严肃的问道。

柳轻烟还没有发现李清照的异常,想了下说道:“也谈不上欠妥当还是不欠妥当,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是应该秉公办理呢?虽然这份人情很重,但如此的话,岂不是让人家会说三道四?楼子是不是仗势欺人……。”

“算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李清照长长的叹口气说道。

“怎么了居士,我……我说错话了?”柳轻烟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从旁边椅子上起身,看着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李清照问道。

“你没错,错的是我大宋朝。”李清照起身,走到窗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本意,三个东瀛人,还主动报官,最后来的并不是钱塘县县衙的衙役,也不是临安府的官员,却是刑部跟大理寺同来,这里面着实有很多蹊跷。但你能看的出来,他叶青就看不出来了?他为何还要如此护着斜风细雨楼?”

“他说他不喜欢东瀛人,还说东瀛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都……。”

“我大宋朝需要叶青这样的人啊,这一路上,我听到的都是息事宁人、以和为贵的声音。”李清照不屑的笑了下,继续说道:“甚至还听到一些百姓大言不惭道,当该以德服人,即便是抓人进衙门,也该一起抓进去才是。但我大宋朝的血性去那里了?百姓们的血性去哪里了?凡事儿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钱能让金人罢兵谈和,钱能息事宁人、破财免灾,但如此下去,我大宋的血性该当何存?”

“这……。”柳轻烟本想问,一件青楼经常发生的冲突事件,需要提升到这样的高度吗,怎么还就跟大宋血性扯上关系了?但不等她说出口,李清照则是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说话。

“按照叶青的意思办吧,他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提拔为副统领,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当今世上,能够有如此权利滔天者,能够任意随便提拔一个人的权贵者不多。他既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维护楼子,必然有他的道理,也自然有他应对的办法。”李清照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越是想叶青身后的靠山,则是越让她心惊胆战。

思来想去,按照她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语,提拔叶青的人,以及叶青身后的靠山,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不过就是皇室宗亲里,少有的几个权贵者了,而且甚至很有可能便是当今圣上!

想到此处,昨天王淮主动跟叶青打招呼,以及王淮想从自己这里知道叶青来此目的的事情,变得就更让人玩味儿了。

白纯坐在马车里半天,刚才那一幕幕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本不该管的事情,叶青非要横插一手去管,甚至还让赵乞儿把那三个东瀛人带走,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儿干。

马车一路不停,再一次来到中和巷,诺大的府邸门口,极为显眼的两头等人高的石狮子,张大着嘴巴露出狰狞的表情,长长的獠牙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远远望去,依然还是给人一种锋利、杀伐的味道。

王伦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着叶青从车辕上走下来后,上前两步与叶青几乎是同时行礼,而后呵呵道:“叶统领看来真乃事性情中人啊,圣上今日还叮嘱咱家,若是叶统领在日头挂至头顶,还没有出现在府邸的话,就让咱家去家里请叶统领了。”

“多谢中贵人,希望叶青没有让中贵人久等才是。”叶青看着府门被两个下人打开,急忙伸手虚请王伦往里面请。

王伦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日头挂至头顶,没来就去家里请,按照昨天赵构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赵构翻脸的速度,怕是直接把自己强行拉过来才对吧?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如是想,嘴上自然是不敢说出口,除非是他现在就不想活了。

“还好,咱家也是刚刚到这里。圣上知道叶统领家里人丁不旺,这十个下人、十个丫鬟,乃是圣上亲自所赐,手脚心思都麻利、机灵,叶统领大可放心使唤。”王伦一路走来,视线始终都没有望向叶青身后的白纯跟锦瑟。

“这如何使得呢?这……这让叶青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好意思呢。那他们每个月的钱,是不是也有太上皇他老人家来出啊?”叶青有点儿蹬鼻子上脸的说道。

身后的白纯跟锦瑟,听到叶青嘴里说出太上皇三个字后,两人俱是双腿一软,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再听到叶青让太上皇出钱供养丫鬟、下人,两女就恨不得踹死叶青算了。

但让白纯跟锦瑟吃惊的是,这位宫里来的中贵人,听到叶青如此欺君的话,竟然没有生气,竟然笑眯眯的转身,第一次看了一眼白纯跟锦瑟,然后冲叶青竖了大拇指,摇头叹口气说道:“知叶统领者,非圣上莫属啊。”

“什么意思?”叶青随和的笑着,依然还是那种特有的云淡风轻问道。

“咱家说,咱家在来之前,圣上已经猜到了叶统领会如此说,不知道叶统领信不信?”王伦买了个关子,看着叶青,再看看白纯跟锦瑟问道。

“不会吧?那太上皇他老人家是如何说的?”叶青请王伦在第二进院子里的正厅内坐下,那赐来的丫鬟,立刻就乖巧的送上了茶水。

而白纯跟锦瑟刚要相陪坐下,便见王伦并没有先回答叶青的问话,而是对白纯说道:“白小姐不妨先看看这府邸和不合心意,如果合心意的话,咱家就可以交差了,以后若是再有什么问题,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事儿了,圣上就不好插手再管了。”

说完后,王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叶青,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个时候即然太上皇赐了宅子,那么宅子的翻修了什么的等等用度,自然是由皇家出钱了,但如果要是没有其他的要求,对宅子里里外外都满意的话,那么以后出了问题,就自己掏腰包来修缮吧。

于是叶青听到王伦的点拨之后,立刻起身先是对王伦告罪,失陪一下,然后便追上已经走出厅门的白纯跟锦瑟,小声的在两女面前低语着。

虽然王伦听不到叶青对两女说了一些什么,但看两女震惊以及鄙视叶青的表情,王伦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来,这一切又是被圣上猜中了,自己这话一出,必定会引得叶青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这叶统领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还真是要赖着皇家,把所有一切用度都给他办好了啊。

“挨个房间都要看看,里面的家具、装饰等等,哪怕是锅碗瓢盆都得记下来,马厩也要看看,还有马车,花园里的一些是不是需要改动,房屋是不是漏水、透风等等,最重要的是羊角灯笼跟蜡烛,这些可都是咱自家的生意,该列个单子出来,一会儿好让中贵人带回去过目。”叶青在白纯面前掰着手指头,一一叮嘱道。

“你疯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就不怕被砍头?”白纯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叶青的狮子大张嘴给吓得浑身颤抖,一双美目充满了杀气的看着叶青,真是恨不得拍死他算了。

她自己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虽然她父亲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隆恩,但她多少也知道,凡事儿该有个度才是,像叶青这样不知好歹,给点儿颜色就想开染坊,给个枕头就想睡觉的主儿,就真不怕其贪婪的嘴脸,惹得人家不快,一刀把他剁了吗!?

“我自有计较,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除非你想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不然就按我说的做。”叶青反常的在白纯跟前,拿出了他“家主”的威严说道。

“你……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别赖到我头上就行。”像是一个贤妻一样的白纯,看着叶青神情正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势弱,最后只好妥协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艮山门

所以即便是某人甚至还招来了丫鬟,给白纯跟锦瑟准备了纸笔,如此市侩的行为,让两女神色尴尬至极,当着正厅里王伦的面,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王伦只是微笑着把正厅门口的一切看在眼里,他要做的只是回到宫里后,让太上皇验证自己的看法,以及把眼前所见到的,叙述给太上皇罢了。

打发走两女之后,叶青再次回到正厅,面对笑意盈盈的王伦,以及那笑容里面那种: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范的讯息,叶青打着哈哈,这就开始以主人身份自居的请王伦喝茶。

“叶统领打算何时动身?可有何计策?”王伦放下茶杯,挥了挥手,正厅里原本站着的丫鬟、下人,立刻无声的行礼后,便一一离开了正厅。

诺大的正厅之内,瞬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叶青对于这样的情形视若无睹,仿佛压根儿就没有看懂王伦这一挥手,丫鬟、下人无声的离去,代表着什么,依然是以主人身份自居道:“今日一早已经有五十人出发了,争取在他们到达泗州之前,验清真伪,不被他们万一摆出来的假象迷惑。”

王伦默默的点头:“还有呢?”

“五日之后,我带另外五十人出发,争取在十日之后到达泗州。”叶青正色的说道,刚才表现出来的贪婪已经消失不见。

“人数……会不会少了一些?按理说此事儿不该咱家插手,但叶统领总共只带一百人……。”

“一百人是有点儿少,但这已经是我一个副统领的极限了,统领才可以带两百人,而且根据我大宋律,超过两百人的调动,就要上报兵部,甚至是枢密院。我也是没办法啊,此事儿昨日里您陪着太上皇亲自过来,显然是要在下秘密行事,在下也不敢太过于兴师动众。但中贵人您放心,这一百人都是在下精挑细选,到时候绝不会让您失望。”叶青很认真,在王伦看来,这是要抓住难得机会的表现。

“咱家是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要天家失望才对。”王伦指了指头顶,而后继续说道:“想必叶统领也知道机会难得,即然天家给了您这一次的机会,当该好好把握才对。如若不然……眼前的这一切,可都只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啊。得想办法,完完全全的抓在手里才行。”

“谢中贵人提醒,叶青定然不会让天家失望的。”叶青亲自给王伦斟茶道。

“那就好,即然叶统领已经入主,那么这些契约等,叶统领先收好。”王伦趁着叶青给自己斟茶的功夫,而后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沓纸,上面既有工部,也有临安府、甚至是钱塘县衙的印章等等,一应俱全,显然这份契约,王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斟茶,一个放契约,几乎如同演练过的天衣无缝的,两人就在转瞬间,把一切交代完成。

坐在正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王伦说着一些赵构对皇城司的期望,叶青则是说这一些皇城司自己麾下人手的用途,总之,在两人的聊天中,叶青把未来自己手里统领的禁卒,该做何用途,该说的都一一告诉了王伦。

而王伦也不吝啬,同样是隐隐约约的,给着叶青继续往上爬的机会跟曙光,比如龙大渊在任多年,但碌碌无为,对皇城司如今天家很不满意,但是如今就是缺一个能够全权统领之人。

皇城司毕竟是皇家衙门,能够担当大任者,必然是要有功劳才行,龙大渊虽然无功,但多年在皇城司也算是中规中矩,没功劳也有苦劳。

但一切又不是没办法,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到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看看谁能得到天家的信任跟青睐了。

含蓄是两人聊了大半天的主旨,王伦若有若无的示意着,此次泗州之行如果成功的话,那么叶青有可能便是皇城司统领的不二人选。

叶青谦虚谨慎、半推半就着,连言自己只求尽心竭力办差,至于升迁之事儿,从不在考虑之中,为太上皇解忧才是他心里头的首要重任,第二重任,自然还是为皇家办差。

白纯跟锦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正厅门口,只是两女的神色尴尬至极,站在门口晃悠了半天,就是不好意思拿着手里的纸张走进来。

对于白纯跟锦瑟来说,这种近乎于无赖、过于市侩的行径,是她们内心里所不耻的行径,但碍于叶青的警告,又不得不如此做,所以此刻心里自然是矛盾纠结的想死。

叶青走到门口,接过两女手里的纸张,看了看上面稀稀拉拉的列的清单,不由一愣,我在这儿跟中贵人扯乎了半天,你们两人就给我看这个?你对得起我刚才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吗?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我反正做不来。”白纯生气了,把手里的笔往叶青手上一拍,转身扭头就走了。

“公子……锦瑟、锦瑟真的做不来的,而且……而且这里太大了,锦瑟看哪里都很好,有的以前锦瑟都不曾见过,更不知道是好是坏了。所以……实在是找不到有哪里不满意了,所以……所以还是您自己来吧。”锦瑟面对叶青要吃人的表情,皱着眉头把笔塞到叶青手里,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白纯追去。

“真是窝里横,一到关键时刻就指望不上了。还得我自己来!”叶青看着两女消失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这座宅子乃是赵构嘴里的老宅子,虽然是老宅子,但显然也是经常会有人来打理的。

虽然不是处处崭新,如同刚刚修建而成,但最起码这座宅子的意境跟风格,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可都是皇家手笔,都是大有讲究,都是精心设计修缮的,自然是很难挑出有哪些地方,能让不满意的。

王伦看着叶青拿着手里的纸张,一脸郁闷的坐在了自己旁边,而后扫了扫上面清秀的字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叶统领,那……是不是就算是没有不满意之处了?”王伦因为那几行字,实在是无法憋住笑意,不由自主的有些失态的笑着说道。

叶青无奈的向王伦翻了个白眼,叹口气道:“我能不能亲自写上几条?”

王伦脸上笑意犹存,拿起那两张念道:“前庭花园芍药一株枯萎,其他无。”

“这一看就是白纯写的,应付我的。我就纳闷儿了,找点儿不满意的地方就那么难吗?”王伦念完后,叶青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特么的也能叫不满意的地方?

那个小丫头倒是说了一处,王伦强忍笑意道:“中厨碗太多了,刚才不小心打碎一个。叶统领,要不要我禀奏太上皇,让皇宫赔您一个?”

叶青被王伦调侃的有点儿牙疼,撇撇嘴有些尴尬的说道:“呵呵……都是小门小户的,没见过个世面,倒是让中贵人见笑了啊。其实……其实我上次来就发现了,这座宅子年久失修,好多房顶都需要重新修缮,包括一些窗户,据说夏不遮阳冬不挡风,这些恐怕要修缮起来,就得一大笔银子……。”

“叶统领不妨写出来就是,咱家定会呈给太上皇来处置,如何?”王伦眼含笑意的说道。

“如此甚好,多谢中贵人了,下次请您喝酒。”叶青眼睛一亮,急忙把白纯跟锦瑟那两张揉成一团,习惯性的扔到角落,而后提笔写上:“门窗七十八处需修缮,条石两百七十余块需更换,十四间房屋透光、漏雨需修缮,合计……。”

“以咱家来看,这些修缮即便是按照宫里的价格,三千两足够。”王伦低着头,看着叶青那没有什么功底的字迹说道。

“三千五百七十八两吧,有整有零会不会好一些?何况过几日还要前往北地,兜里没钱不行啊,龙统领就给批了一百两银子,这哪够啊,对吧?”叶青一边琢磨,一边问着王伦。

“叶统领高,咱家看行。”王伦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而后亲自拿起那张纸看了一遍,吹干墨迹之后,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进怀里才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跟叶青相互行礼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了叶青道:“以后如果叶统领有事儿找咱家,拿这块儿令牌前往和宁门处,交给侍卫司的人,便会有人通知咱家来见您。至于当初太上皇赐给您的墨玉佩,想必叶统领也知道事关重大,切记不到紧要关头,不可拿出来。”

叶青接过跟自己皇城司的鱼符差不多样式的令牌,握在手里谢过王伦,才目送着王伦坐上马车离开了中和巷。

转身往府里走去的叶青,只见白纯跟锦瑟两人,站在那巨大的影壁强跟前,正在认真、仔细的打量着上面,叶青完全不懂的山水画面。

“有功夫看这个,刚才不如找找不满意的地方,这么大的宅子,还多了二十张嘴,咱们没有钱,拿什么养活?”叶青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主仆二人,便打算绕过影壁往里面走去。

“你知道这影壁之上,雕刻的是哪里吗?为何要雕刻这幅景象?”白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懒得跟这个突然间变得市侩的小叔子计较,而是指了指那影壁问道。

“怎么了?别告诉我这面墙似的影壁价值万金啊。”叶青瞟了一眼白纯,白纯看着叶青不耐烦的样子,也想生气,不过好在旁边的锦瑟,适时的偷偷拽了下白纯的衣袖,这才让白纯再次忍住发火。

“价值万金毫不为过,这是当年徽宗皇帝在汴京建的艮岳,也叫万岁山,与临安城的艮山门有异曲同工之意,就是北望中原,立志收复失地。”白纯蹙眉,心情很不好的看着叶青冷冷说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吵架

最终,白纯跟叶青狠狠的吵了一架,这是他们两人自从认识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吵架。

一旁的锦瑟吓得不敢开腔,而那二十个下人跟丫鬟,则是躲在二进院里,没有一个敢出来。

白纯的父亲白秉忠,任职期间便是以清廉著称,自然,这种家风也就遗传到了白纯的骨子里。

所以她压根儿就看不惯叶青在宫里那中贵人跟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以及竟然毫无顾忌的狮子大开口,要贪污朝廷银子的举止。

这座诺大的庭院,在白纯眼里,就连角角落落都透着讲究,那中庭花园、与中河一墙之隔的后花园,还有这三进院子,包括一草一木,一门一窗,用精致形容都毫不为过。

而且叶青明知这座府邸的用处,朝廷赐给他,不过是要用来看押家人,也就是自己跟锦瑟二人,但叶青竟然当着中贵人的面,毫无表忠、爱国的热血的念头,却是市侩的只想着贪污银子。

这在白纯看来,与那些一旦飞黄腾达,做了官之后就开始忘本的贪官污吏,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是嘴脸更加的丑陋,一点儿吃相都不讲究。

而叶青自然是数落白纯不懂自己的意图,明明自己已经如此郑重其事的告诉了她该如何做,但白纯却还是毫无所动,依然是我行我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自己如何做的意思,这就叫拆台。

于是两人第一次争吵的面红耳赤,锦瑟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知道什么是形象工程吗?这就是形象工程!这就是给人看的,并不是代表着朝廷有意北伐,有意收回失地!如此豪奢的宅院,你以为我想住?要不是为了活命,我还舍不得离开我那狗窝呢!”叶青拍着那寓意为北望中原、收复失地的影壁,看着脸色铁青的白纯说道。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你即然是朝廷命官,总之就不该贪污朝廷的银两,更不该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对待那中贵人,人都该有自己的尊严,不该为了自己的仕途升迁,而失去尊严,刚才你那一幕,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你以为我愿意相信你是那种人。”白纯毫不退让,同样站在影壁跟前,指着影壁说道。

“你……你懂个……。”叶青不知该如何跟白纯解释,最后无奈的摇摇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锦瑟,吓得锦瑟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于是叹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语气,对着锦瑟说道:“跟你家小姐把这里安置妥当了,然后回咱们家,搬家之事儿明日再说。”

“如果我不搬呢?”白纯不妥协,看叶青的意思打算要溜,但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叶青,脸色依然铁青,语气依然冰冷的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说道。

在她看来,今日必须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不管如何,小叔子如今处境本来就很危险,他如果不知道收敛,升迁之后就忘本,那么他以后的仕途会更加危险,甚至很快就会因此而丧命。

伴君如伴虎,这不是一句说着玩儿的话,他现在离太上皇如此近,君王一怒,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可以承受的起的!

“不搬也得搬!不想死就必须搬到这里来。”叶青扭头,看着白纯那张毫不退让、冰冷的脸、冰冷的目光,不耐烦的继续强硬说道:“这个家我是一家之主,就这么定了!皇城司还有事儿,我先走了。一会儿跟小姐回家收拾东西,明日搬家!”

说完后也不等白纯说话,叶青迈着大步便往外走去,至于马车跟那几个禁卒,本意是跟着叶青一同走,但被叶青拒绝,让他们一会儿送白纯回家。

白纯望着府门口的一幕,饱满的胸前不住的起伏着,心里暗自想着,不管如何,今日也要等他回来,把今日之事儿说个清楚!

一路上叶青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现的贪婪一些,不表现的对于统领位置有野心,先别说是赵构,就是那王伦这一关自己都不太好过。

上位者没有一个喜欢用一个清廉著称、为人光明磊落的官吏,大宋朝最为吃香的几个权臣,没有一个是靠能力成为近臣的,完全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有着极为明显的弱点,跟一颗七窍玲珑之心。

如此才能让上位者,让皇帝放心的使用这样一个人,一个有缺点、有野心的官吏,总比一个事事光明磊落,什么都不图的官吏,要好控制的多。

叶青尽可能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贪财之人,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急功近利,甚至因为成为了副统领之后,表现的飘飘然,开始表现的好大喜功。

甚至包括他在王伦跟前所说的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其实说白了,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获得赵构的信任跟嘉赏,甚至是为了让赵构彻底放心的用自己,而不是怀疑自己,或者是最后自己被赵构卸磨杀驴!

身为穿越者的好处之一便是,他能够从很多很多的史料、文集之中,看到历史长河里的君王,一些当时代人无法看到的,君王的性格以及鲜明的特征。

这些当时代人的当下,却是叶青心里所谓的前车之鉴,所以有了史料、文集的解读跟分析,要完全掌握一个城府极深的君王的脾气、性格虽然很困难,但大体的方向却绝对不会出错。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跟位置,自然是很清楚,赵构看重他之后,许以他如此大的豪奢府邸,甚至放下君王的高贵身份,来秘密召见自己,显然绝对不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

就如同那句高风险与高收益是同时并存的道理一样,自己在得到赵构赐的官职跟府邸的同时,自然是也要面临着,相比于其他人更高的生命危险。

如果自己在赵构的面前,表现的对什么都没有野心,如此一来,赵构绝不会欣喜于他得到了一个忠臣,大宋百姓千千万,无论赵构想要一个什么样儿的忠臣良将,想必都不会是多难的事情!

反之,如果想要一个懂他、知他的臣子,则是难之又难。

这个人哪怕是有缺点,即便是再无能,但如果能够给他去除心病,能够帮他解决,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的难言之隐的臣子,那么赵构自然是欣喜的很。

如果这个臣子,还有着易于他掌控的野心跟缺点,比如贪财,比如想要做一把手的野心,赵构会更加的放心,更加欣喜的任用这么一个人。

走到皇城司的门口,望着那威严的衙门门口,叶青脑海里突然间冒出了上一世,牛群、冯巩相声里的一句话,上联: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在门口有些愣神的叶青,刚刚缓过神,摇头笑了笑,正准备踏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赵乞儿着急忙慌的走了出来,看到叶青时也是一愣。

于是急忙走下台阶道:“都头,人已经放进地牢里了。刚刚抓进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龙统领跟林副统领出去,两人在问了我为何抓那三个东瀛人之后,便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离去了。”

“那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叶青示意去地牢看看,想不到皇城司内,竟然还有地牢,这个还真是开眼界了。

“我是如实说的,今日那么多人看见了,就算是我想说其他的,怕是也瞒不住的。”赵乞儿带着叶青,绕道府邸里最后一进院子的假山后面,而后只见一个大铁门矗立在那里。

“我去,这特么的够粗的啊!”叶青握着那粗如儿臂的铁门说道。

“您上里面看看就会更吃惊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地牢,简直是固若金汤啊。”牢门口的禁卒,看了看叶青的腰牌后,便把那大锁打开,放行叶青跟赵乞儿进去。

台阶都是由条石砌成,两侧的墙壁,同样是用坚硬的条石堆积而成,十步一盏如同鬼火的油灯,亮着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堪堪能够给地牢里带来一丝亮光。

“三人在哪里?”叶青走进地牢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臭烘烘的异味儿,显然这个地牢,更多的是摆设,很少监押什么人在里面。

“刑房。”赵乞儿鹰眼在闪着冷酷的光芒,嘿嘿笑了下说道:“一进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我一看即然都头您都把他们打成那样了,也不在乎多几下了,就又那个……什么。”

“那总不能白打吧,就没有找个噱头什么的拷问?”叶青嗤嗤笑了声问道。

“忘了给。”赵乞儿一愣,他发现叶青比他还要阴。

“既然是从斜风细雨楼那抓来的,斜风细雨楼前些时日,不是正好出过命案吗?那两个金人被刺,朝廷一直找不到凶手,问问是不是他们干的。”叶青走进刑房门口,铁门被赵乞儿亲自打开。

走进去一看,三个东瀛人最起码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来,除了当初自己给他们带来的外伤,跟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此刻显得虚弱萎靡外,倒是没有多大的伤痕。

“这……这样行吗?”赵乞儿都有些心虚了,都头这也太狠了吧!

“试试呗,万一真是他们干的呢?说不准他们真的招了,说他们刺杀金使,就是为了挑拨咱们大宋跟金国之间的关系呢?找人来记录,咱们慢慢问。”叶青在白纯那里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正好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再不利用,就真的太对不起这三个东瀛矮冬瓜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审讯

赵乞儿一开始以为叶青是在说着玩儿,但看着叶青那阴冷的面孔,以及双眼里面若隐若现的杀气,心中顿时明了,都头这显然不是开玩笑啊,这真是要来真的啊。

于是急忙应了一声后,便快步走出刑房,往皇城司内找记录刑讯的书办吏员。

叶青则是缓缓的打量着地牢,不得不说,这地牢建造的确实是成规模,也真是固若金汤,四周全是坚硬的青石砌成,就连地面,也是用条石铺就而成。

看着这样的牢房,叶青笑了笑,心里道:要是被关在了此地,估计也就穿山甲有可能逃出生天,其他的,呵呵,估计没人放的话,就得老死在了这地牢内了。

随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洪遵好不容易在临安府的衙门内,等候到了外出刚刚回到府衙的两浙西路转运使:史弥远。

“公子……。”洪遵从府衙等候的厅内,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后,急忙走了出去,刚一看到史弥远便立刻喊道。

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史弥远一愣,见到是刑部侍郎时,立刻先是挥退了左右的随从,而后又与洪遵走进了厅内,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才行礼问道:“洪大人可是有要事儿?”

“正是。净慈寺来了几位东瀛僧人,昨日在下陪同魏国公一同前往净慈寺拜访,今日一早,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在斜风细雨楼跟鸨子起了冲突,随即便派人通知了我,不想被一同上朝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得知……。”洪遵坐在旁边,开始一五一十的对史弥远解释道。

“这有何难?即便是抓进了大理寺,没有刑部的文书,不是也无法对他们怎么样儿吗?”史弥远还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到一半,原来是跟大理寺之间的瓜葛,便神色轻松的说道。

“公子误会了,其实一开始我已经跟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达成协议,即便是审理,不论结果如何,都会知会大理寺,毕竟只是一件冲突罢了。但……。”洪遵脸现危难之色,两手在空中一拍一摊继续说道:“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城司的也插了一手进来,说什么也要把人带走,而且当场就打伤了那三名东瀛僧人的护卫,最后那皇城司新任副统领以皇室压我,我不得不从,任由他们把人带走。”

“叶青?”史弥远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后来呢?”

“公子……认识那叶青?”洪遵脸上不由一喜,下意识的问道。

“前两日刚刚在涌金楼喝过一次花酒,谈不上有交情,接着说,后来如何了。”史弥远微微点头,而后问道。

“就是那叶青独自一人,眨眼间的功夫就打伤了那三个东瀛僧人的护卫,而且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抓了那三个东瀛人的时候,却一个斜风细雨楼的人没有抓,不论是那鸨子,还是伙计,都没有抓,甚至还让他们去看伤,说是药费要让东瀛人来出。”洪遵看着眉头依然还皱着的史弥远说道。

本以为史弥远说出叶青二字之后,此事儿便会变得简单一些了,但看着史弥远依然还皱着眉头,那么这事儿就不是那么简单,甚至是有些蹊跷了。

“我父亲还不知道吧?你一直在府衙门口等我。”史弥远沉默了下,然后转移话题问道。

“魏国公如今人还在净慈寺,我心想这点儿小事,还是不要先惊动他老人家,所以就一直等着你,想着先跟你通个气,看看能不能商量个可行的对策出来。”洪遵愣了下后,只好如是说道。

史弥远长长吁了口气,想了下说道:“此人现在立场不明,现在说不好该强硬对之,还是拉拢为好。那日花酒,由汤鹤溪发起,我是作陪。那日连汤鹤溪的拉拢,那叶青都没有给个明确的说法,足以想见,他突然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其背后必然有与汤相相当的权贵支持他,或者是嫌弃汤相诚意不够?今日他即然敢如此,必然是有所依仗,如果我们……。”

史弥远摇了摇头,再次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们现在不适宜逼迫他,而且我的面子也不一定管用……。”

“那又如何?任他是三头六臂,我史浩倒是想看看,皇城司什么时候可以单独办理案子了!东瀛僧人的护卫,乃是我史浩请到净慈寺的,三个护卫自然也是我史浩的朋友,也是我让洪遵昨日陪他们去的斜风细雨楼,怎么就没办法了!”史浩缓缓的走进了厅内。

史弥远与洪遵立刻站起了身迎接,而后只听到史浩洪钟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洪遵你去找刑部的衙役,老夫与你一同去要人,我倒要看看,皇城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飞扬跋扈了!竟然向着一个青楼,也要跟老夫过意不去。”

“父亲此事儿是不是……。”史弥远急忙说道。

“你也跟我一同去,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岂是成大事者所应有?”史浩不给史弥远说话的机会,冷哼了一声说道。

史弥远无奈,这个时候他也知道父亲在意的是什么。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史浩喜欢佛法是出了名的,甚至就连史弥远都不自觉的受其影响。

而东瀛僧人到临安,被他从灵隐寺请到了净慈寺,不想其护卫却是被皇城司的人,因为一点儿小小的冲突便被带走了,难道真当他史浩是摆设不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城司如此做事儿,明摆着是跟他史浩过不去。

柳轻烟亲自带着兰舟跟那几个伙计来到了皇城司的衙门口,但并没有见到叶青,只是看见了赵乞儿。

拿走了那些药费单据后,赵乞儿便请柳轻烟带着兰舟他们回去好好养伤,过几日等东瀛僧人赎人的时候,赔了银子再给送过去。

如此简单随意的处置方式,让柳轻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忙叫住赵乞儿,指了指兰舟几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就这么让我们走了?不需要书办记录些口供什么的吗?或者是也该验验这药费单据的真假吧?”

在她印象中,官府衙门办理这种民间冲突,特别是青楼与外国商人之间的冲突案子时,往往会偏向外人,重罚青楼等这些商贾。还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般,胳膊肘往里拐,向着自己的人时候。

“怎么才十两银子?”赵乞儿被柳轻烟叫停,低头看了一眼药费单据,有点儿皱眉的问道。

柳轻烟愣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敢低声蹙眉说道:“已经不少了,兰舟的伤最重,但也无大碍,不过是养两天的事儿,其他人都是一些皮外伤,总计下来都不到贯钱,这是听那家伙的主意,翻了十番的。”

“太少了,这点儿银子都头肯定不乐意的。”赵乞儿摇摇头,明显不满意斜风细雨楼十两银子的药费单据,不过这事儿他还得找叶青出主意。

于是想了下继续说道:“柳小姐您就先带他们回去吧,都头正在审理那三个东瀛人,暂时没办法见柳小姐,而且这也是都头的意思,说你们过来后,就把单据留下就行,人就回去好了,此案就算是了结了,该赔的银子,到时候一文不会少的。”

“就这么简单?”柳轻烟简直不敢相信,叶青这个家伙,徇私枉法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虽然这种人情关系往往都比法理高,但一下子享受到这种特权待遇的柳轻烟,还是有些不适应。

芳心受用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有人在衙门办事儿,要不要任何事情都来的这么轻松、容易啊。

就像是上一世一样,如果在衙门口有人可以托关系办事儿一样,那种轻松快捷,跟心里有底气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明知不可为,但还是让人觉得很有面子跟身份似的。

人情世故在华夏民族的骨子里往往大于法理,这是五千年来一直存在的,从来还没有人能够把它,从华夏民族的骨子里给去除掉。

“就这么简单……。”赵乞儿刚说道一半,就看见皇城司这条巷子的拐角处,突然间涌来了整齐的步伐声,以及一根根火把照亮着整个巷子,一群人开始向这里跑了过来。

“柳小姐,先去前面巷子口躲一下,记得别被人发现,我去禀告都头。”赵乞儿语气沉稳,镇定自若、面色从容的跟柳轻烟说道。

柳轻烟看了看不远处那些明晃晃的火把以及人影憧憧,快速镇定的点点头,毫不拖泥带水的带着兰舟等人,走到了另外一头小巷口的大树下面,凭借着阴影,几人站在那里,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那里有人。

地牢内,三个东瀛人仿佛一个个都像是落汤鸡一样,一盆盆的冷水当头浇下,手上的痛苦让他们眼泪都差些要流干了。

“为什么要杀金使?”叶青面无表情的问道,但三个东瀛人的嘴里,都被破布塞着,即便是想要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而叶青也不理会,自顾自继续说道:“想好了再回答,刚才既然会用汉话骂我,那就说明你们懂得汉话。谁想通了,眨眼睛告诉我,我给他把嘴里的破布拿出来,没人回答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一人再断一根手指。没事儿,不着急,现在才一人断了四根手指,还有六个手指跟十个脚趾呢,来得及,不着急。”

看着一个东瀛人在叶青说完后,不停的点点头,叶青便示意禁卒拿下那东瀛人嘴里的破布,而后对记录的书办说道:“我说你记。”

书办连忙点头,这个新任的副统领简直是个魔鬼啊,人家顶多是屈打成招,他这倒好,完完全全、明目张胆的在栽赃嫁祸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凶手

嘴里破布被掏出的东瀛人,虚弱萎靡、双目无神、浑身是伤的说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金人。”

“记下:他们跟完颜胡沙、独吉思忠曾在斜风细雨楼因为姑娘发生冲突。”叶青看着书办说道。

“你……我们真的不认识那两个金人,更不知道金人叫什么啊?”东瀛人再次说道。

“掰断一根手指,把嘴堵上,换下一个回答。”叶青面无表情,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继续淡淡的对书办说道:“记下,上次金人人多,东瀛人人少,所以冲突吃了些亏,便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书办只感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一颗心因为紧张跟害怕,砰砰直跳,但手里的笔依然是毫不停顿的,刷刷的翻飞着,叶副统领的每一句话,都被他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赵乞儿跑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熟悉的惨叫声,但是惨叫声很短,还不等他止步细听,惨叫声就戛然而止。

不用想赵乞儿都知道,那破布又再一次把东瀛人的嘴堵上了。

“你们是怎么杀的金使?”叶青再次问道,而对面的东瀛人,看着坐在太师椅上从容喝茶的叶青,哆嗦着嘴唇,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而后裤子便瞬间湿了一大片。

“真没用,竟然吓的尿裤子了。书办记下:他们三人跟踪金使三天后,看着金使再一次进了斜风细雨楼,于是便起了杀心。”叶青依然从容淡定,随着尿裤子的东瀛人的一根手指被掰断,还来不及的惨叫,只是刚一张嘴,嘴就被破布立刻塞住。

所以当赵乞儿赶到地牢的刑房时,叶青刚刚喝完一壶茶,而书办也已经把笔录整理好,正交给叶青在一一过目。

叶青很满意的翻了翻字迹工整的笔录,嘉赏的拍了拍书办的肩膀:“不错,每个字都写的很好,一点儿墨水都没有洒出来,写的真干净。”

“多多谢副统领夸赞,只要副统领满意就行。”书办的腔都变了,忍不住的牙齿都有些打颤,不过好在,最起码他还是完整的把话说完了。

看着三个如同失去骨头般,软趴在地上的东瀛人,叶青笑了笑,看着赵乞儿问道:“要人的来了?”

“来了。是不是现在就交给他们?”赵乞儿虽然不清楚刑部来了多少人,但他能肯定,那些绝对都是刑部的人。

“今天是不可能交人了,找个牢房都扔进去吧,让他们也享受享受大宋的牢房。”叶青把口供装进了一个大纸袋里,而后交给赵乞儿拿着道:“一会儿到家门口后记得给我,说不准明天我就得用。现在咱们先上去看看,到底谁来要人来了。”

叶青神色很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兴奋,仿佛外面那一大堆人,不是来找他要人的,是来请他喝酒似的。

就连远远躲在一旁的柳轻烟,以及兰舟与那几名伙计,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股的肃穆杀气,从皇城司衙门口的那一群人中缓缓的溢出来。

不过令她们几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到了皇城司门口后,竟然没有硬闯进去,而是报上了刑部侍郎洪遵的名字,而后便在这衙门口默默的等候着。

皇城司衙门口的灯笼随风摇摆,一群人手里的火把同样明灭不定,把整个皇城司的门口照耀的如同白昼,叶青与赵乞儿两人,缓缓走到门口。

刑部侍郎洪遵看着叶青缓缓走出来,便走上台阶从怀里掏出刑部文书递给叶青道:“叶大人,刑部的文书想必应该认得吧?人可以交给我带走了吗?”

“洪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真的只是为了带走那三个东瀛人那么简单?”叶青看了看洪遵手里的文书,并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迈过洪遵跟前,打量着不下四五十人的人群。

“叶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洪遵一愣,语气一沉,今日办事儿不利,已经被魏国公史浩一顿数落,不想到了皇城司门口,竟然还被人家无视。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洪大人志不在人啊。这一个个的全副武装,挎刀背箭的围住皇城司门口,是真的觉得皇城司落魄了?还是觉得为皇家办差的皇城司好欺负,还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呢?”叶青走下一步台阶,眼前的那几十名捕快,却是一同往后退了一步。

“叶大人今日拿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要反悔不成?”洪遵压抑着胸口的怒气,一个刚刚提拔的皇城司副统领,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当众跟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刑部侍郎叫板。

“若是叶大人真的要反悔,不肯放人,那么就别怪洪某亲自进去拿人。”洪遵转身,面对叶青那颇有威胁意味的话语不为所动,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叶青说道。

叶青没理会洪遵的威胁,而是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了一眼,刚才赵乞儿告诉他,柳轻烟等人还没有走,就在不远处,但……不知道除了柳轻烟,皇城司的统领跟另外一位副统领,是不是也在不远处观望,或者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洪大人不妨试试看,看看这皇城司是不是那么好闯,是不是就能够让洪大人如愿!”叶青转头,依然站在台阶上,望着门口脸色阴沉的洪遵。

只是随着他说完话后,皇城司的门口内,突然之间也出现了快速嘈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弓弩发出嘎吱的上弦声音。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只见赵乞儿让开的皇城司衙门口,竟然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禁卒,每个人俱是神情肃穆,面含杀气。

手里端着一具具,在这个时代极具威力的神臂弩,箭头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一丝丝带着杀意的寒光,与门口几乎是同一时间搭箭的刑部捕快,对峙了起来。

“你……叶青,你当真要跟我作对不成?”洪遵脸色一变,想不到这个新晋升的副统领,竟然如此强硬!

“东瀛人乃是前些日子刺杀金使的凶手,洪大人如果要带走,也该是明日待我禀奏龙将军之后,由龙将军禀奏圣上,再由刑部、大理寺来过问,洪大人此时就想要带走人,莫非是想要包庇刺杀金使的凶手不成?”叶青脸色冰冷,背对着身后捕快的那一根根箭矢,看着洪遵冷冷的说道。

“你……你胡说八道!他们怎么可能是……。”

“叶兄不妨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洪遵的声音被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打断,史弥远一边往皇城司的门口走,一边示意刑部捕快放下手中的弓弩。

“史兄……您这是……?”叶青回头,故作不解的疑惑道。

史弥远笑呵呵的走到跟前,看着刑部捕快的已经放下了弓弩,而后先是看看叶青,然后看看皇城司内的禁卒,先是道:“叶兄何必弄的如此剑拔弩张?不妨先让他们退下如何?”

“史兄的面子自然是要给。”叶青笑了笑,看着站在不远处,在禁卒没有放下伸臂弩之前,不愿意靠近的史弥远说道。

而后随意的挥挥手,门内的禁卒连同已经上弦的伸臂弩,整齐划一的撤到了两侧,再次把一个空空如也的皇城司衙门口,让了出来。

“叶兄是不是搞错了?那三个东瀛人,怎么会是当初刺杀金使的凶手呢?”史弥远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叶青刚才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吓唬跟阻止洪遵进去抢人,至于东瀛人是刺杀金使的凶手,纯属无稽之谈。

就是他自己,听到这样的结论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跟随东瀛人乘大宋浦家的商船,三日之前才到达临安,那时候金使已经死了好些时日了,怎么可能会是他们呢。

但令史弥远感到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叶青竟然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不错,刚才叶某审讯了他们,而他们也已经招供了,承认了是他们刺杀了金使。”

“这不可能!”洪遵跟史弥远两人异口同声的否认道。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那几个东瀛人会飞不成?跑到临安杀完人,然后再飞到泉州港,然后再到临安城吗?

“很遗憾,但此事千真万确!”叶青神情肃穆,带着一丝替史弥远跟洪遵惋惜的声音说道:“据他们自己招供来看,前些时日在斜风细雨楼跟金使起了冲突,但奈何金使人多势众,他们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于是便记恨在心,接连跟踪了三日之后,终于在金使再次前往斜风细雨楼时,被他们逮住了机会,从而刺杀了两名金使,一来自然是报仇,二来嘛……自然是想要挑拨我大宋跟金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胡说八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洪遵气的想骂人,他比谁都清楚,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进了一趟皇城司的衙门之后,就变成了刺杀金使的刺客!

看着暴跳如雷的洪遵,再看看一脸疑惑,紧皱眉头的史弥远,叶青叹口气,十分为难的说道:“即然他们招供了,就会有供词,本不该给史兄、洪大人此时过目的,但即然二位不信,即便是我会被龙统领训斥,也要让二位看看这供词。”

叶青明知道供词是在赵乞儿的手里,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随着叶青嘴里响起哎哟,放哪儿了的声音响起,一块被叶青从怀里掏出来的墨玉佩,引起了史弥远的注意。

“叶兄……此……此玉佩可否借在下一观?”

“哦,可以。”叶青把玉佩递给史弥远,而后才向赵乞儿招了招手,示意他把供词拿过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魏国公

叶青很大方,即便是史弥远要拿着那块,价值连城的墨玉佩,前往其他地方观看,叶青都毫不阻拦,连连示意着没关系,可以拿去随意的观看。

史弥远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玉佩,冲叶青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而后便走下台阶,头也不回的往那巷子口走去。

身边的洪遵,显然是知道史弥远要干什么,刚才匆匆一瞥,虽然没有看的太清楚,但那块玉佩的质地,但他却是十分清楚,绝对是一块极佳的上等品。

洪遵仔细翻阅着手里所谓的供词,越看越是想笑,这种供词,完全就是一个像是故事一样的供词,根本就不像是官问犯答的那般供词,怎么看都像是污蔑而来。

而另外一边,史弥远快步流星,走到巷子口的阴影处,一顶轿子正安静的听在那里,而在轿子的两侧,赫然站着的,便是皇城司统领龙大渊,跟皇城司另外一位副统领林光巢。

史弥远抢过旁边家里护卫手里的灯笼,而后走到轿子一侧,低声说道:“父亲,此事儿极为不简单,您先看看这个。”

说完后,只见轿帘掀开,里面露出了史浩的面庞。

史弥远一手灯笼,一手玉佩,当轿帘掀开的刹那间,史弥远就发现,父亲的目光完全落在了他右手的玉佩之上。

“慈乌夜啼?这从何而来?”史浩大惊失色,那架势完全就是从史弥远的手里,一把抢过了那块玉佩。

而后就着灯笼的光亮,仔细的看着那块玉佩,嘴里喃喃道:“不错,确实是宫里的东西,确实是太上皇的圣物,靖康二字以先帝最为得意的瘦金体而刻,背面的乌鸦,是太上皇当时的叹北地先帝的心声,最后以白居易《慈乌夜啼》这首诗为孝心,所以才雕刻了这块玉佩,因为其玉质以及太上皇对它的重视,此圣物在先帝棺椁被迎回临安之时,太上皇并没有把其陪葬,当年圣上在还未继位时,就曾拿过这块玉佩。完全没有错,就是这块儿玉佩,你从何得来?”

史浩仔仔细细的翻看着那块玉佩,哪怕是边缘处,都被他就着灯笼,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发现绝不是赝品后,抬起头看着神色复杂的史弥远问道。

毕竟没人敢会在玉佩上刻靖康二字,而且还会在背面刻上乌鸦的,这绝不是巧合,也绝不是谁敢冒充的,而且这就是那块儿圣物!

史弥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史浩手里的玉佩,而后视线看向他父亲那双充满了震惊的眼睛上,沉声说道:“是那叶青故意在我眼前一晃,以此引起我的注意……。”

“就是那位皇城司副统领叶青?就是今日抓走东瀛僧人三个护卫的皇城司副统领?”史浩神色一呆滞,看着史弥远问道。

“不错,就是他。他以东瀛僧人的三个护卫,乃是前些日子刺杀金使的凶手为由,拒不放人,在向我出示供词时,故意露出了这块儿玉佩。”史弥远面色深沉,眼光阴冷,叶青刚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找着供词,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这一块儿玉佩,而自己,竟然配合着上了他的当。

史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问道:“你是说他以东瀛高僧的护卫,乃是刺杀金使的凶手为由拒不放人?”

“不错,正是如此。现在该如何是好?”史弥远面色平静的问道,心里头却已经把叶青列到心中那朝堂之上,不可小觑之人的名单上。

史浩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低着头看了又看,而后缓缓的递给史弥远,冷笑了下说道:“那就撤吧,有太上皇的圣物在手,这叶青……就由着他来吧,把圣物交还给他,让洪遵带着人离开,不必再找皇城司要人。”

说完后,视线若有若无的绕过史弥远,看了看不远处的龙大渊跟林光巢,两人当即俯身行礼道:“谨遵魏国公之命。”

史浩冲着两人点点头,而后又再看了一眼史弥远道:“去吧,此事儿今夜到此为止。”

随着轿帘放下,史浩的一声回府也随之响起,在史浩看来,这个叶青命不久矣,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死人较劲。

东瀛高僧到长安不过三天,而金使遇刺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个时候东瀛高僧说不准还在海上,也有可能是刚到泉州港,但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刺杀金使的凶手。

他理解这个刚刚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就想立刻报答圣恩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锋芒毕露的迫切,想要借此机会,在太上皇跟前有所表现的举动。

但凡事儿要合情合理不是?屈打成招,移祸江东,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太上皇的提拔跟赏识,只能说明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还是太年轻了。

竟然为了替皇家解忧解难,不惜以身试法,嫁祸栽赃,看来朝堂之上,年轻永远都是一个人致命的弱点啊!

叶青接过史弥远递过来的玉佩,看着史弥远在洪遵耳边低语了几句,看着刑部的四五十名捕快,拿着火把缓缓的有秩序的撤退,看着史弥远含笑走到自己跟前。

“叶兄,是在下孟浪了,刚才的一切都乃是误会,即然叶兄已经审问出,他们便是当日刺杀金使的凶手,那么在下跟洪大人过来要人,就是太过于失礼了,还望叶兄大人有大量……。”史弥远拱手行礼,一脸歉意跟内疚,语气还带着一丝惶恐不安的说道。

“史兄客气了,在下理解史兄跟洪大人的心情。只是……。”叶青手拿玉佩,在史弥远跟洪遵跟前晃了晃说道:“洪大人是不是知道你我交情不浅,所以才找史兄来当说客?”

史弥远脸色僵了僵,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叶青也不傻子,洪遵过来要人,乃是刑部之事儿,自己跟着参合进来,如果要人成功了,那么一切都好说。

只是如今被一块儿太上皇的圣物所阻,而且又被叶青抓住自己跟洪遵联手来上门要人的把柄,这件事儿就不太好容易说的过去了。

而且叶青一番话,完全堵死了自己的说辞,那就是他跟叶青之间交情不浅这个理由,一下子让他陷入到了被动,难不成真的告诉叶青,自己跟他哪来的什么交情,本来就一直是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罢了。

洪遵脸色同样很难看,自己找史弥远帮忙解惑,不想到了最后却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样的结果,所以面对叶青脸上玩味儿的笑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日打扰叶兄多有得罪,改日在下在斜风细雨楼为叶兄赔罪。先告辞了。”史弥远深吸一口气,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一些,行礼之后,也不等叶青再次说话,也不理会旁边的洪遵,便转身匆匆离去。

“史兄慢走,洪大人请。”叶青有礼有节、随和笑着恭送二人,仿佛刚才他们三人之间,一点儿不愉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仿佛门口那四五十名挎刀背箭的捕快,都是空气一样。

柳轻烟从刚才场面开始变得剑拔弩张时,一颗芳心就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哪怕是她之前跟叶青之间有着极深的误会,但在今日,叶青冒着得罪权贵的危险,替斜风细雨楼出气的举动,就已经让她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谢叶青了。

至于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柳轻烟在心里是一会儿要原谅,一会儿又不原谅,女儿家的清白被他玷污了,岂能如此就轻易原谅?!

可再想想刚才叶青面对四五十名张弓搭箭的捕快,竟然还能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站在台阶上,无视那些明晃晃的,带着杀气的箭矢。

这份胆色跟魄力,所要面对的那份,自己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又让她想要原谅叶青,毕竟叶青做的一切,冒着的危险,可都是为了替斜风细雨楼出头。

“嘿,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叶青走到阴影处,借着灯笼的光亮,只见兰舟跟那几个伙计见到自己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于是看了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柳轻烟喊道。

“啊……。”想着心事儿的柳轻烟被吓了一跳,待看到眼前是脸带得意之色的叶青,瞬间就柳眉倒竖,樱唇一张就要骂人,但转念一想今日叶青的举动,气势一下子就又弱了很多。

“我……我不跟你计较,还有,今日谢谢你。”柳轻烟松开小手暗地里攥紧的拳头,仰着秀气的下巴说道。

“谢我就不必了,要不要我送你们回斜风细雨楼,正好也顺路。”叶青指了指身后的巷子,随着那些捕快消失后,只剩下皇城司衙门口还有着一些亮光。

“不用,我们自己能回去。”柳轻烟见叶青侧开身,这才想起自己跟兰舟等人,还站在阴影里,于是缓缓走出来说道。

“那行吧,正好同路,我就陪你走一段路好了。”说完后,叶青便从赵乞儿手里接过那药费单据,随手又递给了柳轻烟道:“你也算是斜风细雨楼的少当家的了吧?怎么做事儿这么小气呢,十两银子,你真好意思当药费?你这是寒碜我呢,还是寒碜皇城司呢?拿回去重新改。”

“你……十两银子不少了,你还想要多少!”柳轻烟一愣,气的嘴一撅说道。

只要是面对这个家伙,她就变得有些沉不住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大气性,还是说一直在生气这家伙占了自己的便宜,一直不给自己一个说法呢。

“最少也得再加两个零……不是,最少也得把十两银子变成一千两银子才行,要不然你对得起我在斜风细雨楼门口亲自出手吗?”

“喂,过分了啊,一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

“你到底是哪头的?我是给兰舟他们讨公道,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哪有胳膊肘往外拐,我只是就事论事……呸,我跟你又没有关系,哪里来的胳膊肘往外拐……。”

叶青手拿灯笼与柳轻烟并肩前行,男的背影挺拔如山、女子背影小鸟依人,不过两人嘴上依然在为药费单据争执不休。赵乞儿牵着马车,带着其他几个禁卒,以及兰舟还有西风细雨楼的几个伙计,远远的跟在后面,时不时还能听见叶青的得意的笑声,以及柳轻烟嗔怒的辩解声。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乱了心思

送柳轻烟回到斜风细雨楼的时候,李清照正站在门口的不远处,虽然与叶青并没有说话,但两人还是远远的相互含笑致意点头,仿佛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似的。

这让被叶青气了一路的柳轻烟,更是撅着嘴,一脸不悦的对着叶青哼了一声后,便快步的跑进了楼内。

叶青并没有在斜风细雨楼门口逗留,坐在马车的车辕上,便与赵乞儿一同往家里走去,那一份供词,自然是也交到了他的手里。

门口的小石狮子依然尽职尽责、静静的矗立在两侧,如同两个看门的小石狮子狗一样,只是从来不叫出声。

赵乞儿等人已经离去,叶青一个人站在自己家门口,拍了拍门后,便开始盯着那两个小石狮子,不知不觉的,住在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唯独能够让他产生感情的,除了里面的两个人外,便是门口的这一对小石狮子,以及院子当间的两棵桑树。

“明日搬家的时候,要不要把这两头小石狮子也带走呢?看着这么可爱,留下他们独自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儿太可怜了呢。”叶青自言自语着,然后家门便被缓缓打开。

“白纯?怎么会是你?”叶青显然没有想到,给他开门的会是白纯,平常都是锦瑟给自己留门,今日这是怎么了?

两人同样都是手提灯笼,一个神色稍显吃惊,一个依然是面色冰冷。

“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关门了。”说完后,白纯便冰冷着脸作势要关门。

“进进进,这也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进去,难不成我要睡大街上啊我。”叶青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白纯提着灯笼,却是堵在门口。

两人便这样各自提着灯笼看着彼此,一个不让门,一个没法进,于是就这么静静地,一里一外站在门口沉默着。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总不能就一直这么僵持着吧:“咳咳,那个锦瑟呢?出去了吗?”

“我让她先睡了,我留门等你。”白纯冷冷的说道。

“那……那我能进去了吗?”叶青试探的问道,而后往一侧微微挪了两步。

“进吧。”白纯冰冷着一双眼睛,也跟着挪了两步。

“白纯你过分了啊!”叶青后退一步,看着白纯说道。

“不愿意住这里,可以住万松坊的宅子去,没人逼着你要住这简陋的房子。”白纯依然是冷冰冰的,当初的仙女要变成了刁蛮任性的官宦千金小姐。

“你是不是没完了你?白纯我告诉你,今天我还就要住这里了。”叶青神色阴沉,看看四下无人,但依然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我可以让你住进来,但今日之事儿必须说清楚,否则,这个家永远不欢迎你!”白纯毫不退让,即便是叶青的神色阴沉无比,白纯依然是挺胸抬头看着叶青。

“你……。”叶青无奈的叹口气:“那也不能站在门口说啊,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有话回家说!”

叶青一把抓住白纯的胳膊,往外一拉,就要侧身从门口进去,但不想白纯竟然毫不相让,挣扎着也要把叶青堵在门外头,于是某人无奈之下,只好放开手里的灯笼,一把搂住白纯柔若无骨的纤腰,直接抱在了怀里。

一脚把自己刚扔的灯笼踢到了影壁之上,随着火光突然一亮,然后整个灯笼,竟然被他踢灭在地。

白纯手里的灯笼随着挣扎也被扔在了地上,叶青紧紧抱着怀里激烈挣扎的白纯,扭身把那扇门关上,而后一脚踩在白纯扔下的灯笼上。

瞬间,整个院子一下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瞬间,整个院子一下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瞬间,叶青怀里的白纯不再挣扎,任由叶青拦腰抱着她。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个人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站在漆黑的影壁不远处,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股股淡淡的处子幽香,缓缓从白纯的身上,飘进了叶青的鼻间。

男性独有的气味环绕着她的感官,以及那结实有力的双臂环抱着她的腰身,就像是两箍滚烫的铁箍一样,灼烫着她的腰身,像是禁锢住了她的身体,让她芳心噗通噗通直跳。

一头如同瀑布的秀发从叶青的手臂处直落而下,仿佛已经与同夜色混在了一起,娇躯在叶青的一双手臂上,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如果不这样做,那赵构如何会信任我?”

“难道清官就不会让人信任了?你这样自甘堕落,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秦桧之流的贪官污吏,到了那时候,你该怎么办?我跟锦瑟又该如何是好?”

“清官个屁!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清官!任何一个朝代都不缺少清官!有几个清官有好下场了!我无缘无故的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而后无缘无故的赐了那么大一座宅子!这是人家给的,为何要给你,就是要培养你的野心跟贪婪!”

“哼,培养你的野心跟贪婪!真是为了富贵荣华,你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

“一个无欲无求的官员,身为帝王他不会稀罕,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这不利于他来控制,只有优缺点的人,有野心,有贪婪的臣子,才利于一个君王控制他。只有臣子把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到君王的眼中,君王才会相信你不是圣人,才会相信你卖力办差是有所图谋。不要说那些高尚的情操话题,那在上位者眼里屁都不是,上位者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权利,只要他们的权利能够得到稳固,即便是父母远在北地被欺压受辱又如何?赵构是一个什么样儿的帝王,你不清楚,你父亲不清楚,你父亲清廉不清廉?一辈子可曾犯过错?还不是被人打压流放了?”

“不要拿我父亲比,即便是你有苦衷,但你需要那么来阿谀奉承,需要贪污朝廷的银子,来满足的私欲吗?那宅子已经豪奢到了极致,你为何还要变本加厉!”

“府邸是赵构给的,钱是我自己要的,赵构是要告诉我,只要忠心耿耿办差,他什么都能给你。作为回馈,我必须要让赵构知道,我有贪婪,有野心,我因此愿意尽心尽力的办差,只为了荣华富贵!”

“你明知道这很危险,为什么不寻求自保,反而是一步一步把自己变得贪婪,还是说贪婪本就是你的本性!”

“这危险的网,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向我撒下来的,我能往哪跑?我能往哪躲?汤鹤溪步步紧逼于你,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把你人直接抢走!如果我不趁此机会,让自己变得有实力,如何保护你!我不变成赵构想要的鹰犬模样儿,我又如何自保?拿什么自保?”

“……总之是不对,父亲一直清廉,虽然到头来被流放,但做人要有尊严,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人死了什么都没了,空有虚名有何用?风骨、气节、名声,那是迂腐文人自我桎梏的虚幻世界!我又不是文人,我又何必如此桎梏于自己?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一辈子!”

“权力在手便把令来行,说的是好听,但你今日抓走三个东瀛人,替斜风细雨楼出头,如此徇私枉法,也是你要自保,也是给太上皇看的?”白纯冷笑一声,被叶青依然抱在怀里说道。

“这是我在试探赵构对我的容忍程度跟底线,我想知道赵构为了北地之事儿,他会给我多大的权利跟容忍度……。”叶青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软玉温香。

“借口。”

“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我要以试探赵构对我容忍的程度,权利的大小来判断,此行北地之事儿,到底对于赵构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叶青神色严肃,紧皱眉头的说道。

白纯望着那紧皱的眉头,心里生出一股想要抚平的念头:“如果他越是容忍你,给你的权利越大,北地的事情对他就越重要,而你也就越危险?”

“辩证的来看,就是如此。所以我需要知道赵构的底线在哪里,只要我知道了赵构的底线,以后只要谨守不去触碰,那么我短时间内,在赵构面前没有出现重大的利益分歧之前,我就是绝对安全的。而你跟锦瑟,也就是安全的。”

“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白纯的语气渐缓,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她也说不清楚,为何看到叶青变成那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为了金钱跟权利,连人格都不要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她更恨叶青,明明知道他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他不单不想着自证清廉、明哲保身,反而是破罐子破摔!

是,这一刻她知道她恨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

她害怕叶青就像她父亲一样,突然之间被流放、罢官,或许是比她父亲的下场更惨,她同样也害怕,如果叶青不在了,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赵构的主意,本来我想借着去北地,带你跟锦瑟离开临安,再也不回来,但赵构一句话,就堵死了这条路。”叶青看了一眼怀里的白纯,而后紧了紧双臂说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白纯仿佛忘记了她依然被人抱在怀里。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看的懂我要做什么,没想到你这么笨,连这都看不明白。”

“放我下来。”白纯低着头说道。

“啊……?”叶青愣了一下,而后便看见白纯抬起了头,一双漂亮夺魄的眼睛,在黑夜里依然是明亮无比。

“乱了心思、慌了心神,伤了时光,蹉跎了流年……也许我不该……。”

白纯话还没有说完,然后突然间发现叶青的眸子在自己眼前越来越清晰,脸也越来越大,一股温热的气息,便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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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难自禁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难自禁

白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眠了,总之这一夜,脑海里一直是乱哄哄的,发生在影壁墙旁边的一切,仿佛就如同是梦一样,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那般样子,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舍得让叶青撒手。

自从父亲被流放后,白纯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宁,在被叶青抱住的时刻,莫名的突然袭来,就像是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父亲当差,自己在家看书学女红等等,不用去想其他的事情,只要芳心里揣着烂漫情怀,从诗词里窥探着那懵懂、又让人向往的未来即可。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叶青把嘴唇印在了她的唇上,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声,以及那如铁箍般的臂弯,给她心灵上带来的安宁。

她更清楚那一刻意味着什么,但也不知道,明日天一亮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叶青。

辗转反侧难眠,迷迷糊糊之间,白纯满脑子里都是今夜发生在院子里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一切又都是那么的让人措手不及,又希望发生一样。

如同做梦一样,脑海里会出现自己跟叶青成亲的情景,也会出现叶青不愿娶她的情景,时不时还会出现燕倾城冷笑的影子,鄙视着自己跟叶青之间的不清不白。

甚至,在听到楼下响起锦瑟的声音时,白纯在是梦非梦之间,仿佛梦见了自己跟叶青成亲时,喜庆、热闹的场面,甚至红色的龙凤蜡烛已经被叶青熄灭,洞房花烛夜之时,锦瑟突然的闯了进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您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呢?”锦瑟有些紧张的看着额头渗出细汗的白纯,脸色潮红,半梦半醒之间,像是被噩梦缠身一样。

“不要。”白纯突然紧紧抓住锦瑟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睁开眼睛时,叶青的面庞却变成了锦瑟关切的小脸儿。

望着锦瑟那张关切的小脸儿,白纯急忙松开锦瑟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有些慌乱的摇头说道:“锦瑟啊,我没事儿,刚才做了个噩梦……现在什么时辰了?公子当差去了吗?”

“没有,公子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快辰时了。”锦瑟望着有些心神不宁的小姐,坐在床沿说道:“小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告诉公子……。”

“不用。”白纯急忙抓住锦瑟的手,像是怕锦瑟立刻从眼前消失,告诉叶青自己的异样似的。

半倚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直还都是梦境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及昨夜发生在她跟叶青之间的微妙暧昧情景,两者互相纠缠搅和在了一起,让她依然有些分不清楚梦和现实的区别……一切都来的那么的真实。

但好歹头脑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说道:“你去做饭吧,公子问起,就说……就说我有些不舒服。”

“嗯,那锦瑟先下去了,您有事儿的话喊我就好了。”锦瑟乖巧的点点头说道。

白纯露出一个稍微有些心虚跟疲惫的微笑,示意锦瑟下去忙活去,只是当锦瑟刚走了两步,白纯突然又想起叶青昨夜里说的话,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搬家。

于是又内心纠结了一阵后,最终还是默默的望着锦瑟的身影离去,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内心纠结又有些生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叶青了,叶青又会怎么想。

难道一切都是情不自禁?还是说……不知不觉的他就走进了自己的心房,沉沉的叹息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莫名的又有些可惜,如果锦瑟不喊醒自己,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白纯呢?”

院子里传来了叶青的声音,房间里白纯吓了一跳,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似的。

“哦,小姐有些不舒服,让您先吃饭呢。”锦瑟声音渐渐变淡,显然是进了厨房了。

“即然不舒服,今日就先不要搬家了,明天再说吧。”叶青的声音显得比刚才要更清楚了一些。

白纯急忙把身上的被子往胸口处拽了拽,一手捏着被角,一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她心里知道,叶青这句话,其实是对楼上的她说道。

“对了锦瑟,我那鸟窝呢?你不会给我当柴火烧了吧?”叶青的声音继续在院子里响起。

“没有啊,昨天跟小姐回来后,小姐说放在厨房有些暖意,或许会更早的孵出来吧。”锦瑟一边忙活着,一边指了指灶台下一角说道。

让开身子,只见叶青蹲在地上,把灶台下方的鸟窝小心翼翼的捧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闹着玩儿而已,你还以为真能孵出来小鸟啊。我估计这颗蛋是坏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鸟它娘遗弃的,所以我估计这辈子都孵不出来了,改天我给你家小姐做个鸟蛋汤好了。”

叶青走到桑树下,又踮脚摘了两片桑树叶盖在了鸟蛋上,小小的鸟蛋到现在也没有反应,肯定是一个坏蛋!

“小姐才不会让您给他做汤呢,小姐可宝贝着这颗鸟蛋呢,昨天回来后,小姐还说,如果孵出来后,给这个鸟取名字呢,想了好几个都不太中意。”锦瑟跟叶青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看来你们还真闲,就算是能够孵出来,都不知道会是什么鸟儿,这就开始想名字了?”叶青同样是一边吃,一边不时看看旁边的鸟窝。

“不管是什么鸟儿,总得有个名字才行啊,小姐说了,总之这只鸟儿得跟公子姓才行。”锦瑟毫无城府,把白纯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那就叫小白,叶小白怎么样儿?”叶青跟锦瑟商量着。

“咦……?这个名字确实不错啊,比昨天小姐想的都好。”锦瑟拿着筷子定在半空,双眼发亮的赞叹道。

“你也不看看你家公子是谁,取名字自然是比你家小姐厉害了。”叶青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昨夜里在影壁墙前,她跟白纯之间的暧昧。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灯笼都熄灭的瞬间,白纯会突然间停止在他怀中挣扎,更没有想到,白纯会一直让他抱着,然后两个人就那么保持着姿势,谈了好长时间的话,更没有想到,最后自己吻向白纯的樱唇时,白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是自己胳膊实在太酸,所以抱不动白纯了,还是白纯警觉到了自己把舌头伸进了……所以立刻挣脱开自己的怀抱跑回了楼里。

总之,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梦里一样,叶青甚至有些害怕,昨夜里的情形,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拉长,而后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幻觉呢?而后变得白纯不愿意承认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锦瑟接连喊了好几声公子,才把叶青的魂魄,从昨天影壁墙的地方招了回来:“啊?怎么了?”

“那您说咱们搬家后,这个宅子怎么办?真的要卖了吗?”锦瑟有些不舍的打量着简单的厨房。

虽然……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整个院子加起来,都还不如万松坊那做宅子的第一进院,也就是下人住的房子大呢,更别提一进院略显简单的,比这整座宅子还要大的院子了。

“不卖啊,为什么要卖?”叶青疑惑的问道。

“哦,那就好,小姐担心您会把这里卖掉呢。”锦瑟如实说道。

“不卖,这里依然就保持这个样子怎么样儿,只不过等我们搬家了,你就得辛苦一些,时不时的过来打扫一番了。”叶青能够感觉到锦瑟的不舍,于是含笑看着锦瑟说道。

“没问题,我不怕辛苦,而且只要保持干净,咱们以后要是住烦了大宅子,还可以来这里小住几天不是?所以公子放心吧,锦瑟一定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锦瑟知道这座宅子不卖后,整个人又开始变得开朗起来了。

叶青没说话的点点头,本来还想着卖了来着,但昨天跟白纯发生了那么一处没头没尾的事情后,叶青突然间觉得,或许留着这座院子,那么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就都不会消失吧,毕竟,这里也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的第一个家。

而且谁知道赵构哪天会不会看自己不顺眼了,一脚把自己从那座宅子里踢出来呢?所以留着这座小宅子,有备无患。

赵乞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脸色显得有些紧张,看了看院心里悠然自得喝茶的叶青,急忙低声说道:“那位中贵人又来了,而且还带了殿前司的人过来了,全副武装还是。”

“你们不会一同到的吧?”叶青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放下茶壶起身看着赵乞儿问道。

“在御街碰上的,是那中贵人命我带他们过来的。”赵乞儿说道最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自己把叶青出卖了一样。

“还以为他们认识我家呢,以为会比你们早到呢。那这样吧,你们也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正好今日帮我搬家……。”叶青看了看二楼依然还是毫无动静,想了想还是说道。

“您要自己跟他们走啊,他们这次过来,有点儿来者不善的……。”

“放心吧,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招我进宫,质问我昨天晚上发生在皇城司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让你们跟着一块儿去的,所以还不如咱们主动点儿,就别让人家拒绝你们跟着了。”叶青笑了笑,然后就看见影壁处,王伦笑呵呵的出现:“叶统领请吧,难道还要咱家派人请你上车?”

“中贵人请。”叶青也含笑对王伦说道。

随着两人刚刚离去,白纯便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处,望着一闪即逝的背影,喃喃道:“步月有如意,情来不自禁。向光抽一缕,举袖弄双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德寿宫

跟随着王伦走到门口,只见一架皇宫的马车四周,站着约莫二十来个殿前司的近卫。

“排场够大的啊中贵人?”叶青看了看王伦,说道。

两人三天见了三面,何况每天见面,又都会聊很多,自然而然的,如今两人也不再像初次见面那般,一个个拿着捏着,做样子了。

“据说比起叶统领昨夜里的排场,还是差了很多啊。”王伦先一步上了马车,回头看着一身崭新武将便服的叶青说道。

叶青跟着上了马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伦的话,而是打量着车厢赞叹道:“真是阔气,不愧是皇宫里的马车。”

“叶统领是不是更应该奇怪,咱家怎么这么早就上门请你了?还是说,叶统领已经料到了咱家会来?”王伦也不着急,听着叶青的赞叹点点头,然后示意马车开始前往宫里。

“觉得应该会来的,但没想到这么早,要不然我怎么敢让您在外面等候,必然是我站在门口迎接您才是。”叶青也不藏着掖着,对于王伦,他不觉得这点儿小心思能够瞒过人家,所以就不妨直白、坦诚一些为好。

“看来你是成竹在胸啊。魏国公不用上朝,直接去了太上皇的德寿宫,太上皇龙颜大怒,便命令咱家立刻把你羁押进宫。马车外面的二十名殿前司的近卫,便是来羁押你进宫的。所以……你懂太上皇的意思吗?”王伦最后一句说的有些不明不白。

“嗯,明白。”叶青想了下,而后坐在马车里点点头说道:“这是不是就是太上皇为了给那魏国公面子?所以才让中贵人您亲自带着人来拿我进宫?”

“唉……你这心思用在为太上皇办差上该有多好!何必因为昨日里那点儿小事儿,得罪魏国公呢?魏国公可是当年太上皇都极为倚重的重臣。先说好了,叶统领最好是有准备,若是一点儿准备没有,到时候就别怪太上皇拿你是问了。”王伦淡淡的说道,说完后,便坐在马车随着节奏闭目摇晃。

“这您放心吧,若是没准备末将怎敢?何况……那日太上皇他老人家也说了,提拔末将完全是为了保护末将不被金人所害,所以末将自然要替太上皇排忧解难,争取早日……。”

“今日咱家来拿你,我可是跟你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叶统领,一会儿还是您亲自给魏国公一个解释是最好了,免得伤了和气。”王伦闭目养神,嘴角却带着一丝丝的笑容。

叶青原以为今日会有幸,见见南宋那奇葩的、对着钱塘江开的皇宫正门,但没成想到,王伦带着他却是走了皇宫的后门,和宁门,并没有从传说中的正门而入。

与王伦下了马车后,那二十名殿前司的近卫,随着他们进入皇宫后,便无声的消失不见。

“这……走后门、走后门,传说中的走后门、拉关系、托人情是不是就这么来的?”回头看了一眼气势威严、庄严肃穆,但称不上宏伟巍峨的和宁门一眼,叶青低声笑着对前面领路的王伦说道。

王伦听到叶青的说话,不由得也低笑了一声,和宁门本是圣上跟太上皇,为一些有功之臣、皇亲国戚,或者是年老的臣子而赐的君恩,不想到了叶青嘴里,却变成了这番味道。

不过好在,叶青此番话也算不上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圣上或者是太上皇听见了,也只不过是哈哈一笑罢了。

于是扭头看了一眼紧跟自己的叶青一眼,低笑道:“你小子的心思到底都用到哪里了?一会儿进去之后,千万不可再如此,魏国公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即便是太上皇有心向着你,你也得拿出让人心服口服的说辞才行。”

“是,多谢中贵人提醒。”叶青本想学着王伦的样子,微微猫腰低头走路,但不想却被王伦瞪了一眼:“第一次来宫里,该有的规矩你也得懂,你又不是太监,是武将,挺直腰杆、目不斜视才对,学咱家走路你是什么意思?”

“不懂啊,头一次来,是真紧张啊。”叶青一愣,急忙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的蜿蜒曲折的山坡,有些无奈的说道。

南宋皇宫建在凤凰山脚下,长到快要望不到尽头的长廊曲折蜿蜒,加上两边的宫殿楼宇,以及山上的风景,这南宋的皇宫,也曾在后世被人誉为:景色作为自然怡人的皇家宫廷。

锦脂廊便是叶青眼前的这条望不尽头的长廊,按照王伦的介绍,这蜿蜒曲折,有些上坡路的长廊,长达一百八十楹,于是叶青眼珠子转了转,只好按照他自己作为狙击手的独特方法,在走到廊亭的尽头时回头目测,将近一千米的距离!

庭廊的两侧带着如同窗户一般可以拆卸的木格子长窗,夏天的时候可以拆掉,曲径通幽之余,又能享受山间的凉风习习,而到了冬天,两侧则会挂上色彩鲜艳的棉帘子,使之行走在这条宫内主要的廊亭内时,免于严寒风雪的袭扰。

而锦脂廊之所以如此重要,还有一个缘由便是:以锦脂廊为界,南面便是整个皇宫内所谓的前宫,而背面,则便是皇宫的后宫,所以行走在这条锦脂廊上时,还是需要小心为上,最好不要迷迷糊糊转向,不然的话,就有好果子吃了。

“记住前面的岗亭不就行了?”叶青看了看锦脂廊尽头一侧的,遍布着如同梅花林的地方说道。

“你倒是聪明。”王伦再次低声回了一句,而后便继续往前走。

德寿宫完全是一个相对于独立的宫殿,被称之为小西湖的一面湖泊被围拢在中间,一条架起来的万寿桥,横贯其上,使之想要到达对面时,不用沿着小西湖两岸的绕远,可以从万寿桥上直直而过。

飞来峰、冷泉堂等等被命名的景观,在王伦的小声介绍下,叶青一个也没有记住。

只记得走到湖中央的时候,有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四面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叶青真想告诉王伦不如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再走如何!

不过看着王伦的脚步以及偶尔扭过头时,越来越严肃的脸庞,叶青也只能把心中的欲望生生憋回去,心里连连感叹着,还是赵构会享受啊。

德寿殿前,侍卫司的守卫并不是很森严,不过即便是如此,从万寿桥上一路走来,叶青也依然能够感觉到,这明里暗里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呢。

特别是前方那德寿殿不远处,被称之为月台的地方,高高的如同白色箭楼一样,如果自己来守卫,居高临下的情况下,只要有把狙击枪,就足够把这里所有的目标,全部放在他的射程之内。

高大的朱红色殿门敞开,两侧既有守卫,也有太监与宫女静静的站在那里,大殿内的人影,让叶青不由自主的又想学着王伦猫腰、低头的样子走路。

不过从刚才王伦提醒了他之后,他此时也只能强撑着让自己挺胸抬头、目不斜视,一脸肃穆的跟在王伦身后,缓缓踏入大殿之内。

不知道大殿里用的是什么熏香,但对于叶青来说,闻起来确实是好闻,相比较于其他王朝的皇宫宫殿,德寿殿算不上规模宏大,但无论例外的精致奢华跟富丽堂皇,即便是在叶青看来,恐怕也不是有几个王朝的宫殿能够比拟的。

“皇城司副统领叶青叩见太上皇。”叶青跪地,对着大殿之上那脸色阴沉的老头儿朗声说道。

赵构望着那跪在地上,一身崭新的皇城司独有的黑色武将便服,心里稍微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这小子来觐见自己,还知道换上一身新衣裳,还知道他自己是来面圣,知道对于自己仪容要端庄一些。

“你皇城司为何抓魏国公的友人?”赵构看了看自己左首,同样脸色阴沉,但带着一丝愤慨的史浩一眼,而后沉声向依然跪在地上,不能起来的叶青问道。

“回太上皇,末将自得知金使遇刺,刺客未能及时抓住时,便每日心急如焚、焦虑不安,一直暗暗希望能够尽快将刺客擒拿归案、绳之以法,还我大宋朝、临安城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盛世日常。所以末将便暗中时时注意着,那斜风细雨楼的一切所有可疑之人……。”

“启禀圣上……。”史浩突然站起身,打断叶青的话说道。

这种话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史浩混迹朝堂多年,要是连这种睁着眼睛说鬼话的伎俩都看不出来,那就真得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

赵构同样听的心里想笑,特别是叶青跪在地上,一脸正容、语气严肃的睁着眼睛瞎说八道时,赵构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是捡到了一个宝,不过当着史浩的面,他也不会偏袒一个还不曾出力过的小小副统领。

于是赵构看了一眼跪地的叶青,冷笑一声说道:“直言无妨,即便是魏国公有何疑问,都可以直言当面对质。”

“谢圣上。”虽然赵构已经禅位多年,但像史浩这样的臣子,在面对赵构时,依然是会称呼其圣上。

“叶副统领,你为何能够肯定,那三个东瀛人,便是刺杀金使的刺客?你可知道他们是哪一天到的临安城,入的净慈寺?”史浩看着跪地的叶青,冷冷的问道。

“回魏国公的话,末将是昨日里抓人入皇城司,一番审讯之后知道的。而且他们也招了,他们刺杀金使,一是为了报复前些时日冲突时吃的小亏,第二个原因,自然是希望破坏我大宋朝跟金人之间睦邻友好、和平相处的关系。”叶青义正言辞、满脸正义的说道。

“胡说八道!”史浩指着叶青怒道:“金使遇刺之时,他们还不曾到达临安,怎么可能刺杀金使?启禀圣上,东瀛僧人何时入临安,臣当日曾跟您提及过,所以臣认为,叶副统领完全是胡说八道。”

“但我有供词啊,他们已经招了。”叶青无辜的从怀中掏出那份供词,而后看着王伦那奇怪的眼神,递到了王伦手里。

“你小子玩的是哪出啊,小心着点儿。”王伦俯身接过供词时,快速的在叶青耳边说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忍术

赵构皱了皱眉头,本以为顶多是一场言语之争,不想这叶青竟然还整出了供词,如果供词所言是真,刑部、大理寺而后跟进的话,史浩便是跳进黄河,也无法给那三个东瀛人洗清嫌疑了。

但史浩绝不可能骗自己,把东瀛人到达临安城的时间,故意的往后拖了几天。

所以,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那么必然是在自己手上这份供词上了,屈打成招还是栽赃嫁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份供词,自己也好为叶青在史浩面前开脱。

默不作声的拿着供词,看了看依然跪在地上的叶青,冷哼一声让叶青先起来,而后这才开始翻阅那份供词。

供词是书办特有的书写形式,那就证明一切都是按流程来办案的,不过里面的内容就……赵构苦笑一声,这份供词根本就没有想着如何真正的给东瀛人定罪。

字里行间完全就是一份明目张胆的,就差写在明面上说明,这是一份栽赃嫁祸、屈打成招的供词了。

放下手里的供词,看了看低头站在一侧的叶青,再看看神情有些好奇自己手里供词的史浩,就像是当年他在位,要做抉择时一样,习惯性的拍了拍膝盖说道:“供词多有不可取之处,漏洞百出,不足为信。”

“圣上,臣认为这乃是叶副统领有意仗着圣上您的恩宠,以权谋私、徇私枉法,利用其权利想要拉拢、讨好那斜风细雨楼,说白了,叶副统领怕是跟斜风细雨楼之间的关系不清不白,是想要替斜风细雨楼强行出头,所以才伪造了您所言的不足为信的供词。东瀛僧人三日之前才到达……。”

“昨天是三日前,今日应该是四日前。”叶青耷拉着眼帘,望着自己的脚尖纠正史浩说辞道。

“那又如何,即便是四日前到达,与金使遇刺相隔还是有一段时间,叶副统领难不成以为那几个东瀛人会飞不成?能够飞到临安城刺杀金使之后,然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史浩回头看着叶青沉声说道。

“魏国公或许不知道,东瀛人有一种秘术,被称之为忍术,虽然说不能飞天遁地,但化妆易容之术、偷袭、暗杀等等却是极为擅长,所以……末将不排除他们三人会忍术。”叶青依然不为所动,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赵构看着叶青那低着头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里的供词里,多次提及东瀛忍术,但跟那三个东瀛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叶青他自己的判断。

“你……如果他们那么厉害,武功高强,又岂会被你三拳两脚打翻在地?这你又如何解释。”史浩气的差点儿跺脚怒斥,不过好在,他还知道如今不是在他家里,而是在皇宫,生生的忍住了自己发泄心中的不满。

“只能说明末将技高一筹,武艺在东瀛人之上,但那两个金使就未必了,所以才被刺杀。”叶青继续胡搅蛮缠,本身这就不是什么事儿,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自己拿着供词出现,不过是给赵构一个包庇自己的借口,或者是如果赵构不包庇自己时,当作一个东瀛人杀人,求得一时脱身的证据罢了。

但现在,赵构仿佛对自己跟史浩之间的争吵很感兴趣似的,根本不拦着史浩跟自己,任由他们两人在德寿殿吵来吵去,到底这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安的是什么心呢?难道说,他对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忍?

看着快要暴跳如雷的史浩,赵构终于出声打圆场了:“好了好了,叶统领认为东瀛人忍术很强,如此怀疑倒也不算是徇私枉法,但此事儿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便抓人确实是不像话。这样吧,先放人,如果你再有了确凿的证据再抓人也不迟。魏国公身为我大宋重臣,又岂会包庇凶手?”

“禀奏太上皇,放人不合适吧,毕竟那些供词……。”

“供词只能说明一部分,何况进了皇城司,难保东瀛人不是因为惧怕而慌了心神,你……没有用刑吧?”赵构说道最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皮肉之伤、皮肉之伤,末将谨记我大宋律法,身为皇城司副统领,自然是要恪尽职守、严于律己,只会用证据说话,用刑一事儿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叶青摇着头说道。

但无论是赵构、还是王伦或者是史浩,都莫名觉得那三个东瀛人,在皇城司的待遇,跟叶青嘴里所说的情况,恐怕是相去甚远。

“明日,朕命你明日亲自前往净慈寺向东瀛僧人赔罪!这并非是朕给东瀛人面子,而是看在魏国公的面子上,才让你去的。如果魏国公对你的态度诚恳与否不满意的话,朕绝不轻饶你。”赵构开始和稀泥了,史浩此时也无话可说。

甚至可以说,从叶青进来后,赵构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而现在一番话下来,更没有提及哪怕一个字关于皇城司对错的字眼,也没有训斥叶青抓人的对错,只是末了提了这一句让叶青赔罪的旨意。

显然,这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是为了安抚自己才如此说,恐怕这要是换成一个其他人,这叶青不光能够逍遥自在,甚至还会招来圣上的夸赞都说不准。

那么如此身受隆恩的叶青,必然是圣上如今所倚重之人了?

史浩心头瞬间明镜儿似的,丝毫不感到憋屈跟郁闷,在他看来,一时之得宠并不算是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赢谁负还不一定呢。

“是,末将谨遵旨意。”叶青躬身行礼道。

史浩看着叶青的样子,眸子里寒光闪过,久居朝堂之上,早就养成了极深的城府,于是当下对赵构行礼后,对着叶青说道:“三位东瀛僧人如今已返回灵隐寺,身边没有了守卫还显得我大宋朝小气,所以还希望叶统领能够及时放人。”

“自然,现在末将就可以放人,魏国公也可以派人去领人,保证不会有人拦阻。”叶青向着史浩行礼,神态和气的说道。

“那就多谢叶统领了。”史浩顺着赵构的圣意,不着痕迹的把叶副统领也改成了叶统领。

随着史浩离去,叶青此时同样正打算行礼离去,但却被赵构再次叫住:“陪朕走走。”

“是,太上皇。”叶青心中腹诽,这老家伙又想干什么,但表面上还得恭敬有加。

走出德寿宫,叶青落后赵构一个肩位,而王伦则落后叶青一个肩位,三人像是燕翅一样,斜着一字排开,并没有再次上走上那万寿桥,而是沿着湖边那郁郁葱葱的堤路缓缓往前走。

“东瀛人的忍术,可真的有你所言的那般超乎寻常?”赵构走了很远,才淡淡开口问道,对于叶青抓东瀛人的事情不再提及。

“也谈不上有多厉害,依末将而言,不过就是一群身材矮小的东瀛人,凭借着身材易于潜伏而已,之余忍术,多是借鉴了《孙子兵法》、《太公兵法》等兵书理念,精髓没有学到多少,借取了一些糟粕罢了。”叶青急忙说道。

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如此认为,在后世,不论是忍术还是忍者,就是一个不断被神话的屌丝而已。

“那你跟朕提及,以及在供词里面阐述,不会就是心血来潮,显得你所知颇多吧?”赵构站在小西湖一处,被命名为旱船的地方,背手看着叶青问道。

“末将不敢,末将提及,只是想告诉太上皇您,此次北行,末将定不会辜负圣恩。再者便是……。”叶青心中一阵忐忑,赵构确实是提拔了自己为副统领,但整顿皇城司也不过是自己猜测,如果自己想要把皇城司彻底的抓在手里,还得依仗赵构才对。

所以接下里的说话,以东瀛忍术做开头,就是想要告诉赵构,皇城司如果想要以后被整顿的有所作用,潜伏向暗处应是一个发展方向,而只有如此,万一哪天赵构对自己翻脸不认人的话,自己也好凭借着转向暗处的皇城司来逃命才是。

“嗯……明白了。”赵构突然点点头,身为南宋开国皇帝,尔虞我诈、阴谋阳谋自然是没少经历,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他跟朝臣之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所以稍微深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叶青为何在供词上提及东瀛忍术,所谓的偷袭、暗杀、潜伏、猎取等等。

“朕能给你的,不代表就是你能用的,有些事情啊,还得靠自己不是?让你任副统领这才几天,你就给朕四处树敌,若是让你……这就看你自己了,皇城司论资历,统领、副统领都比你有资格,论功绩也都比你强,朝堂人脉比你广泛……所以啊,话说回来,凡事儿还得是靠自己才行。”赵构叹口气说道。

“太上皇所言极是,末将谨记。”叶青心中嘿嘿笑了两声,三个东瀛人被自己折腾一宿,还牵扯出了魏国公史浩,这样的事情,都能让赵构对自己大度容忍,那么北地一事儿,还真特么的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活计啊。

而且听着口气,他不介意把皇城司统统交给自己掌管,但前提条件是,你得有那资格,你得做出像样的功绩来。

当然,也不是非得如此,龙大渊跟林光巢在皇城司多年,跟不少臣子都牵扯不清,所以你叶青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功绩的话,不妨从这个方向着手试试,朕早就看这些名以上给皇家办事儿,暗地里却跟朝臣利益往来的统领跟副统领了。

(ps:状态不好,而且下班回来还晚了,这章质量差点儿,凑合一下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夫人

正所谓听话听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赵构的一番话自然是在点醒叶青,北地一事儿事关重大,但你若是有功,回来之后,朕不介意你去抢这统领的位置,至于什么手段,朕能给你指明的,也已经指明了。

询问了一些叶青接下来的打算后,赵构便挥挥手,示意叶青可以离开了,而王伦这一次并没有送叶青出去,而是换了另外一位太监。

远远的看着赵构背着手,身后跟着王伦,走到了一处相对显得跟周边不太搭的房间门口,而后赵构竟然自己亲自推开门走了进去,王伦则是在门关上后,转身低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如同一座雕像似的,就像……叶青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王伦,莫名的觉得王伦很像是中和巷那宅子门口的石狮子。

锦脂廊分南北,从锦脂廊再次踏向前往和宁门方向的路径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女,缓缓从对面行来,与叶青擦肩而过,两方显然都对于皇宫不是很熟悉,那少女一直低着头,只是极快的用余光瞟了一眼叶青跟领路的太监,而后便继续低着头,被众人簇拥着往前方行去。

看着有些喜庆的一群人离去,叶青心头不由的冒起了问号,无奈此次送他出去的太监并非是王伦,所以他也不好询问,只能把问号暂时压下来,继续往和宁门方向走去。

直到出了和宁门,刚刚谢过那太监后,就见太监从袖袋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阴柔的说道:“叶统领,这是王中贵人让咱家交给您的,中贵人说了,这是五千两银子,太上皇特赐的,所以差事儿办砸了的话,叶统领自然是知道该当何罪了吧?”

“这话都是王中贵人说的吗?”叶青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太监手中的银票,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不错,一字不差。”太监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如此就有劳您了,麻烦您替末将带话给中贵人,北行一事儿大可放心,静候佳音便是。”说完后,太监再次递出了银票,叶青这才缓缓接过。

一个人行走在朱红色的宫墙绵延不绝的道路上,叶青心中不由一阵的唏嘘跟恍然,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昨天夜里跟白纯,情不自禁的发生了那暧昧的一幕,就让他心神一直恍惚。

今日一早又跑到了南宋著名的皇宫大内里,再次见到了真正做为太上皇的赵构,见识到了真正的皇权象征,皇宫里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宫廷楼阁与美景。

所以走出来的这一刻,再回头望向那皇宫禁苑,叶青心头总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是一个很长很长,无法醒过来的梦一样。

即便是一个人步行到了东华门处,再次踏上了人潮涌动的御街,耳边再次充斥着熟悉的世界的叫卖声、欢笑声、马车车夫的吆喝声,店铺里讨价还价的声音,叶青才好像有些回过魂来,有种仿佛从一个陌生的世界,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里的感觉似的。

皇宫大内,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可惜,不到百年以后,蒙人铁骑就将会把这瑰丽宏伟、精致豪奢的一切变成废墟一片。

叶青莫名的再次扭头,仿佛已经看到了熊熊大火,以及喊杀声、百姓惊慌失措的躲避着,皇宫里的宫女、太监尖叫着的画面,以及殿前司、侍卫司的兵卒,一个个倒下去的画面。

“都头……都头……都头……。”赵乞儿连喊了好几声,才看见叶青不知为何,两眼有些通红,神色有点儿哀伤的转过了身子:“您……您您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儿,讨厌的蚊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留下来帮白纯搬家吗?”叶青又快速的眨巴了眨巴眼睛,拉着赵乞儿便往回走。

“已经搬完了,没多少东西,小姐说旧宅子还留着,有些东西不用搬,所以挑来拣去的,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搬。”赵乞儿再次狐疑的望向叶青,但却被正视前方的叶青伸手,把他的脸推向了正前方,不让视线看着他。

“行吧,今日没事儿了,晚上喝酒不?”叶青深深吸口气,在刚才的那一霎那,他觉得好像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而不是随波逐流着,看着这一番番话盛世,变成一片萧条废墟。

“那就晚上再说吧,泼李三已经回来了,昨天没见着您,今日才去家里,正好跟着搬家了,现在还在府里训斥那几个禁卒呢。”赵乞儿想起泼李三狐假虎威的样子就想笑。

“今日搬了新宅子了,是该庆祝一下,晚上喝酒。”叶青没理会赵乞儿说起泼李三,依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皇宫紧挨着万松坊,中和巷自然是更不会太远了,所以即便是两人走的再慢,没多大的功夫,两人也已经走进了中和巷内。

门口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然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两侧也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气氛,就连那等人高的石狮子,也被披上了红衣,系在脖子上,一时之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滑稽。

门口一片爆竹烟花后的狼藉样子,纸片搬的碎屑铺满了一地,看这样子,就差敲锣打鼓的庆贺一番了。

“什么意思这是?”叶青站在府门口,总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

不过探头望了望府门里面,那如同墙一样高大的影壁,所谓的万岁山后,叶青才敢肯定自己没走错。

“今日不是乔迁之喜嘛,所以就……怎么也得有个热闹的气氛不是?”赵乞儿看着有些茫然的叶青,有些心虚的笑了笑说道。

“白纯的意思?”

“啊……。”

“败家娘们,这都是钱啊。”叶青嘀咕了一声,而后就往里面走去,而旁边的赵乞儿只听见了败家娘们四个字,后面的几个字,叶青说的太快,他便没有听清楚。

跟着叶青再次走进府邸的时候,一进院里最起码比昨天就多了几分人气,几个丫鬟跟下人,正在收拾着一些,搬过来之后,还未来得及放置妥当的东西。

而在第二进院子里,只见白纯、锦瑟、泼李三三人,神情肃穆、紧张凝重的跟着一个道士,正在挨个房间转悠,而道士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罗盘似的东西,时不时看看房子,而后看看手里的罗盘,或者是捋须作沉思状,或者是跺脚作惊讶状。

但不管是哪一个动作跟神态,都能让白纯跟锦瑟,包括泼李三跟着紧张的变幻着脸上的表情。

本想走到跟前大声呵斥几句,一脚踹翻那装模作样的道士,让他滚出去,或者是直接抓起来扔进皇城司关上几年再说,但一想起昨天刚跟白纯吵了一架,今日还是别触霉头了,于是只好假装的咳嗽一声,然后才往那几个神情专注、紧张的几人跟前走去。

一边往跟前走,叶青的脸便不由自主的阴沉了下来,不远处的白纯看着那张臭脸,先是芳心莫名一紧,而后脸上突然泛起了红晕,芳心噗通噗通的跳着。

看着白纯的样子,叶青只能是无奈的叹气,真不知道白纯的脑子是不是……这特么的是皇家的宅子,这样的宅子还用看风水吗?这特么的要都不是风水宝地,整个临安城的大小府邸,恐怕找不出来几处是风水宝地了吧!

真心不知道白纯脑子是不是傻了,怎么连这种装神弄鬼的假道士的骗人伎俩也相信呢。

强忍着心中又想要发火的怒气,缓缓走到几人跟前后,看了看一旁低头有些惴惴不安的白纯,以及一脸好奇跟茫然的锦瑟,还有那一直紧紧挨着下巴三缕胡须道士的泼李三,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叶青刚一出声,白纯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叶青话语中,那不易察觉的怒意,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

也或许是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的关系,如今对于白纯来说,她能够轻易的把握住叶青的情绪波动,所以一旦叶青哪怕是语气稍微有些不对劲,白纯都能轻易的察觉到。

看着白纯抬起头,叶青心中同时是一惊,望着那张美若天仙的脸颊,一下子就又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的嘴唇落在那樱唇上时的感觉,以及那股呵气如兰的处子幽香中。

看着神情变得恍然的叶青,白纯芳心一紧,没来由的一下子脸变得通红,于是扭身便要往那后面的院子里走去。

“夫人且慢……这位可是叶老爷?”那白胖白胖的道士,捋着三缕胡须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白纯的脸变的更加的通红了,整个人变得更加的局促不安,低着头更不敢看眼前的叶青了。

原来刚才道士过来的时候,叶青不在,而靠眼力吃饭的道士,一眼就看出了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必然是这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所以自从一进门之后,便是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

加上这道士一进来便是口若悬河、舌绽莲花般,一进门喊完白纯夫人后,就开始用言语把白纯、锦瑟等人的心思吸引到了这府邸之上,言语之间同样是一直以夫人相称白纯,而白纯即便是想解释也没有机会。

于是加上叶青还未回来,白纯还稍微能够忍受这个夫人的称呼。

只是如今当着叶青的面,道士再次叫出来的时候,白纯芳心里总觉得好像自己,是趁着叶青不在的时候,自己是偷偷的在人前以叶夫人自居似的。

“不错,不知这位道长何以教我?”叶青露出雪白的牙齿,并没有看向白纯,而是对着面前的道士笑着道。

看着白纯的样子,叶青多少能猜到几分缘由,看着白纯低头不安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白纯心里此刻做何感想,但不管如何,有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后,自己在人前先应下来应该没有错。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睡龙

冰姿玉态、一枝芳艳,青衫衣襟、盈盈仙子。

白纯今日或许是因为迁居的缘故,所以把平常的一身素衣换成了一身白色衫裙,外套一件青色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柔顺的挂在脑后,破天荒的今日还画了一丝淡妆。

此时听到叶青竟然承认了道士对她夫人的称呼,一时之间芳心悲喜交加,喜的是夫人一词、悲的也是夫人一词。

总是有人想要揣摩透女子的心情,但千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摸透,哪怕一个女子的全部心情。

而像白纯这般漂亮如同婉约仙子的女子,心思自然是更加难以揣摩,叶青的承认让她欣喜,昨夜的一切不是梦境,而少女那易多愁善感的芳心,瞬间又开始以为,叶青承认的这句夫人,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是他嫂嫂的缘故?

如果他承认的是嫂嫂的这个夫人,岂不是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于是瞬间,白纯芳心又已多愁,再次恢复了她冷若冰霜的样子。

“此府邸虽风水颇佳,说是宝地也无不可,只是……。”道士看了看笑眯眯的叶青,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但依然还是强自镇定的侃侃而谈道:“只是……这府邸久无人居住,怕是已被……。”

“被什么?仙长可是有发现不妥之处?”泼李三跟锦瑟二人,紧张的急忙异口同声问道。

道士看到有人接下茬,于是便继续装模作样的在屋檐下来回踱步,一边掐着手印,一边低头思索,小声的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叶老爷、叶夫人,今日乔迁之喜,贫道本该祝贺才是,但……此事儿即然被贫道看见,贫道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为我大宋百姓求的一方平安与家眷安宁而奔走。所以还请老爷跟夫人切莫怪罪。”道士看了看叶青,再看了看白纯,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说道。

“但说无妨,不知道道长看出什么来了?”叶青仰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零散的几朵白云悠闲的漂浮在面,院子里一时之间鸟语花香,一派悠然舒适的情景,却不知道这个道士打算如何给自己添堵。

白纯站在叶青的旁边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听着道士跟叶青的谈话,而在叶青问出之后,不由的也跟着点点头,期待着那道士的答案。

“风水宝地是也,无奈久无人居,老爷与夫人今日乔迁,怕是要惊动一些……魑魅魍魉、宵小孽畜了。此坊紧邻凤凰山、毗邻皇宫,名为万松坊,府邸身后乃是从皇宫流经而过之中河。只是……老爷跟夫人可知晓?当年我大宋朝在为定行都之前,便已经有了这座府邸,而且……不睡龙一事儿老爷跟夫人可知晓?”道士咕噜着眼珠子,在白纯跟叶青脸上扫过,神秘莫测的问道。

叶青看看白纯,白纯则是见叶青望向她时,立刻低下头摇了摇,示意自己不知道。

道士看着叶青跟白纯的样子,会心一笑,心道今日又要大发一笔了,于是继续神秘的说道:“当年我大宋未立国之时,唐末乱世,钱镠请朝廷赐封他为吴越王被拒,于是最后一怒之下,自立为王建吴越国。而当年钱镠便与那黄巢争夺过临安城,这临安城外,凤凰山上可是没少死过人。钱镠当年占据临安,但日夜不得入睡,最终眼睁睁劳累致死,后究其原因,才知乃是不睡龙从中河潜伏而入作祟,生生累死了钱镠。”

“今日贫道却……。”道士捋着下巴的三缕胡须,为难的说道。

“却怎么样儿?”这一次不光是锦瑟跟泼李三,就是白纯跟赵乞儿,都有些紧张的问道。

“贫道还需要多加证实,才敢说是否属实。”道士看了看屋檐跟院子,视线每次经过叶青时,却都是飞快的掠过。

“不知道仙长还需要如何证实?”白纯余光瞟了一眼有些不以为意的叶青,偷偷拉了下叶青的衣袖,示意他正经一点儿。

“贫道还需看看贵府后院的中河才能确定,是否那不睡龙真的是盘踞于此。”道士凝重的说道。

“离皇宫这么近,我觉得你不妨去皇宫看看,不睡龙好歹带着一个龙字,怎么会来我这小门小户呢,要盘踞也该是皇宫不是?那里龙气……。”叶青不理会白纯的提醒,笑着对那道士说道。

“不然,此言差矣。”道士摇头晃脑,撇了一眼叶青后说道:“我大宋太上皇、圣上居于宫内,不睡龙即便是再强悍,自然是也不敢跟真龙天子争抢,但凤凰山一带又是风水宝地、有龙腾虎跃之势,仗着身后万松岭庇护,自然是要避龙蛰伏了。”

“所以那不睡觉的东西,就蛰伏在了我这府邸?”叶青看着一本正经、脸色严肃的道士继续问道。

一旁的白纯也不知道叶青是不是又犯病了,只能是无奈的叹着气,由着叶青跟那仙长在那里掰扯。

不只是白纯,在院子里的众多人,完全不知道,不睡龙确有其事,但并非是什么魑魅魍魉,而是当年钱镠生于乱世,在自立为帝后,每夜不敢睡的太沉,便自制了一个圆滑的木头枕头。

是为了防止每天夜里自己睡的太熟而误事,所以便枕着圆滑的木枕头,只要自己一睡熟,脑袋便会不由自主的从枕头上滑落,由此而警醒自己罢了。

加上每晚钱镠深怕自己想起了什么事儿,怕一觉到天亮之后忘记,所以还在房间里准备了一个盛着粉的盘子,一旦想起何事来,便会记在了上面,防止第二天忘记。

于是便有了警枕粉盘一说,而至于不睡龙,则是人们在钱镠自立为帝后,却夜不能寐,因此起的一个绰号罢了。

后来适逢契丹人在五台山问起吴越皇帝如今安在,被告知:浙中不睡龙,今以归矣。

由此经过演化,便成了这个道士嘴中的魑魅魍魉,成了他骗取钱财的手段。

让叶青等人意想不到的是,道士在听完叶青的反问后,并没有显得惊慌,而是胸有成竹的笑着道:“当年吴越皇帝钱镠与南吴皇帝杨行密争斗不断,杨行密大败过几次钱镠,俱是这不睡龙的功劳。所以……想要知道贵府是否有不睡龙盘踞,贫道按照当年的法子,试上一试便知晓。”

“如何试呢?”叶青反握住白纯还在拉扯他衣袖的手,淡淡的问道。

而此刻白纯被叶青握住了小手,于是悄悄地挣脱了几下,但是都没有挣脱开。于是瞬间粉脸又是通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生怕被人发现她跟叶青此时正牵着手。

“好说。”道士自信满满的再次打量着院子,继续说道:“当年吴越皇帝听了臣子的密报,知道杨行密以不睡龙暗地里迫害他,便名人用大斧砍柳树来还击,而杨行密知道以后,便以绳穿过钱眼,来施法命不睡龙盘踞在钱镠之左右,让他夜不能寐,最终劳累致死。所以,想要知道贵府是否有不睡龙盘踞,只要给细绳穿上一枚铜钱,用火烧至即可,断之便无,不断便是有之。”

叶青松开白纯一直在挣扎的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神色凝重、仙风道骨般的三缕须道士,摇头笑了下说道:“那么我让下人给你准备铜钱跟细绳呢,还是你用你自带的啊?”

听到此处,叶青已然听出来了,这位仙风道骨的道士,要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仙法了,所谓的绳穿钱眼火烧不断,这种老套路,恐怕没有人不会不知道吧。

但也不得不说,眼前这位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把民间传说整合后,倒是形成了他一套独有的骗取方法,似真似假、模棱两可的一番话,以不睡龙开头,以穿眼斫头为结尾,从而让他的障眼法变得真实起来。

所谓的穿眼斫头,恰好确实与吴越皇帝钱镠跟南吴皇帝杨行密有关。钱镠统一两浙后,其主要对手便是割据江淮,自立为帝的杨行密。

二人屡动干戈,互相视为仇敌。杨行密便让人用细绳穿过钱眼,称之为“穿钱眼”,以此来诅咒钱镠,寓意自然是以钱镠的钱字做文章,如同针扎小人一样。

钱镠也不甘示弱,每年都让人用大斧砍柳树,称之为“斫杨头”。

于是两人是玩的不亦乐乎,直到武勇都之乱后,钱杨两人竟然联姻,成为了亲家,而那穿眼斫头之举才被两人叫停。

“自然不可。”道士听到叶青要亲自给他准备细绳与铜钱,立刻拒绝道:“平常绳子并无仙法,自然是无法看到那不睡龙,只有贫道那施过仙法的绳子,才能做到。不过……铜钱倒是可以让叶老爷赐一枚也无妨。”

叶青笑笑不说话,对着神色一直紧张、认真的锦瑟点点头,锦瑟于是立刻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了那三缕须道士。

白纯、锦瑟、包括泼李三、赵乞儿,甚至是还有其他丫鬟与下人,此时因为那三缕须道士要施展法术,此刻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站的或近或远,一个个紧张加新奇的望着那道士。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叶青依然是随和的笑着,他也想看看,这三缕须到底要故弄什么样儿的玄虚。

“还请叶老爷、夫人等与我一同前往后院中河处,不睡龙平日里喜好盘踞于水中,只有夜晚时才会脱水而出,贫道法术浅薄,离得太远的话,怕是无法捕捉到它。”三缕须捋着胡须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仙长快请。”泼李三急忙让路说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结起

随着道士往三进院的后花园走去,而走过诺大的后花园之后,便是这座府邸真正的后门,跟正门相比,显然就失去了应该宏伟跟威严,青砖白墙、镂空的砖石精致窗,一排排整齐的竹林掩映着墙角,依然还是能够看出这座府邸的整体风格上的精致跟典雅。

并不像是临安城内,一些其它大门大户那般,把正门建的高大、恢弘,而后门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建的如同狗洞一般,毫无美感,更是粗糙简陋不堪。

叶青跟白纯被落在了最后,看着偶尔白纯抬起手时那手腕上的手表,白纯低声说道:“今日搬家时,在你房间枕头下看见了,便帮你收起来了。”说完后便欲摘下来。

“戴着吧,今日我要进宫,所以就放在了枕头旁边,出门后才想起来忘了告诉你。对了,我那鸟窝你没忘吧?”两人之间因为昨夜里的暧昧,而显得有些尴尬的气氛淡了一些。

但好像也因此让两人变得心有灵犀,或者是心意相通了一些,谁也没有提昨夜里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再提吵架的事情,仿佛之前的吵架等等,随着夜色朦胧的一吻,都已经被抛在了脑后,或者是留在了旧宅子里。

“没忘,带着呢,那鸟蛋好像有些动静了,有破壳的迹象。”白纯另外一只手抓着那一只手手腕上的手表,趁无人的时候,她会把那表放在耳边,听着里面嚓嚓的声音,就像是听到昨夜被人抱在怀里时,那有力的心跳声一样。

“穿这件衣服很漂亮,以后没事儿就不要再穿那身素衣了。”叶青看着白纯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略带羞涩的眼睛,以及那精致的颜容,让人忍不住又想一亲芳泽。

“嗯。”白纯小声嗯了一声,后花园的长廊曲折蜿蜒,所以想要顺着长廊走到后门,需要的时间自然是多一些。

低头走了两步后,白纯先是一愣,而后扭头看了看叶青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我跟锦瑟都没办法拿定主意,还需要你来做主。”

“什么事儿?”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头,跟着白纯停下脚步问道。

“叶伯伯、叶伯母,还有你……。”白纯面对叶青那双柔和的眼神,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又一次低下头低声道:“还有你兄长叶宏的灵位,是该跟随着我们一起住进这里,还是该……。”

“我去,你不说我都忘了个干净了。”叶青恍然,而后问道:“你的意思呢?家里以后应该都是由你来做主了,所以我也得听听你的意思。”

白纯低头不语,不知道为何,两人突然间发现,叶宏的灵位,好像一下子成了他们两人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不如等你从北地办差回来再说吧,我……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白纯心情纠结,仿佛自己就像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一般。

叶青看着白纯的样子,不由自主的长长叹了口气:“听你的,回头再说吧。”

说完后,叶青便先迈步往前走,脑海里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旧宅子里的灵位,上面写着叶义问三个字,好像是自己的父亲!

推开后门而出,并没有出现平常人家后门久不常用,而积满了灰尘,或者是结满了蜘蛛网,不论是角角落落,还都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显然即便是赵构不住,这座宅子也是常有人从头到尾,一丝不苟的打理着。

看着那道士走在河边,望着那清澈见底的中河水,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绳,挂在了锦瑟给的铜钱上时,所有人都跟着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深怕真的能够看到那不睡龙。

赶过来的白纯同样是神情认真紧张,专注的看着那道士对着河面念念有词,而后拿出火折子后说道:“各位切记不要出声,贫道法力浅薄,即便是站在河岸处,并不能够保证这根绳子不被火烧断。”

叶青听着三缕须那谦虚谨慎的言辞,不由的笑了笑,但他并没有当场戳破,而是依然看着那道士装神弄鬼。

按照道士的话来说,如果点燃绳子之后,绳子在一定的时间内,被火烧不断,那就证明这座府邸盘踞着不睡龙,但如果烧断的话,则就证明那不睡龙不存在。

于是随着道士念念有词的点燃的那根挂着铜钱的绳子后,众人不由的跟着惊呼一声,只见那小小的火焰燃烧着那细绳,但细绳并没有像是人们想象中被烧断,而已在那火焰里依然是完好无损。

“孽畜,竟然还不现身。”道士冷喝一声,而后只见一张白纸被道士贴在了后门之上,随着另外一只手里的细绳还在燃烧,道士脸变得涨红,急声说道:“尔等速速后退,不睡龙要出水入府了。”

白纯等人听到道士的话急忙后退,而本没有打算退的叶青,则挡住了白纯往后退的路径,于是白纯刚退出两步,就撞进了叶青的怀里。

叶青急忙伸手扶住白纯的腰肢,待她站稳身形后,才不露声色的松开那绵软的腰肢,弄的白纯又是嗔怒,又是芳心一阵乱跳。

“孽畜休走,吃贫道一掌。”如同跳大神的三缕须,手舞足蹈般在门口扭来扭去,铜钱与细绳被他在挣扎之间扔进了河里,随后踉跄着脚步往后退去,像是不敌那不睡龙一样。

“贫道法力虽然浅薄,但今日即然撞见你,便绝不会任由你继续霍乱人间,看我如何逼你现出原形。”浑身上下颤抖、脸上已经大汗淋漓的三缕须,随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而后颤抖着手放在了门口他点燃的一炷香上。

于是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黄纸上被那柱香戳破一个洞后,随着淡淡青烟升起,那黄纸之上,竟然被烧出了一个龙形的图案。

三缕须原地打转,手里黄纸上的龙形被众人瞧在眼里,就像是不睡龙已经被他拘禁于黄纸之上,而后神色稍显轻松,呼哧呼哧喘着粗去喃喃说道:“看你今日还往哪里跑……不好……。”

随着道士惊呼出声,旁边的几人都被三缕须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跟着差点儿惊呼出声。

而后只见道士突然双手紧攥黄纸,像是要把那烧出来的龙形,紧紧握在手心一样,在紧张的众目睽睽之下,随着三缕须卖力把黄纸攥紧在手后,那只手就像是有活物在他手心里冲撞,想要挣脱开他的掌心逃之夭夭。

白纯看的心怦怦直跳,甚至比昨夜里叶青吻上她的樱唇时,跳的还要厉害一些,不过昨夜里心是甜蜜跟紧张的,但此刻确实惊吓跟紧张,完全不是她想要的感受。

而这时,叶青突然在白纯身后,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道士,凑到白纯耳边低声说道:“你信不信,接下来道士会一掌拍在,被他贴在门上的白纸上,而后白之上会立刻出现一道红手印。”

“啊!”白纯看着道士的施法,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叶青的声音,吓得急忙回头。

看着叶青那依然无所谓的样子,扭过身的白纯不由的气不打一出来,拍打了下叶青胸口,嗔怒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仙长若是不抓住那不睡龙,这宅子我跟锦瑟也不住了,回旧宅子住去。”

“这都是假的,你怕个什么劲儿。”叶青笑看着白纯没好气的在他胸口打了一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你这人……懒得跟你说。”

再次嗔怒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回过头的白纯,只见那像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紧攥着的手胡乱冲撞,于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三缕须紧张的惊叫一声,那紧攥在掌心里的黄纸,呈一个纸团样式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孽畜哪里走!好在我早有准备,休想逃入叶府!”随着三缕须脚下踉跄,回身急急跑了两步,而后一掌拍在了他刚才贴在门上的白纸上。

于是,众人望着那白纸上那一道血红的手印,一个个捂着嘴巴,惊吓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惊恐的望着门上那张白纸上,被三缕须拍了一掌后,顿时显现的血手印。

三缕须看了看那血红色的手印,然后双腿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对含笑而立的叶青,一脸惊恐的白纯说道:“叶老爷、叶夫人,贫道杀生了,贫道本只想捉住它后放生山野,不想这不睡龙如今实力恐怖如斯,贫道法力浅薄,无法完好无损的抓住它,竟不想失手杀了它。但叶老爷跟叶夫人切勿慌张,待贫道歇息几天后,画上几道符咒贴于前后门,大可保证贵府不再受魑魅魍魉的侵扰。”

“多谢仙……。”白纯还未说完话,就被叶青拽住胳膊,拉到了身后。

锦瑟、泼李三、赵乞儿,以及跟着出来的丫鬟、下人,不明白为何叶青不让白纯,感谢眼前这神通广大的仙长。

叶青看着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三缕须,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走到跟前,而后指了指那不远处的中河,又指了指三缕须,当着众人的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今日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自己跳进中河,而后随水游出临安城,要么……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得把你抓起来,关上个一年半载的。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你疯了……。”

“公子……。”

“都头……。”

“老爷……。”

白纯、锦瑟、赵乞儿、泼李三,以及那几个站在远处的下人跟丫鬟,听到叶青如此对待法力通神的仙长,一个个大惊失色的惊呼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手帕

燕倾城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那蜡烛刚刚制好,第二日便被燕鸿渊送进了皇宫,而后到了晚上,宫里那位在西湖分家之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中贵人,晚上就来到了燕家。

不由分说的大手一挥,燕家如今有多少蜡烛,他要全部带进宫里,甚至让燕家在未能满足宫里的需求之前,不可把此蜡烛在临安市场上买卖,得先全部紧着宫里,直到宫里的蜡烛需求不再迫切为止。

甚至在燕倾城来到燕鸿渊的书房后,王德谦跟那位宫里的采办商议之后,宁愿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价两成,也要让燕家尽可能多的制出这种,不用剪烛、没有异味的蜡烛来。

燕倾城无奈,本来她跟叶青,特别是苏总管商议的是现在较小规模的作坊,试着制作这叶青给的新蜡烛,所以当初根本就没有抱着会如此受热捧的心思。

因此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扩大规模,只想着凭借着一间小作坊,慢慢来让市场接受,潜移默化的以它替代原有的蜡烛。

所以谁也不会想到,新制的蜡烛,会被宫里突然间如此迫切的要全部采办,甚至还被要求要加大规模来制作。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就有些郁闷的燕倾城,此刻正坐在自家小湖的廊亭处,望着那湖面发呆,心中有些后悔,没有听叶青让李横带给自己的话,及时扩大蜡烛的制出。

而且如今事情迫在眉睫,自己又要过几日马上前往泗州,这蜡烛扩大制作,显然就得让父亲操劳费心了。

李横从廊桥上快步走过来,看着湖边的燕倾城跟幽儿,急忙先是行礼后说道:“叶青今日乔迁新居,刚才去了一趟,旧宅子已经人去楼空了。”

“什么?他搬家?搬哪去了?”燕倾城一惊,飞快的回身,眨动着那双动人的眼睛问道。

“搬到万松坊去住了,我记得给你说过吧?”一只眼带着淤青的李横愣了下,然后喃喃说道。

燕倾城脑海里瞬间闪过,昨日里李横跟她提及过,只是因为蜡烛的事情,她一时之间,就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于是又沮丧的回过头,望着那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她那容颜,喃喃说道:“李大哥,您真的能确定,他让我有多少积攒多少花瓣儿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倾城对于李横的称呼,变成了李大哥,但仔细的琢磨起来后,幽儿感觉,好像是那天小姐收了叶青那九朵玫瑰之后,第二天就改口称这为禁军为李大哥了。

“千真万确,我记得很清楚,绝不会有错的。原话就是:你告诉她,别老怀疑我的话,好像我要坑她似的,让她敞开了收花瓣儿,有多少要多少,哪怕把燕府那个……什么了,也得收。”李横隐去了那句哪怕把燕府“埋了”两个字,说道。

燕倾城嘴角含着甜蜜的笑,即便是这话不是叶青亲口所说,而是出自李横之嘴,但只要是学着那家伙的口气说话,她心里就莫名的欢喜的很。

那九朵已经快要枯萎了的玫瑰,如今依然是被她当作最心爱的宝贝似的放在床头,睡前会紧紧的盯着它,而后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叶青的身影。

睡梦中自然还是会出现那个坏家伙,那夜里偷偷在桌面下牵着自己的手不松开,以及送自己上马车时,趁无人注意的时候,飞快亲吻自己脸颊的那一刻。

而每天睡醒后,望着床头的那就朵越来越蔫的玫瑰花,燕倾城第一件事情就是脑海里,开始充斥着叶青那带着随和笑容的脸庞,而后便是指使着幽儿,给那就朵玫瑰花浇些水,别让她枯萎的太快了,失去了该有的瑰丽。

想着自己心事儿的燕倾城,望着湖面上自己的倒映,好像那夜里被叶青偷偷亲吻过的脸颊,那让她害怕又紧张,紧张又甜蜜的气息还在脸颊上。

“嗯,那我知道了。”燕倾城淡淡的回答道,而后才站起高挑的身子,看了看李横那带着淤青的那只眼睛,小声问道:“李大哥,您的眼睛没事儿吧?要不要您回去休息几日?反正这两日我也不出府,我父亲也不出去,一切都有苏总管在忙活就够了。”

“不碍事儿,没事儿的。”李横不自觉的摸了摸有些淤青的眼睛。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要不是那晚叶青跟他在大瓦子,把他们哥两的未来描绘的太过宏伟跟热血,他自己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就想要早点儿一统大瓦子。

所以这不,自己一个人按耐不住兴奋劲儿,想试试那大瓦子水到底有多深,于是就青着一只眼睛来燕家当差了。

“那……那您什么时候还可以见他?”燕倾城扭捏了半天,无奈幽儿这个笨蛋,一直没有明白她的心意,于是只好看着憨憨的李横,自己亲自问出口了。

“要是今日小姐你不出府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刚才本想直接去的,但怕你着急,所以就先跟你说一声。”李横放下摸那只淤青眼睛的手,而后说道。

“这样啊。”燕倾城故作惊讶,而后装模作样的想了下说道:“那好吧,那就麻烦李大哥再辛苦一趟了,问问他这蜡烛可否扩大生产,宫里如今逼的紧,过些日子宫里又有喜庆之事儿,问问他如此可否妥当。”

燕倾城终究是女儿家,脸皮还是很薄,所以宽袖口里,那已经被小手已经捏出汗来的手帕,始终无法当面递给李横,让他把那自己亲自绣的手帕,带给叶青。

所以当李横离去后,又有些气恼自己胆小的燕倾城,看着湖面不由的跺脚直哼唧,恼怒自己的胆小同时,又把那块儿已经被她捏出褶子来的手帕拿出来,急忙想要抚平那些褶皱。

李横到达叶青的新府邸时,就如同叶青第一次到达的时候一样,盯着巨大的府门,以及那两头巨大的石狮子看了好久,直到有人出来,把他带进府里后,对着那如同城墙似的影壁又是一阵发呆,这才跟着往后院走去。

李横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大瓦子一带一样,总觉得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才从前门走到后门处,而后门处的情形,则更是让他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叶青跟一脸惶恐的,坐在地上的道士在对峙什么。

旁边的白纯、锦瑟跟赵乞儿、泼李三等人,俱是一脸的紧张跟不安,刚才道士那些神通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怎么就自己家的老爷一个人不相信,而且还要把那道士扔进河里,让他滚出临安城,以后都不得再入临安城。

“叶老爷您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贫道入水之后,那张贴在贵府门上的府邸便会镇压不住那妖孽,有朝一日它要是再活过来……。”三缕须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却多少开始变得有些闪烁。

白纯无奈,看了看周围众人,除了府里的丫鬟跟下人,就是叶青的两个属下,再有就是私下里,敢跟叶青横上几句的锦瑟,但只要人多处,锦瑟还是恪守其身份跟职责,不敢跟叶青当面顶撞,众人之中,也就只有自己可以勉强劝上他几句了。

“你真不跳是吧?”叶青没理会白纯拉扯自己的衣袖,继续对三缕须说道。

“事实就在眼前,你想干什么你。”白纯看着叶青甩开自己的手,只好望着那背影说道。

“你们真好骗。本来我还想着给你留个吃饭的家伙,但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叶青先是看了一眼白纯以及赵乞儿等人,而后向锦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叶老爷这话贫道不明白,贫道虽然道法浅薄,但也知道一身浅薄之术当该济世救人才对,不然的话,如何对的起……。”道士依然坐在地上,一脸的大义凛然。

可无奈,叶青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不情不愿走到跟前的锦瑟,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就在锦瑟双目半信半疑的看着叶青,小嘴不自觉的问道:“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叶青看着求证似的锦瑟,耸耸肩膀淡淡说道。

白纯虽然离得近,但无奈叶青是在锦瑟耳边低语的,所以她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锦瑟犹豫了下,便拉了一个丫鬟,快步往府里面跑去。

跟锦瑟说完后的叶青,看着门口有些迷茫的李横,特别是那只带着淤青的眼睛,此刻看来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滑稽:“你这是怎么了?让人打了?”叶青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着李横问道。

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叶青身上的白纯,听到叶青说话,于是跟着回头望去,看着李横那带着淤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使得原本还有些紧张跟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

就是连赵乞儿跟泼李三,包括其余的下人跟丫鬟,神色之间也是随着白纯娇美的笑出声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这几个丫鬟之中,倒是有两个人,一直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这府里是否有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跟她们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们不过就是一个看客罢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锦瑟大法师

就在李横支支吾吾、难以启齿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弄的时候,锦瑟跟刚才被她拉走的丫鬟,则是已经快步跑了回来。

白纯等人,包括那三缕须道士,看着锦瑟手里的绳子跟纸张,不由的都是一愣,不知道叶青这是想要干吗,难道还想让那道士再施展一番神通?可仙长明明已经法力用尽,累的虚脱了啊,这是不是太难为那仙长了?

“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白纯急了,这个家刚刚搬过来,就碰到了如此诸多不顺,若是继续由着叶青来,谁知道以后这诺大的宅子,还会不会发生什么,让人感到惊悚的事情呢。

“不干什么啊,刚才我看这货玩的挺嗨,所以就让锦瑟也拿来了绳子跟纸,咱们也玩玩儿。”叶青呵呵笑着说道,而后接过锦瑟递过来的铜钱,绑在了那根还稍微有些潮湿的细绳上。

“嗨”字如今除了白纯跟锦瑟略微能够接受外,以及懂它的意思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叶青那挺嗨是什么意思,甚至在心里头还以为是很厉害的意思,这是老爷、都头在夸赞仙长吗?

“对了,问你一句,你学这些玩意儿用了多久的时间?”叶青极其大不敬的轻轻踢了一脚那坐在地上,一脸茫然跟眼神警惕的三缕须问道。

此番举动,把一旁的白纯气的差点儿背国气去,太无法无天了,刚刚施展了神通的仙长,这个白痴竟然如此轻贱人家,竟然极为不屑的踢人家!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那坐在地上的三缕须道长,竟然没有生气,反而是条件反射的捋了捋三缕须,傲然道:“贫道一身法术,学了三十年才有如今功力,但无奈贫道法力浅薄,怕是无法再施展一次了,不过若是叶老爷愿意向贫道赔罪……。”

“赔你妹的罪,你咋这么会做梦呢?就你这骗人的障眼法,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现在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要么跳进中河,滚出临安不得再回来,要么……那就得进大牢了,你可想好了。”叶青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的捏着那细绳,感觉着细绳虽然还有点儿潮湿,但仓促之下,也已经完全够用了。

“叶老爷,贫道可大人不记小人过,但若是叶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贫道,过河拆桥,以为贫道一掌拍死了那不睡龙,贵府就已经万事大吉,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贫道刚才说过……你……这怎么可能?”说道最后,三缕须道长便看见,叶青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那根细绳。

而后那细绳在小小的火焰里,竟然如同他刚才施展的一样,铜钱挂在最底部晃荡着,但那细绳却是遇火不断,依然在燃烧着。

白纯被叶青的身影挡住了视线,待看到那三缕须脸色突然间变得古怪跟震惊之后,急忙快速的挪了脚步,而后便看见一根发簪挑着的细绳,竟然就像刚才那道士施展的法术一样。

细绳被小小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但那绳子却是纹丝不动,一点儿都没有要被火烧断的痕迹。

赵乞儿跟泼李三,包括那丫鬟跟下人,以及脸色一直平静的,站在最后面的两个丫鬟,终于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们俱是不敢相信,叶青竟然也能察觉到不睡龙的存在!

“刚才你把锦瑟给你的一文钱扔进了河里,这你得赔,一文钱也是钱,金山银山也是一点点儿堆起来的不是?老赵、老李,搜身。”叶青把手里的发簪一斜,看着穿着细绳的铜钱掉在地上,依然还在燃烧着,随后一脚踩灭。

“仙长,那你再看看本仙师如何捉鬼行吗?”接过锦瑟手里的黄纸,如同刚才三缕须道士一样,把黄纸放在了在那炷香头烧烤。

而后只见随着青烟升起,黄纸上并没有出现那不睡龙的形状,只是随着那像是被指引着的缺口跟轻烟,快速的绕来绕去的燃烧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当叶青捏着那黄纸在众人面前扫过时,只见那黄纸就像是剪纸一样,中间出现了“大骗子”三个大字。

“如何?你能捉不睡龙,我能捉大骗子,你是跑还是不跑啊?”叶青嘿嘿笑着,不给被赵乞儿跟泼李三按住之后,被搜身的三缕须,而是示意着锦瑟,拿出另外一张白纸来。

锦瑟拿出那张白纸,而后不好意思加难为情,央求似的看了看叶青,见叶青不为所动,于是又求情似的看了看白纯,像是希望白纯能够帮她一个忙似的?

而一头雾水的白纯,却是摇摇头,甚至还催促着锦瑟快些儿。

于是锦瑟哭丧着通红的脸颊,低下头尴尬的喊道:“看我锦瑟大法师拍死你个大骗子。”

说完后,只见锦瑟右手一扬,拍在了那张放置于左手掌心的纸上,而后只见一个红色的小手印,瞬间出现在了那张白纸上。

“啊……。”

“这……这怎么可能?”

惊呼的不止是白纯、跟赵乞儿、李横几人,就连那几个丫鬟跟下人,神色随着锦瑟左手纸张上出现红手印后,都是不约而同的惊叫了一声。

站在最后面的两名丫鬟,先是被锦瑟手里的红手印纸张吓了一跳,而后则是神色复杂的互相望了一眼,随后彼此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面对众人紧张、惊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锦瑟拿着那张让人震惊的白纸,看着吓得捂着嘴的白纯诺诺道:“小……小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公子让我做的。”

而此时的赵乞儿跟泼李三,这才真正的不再害怕被他们两人继续按在地上的三缕须道士,一个按住手,一个按住腿,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各类的绳子,以及瓶瓶罐罐。

相比于刚才他们对于三缕须道士的畏惧,如今看到叶青也玩了手穿钱眼以及火烧不睡龙,还有锦瑟玩了一手诛杀不睡龙的法术后,瞬间便跟其他人一样,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罢了。

特别是泼李三,本来这道士就是他请过来的,现在没想到却是自己请了个骗子,于是下手自然是更加毫不留情了。

“都头,怎么办?抓进衙门还是扔河里?”赵乞儿按着开始求饶的狼狈道士,刚才的仙风道骨现在早已经荡然无存,躺在地上不住的挣扎着,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向叶青求饶着。

“扔河里算了,给他点儿教训就好。”叶青摆摆手,而后便往府邸里走去。

而白纯则是看着丫鬟、下人,以及那道士被赵乞儿、泼李三两人,一人抓手、一人抓脚合力扔进中河里后,拦住了还是一脸茫然的锦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今她已经相信那道士是个骗子了,但她不相信,锦瑟是怎么做到的?这必然是跟刚才叶青在她耳边嘀咕的话语有关。

“我也不知道啊小姐,锦瑟是真的不知道,您还是问公子去吧,我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的,看着那红手印出现在掌心,我真的很害怕的。”锦瑟快哭了都,自己一巴掌拍向那张白纸时,压根儿没想过会出现什么异样,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神通广大的,拍出一道红手印来。

所以当看到自己手里的纸张,在自己拍出一掌,而后印出红手印时,锦瑟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心里比其他人还要紧张,都差点儿快要以为,那不睡龙,被她杀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那两名神色异样的丫鬟随着叶青进入府邸后,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如同其他丫鬟、下人一样,继续开始各忙各的,只不过是在干活的同时,嘴上一直都没有闲着,三五人一群,一边忙活一边叽叽喳喳讨论着刚才的奇观。

叶青问清楚了李横为何受的伤后,则是一脸的鄙视,接着说道:“这种事情,我感觉你以后跟赵乞儿,还不如听你媳妇刘兰儿的……。”

“喂喂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现在还八字没有一撇呢,这要是被刘叔听见,我又得被训斥半天了。”李横急忙拉了拉叶青的肩膀阻止道。

“瞧你哪点儿出息,老刘头这个时候已经坐船快要到扬州了吧?还特么听的见你说这些?”叶青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不清楚以后李横会不会是老婆奴,但这货一定会是一个老丈人奴。

聊了一些关于接下来大瓦子的事情后,自然而然的,话题便从如何悄无声息的整顿大瓦子一事儿上,说到了李横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上。

听着李横说着燕倾城如今的愁事儿,他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这蜡烛都是一根根的造出来的,自己又不能凭空变出蜡烛来不是?

而且早就跟她说了要扩大规模,但奈何自己那败家娘们不信自己啊,非要慢慢来,这下好了吧,没想到宫里比自己还着急,哪怕是加价都要让燕家加大力度。

“这倒不是最重要的,宫里已经够给面子了,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多了。”叶青叹口气,跟李横在后花园坐下,然后看见白纯跟锦瑟一同才从后门处走了进来,而赵乞儿跟泼李三两人,则是开始埋怨着,不该请这个道士过来给看风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新烛

李横不明白叶青说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是什么意思,而叶青则是看着白纯跟锦瑟,无视他们两人走过去后,才叹息着说道:“蜡烛本身就是消耗品,一夜之间,皇宫里的蜡烛得用多少?更别提一个月单只是皇宫就得消耗多少了!而这个问题谁想过?燕倾城那个笨蛋都没有想过,我当初让她加大力度,便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奈何那败家娘们不听我的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过去的事儿就别说了,现在埋怨有什么用?你还是先说说你原本的担忧是什么,以及接下来燕小姐该怎么办吧。”李横打断叶青的话,此刻有股俨然把自己当成燕府总管的感觉,催问着叶青。

叶青不满的冲他竖了个中指,心里却是想明白了刚才为何白纯,会无视自己跟李横,而直直走过去了!

这是……这是吃醋的表现啊!这是吃燕倾城醋的表现啊!

白纯肯定知道,李横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必然是因为燕倾城那边有事儿而来的,所以她……就……那个……自然是知道李横是被燕倾城打发过来的,所以才又对自己冷脸相对?

某人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分,但也确实如叶青所猜测,白纯心里清楚李横的到来,是因为燕倾城而过来的,但她跟锦瑟并没有理会叶青跟李横,是因为不愿意打扰了他们的谈话,跟吃燕倾城的醋则是完全没有关系。

回过神的叶青,想了下说道:“以燕家现在的规模,产量对于宫里自然是供不应求,宫里只是让他们加大力度,并没有让她把新蜡烛的方子拿出来,分派给其他皇商,以此来缓解宫里对新蜡烛的需求,这已经是皇宫做的仁至义尽了。如果皇宫要求燕家拿出方子来与其他皇商共享,你想过后果没有?”

“这……这肯定是燕家的就要深受打击了不是?”李横一惊,差点儿站起来就往燕府跑,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燕倾城。

叶青一把拽住他坐下后说道:“当务之急是,如何让燕倾城出面,或者是有份量的人物出面,能够吓阻住,已经想到此办法的人,堵住他们的嘴,而后燕家立刻马不停蹄的加大力度制新蜡烛,争取在短时间内,满足皇宫暂时的需求。或许这样,才能保住自己该有的利润不被他人抢走。”

“能想到此办法的人?那必然是宫里的人了,能找谁去堵住那些想到办法人的嘴啊?总不能让当今圣上……。”李横一愣,觉得叶青说的在理。

“你是不是傻?跟宫里有毛线关系?这是行业竞争,同行之间为了利润,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皇宫哪有空琢磨这些小人计策?”叶青不满的白了一眼李横,若是皇宫想如此做,早就开始做了,还至于给燕家留出这么长的时间来应对。

“那会是谁?”李横问道。

刘蕴古从来没有想到,范念德会主动的找自己,刚刚从灵隐寺回到自己家门口,就看见范念德跟两个下人,站在自己家的台阶下,挨着那两个不大不小的石狮子,正在那里来回张望。

“哟……稀客啊,是什么风把范公给吹过来了?为何不进府里?怎么在此等候呢?真是下人的失礼了,小门小户的,真是怠慢了范公。”刘蕴古脸上骤然看见范念德时一愣的表情,瞬间换成了热情的神态,快步走向范念德说道。

“刘大人,范某今日来此,有一事儿相求,此事对范某,甚至是刘大人您都是关系甚大,还望刘大人莫要推辞。”范念德神态略显焦虑,语气也是带着凝重的说道。

“那……范公不如进府一叙?”刘蕴古打心底里不愿让他人进入他的府邸,但无奈人家站在门口了,此时再说去别处相商,就显得有些异常跟奇怪了。

但让刘蕴古想不到的是,范念德显然很着急,并没有想过进入刘蕴古的家,而是指了指巷子前方不远处的僻静处,说道:“还请刘大人借一步说话,至于上贵府拜访,今日在下来的匆忙,未有准备,如此入府岂不是太过于失礼,下次范某略备薄礼再来拜访如何?”范念德心道,进你府里少不得又得不少钱出去,还不如就在巷子口说话,事成了之后,怎么都好说,要是事不成,自己岂不是又白白送出一笔银子?

何况这两年,他跟刘蕴古打交道,往往都是他出钱出力,同样是没少送东西,就是为了跟刘蕴古攀上一点儿交情,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够给自己带来些利益。

但刘蕴古到现在,大事儿没有给自己办成一件儿,小事儿上也不过就是偶尔能够给自己站脚助威,让自己在人前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罢了。

但切实的利益以及其他方面,在范念德看来,根本就不值自己花费那么多的珍玩古董所带来的价值。

刘蕴古见范念德眉头紧锁,显然志不在自己的府邸,当下便立刻装作很为难失礼的样子,心里同时琢磨着范念德如此郑重其事,到底是想让自己帮他何忙呢?

于是装作为难道:“范公岂可到府门前而不入?这不是让人说我刘某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范公您?那既然这样,事急从权,刘某就失礼了,范公请。”

刘蕴古看着范念德在自己说道一半时,意有所动,于是立刻急忙说道,而后伸手虚请范念德往前走,并一边示意下人先行回府。

范念德心里冷笑了几声,神色之间闪过一丝不屑跟愠色,他哪能看不出来,刘蕴古一听自己什么礼物都没有带,就要登门拜访,心里一下子失落了很多的小心思呢。

不过当下也不好跟刘蕴古计较,毕竟自己现在有求于人,于是两人并肩走了几步后,范念德便开门见山沉声说道:“刘大人,不知道可跟宫里采办方有相熟之人?”

“太府寺?”刘蕴古眼皮子不由自主的急跳了几下,太府寺向来掌皇宫各种用度与器物,而皇商则是与太府寺关系最为密切的,刘蕴古非皇商,他问及太府寺又是何事儿?

“不知道范公可是有何要事儿?可否先告知在下,容在下斟酌一番后,再答复范公?”刘蕴古拱手赔礼道:“非是在下不肯立刻答应,而是太府寺向来只掌皇宫,在下乃皇城司正将,涉及皇宫一事儿,因职责所在,所以不敢不慎言。”

范念德想不到这刘蕴古竟然如此无情,自己跟他相交几年,这个时候竟然还如此小心翼翼的防备着他,于是当下按住心中不快,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此事儿跟在下能否在今年取得皇商有关,若是今年在下能够取得皇商,刘大人想必也知道,如此一来,在下相帮刘大人之时,也会方便很多。”

范念德静静的说道,而后看着刘蕴古不动声色,于是只好继续道:“那日我前去燕府,在燕鸿渊的书房,见到了一种新蜡烛,而这种蜡烛,即便是凑到跟前,也不会闻到异味儿。更难能可贵的是,此蜡烛无需反复剪烛,烛芯便可随着蜡烛的燃烧而燃烧殆尽!”

“那接下来呢?”刘蕴古神色明显一动,不由自主的问道。

但心里却是在琢磨,这种蜡烛既然范念德上次见到了,但并没有跟自己提及,如今提及是想要做什么呢?为何跟他取得皇商有关呢?

“正所谓商有商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便已经听说,宫里已经命燕家加大力度来制这新蜡烛,以此来满足宫里对新蜡烛的需求。但刘大人想必也知道,宫里一日用度蜡烛成千上万,燕府刚刚开始制新烛,又岂能以此一家来满足皇宫的用度?”范念德跟刘蕴古陈述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及取得皇商的渠道与条件。

于是刘蕴古接话道:“所以只要范公接触上太府寺的人,由太府寺向燕府施压,让其拿出新烛的方子来分给范公,如此一来,范公也算是为皇宫办差……。”

“相帮皇宫制新烛,如此一来,只要有了新烛这一层关系,今年皇商范某应该能够觅得一份吧?如此一来,范某再相帮刘大人时,岂不是便能事半功倍?”范念德打断刘蕴古的话纠正跟解释道。

办差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羞辱,有辱他凤山书院、跟建康学府讲书的身份,所以即便明明他如今其实已经是在为刘蕴古办差,但他宁愿自欺欺人的理解为,自己不过是在帮助刘蕴古。?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矛盾与纠结,在此刻的范念德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刘蕴古与范念德彼此算计着的同时,在燕鸿升的府里,燕鸿鹄同样也在坐,而两人的两个儿子燕庆祝、燕庆富,以及燕倾云、燕倾雨也同时在座。

燕鸿升习惯性的食指敲了敲桌子,而后看着包括燕鸿鹄,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后,沉思着道:“如今看来,老大在咱们分家之前,就已经有了对策了,只是不肯告诉咱们兄弟二人罢了,这也就难怪,他为什么躲在府里不出来,而是让倾城那丫头过来了谈分家了。”

“二哥,您的意思是大哥早就想好了分家后要做什么了?这新蜡烛的秘方,他吃吃不肯拿出来,甚至在咱们三兄弟分家时,一再让步,就是为了防止咱们打那新蜡烛的主意?”燕鸿鹄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老二燕鸿升说道。

“现在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啊,咱们当初还认为是老大顾念兄弟之情,所以在分家时,做出了大度的让步。现在看来,哼哼……老大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就备好后手了啊!也难怪他不在乎分家时的这点儿利润了。”燕鸿升摇头叹息着。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燕倾雨

原本分家后最能成为靠山,倚杖的两个金使,谁承想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人刺杀致死了,如此一来,想要靠金使赶超老大的想法显然就作废了。

至于皇商一事儿,是,廖掌柜拿过来的秘方确实有用,但无奈到了现在,廖掌柜依然对那新配方毫无办法,以至于到现在,压根儿不知道那新配方是如何做成,又是如何把布料的颜色变的亮丽起来的。

原本燕鸿升跟燕鸿鹄还退一步想着,即然金使死了,料子又无法用新配方使颜色变亮丽,那么即便是守着如今分家的这些家产,他跟燕鸿鹄两人联起手来,也足够跟老大分庭抗礼了。

但谁承想到,老大的布料颜色如今做的全部都是极为亮丽的色泽,再看看自己的料子,真是有种货比货想扔的感觉。

而且不光是如此,如今老大悠闲自在,倾城那小丫头跑了两趟盘下来的蜡烛作坊,而后就莫名其妙的制出了一种新蜡烛,不用反复的剪烛,竟然还没有那令人难受的异味儿,如今更是惹得皇宫青睐,不惜大晚上的跑到燕家,要求以加两成的价格,让老大加大力度制那新烛。

新烛一根或许不值钱,即便是加上两成的价格,利润也不过是满意而已,但你架不住这种消耗品被世人所青睐之后,庞大的整个大宋的利润啊。

而且即便是只有一个皇宫青睐这种蜡烛,那诺大的皇宫,一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人们只看到了皇宫的恢弘与奢华,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一夜之间,是多少蜡烛在燃烧,在照亮着瑰丽恢弘的整个皇宫。

更何况,很少会有人站在商人的角度去想,单单只是一根小小的蜡烛,哪怕只是供着皇宫,那所带来的巨大利润,会有几何!

更让众多商贾眼红、嫉妒燕府新烛的是,如今没有一家知道该如何制那新烛。

只有老大一家知道,该如何做那新烛,而且那作坊四周全是燕府的护卫跟下人,闲杂人等难以靠近,更别提上那作坊里一探究竟了。

燕鸿鹄也不傻,自然也能想通其中的关节,于是有些忧心的看了看燕鸿升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大,咳咳……。”

说道此处,这才想起,自己的两个闺女跟侄儿还在场,身为长辈,当着晚辈的面,话还是不能说的太明了。

“还能怎么办?要么看着老大把我们甩开,要么咱们帮着老大盘下来几个蜡烛作坊,让老大的压力小一些,皇宫所需的蜡烛,一个小作坊完全是做不到的,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满足皇宫的需求。老大恐怕也会想到,再这样下去,无法供给宫里更多的蜡烛满足所需,怕是宫里就会命他交出新方子给其他皇商了,如此一来,就是便宜了别人。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当务之急是盘下来几个作坊,由此在看看是否能够说服大哥,把方子交给咱们,帮他减轻点儿压力。”燕鸿升皱着眉头,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望着对面的四个小辈。

“二伯,如此这样,大伯能同意吗?”燕倾云看了看她爹燕鸿鹄,而后满心忧虑的说道。

当初坚决闹着要分家的也是二伯跟父亲,如今又想要那新烛的方子,大伯又不傻,他会把方子给父亲跟二伯?

“这是你大伯如今遇到困难了,我跟你父亲身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难道能见死不救?让你大伯一个人面对皇宫里的压力不成?”燕鸿升眼睛一番,没好气的说道:“即便是分家了,但我们依然还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这个时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这都是燕家的事情,该帮就得帮,以后不论是我还是你父亲遇到了困难,你大伯自然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燕鸿鹄被燕鸿升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说辞,弄的是一愣一愣的,如果他不是知道当初分家的目的的话,真的要以为二哥刚才这番话,完全是为了老大着想,完全是为了整个燕家在着想了。

燕庆祝、燕庆富、燕倾云、燕倾雨四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料到,想要大伯新方子的父亲,想要争取大利润的二伯,竟然能够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可……二哥,我觉得……现在是倾城那丫头做主,大哥因为早年落下了病根儿,身子骨弱,倾城那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大哥同意,我看倾城那丫头也不会同意。”燕鸿鹄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实事求是。

毕竟老二这一席话,连他们几个人都听的有些面红耳赤、尴尬不已,那即便是老大应允了,燕倾城会同意?那日在西湖,把倾城那丫头逼的都快要哭了,眼圈一直望着自己跟老二泛红,如今看着有新东西了,又想着分一杯羹,这……理由站不住脚啊。

“这是燕家的事情,是燕家一脉的大事儿!岂是她一个丫头就能全权做主的?”燕鸿升沉声继续说道:“即便是燕庆之掌着老大的家,论到燕家这一族上,该怎么样儿还是得怎么样儿!他也做不了这咱们燕家一脉,整个家族的主!难不成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大被宫里为难而不出手,看着老大便宜了外人不成?”

燕鸿升说道最后,气的都要拍桌子了,这一屋子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成大事儿的。

燕鸿渊那心慈手软的性子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就该谈一家人、一个大家族,分家不分家的应该先放在一边才是,哪怕是现在已经分家了,不再一起参合了,但遇到这种事情,绝不能看着老大便宜他人!

所以,这种事情,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论了,站在分家的角度上自然是不成,但若是站在燕家一脉的角度上,站在整个大家族的角度上,他燕鸿渊难不成还忍心,宁可关照别人,不关照自己人不成?

燕倾雨看着动了怒的二伯,一番话辩驳的不知该如何说话的父亲,而后又看了看颇为同意燕鸿升说辞的,正在默默点头的燕庆祝、燕庆富两人。

娇笑一声打圆场说道:“二伯您也别生气,我爹他又不是那个意思,我爹只是暂时……有些抹不开脸面而已……。”

“那又如何?三兄弟当中就他最小,这种事情,自然是由他出面,你大伯向来对你爹才会和颜悦色,这个时候,脸面重要,还是新烛重要?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个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顾忌,如今就是帮着老大……。”燕鸿升怒不可遏,拍着桌子看着燕鸿鹄说道。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守着现在分的这点儿家业就挺好,倾云、倾雨又都是女孩儿家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这点儿家业够我跟她娘,给她们两人备嫁妆就够了。再大的家业,我又没有个儿子,我死了后留给谁去?所以要去你去,我反正是不去。”燕鸿鹄一扭头,也不看燕鸿升那气的铁青的脸,看了一眼他那两个宝贝女儿,心里五味杂陈的说道。

自己那婆娘肚子不争气,就给自己生了两个丫头,自己要那么多家业又有什么用?不像老大跟老二,老大一儿一女,到时候诺大的家业,给了庆之就是了。

而老二他自己呢,两个儿子,他现在自然是想着,要把家业置办的大一些,到时候好给庆祝跟庆富分家时,别亏了兄弟两人的哪一个才对。

看着燕鸿鹄拒绝的样子,以及燕鸿升脸色铁青的神态,燕倾雨笑了一声,嗲着声音喊了一声爹后说道:“您也别生气,二伯这不是也为了咱家吗?二伯,我爹他想的比较多一些,毕竟您跟我大伯,还有我爹三人分家不久,这个时候上门去要新方子,即便是咱们不是为了那方子,只是为了给大伯分忧,但难免会让其他人往歪处了想不是?”

燕鸿升看了看燕倾雨,晚辈四人里面,燕倾雨平日里的鬼点子比较多,而且心思灵活,不像老三似的,犯起脾气来,谁说话都不好使。

“倾雨有什么好想法儿?说来二伯听听。”脸色稍有缓和的燕鸿升,挤出一抹慈祥的笑容,看着燕倾雨说道。

“二伯,侄女觉得我爹上我大伯家确实不方便,但如果换成他人会不会好一些?虽然这种事情,找外人参合进来,对于不论是我爹,还是二伯您的声名都不好,但咱们又不是找别人说和,而是找给咱们做分家的见证人来斡旋,二伯您觉得怎么样儿?”燕倾雨眨动着美丽的眼睛,带着笑意问道。

燕鸿鹄先是一愣,而燕鸿升同样是一愣,而后琢磨了下后,缓缓摇着头说道:“此举怕是……不妥吧?范先生虽然德高望重,但他可是亦商亦儒,如果找他来说和,万一这……他要是也想要参合一下咱们燕家的事情……。”

燕鸿升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理由,并非是为了新烛跟皇商二字,完全是为了替老大燕鸿渊排忧解难这种思想。

虽然不知道骗没骗的过别人,但燕鸿升已经坚定的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就如同那句,说谎话,首先得让自己先相信,如此才能骗过别人似的名言。

燕倾雨看着屋内众人望向她疑惑不解的目光,莞尔一笑道:“可以请汤公子出面啊,那日,他也算是见证人之一不是?”

“可……毕竟是高门大户,咱们一介商贾,谁有资格登的上汤家的府门啊,别到了门口,就让门房给撵出来了。”半天没有说话的燕庆祝,想了下摇头说道。

“我可以试试啊,汤公子那日也是因为我的邀请,所以才愿意做见证人的。”燕倾雨神情带着一丝得意之色的说道。

燕鸿鹄望着燕倾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任由燕鸿升跟燕倾雨,两眼放光的开始商量着下一步对策。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怀璧其罪

燕倾城再一次看见叶青的时候,则是看见叶青跟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苏金生,正大摇大摆的在燕府的小湖前面走了过来,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燕倾城莫名的就一肚子的气。

自己都要因为新烛一事儿,快要急死了,他竟然还能够跟没事儿似的,一摇三晃的拉着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苏金生聊天,还说这那太湖石有没有剩余的,自己的府邸正好缺几块儿垫高。

但当燕倾城真正走进那两个,谈笑风生的人身边时,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转移了话题。

“昨天夜里我本就想再去盘几间蜡烛作坊,后来被小姐拦下了,说是明日一早再去也不迟,只可惜,商场如战场,今日要想盘下那几处作坊,花费比昨日就要高出很多,而且……。”苏金生笑了笑,把手里仅剩的一把鱼食递给了叶青,看着红色的金鱼游向叶青旁边。

“而且什么?”身后响起了燕倾城的声音。

叶青并没有回头,苏金生则是听到声音后,急忙回身对着燕倾城行礼。

“苏总管您继续说,今日如何了?”燕倾城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叶青,而后露出倾国倾城的笑容,对着苏金生说道。

叶青继续喂着湖里的鱼儿,耳边只听见苏金生,以凝重的语气说道:“今日我去打听了,除了几家破旧不堪的蜡烛铺子愿意转让外,当初那几家咱们燕府看上的,都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我怀疑,肯定是有人收到了昨日的风声,开始坐地起价,或者是如叶公子所言……。”

燕倾城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被人先于咱们一步收走作坊的,是等着宫里的对咱们燕家的命令,宫里蜡烛所需极大,燕家一家完全吃不下,但为了宫里的事情,宫里自然是不会管燕家的死活跟利益是否受损,所以便会下令,让咱们把新方子交出来。所以……盘走咱们看上的作坊的人,显然是想到了这一步,于是便捷足先登了。”

“不错,就是如此。而且现在看来,我们得做好这样的打算跟准备,以我看来,不日宫里就会下这样的命令,到时候咱们就陷入完全的被动了,所以还希望小姐跟老爷,看看能不能想出其他的法子来。”苏金生听着燕倾城的分析,认同的点头说道。

说完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跟眼下燕家的困境中,而“始作俑者”却是闲人一样,好像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还在哪里兴致勃勃的喂着鱼。

苏金生望着叶青的背影,不知道为何会感到一阵踏实,但这个时候,他当着燕倾城的面,能做的也只能是无奈的笑笑。

而燕倾城望着那背影,恨不得一脚给踹到湖心里去,自己跟苏金生两个人都说完话了,接下来难道不是该他说话了吗?他怎么好像跟个无事儿人似的,还在那喂鱼喂的不亦乐乎。

但就在燕倾城心头那见到叶青的喜悦,被消失殆尽,正想冷声询问那喂鱼的人时,只听见那喂鱼的说道:“皇宫会参合不假,毕竟他们要为宫里着想。但……皇亲国戚啊、王公贵族啊、氏族豪门啊、文人士子啊,他们也会喜欢这种蜡烛的,你们想想,当他们伏案疾书时,蜡烛却没有那种异味儿,他们难道会不喜欢?所以啊,皇宫会下令把方子交出去,来满足宫里的需求,而皇亲国戚呢,王公贵族呢,则是会想方设法的拿到方子,由此来自制蜡烛,满足自己本身的需求。那么呢,接下来燕小姐,你可有对策啊?”

叶青直起身,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双手,转身看着燕倾城跟一脸惊愕的苏金生问道。

确实,如叶青所言,皇宫他们想到了,但其他的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如今经叶青一提及,立刻便发现,他们以及燕家的处境,好像变得越来越微妙或者是危险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燕倾城一怔,她也确实没有想那么多,毕竟一个皇宫已经够她心烦意乱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地方,会有如何想法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只有你们燕家懂的这新烛的做法呢,一根蜡烛的利润很小,但皇宫、王公贵族、豪门氏族等等阶层,若是都知道了这新烛利润跟优点儿,那么你们就是众矢之的……。”叶青看着燕倾城那张略微冰冷的脸颊,恨不得牵着她的小手,而后找一个就他们两人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

“叶公子,不该是我们吧?论起来的话,这一切可都是由您发起啊。”苏金生笑了笑,如今再称叶兄弟,自己已经高攀不起了,所以还是叶公子顺口一些。

“我只是负责技术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叶青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燕倾城气的直跺脚,还没见过这种人,牵了人家的手,亲了人家的脸,现在又说所有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负心人,不踹到湖里,还待何时!

但当着苏金生的面,她又不能把叶青怎么样儿,于是只能没好气的说道:“好,跟你没关系,那分成你也别想了,到时候大不了都交出去好了,哼!”

“五百两银子,我给你一个锦囊妙计如何?”叶青这一次倒是没有看向,气的正在对他翻白眼的燕倾城,而是望着苏金生说道。

苏金生摇头苦笑一声,而后向叶青跟燕倾城拱手说道:“叶公子,请恕在下无礼,先行告退了。若是一会儿公子跟小姐有吩咐,我会在前院恭候着。”

说完后,苏金生便转身离去,他看出来了,这叶青早就有了锦囊妙计,之所以迟迟不肯说,究其原因,他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是否有怀疑自己的成分,但里面却绝对有嫌弃自己碍事儿的成分在内。

昨日以来,就连老爷都能看出来,叶青跟小姐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自己身为燕府的总管,又岂能看不出来?不过是这个时候,没人敢、也没人愿意挑明叶青跟小姐之间微妙的关系罢了。

“苏总管好走,一会儿喝酒去?”叶青也向苏金生拱拱手,两人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后看着苏金生乐呵呵的离开。

“好,没问题,恭敬不如从命。”苏金生笑着说道,自己这个碍事儿的是早该离开,给小姐跟叶青腾出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在府里的花园里溜达溜达?”叶青从湖边的石头上,蹦到了燕倾城的跟前说道。

眼看四下无人的燕倾城,被叶青蹦到她跟前的举动,吓得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深怕这个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又再次轻薄自己。

虽然自己不恼怒他的轻薄,反而心里还很喜欢,但大白天的要是被人看见了,她燕倾城以后还怎么在府里见人。

“喂,我告诉你,你最好老实点儿,我爹还在府里呢。”燕倾城警告着叶青,但依然还是跟随着叶青,沿着廊桥缓缓往前走着。

“苏金生此人可信得过?”叶青扭头,看着与他并肩,有着模特般身材的燕倾城说道。

“府里头就没有比他更可信任的人了,他跟我父亲,有时候更像是好友,非是主仆关系。”燕倾城点点头,美眸望着叶青那有些眯缝着的眼睛说道。

叶青点点头,在一棵应该已经很多年的银杏树前站定,想了下说道:“不管苏金生是否可靠、值得信任,但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从泗州回来后,你应该着手培养一些信得过的人。”

看着燕倾城要反驳,叶青伸手制止后,正色说道:“这并不是说不信任苏总管,而是苏总管终归是一个人,大包大揽着你燕家的一切,总是难免会有失误、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还需要一些即便是能力不如苏总管,但同样值得你燕倾城信任的人,这样一来,对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帮助的。”

听着叶青并非是提防苏金生,只不过是要培养更多的能用、可靠之人,燕倾城便顺从的默默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问道:“那现在该如何办?盘下临安城其他作坊这条路现在看来已经走不通了,若是宫里真的要下令,让把那新方子送出去,损失一些银钱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会让其他商贾做大,危及到我家的皇商地位。”

说道最后,燕倾城绝美的脸颊上,瞬间变得愁容不展:“燕家自己把秘方送给自己的竞争对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做大,而后继续燕家竞争,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我跟我父亲。”

叶青无声的笑了笑,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要伸手握住燕倾城的小手。

燕倾城看着叶青的举动,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于是立刻脸色通红、紧张羞怯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会被府里的下人、丫鬟看到的。”

“没事儿,现在又没有人。”叶青厚着脸皮硬是握住了燕倾城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而后看着那羞怯的低下头,任由自己握着小手的燕倾城说道:“即然你能如此想,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两日之后,咱们就要一同前往泗州,所以必须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这件事儿解决掉。”

“那怎么解决?你有什么好办法?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该听你的。”抬起头的燕倾城,有些懊恼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魏国公很生气

神色娇羞、洁白无瑕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红晕,仿若三月桃花映红的美景,任由叶青握着自己的手,芳心乱跳,时不时看看四周,是不是有人经过。

深院无人、满庭娇羞与心思,随着叶青一直握着她小手的时间越来越长,燕倾城便开始大着胆子,主动的与叶青牵着手,站在那银杏树下面。

白衣如雪、香风微度,秀发如瀑、黄叶漫天,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银杏树下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素手相挽,如同神仙眷侣般,窃窃私语。

“这种事情我们无法控制,更不能拒绝太府寺的命令,毕竟一旦跟太府寺闹僵了,那就是砸自己家的买卖。这世上没有谁会跟钱过意不去,但我们可以让更多的人来制这新烛……。”叶青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心里一阵荡漾。

“那岂不是就是任人宰割了?”天姿绝色、楚楚动人的燕倾城,显然已经适应了长时间的被握着小手,看着叶青双眸如水般问道。

“不是。”叶青看着那张绝美的脸颊,摇头笑了笑说道:“方子我们自己留着,但我们可以让他们来帮我们制这新烛。”

“什么意思?”燕倾城没有听懂,有些茫然的问道。

“由燕家作坊提供制成的材料,而后由他们在制作,如此一来,虽然会损失一些利润,但最起码太府寺也不会找出不妥来,又能满足皇宫的需求不是?”叶青自信的笑着道。

不过就是以后新烛的材料由燕家来制,而后再卖给其他商贾,如此一来,最终的方子依然只有燕家一人独有,但皇宫里的大量需求,就完全可以得到满足,而燕家还可以以材料控制其他商贾,使得其他商贾无法离开燕家来单独制作。

按照后世的做法,这种生产分配,已经是烂大街的伎俩了,但在这个时候,在燕家遇到困难的时候,却是一个十足的良方妙计。

燕倾城默默的点着头,任由叶青抚摸着她的小手,而后喃喃自语道:“是啊,这样一来,其他商贾也会无话可说,但他们也能得到一定的报酬跟利润,我们也不至于完全站到其他商贾的对立面,被他们孤立。”

“这岂不是与你一开始给我的策划书一样?”反应过来的燕倾城,明眸皓齿、丰姿妍丽的说道。

“不错,就是如此。比起布匹、绢帛来,新烛的利润显然就不值一提了,所以舍掉一小部分利益,保住布匹的方子,比什么都强。毕竟,若是让太府寺完全占据主动,下令交出方子后,难保他们以后有一天,会不会故技重施,让你再交出这染料的方子,所以弃卒保车对我们来说,才是最为妥当,而且还不得罪其他商贾,甚至还能让他们记住燕家对他们的提携与帮助不是?”叶青笑的如同老狐狸,而燕倾城则是单纯的就像是小白兔一般。

想了好一会儿的燕倾城,直到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嘴唇突然间被人吻了一下后,才从深思中反应过来,于是立刻嗔怒的看着占了便宜之后,往一边跑的叶青。

“讨厌!你给我站住。”燕倾城一跺脚,满面羞红,自己毫无防备的就被人家亲了一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受那被亲吻的滋味儿,那家伙就跑了。

于是看着往银杏树另外一边跑去的叶青,娇羞无限的燕倾城,提着裙摆就开始追着那登徒子,脑海里、嘴唇上,却一直是那一股让她心动的气息。

于是一时之间,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围着那银杏树开始追逐了起来,叶青望着那燕倾城高挑多姿的身材,再一次发现自己穿越到南宋,能够遇见如此天姿绝色的女子,实在是上苍待自己不薄啊。

“你为什么不跑了?”燕倾城不想就在自己快要追上叶青时,叶青突然停步转身,于是娇羞的燕倾城,便一头撞进了那,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怀里。

望着那张娇羞紧张的脸颊,叶青忍不住的拦住那纤细的腰身,软玉温香之间,嘴唇再次轻轻的吻上了燕倾城的樱唇。

燕倾城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那张脸颊,再次感受到嘴唇被温热占据,而后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被一股热气充斥在鼻尖的气息,不由的微微张开嘴唇……。

“小姐……。”

“啊……。”燕倾城听到幽儿的声音,慌忙睁开眼,一把推开意犹未尽的叶青,转过身不敢望向幽儿声音传来的方向。

“啥事儿?大呼小叫、一惊一乍,吓到你家小姐了你。”叶青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刚才那份幽香让他回味无穷,恨不得就醉倒在温柔乡里算了。

“你……您……您跟我小家小姐在做什么?”幽儿警惕的看着背对自己的燕倾城,而后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脸皮厚如城墙的叶青。

“没干什么啊,商量对策啊。”叶青大言不惭道。

而一直心跳加速的燕倾城,背对着两人,面色通红、心里充满了难为情的羞怯跟紧张,不过倒是一丝丝的甜蜜参杂其中,让她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哦。”幽儿撅嘴说道,虽然她知道叶青没有说实话,但刚才离得比较远,何况还有叶青那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视线,所以她并不是很确定,刚才小姐跟叶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老爷找我家小姐,可以不可以?”幽儿看着依然还没有转身的燕倾城,只见燕倾城双手不时整理着衣衫,要么是摸着自己的发烫的脸颊。

“可以啊,不过你得等一会儿,我跟你家小姐还没有说完话呢。”叶青给燕倾城争取着平复心境的时间,而后转头对燕倾城说道:“一会儿记得告诉苏金生,开始大量的收购原有的材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瞒天过海似的,把蜡烛所需跟染料所需的参杂一起买进,如此一来,即便是有心人想要窥得方子,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分清楚咱们在干什么。”

“嗯,这个我知道,我会告诉苏总管的。”燕倾城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最后望着燕倾城跟幽儿离去的背影,想了下后叶青喊道:“若是有为难处,让李横捎话给我。想必,应该有些人,不会乐于由你把控着材料,而他们只是出力的。”

“嗯,我知道了。”燕倾城回头,看着银杏树下面的叶青,甜蜜的倾城一笑说道,而后跟幽儿再次往燕鸿渊的院子走去。

站在人家家里的花园内,再次转悠了转悠,感觉不如他家的花园大,没有他家的建筑了、规格了等等显得阔气,也没有那么高贵跟豪奢。

揣着这种“扭曲”的心里平衡感,走出燕家的府门后,也没有看见苏金生等人,于是左顾右盼之间,实在无聊至极,也只能往自己的叶府走去了。

相较于坐马车,叶青还是比较喜欢走路,特别是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个活生生的面孔,一栋栋房屋与楼阁,叶青就有着一股不真实的兴奋,以及仿佛漫步在历史长河里的感觉。

一开始的好奇心,渐渐的变成了对于现代社会的判断与研究,不再像从前那般,要么感觉是自己走进了大制作的电影里,要么就是感觉自己走进了如同清明上河图的画里,成了画里的其中之一。

沿路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依然是还有着不少的好奇,所以这也是他喜欢漫步于街头的原因,加上昨日里三缕须道士的闹剧,让白纯一直心有不安,于是今日一早,便跟锦瑟,以及赵乞儿等人,前往灵隐寺烧香拜佛去了。

家里又没有人,皇城司又懒得去,今日一早刚刚去了一趟皇城司,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铁青着脸的史弥远,以及气的指着龙大渊鼻子大骂的魏国公史浩。

某人于是急忙掉头,无所事事之下,便跑到了燕府消磨时间,以及一亲佳人芳泽。

史浩很生气,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昨日里从皇宫里出来,听着叶青嘴里的只是一些皮肉伤,他原本一直揪着的心,还稍微踏实了一点儿。

只是今日一早来到皇城司要人时,才知道叶青嘴里的皮肉伤,是皮开肉绽的皮肉伤。

三个东瀛僧人的护卫,如果不是龙大渊怯怯的证明,确实是东瀛本人外,史浩都不敢相信,三个个子矮矮的、瘸腿断胳膊,手指夹着护板,神色萎靡、一脸呆滞的伤者,就是那日衣着光鲜亮丽、神采飞扬的东瀛僧人的护卫。

看着一个个满脸伤口,眼神呆滞,显然是受到惊吓所致的样子,史浩一时之间,恨不得把叶青千刀万剐!

这般形象的三个人,他又该如何跟东瀛僧人交代?

于是再次出现在了宫里的史浩,怀揣着怒气向赵构叙述了三个东瀛僧人的情形后,出乎史浩意料的是,赵构的反应竟然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好像他原本就知道,那叶青就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是绝不会轻易放过那几个东瀛人似的。

窝着一肚子气的史浩,在皇宫里没有得到该有的安慰,一番怒火此时也只能忍在心里,但叶青这个名字,却已经是被他跟史弥远,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点将台处,赵构再次抚摸着那红色如血的三个大字,喃喃说道:“这叶青看来已经明了朕想要整顿皇城司的意思了,这番作为,显然是要为皇城司立威啊。”

王伦低着头弓着腰跟在身边,斟酌了下言辞说道:“如此自然是好的,若是凭他一己之力,能够把皇城司整顿成圣上您心中的皇城司,自然是好事儿。但……奴婢担忧的是,他有没有那么长的性命来做这件事儿,魏国公在您这里没有得到公平,显然他不会轻易放过叶青的。”

“想要做皇城司的统领,想要成为朕的一条鹰犬,若是没有保命的本事儿,朕留着他又有何用?朕能给他的权利都给了他,保不住性命,那就自然不关朕的事儿了,只能说明他不堪大任,朕还需要另择良才才是啊。”赵构继续抚摸着那鲜红的点将台,不由的想起,当年父皇对于太湖石的钟爱,是不是就像现在对点将台三字的痴迷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上签

王伦心里很清楚,大宋朝人才有的是,能文善武的文武全才也不缺,所以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还真不会让赵构多花费几分心思,来想着替他做些什么。

或者说,如果叶青无法在那些朝臣的争斗之间,做到全身而退或者是独善其身,那么这么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又如何能够成为整顿后的皇城司统领呢?

皇城司不该是现在这样子,更不该是现如今统领龙大渊那般,在朝堂之上、众臣之间左右逢源,混的是如鱼得水。

赵构想要的皇城司,就像是殿前司、侍卫司一样的存在。

只是效忠于皇家,不会想着如何在众臣之间左右逢源,拉帮结派。

自然,最好的就是叶青这种,跟当朝臣子,还是已辞官退隐如史浩这般的臣子,能够保持距离,甚至是,就像现如今这样敌对的关系,才是赵构想要的,也应该是皇城司与臣子之间,最为恰当的关系才对。

所以赵构才会在叶青与史浩,因为三个东瀛人起了冲突后,选择了两不相帮,就是想要看看,这叶青是不是能够在面对史浩的刁难时,能够从容面对,是不是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掌皇城司统领的标准。

如果叶青一旦达不到标准,或者是在接下来与史浩的暗斗中,不小心被人抓住了致命把柄,或者是被史浩一派臣子攻讦,而无法化险为夷时,那么赵构很愿意看着叶青如同岳飞一样,被朝臣与自己玩死!

无所事事的叶青在临安城的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晃荡了半天后,不愿意回皇城司,何况他现在在皇城司也没有什么事儿,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两日后的北地之行。

所以去了一趟三婶酒馆,又独自一个人去了一趟大瓦子后,趁着夜色、估摸着白纯跟锦瑟也应该回到家的时候,才孤零零的一人回到了诺大的宅子里面。

自从上次白纯跟他说了,那影壁是万岁山,也叫艮岳的全景图后,叶青总觉得宋徽宗赵佶好像阴魂不散,一直在自己府里晃荡一样。

于是绕过影壁的某人,心里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这影壁之上杵上一根金属,最好是能够在雷阵雨来临之际,把这个墙一样的影壁给劈了呢!

不过想归想,他现在也没有如此做的打算,毕竟如今就这么做的话,估计雷刚把影壁劈了,赵构就能立刻派王伦过来,把自己也咔嚓一声给劈了。

“公子,您回来了啊?”锦瑟蹦蹦跳跳向叶青跑过来打着招呼,小脸上一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看来今日这一趟灵隐寺之行,跟白纯是玩的很开心啊,要不然这小丫头不会这般的,一直以来,老是喜欢扮小大人模样儿,很少在众人面前露出她少女活泼的一面的。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你也不怕家里的其他丫鬟、下人笑话你?”叶青笑了笑说道。

如今锦瑟已经开始在白纯的帮衬下,适应她自己的新角色了,那就是管好家里的二十个丫鬟跟下人,所以仅仅两天的功夫,锦瑟俨然已经被白纯当成了叶府未来的总管来培养了。

“啊?今日跟小姐去灵隐寺了啊,小姐求得了一支上上签,您说高兴不高兴?”锦瑟在叶青身旁蹦蹦跳跳的走路,时不时与经过的下人打着招呼。

叶青则是尽量避免着与家里的下人打着招呼,或者是相处。

这与他猜测的里面有没有王伦安插的眼线无关,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为人处事、接人待物有关。

毕竟他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尊卑,不像白纯、锦瑟那般分明。

所以为了保持他现在叶老爷的威严,以及易于白纯跟锦瑟对府里上上下下事物的管理,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把府里的下人跟丫鬟给带歪了,最好是不要再出现第二个锦瑟或者是幽儿。

而这自然也是白纯这两日跟他谈过的事情,所以叶青自然是要谨记在心,也算是方便了自己,同时也方便了白纯跟锦瑟吧。

“就这一件事儿值得你一直高兴到现在?”叶青跨过第二进院子,往最后一进院子走去。

如今一进院住着下人,二进院住着丫鬟,三进院住着白纯、锦瑟跟自己三人。

这一切都是白纯过来之后安排好的,而他这个家主,也在搬进这大宅子之后,地位立刻变得比在当初的家里有了显著的提升,白纯时时刻刻的,把他家主老爷的身份在丫鬟跟下人面前彰显着。

三进院的房屋楼舍很多,层层叠叠,所以白纯在安排住处的时候,则是给叶青选择了与她相对的一个二楼,而这也是整个府里,代表着家主威严、主人的那一栋最好的二层楼宇。

如同天井一样的小院子隔在中间,左边是叶青的二楼,右侧是白纯的二楼,再往两侧房屋既然是空着了,本来叶青想给锦瑟自己住,但锦瑟这个小叛徒,说什么也要侍奉白纯。

于是最终还是留下了他一个孤家寡人住一栋楼,人家主仆二人搭伙住了一栋楼。

相比较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就太惨了一些,头两天晚上基本上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换了新的舒适、宽敞的宅子后,原来不知他自己,就是白纯,或者是锦瑟,都有些不适应,早上起来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显然是都没有睡好,于是他心里又平衡了。

“小姐不让我说,一会儿您自己问小姐吧。”蹦蹦跳跳不停歇的叛徒,不知不觉的,就把她家小姐又出卖了。

二楼的白纯看着蹦跳的锦瑟跟叶青走过来,缓缓从楼上走下来,后花园实在是太大了,她一个人真的很不习惯独自坐在那里。

所以她最喜欢的,还是两栋楼之间的小小如同天井一样的花园,若是能够在雨天,而后在廊檐下沏茶、弹琴、作画,哪怕是只是发呆,她都觉得这如同满庭烟雨的意境,比那诺大的后花园要显得更真实,更让她踏实、心静一些。

一张原木制的茶桌,四张藤椅摆在小花园的一侧廊檐下,左侧进入厅堂便是叶青的小楼,右侧进入厅堂,便是白纯与锦瑟的小楼。

而这显然也是白纯最为喜欢这小花园的原因了,只要一下楼,就能够看见叶青那房间,就像是他们在当初的小院子里一样,哪怕是站在二楼的阳台,也能够看到叶青那一间小屋一样的感觉。

“你又跟公子说什么了?”白纯神色略显疲惫,看来今日她们两人在灵隐寺没少转悠。

“锦瑟说你今日净是高兴事儿,不妨说出来听听。”叶青坐下后,白纯才缓缓坐下,而锦瑟则是乖巧的,去找丫鬟烧水沏茶去了。

“这个小叛徒,嘴里真是什么也藏不住。”白纯笑了笑,两日来的尴尬,不知不觉的在两人之间变淡了很多,但那种仿若心有灵犀的感觉则是越来越浓。

就像是一对儿平常的夫妻一样,静静地坐在小院子里聊着家常似的。

“那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叶青抚摸着跟前那原本茶桌,虽然不认识是何种木头,但看起来摸起来都很舒服倒是。

“假道士的事情弄的我心绪不宁,所以才想着今日去灵隐寺烧香拜拜,求个迁居的平安。好在,正好还抽了一支上上签,看来这宅子咱们可以放心的住了。”白纯笑了笑,神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现在知道叶青压根儿不信鬼神那一套,何况三缕须的道士,就是明证,她们一个个惊叹不已的时候,只有叶青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白纯现在,也开始慢慢在心里说服着自己,不去信那些牛鬼蛇神那一套。

但不论如何,白纯终究是女儿家,少女心性,能去灵隐寺里抽到一支上上签,对于她来说,当然还是极为开心的一件事情。

“烧香拜佛,其实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在我看来,就跟破财免灾是一个道理。”叶青看着锦瑟跟另外一个丫鬟走过来,靠着椅背悠然的继续说道:“穷人烧香拜佛,是希望能够吃饱肚子,特别是为不明朗的人生前途,求得一份清明与飘渺的希望罢了。富人烧香拜佛,大部分则是以赎罪、忏悔居多,希望求得一份心安理得,跟一份佛祖跟前的飘渺原谅罢了。富人修建庙宇,穷人烧香拜佛,富人的钱来自穷人,穷人却还要给富人所建的庙宇续香火,讽刺不讽刺?”

白纯撇了撇嘴,淡淡道:“以偏概全,若是都如你所说那般,那僧人又是为什么要信佛?为什么成为佛祖座下的信徒?日以继夜的诵经不停?他们又求个什么?”

“不知道。”叶青摇摇头,突然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差点儿忘了一件儿大事!今日我本该跟你一块儿前往灵隐寺的。”

“为什么?”白纯一愣,看叶青那懊恼的样子,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对了,你今日去灵隐寺,可有见到三个东瀛僧人?”叶青没回答白纯的话,而是坐起身子,看了一眼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水问道。

白纯摇了摇头,喃喃道:“听说了,但是并没有见到。怎么了?”

“没事儿,我明日得去见见,给人家赔罪去。”叶青搓着自己的脸颊,苦笑着说道。

“不会……跟那日你抓的三个东瀛人有关吧?”白纯看着叶青的样子,其实不用叶青回答,她已经猜到几分了。

于是心里立刻又有些气愤那天叶青的冲动,嗔怒加担忧的瞪了一眼叶青!这些日子,白纯发现,自己的心思意境完全放在了叶青的身上了,所以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她就担心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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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燕家的条件

白纯本想第二日跟着叶青再次去一趟灵隐寺,但只要一想起前一晚上,叶青那谬论,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瞬间失去了充当善男信女,烧香拜佛的心思了。

“富人修建庙宇,穷人烧香拜佛,富人的钱来自穷人,穷人还要给富人修建的庙宇续香火!讽刺不?”每每想起叶青说的这句话,虽然她心里知道是谬论,是以偏概全,但又总还是觉得,好像是又颇有几分道理。

三缕须道士的假法术,让白纯彻底失去了对道家的信任,而今又因为叶青这一番话,让她失去了对佛教的虔诚,一天无所事事的白纯,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锦瑟,继续熟悉着诺大的院子,而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的开始适应现在的生活,以及二十个下人与丫鬟的管理。

另外一边的燕倾城,比叶青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加上又有燕鸿渊在旁指点,所以叶青告诉她的计策,在跟燕鸿渊合谋之后,赶在太府寺的人到达燕府前,终于是制定出了一个没有明显漏洞的计划。

当着太府寺的面,二三十家被临安商贾盘下来的蜡烛作坊,都被请到了燕府,其中包括了燕鸿升、燕鸿鹄以及范念德暗中盘下来的作坊与掌柜,都来到了燕府。

所以当燕倾城在众人面前,把叶青所说的计策说出来后,就是连太府寺的官员,都是无法反驳。

太府寺知道商人重利,燕家如此分配利益,也自然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保全他们的利益。

这件事儿说到底,跟他太府寺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自己要的只是让这些商贾,短时间内满足皇宫对于蜡烛的需求罢了。

在商言商,商场如战场,一些想要觊觎方子的商贾,面对燕家的条件,彻底是傻眼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己所制的蜡烛,就完全被燕家控制在手了?

可当他们看在燕家牺牲的一部分利益,转嫁给他们后,这又让他们无法对于燕家如此的决策,拿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反驳。

而就在太府寺官员,看着事情圆满结束,自己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小了后,正要笑呵呵的跟这些皇商客套几句时,燕家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以燕家提供的材料,制出来来的新烛,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均于燕家无关,燕家不会与任何一个商贾一同承担风险,但保证提供的材料,在制成蜡烛后,绝对达到现有的要求。

强制性的条件,不同意也可以,那么就退出新烛一事儿,要么就接受这个条件,而后获得新烛带来的利润。

随着燕倾城这一个条件被抛出,燕家的议事厅内,瞬间如同炸了锅一样,一群苍蝇嗡嗡的开始讨论起来,有人指责燕家专横跋扈,有人指责燕家违背道义、良心等等。

太府寺官员显然也没有料到,燕家会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如此一来,若是出了问题,岂不是都是这些商贾的事儿,他们燕家便可置身事外,一点儿责任也没有了?

燕鸿渊看着吵吵嚷嚷的商贾,并不劝阻他们的争吵跟质问,而是第一时间凑到太府寺官员耳旁说道:“树大招风,怀璧其罪的道理大人比燕某自然是更为懂得。燕家如此做,一来是为了宫里的新烛质量着想……。”

“燕员外此话何解?”太府寺官员一脸茫然,明显这个苛刻的条件,是为了保全燕家,怎么还是为了皇宫着想了?

“大人听燕某细细道来,如今宫里新烛所缺甚多,不论是燕家还是这些商贾,压力自然是都很大。商贾向来重利轻义,燕某是怕有些商贾,顶不住宫里需求的压力,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而以次充好,所以才想到了此计策,以此来断绝他们的非分之想,保证新烛的质量。”燕鸿渊不疾不徐,儒雅从容说道。

看着太府寺官员思索的神情,留了些许的时间让其思考后,然后接着道:“正所谓不破不立,创新一事儿最是艰难,燕家研制新烛,不说花费几何,但其中所费的时间跟精力,就不是金钱能够计算的,燕某如此谨慎,未曾一开始就加大力度,实则是这材料极难炼取。如今虽然已经有些许应手跟熟悉,但……也只是能够堪堪保证,供给各家商贾的材料,都乃是燕家最好的!而且,燕家也会派人前去监督,当然,若是太府寺能够派人监督一个月,那么此事儿往后就更不会出岔子了。”

太府寺官员听完燕鸿渊的说辞,愣了好半天后,才恍然大悟的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燕员外高人也!若不是燕员外提醒,我这就差点儿捅了篓子啊。如今宫里需求甚多,商贾又是参差不齐,难免有人会以次充好,到时候不单会连累我,而且就是连燕员外也会被连累啊。但依照燕员外这一条件,那么商贾即便是为了利益,也只能按部就班,不敢以次充好了,不然的话,查出问题来,那就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了。但……燕员外又如何能够保证,对于这些商贾会一视同仁呢?”

“有大人在此,燕某岂敢造次?再者,燕家连任皇商多年,又岂会因为一根小小的蜡烛,砸了自己皇商的招牌?提出如此条件,也是为了燕家皇商的招牌着想,防止有些人嫁祸燕家罢了。”燕鸿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绅士。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儒雅、从容,眉宇之间又带着一丝的睿智跟威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后世的退休高官!

当然,这是叶青对燕鸿渊的评价,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燕鸿渊时就如此认为的。

这跟燕鸿渊是不是好人,是不是一个真正的重利商贾没有任何关系,更跟如今自己喜欢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没有关系。

王伦笑了笑,坐在三婶酒馆的一个角落里,看了一眼对面的叶青说道:“你小子真不老实,在人家府里做了不到一个月的护卫,就把人家的千金给偷走了。唉……难怪太上皇会看上你,而非是其他禁军呢。”

“这都哪跟哪儿啊,两者……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吧?”叶青喝了一口酒,但王伦却是要了一壶茶,这里的酒太次,他喝不习惯,何况这一次出宫,是悄悄出宫,最好还是不喝酒。

王伦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青,而后说道:“禁军就如同临安城的祸害一样,特别是被雇佣到商贾豪门的府里后,更是变本加厉。不过……人家顶多是跟丫鬟眉来眼去的,你倒好,直接找人家小姐下手!咱家佩服佩服!”

“您这话就有点儿……我们这是纯洁爱情,不是您说的那么那个什么啊。”叶青老脸难得一红,经对面的王伦如此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燕鸿渊那个退休老干部呢?

“咱家懒得理会你那是爱情还是什么。”王伦摆摆手,意思是换个换题,而后打量着小酒馆喃喃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儿太抠门了?请咱家喝酒,就来这种地方?你现在缺钱吗?就不能请咱家……。”

“我现在去斜风细雨楼可以平趟,全程免费,但是我带您去,合适吗?”刚才王伦拿他跟燕倾城的事儿揶揄了他半天,于是现在逮住机会也要摆王伦一道。

听完叶青的话,王伦瞬间脸就绿了:“你小子现在都敢拿咱家开刷了,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吧?”

“开个玩笑……嘿嘿,刚才您调侃我半天,我这不是没憋住吗,要不下一次,一品楼,我请客!如何?”叶青嘿嘿笑着,然后急忙给王伦倒茶。

“呸,一品楼,就是涌金楼咱家也不稀罕……我呸,你小子给咱家下套儿!”王伦本意是想说自己什么样儿的高档场所没去过,但不想不经大脑的反驳,一下子把自己又坑了进去。

“啧……这您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您不能什么不顺心都冲我来吧?”三婶儿做的猪头肉,特别是猪耳朵,是叶青最喜欢的下酒菜。

“算了,咱家不跟你计较了。”王伦有点儿郁闷,这小子的嘴皮子也太溜了,时刻都得提防着点儿。

不过对于叶青拿青楼跟他开玩笑,他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何况他也知道叶青并非是恶意中伤,只是两人如今见面次数多了,互相之间熟悉了之后,而变得关系越来越随和的原因。

“咱家今日从灵隐寺找到你,是有正事儿跟你说。”王伦看着一盘子猪头肉,眨眼间的功夫,就被叶青全部吃完,不由的有些怀疑,眼前这吃猪头肉的叶青不会是头猪吧。

“您说,小子洗耳恭听。”叶青把那光溜溜的盘子对着柜台扬了扬,伙计立刻跑过来拿走手里的盘子,还不等王伦说话,又是一盘猪头肉给端了上来。

王伦无语的看了一眼那猪头肉,以及自己对面的那头猪,翻了下白眼说道:“咱家有一事儿相求,是咱家的私事儿。”

一边说着话,王伦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千两银票,按在桌子上递给了叶青,原本尖细的嗓音变得有些深沉道:“不论是你去时路过扬州,还是回来时路过扬州,帮咱家去趟扬州城,把这银票送给这一家的主人。”

“银票拿回去,事儿我帮您办。”叶青低着头如同一头猪,看都没看王伦推过来的银票数额,直接推了回去,手里的筷子继续不停的夹着猪头肉说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叔叔

王伦诧异的看着那头吃猪头肉的猪,虽然叶青这番话跟举动,让他心里极为受用,毕竟谁都喜欢被捧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不是?

但叶青这小子,连问都不问什么事儿,也不看那银票的数额,就敢大包大揽、言之凿凿的说要帮自己办事儿?

“喂,小子,咱家还没说什么事儿呢?还有,这一千两银子,你真不打算要?”王伦看了看请自己来的这家小酒馆,更不相信,这个皇城司的铁公鸡副统领,会帮自己掏一千两银子。

“不管什么事儿,我都帮您办妥了,只要不是杀了扬州知府就行。”叶青抹了抹嘴,半盘子的猪头肉,已经进了他这头猪的肚子里。

一口酒美美的喝下去后,咂摸着嘴里残留的美味儿跟酒香,看着王伦说道:“一千两银子对您来说,估计也不是小数儿,加上您刚才说了,这是您的私事儿,我就算是再不懂事儿,也知道该如何给您办体面了。所以这钱我不能收,事儿……我肯定是帮您办了。”

“你这是在贿赂我?讨好我?希望以后我在太上皇跟你替你美言?”王伦有些怀疑的问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叶青大方的承认道,脸上没有丝毫的扭捏跟尴尬,坦诚的看着王伦说道:“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今日在灵隐寺领悟了一句话,那就是佛有佛缘,人有人缘。这人与人之间,是否值得相交,就像是佛家如见我一样,第一眼缘最重要。您看我今日去灵隐寺,就没有一个待见我的,要不是我仗着皇城司副统领的身份,我估计现在我就在大雄宝殿给佛续灯油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咱家说人话。”王伦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想要说什么,于是茶水一饮而尽不耐烦道。

“就是说,第一眼看见您,就觉得您这人值得相交,至于以后我是利用您在太上皇他老人家面前是替我美言,还是挖坑说我坏话,那都是后话,跟现在没有关系。我也不觉得一千两银子,就能贿赂得了您,您也不会觉得,您就值一千两银子。怎么说呢,我帮您办事儿,没想过回报,更没有想过您替我在太上皇跟前美言,何况……我这事儿也不是美言几句就能行的不是?”

王伦费了好大劲,眼前这头猪绕了这么多弯子,等于说了跟没说一样不是?

不过看着那张真诚、毫无做作的脸庞,王伦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即然如此,你哪来的一千两银子?别说是太上皇给您那五千两银子……?”

“自然不是,那银子已经交给我家女主人了,人家给我多少我就只能拿多少。刚才不是聊起燕家的事儿了吗,燕家有了一个新蜡烛的配方……。”

“你打住,咱家可不能坏了规矩,太府寺的事儿咱家从来不参合,这忙咱家不会帮的。”王伦不等叶青说完,急忙伸手制止,义正言辞的说道。

而后看着有些发愣的叶青,像是有些反应过来似的说道:“你小子勾搭燕家大小姐,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那新烛的方子吧?我可告诉你啊,你少打燕家的主意,燕家看似后台不硬,但这后台也不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了的!”

“我……。”

“你什么你?这一千两银子收下!咱家可不想因为一千两银子,让你挟持着咱家去抢那燕家的方子。”王伦眼神里面充满了鄙夷,而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小子怎么会有这么下三滥的想法儿呢,燕家跟……宫里的关系,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并非只是王德谦的关系啊。”

看着王伦如此鄙视自己样子,手拿筷子的叶青,一下子失去了对猪头肉的兴致,筷子往桌面上一放,人往椅背上一靠,就像是自己的人设崩了一样,无奈的啧了一声。

又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前倾,对着王伦说道:“中贵人,我……我在您心里真的就那么不堪吗?您是不是应该听我把话说完了啊。”叶青把王伦推过来的银票,再次推了回去。

“比这还要不堪,看你小子对付那三个东瀛人的手段,那叫皮肉伤?那叫皮开肉绽伤!你小子还敢说你是什么好鸟儿?”王伦又把银票推给了叶青。

叶青按住另外一半银票,看着王伦再次无奈的叹口气说道:“我的本意是想告诉您,燕家的新烛方子……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话,然后您再鄙视我啊!”叶青极为无语,看着嘴唇动了动,又要打断自己话语的王伦说道。

“行行行,你说,咱家听着呢。”王伦不耐烦的点头道,一支手跟叶青一样,按住被两人推在桌子中间的银票。

“实不相瞒,那新方子乃是我给燕家的……。”

“叶青,你要不要说你是佛陀转世呢?所以今日你在灵隐寺不受待见,并非是慧远大师因东瀛僧人不待见你,而是您这尊大佛,灵隐寺的小庙搁不下呢。”王伦一脸鄙视的继续打击着叶青。

“您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啊,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叶青挺直了腰身,看着一脸鄙夷自己的王伦埋怨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您以为我为啥不收您这一千两银票啊,这两日,因为新烛的分成就下来了,到时候别说一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我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您就放心吧,一千两银子我还出得起的。”

“真的?”王伦看着叶青那正经的神态,不像是说大话,也不像是说假话,但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要不然……这可是一千两……。”叶青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原本被他们两人手按在桌子中间的银票,在他眼前留下一道残影,而后就消失不见了。

再望向王伦时,只见王伦又恢复成了往日里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刚才不是他把银票,闪电般的抽了回去似的。

“银……银票呢?您要不要这么快抽回去?”叶青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看着弥勒佛笑脸似的王伦问道。

“咱家揣起来了,即然你这么说了,那咱家就放心了,这是地址,前些日子我托人打听了,没搬家,所以就辛苦你替咱家跑一趟了。”王伦毫不脸红、好不尴尬的说道。

“那那那那……您得道歉,因为您刚才怀疑我的人品了。”叶青看着没有胃口的猪头肉,有些可惜的说道。

“道歉?咱家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给谁道过歉呢,你想要试试?”王伦一拍桌子,看着敢怒不敢言的叶青道。

“唉……也就是我宽宏大量……。”

“呸!”

“叶大哥?您早来了啊?”刘兰儿欣喜的看着一脸郁闷的叶青,而后又眨动着明亮的眼睛,看了看王伦。

而王伦看了看刘兰儿,再看看叶青脸上的笑容,又一次开始怀疑起了叶青的人品,这小子不会吃着燕家的千金大小姐,然后这边还同时勾搭着眼前这个,长得水灵灵的姑娘吧?

“咱能不能把心思用到正地方!”叶青气的哼唧道:“这是……这是我属下老刘头的闺女,不是你想的那样。”

“咱家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你心虚什么?”王伦的兰花指伸出来,隔空点了下叶青道。

浑身一层鸡皮疙瘩瞬间掉到了地上,懒得理会拿自己开涮的叶青,拍了拍八仙桌另外一边的座位,看着刘兰儿跟三婶儿打过招呼之后,然后又对着王伦行礼后,才缓缓再凳子上坐了下来。

叶青无语的翻翻白眼,而王伦见了有外人后,也变得正色了起来,叶青把他带到这三婶儿酒馆里喝酒,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后日他就要前往北地,有些事情自己也该摸摸底了,就是这叶青,先前派过去的人,到底有没有查到那商队。

“本来想请您去大瓦子那里坐着的,但那一带太乱,而且现在天色已黑,兰儿一个小丫头穿城过巷的也不方便,所以才请您来此的。”叶青向王伦做着解释道。

“那这位姑娘是……。”虽然刚才叶青介绍了,但王伦想不到的是,如此秘密的事情,叶青怎么会托付给这么一个,不过双十年纪的姑娘呢?

“兰儿,把你想要告诉我的,说给这位贵人听。”叶青笑了笑,看着一旁越来越拘谨,越来越紧张的刘兰儿,鼓励道。

“是,叶大哥。”刘兰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的说道。

她自己最为擅长的就是从一些旁枝末节中,或者是一些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或者是看似杂乱无章的事情中,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

就像是她平日里在家最喜欢做的事情,整理、打扫家务一样,特别是每次刘兰儿自己想到了什么,比较混乱的事情。

只要她一拿起扫把扫地,或者是收拾乱糟糟的屋子时,思绪立刻就会变得极为清晰,不论是多么复杂的事情,都能够被她在整理家务的过程中,梳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当她一下子猜出,这位跟叶大哥坐在一起的人,是来自宫里的贵人时,一下子便不由自主的,紧张的手脚都有些冰凉了起来。

“别害怕,这位王叔叔……算了,这位中贵人是个好人。”叶青看着刘兰儿的紧张劲儿,想要介绍王伦,但介绍到一半,又觉得叫王伦叔叔好像不太妥当。

毕竟是个太监,喊叔叔对吗?于是索性直接把王伦宫里的身份给卖了。

一旁因为叶青那半吊子的介绍,气的脸抽抽的王伦,刚想要发怒,但看着还带着紧张的刘兰儿,只好强忍着怒气,对着一脸尴尬的叶青怒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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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蹊跷

叶青跟王伦,两人听完刘兰儿的叙述后,先是互望了一眼,而后由王伦严肃的问道:“那么你想问什么?”

“刚才兰儿说了,到现在为止,南来北往的商队有很多,但就是没有与您给我消息相仿的商队,人数多达五百的最像,但……您告诉我的可是二百人。”叶青看了一眼刘兰儿,然后看着王伦问道。

哪里的消息最快?既不是官府的信使、更不是民间的信使,而是商贾与贩夫走卒他们往来的消息最为快捷,而且也更为确切一些。

再者便是三教九流所谓跑江湖、或者是赤脚医生、僧人、道士等等消息来的快捷跟确切,至于官府,只能是排最末了。

“你这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王伦问道。

“如果是五百人,我统领一百人伏击,真不怕。但杀错又该如何?”叶青眯缝着眼睛,一股淡淡的狠劲从眼神中传递向手指轻叩桌面的王伦。

“所以呢?”这是王伦第三次问,但前两次叶青一次也没有回答。

“所以我想知道,是谁给您的消息,此消息是否可信?可信度有多大!”叶青望着王伦,两人的神态,早已经失去了刘兰儿刚到时的谈笑风生。

三婶酒馆里的客人走了旧的来了新的,即便是李横已经跑了过来,叶青跟王伦的神情,依然是显得无比的凝重,这让刚刚放松下来的刘兰儿,又开始变得提心吊胆。

“你确定你要相信她说的,而不是我给你的消息?”王伦再次问道。

“我相信打前站的老刘头所说的话,即然他说了他的宝贝闺女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么我就信。”叶青在赌博,赌老刘头这个成天势力的不行不行的老家伙,这一次没有骗自己。

“即便是最快的信使,也不可能这么快告诉你消息是真是假不是?”王伦想了下,还是问道。

“不错,但大瓦子三教九流最为聚集,如果从那里打探消息,包括酒馆、青楼、妓院、赌场、驿站等等,把所有北地的消息汇总起来,让兰儿分析以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呢?要么是我们的消息不准确,要么是您得到的消息不准,是假消息,要么……就是您在骗我!”

“放肆!大胆!”王伦气的一拍桌子,相邻的几桌客人吓了一跳。

一直站在柜台前的李横,立刻过来招呼着那几桌客人,打烊了打烊了,明日再来,今日没酒了。

然后刚刚从后厨走出来的三婶儿,看着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桌还无法要钱的客人后,便把指了指在门口把客人都轰走的李横,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提着李横的耳朵,就跑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具体三婶儿说了什么不清楚,但能听到李横一直在求饶。

一阵寒意从王伦身上涌起,但对面的叶青却是巍然不动,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王伦,而两人旁边的刘兰儿,此时整个人已经在打哆嗦了。

“你如何能够确定咱家给你的是假,你自己让这小丫头判断的是真?”王伦看着叶青那认真的眼神,气势稍微弱了一些问道。

但心里头已经开始在自我怀疑,太上皇消息来源的可靠性,是不是真的!

“此事儿是密信。而我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处得来的消息,显然不可能是他们在替北边打掩护。所以,这消息只能是假的,要么就是被人篡改了,企图引我上钩。”叶青振振有词的说道。

王伦那一双不知何时,变得如同利刃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叶青的瞳孔,一字一句的说道:“此消息乃皇城司龙大渊所奏,你还觉得这消息是假吗?”

“谁给的龙大渊消息?”叶青不为所动,一双手依然放在桌面上问道。

“皇城司正将刘蕴古。”王伦看着叶青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想了下后,稳稳的说道。

像是意料之中的名字一样,王伦看着自己说完名字后,脸上一点儿情绪波动没有的叶青,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叶青说道:“前几日我去涌金楼赴宴,也就是您说的龙大渊找您的那天晚上。”

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我的手下在涌金楼门口,发现了急匆匆从涌金楼跑出来的刘蕴古,他们三人好奇刘蕴古为何如此匆忙,所以便跟了过去。”

“然后呢?”王伦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再次凝重了起来。

“然后刘蕴古直奔范念德的府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又从范念德的府上出发前往了龙大渊的府上,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刘蕴古像是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似的,特意绕了一圈之后,才走进了龙大渊的府邸,接下来龙大渊就去了皇宫的方向,我的人跟到东华门之后,就没敢再靠近。”叶青声音平静的说道。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王伦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怀疑问道。

“是真的,千真万确。”叶青叹口气,侧头沉思了会儿,而后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意道:“或许这件事儿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您会更相信一些,但从我嘴里说出来,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对吧?”

“你知道就好。”王伦哼了一声,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沉声道:“范念德跟你有过节,这事儿不单我知道,就是太上皇那日在西湖也能看出来,龙大渊、刘蕴古,一个是皇城司的统领,一个是原本要被提拔的副统领,因为你的到来,却只能继续做正将。所以你说,怀疑他们三人的这件事儿,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觉得可信吗?谁知道你叶青是不是要公报私仇,是不是要借此机会打压、陷害龙大渊跟刘蕴古?”

“这么说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自己是想要对范念德公报私仇,以及陷害龙大渊、刘蕴古的私心跟嫌疑了?”叶青苦笑一声。

这特么的弄了半天,却成了自己打击报复、陷害上司,想要借此机会往上爬的恶名了。

“除非你有证据。”王伦同样深吸一口气,而后想了下说道:“咱家就算是相信你,太上皇不一定会相信你。这件事儿咱家大可当作没有听到,除非你日后能够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他们三人为之,证明咱家给你的消息是假的。”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富贵向来险中求!好,此事儿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您相信我……。”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相信你,毕竟此事儿太蹊跷了。”王伦打断叶青的话说道。

一旁的刘兰儿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直到叶青随和的笑着,对刘兰儿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需要吞吞吐吐的,也不必害怕说错了。”

“叶大哥的猜测……有可能……有可能是对的。”刘兰儿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神色缓和的王伦,而后弱弱的说道。

“即然你觉得你叶大哥说的是对的,那就帮你叶大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龙大渊、刘蕴古、范念德,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坐实的?”王伦这人,除了身体上的缺陷外,性格、脾气倒是并没有什么缺陷。

这与叶青从史书上看到的一些,因为身体缺陷,而导致性格缺陷的太监完全不一样,甚至是颠覆了他对太监的认知,甚至是打心底里,还真有佩服这王伦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不担心王伦把此事儿说给赵构听,赵构能够当上皇上,能够在南宋偏安站稳脚跟,自然是有他一套独特的思维跟处事方式。

但也不得不说,赵构绝对是一个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之辈,而且驭人之术绝对是已经炉火纯青的不能再炉火纯青了。

性格多疑是每一个皇帝都有的偏执,何况是赵构这个,曾经被苗刘兵变逼的退位的皇帝呢。

甚至叶青觉得,赵构从来就不曾信任过自己,所以要想取得赵构的信任,以及范念德、刘蕴古、龙大渊三人之间的蹊跷事儿,自己这一趟北地之行,是势在必行。

而只有这一趟成功了之后,或许他才能算是真正进入了皇城司,真正能够让赵构觉得自己是个可用之才,可以真正的支持自己掌管皇城司。

就是连叶青自己,此刻跟王伦走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想想刚才自己说的刘蕴古、龙大渊、范念德之间,隐隐约约的连线,他都觉得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难道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这三人都跟北地的金人有关不成?

他绝对相信老刘头对他自己闺女的赞口不绝,也相信刘兰儿真有那份归纳整理的天赋,但这事儿确实是太过于蹊跷了,蹊跷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要不要这么巧!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在他去了北地之后,亲自验证了之后,才能证实刘兰儿的判断,以及范念德三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猫腻。

“北地一行,少说也得小一个月,这边有什么不放心的,需要咱家帮你照顾的吗?”王伦跟叶青都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走路。

“没什么不放心的,家里就两人,有那二十个下人跟丫鬟在,能出什么事儿。”叶青笑了笑说道。

“你小子……这点儿事你还放在心上?行,事办成了,怎么都好说,办不成,你还得滚回你原来的狗窝去住着。”王伦眉头突然紧皱,身体也跟着突然一顿。

“哟?看不出来啊,还以为您没有察觉到呢。”叶青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着说道。

“会是什么人呢?你的人?”王伦看着叶青从容的样子,不着痕迹的踢了踢鞋底,然后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不是,我还不至于这么大排场在您跟前显摆。”叶青笑了笑,而后与王伦互望一眼,两人于是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眼神里同时闪过一丝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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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石门巷

从三婶儿酒馆出来,看着李横护送着刘兰儿回家时,叶青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也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狙击手的第六感,或者是对他人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时的敏感而导致。

所以他能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仿佛有好几道视线,在黑暗中一直牢牢的注视着自己。

看着旁边的王伦,叶青不由笑了笑:“您今日这身便服怕是要害苦我了。”

“魏国公史浩想要成心收拾你?”王伦觉得,这种跟踪不应该是跟自己有关,自己才是被殃及鱼池的那一个倒霉的人。

“不会吧,史浩要是想整我,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吧?”叶青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即便是史浩想整自己,今日在灵隐寺有的是大把的机会,不至于拖到现在的。

王伦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魏国公还不至于跟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您这话我真不知道您是抬举我,还是鄙视我。”叶青不满的回头看王伦,余光之中,远处最起码两道黑影飞快的躲进了小巷里头。

“前面有条巷子是死胡同,叫石门巷。据说以前钱塘江水倒流时,就会从这里走水,而后百姓们便修建了这石门,从此以后,水龙王就在临安城北靠石门,镇压着钱塘江再度走水。久而久之,这临安城就再也没有走过水,原本这石门处还有建盖的一座龙王庙,香火还很盛。现在小庙早破烂不堪了,也没有人来拜水龙王了,渐渐的就成了一条死胡同。”王伦看了一眼叶青,淡淡的讲述着。

“那进去试试?看看是什么人盯梢咱们?”叶青察觉到王伦的意思后,兴致也颇高的说道。

“咱家今日是帮你解围,权当是你不收咱家那一千两银子的补偿了。”王伦不动声色的把衣袖往上卷了卷说道。

一条只有零星几盏,如同鬼火的破灯笼在夜色之下随风摇摆,暗黑的阴影随着灯笼那昏暗的光线来回变化,仿佛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巷子一样,前方就如同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像是要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叶青与王伦刚刚闪身进入巷子,身后的不远处,便出现了四名黑衣人,看着叶青跟王伦身影消失的巷子口,而后便顺着墙角,缓缓地向巷子口靠近。

在四人的身后,则是五六名若隐若现的黑衣人,更加谨慎的跟在四名黑衣人的后面,看着前方黑衣人的手势,也开始快速的靠拢过来,呈对巷子口的包围之势。

随着十名黑衣人缓缓靠近巷子口,而后快速的闪身依次进入巷子后,在一处早已经打烊的裁缝铺子门口的廊檐下,一身黑衣的刘蕴古,陪同着一个金人的身影缓缓露了出来。

“就是他一连杀了我们八个人当中的五个?”金人摸着自己左耳垂上硕大的金色耳环,冷冷的问道。

“不错,就是他,如今大宋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刘蕴古落后那金人半步说道。

“另外一个呢?”金人眼含冷笑继续问道。

“赵构的贴身太监王伦。”刘蕴古的声音很平静。

“原本你该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可惜……被这个叶青,以杀了我们的人的捞取了功劳,而后顶替了你的位置,如今他死了,是不是你就能坐上副统领的位置了?”金人扭头看了一眼刘蕴古说道。

“龙大渊对下官很是看重,这两次的密信都是下官交由他禀奏的,想必到时候叶青一死,不用下官示意,他都会帮下官举荐的。”刘蕴古低着头说道。

“看来你平日里,没少打点他啊。他是汤思退的人,虽说汤思退向来亲我大金,但也不能让他知道,你是我大金国的臣子才对啊,凡事儿还需小心啊。”金人仰头望向夜空,仿佛耳边已经传来了箭矢的破空声,以及箭头钉入叶青脖子时的声音。

“多谢大人栽培。”刘蕴古急忙行礼道。

巷子里头,王伦与叶青各靠近巷子一侧,缓缓的往前走着,而身前身后,仿佛就像是一条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隧道一样,给人一种行走在空旷的黑暗空间般的感觉。

“几个人,能确定吗?”不知道何时,王伦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问道。

“不下十人。”叶青望了一眼前方不远处那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灯笼一样,闪身躲进了一处暗影中。

“小子,看你的本事儿了。”王伦嘴上说着话,脚下却不停步,仿佛根本不知道叶青已经躲进了暗影当中。

依然信步前行的王伦,心里默默数着五十步的距离,直到数到四十多步的时候,他突然间才发现,叶青竟然能够在这么黑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算出自己跟那随时会灭的灯笼之间,恰好是五十步的距离。

而几乎就是王伦默念出五十步的时候,一道破空声自脑后响起,甚至不用回头,都感觉到了一股劲风向自己袭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望墙壁上一靠,只见擦着自己鼻尖的一道劲风嗖的一下飞过,随后发出啪的一声,那箭矢钉穿了眼前不远处的门板。上面的灯笼跟着门板震动了几下,显得更加的摇摇欲坠。

王伦如同得了软骨病一样,猫腰的深度简直让人无法形象,而后闪电般的脚下一蹬,身后的木板便被他一脚踏穿,整个人瞬间就飞了出去,侧头躲避开追上来的黑衣人手中的弓弩,手里的匕首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

手上的匕首传来实实在在的感觉,王伦冷笑一声,匕首在手里往下一按,竟然在划过黑衣人脖子的同时,被他按进了黑衣人的脖腔里,拽住了他继续往前的下坠的身形。

黑衣人只感觉脖子一凉,而后一阵刺痛从心底升起,整个人不由的随着脖子上的痛处弯下了腰,落地后的王伦脚下一转,插在黑衣人脖子的匕首拔出,另外一只手拉起黑衣人的肩膀,随后便看见被自己当在面前,已经无力回天的黑衣人胸膛,瞬间被三支箭矢射中。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王伦下手竟然如此狠辣,短短的一瞬间,虽然只杀了一名黑衣人,但看着被王伦当盾牌挡在面前那,明显断了半边脖子的黑衣人,还是让叶青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能够赵构当贴身太监,还真是狠啊。

不顾他的手脚也不慢,在王伦走到四十步的时候,恰巧便是前四名黑衣人掠过他躲藏的阴暗地方,紧紧盯着王伦追过去的时候。

所以在王伦第五十步踏出时,正好从叶青跟前经过的黑衣人,根本不曾发现在那暗影里站在一个人,于是当他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处,多了一只手的同时,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立了起来。

还不等他回头,只感觉后脑勺又多了一只手,于是刚想要回头,就听见咔嚓一声,黑衣人只感觉眼前一个狞笑着的人脸晃过,而后他竟然不可思议的在没有转身的前提下,看见了那原本应该在他身后的巷子口。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曾发出任何声响,甚至就连另外一边谨慎小心的黑衣人,都不曾发现,自己的一个同伴,已经无声无息的软倒在了地上。

叶青在黑衣人未倒下之前,一只手已经接过了黑衣人手里的弓弩,与上一次在临安城外伏击自己的弓弩一摸一样,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像是再一次拿着一把狙击枪一样。

王伦的身后响起箭矢破空声音的同时,也是叶青手里弓弩射向离他最远的黑衣人的同时,叶青的身形从阴暗处飞出,街道另外一边终于察觉到的黑衣人,手里的弓弩还来不及转向叶青,叶青则在射出一支箭矢的同时,人已经穿过街道,站在了黑衣人的跟前。

“晚了。”叶青轻声说道,而后自己那把野战刀便出现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轻轻用力一划,一股温热的鲜血便喷在了他已经躲开的左臂上。

而与此同时,发现身后异样的其他黑衣人,立刻有两人转过身向身后一通射击,但无奈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叶青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所以当他们看到叶青的身影时,弓弩的箭矢已经射中了他们的胸口处,而另外一头的王伦,靠着自己面前已经死绝的黑衣人做掩护,手里的匕首被他准确无误的扔出,而后整个人又一次的以脚蹬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了另外一个射偏的黑衣人跟前。

五根手指成爪,随着黑衣人的喉咙被他单手扣住一拧,肩膀的匕首的也同样被他一下拔出,那黑衣人便背后连中两箭,整个人瞬间便软趴趴的像地上倒去。

那被王伦以爪扣住喉结致死的黑衣人,刚才射向王伦的箭矢则是直直射向了明灭不定的灯笼,于是就在王伦再次拖着软趴趴的黑衣人靠向一侧的墙壁时,整个巷子随着灯笼落地熄灭,一下子变得更加的漆黑。

破空声再次在王伦耳边响起,王伦一个翻身往前窜,不等他手里的匕首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已然呆滞着眼神,直挺挺的往地上爬去,喉结处漏出一支锋利的箭矢。

“好小子!够狠!”王伦看着快要倒地的黑衣人,再次翻滚,刚刚停住的地方,瞬间就被钉上了两根锋利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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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牵羊礼

刘蕴古神色震惊的看着一名黑衣人刚刚从巷子口冲出来,而后耳边便传来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利箭声,只见那刚刚冲出巷子口的黑衣人,瞬间静止,而后随着再一道箭矢的破空声响起,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向了地面。

“失败了?不可能,十个人偷袭、暗杀难道都不能得逞?”刘蕴古望着黑衣人倒下后,变得寂静无比的巷子口,一丝昏黄的光线随风摇晃,使得那无声的巷子,就像是一只野兽般,静静的等待着吞噬所有一切。

“怎么回事儿?”金人看着沉寂的巷子,那昏黄的灯光有股说不出的神秘,就像是传说中让人心悸的黄泉路口般,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再……再再等等看。”刘蕴古吞了吞口水,眼神惊惧以及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巷子口。

虽然在那黑衣人跑出巷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凶多吉少,但还是有点儿不死心的期望。

就像是一开始听到黑衣人重重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出来的时候,一度让刘蕴古错以为是叶青,或者是王伦,被黑衣人追杀的在狼狈逃窜,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往巷子口跑了过来。

所以当他看到跑到步伐沉重的跑到巷子口的是黑衣人,而不是自己心中期望的叶青或者是王伦时,刘蕴古整个心都在往下沉,特别是那两道先后响起的箭矢破空声,就如同是射中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宋人有那么厉害?这可是十名我大金国的好手!”金人目光阴冷的盯着巷子口,左耳的耳环轻轻拍打着脸颊。

“怕不是叶青难缠,而是下官跟大人低估了王伦这个狠角色了。”刘蕴古望着依然寂静、神秘的巷子口,怔怔的说道:“王伦可是赵构的贴身太监,赵构生性懦弱、向来怕死,他的贴身太监,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呢。”

说完后,刘蕴古依然是感到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哪怕那巷子口再出现一个黑衣人也行啊,但即便是更声从远处响起,都无法让那神秘、寂静的巷子口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静。

“撤吧。”金人突然轻声开口说道。

“啊?”刘蕴古一愣,难道就这么撤走不成?

“来日方长,虽然这十个大金国勇士,原本就该在今夜成为你迁升仕途的垫脚石,但既然没有达到目的,这个仇就先给赵构记下来吧,过些时日,让他再连本带息一并还!”金人看着寂静、神秘的巷子口狞笑了一声,而后率先转身,便匆匆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望着金人的背影消失,继续愣在原地的刘蕴古依然是心有不甘!

如果今夜能够成功,他不单能够升迁为皇城司副统领,更能从范念德那里得到莫大的好处。

毕竟,叶青一死,对于范念德来说,绝对是一个能让他感到欢天喜地的好消息!

不过反过来想,刘蕴古一下子又释然了,还好他没有事先告诉范念德,今夜叶青必死。不然的话,今夜刺杀一事没有成功,反而倒是很有可能让范念德走漏风声。

倒不如现在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暗退去,让叶青跟王伦根本无从查起是谁想要对他们下毒手,何况,即便是他们知道那十个黑衣人是金人又如何?

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如今依然还是皇城司正将刘蕴古,大宋朝的武将!即便是他们想象力再丰富,恐怕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吧!

于是随着刘蕴古望着那寂静的巷子口,轻轻的叶也吐出一个撤字后,身后的裁缝铺子里,便随即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叶青看着唯一一个黑衣人被王伦控制住,急忙低声喊道:“留活口……。”

而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晚了。”

王伦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身上浓浓的杀气,就是不远处的叶青,身形都不由的一滞,差点儿没敢走上前去。

叶青暗自把手里的野战刀反握进袖口里,而后才缓缓向一身杀气的王伦走去:“留个活口,可以问问到底是谁想要跟您过意不去啊。”

王伦看着叶青那“倒霉”样子,不屑的冷笑了下说道:“跟咱家过意不去?你确定这不是你小子招来的?还是说你在临安城的仇家多的数不过来了,所以才想留活口问话?”

“我向来与人为善,生性胆小怕事,在原来的坊地,街坊四邻可是都夸赞我乃佛系青年。”叶青看着王伦缓缓在黑衣人跟前蹲下,扯下了那蒙在脸上的黑布,袖口里的野战刀也被他不着痕迹的,插进了小腿上的刀鞘中。

“佛系青年?”王伦借着远处的灯光,打量了下那躺在地上的陌生面孔,而后说道:“是金人,确定无疑是你小子的仇家了。佛系青年是什么意思?”

王伦依然蹲在地上,而后指了指那仿佛是睡着了似的黑衣人,示意叶青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佛系青年的意思就是追求平和、淡然生活方式的守法百姓,譬如我……。”叶青还没说完,就被王伦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瞪了一眼。

“就你?十个人死在了你手里六个,你现在跟我说你是追求平和、淡然生活方式的守法百姓?我就纳闷了叶青,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厚!你过来让我拿手里的匕首试试,是不是都捅不破啊。认识吗?”王伦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指躺在地上安然“睡着”了的黑衣人。

叶青静静地看了几眼那“熟睡”的黑衣人,不理会王伦的打趣,摇摇头说道:“不认识,要说是金人,那跟我有什么仇?不过我也纳闷了,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蒙面呢?都是互不相识,他们蒙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刺客的职业操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半途有人救你,或者是有官府赶过来的话,最起码他们的面目不会被人看见。就这还皇城司的副统领呢,我觉得有必要禀奏太上皇,还是让你回禁军、回燕家给人看家护院去吧。”王伦缓缓从地上起身,一连揭开了其他几个“熟睡”的黑衣人面巾,没有一个是他跟叶青认识的。

叶青抚摸着下巴,跟王伦一样,都是一手提着一具弓弩,这个时候必定还表示真正放松的时候,谁知道暗中还会不会有人埋伏着,正等着伺机给自己跟王伦致命一击呢。

两个人如同刚才进入巷子里时一样,一直是沿着墙角缓缓往巷子口处走着。

叶青听完王伦的话,玩味儿的笑了下说道:“我在燕家做护卫时,就算是那八个人都死于我手,金人今夜行刺的目的是我,是为了给他们的人报仇。但……。”

“但什么,别卖关子。”王伦神情严肃,一双眼睛对前方那摇曳不定的灯笼,充满了警惕。

“我在燕家做护卫,杀死金人一事儿,按理说只有官府,跟那两个金使知道,金使好像在那一夜就死了,那么是谁告诉金人,我是杀死金人的凶手的呢?而且,太上皇他老人家都说了,提拔我为副统领,是为了保护我免受金人刁难,那么这是不是就说明……。”

“说明你自从当上皇城司副统领没几天,就得罪了不少人,人人得而诛之。”王伦站在巷子口,看了看两侧,时不时有马车、轿子经过,一切都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如同往常。

“您这话就不对了,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今夜这事儿到底谁干的?”叶青想了半天,丝毫不觉得金人会为了那八个人来找自己报仇。

至于说给金使报仇,就更不可能了,毕竟现在没人知道自己就是真凶啊。

“你小子是不是刚才吓傻了?这自然是金人自己干的,跟大宋朝的官员之间绝对没有勾结。”王伦翻了翻白眼,尖细的嗓子变得比刚才要尖细道:“若是有大宋官员勾结,咱家怎么可能也被伏击?难道他们连咱家也想一起杀了?”

叶青不出声的点点头,王伦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那这么说来,我岂不是真的被金人盯上了?金人会因为几个兵卒被杀,不惜在临安城杀我这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城司副统领?”

王伦莫名的叹口气,而后看了一眼叶青,神色有些无奈的说道:“在金人眼里,大宋朝廷的左右相他们都不放在眼里,都不当回事儿,你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他们会把你当人看?”

说完后,王伦又是仰望星空,再次莫名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众人都知靖康之耻,但又有多少人真正的知道,靖康耻简直不是耻辱、羞辱那般简单呢!

平日里在皇宫内养尊处优的嫔妃们,被金人俘虏之后,连妓 女都不如,皇亲国戚在五国城,同样是过的不如金国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即便是徽钦二帝又如何?

哪一个在靖康耻中,得到了人的待遇?自己的女人任由金国贵族发泄,甚至就连小小的金兵士卒,都能够随意的调戏、羞辱徽钦二帝的妃子,即便是上个厕所,都有被金兵拉去羞辱一番的事情发生。

而露上体、披羊裘,即所谓的牵羊礼,更是让徽钦二帝、皇亲国戚、众嫔妃受尽了金人的羞辱。

但在众多人当中,唯有徽宗的朱皇后不堪受辱,在所谓的牵羊礼后,回到房间便自尽,不想又被人救活,但随后又投水自尽而死,算是少受了一份屈辱。

而赵构的生母,能够在如此的环境的存活下来,而后还回到南宋,那么在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有多少又告诉了赵构?有多少又被她带进了坟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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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幽会

叶青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王伦,并不知道王伦的心思,已经从今夜刺杀一事儿上,再次转移到了主辱臣死的靖康之难上,所以他只是默默的、无声的陪同着王伦走到了和宁门处,而后看着王伦略显落寞的背影,随着和宁门的侧门打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看着那侧门关上,王伦的背影消失后,叶青才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去。

“小子!”

叶青刚走两步,突然听见后面仿佛又响起王伦的声音,于是急忙疑惑的缓缓转身,却见刚刚从和宁门进入的王伦,不知道为何又走了出来。

“后日之事儿极为重要,关系着我大宋的荣辱,务必要成功。若是能成,咱家给你摆酒庆功!”王伦面容严肃,眼眶都有些微红,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定不辱命。”不远处的叶青淡淡的回答道。

他看不到王伦清晰的神情,以及有些通红的眼睛,但从王伦的语气当中,他能够感受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戚跟愤慨。

望着王伦的身影再次消失后,叶青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活动了活动四肢,感觉并没有哪里受伤、或者是疼痛外,便知道那血腥味儿显然是那些黑衣人的。

他不知道王伦为何突然间变得有些悲戚,也不知道今日刺杀自己跟王伦的那十个黑衣人,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在脑海里想了半天,就如同王伦所言,不可能是史浩干的,也不可能是东瀛人干的,毕竟,那些刺杀自己跟王伦的黑衣人,则都是金人。

如果是干的,他就不怕事发之后,自己一辈子的名誉扫地,陷入万丈之源?

至于东瀛人,叶青压根儿不相信人高马大的金人,会看上如同侏儒似的东瀛人,估计是连提鞋,金人都嫌弃东瀛人太过于猥琐。

范念德在府里再次等来了刘蕴古,但神情凝重,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的刘蕴古,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太府寺的人已经支持了燕家的决策跟条件,所以想要短时间内得到燕家的秘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范念德在失望之余,对于刘蕴古就更加的失望了,这两年结交刘蕴古没少花费,但细细想来,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反而是经常帮着他了。

这让范念德心里在不平衡之余,不得不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不冷落刘蕴古的前提下,可以有意识的结交一下,那日在西湖为燕家分家做见证人时,认识的另外一位见证人汤鹤溪呢?

汤府高门显贵,平常人决计结交不起,但自从有了燕家在西湖的牵线搭桥后,自己是不是可以细细琢磨琢磨,想想用什么样儿的借口结交下汤府呢?

若想要如此的话,那就必须跟燕家两兄弟搞好关系,而且是在不损自己亦商亦儒这尊贵的身份前提下,在依然能够得到燕鸿升、燕鸿鹄兄弟两人的尊重下,让他们主动为自己结交汤府搭桥牵线。

呆呆的想着这些的时候,范念德脑海里却是又不由的冒出一个问号,燕家同样是一介商贾,其身份、地位在分家后,在少了皇商这一层身份后,则是远远不如自己尊崇,但他们是怎么结交到汤鹤溪的呢?

一架马车的蹄声与车轮声,在入夜后稍显清净的坊间,发出清脆的声音,燕鸿鹄的家门口灯笼明亮,府里头同样是盏盏灯笼交相辉映,略显精致的白墙灰瓦,廊亭假山在烛光的照耀下,明暗不定。

门外的马车在燕府正门略作停留,而后又缓缓的向前行驶,直到来到燕府的侧门后,马车才再一次停住。

汤鹤溪仿若面带桃花般,轻快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是四下打量了大量燕家的院墙,而后带着桃花儿般的脸上,浮出一抹欢悦的笑意,接过车夫递到手里的首饰盒子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明日一早再过来接我吧。”

“是,公子。”车夫恭敬的行礼,对于汤鹤溪的交代并不显得意外,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送汤鹤溪到此地了。

随着马车缓缓离去后,嘴里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儿的汤鹤溪,才轻轻的敲响了燕家的侧门。

门内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声,不过也没让汤鹤溪多等,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侧门便被缓缓打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颊,便出现在了汤鹤溪的面前。

“小生鹤溪见过小姐。”汤鹤溪脸上的桃花儿更盛,半真半假的一边行礼,一边把手里的首饰盒子递了过去。

燕倾雨看着汤鹤溪那英俊的面孔,脸上早就已经泛着欣喜的笑容,一只手刚刚接过那首饰盒子,就感觉纤腰一紧,在门口已经被人紧紧的搂进怀里。

“公子莫急,待倾雨先把门关上。”整个人都已经贴进了汤鹤溪的怀里,一直手拿着首饰盒,脸上同样带着三分醉人媚态,看着汤鹤溪说道。

“能不急吗?还以为上次西湖一别,咱们的事儿被你父亲发现了呢,这些日子可真是想死你这个小妖精了。”汤鹤溪刚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形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一只手搂着燕倾雨的腰肢,一只手在燕倾雨的臀部上抓了一把说道。

燕倾雨吃痛,娇呼一声,而后整个人又往汤鹤溪的怀里挤了挤,侧脸贴在汤鹤溪的胸口上,身后的门已经被汤鹤溪用脚轻轻合上,两人便如此相拥着往秀楼里走去。

“怎么了?是有人欺负小娘子吗?”汤鹤溪见自己亲自打开了首饰盒,但燕倾雨的脸上却突然间少了那意料中的欣喜,于是拉着燕倾雨的手,一边抚摸一边问道。

燕倾雨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带着熟门熟路的汤鹤溪转过前面的假山,而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燕倾云的秀楼,这才对着自己那一直在望风的丫鬟招了招手,而后汤鹤溪不等燕倾雨说话,便自己借着阴影快步往秀楼里跑去。

“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明日早半个时辰记得叫醒我。”燕倾雨当着自己丫鬟的面,拉住汤鹤溪的衣袖,在袖袋里摸出一腚银子,交给了自己的丫鬟说道。

“是,知道了小姐。”丫鬟乖巧的低头应道,丝毫不敢看汤鹤溪一眼。

秀楼的房门被丫鬟关上的霎那间,余光依然还是扫到了她家小姐,一把被人抱进了怀里,而那长相英俊、气质儒雅的汤公子,已经把嘴唇凑到了自家小姐的樱唇上。

在燕倾雨的秀楼门口,怔怔的愣了一小会儿的丫鬟,看看手里沉沉的银子,再看看四下寂静无声的后院,随着身后秀楼里的烛光越来越暗,这才挪步回到了旁边自己的房间。

叶青每次走到自家府门口,望着那两尊等人高的狮子时,总想着有朝一日,趁白纯跟锦瑟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悄悄地骑上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伸手还未来得及打门,府门便从里面缓缓打开,一个叶青如今还叫不上名字的下人,恭敬的站在一边道:“老爷回来了。”

“啊,回来了。”叶青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看着他们恭恭敬敬的态度,特别是每次自己出门或者回来时,他们迎入送出的态度,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说一声谢谢。

但还好每次都能生生的忍住那一声谢谢,说多了自己倒是没关系,但白纯跟锦瑟,甚至是连家里的下人、丫鬟都不适应,甚至还有些觉得好像他们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而且加上刚入府邸时,就揭穿了那三缕须道士的骗人手法,这也让家里的这些下人、丫鬟,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丝的敬畏。

有些尴尬的跟下人点头打过招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而后便一个人往府里走去。

刚刚踏入一进院,就看见一只欢快入鸟雀的锦瑟快步跑了出来,神色之间甚是兴奋,走到叶青跟前急声说道:“公子,孵出来了,孵出来了,小姐还让我在门口等您呢,快点儿走,刚刚孵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就刚刚孵出来的。”叶青抽回被锦瑟要拉着往里面跑的胳膊,一脑门问好的问道。

“从咱们家里带过来的那只鸟蛋啊……今日小姐在练字,我就呆呆的看着那鸟蛋,然后到了晚上……。”

“卧槽,真的假的啊?快去看看。”叶青神色一惊,急忙迈开大步就往后院跑去。

身后的锦瑟愣了一下:“公子,等会儿我,在小姐的房间里。”

叶青压根儿没有想到过,无意之间跟锦瑟在院子里捡到的鸟蛋,竟然真的能孵出来小鸟来,何况他还没有见过刚刚孵出来的小鸟长什么样儿,于是回了锦瑟一声知道了后,便狂奔向白纯的楼里。

“在哪里?”叶青推门而入,厅堂内并没有看见白纯的影子,于是看了看靠近角落的楼梯,想也没想的就蹬蹬的冲了上去。

还不等他从楼梯口进入的大厅内张望,就听见白纯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回来了吗锦瑟?”

“孵出来的小鸟儿在哪呢?”叶青听声辨位,看了看挂着珠帘的门口,掀开就闯了进去。

“啊……你给我出去。”白纯惊叫一声,听到珠帘响动,回头一看却是叶青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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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乌鸦

白纯身处自己的闺房,自然是不会穿很多,一袭薄纱裙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就连胸前那肚兜的模样儿,都看得一清二楚,雪白修长的手臂此刻正捂着自己春光乍泄的胸口处。

“快出去,你还看。”白纯脸色通红,心跳加速,手捂着胸口看着叶青急急斥道。

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坠在脑后,随着跺脚赶叶青出去,在身后晃动着,与那薄衫裙下的雪白肌肤交相辉映,让某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看看又不会少一块儿肉,再说了,大晚上的谁让你穿这么少。”叶青视线终于从白纯那修长的玉腿,转移到了那张美绝人寰的脸颊上。

“我真的生气了!”白纯羞怒的银牙紧咬道。

而后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褙子,又看了看还未离去的叶青,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叶青面的移步,把那能够遮挡春光的褙子拿过来穿上。

看着白纯那张占满红晕、含羞带怒的脸颊,以及那水汪汪的充满了尴尬的眼神,叶青撇撇嘴:“小气,赶紧穿上衣服,我要看那小鸟儿。”

“你先出去!下楼去!”看着叶青转身,白纯不自觉的把手臂从胸前移开说道。

“知道了。”叶青回头说道,只见那被肚兜掩盖着的高耸,此刻上下起伏着,完美的弧线让人遐想万千。

“你……讨厌!快下去!”白纯想不到叶青还会回头,心里明知他是故意回头的,但此刻她心慌意乱之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叶青,只得再次把手放在胸前说道。

外面响起了锦瑟那气喘吁吁的爬楼声音:“小姐,公子来了没有,厅堂内没有看见公子啊,是不是回他的楼里了?”

“你也下去。”叶青站在楼梯口,看着一手扶着楼梯,正缓缓上楼的锦瑟说道。

“啊?你……你怎么可以上小姐的秀楼?小姐会生气的。”锦瑟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看着叶青那双仿佛带着春意的眼睛,震惊的说道。

“所以还没看见你家小姐,就被你家小姐骂出来了。”叶青朗声说道,算是帮白纯化解一丝在锦瑟跟前的尴尬。

“哦,那还好。小姐在房间里都穿的很少的,要是被你看见,岂不是亏死了。”锦瑟这个二百五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青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而后看了看楼上空无一人后,便跟着叶青一边下楼梯一边说道。

二楼房间里的白纯听着叶青跟锦瑟的对话,对于锦瑟的话语她是彻底无语了,这个小叛徒现在在叶青跟前一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什么她都敢说的出口。

平复着刚才紧张的神经,芳心处依然是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着,脸上的红晕此刻变得有些发热,脑海里一连串的都是刚才叶青,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情景。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裸露着的大半截玉腿以及胳膊,胸前的肚兜也因为酷热的缘故,被她穿成了那堪堪围住胸前的抹胸,一道浅浅的沟壑自己低头都能看见,想必又被那家伙看了个清楚。

平坦的小腹在白衫裙下若隐若现,更是带着一丝的朦胧诱惑,即便是此刻她对着铜镜,都觉得自己穿的确实有点儿少,但谁会在自己的闺房,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啊。

想到此处,白纯那微微还在发烫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噗呲笑出了声,而后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对襟半袖褙子,套在了外面,把胸前的衣扣挨个扣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后,才拿起床头那小鸟窝,跟里面那依稀还透着肉色的雏鸟,缓缓往楼下走去。

“好难看的,那个小鸟儿身上就一层细细的毛,粉红的肉色看起来我都不敢摸,生怕给它弄疼了。”锦瑟话唠似的,给叶青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开始嘚嘚嘚个没完。

“咦?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难闻呢?”锦瑟皱了皱鼻子,此时才发现有一股仿佛是淡淡的血腥味儿,在自己的鼻尖飘来飘去。

“公子,您的衣服怎么湿了?”锦瑟看着叶青深黑色长袍的胸前,以及肩膀上乌黑一片,有些喃喃道。

“是血迹,还没干透。”叶青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迹,此刻乌黑一片,在灯光下,就像是被水浸湿了似的。

“先去换衣服去。”白纯冷着脸,如同仙女下凡般,从楼梯处抱着一个小鸟窝缓缓走下来。

“我先看一眼……好吧,那我先去换衣服。”叶青看着白纯那瞪着他的警告目光,只好住嘴,仰起脖子看了一眼那鸟窝不时叽喳两声的雏鸟,而后往对面自己的楼里走去。

“该给它喂点儿吃的了,锦瑟你去后花园挖点儿虫子去。”叶青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主仆二人正围着那小鸟窝在逗弄,于是提醒道。

“用你提醒,下人已经去找了。”白纯略带风情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又低头跟锦瑟,不亦乐乎的逗着怀里的雏鸟。

随着叶青离去,两女便在那里讨论着这是一只什么鸟,甚至锦瑟那脑袋瓜子,直愣愣着眼神,把叶青骗她的凤凰都搬了出来。

而这番言论,自然是引得白纯不悦的拿食指点了点锦瑟的额头。

叶青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已经长成披肩发的头发,被他随意的绑扎在了脑后,一身单薄的衣衫,把他修长、结实的身材衬托的笔直、提拔。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颊,此刻看起来更是显得神采奕奕,虽然杀人后的那股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在此刻,却是让叶青从气质上显得有些冷酷,少了一丝往日里的随和。

锦瑟听到脚步声后缓缓抬起头,望着叶青那挺拔的身形,特别是单薄的衣衫下,包裹着的如同猎豹般强悍的躯体,以及那张越看越耐看的帅气脸颊,让锦瑟犯花痴似,眼神直愣愣望着叶青。

完全不同于当下那喜欢头顶插花、略带脂粉味的男子气质,叶青身上那股未完全散去的戾气,加上他平日里的随和,给人一种霸气又不失儒雅的感觉。

白纯同样是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叶青,芳心顿时莫名的一紧,那天夜里发生的暧昧,再一次浮现在了心头,甚至心底还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那夜自己就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拥进了怀里。

不过还好,在叶青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白纯时,白纯便瞬间低下了头,脸上悄悄浮现的不安,并没有被人发觉,至于心中那少女的懵懂春色,更是不曾被他人发现。

叶青拍了拍紧挨着白纯坐着的,神情还有些发呆的锦瑟肩膀,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自己要坐在那里。

“公子,您可以挨着小姐另外一边坐啊。”锦瑟不满的仰头,可怜兮兮的说道。

天井小花园并不是很大,基本上他们主仆三人坐下后,加上那茶桌以及四周摆放的各种花儿,就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了,所以即便是三人一同坐下,虽然不至于显得拥挤,但也不会宽敞到哪里去。

白纯听着锦瑟那不负责任的话,脚下不满的轻轻踢了一下锦瑟,什么叫挨着小姐另外一边坐啊。

叶青不以为意,见那小叛徒确实不愿意让坐,于是也就只好坐在了白纯的另外一边,而后便再次凑过去看那,刚刚孵出来的小鸟儿。

“这是什么鸟儿啊?”叶青趴在桌子上,拿过白纯手里木制镊子,夹起一只小虫子递到了,嘴只能微微张开不大的小鸟儿嘴边。

“不知道,我跟锦瑟看了半天,还有府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都不认识。”羊角灯笼下,过堂风吹过,带来一阵阵的清凉,白纯看着小鸟儿吃下叶青喂的虫子后说道。

“会不会是乌鸦?”叶青从来没有见过雏鸟乌鸦,但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下子就冒出了乌鸦这个品种。

“不……不会吧?”白纯心里一惊,她倒不是不喜欢乌鸦,而是一提到乌鸦,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叶青那块墨玉佩。

“谁知道呢,先养着看吧。”叶青把镊子往桌面上一扔,而后舒服的靠着椅背,看着那在鸟窝里蠕动的小鸟儿说道。

“锦瑟,去把我房间里那日去灵隐寺的东西拿来。”白纯扭头看着锦瑟微笑着说道。

“哦,小姐。”锦瑟歪头想了下,才记起今日在小姐闺房里看到的平安符,原本她以为小姐已经第一时间把平安符给了叶青了,没想到今日还在小姐的闺房内,那枕头旁边看到了。

望着锦瑟离去后,看着白纯缓缓转过头后,那清澈加疑问的目光,叶青轻松的笑了下说道:“没事儿今天,从灵隐寺回来后,跟王伦……就是当日那个太监,去了趟三婶酒馆,后来出来后遇到了刺客,所以身上沾了点儿血迹。”

白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的叹口气:“要是那日不去西湖该有多好,就不会发生……。”

“该躲的躲不掉的,该来的终会来。那日不去西湖,即便是待在家里,旨意也一样会下来的,不是吗?”叶青看着白纯那不停攥着衣袖的手,想要伸手去拉,但又怕锦瑟突然间冒出来。

“我去灵隐寺帮你求了平安符,后天你去北地时带上吧,保平安的。”白纯仰起头,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道。

“行,我带上。”叶青笑了笑,直起身子刚想要拉白纯的手,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那小叛徒不合时宜的小跑着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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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那一世

来到大宋朝的第一次出远门,连叶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里既有兴奋,又有些许紧张,就像是要展开一趟新奇而又危险的旅行。

对于即将面对的,不知道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世界,叶青莫名的心里突然还有些紧张,甚至是有些五味杂陈。

白纯跟锦瑟两个人的情绪低落,一天下来都是有些闷闷不乐,这还是她们到了一起后,叶青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心里头难免有些落寞跟要分离的悲伤。

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根本不知道,叶青此次北上,到底要做什么,只知道事情决计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还会很危险。

难得的叶青又享受了一天,如同前些时日受伤的时候一样的待遇,不论是白纯,还是锦瑟,事事儿不让叶青插手,就让叶青如同一个真正的大老爷似的,背着手在诺大的府邸里,如同孤魂野鬼般,无聊的晃荡着。

该准备的一切自然也是由白纯给准备,包括叶青的换洗衣物等等,都是白纯亲自跑到叶青的房间,亲手帮叶青准备。

那块在白纯那里放了好几天手表,也再次被叶青戴在了手上,在白纯那里是如同手镯一样的装饰品,而到了叶青这里,却是他看时间,对照时辰的标准。

平安符被白纯做成了一个香囊,原本要让叶青戴在腰上,或者是揣在怀里的。

但叶青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戴在腰间,说是怕弄丢了。

于是无奈的白纯又只好按着叶青的要求,把那小小香囊的挂绳做长了一些,叶青说他打算挂在脖子上,这样或许比较管用。

独自坐在闺房里,用手比划着红绳的长度,一会儿又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高度,看着装着平安符的香囊,挂在自己脖子上摇来晃去,时不时因为胸前的高耸,而后被夹入中间。

脸色莫名的变的羞红的白纯,一阵阵的发烫,接连喊了几声锦瑟后,见楼上楼下并无动静后,又再次把平安符的香囊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而香囊自然而然的,被白纯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正中央的位置。

静静的侧耳倾听着楼下并无动静后,于是白纯紧张的伸出手,拿起手边刚刚剪红绳的剪刀,拉着自己一缕长长的秀发比划了一会儿。

而后手里的剪刀便伸向耳边不远处,随着剪刀咔嚓一声响起,白纯的手里多了一缕,自己那带着微微幽香的秀发。

再次喊了两声锦瑟,见还无动静后,白纯立刻摘下被她挂在脖子上香囊,而后快速的拆解开,把自己的一缕秀发盘好放进了香囊里。

做完这一切后的白纯,甚至是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芳心也因此噗通噗通的急跳着,仿佛下一刻就有可能从胸前蹦出来一样。

望了望自己眼前的珠帘外并没有锦瑟的动静,神色庆幸、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而后才开始继续缝制那,装了自己一缕秀发的香囊。

最后闻着那香囊上的淡淡幽香,紧紧攥在手里后,仿佛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香囊便自然而然的再次被她放在了胸前中间的位置。

忙活完了手里的一切,外面则是日已西沉,想着晚上晚饭后,再把香囊给叶青的白纯,心思又不由的落在了明日的离别上,一想起叶青此次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就又些嫉妒,明日跟叶青一同前往北地的燕倾城。

坐在梳妆台前,拄着自己的下巴,一只手下意识的捏着被她放在胸前的香囊,脑海里回忆着她自己,与叶青从第一次见面,再到现在的一切。

而那夜的暧昧,自然是她回味的重中之重,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夜里,也像是已经发生了很久很久。

晚饭后的叶青抹抹嘴,问着白纯那平安符弄好了吗,话刚刚说完,因为明日别离,眼睛有些微红的锦瑟,急忙站起身说去小姐的房间,帮叶青去拿。

但不想白纯却紧张的站起来,神情异样的连连说不用,一边让锦瑟去给叶青泡茶,一边说还有一些线头没有修剪,还是自己亲自去房间里拿吧。

叶青跟锦瑟看着一天都闷闷不乐,此时有些慌张的白纯匆匆离去,同时叹了口气。

锦瑟再笨,也知道小姐今日为何闷闷不乐,为什么显得有些多愁善感,而自己闷闷不乐,是因为小姐闷闷不乐,加上自己也舍不得公子离开这么句。

感觉自己洁白无瑕的额头,被叶青轻敲了一下后,恍然醒悟的锦瑟,只见叶青望着白纯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后说道:“一会儿告诉你家小姐我在书房。”

“那您还要茶吗?”

“废话,当然要,明日你想给我端茶倒水都没机会了。”叶青“诛心”的说道。

小叛徒瞬间瘪着嘴,眼眶比刚才更加通红了:“公子,锦瑟哪怕是来世也要……。”

“你这是打算明天给我送终吗?怎么来世都出来了。”叶青脸有些抽抽,又把锦瑟额前的刘海弄乱之后,才笑着离去。

锦瑟看着叶青的背影:“公子,锦瑟不是那个意思……。”

叶青往书房走去,一路上想着是不是离别之际,也该说点儿什么呢?或者是留封书信啥的呢?

自己笨拙的研磨,自己笨拙的看了看挂在笔架上的毛笔,却不知道自己这两把刷子,用哪个毛笔比较适合,毕竟偶尔练字时,都是白纯告诉自己该用哪支笔的。

“用那一支吧,对,就是手边那支。”白纯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锦瑟。

“这支?”叶青拿起白纯说的那支,看了看书房门口的白纯。

只见白纯默默点点头,而后跟锦瑟走了进来,锦瑟放下手里的茶水后,像是早就预感到了白纯跟叶青有话说,便说了句要去给那叶小白喂食,便低头匆匆离去了。

随着锦瑟的离去,书房内一下子气氛显得略有些尴尬,白纯紧握着手心里的平安符,看着叶青在找纸,好几次都想开口,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那平安符弄好了吗?”一边摆放着镇纸,一边看了看书桌旁边坐下的白纯问道。

“弄……弄好了,给给你。”白纯有些紧张的把手摊开,那红色的包裹着平安符与她秀发的香囊,正静静的躺在她洁白的手心处。

叶青从白纯的手心捡起那香囊,本想放在鼻尖闻一闻,但刚想如此时,想起当初自己亲吻银票的时候,白纯那剧烈的反应,于是只好作罢,顺手便戴在了脖子上,再把那香囊从领口掖进了衣服里面。

拍了拍胸前说道:“谢谢!”

白纯本以为叶青还会像上一次从自己手里接过银票时那般,闻上一闻,或者是……亲一下,但没有想到,叶青这一次却是干净利索的戴在了脖子上。

但即便是如此,看着叶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后,白纯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加速,有些慌张的找着话题道:“你……你要写信吗?”

“谈不上,有感罢了,帮本才子研磨,本才子突然间来灵感了,正好要赋诗一首,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我平安,我送你词赋。”说完后,还向正襟危坐的白纯抛了个飞眼。

白纯风情万种的白了叶青一眼,看着那随和的笑容,心里也不觉得安宁了很多,一边帮着叶青研墨,一边问道:“你是不是上次在涌金楼作词了?还有那斜风细雨楼也作了一首?”

“你怎么知道?你去……对不起,当我没问。”看着白纯研磨的手停下,真怕白纯一不高兴,把墨汁泼到自己身上,于是急忙抬手道歉道。

“大部分的词都是从青楼里流传出来的,所以你的词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文人士子,借着歌姬的唱作而扬名天下,歌姬借着名流雅士的词来提高身价,再正常不过了。”白纯一边研磨,一边轻声说道,深怕打扰了正仰头思索的,大词人叶青的灵感。

叶青低头笑笑,看着一手研墨望着自己的白纯道:“不说我还忘了,那这么说来,我现在也算是稍有名气的词人了?”

“嗯,是个大才子了。”白纯抿嘴笑着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融洽、和谐,叶青问着一些关于临安城文人士子,对自己词的看法,或者是白纯问着一些,明日什么时辰出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没有。

不过,铺展在两人面前的白纸,叶青依然是只字未写,倒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看了看之后递给了白纯说道:“送给你,以后要是府里没钱了,或许这个还能买点儿钱,救济下你跟锦瑟。”

“这是什么?”白纯从叶青的手里接过,两手在空中相触,却是谁也没有躲避。

“相思锁,据说是。”叶青淡淡的回答道,而后提笔写道:“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白纯听到相思锁三字时,脸上没来由的一红,像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娇羞跟紧张,侧头看着叶青手中的笔尖继续游走:“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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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无赦

对于白纯来说,昨夜里叶青做的那首诗,根本算不的是诗,而倒是那个亲手送给她的相思锁,才是让她心里感到甜蜜,以及幸福的东西。

相思锁的打造对于叶青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谁让他上一世的专业就是跟车床打交道呢。

而相思锁则是他用了不到三两的黄金打造,打造的一个直径不过一厘米大小,也就是所谓的六根板型相思锁。

而这种相思锁的打造,只要记得长度是厚度六倍,宽度是厚度的四倍这两个硬性条件外,基本上就可以打造出完美的相思锁。

白纯并没有送叶青出门,而是站在房间的窗户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野性的气息一样,远远的看着那人背着自己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纯还从来没有如此的失落、难受过,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甜蜜,同时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情在分离之时的孤独跟落寞,原来是这么的汹涌,让她恨不得紧紧跟随着叶青的脚步一同离去。

叶青站在府门口拍了拍红着眼睛的锦瑟的肩膀,安慰了下带着浓浓哀愁的小丫头,轻声道:“替我照顾好你家小姐,过的几日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可要把咱们家所有的人名都记得。”

“公子您放心,我跟小姐一定给她们取好听的名字。”锦瑟说话间都带着一丝的呜咽。

叶青再次安慰的拍了拍锦瑟的肩膀,没想到这一拍小丫头直接呜咽改抽泣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从眼眶里,如同决堤了的江水一般,哗啦啦的开始往下落。

“傻丫头,我这是出门办差,你这哭的稀里哗啦……。”

“锦瑟不哭了,锦瑟错了,锦瑟只是心里头……心里头有些难受……呜呜……。”话没有说完,小丫头一下子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看着快要哭成泪人儿的锦瑟,叶青也难免被感染,不过看着赵乞儿到来后,还是立刻让家里的丫鬟,带着锦瑟回去,而后跟赵乞儿交代了几句,便准备上马车到钱塘门外跟燕倾城汇合。

“都头,真的不需要我去吗?”赵乞儿站在车帘旁说道。

叶青掀开车帘,看着赵乞儿那张凝重的脸,用眼神指了指赵乞儿身后那自己的府邸道:“白纯跟锦瑟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还有,你真以为你在临安城里就轻松了?我昨天跟你说话的,你不会一句没听进去吧?城外咱们被金人伏击了一次,城内我又被伏击了一次,临安城上百万人,虽然不能挨个盘查,但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难道连生面孔进入临安城都不知道?难道金人进入我临安城,我们皇城司能做的就是卑躬屈膝?就不能把他们监视起来?”

赵乞儿一愣,而后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泛着寒光,比那天际边的鱼肚白还要冷寒光闪过,冷笑道:“属下知道了,您放心吧,大瓦子一带,在您从北地回来后,必然是咱们的第一消息源,我跟李横一定会……。”

“多用脑子,你脑子里头的家底儿,该翻出来用用了。”叶青嘿嘿一笑,指了指脑门说道。

“放心,范念德跟刘蕴古的事儿我会亲自盯着的,只要再有异常,我一定能查出点儿干货出来。”赵乞儿阴测测的一笑,那日叶青跟王伦在三婶儿酒馆,虽然他没有去,但昨日里叶青把一切缘由都跟他说了。

而今不论是王伦还是赵构,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相信空口无凭的叶青的判断,除非是你能拿出证据,证明那刘蕴古跟范念德之间有猫腻,证明那刘蕴古手里来自金人的密信,是通过范念德的商队,送达到临安的。

“前院白纯昨日里已经给你们十个人找好住处了,暂时就住在这里吧。我走了。”叶青伸手尴尬的拍了拍赵乞儿的肩膀,而后示意马车开始出发。

随着赵乞儿说出一路保重后,他原本是想要跟赵乞儿握手的,但伸出手的刹那间,才想起来这个时代不兴握手的,所以只好在空中僵了下,然后飞快的改成拍了拍赵乞儿的肩膀。

燕倾城的马车早已经在钱塘门外等候,李横、梁兴等人,则是护送着马车,看到叶青的马车接近后,李横则是拍了拍燕倾城的马车,而后燕倾城跟幽儿,便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叶青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李横旁边,多日不见的燕府护卫总管司徒松,司徒松顿时神色一僵,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谁也想不到,被贬到商贾豪门看家护院的禁军,竟然有朝一日,而且还是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副统领啊。

“小……小的司徒松见过叶大人。”司徒松神色比哭能稍微强一些的行礼说道。

“怎么,你要带他去北地?”叶青没理会司徒松的见礼,而是直接问着神情略显兴奋的燕倾城。

看着燕倾城那兴奋不已的样子,再想想白纯从昨日起就落寞寡欢的样子,完全是个鲜明的对比啊。

“父亲安排的。”燕倾城撅了撅嘴,小女儿态十足,但语气却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自己欢天喜地的下车,本想着这一路上能够作伴,应该不止自己一个人兴奋吧?谁想到刚在城门口见面,他就绷着一张脸,在这挑自己的毛病。

“你回去吧,你家小姐的安危我负责了,保证不会少一根汗毛。”叶青淡淡的看着司徒松说道。

“这……这小的没法回去交代啊。”

“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在路上多保护一个废物。”叶青扫过李横,以及身后的几个禁军,还有那十来个,原本跟随着司徒松一同北上的燕家护卫说道。

“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啊。”燕倾城气急,低声在叶青耳边说道。

大早上的你就摆脸子,现在更是直接做起我的主了,你什么意思?真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了,还是当官当的开始蛮横起来了。

“这是为你好,即便到了北地,我也会找人保护你去打理生意,根本用不着他们跟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先去渡口。”叶青看了一眼燕倾城旁边的幽儿,而后就听见幽儿急忙举手说道:“我要跟着小姐去,你……你要是落下我不管,我就不让小姐陪你去。”

“没人说不让你去。”叶青笑了笑,这幽儿跟锦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嘴硬人怂的主儿。

燕倾城极为无语,但看着叶青那一脸不容商量的样子,心里又怕这一路上因为这点儿小事儿,闹的两人之间充满了不愉快,那样的话,岂不是与自己想象的结伴而行就背道而驰了?

于是心里打定了以后再跟叶青算账的主意后,便示意司徒松等一众护卫,随着李横回去吧。

叶青走到李横跟前,轻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再次上了马车,跟随着燕倾城的马车往渡口行去。

两架马车赶到钱塘江渡口的时候,朝阳也已经缓缓从东方,带着一股勃勃生机升起,泼李三带着四十个禁兵,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马车到来后,急忙跑了过来。

“船已经停好了,就等咱们上船了。”泼李三在叶青跳下马车后,第一时间说道。

“官船?”叶青皱了下眉头。

“半官半商,算不得是官船。”泼李三显然是已经上过船了,不然的话,不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

“看来我又被王伦那太监给骗了,他告诉我是私船来着,说是怕引起他人的怀疑!”叶青低声对着泼李三抱怨了一句,而后不由自主的望了望临安城嘉会门的方向。

而那里正是对着临安城皇城的正门丽正门,此时不用上朝的赵构,带着王伦则是再一次游走在皇家林园内,因为西临凤凰山的缘故,所以赵构这一次并没有在点将台处多做停留,而是依然沿着雅静的山坡,缓缓向上而去。

站在能够眺望整个钱塘江的山坡上,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带着一丝丝的金光,使得凤凰山脚下的皇宫,看起来是格外的金碧辉煌。

赵构转身望着同样金光闪闪的钱塘江,依稀能够看见,那个用来以防金人打过来后,朝廷可以顺利逃亡海上的码头处,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忧色。

“成功与否在此一举!”赵构静静的望着那码头处,虽然不知道叶青等人会坐那一条船,但他还是寄希望于叶青,希望这个被自己选中的年轻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回太上皇,依奴婢前夜里与叶青遇刺一事儿上来看,以他的身手杀人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是以有心算无心。奴婢相信叶青定然能够为您分忧解难的。”王伦躬着身,翻了翻眼皮子,也只能看见那条波光粼粼的钱塘江,至于那皇家留下来后路渡口,却是没有看见。

“那若是真如他猜测般,人数不对呢?甚至……甚至不是那几个人呢?”赵构突然回头,看着王伦问道。

身后的朝阳衬托着赵构有些因为爬山而佝偻的身材,使得正面向他的王伦,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赵构,无法看清楚太上皇脸上的表情。

“金人多诈不假,奴婢以为……不论是谁,只要不过来您大可不必想,但凡想要过来的,没有……。”

“没有不可杀之人可是?即便是真的赵氏后人又如何!被金人玷污后的北地赵氏,已经没有资格获得朝廷的承认!杀无赦!”赵构突然间须发皆张,语带杀气怒道。

可以想象,此时的赵构,心里积聚了多少对金人的恨与怨!甚至是北地留在金国苟延残喘的赵氏,都被他统统的恨在了心里!

为何当初就没有一个人敢于维护自己的母妃!而要让她受那奇耻大辱!从而让自己一辈子在金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ps:每天都要上班,下班后基本上除了吃饭,就是在电脑前坐着。所以能够三更,真是平日里一点点攒下来的,但即便是如此,还是会有瑕疵。不过还好,终于换地图,要出发了,算是第一部完结了。关于接下来的剧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看法和建议,如果有的话,不妨在书评区留言,咱们一起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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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淮南东路

站在船头吹着江风,叶青又是一阵阵的恍惚,自从驶离了码头后,燕倾城跟幽儿则是在船舱里安置随身带来的物品,而他自己自从上了这被称之为木兰舟的大船后,就开始恍恍惚惚。

琐碎的事物交给了泼李三来处理,而他自己则是如同第一次出门旅游的游客一样,内心则是一阵阵的恍惚跟茫然。

江面上的游弋的船只或大或小,一面面风帆在朝阳下缓缓升起,但叶青条件反射的却没有听到那一声声汽笛声,反而是依稀能够看见,岸边的一些纤夫正拖着绳子,拉动着一些船只缓缓靠岸。

一会儿打量下钱塘江两岸的风景,一会儿回身望望这足足能够容纳五百人的大船,除了他们几十人外,还有两百多其他人一同乘坐这艘船前往扬州。

不到一半的人数,使得这艘船并不是很挤,反而还显得有些空旷,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些文人士子,或者是商贾雅士从船舷边经过。

如今的河道依然还是沿用着隋唐运河的河道,作为江南的主要交通工具,江面上随意的扫上一眼,就能够看见不少不同类型的船只经过。

从杭州出发,沿着运河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到达长江口,而后再走更为古老的,春秋时期,由吴国开凿的连接长江和淮河的邗沟,便可经洪泽湖而后到达紧邻淮水的泗州。

而叶青他们一行,显然并不需要从邗沟绕水路前往泗州,毕竟他们只是人数多,但并没有其他货物,所以在过了长江后,他们便会从扬州下船,而后走陆路前往泗州,如此虽然时间差不多,但距离上却是近了很多。

叶青从不相信南宋的繁华是真繁华,当然,他相信以临安城为首的几个大城,足够繁华到令人咋舌,但其他远离了南宋都城后的地方,特别是长江以北、淮水以南的南宋疆域,显然就无法跟临安城的周边相比较。

两岸绿油油的庄稼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现在想的,如果自己穿越过来到了一个农家的话,估计自己得饿死在田地里,或者是茅屋里。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燕倾城的声音在叶青耳边响起,高挑的身材、漂亮的脸颊,以及那随着江风轻轻舞动的裙摆,把燕倾城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

“身材真好!”叶青竖起大拇指,看着自从上船后,显得极为兴奋的燕倾城说道。

“讨厌!没个正经!”燕倾城捋着耳边被江风吹乱了的秀发,而后急忙接过幽儿递过来的一件,斜襟宽袖绣花褙子套在了身上。

“没想什么。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兴奋呢?看着可不像是为自家的生意而忙碌的生意人,倒像是去旅游似的呢。”叶青看着燕倾城嗔怒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倒是没有生气自己言语上的轻薄,于是靠着船舷转过身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南来北往、风餐露宿的生意人该是个什么样子?”燕倾城谈话兴致颇高,跟叶青一同站在船头,虽然燕倾城足以称得上玉女,但叶青在南宋人的眼里,却是连半个金童都算不上。

所以一些经过他们身边的文人士子、或者是其他船客,都会在惊艳于燕倾城的美貌同时,而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叶青后,微微摇头惋惜着鲜花终究还是被猪拱了。

“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叶青随和的笑着道:“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相信,看你的样子就看出来了。不过我小时候倒是跟我父亲去过两次泗州,后来跟我兄长也去过一次,而后就没有再去过了,所以这一趟出门,兴奋一些也是在所难免,是不是呢幽儿?”挽着旁边幽儿的手臂,燕倾城侧头调皮的问道。

“是啊,咱们都好久没有出来玩儿了。”幽儿急忙点头道,对于船上的人跟物都很兴奋与好奇。

叶青看着两个欢快的人儿,笑了笑问道:“出门就不怕遇到山贼匪寇?我大宋朝除了钱多,就属山贼匪寇为多了。”

燕倾城无语的白了叶青一眼,像是埋怨叶青的话语煞风景,而后才无奈的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反朝廷的起义如今还是很多,时不时就能在临安城听到,哪里哪里又有人反朝廷了,朝廷又抽调哪个屯路大军过去镇压了,然后没两个月就班师回朝了,然后又有哪个地方反朝廷了,如此反复着就没有停歇过。”

“你们当然体会不到为何百姓会造反了,商贾在大宋朝不比前朝那么低微……。”叶青摇头说了一半,只见不远处几个文人士子在那里交头接耳,时不时的望向自己这个方向。

叶青自然是不会自我良好的以为是在看自己,身边站着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文人士子没有第一时间凑上来,已经算是够克制的了。

叶青没理会不远处那几个年轻的文人士子,而后继续说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秦桧死后,临安城内不论是官员还是豪门,都称秦家如今是家道式微,但即便是如此,去年一年收租米就达十万斛。清河坊因张俊而闻名,他在世时,家中每年岁收租米可达六十万斛。这还不算是最多的,淮东豪强张拐子,岁收七十万……!”

“那你这次北上,不会是朝廷要对那张拐子下手吧?”燕倾城看着叶青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有些不安的小声问道。

“当然不是,跟我又没有关系。何况……过了长江之后,在淮水跟长江之间的疆域,到底谁说了算还不知道呢,我没事儿触那个霉头做什么。”叶青两手揣在袖子里,老实人模样儿道。

“但咱们可是从扬州下船改走陆路啊。扬州、楚州、泗州、真州、海洲、通州、滁州可都是属淮南东路,而且……。”燕倾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说道:“确实是如你所说,只要过了长江,进入淮南东路,特别是扬州后,不论是哪里的商贾,只要是从泗州过来的,水陆两路,都有淮南东路的各种赋税,也难怪百姓要反了。”

叶青笑了笑不说话,看着那几个年轻的文人士子,商量了一阵后,整理了下衣衫,看样子要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于是直接扭过头面对着江水,思绪却不由自主的翻飞着,南宋……看似一个富裕到极致的朝代,特别是在后世被粉饰了以后,完全成为了一个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的太平盛世。

不论是张俊还是秦桧死后,当那些原本被他们兼并的土地被朝廷收回后,并没有成为朝廷的官田,而是辗转一圈后,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朝中权贵的手里。

人们都很喜欢说南宋富裕,经济比例占世界多少多少,却不知道,南宋的重税,可是远远超过北宋以及前朝的。

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甚至是一些离临安城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如同长江以北、淮水以南的淮南东路,增设的地方性赋税,就完全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能够承受的。

而这些赋税之所以还能够被朝廷默认、接纳,最为重要的就是,他们打着供应军费的名义,来封堵长江以南的那帮官老爷,以及赵构与当今圣上的嘴。

任谁都知道赵构怕死、怕丢了江山,扬州等地在南宋初期也曾被金人侵占,一度过江打到建康等一带,而所谓的镇江,便自然是成了长江以南的军事要镇。

而与镇江隔江相望的扬州等地,身为长江天险前的第一道防止金人南下的防线,自然是更被赵构跟朝廷看重。

因此,淮南东路的官场,完全可以放开了手脚、巧立名目,设置数目繁多的各种赋税,来中饱私囊,从而还能让朝廷对于他们无话可说。

但整个南宋显然并非是只有淮南东路一路如此,其他路虽然不敢像淮南东路这般明目张胆,但各种赋税自然也是小不了,纵观南北两宋,农民起义恐怕也是最多的吧?

如果平常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而且不用愁赋税的话,谁会没事儿搞个造反、弄个起义?

哪怕就是如今的宋孝宗时期,成规模的农民起义就基本上没有断过。

宋孝宗继位之初,广南西路的王宣、钟玉起义、李云起义,再到前两年官府向各地强制配卖乳香,燕倾城的兄长燕庆之所在的彬州李金起义,以及桂阳军南下广南东路,连破连州、英州等地。

荆湖北路的茶农与茶贩在赖文正的组织下起义,时任提刑的辛弃疾率军镇压等等。

总之,南宋这个时代,歌舞升平的背后,就像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妇人一样,你不知道她这一身的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付出了多少代价,以及尊严换来的。

所以在叶青看来,即便是江水两岸的庄稼长势再旺盛,那也不过是土豪劣绅的私有财产,跟百姓们完全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这些你都怎么知道的?”燕倾城有点儿愕然,刚才叶青说起彬州时,她还有些担心,但当叶青说燕庆之过去后,那里的起义早就被镇压了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皇城司里记载的东西多了,件件触目惊心,这些都还是明面上的。别忘了,皇城司之所以被称之为虎口衙门,可是在赵构在位、秦桧为相的时候。”叶青脸上带着笑,那几个文人士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却没有一人是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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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队官vs副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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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队官vs副统领

叶青并没有帮燕倾城解围的打算,反而还是一脸随和微笑的站在旁边,看着那四个年轻的文人士子,一一向燕倾城介绍着自己的名字,而后一个个翘首期盼着,燕倾城说出自己的名字。

幽儿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冷的燕倾城,而后又看了看另外一边,微笑着打算看好戏的叶青,求助的眼光刚递过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另外的声音。

“燕小姐?你怎么会在此?”

叶青跟幽儿以及燕倾城放眼望去,只见从船舱里,此时恰巧出现两个青年才俊。

说是青年才俊毫不为过,两位身着锦衣宽袖长袍的男子,一个英俊潇洒、一个风流倜傥,虽然与汤鹤溪比起来,在俊俏的程度上差了一些,但说是美男子也毫不为过。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李元今日竟然有幸在船上遇见燕小姐?”那个名叫李元的年轻公子哥儿,望了一眼刚才说话的罗世传,而后冲着燕倾城说道。

燕倾城看了看正走向他们跟前的两个人,原本冰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冲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还好这家伙吐字比较清晰,不然的话,你家小姐的清白就要被人玷污了。”叶青双手抱胸,俯身在幽儿耳边低声笑着道。

“为……为什么?”幽儿有些茫然,看着神情轻松的叶青问道。

叶青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压根儿不懂船跟床大舌头很难分清吗?

于是掠过这个自己挑起来的话题,低声问道:“看样子这两人跟你家小姐认识啊,什么来头?”

“他们喜欢我家小姐,两个人都是临安城有名的商贾,估计也是打算去泗州,今日恰巧在此碰上了。”幽儿以手遮着叶青的耳朵低语道。

“原来如此。”叶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还一直奇怪呢,以白纯的美貌,即便是成了“寡妇”了,汤鹤溪依然还念念不忘呢。

燕倾城的姿色丝毫不比白纯差,但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过、看到过有人追求燕倾城,倒是让自己以九朵玫瑰,半追到手了呢。

“那个罗世传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跟我家公子乃是好友,自从我家公子去了彬州上任后,他也不怎么来了,而且我家公子也不喜欢他,经常说那个罗世传接近他,是为了讨好小姐。”幽儿再次单手罩着叶青的耳朵,八卦着她家小姐的追求者。

“那那个呢?”叶青眼睛看了一眼,正与燕倾城寒暄的另外一位,叫李元的说道。

“他也追求我家小姐呢,原本跟我家公子一同应试,但可惜没中,据说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好几天后,便开始接手他家的买卖了,不打算走仕途了。”幽儿跟锦瑟绝对很像,在叶青面前出卖起自己的小姐来,那叫一个痛快。

当然,这也是因为两个小丫头,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小姐,跟叶青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才会让她们对叶青变得毫无戒备之心,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燕倾城此时顾不得幽儿跟叶青在旁边嘀咕什么,无论是罗家还是李家,都是临安城有名的商贾,而且人家向来是光明磊落,前两日那新烛一事儿,两家就放出了话,绝不参合、觊觎燕家的方子。

所以即便是只冲这一点儿,燕倾城对于这两人,自然是不能向对待故意搭讪的四个士子一样,冷脸相待。

李元看了看那四个正望向他跟罗世传的四个士子模样儿的年轻人,自认潇洒的行礼道:“四位兄台可是与燕小姐认识?还是说四位兄台与燕小姐乃是萍水相逢?”

李元刚刚说完,而后那罗世传也神态傲慢开口道:“若是四位与燕小姐不认识,还请四位离开此处,我们二人与燕小姐相交已久,还望四位行个方便,去别处欣赏风景如何?”

“这里又不是你们的私人之地,这里是船上,任何人都可以站在这里,所以为何是我们四人离开?”其中一个士子,眼看他们四个人相识佳人不成,而且还要被人赶走,当下感觉当着佳人在前,若被人赶走的话,脸面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的说道。

幽儿跟叶青看着那士子脸色有些涨红的说道,而后又悄悄扯了下叶青的衣袖说道:“完了,你没用了,我家小姐有护花使者了。”

“你……你小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没用了?”叶青差点儿被幽儿的话呛到,瞪着眼睛质问道。

“刚才你还看热闹呢,现在有人替我家小姐解围,你自然是没用了啊。”幽儿挺了挺自己那含苞待放的胸脯,神色之间越来越像燕倾城傲娇时候的样子。

此时的叶青跟幽儿,不知不觉的,随着燕倾城跟李元、罗世传以及那四个士子辩论,而被人家不知不觉的,隔离到了那无形的圈子外面。

所以此时的叶青跟幽儿看起来更像是单独一伙,而那李元、罗世传以及四个士子,包括燕倾城,则像是另外一伙的人。

“我哪有看热闹,人家过来打个招呼,我总不能就把人家赶走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又没有唐突你家小姐,我倒是想保护,想给你家小姐争脸都没机会啊。”叶青见老底被幽儿揭穿,于是急忙圆着自己刚才的态度。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在未暴露真实的意图之前,自己也确实不好让人家离开,所以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不是?

“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好像有意要看小姐如何应付那四个士子。”幽儿并不笨,想了下说道。

而后抬头看向叶青时,只见叶青正注视着燕倾城的方向,而这时那四个士子,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别处走去。

罗世传志得意满的笑了下说道:“不拿点儿真东西吓唬下他们,他们还真是不死心啊。”

“罗兄难道是真从军了?”李元料想不到,刚才的罗世传,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禁军队官的腰牌,甚至还隐隐的告诉那四个人,他是皇城司的人。

于是那四个士子一听是朝廷的武将,而且还是皇城司的人后,立刻一个个心有不甘的离去了,临走还不忘多望向了燕倾城几眼。

“也算不上是从军了吧,不过是家父的至交在皇城司任职,也不知道为何就看上了小弟,所以便招揽到了皇城司。”罗世传装作谦虚的说道。

却没有把他父亲花了大笔的钱给皇城司,而后他才算是被塞进了皇城司挂了个名。

而这一切,也是源于燕倾城的兄长燕庆之高中进士之后,被朝廷在极短的时间,任职到了彬州后,罗世传不满于自己的地位被燕庆之落下,所以他们一家才狠下心来舍得花这一笔钱,给他谋了一个挂名的差事儿。

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罗世传傲然的掏出腰牌,而后那四个士子便面面相觑的场景,李元心里不由升起一阵的苦涩。

相比较于罗世传,他便没有那么好的父亲了,自己落榜之后,家里人虽然也同样担心,但却是从来没有想过通过金钱,来帮自己谋个一官半职,或者是如同罗世传这般挂名的差事儿。

于是此刻,两人当着燕倾城的面,显然是已经分出了胜负,虽然同样都是商贾,但无奈如今罗世传还有一个皇城司队官的挂名,而他自己?还是一个孑然一身、落榜的商贾罢了。

叶青跟幽儿离得并不远,所以当罗世传跟李元的对话,传到两人的耳朵里时,幽儿则是飞快的望向了叶青,眨巴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在问叶青,你是皇城司的副统领,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叶青低声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的主人说道。

“不会吧,你可是皇城司的副统领啊,你连你自己的属下都不认识?”幽儿不敢置信的问道:“那他会不会是假的啊,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小姐啊,免得被他骗了。”

“幽儿你是不是傻?”叶青鄙夷的问着。

“为什么我傻?虽然我知道我不聪明……。”

“你不会以为你家小姐会喜欢他吧?即便他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官……。”

“但一个队官的身份已经够大了啊,你或许不知道,一个队官或许在临安城不算什么,但若是出了临安城,那一个队官的身份可是很了不得的。而且咱们这一路上,如果有他照应着,有他从旁帮咱们说话,什么市舶司、官府衙门的人,咱们都可以统统不怕,都不用被盘查,有着很多很多的便利跟好处呢。”幽儿郑重其事的跟叶青说道,神态就像是叶青刚才鄙夷她的神态一样。

叶青彻底无语,眼前放着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城司副统领,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给好脸色看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皇城司副统领的面,说一个挂名的皇城司队官有多厉害!

你真当我这皇城司副统领就是个名字吗?还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个小丫头片子了,让你在这个时候,分不清楚谁官大官小啊。

“我……幽儿,我真服了你的逻辑了,你能活到现在……确实挺不容易的。”叶青气结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着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的眼睛的幽儿说道。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带着你的丫鬟离开此处,在下三人在此有要事儿相商。”罗世传看了看旁边不远处,叶青跟幽儿两人说道。

“什么?”叶青跟幽儿同时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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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蒲卢浑

幽儿不满的是这个罗世传竟然把她当成了叶青的丫鬟,即便你是皇城司的队官也好,你贵人多忘事儿也罢,可毕竟当初你跟我家公子来我们燕府时,你还当着我家小姐的面,夸我懂事聪明呢。

怎么现在一转眼,就不认识我了?还把我当成了这个家伙的丫鬟!

叶青惊讶的是,自己跟燕倾城是一伙的啊,而且她的丫鬟跟自己正在说话,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跟燕倾城,以及丫鬟之间的和谐关系,是一伙儿的吗?竟然还让自己离开?

罗世传显然没有料到这一主一仆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他对于幽儿并没有什么印象,即便是每次去燕府,也是因为燕倾城而去,注意力也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国色天香的燕倾城,对于幽儿,自然是不太认识。

而看着与他们二人年纪相仿的叶青,自然而然的就给归类到了,是与刚才那四名士子一样的动机当中,都是为了过来搭讪燕倾城罢了。

燕倾城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罗世传,他……竟然让叶青跟幽儿离开?他……难道他误会了自己跟叶青不是一起的?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的燕倾城,看着叶青跟幽儿那不可思议的反应,而她也就如同刚才叶青的反应一样,选择了默不作声,倒要看看叶青跟幽儿如何应对。

幽儿刚要上前解释,却见叶青拦住了她,微笑着对那罗世传说道:“人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若是二位觉得船头不方便,可以去船尾谈事儿。毕竟此船上有两三百人呢,总不能你去哪里,哪里的人就该避开吧?”

“哦,这么说,兄台是不肯行个方便了。”罗世传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容,望了一眼李元,跟一言不发往一侧挪了挪脚步的燕倾城说道。

佳人面前,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脸面更为重要了,当初燕倾城的兄长高中进士,而后极短的时间内又去了彬州任县尉,而自己那时候却还只是一介商贾之子,身份上的落差,让他不再好意思去燕府找燕倾城了。

而现在自己乃是皇城司的队官,其官位虽不高,但跟县尉比起来,恐怕论到实际上,自己可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自然而然的,他又觉得自己有资格跟燕庆之平起平坐,也就又有了追求燕倾城的资格了。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叶青笑着说道,视线却是毫无顾忌的望向燕倾城。

罗世传嘴角不屑的笑容渐渐变冷,在燕倾城跟李元的面前,自己绝不能栽了面子,让燕倾城看不起才是。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兄台如此不通情达理,就不怕给自己这一路上招来横祸吗?”罗世传冷笑着往前迈出两步,看着叶青语带威胁道。

“哦,这是威胁我吗?”叶青依然不为所动的笑着道。

“认识这个吗?”罗世传再次把自己皇城司的腰牌拿了出来。

铜质的腰牌闪闪发光,看起来极为精致厚重,皇城司三个字,更像是嗜血獠牙一样,让知道这三个字意义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打个寒颤。

“皇城司队官罗世传?没听说过。”叶青叹口气,伸手接过那面腰牌在手里看了看,继续说道:“真不知道你这牌子怎么来的,皇城司里怎么会混进你这样的人呢?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罗世传神色一冷,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见了皇城司腰牌,依然能够无动于衷的人。

“没什么意思,从今日起,你将不再是皇城司的队官了,即便是挂名都不是了。”叶青笑着说道。

“即便你是皇城司的人,难道就凭你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离开皇城司?我不信。”几人的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叶青等人望向声音的方向,只见一个金人打扮,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缓缓向这边走过来,一头浓密的长发,鹰一样的目光,不算是太高大的身形,但却给人一种危险不安的感觉。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左耳上戴着一个大大的金色耳环,随着他的走动,在耳边金光闪闪的晃动着,甚至是有些刺眼。

“是吗?”叶青看着走到跟前的金人,随和的问道。

“不错,我相信你不敢如此做,对不对叶统领?”金人的眼神里充满着挑衅的意味儿,一语道破叶青的身份说道。

“你是……你是刚刚前不久,以在燕家一个小小的禁军护卫身份,晋升为皇城司副统领的叶青?”罗世传听到金人喊出叶统领三字后,飞快的看了一眼燕倾城后,而后大惊失色的看着叶青问道。

“不错,我就是禁军叶青。”叶青并不是在回答罗世传的话,而是看着那金人说道:“金国有大人物到我大宋,皇城司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是我们的失职啊。”

叶青心里瞬间闪过那夜自己跟王伦被刺杀时的场景,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感觉到,应该跟眼前这个金人脱不了干系。

但无奈赵乞儿等人,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金人是从临安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这位皇城司的罗队官就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达你们大宋都城临安的,不是吗?”金人嘴角的笑容仿佛都带着一丝丝的杀意般,看了一眼叶青,又看了一眼罗世传后说道。

其神态表情上,显然一点儿也不避讳他自己跟罗世传相识的关系。

“果真如此?”叶青手拿罗世传的腰牌,再次看了一眼后,向罗世传问道。

“是……是……是认识,但……但我们只是生意上有些来往,并无其他……。”罗世传有些结巴的说道。

罗世传也不傻,前些日子金人跟着罗家的商队到达临安城时,人数有二十人之多,但没停留几日,回去的时候,人数则是少了十人。

而就在昨日,临安城便传出了有十名身着黑衣的金人,莫名的死在了石门巷。

这让他在心里也不得不嘀咕,石门巷里死的那十名黑衣金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浦卢浑带到临安的金人。

“金人来我大宋,入我大宋都城临安,你身为挂名的皇城司队官,竟然不知道禀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叶青看着罗世传问道。

而后那只拿着罗世传腰牌的手,在铺路魂的注视下,缓缓的伸到了船舷外面,看着浦卢浑那依然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而后手轻轻一松,那罗世传的腰牌,便从手中滑落,掉入到了江水里面。

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与幽儿站到了一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这个举动,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急忙以手捂住嘴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叶青如此鲁莽的举动。

罗世传料想不到,叶青竟然真的当着金人的面,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那皇城司队官的腰牌,很轻松的就给扔进了江水里。

“你知道我?”浦卢浑此时脸上才显出凝重,皱了皱眉头问道。

对于叶青当着他的面,把那罗世传的腰牌扔进江水里,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悦,毕竟自己刚刚说了他不敢,但没想到很快就被叶青打脸了,这让他在罗世传一家眼里的威严,显然是受到了折损。

“原金国刑部侍郎完颜胡沙的属下,在完颜胡沙莫名死在我大宋后,据说是由一个叫浦卢浑的人接替了他刑部侍郎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你?”叶青依然笑着道。

而这一切,还是在早上刚刚上船时,早到的泼李三悄悄告诉自己的,半官半商的船上,竟然还有十数名金人,为首的是新任金国刑部侍郎浦卢浑。

“不错,正是在下。既然如此,我是不是现在就该拿下你回我大金问罪!我大金勇士可是有五个人被你杀了的。”浦卢浑冷眼望着叶青说道。

随着他说完话,只见从船舱不远处,便飞快的跑过来十数个金人,个个手中拿着兵器,杀气腾腾地看着叶青等人。

“就这十个人?少了点儿吧?”叶青随意的扫了一眼几人,而后看着泼李三等人,也缓缓从船舱里面走了出来。

蒲卢浑顺着叶青的视线往后望去,眼见数十个人从船舱,神色凌厉的正往这边缓缓走过来,回过头看着叶青说道:“怎么?想以多欺少?不过你敢吗?”

“不敢。”叶青痛快的回答道,而后也向前迈了两步到蒲卢浑的跟前。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两步的距离,只见叶青看着浦卢浑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但若是你敢在我大宋犯法,我绝不会放过你!即便你是金国的刑部侍郎,在我眼里顶多算是个狗屁!”

“你……。”蒲卢浑面对叶青的羞辱跟咄咄逼人,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作。

这在罗世传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蒲卢浑是什么人,那可是在随着罗家商队一路南下时,罗家商队的护身符啊,来的一路上,没有哪怕一个衙门口敢于拦阻,盘问,却不想在面对叶青把他当成狗屁时,竟然隐忍了下来。

“若是不相信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抓你!杀那八个伏击我的金人时,你们金人应该感到庆幸,该庆幸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叶青。若是今日今时还敢伏击我,即便是大宋少了能让你们金人胆颤的岳武穆元帅,我也照样能让你从此再也回不到你们金国。”叶青对视着蒲卢浑阴冷的目光,语气依旧淡淡的说道。

“你以为我会上当?”蒲卢浑突然间裂开大嘴笑了起来,满嘴的黄牙看起来格外的恶心,说道:“今日这番话我记下了,过些日子我还会来贵国都城的,到时候在你们的皇帝,也就是我大金皇帝的侄儿面前,希望叶统领你还能如此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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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扬州

叶青并没有强留罗世传,问清楚他跟金人蒲卢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何况即便是自己想问,恐怕蒲卢浑也不会答应。

而这也不过是船上的一个小插曲,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蒲卢浑等人则是会刻意避开叶青等人,只要叶青等人出现在船头,他们便绝不会出现在船头。

而李元、罗世传在清楚了燕倾城这一次北上泗州,原本就是与叶青一路同行外,眼里的神色则就显得格外的复杂了,特别是李元,每次看到燕倾城笑对着叶青时,心里头就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蒲卢浑同样会暗暗的在角落里打量着叶青,自然是因为他认得叶青,那夜里虽然离的很远,但在白天的时候,刘蕴古就已经在远处,给自己以及安排刺杀的黑衣人,指出了叶青是谁。

所以当在船上看到叶青时,蒲卢浑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刺杀的事情败露,这叶青是跟着上船来拿人来了。

但反过来一想,这叶青如果知道那夜是自己派人刺杀的他,那完全就没有理由上船才是,该让船不开动,直接把自己拿下才对。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看着自发生口角之后,叶青对自己等人并无过多的注意后,蒲卢浑一开始稍有不安的心,也算是落到了实处。

叶青等人在过了镇江,船到达扬州之后便下了船,而蒲卢浑等人却是继续坐船,直达泗州。

罗世传望着那登上码头的高挑背影,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紧了一些,他心里真的是感到不甘,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佳人,跟那叶青在一起不成?

“是不是心里很不甘心?”蒲卢浑的声音突然在罗世传的身后响起。

“啊……蒲大人。”专注于燕倾城背影的罗世传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有些心虚的称呼道。

蒲卢浑那一双显得阴狠的眼睛,直直望着罗世传,而后看了看渐渐在码头消失的叶青等人的背影,低声说道:“只是在这里暗自偷看,可无法让你把美人弄得到手。说句实在话,那美人儿就是连我看了都心痒难耐呢,比起当年我大金国从你们大宋皇宫带走的嫔妃、皇后了什么的,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蒲大人……。”

“先别急着否认,好好想想。俗话说的好,美女配才子、宝剑赠英雄。若是错过了这倾国倾城的佳人,我可都是替你感到可惜,刘蕴古恰好跟我认识,一块儿腰牌不过时我一句话的事儿。但……你要是真心倾慕那佳人,说不准我倒是能够帮上你不少忙,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份胆量。”蒲卢浑眼中闪烁着杀机,蛊惑着罗世传道。

如果可能,他确实不希望叶青还有回到临安城的机会,何况他也知道,叶青此番目的地,便是陪着那美人儿前往泗州,所以到了泗州,不愁没有机会干掉他。

罗世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蒲卢浑的话,而是依然目不转睛、呆呆的望着那佳人背影已经消失的码头,回忆着脑海里燕倾城在船上对叶青的一颦一笑,心里不由的就充满了嫉妒跟愤恨。

“不知道蒲大人有何教我?”罗世传继续望着码头说道。

蒲卢浑像是早就知道罗世传会答应一样,所以他说完后,便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继续轻松的站在罗世传的身后,等待着罗世传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办,到了泗州之后,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让你从泗州就能够抱的佳人归。”蒲卢浑笑意浓浓的说道,不过心里却还是加了一句,得先让我享受一番你才能带走佳人。

“好!我听您的。家父在出发前也嘱咐了,这一路上若是有什么变故,一切都听蒲大人安排。”罗世传继续望着那码头,仿佛已经看见燕倾城焦急的出现在码头,正在四处张望着自己的身影。

走上码头的数十人,叶青与燕倾城走在前方,而燕家在扬州的铺子,早就已经派人过来接了,甚至从昨天就有人在码头等候着,只不过是没有等到他们家小姐罢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簇拥着小姐跟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燕家在扬州的总管,跟旁边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拦在了叶青跟燕倾城的前头。

一辆马车显然不可能坐下燕倾城跟叶青,所以叶青这个堂堂皇城司副统领的待遇,再一次降到了燕家护卫的待遇,再一次坐在了车辕上,带着泼李三等人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绍兴三十一年,金帝完颜亮率军突破淮河南下,两淮宋军溃不成军,使金军如入无人之境,直逼长江,先是在采石被虞允文击败,而后完颜亮又移兵扬州,虞允文则急忙赶到镇江与完颜亮隔江相望,最终大败金军。

而随着完颜亮被虞允文大败之时,他的弟弟完颜雍却在辽阳称帝,于是退无可退的完颜亮,只能命令金军强攻渡江,但不想内部早已经出现了矛盾,甚至有人早已经投靠了他的弟弟完颜雍。

于是在他下令三日之内,若是不能渡江成功,便将随军大臣全部处斩的第一夜,他就被兵马都统领耶律元宜、都总管徒单守素,与完颜亮近卫军将士共谋,于次日拂晓发动兵变,完颜亮被箭矢射中,又经叛将纳合斡鲁补上前刺杀。

据说完颜亮中剑后手足犹动,于是叛将们缢杀了他。而后由耶律元宜代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率军北还,接下来又派金使议和。

“所以啊,这扬州城如今虽安稳了不到十来年,但人口却是没有怎么增长,从金帝打到扬州后,人数从数十万,到现在的十几万人,唉……任何时候看啊,都像是一座危城似的,老百姓即便是在此安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王总管像车辕一侧的叶青介绍着扬州城。

依然有些破败的城门,仿佛还残留着昨日金军铁骑践踏的痕迹,破败的城墙虽然经过了数年的整修,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显得岌岌可危,仿佛一场声势浩大暴风雨,就有可能让这城墙轰然倒塌。

“那是不是就是观音山?”叶青随着马车进入扬州城后,指了指视线里的一座山问道。

马车里的燕倾城跟幽儿无语对望着翻了翻白眼,观音山在城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的。

“不是,不过要是从北面的城门出去倒是能够看见。”王总管看起来很稳重,脸上同样是带着稳重的笑意说道。

“扬州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啊。”叶青坐在车辕上,打量着有些萧条的街道,喃喃说道:“不过扬州也是一个倒霉的地方,而且是很倒霉很倒霉的地方,这里的血腥味儿……未来还会更浓啊。”

说道最后,叶青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起来,因为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个杀气十足、血流成河、浮尸百万的词汇:扬州十日。

王总管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只是附和着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如此,金人若想要南下,扬州永远都是首选,过了扬州就是镇江,而后便可顺河继续南下,直达都城。”

“不过倒也好啊,看看咱们朝廷多厉害,把都城建在了临安,估计一旦镇江城破,朝廷就该想着从钱塘江往海上逃了,也难怪要建都于余杭了,原来妙用不止这些啊。”叶青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身为朝廷命官,却跟一个商贾的总管数落着朝廷的不是。

这让与他一同驾车的王总管开始不由自主的直冒冷汗,此时此刻不敢再附和叶青的说话,深怕一言不合,自己便会被虎口衙门的统领逮进去下了大狱。

而马车的燕倾城跟幽儿,此时也只能翻白眼,燕倾城甚至好几次忍不住的都想要伸脚踢一下叶青,提醒他说话注意着点儿。

一家不算大的客栈,在叶青如今的眼里看来,竟然觉得有些古色古香,可想而知这家客栈的存在有多长时间了。

随着燕倾城跟幽儿从马车上下来,吩咐着王总管给叶青等人安排住处时,门口一顶轿子便缓缓的停了下来,而后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请柬,举止有礼、神态恭敬的往里面走了过来。

叶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像泼李三招招手,而后耳语道:“即刻派人跟老刘头联系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泗州,还有,今夜散出一半的兄弟打前站往泗州。”

“为何要这么急?”泼李三一惊,不知道叶青如此做是何用意。

“船上的事儿你真当就是简单的一点儿小冲突?罗世传、李元跟那个金人,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泗州,只不过是该走了水路罢了,如此算来,他们会比咱们先到,所以还是小心点儿好,探探他们来泗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没看见吗,这个过来的师爷模样儿的人,说不好就是来给我送谁的名刺的。”叶青再次低声说道。

前脚刚刚在扬州客栈下马车,就有人后脚跟着送请柬,若是说临安朝堂之上,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怪了。

虽然知道自己北上具体差事儿的人很少,但知道自己北上的,显然就很多了,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一不小心,还未到达泗州,就先栽在了扬州。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知府

叶青并不觉得奇怪,扬州知府能够在自己第一时间到达扬州后,就被人知道了行踪。

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真能一路不被他人知晓的到达泗州,在扬州停留时无人问津,恐怕那才应该担心才对。

毕竟朝堂之上,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城司副统领,因寸功未立,所以在临安城,还不会引起朝堂官员的重视。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注意自己,出了临安城的一举一动。。

当然,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并非是因为自己乃是皇城司副统领的关系,而是因为背后提拔自己的那个人,会让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员们,希望通过自己的一举一动,来判断、猜测赵构的用意罢了。

自己初时被人莫名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时,即便是左相王淮、右相汤思退都被蒙在鼓里,但经过这些人精的分析与梳理,加上以及赵构的召见等等,所以朝堂之上,知道提拔自己之人是赵构的,恐怕已是过江之鲫了。

自然而然的,自己默默的出走临安城后,朝堂之上的官员,或者是各路府治的知府、转运使等等官员,就会开始揣摩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了。

而自己的目的地,显然就是临安城皇宫内,禅位已久的太上皇赵构的目光、注意力所及之处了。

赵师雄,相当霸气的名字,甚至让叶青在初见之后,怀疑他是不是皇族赵氏一脉。

不过还好,是他自己想多了,赵师雄作为扬州府的知府,与扬州知州留无言,以及提刑使三人,共掌整个淮南东路。

赵师雄权知扬州府兼淮南东路安抚使,留无言权知扬州兼淮南东路转运使,提刑使则有李习之担任,三人之间互有掣肘与监管,也形成了三权分立,权利分散的大宋朝地方权利,最为鲜明的特征。

而今叶青并没有看到扬州知州留无言,也并没有看到那李习之,整个房间里除了自己跟赵师雄外,便再无他人。

“本不该在叶统领刚刚到达扬州后便打扰,但若是赵某在知道了叶统领已到扬州,又装作不知的话,岂不是失了礼数,怠慢了贵客。所以赵某便简单的为叶统领接风洗尘,还望叶统领见谅礼数简单了一些才是。”赵师雄的名字霸气,人却不怎么霸气,若是无人介绍,怕是走在大街上,没人会把这个土里土气的小老头,跟扬州知府联系在一起。

“哪里,赵大人如此已是让叶青受宠若惊了,又怎么敢埋怨赵大人。”叶青与赵师雄相对而坐,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但显然并不是两个人该注意的东西。

“不知道叶统领这一次北上,除了泗州之外,可还有其他事儿?是否需要赵某帮忙、代劳之处?太上皇委以叶统领重任,叶统领又是如此年轻,本不该多问,可这淮南东路向来是我大宋抗金第一线,民风彪悍不说,就是这在金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各州、县可都是极其排外的,赵某怕的便是,若叶统领不通风俗,万一办差之时……。”赵师雄 根本不拐弯抹角,上来便是直言问道。

“叶青先行谢过赵大人的美意,不过……在下这一趟北上,还真不是办什么差事儿,想必大人也知道,叶青这次北上,乃是跟临安商贾燕家一道同行,私事儿罢了。”叶青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神情说道。

而赵师雄则是先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的连连哦了几声:“青年才俊、美女佳人?那赵某先恭喜叶统领抱的美人归了!请。”

说完后,赵师雄率先端起酒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热情洋溢,丝毫没有因为叶青那私事儿搪塞他,而感到不悦。

自然,他也不会相信,叶青此番北上,就是为了这一点儿私事儿!

堂堂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率领着五十名禁卒从临安浩浩荡荡出发,他不相信太上皇赵构不知晓此事儿,更不相信赵构会真的放任一个,他刚刚提拔的、委以重任的皇城司副统领,只是陪着佳人单纯的北上。

不过接下来赵师雄倒是再没有直言问道,而是改成了迂回之策,两人相互敬酒之间,赵师雄一直是在旁敲侧击着,而叶青则是不动如山的含笑拿燕家当挡箭牌。

但即便是如此,他却越来越觉得,赵构这个老家伙深不可测了,这个能够在大宋危亡之际,硬生生的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所谓“懦弱”怕死之人,就真的只是让自己来杀几个人那么简单吗?

身为上位者,他的目的显然不是那么单一的,只是让自己杀几个人吧?

这让叶青一边与赵师雄寒暄的时候,不得不一边猜想着,王伦让自己在泗州事毕后,在扬州找一个地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但任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王伦交代自己的事情,以及答应拿一千两银子到底是何事儿。

不到一个时辰单一酒席,就在赵师雄跟叶青两人互相打着马虎眼的情况下结束,所以当赵师雄知道叶青明日一早就要前往泗州时,神色之间立刻显得放松了不少。

不过当他听到,叶青在泗州办完事儿后,还要从扬州再走水路时,眉头在叶青离去的时候,又再一次皱了起来。

望着叶青坐着他的轿子离开后,站在门口的赵师雄,身上那股土里土气的气质越来越淡,神情威严之间却是越来越凝重,而旁边那个从客栈请叶青过来的官吏,站在一旁同样是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赵大人,这小子嘴很严吗?”扬州府通判彭器低声问道。

“是个极为精明的小狐狸啊,难怪能够被太上皇重视,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禁军,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但如今的皇城司,早已经不是秦桧任相时的皇城司了,太上皇此番派他北上到底是何意呢?”赵师雄像是在跟通判彭器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微微摇头说道。

“那要不要咱们秘密派人……一路跟着?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事儿,也好有个防备才是。”彭器沉思了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师雄没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却是突然问道:“留无言那里可有什么动静?还是一直在装聋作哑?”

“暂时还没有动静,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也不正常啊,难道他心里就不担心太上皇派皇城司北上,是有意为之?”彭器愣了下,不知道赵师雄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自己派人盯梢。

淮南东路的官场上,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哪一个人没有贪墨朝廷银两,特别是身为安抚使的赵师雄,掌管着淮南路兵马,而留无言则掌管着淮南路的赋税,还兼着与提刑使一样的监察官吏的职责。

所以在淮南东路的官场上,在大宋抗金的第一线,基本上就没有哪一个官员是清白的。

而今虽然距离上一次金人入侵已经快十年了,但淮南东路的赋税却是一直居高不下,两国无战事的情况下,各项开支一直呈上升趋势,会不会就是赵构的另外一个目的呢?

赵师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彭器分析的对不对,他也不知道赵构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道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此番北上到底是何目的。

叶青虽然对初来乍到的扬州不了解,但在任皇城司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游手好闲以外,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干,何况身旁还有一个极为八婆的老刘头,老刘头走了之后,他的女儿刘兰儿立刻就接替了他八婆的职位。

所以对于叶青来说,淮南东路的官场是否复杂,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谱的,只是此事儿又不关自己的事儿,所以他才不会去操这份闲心。

但随着赵师雄在他刚到扬州后,就急不可待的单独邀约自己,加上他自己越是思索赵构这个老狐狸,越是觉得胆战心惊,就越觉得赵构让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阻击金人的商队,杀几个人那么容易。

怀里揣着王伦交给他的地址,叶青很想现在就去这个地址上瞧一瞧,到底王伦给自己安排的是人还是事儿?还是说是人事儿?

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心,坐在客栈的小花园内,肚子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搞明白赵构对自己到底是一箭双雕,还是说一人多用!

泼李三巡视了一边他们所住的客栈院子后,便在园林一样的客栈的花园亭阁里,看见了叶青肚子一人的背影。

刚刚走过去之后,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叶青以手示意他噤声。

望着不说话坐在那里的叶青,等了好半天的泼李三,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才听到叶青长叹一口气,看着他问道:“你说皇城司要是一千人或者是五百人秘密北上,太上皇会是什么反应?”

“这……这我哪知道?这您得问他才是啊。”泼李三抬头看了看亭阁上方,没看见夜空,又低下头说道。

“皇城司我动两百人以内还行,两百人往上,都不用谏官、御史弹劾,龙大渊跟林光巢就能直接把我咔嚓了……。”

“怎么?咱们这一百人不够用吗?”泼李三看着叶青那愁眉不展的脸,好奇的问道。

“北上够了,回扬州显然就不够了。”叶青眼神放空喃喃说着泼李三听不明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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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鞑靼

最终叶青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一个人偷偷前往王伦给的地址处去看看,而是又亲自写了一封密信,在第二日一大清早出发的时候,让密信随着燕家回临安的商队,一同前往临安城。

原本的五十多人的队伍,在叶青昨天撒出去大半打前站后,今日出城的时候,只剩下了二十来个人,这让一大清早在城门口送叶青等人的赵师雄,莫名的又感到一阵心慌。

望着自己给叶青等人准备的五十多匹骏马,心里又不由的的忐忑了起来。

直到叶青谢过赵师雄的美意,并接手了全部的五十多匹骏马,并告诉他有一半人昨天夜里已经出发前往泗州后,赵师雄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小半。

因为叶青虽然告诉了他有一半人在昨夜就前往泗州了,但并没有告诉他是何事儿,而他更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出的城,起马、坐轿还是马车?他这个知府竟然是一无所知!

随着叶青一行人缓缓离去,一夜不曾睡好的赵师雄,又再一次陷入到了沉思跟忧虑之中,难道淮南东路要变天?

还是说当年那个以秦桧、张俊为首的皇城司,当年那个在岳飞死后,又暗中谋杀了牛皋、许庆、邵隆等人的皇城司又要重见天日了?

在叶青从扬州出发三日之后,临安城皇宫内,王伦手拿一封密信,快步的跑进了德寿宫内。

当今圣上赵昚此时正在座,而在赵构跟当今圣上赵昚的下首,还坐着当今皇太后、皇后,以及恭王赵惇,包括还有一个第二次进宫的妙龄女子,则统统在德寿宫内。

赵构看了一眼从外面悄悄进来的王伦,而后便继续含笑与几人说着话,直到皇太后拉着那妙龄女子的手,眼睛里充满了喜爱跟满意的夸赞时,赵构才轻轻咳了一声,而后才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赵昚看着离去的赵构,刚想要起身,便听到赵构说道:“不必了,你在这里陪你母后他们吧,朕无事儿。”

赵昚疑惑的看了一眼赵构,而后默默的点点头,余光便看见刚刚进来的王伦,躬身跟着赵构往书房里去走。

一进书房的赵构,脸色立刻变得威严了起来,在书桌后面坐下后,立刻沉声问道:“可是北地有消息了?”

“回太上皇,这是来自北地皇城司的密信。”王伦急忙把放在袖子里的密信拿出来呈上。

“打开。”赵构看了一眼那密信,心里此时却是有些忐忑跟期望。

快速打开密信的王伦,刚刚要把展开的密信递过去,赵构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直接告诉朕,说了些什么吧。”

“是。”王伦说完后,便立刻飞快的看着字数不多的密信,而后抬头说道:“叶青请求调五百至一千皇城司禁卒,秘密潜入扬州。”

“那件事儿办的如何了?”赵构心里一松,往椅背上靠了靠说道。

“已经找到了目标,但叶青还未到泗州。不过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也差不多了。”王伦最后又加了一句道。

赵构两手交叉放在身前的桌面上,并没有说话,盘算了下后突然笑道:“看来朕跟你都没有选错人啊,一入扬州就察觉到了危险,竟然还能够洞察到朕的心思,不错!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够分得清楚主次才好啊。”

“太上皇,奴婢以为,叶青要人秘密入扬州之举,怕是已经知晓了主次之分。”王伦躬身笑着说道。

“哦?说说你的看法。”赵构突然间变得兴致颇高,比起刚进入书房时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

“奴婢认为,叶青对于北地阻止一事儿,倒是颇有把握,但对完事儿之后入扬州,倒是显得没有把握,不然的话,他就不会让人入扬州了,而是该入泗州才对。”王伦看着心情变得颇为轻松的赵构,心里也是跟着一松说道。

“说要人的理由了吗?”赵构一只手敲着桌面,反映出他此刻的心情多少有些迫切。

“理由……。”王伦看了一眼密信,苦笑一声说道:“叶青的理由就不能称之为理由了,意思是,怕办完差事儿后,被扬州热情好客的官场留住,所以想要人镇场子撑面子。”

“扬州热情好客的官场!看来有人已经接触到他了。朕即便是禅位已久,看来我大宋朝堂之上啊,还是有人一直默默注视着朕的一举一动啊,这是巴不得从皇城司的身上,抽丝剥茧的找到朕的视线跟注意力在哪里啊,看来扬州有人很不安分啊。”赵构摇头感叹道:“若是叶青这一趟,能够对淮南东路起到敲山震虎的目的,倒是合了朕的心意了。”

“那这人……。”

“给他。”赵构坚定的说道:“若是两件事儿都能办成,朕还会赏他!但若是一件都办不成,他也没必要再回临安了。让昚儿进来,朕有事儿与他相商。”

说道最后,赵构仿佛又找回了他当年浑然不惧、孤身入金营的感觉。

三日的时间方才到达泗州的叶青等人,望着那简单的城门,以及城门口络绎不绝的商旅马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泗州作为宋、金两地的贸易镇场,竟然是如此的热闹。

而这一路上,除了燕倾城向他介绍,泗州镇场只是因为官商的贸易较多所以才出名一些罢了,而在沿着淮水的两岸,还有着不少的镇场,只是比起泗州来,规模都要小的很多。

随着马车缓缓进入泗州,叶青的心情比起刚入扬州城的时候,显得要兴奋、自信了很多。

在他看来,若是扬州等地,能够如泗州这般欣欣向荣,那么大宋还真说不得有着一丝希望。

当然,前提是淮南东路这一路的官场,能够清廉一些就好了,而不是无休止的压榨农、商两者的利益,苛刻的增加赋税就好了。

相比较于叶青在日暮时分看到的昏昏沉沉的扬州,欣欣向荣、展现着蓬勃生机的泗州,更是能够让人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虽然泗州城同样不是很大,不过一纵一横两条交叉的主街道,构成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城池,但城里头的商贾贸易,酒楼客栈等等商铺,却是比起扬州来,要显得热闹了很多。

而且就商旅来说,不单能够看到宋人与金人讨价还价,还能够看到一些西夏商人,甚至是蒙古商人等等其他商人在街道上行走,打量着他们想要购买的物品。

庆之客栈,诺大的招牌在这一条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即便是叶青等二十多人缓缓走进客栈,都没有引起其他人过多的注目。

毕竟,来此的商旅成堆,哪一个商旅的人数也都在二三十人,甚至是四五十人之上,所以在泗州城来说,二十来人的商队,就显得极为平常了。

刚刚随着燕倾城的马车,进入庆之客栈的后院,一座比较安静的院落后,老刘头就兴奋的从泼李三背后冒了出来。

哈哈笑着捶了下泼李三的肩头后,才对着叶青行礼,然后说道:“都头,还以为你们昨日里就能到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日,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什么好戏?”叶青把马交给伙计,跟燕倾城打了个招呼后,一边打量着眼前颇为幽静的院子,一边问道。

“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兄弟,带话不是让我盯着罗世传等人吗?”老刘头鬼鬼祟祟的望了望四周,看着皇城司的禁卒都在各忙各的后,才悄声说道:“您猜怎么着?我刚一到泗州码头,就看见了罗世传,跟那个戴着大金耳环的金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但却是没想到,一下船的金人,在出码头的时候,竟然跟几个鞑靼人起了冲突,两边已经大打出手了,最后还是泗州官府赶到,把两边拉开的。”

“鞑靼人现在这么厉害了?连金人都敢惹了?”泼李三歪着头,不太相信的看着老刘头问道。

老刘头神秘的笑了笑下说道:“不单敢惹,据说现在草原上,出现了一头厉害的狼,虽然还不成气候,但是金人已经感到一丝危机了,据说,金国皇帝打算迁都了。”

叶青心里一震,蒙古人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是臣服于金国才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敢跟金人对着干了?何况……铁木真此时应该还在报仇呢吧?一统漠北还早着呢。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历史,还是说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为何要迁都?鞑靼人虽然强悍,但金人应该并不怕他们才是。”叶青平静的问道。

“鞑靼的部落首领怕,但不代表鞑靼人都怕啊,您以为都像咱们大宋似的啊,朝廷怕,百姓也跟着怕?人家鞑靼人可不管那么多,一言不合就敢跟你干,金人见了也是避让三分啊。所以你们晚来了一天,错过了一场好戏啊。”老刘头兴奋的说道。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让金人吃亏,别管是谁把金人打了,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金人迁都跟鞑靼那些草原部落没有关系,而是他们内部的矛盾越来越深了,但随着他们迁都燕京,可是在给鞑靼人更多崛起的机会啊。”叶青想了想后,突然对着还一脸兴奋,就像是昨日里他把金人揍了一顿似的问道:“那你知道那几个鞑靼人叫什么吗?可知道他们来泗州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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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窥泗州

老刘头看着叶青沉思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都头,您不会还认识鞑靼人吧?”

老刘头奇怪并非是没有根据,毕竟在南宋跟鞑靼人之间,除了夏国跟金国外,还隔着山与长城呢,如今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宋人去过那边的蛮夷之地的。

而且据说那鞑靼人以部落而居,还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部落之间常年冲突,每天不死个百八十人的,都不正常。

“你先说说名字,我再看我认识不认识。”叶青看着老刘头那奇怪的眼神,笑着说道。

这个时期的蒙古人,别说是自己了,就是《元朝秘史》或者是《元史·太祖纪》里,记载的都不是很清楚,甚至一些完全是胡编乱造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对这个时期的蒙古,有更多的了解。

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颇为有名的几个人罢了,但不管如何说,他不相信天骄铁木真这个时候,能够异军突起,成为蒙古人的首领,如今顶多也不过是他那个乞颜部落的可汗罢了。

“这个还真不知道。”老刘头摇摇头,看着叶青又瞪眼的样子,急忙说道:“您也没有让我注意鞑靼人啊,您只是让我看着那罗世传还有那个金人。”

“那金人如何了?”叶青很想冲老刘头竖起中指,但想想还是算了,有时候这玩意儿会造报应的。

因为这一路上,连燕倾城跟幽儿,包括在临安时,白纯跟锦瑟如今都已经学会了。

虽然她们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每当对自己无语、不满,或者是被自己的话气的不知道如何接时,就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无声加挑衅的冲自己竖中指。

“金人还在城里,但估计很快就会离开,看那个金人好像还很着急的样子。而且那罗世传进了他家铺子后,就没有跟其他商贩来往过,看样子不像是谈生意来了,就连夏人他们都没见几个,不知道想要干什么。”老刘头说起正事儿后,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继续盯紧了,即便是他们过淮水继续前往北地,也得找人盯着。”叶青与老刘头、泼李三漫步在客栈后院里,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幽儿后,继续问道:“金人商队在北地按兵不动,并没有打算过淮水的意思,他们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不敢靠的太近。董晁那些人本想试探一下,但被我拦住了。但不管如何,我能够确定,这些人就是咱们要找的金人商旅,五百二十七人总计。”老刘头默默的说道。

如今除了自己因为叶青来到泗州,所以才从淮水过来外,其他人还在淮水对岸,继续在暗地里监视着那金人的商旅。

“兵器都运过去了?”叶青仿佛是不经意的问道。

“运过去了。”老刘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而后皱着眉头问道:“那董晁到底是什么人?说他是匪寇吧,但又不像,说不是吧,他们却能够在九岗山、老子山、洪泽湖一带,带着近三千人的队伍,一直跟金人纠缠不休。”

“那他们总有个具体的地方吧,不可能像是游牧民族一样,天天沿着淮河乱窜吧?三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金人这么久会发现不了?”叶青在前方的石头上坐下,骑了三天的马,还真有点儿受不了。

即便是把燕倾城马车里厚厚的座垫要过来垫在大腿内侧,这一路上的颠簸下来,还是有点儿受不了。

“忠庙镇是他们时常聚集的地方,十里八乡的人聚集起来的,平日里还都各自有家,时不时的劫掠金人官府的商队,包括夏人的商队等等,金人官府很难抓个现形,而且据我观察,他们很有组织,虽说是三千人,但真正每次干活的时候,人数通常都不超过五百人。”老刘头这些日子,看来是没有白白在这地方待着,应该是已经把李清照的家底儿摸的差不多了。

“到底是李清照接济他们,还是他们接济李清照呢?”叶青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了,不过他倒是不着急,明日过淮水之后,一切都会明了的。

秦岭、淮河乃是南北分界线,也是金与宋分而治之的划分,不过就是金人时常会越界,但不管如何,泗州这一带,因为富饶的洪泽湖的关系,这一带相对来说会比较太平一些,所以能够存在三千人这么数目庞大的匪寇,叶青也不得不佩服李清照跟那个叫董晁,躲避金人官府的手段。

再问了一些老刘头一些细节后,便让泼李三跟老刘头去休息了,而后计划下明日如何渡淮水,而不被人怀疑,更不会被金人发现。

这一切对于早来了不少时日的老刘头来说都不叫事儿,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各种路线,包括董晁提供给他的,董晁等人经常南下的路线。

从哪里渡河会引起金人官府的注意,从哪里渡河就跟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对于如今的老刘头来说,就像是他在临安城蒙着眼睛走路一样。

而且虽然淮水一带乃是金、宋相交之处,但充斥着的却远远不止宋、金两国的百姓与商旅,夏人、鞑靼人、辽人等等,都会出现在此处。

对于他们来说,此处的商贸发达,加上水路也同样发达,给予他们的运输提供了相当大的方便,因此泗州的赋税,却是大部分落不到宋廷的手里,每年的赋税大部分都是被金人所搜刮而走。

但即便是如此,也挡不住商旅往这里扎堆儿,哪怕是给金人交完了税赋,还要给宋人交税赋,他们也愿意来此交易。

叶青很好奇,明明交两国的赋税,为何这里商旅依然还如此络绎不绝,难道是他们傻吗?

燕倾城不屑的看了看叶青,而后说道:“商贾向来重利,你觉得商贾会做赔钱买卖?”

“你们燕家不会也贩卖私盐吧?”叶青看着燕倾城那疲惫渐渐消失,神采焕发的美丽脸蛋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燕家才不会做那违反朝廷律例的买卖,但与夏人交易,确实是有利可图,但我们主要是与夏人做一些皮裘、毛毡的生意,夏人那用白色骆驼毛发制成的毡毯,在临安可是价格不菲,还有一些沙狐皮,主要还是以药材为主,枸杞、大黄、甘草、羱羚角等等为主,若是跟夏人商贾熟络了,党项马也不是不可以买到,不过就是很难而已了。”燕倾城神态得意的向叶青说道。

在她看来,这个时候的叶青才是可爱的,不会像平日里那般,眼睛里仿佛老装着鬼点子似的,而是会很认真专注的倾听自己说一些,原本常人都该知道的常识。

“夏人的铁器你们就没有考虑过?我可是听说夏人的铁器是万里挑一。”叶青喝着自己找来的,燕倾城带过来交易的,最好的茶,让燕倾城不由的一阵心疼。

一旁的幽儿则是极为委屈,因为这茶叶还是她帮着叶青找到的,但她没有想到叶青是用来自己喝,还以为他要拿去给其他商贾看呢。

“人家不会跟我们交易的,因为燕家的实力达不到。”燕倾城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为何?”叶青一脑门的问号,他觉得自己从燕倾城嘴里,已经快要得到宋、金、夏三国之间贸易的正确答案了。

“因为你们皇城司的存在!”燕倾城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叶青,而后说道:“跟盐一样,朝廷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自然是不喜夏青盐入我大宋,但夏青盐确实比我大宋的盐好还便宜,所以这里才会聚集这么多贩卖私盐的,而皇城司、市舶司等等,则就是利用这些大发横财了。铁器也一样,一把夏人锻造的好剑,最是得宋人喜欢,价格堪比黄金了都。”

“如此抽税,竟然还这么多人趋之若鹜,不会是用钱就能够跟夏人交易吧?”叶青继续问道。

在他看来,盐应该是西夏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加上畜牧等其他,夏国在金、宋之间,应该能够获得利益,但相比钱跟货他们西夏也不会缺的多厉害吧?难道是粮食,茶叶等,就能交换来夏人的党项马跟铁器?

“是人。”燕倾城看着叶青,眼神有些无奈的说道。

“人?”叶青奇怪的反问道。

“夏人不傻,很聪明的,除了茶叶之外,绢帛、罗、绮、香药、瓷器、漆器、蜡烛、团皂等等,都是夏人喜欢的,但夏人对于瓷器虽喜爱,但却是最恨瓷器,瓷器在他们看来就是土做成的,但价格却是极为昂贵,所以他们便以朝廷禁止的青盐、铁器、良马来交换宋人的瓷器工匠,以此来作出他们自己的瓷器。”燕倾城是个愤青,所以自从她最初知道,有些商贾以工匠作为与夏人的买卖时,就恨不得把燕家所有的物品都收回,从此以后不跟夏人交易。

但有些事情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就能改变的,所以燕家这些年,除了平常的生意外,基本上不会参合到那些被明令禁止的生意当中。

叶青端着茶杯若有所思,从燕倾城这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蒙古人南下到泗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紧邻金与夏,本以为是盐铁才让他们迫不得已南下的原因,但现在看来,西夏的盐铁比大宋朝发达多了,即便是金人禁止夏与蒙古部落交易,但叶青相信,西夏人不可能会完全听金人的,私下里肯定跟蒙古人有交易的。

而且还有,李清照那三千人马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就像是李清照所说的那般,是一帮被金人迫害的平常百姓,而后落草为寇了吗?

(ps:今天就一章吧,有点乱,得好好捋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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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拜访

燕倾城看着又开始呆呆陷入沉思的叶青,无声的叹口气后,也不再打扰他,自己亲手拿过叶青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而后给斟满了茶水之后,便放在手边,默默的陪着叶青在那里发呆。

打量着叶青手腕上叫手表的东西,她经常能够看见叶青仰头看看天色,而后又看看手腕上的东西,就像是在比对时辰一般,时不时的嘴里还会念叨几句。

而这个时候,叶青便如她预料中的一般,抖了下手腕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而后又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问道:“你大概在泗州停留几天?我让泼李三安排几个人,这几天就一直陪着你。”

“四五天的时间吧,拜访一下市舶司还有泗州通判,而后便会在客栈整理近半年的账目,若是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返回临安了。”燕倾城看着叶青问完自己后,又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想了下说道:“这边有燕家掌柜陪着我就足够了,不需要安排人手的。”

叶青无声的摇摇头,而后喃喃道:“不行,泗州鱼龙混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的情敌罗世传……。”

“呸,我跟他又没有关系。”燕倾城俏脸一红,不满的说道。

“那也不行,反正我感觉泗州挺乱的。”叶青看着燕倾城笑了下说道。

“那……那你不在泗州吗这几日?”燕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路上她只知道叶青会陪同她到泗州,但到了泗州之后具体做什么,还是从泗州还要出发前往其他地方,她一概不知,而叶青也没有跟她提及过。

加上他们刚刚到达扬州,叶青就被扬州知府请走了,这让燕倾城心里也不由的猜测着,叶青此番是要做大事情的,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问及,免得给叶青添麻烦才是。

“我明日会离开泗州两三天吧,会在你离开泗州前赶回来的。”叶青眉头紧皱的望着窗外,泼李三提着一个人快步走到了房间的门口处。

“等我一下。”叶青对燕倾城打了个招呼后,便起身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儿?”

泼李三指了指被自己仍在地上的宋人,说道:“来路不明,在客栈门口窥探了很久了,所以就抓进来了。”

“问了吗?”

“说是住店的,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后院是什么样子。”泼李三踢了脚那蜷缩在地上连连赔不是的宋人说道。

叶青刚要让泼李三提下去继续审问,就听见身后传来好奇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燕倾城的声音:“这……这不是……。”

“你认识?”叶青回头,看着神色有些惊讶的燕倾城问道。

“认识。”燕倾城美目流转在叶青棱角分明的脸上,而后说道:“这是临安范先生府上在泗州的胡掌柜。”

“范先生?”叶青愣了下随即明白:“范念德?”

“嗯,范先生在泗州的掌柜,胡掌柜您怎么会在这里?”燕倾城确定似的看着在她出来后,头低的很下,躲避着她视线的胡勉问道。

“有点儿意思。”叶青不怒反笑,而后给泼李三使了个眼色:“死活不论,只要能把他来这里的目的搞明白就行。”

“好嘞,您放心吧,这我最拿手了。”泼李三阴狠的笑了下,提起地上的胡勉就走。

胡勉甚至连吭一声都不敢,本来想要搪塞说自己是来住店的,没想到去碰到了认识自己的燕家小姐,这下他就是想要辩驳,都无法辩驳了。

看着范念德家的掌柜刚刚被泼李三带走,叶青跟燕倾城刚要回房间,老刘头则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都头,接客吧。”

“你妹!”叶青把音拉的老长,瞪着眼睛刚要训斥老刘头。

老刘头则是急忙摆手道:“来贵客了来贵客了,泗州知州、通判、淮南东路市舶司,还有……皇城司正将武判在客栈等着见您呢。”

“我就说嘛,刚到扬州时,扬州知府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找我了,怎么到了泗州了,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原来这是一同过来了。”叶青似笑非笑的说道,而后便与老刘头往前面的客栈走去。

身后的燕倾城则是在老刘头说出泗州地面上,跺跺脚泗州都颤三颤的名字时,不由的跟旁边的幽儿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主仆二人有些不敢置信,叶青竟然能够劳驾泗州地头上的大人物,一同主动前来见他。

当初在扬州时,燕倾城在得知叶青是被扬州知府邀请走的时候,心里不过是感到奇怪,并没有感到震惊。

但如今听到老刘头的话后,还是被泗州如此隆重的场面来请见叶青,给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毕竟,扬州知府虽然官大,但跟他们商贾之间没有多少联系,所以对于燕倾城来说,还不会感到有多震惊。

但现在听到,市舶司、泗州知州、通判这些遏制着商贾咽喉的高官,却是主动前来请见叶青时,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般,才觉得叶青这皇城司副统领,原来是如此的位高权重!

“叶……叶公子是不是很很厉害?”幽儿想起自己这一路上没少跟叶青拌嘴吵架,不由的有些害怕的问着燕倾城。

“本来就很厉害,只是……只是跟我们一起时很随和,所以我们才忽略了他的重要,没有意识到他是皇城司副统领。”燕倾城眼神放空喃喃说道。

从后院走向前院供客人住的客栈路上,老刘头这个包打听让叶青都不得不服气,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老刘头竟然已经打探到了那几个蒙古人是什么人,是跟谁一同来到泗州的。

“都头,鞑靼人有十七人,是跟着一个夏商过来的,夏商叫李吉。鞑靼人领头的叫桑昆。”老刘头低声跟叶青说道。

“桑昆?你确定?”叶青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老刘头凝重的问道。

“没错,是叫桑昆。来头很大,好像是鞑靼一个很大的部落首领的儿子,至于跟夏人为何会来泗州就不知道了。”老刘头双手一摊,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来泗州比临安城的大瓦子水还要深,形势还要复杂的多啊。”叶青继续往前走。

一开始还不确定此桑昆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桑昆,但当老刘头说道是蒙古一个很大的部落首领的儿子时,叶青就可以确定了,此桑昆,就是历史上曾经险些干掉铁木真的桑昆。

蒙古克烈部的可汗脱斡,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的结义兄弟,曾经两次被也速该所救、为其夺得克烈部的可汗之位。

后因与也速该的结义关系,认铁木真为义子,其后也曾被铁木真所救,为其夺回了被其叔父夺走的可汗之位。

也曾与铁木真在草原上共同与其他部落交战过,只不过后来随着铁木真的实力越来越强,让脱斡与桑昆父子越来越感到不安,越来越忌惮实力强大的铁木真,最后不得不开始与铁木真为敌,也差一点儿干掉铁木真。

只可惜到最后功亏一篑,最后在被铁木真报复时,脱斡逃到了乃蛮部而被斥候发现,不想并没有得到庇护,倒是被斥候一刀给宰了。

而他的儿子桑昆,则是逃到了西夏,得到了西夏的庇护,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跑到了西辽与西夏之间,后被人所杀。

所以当叶青见到泗州知州沈法、通判马略以及市舶司统领,同时也是淮南东路提刑使的李习之,以及皇城司正将武判时,叶青脑海里一直还都是想着草原上的一代枭雄桑昆。

与在扬州跟赵师雄会面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的会面,泗州地头上的官员们,神情态度之间则是多了一丝谨慎。

虽然这个新提拔的皇城司副统领,还没有他在泗州的属下正将武判年纪大,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得不让沈法、马路小心应对着。

而李习之则就显得从容了很多,相比于其他几个人,他因为又是淮南东路提刑使,又兼着市舶司统领,所以在为叶青准备的接风酒宴上,显得就要轻松了很多。

而这里面最为难受的自然是皇城司正将武判,作为皇城司的前哨,在金、宋交战中,从来没有为战局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也导致了前些日子金人竟然打到建康,从而使得朝堂之上的叶衡、白秉忠被流放,如今他的上司叶青被贬到禁军。

酒宴上的几人自然都是各怀鬼胎,但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每个人都想知道叶青此次前来泗州的目的是什么。

哪怕是最为放松的李习之,也会在与叶青攀谈时,旁敲侧击的问着叶青此番北上的目的。

当叶青若有若无的透出自己在扬州,曾与知府赵师雄会过面时,泗州知州跟通判则是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而李习之则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毕竟赵师雄跟叶青会面,自然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意料之外的则是,扬州知州留无言竟然自始自终没有露面。

而叶青在若有若无的提及夏人以及鞑靼人时,不论是沈法还是李习之,就是连正将武判,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神情之间还都带着一丝的鄙夷跟不屑。

仿佛在他们看来,北面草原上茹毛饮血的部落民族,根本不值得他们去关注一般。

倒是在提及夏商李吉时,通判马略跟李习之,包括知州沈法,则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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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同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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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泗州知州沈法、通判马略以及李习之三人离开后,皇城司正将武判并没有立刻离开,毕竟无论如何,叶青如今都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个时候皇城司在泗州的一切,都该以副统领叶青的意志为主才是。

“有事儿?”站在客栈门口送走了其他人,叶青回头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武判问道。

夜色之下的泗州城虽然不如临安城那般精致、漂亮,甚至还残留着金兵铁骑践踏过的残破痕迹,但丝毫不影响此地每天达到天文数字的贸易额,跟商贾们对此地的热情。

就如同电影里的不法之地一般,一座残破、腐朽的城市仅仅靠着两条街道维持着,但它每天创造的财富,却远远不像是一座破败的城市表象那般微薄。

泗州城就如同电影那里破败的城市一样,如同一个犯罪分子的天堂,三教九流、僧道儒尼、夏、金、宋、蒙的各国商贾,明目张胆的带着兵器,或者是满脸横肉的牵着骆驼走过。

总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钱,或者是背后有利益集团驱使,或者是由部落做支撑,或是有高官,或是有国家在其背后出谋划策,而后来到这个暗流涌动,更像是三不管的地方来做着各种交易。

“将军未曾吩咐,所以末将不敢随意离去。”武判看着眼前神情随和的年轻人,神态恭敬的说道。

“客气了。”叶青笑了笑,伸手虚请武判与他一同在泗州街道上散步。

看着叶青一个随从也没有带,武判也只好悄悄冲属下做了个手势,而后便只身一人跟在叶青的后面,走在泗州城热闹的街道上。

“皇城司撒出去的人很多,但能够把一个正将撒在我大宋跟金的边界,好像还没有过。在泗州几年了?”叶青一边打量着泗州城两边人来人往的商铺,门口或是马车、牛车,好几只骆驼串成一串的驼队。

而街道上的牛马骆驼粪便也比比皆是,甚至就在大堆的粪便旁边,就是一家热火朝天的酒楼饭庄。

好像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并没有一个人会对门口那些垃圾进行清理,则是任由着那些堆在饭馆的门口,店伙计就跟那粪便堆并肩而立,毫无影响的继续招揽着客人上门。

“建康一役后末将才过来的。”武判看着扭头向他露出整齐洁白牙齿的叶青回答道。

“泗州有多少妓院、酒楼、赌场、客栈,你们知道吗?”

“反正不少。”武判顿了下,心中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副统领,到底想要干什么,总不能真的是带着自己漫无目的的散步吧。

“半年的时间,应该对泗州已经很熟悉了。”一家妓院的门口,几匹蒙古马正安静的在门口吃着草料,叶青看了看门口的伙计,跟那迎接客人的鸨子,深吸一口气问道:“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或者是想要问的?”

武判摇了摇头,但嘴上却说道:“末将同样出自神劲军,建康一役时,末将也在军中,叶大人被罢官流放,将军您被贬禁军时,末将便第一时间被调到了皇城司,担任正将。”

“还有吗?”叶青看了一眼武判,而后转身便往那妓院里面走去。

武判紧紧跟在后面,就在鸨子想要上前招呼叶青时,

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后面的武判,原本一张充满了笑容的脸颊,瞬间便僵硬无比,那收缩的瞳孔带着一丝紧张跟不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武判跟眼前的公子。

“有几个鞑靼人可是在你们这里?”叶青再次扫了一眼门口那几匹蒙古马。

任何人都知道,蒙古马体格矮小,但胜在耐力非凡,虽然初时他的速度不如西夏的党项马,但若是在战场上,高大的党项马在面对蒙古马时,却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甚至还会吃大亏。

鸨子有些愣神,看了看叶青身后的武判两眼,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到底有没有鞑靼人在你这里?”武判站在叶青一侧,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随着他刚刚说完,鸨子立刻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有的有的,就在后院就在后院,奴婢带您过去?”

叶青点点头,武判便立刻示意鸨子带路。

不同于临安城内那精致又有格调的妓院、青楼,泗州的妓院显然就要务实多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大厅,叶青他们刚才问话的地方,就算是整个妓院的厅堂了。

而顺着厅堂的后门而入后,便是横着的两排黄土平房,每个门口都点着一盏冒着黑烟的灯笼,而一些来此寻欢作乐的客人,要么拥着怀里的女子往房间里走去,要么是正整理着衣衫,心满意足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叶青跟在鸨子的身后,笑着对武判说道:“要想了解一座城池,最直接的地方就是酒楼、茶肆,当然最好的还是妓院,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加了解这座城池了。”

“这个还真不懂。”武判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后院,跟叶青一样好奇的打量着说道。

“泗州是一座务实的小城,这里的人眼里怕是只有钱,没有其他,而且因为商贸发达,所以人们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做那些表面上的花俏文章。一家妓院,连最起码的表面文章都不愿意做,直接两排供客人们发泄的房子,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叶青笑着说道。

在鸨子示意就是眼前这几间房屋后,叶青便示意鸨子离开,而后与武判便站在通道内,从外打量着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娇呼声的房门。

“经将军如此一提醒,末将发现还真是这样子。泗州城流动性很大,每一个来此的人,目的显然都是在钱上,那么花在其他上面的心思自然就不会很多了。所以这些妓院、酒楼、客栈等等,就是看准了来往这些商旅的心态,便直接上最实际的,省去了那些花哨的表面文章。不过末将倒是知道有一家妓院,不论是格调还是情调,简直是这里无法比拟的,若是将军……。”

“拉倒吧,你也看出来我是来找人的,又不是寻花问柳找乐子的。何况,你说的那家妓院,恐怕后台也很硬吧?你不会在里面也有……。”叶青看着比刚才要放松了很多的武判说道。

“将军英明,不过末将初来乍到,还没有那个资格……。”

“有些话不愿意说可以不说,但说假话骗人就是不厚道了。放心吧,你在泗州的事儿我不管,跟我也没有关系。你是谁的人,我也不管,跟我也没有关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叶青笑了笑,耳

边那从门缝里传出来的夸张声音,一点儿也让人体会不到那,让人想入非非、飘飘欲仙的美感跟诱惑。

武判想不到叶青会如此直接,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原本心照不宣的两人,根本没有必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但随着叶青轻松的说出口后,武判一下子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就像是这妓院里的妓 女一样,在这一刻被人扒了个精光,一点儿的隐私都没有了。

“来的时候我就看过皇城司撒出去的人员名单,虽然你我同为神劲军出身,但我们却是两路人,即便是在神劲军中,恐怕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吧?自然,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既然是各为其主,看在同出神劲军份儿上,若是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可以来找我,如何?”叶青蹲在通道内,根本不打算进去打扰那几个鞑靼人。

武判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而后默默的蹲在了叶青一旁,门口的灯笼照映着皇城司的副统领跟正将,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商贾的随从一样,在门口等候着自己家的掌柜出来。

武判知道,从刚才自己告诉叶青,自己是在叶衡被罢官流放,他被贬禁军之后,被调到了皇城司的回答上,已经猜出了自己身后的靠山是谁了。

而今听着叶青那各为其主的说辞,加上叶青能够段时间内,从禁军都头被提拔为皇城司统领,已经能够说明,叶青背后的靠山,比自己背后的靠山汤相以及汤尚书强大多了。

身为皇城司的正将,临安城发生的事情,又如何能够瞒得过他呢?

“对了,皇城司跟市舶司在泗州如何分红?能说不?”叶青转头,看着同样蹲在通道上的武判道。

“皇城司三、市舶司三,州府三,剩余一是用来打点上下的。”武判坦诚的说道。

“泗州城这块儿蛋糕,看来想要吃上一口的人不少啊,三三三一,而后继续分下去,皇城司的是给……汤相?市舶司是给蒲家,州府就是官场了,其余一。就是打点比如像我这种,偶尔过来一趟的了,还是说我根本不够格?”叶青继续蹲着,对面房间里的声音终于小了一些。

“原本有将军一份,今日我们三家已经准备了,但……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取消了。”武判并没有说是谁的主意,但能够如此坦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不远处的老刘头快步跑了过来,看了看武判也在后,刚想要等会儿再说,却没想到叶青根本不避讳,让他直接说。

“您这来的够早的啊,夏商没走,去了泗州城最好的那家妓院。”老刘头再次看了一眼武判后,才说道:“这里需要人手不?要不我叫些兄弟没过来?”

“不用叫人。夏商去那家妓院是会谁?”泗州城最好的妓院,不就是刚才武判说的那家吗。

“金人蒲卢浑。”老刘头坚定的说道。

“让他们会去吧,夏国本来就臣服于金国,不过这个夏商看来也不简单啊,你知道他的底细吗?”叶青依然蹲着,弄的老刘头站着说了会话后,也不由的跟叶青以及武判一起蹲在了妓院的通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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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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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文明与野蛮

看着叶青转头看着他,武判同样是有些忌惮老刘头的存在,不过看着叶青那随和不在意的笑容,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下后说道:“夏国一个臣子,类似于市舶司。”

叶青也不出声的点点头,其实他应该想得到,夏如今唯一能够交易的就只有鞑靼人跟宋,但宋与夏,都因为金人的威胁,不敢明目张胆的交易,所以只能偷偷的私下交易。

就像西夏还曾经要求南宋朝廷不得制止商贩购买西夏青盐,以此来保护南宋盐税的做法一样,夏对金俯首称臣,同样是会在各个方面被金压制。

“对了,将军刚刚说的蛋糕……一事儿,末将不是太明白,还望将军能够赐教。”武判心中一直分析着叶青来此的目的,以及自己的处境,而后问道。

“蛋糕?哦,就是利益罢了,我只是换了一个称呼而已,没有什么意思。”叶青笑了笑,侧耳倾听着对面几个房间里的声音渐弱。

而蹲了一会儿的老刘头,已经靠近那不甚严密的门缝,神态猥琐的往里面偷瞄着,时不时的回头像叶青摇摇头,示意着并不是那鞑靼人的首领。

叶青无语的看了一眼老刘头那窥视别人隐私的猥琐样子,继续笑着跟武判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要来此,为何要找鞑靼人,对不对?”

“……有一点儿。”武判拿捏不准叶青的性格,只好含蓄的笑了下说道。

“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但若是随着金人迁都燕京之后,在金人的注意力不在放在更北方,而是继续放在如何从我大宋朝身上牟取暴利时,这一块儿如今也臣服在金人统治下的鞑靼部落,就会开始趁机崛起……。”叶青蹲在地上,在地上画着大致的北方地图。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叶青标注出了燕京,以及金人的上京会宁府等地,包括那一片草原与沙漠并存的巨大疆域时,武判不由的出声道:“如果这样对我大宋应该是好事儿吧?鞑靼人崛起,金国必然势弱,到时候他们两方起了冲突,我大宋岂不是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话是如此说,但如果金国人与鞑靼人交战致使自己损失惨重,他会从哪里捞取好处补偿他们的损失?”叶青把手里捡起来的小木棍扔掉后,对着思索的武判说道。

对面的几个房间内,再次传来女子的娇呼声,以及男人那粗重的喘息声,甚至还夹杂着那肉体碰撞的声音,让老刘头看的心里发慌,脸上发恨。

“从我大宋?但如果若是如此,我们……。”武判捡起那支小树枝,看了看鞑靼人所在的草原,而后看了看南方这一片空地后,把两处连起来说道:“那我们若是与鞑靼人一起抗金呢?形成南北夹击的局面,岂不是我大宋也有利可图?”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眼含深意的看着武判,直到看的武判心里开始有些发慌,连忙问着叶青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时,才叹了口气。

叶青有些无奈的说道:“咱们宋人,或者是朝廷是不是都不长记性呢?当初连金抗辽的后果是什么?我大宋丢了半壁江山,那你觉得我大宋再一次连鞑靼人抗金,最终的后果会是什么?”

武判愣了一下,而后释然笑道:“金人狼子野心,当年朝廷看错,失去了半壁江山,但……相对来讲,如今那些草原上还吃不饱穿不暖,逐水而居、茹毛饮血的野人,难道也会在抗金之后,想要吞噬我大宋剩下的半壁江山吗?再者说了,淮水、长江天堑一般,金人都无法攻破,只会骑马的草原野人,他们就能够打的过长江不成?”

“真希望我大宋臣民,持你这种观点的人不要太多。”叶青静静地看着武判,并没有反驳。

如果不是自己知晓历史的轨迹,自己会不会也如同他们一样,忌惮金人、轻视草原上那些还没有自己的文字,还没有一切法律条文,只是逐水而居、动荡不安,为了牛羊就能死上百人的野蛮民族当成大宋的威胁呢?

但历史就是历史,草原上的那一代天骄,早晚要让世界为之震惊,成为让欧亚大陆都胆颤的强大存在,南宋虽然被蒙古人征服的最晚,但不代表宋有多强大,而是天堑发挥了他淋漓尽致的战略位置罢了。

“难道将军不这么认为?”武判看着叶青嘴角那一抹冷笑逐渐消失,而后小心的问道。

“若是我们能够在鞑靼人强大起来,在对金国形成真正的威胁之前,或者是在鞑靼人挑战金国权威的时候,趁金人不备,而后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的话,或许我会认为,可以试试看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守好自家门户就好了。”叶青笑了下,不管如何说,未雨绸缪是好事儿,但过于未雨绸缪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连鞑靼抗金吗?”武判摇摇头,显然他有着自己的主见,看了看那传出女子声音逐渐虚弱,但男子依然战意高昂的木门后,想了下说道:“若是朝廷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就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了,那时候,将军别说坐山观虎斗了,恐怕整个大宋都会雄心万丈,都会想着连鞑靼抗金,以此洗刷靖康之耻曾给我大宋带来的耻辱!”

看着静静不说话的叶青,武判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继续说道:“所以纸上谈兵的话,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岳武穆要迎回二圣时机不对,所以被朝廷以莫须有冤死了。若是我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将军您要是还选择坐山观虎斗,看金与鞑靼拼个你死我活,而不想着洗刷靖康之难,恐怕您就是主动不战,有可能也被莫须有的第二个岳武穆了。”

叶青并没有觉得武判所言有何不对,对着武判竖了个大拇指,而后认同的点头道:“如果真有那天,说不准还真的会是如此,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人人都想干,但后果我怕我们大宋无法承受……我就怕送走了一头猛虎,迎来了一头更加奸诈、阴险、狡猾、团结、凶狠的狼来!”

“也许将军想象的这一天永远不会……将军你的意思是……。”武判神色震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脸上带着随和笑意的叶青。

“不错,我来找鞑靼人就是为了此事儿,虽然还不到时候,但未雨绸缪……。”

“可将军如何能够肯定,鞑靼人就一定会成为金国的潜在威胁?若是以后不会发生该如何?”武判突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刚刚一番纸上谈兵的讨论,不想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真!

不,应该说是叶青早就当真了,从他进入泗州,或者是知道有鞑靼人在泗州后,显然叶青就有了这样胆大到天真的想法了,要不然他决计不会带自己来这里找鞑靼人。

叶青望着神情震惊的武判,伸出手拉起坐在地上的武判,而后继续淡淡说道:“知道预判两个字吧?皇城司的职责就是预判危险的来临,提前预判、提前预知我大宋朝有哪些潜在的威胁以及潜在的敌人,而后把他扼杀在萌芽状态当中。皇城司会监视大臣,会监视商贾,会监视我大宋一切不利于朝廷统治的东西,而后把它们消灭掉。所以我们为何就不能再往前一步,变成为国为民保驾护航的真正利刃呢?”

“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没人会相信将军您今日这一番话的,恐怕……恐怕……。”武判指了指对面房间内,此刻正发出泄 欲之后,男子满足痛快的声音说道:“恐怕就是他们鞑靼人,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强大到去跟金人对抗,甚至是消灭金国的地步。”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叶青喃喃叹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儿说出来没人会信的,除非自己能够像僧道儒那般,拥有着绝对的影响力跟知名度,或许说出这番话后,才会有人相信吧。

看了看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武判,叶青继续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敌人,更不要小看一个茹毛饮血、被我大宋称之为野蛮部落的马背民族,因为……一旦他们强大起来后,整个世界都无法挡的住他们征战四方的滚滚铁骑!”

“今日他们能够进入中原,开始利用金、夏的关系做贸易,那么明日,就有可能利用金、夏之间的矛盾来壮大自己。或者是见识了我大宋的繁华与富庶后,便会野心更加庞大,会开始觊觎我大宋,更多丰富多彩的物质与人文。我们以文明自居却止步不前,他们以野蛮被鄙夷,却在不断学习进化。金、夏、辽,哪一个不是当初被我们宋人看作野蛮的民族,但最后呢?他们都在我大宋身上划下了深深的一道、流血不止的大口子!他们从没有文字开始学习,而后仿我大宋创造了自己的文字、法律、手工业、农耕文化等等,一直学习到如今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来治国安邦。但我大宋呢,又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什么?我们看不起那些被我们称之为野蛮落后的民族,但我们却不得不龟缩一隅,而后自我安慰着我们有最为正统的文化,有最为正宗的血统,但我们却是处处挨打、处处被人欺凌,我们以文人治国,他们以强悍开疆,那么最终到底是他们毁掉我们的文明,还是我们征服他们的强悍,还是融合为强悍的文明?没人知道!但我们也需要学习他们的强悍跟野蛮,从而融合进我们汉民族的血液里、骨子里才对!”

叶青说道最后,甚至有些激昂慷慨,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还有些像是对朝廷的不满,而后面目狰狞的,狠狠的向地上啐了口唾沫。

而武判,以及那一直窥视着里面的猥琐老刘头,显然都被叶青这一番话给镇住了,呆呆的望着叶青,仿佛蹲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残至极的野兽!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手

“是个人就该为我们这个民族做点儿什么才对。”不怎么认字的老刘头,突然之间在气氛有些沉默的通道内,冒出了一句颇有哲理与热血的话语。

武判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就像是没有听到老刘头的话语,同样对于叶青的长篇大论,也没有像刚才纸上谈兵那般,发表他的看法跟意见。

老刘头古里古怪的看着叶青,从刚才叶青那一番长篇大论中,他能听出来叶青的意思,不过就是拉拢眼前的正将武判为自己所用。

毕竟,虽然叶青任职皇城司有些时间了也,但说到底,在还没有做出来一点功绩之前,他的所有一切权利都是虚幻的,甚至都是不存在的。

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皇城司内的龙大渊跟林光巢,如今还没有谁真正把叶青当成一个威胁,只不过是现在把他当成了一个皇城司的人,不过是都在注意着他,到底有没有可能在皇城司长久的待下去。

而想要待下去,就得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影响力,更得有做出来的战功来为他这个皇城司副统领,增添在他人眼里显示其位高权重份量才行。

可以说,叶青如果想要把他自己眼前的一切牢牢握在手里,甚至是扩大他在皇城司的影响力,在朝堂其他臣子心目中的分量,那么他第一次的差事儿自然便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此时此刻,在千里以外的泗州,拉拢皇城司撒在外面的人员中,唯一一位正将,自然是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但即便是如此猜测,老刘头也不知道叶青的野心,在到达泗州之后,变得有多骇人了。

吱呀一声,随着叶青跟武判站了起来,不光对面的那扇木门被打开了,连同着挨着的几个房门也几乎是同时打开,更让叶青、武判以及老刘头感到吃惊的是,眼前打开的木门里,有的则是出来了两个男子加一个女子,有的则是出现了一男一女。

而最让叶青注意的,则是一个袒露着结实的胸膛,披头散发,带着一股草原上特有的粗狂与野性年轻人,在他踏出房间后,身后显现出了两个衣衫不整、满脸潮红与神色疲惫的女子。

“桑昆?”叶青试着对那年轻人叫了一声,便只见那粗狂的年轻人,瞬间回头,狼一样冷漠的眼神扫向叶青。

“不管你听不听的懂我们汉话,但我想跟你谈一谈。”叶青同样凝视着那站在门口,身材宽厚高大的年轻男子,或者应该还是少年人才对,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说道。

“你……你是谁?”少年人的眼里充满了警惕,跟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漠,就像是在打量猎物一般看着叶青。

少年人的说话很笨拙,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也像是刚刚与人交流一样,发音不准的同时,仿佛还带着一丝的羞涩。

叶青继续慢慢靠近那少年人,而旁边几个一同出来,站在门口的鞑靼人,目光并不友善的看着老刘头、武判,以及继续接近那少年人的叶青。

“宋人。”

随着叶青话刚一说出口,就看见那少年人突然之间,撒腿就往通道的出口跑去,而在叶青与少年人之间,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壮硕的鞑靼人,挡住了叶青追过去的路线。

“闪开!”叶青一声冷喝,整个人瞬间往那壮硕的中年人怀中撞去,几乎是撞过去的同一时间,叶青手肘高抬,而下盘一只脚也已经放在了中年人的脚后跟处。

手肘击中中年人的下巴,加上一只脚挡住了中年人往后退卸力的空间,于是中年人仰头的瞬间,一颗牙齿便飘向了空中,中年人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土墙上。

几乎是眨眼之间,而此时那少年人也不过才跑出了不过七八步的距离,回头看到叶青已经撂倒了那阻挡的中年人,目光一愣,身形一顿,不过最后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跑去。

叶青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两人就如同一头草原狼,一头猎豹一样,在狭长的通道如同闪电一样追逐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身后的老刘头几乎是在叶青刚一撞进那中年人的怀中时,也立刻向离他最近的鞑靼人伸出了拳头。

原本还很和谐的气氛,一下子的紧张起来,甚至让武判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在老刘头重重的撞在土墙上时,神色之间纠结、犹豫了下的武判,立刻抓住大步向老刘头冲过去的鞑靼人的肩膀,在鞑靼人回头的第一时间,拳头便重重的打在了鞑靼人的鼻梁骨上。

随着乱战突起,一下子半个通道内乱成了一圈,房间内不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以及男子的怒骂声。

叶青两耳不闻,依然是紧紧追着相差不过五六步的少年人,眼看着少年就要从通道口拐过,而后冲向妓院那简易的厅堂时,叶青急中生智,一脚踩在侧面的墙壁上,而后从空中飞身扑向了那少年人。

少年人惊觉到身后的风声,回头的一瞬间,只见一只如同大鸟的叶青,已经当头向他照了过来。

冷漠的眼睛闪过一丝冷酷,整个人转身刚要抬脚踢向半空的叶青时,叶青却已经率先挥出了了拳头,随后两人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通道内的鞑靼少年人身后,那完全经不住他们两名壮汉撞击的门板,啪啦一声全部碎裂,房间内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瞬间尖叫着、怒吼着拉扯着床头凌乱的衣衫。

两道撞碎门板滚进来的高大身形,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破碎的门板上快速起身,看也没有看那床上赤裸着的女子,拳头如同雨点一样,向彼此的身上招呼着。

不论是叶青,还是少年人桑昆,同样都是近战中的高手,两人喘着粗气,手脚眼花缭乱的在房间内向彼此身上,重重的招呼着。

叶青的每一拳、每一肘要么是被桑昆避开,要么就像是击打在了旁边的土墙上一样,一股让拳头都感到生疼的痛感,从手背处蔓延至整个胳膊。

桑昆同样是心中充满了震惊,在草原上,自己虽然不能排第一,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勇士,可今日不想竟然遇到了如此难缠、强悍的宋人。

若是往常有人敢跟自己对上一拳,那手腕即便是不断也得骨折,或者是整个胳膊因疼痛而无法举起来。

但眼前这个年龄与他相差无几的宋人,不光能够跟他对拳,甚至自己那信心十足的一拳,能够让一头小牛犊子都躺下的拳头,打在这宋人身上的时候,就像是打在了别人身上,那宋人依然是毫无所觉般的生龙活虎,把自己围在房间内,无法冲出他的阻挡。

叶青最为得意的便是他的左手重击,这就像是他的秘密武器一样,每个人都认为他是右撇子,但其实他的左手重拳,比右手完全不遑多让。

但今日却是在与桑昆的对战中,完全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而且还有他引以为傲的肘与膝,在对上桑昆后,更是无法发挥出来,桑昆的脚步变化以及拉拽、借力打力,把蒙古摔跤手的所有看家本领都用了出来。

桑昆每次想要抓住叶青的衣领、肩膀、腰间,而后想着凭借蛮力把对方摔倒时,每次只要手腕刚一搭上去,就会被宋人钳住手腕让他无法发力,摔跤的看家本领,原本让他可以稳占上风。

但显然这个宋人知道他们摔跤的厉害,根本不给他这个拽拉、搂抱的机会,与他一直保持着半臂的距离,让他无法有效的用处他的脚步跟摔法。

进无可进之下,桑昆那无情的眸子中闪烁着残酷,腰间的弯刀闪电般的出现在了手中,横空划过叶青的胸前。

叶青只感觉一道亮光从胸口划过,而后胸前一凉,衣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在抬腿用膝盖顶向对方的腰眼处时,绑在腿上的野战刀也被他反握在手,而后从桑昆的肩膀上,毫不留情的划过。

从肩膀处一直到下勒处,桑昆的衣衫同样被坏开了一道大口子,但好在就跟叶青一样,没有伤到皮肉。

房间里的赤身男女,依偎坐在床上,望着眼前闷不吭声战在一起的两人,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呼救,而是呆呆的望着一道白光、一道黑光在两个人的手里,时不时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但显然此时此刻,叶青在体力上占着优势,不管如何,桑昆刚刚才从两个女人的身上爬下来,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强悍,面对以逸待劳的叶青那密不透风,让人窒息的攻击,也有力疲的时候。

所以随着叶青反握在手的野战刀柄砸在桑昆的手腕上,看着一道白光,从那桑昆手里飞向那床上的男女身后的墙壁,而后掉落在那女子的背上,引起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时,叶青手里的野战刀,在桑昆刚想要侧移看准空挡逃开始,插入到了墙壁内。

随着野战刀插入土墙内露出一截锋利的刀刃后,桑昆瞬间便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而他的喉咙距离叶青手里的刀刃,不过是毫厘之间。

甚至在他喘着粗气的时候,都能够感受的到,那黑色的刀刃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喉咙上,如果刚才不是及时止步,而是再往前跨出一步的话,桑昆相信,这个宋人手里的刀,一定会隔断自己的脖子。

“你是桑昆。”叶青同样喘着粗气,瞪了一眼旁边床上赤裸尖叫的女子,沉声问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宋 金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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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谁?”桑昆斜视着叶青,倔强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的味道。

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来到中原,来到大宋,竟然就败在了一个宋人的手里。

“宋人,禁军叶青。”叶青自我介绍道。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武判在泗州的皇城司禁卒,以及老刘头带来的人,已经彻底把这家妓院给围了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之后,整个妓院只剩下叶青跟桑昆所在的房间,还有两个身上未穿衣的男女,此刻战战兢兢的坐在床上,望着墙边两个杀气腾腾的高大背影。

“你父亲叫脱斡,是你们克烈部的可汗,与乞颜部已死的也速该为结义兄弟,也就是你们称之为的安答,而你与铁木真同样结为了安答,对不对?”叶青继续确认着桑昆的身份,他可不想弄错了身份之后,给自己带来麻烦。

桑昆随着叶青的说话,眉头则是越皱越紧,他实在是没有料到,在大宋朝竟然还有对草原部落,如此了如指掌的人,特别是对自己的一切,竟然是如此了解。

“你……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桑昆说着吞吞吐吐、半生不熟的汉语,不过好在,虽然发音不准,但倒是足够叶青听明白了。

叶青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老刘头带人严守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散落在地的衣衫,而后拔出插在墙里的野战刀,捡起地上的衣服扔给了床上瑟瑟发抖的两人,沉声道:“穿上衣服出去。”

此时不论是那男子还是那女子,也顾不得房间里还有两个男子存在了,急忙坐在床上胡乱的穿着衣服,而后惊慌失措、连鞋都忘了穿的就匆忙跑了出去。

桑昆此时才缓缓转过身,看见叶青拿起自己那把被打掉落在床上的弯刀,正在打量着,于是问道:“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你为什么来我大宋?你们跟夏人到底想干什么?”叶青回头看着桑昆,而后看了看手里明亮的弯刀,痛快的扔给了桑昆问道。

“如果我不说,是不是会死?我的同伴如何了?”桑昆并没有回答叶青的话,不论是神情还是眼神,依然是带着粗狂的冷漠跟野性。

“一点儿皮肉伤。”叶青回答道。

“但我不会出卖朋友的,夏人是我的朋友。”桑昆面无表情的说道。

叶青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竟然呵呵笑了起来,而后看着桑昆笑道:“这话或许你可以骗骗夏人、金人,但你骗我就没意思了。你们鞑靼人,就连金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夏人放在眼里?现在是在我大宋的地盘,这家妓院如今被我们包围,夏人李吉去的那家妓院,同样是有我大宋的禁军,你不说也可以,在泗州死几个人,谁也不会当回事儿的。我知道拿死威胁你没用,你不是怕死之人,所以我也不会威胁你。”

“我们的目的不是你们大宋国!”桑昆皱眉说道,他发现宋人确实难缠。

就像李吉所说的一样,跟宋人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们玩心眼儿,因为论起阴险狡诈、城府心机来,没人能够玩的过宋人,跟他们一起打交道,千万不要讲道理,只要你的拳头硬,能够让他们感到害怕,比什么都好用,也就足够跟宋人谈任何条件了。

但如今拳头不如人家硬,自己还被人家堵在了房间里,这与夏人告诉他的,宋人性格软弱完全不同。

“我是来帮你的,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叶青看着桑昆缓缓的说道。

“你帮我什么?”桑昆疑惑道。

包括老刘头在内,以及神色极其复杂的武判,都不知道叶青跟桑昆最后到底在房间里谈了什么,更不知道叶青离开的时候,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为何一下子变得龇牙咧嘴了起来。?而在泗州城另外一边,泗州知州沈法以及夏商李吉、金人刑部侍郎蒲卢浑,此刻正在泗州城最大的妓院内谈笑风生、风花雪月。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金人蒲卢浑,此刻虽然左拥右抱,但眼角的伤痕以及一脸的阴沉,则是让夏人李吉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在旁陪笑着。

哪怕旁边的佳人再怎么诱惑他,李吉可是在金人面前一点儿也不敢大意,一直用余光偷瞄着蒲卢浑的一举一动。

鞑靼人打伤了蒲卢浑,让蒲卢浑丢尽了脸面,让宋人看了热闹,而罪魁祸首就是他李吉把鞑靼人给带到了泗州,若不是他,蒲卢浑自然是不会挨这一顿鞑靼人的揍的。

“蒲大人就不要再计较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堂堂一个金国刑部侍郎,又何必跟一个不懂礼数的蛮夷计较呢?李大人,还不赶快给蒲大人敬酒赔罪?”泗州知州沈法肥头大耳,这些年在泗州地面上,基本上就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

而且按照他的经验,在泗州想要捞好处、赚银子,花天酒地,把自己这个知州的官儿坐稳,除了要巴结淮南东路的各个大佬外,金人则也是他最为需要巴结的对象,甚至在他心里,金人的重要性还要远远超过他在大宋的顶头上司。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沈法搂着怀里的美人儿,率先向一脸不悦的蒲卢浑举起了酒杯,继续笑着道:“蒲大人,您身居如此高位,何必跟一蝼蚁见识?如何处理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想必到时候李大人定然能够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蒲卢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看着旁边的夏人李吉,冷哼了一声,吓得李吉急忙端起酒杯连干三杯赔罪。

“蒲大人,您说吧,如何才能让您咽下这口气,要杀要剐您给一句话,李吉保证绝不含糊。”李吉放下酒杯,看着怒气依然写满在脸上的蒲卢浑,心中恨不得把桑昆给碎尸万段算了。

李吉奉户部尚书的命,带着桑昆等人来泗州,除了带来了一大批私盐贩卖外,便是希望借此机会,用赚来的钱来拉拢鞑靼人,从而以这些钱买进一些大宋的茶叶、瓷器等物送给鞑靼人。

但不想刚到泗州,这鞑靼人桑昆,就给自己惹了这么大一件麻烦,而且让他感到更为棘手跟麻烦的是,这桑昆也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鞑靼人,他的父亲可是鞑靼克烈部的可汗,身为可汗之子的桑昆,又怎么能是自己随意处罚的?

但若是说,金人发话了,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即便自己回到夏国,尚书大人问起时,自己完全可以全权推到蒲卢浑身上,可以完全撇清跟自己的关系。

但让李吉料想不到的是,他自认为已经完全足够诚恳跟卑微的态度,却没有像是预料中一样,换来蒲卢浑的一点儿和颜悦色。

倒是他话刚说完后,就看见蒲卢浑手中没有放下的酒杯冲自己飞了过来,而后擦着自己的耳边飞向了身后的屏风处,把那不值钱的屏风画面,砸了个突兀的大窟窿出来。

“这笔帐我会慢慢跟你,还有那个鞑靼蛮人算!今日之事儿,我一定不会罢休!拿酒来!”蒲卢浑推开怀中衣衫半裸的女子,端起酒坛便如同饮水喝了起来。

喝完后一把扯下旁边女子的肚兜,胡乱的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渍后,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哈哈大笑一声,再把那失去肚兜后,以手捂胸的女子揽进了怀里。

“沈大人,蒲某拜托您的事儿不知道如何了?”蒲卢浑的手在女子胸前忙活着,看也不看刚才险些被他酒杯砸中,而后慌忙站起来的李吉,对另外一边一直若无其事的沈法说道。

“蒲大人的吩咐在下岂敢不从,只是这一次赶上我大宋国新晋皇城司副统领也来到了泗州,李习之为了稳妥起见,倒是拿我为难了半天,不过好在,沈某幸不辱命,帮大人拿到了皇城司跟市舶司的文书。这半个月之内,只要是罗家的商队,统统不会再有人检查。”沈法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掏出了两份文书,确认了一眼后,才递给了蒲卢浑。

“皇城司叶青?”蒲卢浑接过文书随意的扫了一眼,挑着眉毛问道。

“不错,正是此人,此人今日刚刚到达,但前几日我们泗州地头便已经收到了消息。”沈法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不过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泗州地头,还是整个淮南东路,好像还没有人知晓他此行,北上的具体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李习之李大人谨小慎微,蒲大人应该体谅才是。”

“体谅,蒲某自然是体谅。蒲某从临安上船后,倒是与那叶青有一面之缘,甚至还发生了一些口角。这个人骄横狂妄,自大傲慢,不像你们大宋这礼仪之邦的臣子啊,倒像是鞑靼人一样未开化的蛮夷。”蒲卢浑冷笑着说道。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沈某还真不知道了。”沈法一惊,想不到叶青竟然跟蒲卢浑竟然是乘坐同一条船来的。

“只是此人先于扬州下船,看来是走陆路到的泗州。那么现在看来,他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你们泗州官场呢?泗州每天的银子进出据我所知可都不是个小数儿,皇城司都要给这里放一个正将来镇守,市舶司同样也认命淮南东路、扬州提刑使李习之担任,是不是你们最近惹了大宋朝廷?”蒲卢浑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说道。

因为他忽然间发现,或许这就是一个挑拨叶青跟泗州本地官场的好机会,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准都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借大宋泗州本地的官场之手,干掉那叶青,先为自己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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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草原人

武判望着叶青一行人刚刚离开,就见鞑靼人也从妓院的门口走了出来,那个被叶青堵在房间的鞑靼少年人,望了他一眼后,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武判最终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但他隐隐能够感觉到,鞑靼少年人跟叶青之间,仿佛已经达成了什么默契或者是协议。

夜色催更、繁华依旧,昏黄的灯笼依旧照耀在脏乱不堪的街道上,映衬着每一个匆匆来去的商旅与疲惫的人群。

酒馆、客栈、青楼、茶肆的门口依然是络绎不绝,鸨子与伙计依然在热情的招待着客人。

武判的心情从来不曾这么复杂过,叶青的一番话虽然让他感到极为震撼,但更让他心里憋屈以及郁闷的是,不知不觉的,自己已经上了叶青这条船了。

叶青从来没有刻意隐瞒他对自己的拉拢态度,甚至根本没有以他副统领的身份跟他谈话,而是一直都以平等的身份,一个宋人的身份,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也牵入到了他与鞑靼人之间的冲突中。

刚一开始起冲突的时候,他甚至想过选择袖手旁观,但看着老刘头一人毫不畏惧的对抗好几个鞑靼人,整个人被鞑靼人扔到那厚重的土墙上,发出一声厚重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当然知道贸然出手意味着什么,他也相信叶青绝对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跑到妓院就是为了跟鞑靼人打一架。

显然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都是在他的泗州之行的计划当中,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鞑靼人之后,他才临时改变的计划。

但不管如何,自己既然插手了这一件事情后,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就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了,很有可能,自己就真的要被叶青拖上船,而后随波逐流、乘风破浪,或者是翻船淹死在水里了。

但叶青对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拉拢自己不是为了巩固他在皇城司的地位跟势力,如果是如此,他没有必要如此做,何况他还是带着差事儿来的,何况他还说了,若是一天自己有难,看在同军出身的份儿上,还可以帮自己一把。

可自己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泗州的赋税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何况,看叶青的意思,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泗州的赋税上,那么他拉拢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想要自己为他做什么?

鞑靼人、夏人、宋人,要么是在金人的统治下,要么就像夏跟宋一样,在对金人俯首称臣,叶青以鞑靼人为突破口,他是想要接触金人?还是接触夏人?还是说真如表象一样,他跟鞑靼人之间的冲突,只是为了接触鞑靼人?

武判一路上脑袋都快要想炸了,但依然是没有能够从单一的冲突事件中,梳理清楚,叶青今夜如此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当他走到泗州城最大的那家妓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李习之的马车缓缓离去,而在旁边,知州沈法的马车依然还停在楼下,想必今日这两人又没有在一起寻欢作乐。

李习之为人谨慎,这在泗州地头,哪怕是淮南东路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因为他身兼淮南东路提刑使,所以官阶要比其他人大上很多,从而更给人造成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放下心头对叶青、李习之的揣摩,刚刚走到沈法他们房间的门口,就听见沈法的声音,连同那淡淡的琴瑟之声一同传了出来:“蒲大人,您不会真的要对一个鞑靼人手下留情吧?这可是不符合您的性格啊。”

武判心中一动,快速制止了旁边鸨子推门的动作,而后警告似的像鸨子挥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随着鸨子离开,站在门口的武判就听见蒲卢浑冷哼一声,看了看沈法以及李吉后,沉声道:“蒲某倒不至于怕一个鞑靼人,但……。”

蒲卢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另外一只手依然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忙碌着,再次扫了一眼沈法跟李吉后,不屑的冷笑道:“大金国如今有意联手克烈部,拿下一直不怎么听话的蔑儿乞部族,若是那叫什么桑昆的,真是克烈部可汗脱斡之子,哼,蒲某为了大金国的利益,也不得不先忍下这一口恶气!”

说完后,蒲卢浑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看向沈法跟李吉的眼神变得充满了不屑跟警告道:“大金国终究会是整个天下的王,大金国皇帝也终将是整片土地的皇帝,所以,对于不听话的向来不会客气的。”

沈法跟李吉脸上神色一僵,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宋臣自己以及夏臣李吉听的。

于是两人立刻附和道:“是是是,蒲大人说的没错,应该以大局为重,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门口的武判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惑随着蒲卢浑这番话,则是显得更加的混乱了,心中一下子想到了叶青跟桑昆之间的秘密谈话,难道也会跟金人有关不成?

还是说,叶青已经知道了金人会跟克烈部联合攻打那……什么蔑儿乞部?所以今日才找的那桑昆?

老刘头等人随着一路上龇牙咧嘴,时不时倒吸凉气的叶青回到客栈,缓缓往后院走去的同时,老刘头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您到底跟那鞑靼人谈了什么?为何还要拉上那武判,把他牵扯其中?”

“你以为我想牵扯武判?明日咱们过淮水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说不准就得靠武判了,而且……。”叶青揉着疼痛难忍的胸膛,这桑昆简直是力大如牛啊,一拳打的自己胸口到现在还疼,仿佛跟断了几根骨头似的。

看着一脸求知欲的老刘头,叶青说了一半之后,却是不再说了,而是改变话题道:“以后再说,总之若是想要成大事儿,想要活的长久一些,咱们就得把武判绑在咱们自己这条船上,行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眼眶都青了,疼不?”

老刘头呵呵笑了笑,而后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眶,针扎似的疼痛也让他顿时倒吸口凉气,而后有些愤恨的说道:“这他娘的鞑靼人真是够狠的,打起架来简直是不要命,要不是那武判帮忙,我估计我这条命今天都得留在那家妓院了。”

“这才是鞑靼人的冰山一角,要是你去躺北面的草原,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悍了,就会知道鞑靼人比你想象的还要狠!”叶青一会儿揉揉胸口,一会儿活动活动肩膀,或者是扭腰缓解着背部的疼痛。

比起老刘头那一只熊猫眼来,他自己还算是不错了,最起码脸上没有挂彩,传出去的话,也不会像老刘头那般丢人。

“照您这么说,那岂不是比夏人、金人还要厉害了?但他们可是完全臣服在金人的统治之下啊。”老刘头明显有些不信叶青对鞑靼人的高评价。

“原因太多了,整体落后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但……恶劣的环境或许也是一个主因吧。若是他们部落之间,每年都能够不为了肥美的草场跟水源,而打的你死我活的话,别说是金人了,就是整个世界都得靠边站。”叶青长叹一口气,想想历史上的南宋能够面对战无不胜的草原狼,还能够坚持好几十年,不得不让人佩服华夏民族的韧性啊。

但也不得不佩服逐水而居的草原民族,在草原上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够征服整个世界,让世界都认识到了草原上这一凶猛的民族,让整个世界也都认识了他们的强悍跟无畏。

先不说其他,就是那恶劣的自然环境,就足以让人想起来头皮发麻、望而却步了。

草原民族不单要与人争,还要与狼抢,更为重要的是,面对大自然的各种灾害、恶劣的气候条件,还依然能够顽强的生存,而且还有闲工夫、顺手征服世界这个副本来给自己升级!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强悍到何种地步的民族啊。

就是只要想想草原上漫天风雪、凄寒冷雨,如同刀子一般的西北风,再加上狼群的侵袭,一个个部落既要与人斗,还要与天斗的恶劣环境,叶青就不得不佩服草原民族的坚韧跟强悍。

而当下再看看偏安一隅、安逸度日、吟诗作赋,无论男女头戴鲜花舞弄风月的南宋,再看看那些所谓的儒家贤圣,此时此刻都在干什么?

对,没错,从皇帝到儒家,从官员到百姓,都在琢磨着人性,都在玩弄着心机,赵构玩死了岳飞、桎梏了武将,儒家琢磨着理学、桎梏着人心,一个在朝堂、一个在民间,而后整个华夏民族自汉以来的热血与强悍,在大唐时代树立的民族自信,在这个时代渐渐土崩瓦解。

叶青苦笑着摇摇头,而后又龇牙咧嘴的摸摸胸口,要么就是仰天叹口气,看的不远处等候他回来的燕倾城心中一阵狐疑,这个白痴怎么了?

跟泗州官场的官员吃了一顿饭后吃傻了吗?

“喂,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怎么跟白纯似的,走路一点儿声音没有呢?”叶青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旁边的燕倾城,一身白衣如雪,如同女鬼一般,吓了一跳的说道。

“是你想心事儿太投入了,凭什么怪我!”燕倾城不满的撅着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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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啪

燕倾城围着叶青转了好几圈,眼光就像是审犯人似的上下打量着叶青,时不时的还撇撇嘴,失望的啧啧两声,就像是叶青做了什么事儿,被她抓了个现行似的。

“你有毛病?这么看着我干嘛?”叶青拉住还准备继续转圈的燕倾城的手,不想却被那丫头嫌弃加恶心的甩开了。

燕倾城一脸嫌弃的躲开几步,皱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嗅说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身上会有脂粉味儿?是不是泗州知州等人,请你去风月场所了。”

叶青笑看着燕倾城那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但不是他们带我去的,而是我自己去的。”

“你……你真是太……你没救了你。”燕倾城一愣,本以为叶青会反驳,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痛快的承认了,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想多了吧你,天天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我过去干嘛去了。”叶青像远处的燕倾城招招手说道。

“哼哼,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燕倾城扬起自己的小拳头,上一次凑过去的时候,就把这个家伙突然袭击的亲吻了自己脸颊一下,同样的错误,自己怎么可能会再犯一次呢。

于是心里如是想着的燕家大小姐,再一次把自己的脸颊凑到了叶青的嘴边,与她意料中的一样,叶青什么也没有告诉她,还是飞快的在自己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哼,就知道你会如此。”燕倾城满心幸福与甜蜜的举起拳头,看着那笑的得意洋洋的叶青,捶了下叶青的胸膛说道。

但接下来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轻轻的打了一下他,叶青的表情竟然是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呼着痛的揉着他自己的胸口。

“喂,你不至于吧,我都没有使劲。”燕倾城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拳头纳闷道。

“跟你没关系,刚才去那地方找个人,不想先打起来了,超乎我的预料,那家伙拳头太狠了。”叶青揉了揉胸口,作为燕倾城打他的补偿,于是在光线昏暗的夜色里,死拉硬拽着燕倾城的小手,往前面的楼里走去。

“跟谁啊,竟然都能够把你打伤?”燕倾城脸色微红,虽然这一路上一直被人占便宜,但此刻两人大大方方的牵着手,还是让她的芳心一阵阵的紧张跟羞涩。

“鞑靼人。”叶青牵着燕倾城的手,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便松开了燕倾城的小手说道。

“鞑靼人?”燕倾城惊讶的问着叶青的时候,另外一边的蒲卢浑,也在惊讶的问着刚刚进入房间的武判。

当蒲卢浑问道叶青为何会跟鞑靼人起冲突的时候,武判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了真相,而是编了一套假的说辞,告诉了在场的众人。

听到武判说起叶青前往那里是为了寻花问柳,让他这个属下付钱后,不只是蒲卢浑,就是沈法跟李吉也不由自主的耻笑了起来,连连感叹、讽刺着叶青根本不懂风月,只知兽欲。

显然从一个禁军被提拔为副统领,还改不了他当禁军时那土包子的样儿,有钱了也不懂的享受,只会去那种贱人才会去的地方,没有格调,不懂情调的一个莽夫。

“看来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啊,茹毛饮血的鞑靼人会去的地方,原来才适合我大宋堂堂皇城司副统领,沈某今日真是涨见识了,不过倒是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见笑了。”沈法附和着蒲卢浑的讽刺,哈哈笑着讽刺着叶青。

蒲卢浑笑看着脸色平静,并没有随着自己一起讽刺叶青的武判,停下笑容突然问道:“这么说,今日那叶青刚到,你们就已经拜访过他了?”

“不错,我正是从他那里刚刚回来。”武判点点头,在蒲卢浑的对面坐下说道。

“礼数、礼数、礼数,我大宋国朝堂之上多礼数,人家初来乍到泗州,身为泗州的知州、通判、市舶司,特别是武将军,更是归皇城司统帅,不去不合适,不然容易给人留下话柄不是?”沈法急忙摆摆手,像是要撇清楚关系似的继续说道:“更何况,只是礼节性的拜访,无关其他、无关其他。”

沈法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仿佛都跟着颤抖,他虽然久任泗州,但对朝堂之上的人际关系、为官之道,却是摸的一清二楚,在他的思想里,金人永远都要比大宋官员要重要。

这并不是说金人给予过他什么好处,而是他只知道,当年秦桧从金国逃回来之后,在被太上皇任命为左相后,好几次其他朝臣都想要上奏太上皇,希望能够罢免秦桧。

甚至最为声势浩大的一次,就连太上皇都顶不住朝臣的压力,快要作出对秦桧罢相的举动时,金国人一纸文书下来,便让整个大宋朝堂鸦雀无声,不敢再提罢免秦桧这件事儿。

如今回头再看,不单单是沈法一个人会如此认为,就是朝堂之上的其他朝臣,同样都会如此认为,秦桧坐上相位之后,与其说是自己的实力跟能力让他稳如泰山,倒不如说是,金人在背后的支持,才让他的相位如同泰山一般不可撼动!

“那这么说,按照你们泗州官场的礼节,该备的那一份厚礼自然是也不会少了?”蒲卢浑嘴角带着玩味儿的笑容,扫过武判,再看看一脸奉承笑容的沈法问道。

“没,绝对没有,我们今日什么也没有带,不过是一同吃了个饭,甚至连水酒都没有喝几杯,要不然的话,沈某今日与蒲大人这几杯下肚,恐怕早就已经醉倒在美人怀里了。”沈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而后嘿嘿笑道:“蒲大人想必也应该明白了吧?如刚才武将军所言,这酒宴一散,立刻就拉着武将军去了妓院,是不是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蒲卢浑哈哈哈一笑,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衬托着他那脸上的伤痕,在武判的眼里则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跟可笑。

“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叶青的心思全部在那妓院的女子身上,说起这个,武将军应该最后发言权吧?”蒲卢浑心情大好,一连端起酒杯喝了好几杯。

武判则是笑了笑,即便是宋臣如今见了金人都要矮上三分,但身为武将的气节武判到底还是没有丢,在泗州城大半年的时间内,为了不被其他人孤立,他也不得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但说到底武判还是神劲军里出来的武将,也曾经与金人在战场上厮杀过,此时此刻,听着他们如此揶揄叶青,特别是看着沈法为了讨好蒲卢浑,那一脸的阿谀奉承,顿时让他心生厌恶,不由的开始在脑海里,仔细琢磨着今日叶青说的那一番话。

而至于接下来蒲卢浑若有若无的挑拨着他与叶青之间的关系,甚至挑拨着整个泗州当地官员,应该在此时此刻与叶青对立起来,而不是在他在泗州这段时间,给予相应的方便时,武判的脸色则是变得越来越冰冷。

“你如此就不怕被夏人知道?要是那样的话,你这几日在泗州岂不是很危险?”燕倾城看着叶青那精悍的脊背,面红耳赤的看着背上那两个已经淤青的地方问道。

“鞑靼人不傻,决计不会把我跟他说的事儿,告诉夏人的。你干什么呢,帮我擦药啊。”叶青回头,看着呆呆望着自己背部,手拿药酒的燕倾城说道。

“啊?哦……。”燕倾城吓了一跳,看着叶青扭头望着她,心里头瞬间又开始慌乱了起来,急忙摆手娇嗔道:“看什么看,把头转过去,不准看!”

“我……。”赤裸着上身的叶青无语,但看着燕倾城那娇艳欲滴、害羞紧张的神情,也只好转过头去。

“疼不能?”过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燕倾城关切的声音。

“还行吧,不算是太疼,明日起,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受伤了,谁也不见。”叶青点点头,感觉到背上燕倾城那涂抹着药酒的手,轻轻柔柔的在自己背上疼痛的地方擦拭着药酒。

“那你明天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燕倾城的小手在叶青结实的背上停住,望着叶青那侧脸,心头莫名一紧的问道。

“干点儿正事儿,这件事儿必须得做,就如你们做买卖一样,第一步必须踏出去,如此我才能真正的在皇城司站稳脚跟,就像是你哥燕庆之考试一样,这一件差事儿,就是我的考场。”叶青手拿刚才占燕倾城便宜时,摘下来的手镯把玩着说道。

而燕倾城的手腕上,则戴着叶青刚刚摘下来的手表,手一直停在叶青的背上,心里莫名的有些感伤,在心中无声的叹口气后,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反正你的事儿,也不是别人能够干涉的,总之你要小心才是,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泗州……有你等我,临安有白纯等……。”

“啪!”

燕倾城擦拭药酒的手,狠狠的拍在了叶青的伤口上。

“啊……。”

叶青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怒看着反复无常的燕倾城。

“不擦了!我早就看出来你跟白纯之间有问题,既然现在还想着她,那就让她给你擦药酒去,讨厌!给你!”燕倾城刚才还多愁善感、温柔关切的脸颊,此刻变得冷冰冰的,把药酒拍在了叶青的手上后,转头就往外走去。

“我……我……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先。”

“没空听!”燕倾城更生气了,特别是当叶青转过身对着她,看着叶青胸口那红绳挂着的平安符,心里就更生气了!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就没有想到去灵隐寺也去给自己跟他求个平安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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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淮水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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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燕家客栈的后院,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老刘头与泼李三两人带着十数人,已经在后院整装待发。

叶青敲了敲燕倾城房间的门,而后自顾自在门口道了个别后,不等燕倾城开门便走了出去。

老刘头与泼李三看着一道黑影走出来,急忙上前:“其他人昨天晚上已经安排过河了,现在就剩下咱们这十几个人了。”

“人带了没有?”叶青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星星,早晨起来微凉的空气,倒是容易使人一下子就清醒很多。

“带了。”泼李三点点头,而后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昨日被他在客栈门口抓住的,鬼鬼祟祟的范念德商行的掌柜胡勉。

“出发吧。”叶青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窗户,而后随着自己等人的脚步声响起后,又飞快的熄灭。

即便是叶青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但泗州城内稍显清冷的街道上,有的准备离开泗州的商旅,此时也已经开始在门口装载着货物,或是等着掌柜的整装待发。

按照老刘头这几日在泗州城探明的路线,只要出了泗州城,不到十余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僻静的渡口可以过水入金人的地界,而在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接应他们,或者是直接进入金人商旅停留的忠庙镇,或者是直接上离忠庙镇不远的九岗山看风向。

一行十几人出了城之后继续奔西走,而后往北去的方面不远,便是那条著名的南北分界线:淮水。

随着天色渐渐微亮,在还不到淮水边上的时候,就看见河边的不远处,稀稀拉拉的同样站着十数个人,此时正在不断的打量着叶青他们过来的方向。

跟在叶青后面的泼李三望着前方的人影神色一紧,刚要出口提醒叶青,则是先听到叶青淡淡的肯定道:“不必紧张,是武判。”

武判显然是一夜没有怎么睡觉,在叶青走到跟前的时候,正好还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才向叶青见礼:“武判见过统领。”

“昨晚没睡好?”叶青借着微微天光,看着仿佛带着黑眼圈的武判问道。

旁边的老刘头则是把小拇指放进了嘴里,随着一声嘹亮的哨音在清晨宁静的河畔响起,看不清楚淮水对面,同样是在老刘头的哨音消散后,跟着响起了一道短促的哨音。

“不知可否耽误将军一点儿时间,聊一会儿?”武判对着河面轻轻吐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

“好,没问题。人先交给你。”叶青指了指身后被捆绑着的胡勉,而后由泼李三交给了武判带来的人。

两人默默的漫步在河畔,过了好一会儿武判才郑重的问道:“将军今日渡河,可是要办皇差?”

“你昨夜一宿没睡,是不是一直在纠结?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我还以为在此碰见你,足以说明你想明白了呢。”叶青笑了笑,低头踩着有些坑洼不平的河畔,芦苇荡随着晨风微微摆动,多少有一些别样的意境。

“汤相的背景很强大,何况兵部尚书可是汤相之子,由不得末将不得不慎重。”武判继续叹着气,叶青来到泗州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却是已经完全打乱了自己的生活。

昨夜跟沈法、蒲卢浑以及李吉分开回到家后,武判心中一直如同乱麻,想了一宿也没有决定,自己是不是要跳下汤思退这条船,而后改蹬上新晋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这条船。

“汤硕草包一个,我这么说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看着武判无奈苦笑着点点头,叶青继续说道:“汤思退年迈是事实,朝堂相位早晚要易主。当年秦桧在朝堂只手遮天,临死之前想让自己的儿子秦嬉接替自己的相位都没成,你以为汤思退的右相位置,以后能够被汤硕接替?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将军的目的不是为了泗州的税赋,若是将军为了泗州的税赋,大可不必如此厚待末将。末将只想知道,将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武判继续叹着气,河面上的一艘渔船,正缓缓的向这边靠近。

望着那艘不大的渔船,叶青迎着晨风,额前凌乱的发丝随风摆动,扭头看着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武判说道:“我说我是为了大宋你信吗?”

“将军也曾经跟金人作战过,建康一役虽然我宋人战败,但想必将军也知道,我大宋败于金人,并非是我大宋军队孱弱,究其原因完全是在朝堂之上,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难如登天!当年岳武穆如此,难道将军想做第二个岳武穆不成?”武判看着叶青那坚毅的脸颊问道。

“不想。”叶青果断的回答道:“而你也想错了,即便是想要收复中原,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欲速不达的道理,想必你也很明白。建康一役的战败,谏官汤邦彦把罪责归在了叶衡与转运使白秉忠的身上,以及皇城司打探敌情不利上,而皇城司在建康一役,包括隆兴北伐一战上,确实完全没有发挥出该有的作用。我们为今能做的便是,让皇城司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可惜龙大渊了,汤相在此事儿显然也是失去了往日的影响力。”武判极为聪明,其实在叶青刚刚被任命为皇城司副统领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朝廷大概有意要借助叶青重整皇城司,如今看来,显然自己最初的猜测并没有错。

“我能为将军做什么?”武判眼神渐渐变得清澈,看着叶青凝重的问道。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武判那郑重其事地脸庞,不得不说,武判确实很聪明,而且对于官场的形势,也有着非凡的敏锐性。

“眼下就是保证我能够平平安安的在几日之后,顺利的过河回到泗州城。”叶青笑了下说道。

武判笑了,望着河面笑的甚至有些开心,而后说道:“相比较于让统领您沉入河心,保证您顺利过河一事儿显然就要困难很多了,泗州怕是要因为统领您而乱一阵子了。”

“看来被我猜中了。”叶青叹口气,而后又摇摇头。

“昨夜跟统领您分别后,去了那家妓院,蒲卢浑确实在挑拨您跟泗州地面官员之间的关系,李习之在我进妓院的时候,马车是刚刚离开,所以我不知道李习之到底跟谁见了面。还有,明日蒲卢浑会渡河回金国,而且……连带着还有商贾罗家的公子跟着一同过河。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会不会……。”

“我也不知道,不过到了北地就知道了。”叶青笑了笑,而后又指了指那胡勉说道:“范念德在泗州的管家,没问出什么来,交给你后,可以再问,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范念德的商队以前是不是会频繁的跟金人接触,有没有刘蕴古的影子在里面。”

“您真的会相信我?”武判点点头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对你来说,把我沉入河心或许容易一些,对于其他人来说,想把我沉入河心就难了。何况,若是我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在此地出了事儿,你认为你这个正将还能稳如泰山?你自己也很清楚,朝廷如今有意借我之手整顿皇城司,汤思退对于皇城司的影响力正在逐渐变弱,我一旦出事儿,到时候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汤思退是宁可得罪朝廷呢,还是愿意帮你开罪?”

“您被提拔为副统领时,朝堂之上根本没有反对之声,而且皇城司从您被提拔后,便脱离了兵部的掌管,改由皇宫来掌管。所以汤相应该会意识到,皇宫已经很不满皇城司在兵部治下的所作所为了。而这个时候您一旦在泗州出事儿,汤相为了支持皇宫,自然是要把我交出去的,到时候我这个皇城司的正将,说不准就是泗州地面官员里唯一的一个凶手了。”武判分析着叶青若是死在泗州后,谁最倒霉。

“聪明,到时候泗州地面的官员,总要有一个被推出来让朝廷发泄的,很可惜,怎么看你都是最佳人选。”叶青笑着对武判说道。

“所以末将在您渡河之后,就得在泗州城睁大了眼睛忙碌起来,看看到底谁想对您不利,而后帮您解决掉这一后顾之忧,直到您从金国平安回来,而后……会是泗州还是扬州,还是说淮南东路都会被波及呢?”武判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越是顺着叶青的思路往下走,就越会发现,叶青这一趟北行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那得我回到泗州或者扬州才知道,不过等我回来之后,接下来若是发生什么,都跟你无关了。鞑靼人、夏人、金人可都是跟你有关了。”叶青看着武判,这个时候,就看武判如何表态,也是自己决定,武判是不是当得起大用的关键时候了。

“所以您才来泗州!”武判瞪大了眼睛,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往日皇城司那神秘的影子:“泗州多商贾,自然就多流言蜚语,不论是鞑靼人还是夏人,包括金人国内的形势等等消息,甚至都会随着商队的到来,在这里汇聚,皇城司即便是坐在泗州城,只要竖起耳朵倾听,就能掌握鞑靼人、夏人、金人国内的形势以及刚刚发生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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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中州集

第一百八十八章中州集

叶青如今的想法很简单,而这也是他拉拢武判的重要原因,便是借助泗州这个地方人流汇聚的特色,在各个地方的消息随着商队到达泗州后,经过皇城司加以汇总,或者是利用各个商队来成为皇城司延伸到北地金国、草原以及西夏的探子,从而使得皇城司的触角能够尽可能的向外延伸,而不是一到泗州再往北,便是如同瞎子一样了。

若是说在来泗州之前,叶青还只是单纯的想要把皇城司牢牢的握在手里的话,那么随着他进入泗州城,见到了桑昆之后,他突然间觉得身处历史长河里头之后,时间完全过的比史书上记载的要快的多。

若是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这个时候草原上的蒙古人,依然还是身处金国人统治下的水深火热之中,草原部落之间同样是混战不断,铁木真如今也完全没有在草原上声名鹊起。

当然,即便是此时此刻,身处这段历史之中,一切还依然是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但那种身处当中之后,从细微之处感官到的形势紧迫感,完全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从容不迫。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加了快进一样,特别是对于叶青这种知道历史轨迹的人来说,历史的车轮虽然依旧缓慢,但当你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当你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形势,都在瞬间变化着的时候,当你看着南宋朝廷依然还是如此安逸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过的真的太快了。

皇城司显然已经不能只满足于对南宋信息的掌控,何况南宋即便是再乱,这个时候除了小规模、不成气候的农民起义外,不会有其他影响朝局的大动作。

但北面金人、鞑靼人、夏人的变化,则是时时刻刻的影响着南宋朝廷的动荡与局势,所以皇城司在叶青的心里,除了是他自己的护身符外,还更要是一个遍布各国的重要情报机构的存在才行。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哪怕是草原深处的消息他现在都能够知道,都能够一清二楚的掌握在手里。

武判身位皇城司的正将,又身处泗州城如此要地,完全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当然,在叶青看来,一个皇城司正将完全不够,但若是能够加上来来往往泗州的商队,再加上淮河对面,李清照暗地里资助的那些人,那么以泗州城为中心的情报网,就可以在短时间被自己建立起来。

而这一切,从他渡河的这一刻,便算是真正的开始了,至于能不能把对面的近三千人拉拢过来,他相信难度不是很大,泗州城有的是商队,给里面一下子塞上三千人或许不容易,但若是长时间的慢慢渗透,加上泗州皇城司的暗中协助,这一切应该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用不用我派些人手跟随您过去?”看着叶青即将踏上金国的土地,武判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激动。

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能够渡过淮河,踏上被金国占据的土地,这对一个大宋的武将来说,仿佛都带着一股莫名的荣耀似的。

“不用了。那个人不能再留着了,如果放了他,范念德或者是刘蕴古,立刻便会知道我踏入过金国的土地的事情。”叶青回头笑着说道。

“是,末将明白了。”武判看着登上船的叶青,仿佛这一刻一下子觉得叶青原本高大的背影伟岸了很多。

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的武判,看着船缓缓驶离了河堤,不管怎么说,叶青踏入敌方疆界,并不是为了他个人,而是为了给皇家办事儿,才不惜铤而走险的举动,确实是值得他敬佩的。

“叶统领保重,泗州之事儿末将一定替叶统领办好,让您凯旋之时无一点儿后顾之忧。”武判突然对着驶离的船喊道。

“有劳了。”叶青的声音远远从河面上传了过来。

就像是仿佛一下子知道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奋斗目标一样,站立在河畔的武判此刻神采奕奕、精神振奋的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渐渐给清冷的淮河水染上了一层金色。

船缓缓行驶在淮河水之上,十几人在一艘渔船上倒不是显得拥挤,一直默默不做声的老刘头,看着船已经快要到河心了,武判才率领着自己的属下离去。

“此人可信吗?”老刘头看着叶青在船舷处,以及小小的船舱内左敲敲右敲敲的问道。

“这船不会也是那董晁提供的吧?”叶青抬头问道。

“没错,此人倒是颇为义气,虽然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在跟金人周旋,但也算是颇有成效。只是就像是他说的,如今不比当年了,百姓们也渐渐适应了金人的统治,见到金人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恨之入骨了。而他们之所以恨金人,要么就是家里的亲人曾经被金人所杀,要么就是因为金人而家破人亡。”老刘头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正常,不管是哪里的老百姓,只要能够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至于谁当皇帝,谁统治这片土地,他们才不会在乎呢。”叶青站在船头,迎着朝阳缓缓向北边行去。

“其实就像是董晁所说的,要不是建康一役,以及前几年金国皇帝完颜亮南下攻我大宋朝的话,或许整个北地的百姓,已经接受被金人统治的事实了。无奈,当初完颜亮大败,残军败将退过淮河之后,为了发泄兵败之后的怒火,对沿岸的百姓又是一阵抢杀劫掠,像是在报复大宋朝廷似的,从那之后,董晁跟前原本不到几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扩展到了现如今的近三千人规模。”老刘头如数家珍,显然这几天在北地,跟那董晁混的还挺熟。

加上他那见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本事儿,估计这董晁已经把自己的家底抖落了个干净还不自知呢。

“这么说来,易安居士倒是没有骗咱们,她那斜风细雨楼的女子,看来大多数还真是从北地逃亡过来的。”叶青迎着河风,脑海里莫名想起了柳轻烟,这丫头不会就是从北地逃过来的吧?

赵明诚跟李清照按照后世的划分,都是山东人,而过了山东就是江苏,兰陵距离泗州又不是很远,会不会是……如今董晁这些人,会是李清照或者是赵明诚的亲戚呢?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在最初跟着朝廷一直南下呢?

想到随着朝廷南渡之时,叶青不由的摇头苦笑了声,显然兵荒马乱的年代,并不是什么人家都有能力能够随着朝廷南渡的,即便是大宋朝廷当时被金人追着屁股跑,不也是跑的极其狼狈,一路上不知道丢弃了多少的皇宫珍宝,才如丧家之犬般渡过了长江。

“骗没骗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北地的这些百姓,为何竟然能够安然自在的生活在金人的统治下,为何像董晁这样的有识之士这么少呢!要是能够多一些董晁这样的义士,我大宋朝收复中原,拿回失地怕是就没有……。”老刘头忿忿的不满道。

“快别瞎扯了你,朝廷除了岳飞等人那些年打过淮水外,这几十年何曾想过收复失地?叫嚣的都是百姓,但朝廷跟官员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在他们看来,要是能够一直如此相安无事、划河而治才好呢。”叶青笑了笑,望着淮水对面的树林里,时不时冒出来的人影说道。

“何况……。”叶青不由的想起了他在斜风细雨楼时,给柳轻烟念的那首元好问的摸鱼儿。

元好问被尊为北方文雄、一代文宗,即便是在金国衰落、被蒙古人打的继续往南撤退时,也没有想过投向所谓的正统大宋,反而是在蒙军攻下汴京,金哀宗继续向南逃时,向耶律楚材推荐了多达五十四名的汉家文人。

之后在被蒙古人俘虏的日子里,元好问痛心金国的亡国,并为了以诗存史,编辑了金国已故君臣诗集《中州集》,而之所以以“中州”名集,则是寓有缅怀故国和以金为正统的深意。

想到这里,叶青又是一阵的苦笑,这或许就是华夏民族的奴性吧,也或许就是儒家文人士子的奴性,就像后来的满清叩关开始,中原有多少人文人士子不愿意被满清统治,而宁可被杀头也不愿意留辫子。

可当满清没落之时,当三民主意开始大行其道时,又是有多少迂腐的文人站了出来,慷慨激昂、气愤填膺的不愿意剪掉辫子,不愿意剪掉所谓老祖宗的法度。

如此可笑的事情,确实能够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接二连三的上演,不得不说,这个讽刺的罪名应该归于……。

“都头,到了。那位便是董晁。”老刘头在怔怔发愣的叶青耳边低声说道。

叶青恍然醒悟过来,看着船已经缓缓靠岸,对面十数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为首之人与皇城司的几个禁卒,一同向河岸边大步走了过来。

于是也立刻率先跳了下去,终于踏上了他自从来到大宋之后,就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被金人统治下的北地,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即便是后世的史书上,记载的也并没有很多关于金国统治后的民生百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探营1

董晁并没有想到,那老刘头等人嘴里的大宋统领竟然如此年轻,他还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最起码年岁跟他差不多,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伟岸男子,但却没料到是一个虽然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脸上一直带着随和笑意的年轻人。

董晁一路上打量叶青的同时,叶青同样也是在打量董晁,四十来岁的年纪,有着后世人们眼中山东大汉的形象与特征,看起来质朴、憨厚,身材壮实,话语不多,笑起来之后,发黄的大板牙格外显眼。

显然董晁更喜欢叶青等这一帮从南边过来的待在九岗山上,而不是选择秘密驻扎在忠庙镇附近。

所以当叶青自己一人跟着董晁前往忠庙镇探探情况时,董晁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论叶青这帮人手里那柳轻烟交给叶青的信物,让董晁多么信任,但说到底,董晁心底里多多少少的,对于叶青这一帮人还是有一点儿不放心的。

毕竟董晁他自己的手底下有着近三千人,若是南边过来的这些人里面,有一个人心思不正,或者是跟金人之间有着关系,只要稍稍透露一丝口风,自己这三千人恐怕就将被金人连锅端,而自己到时候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叶青从上山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儿,看着四周董晁带来的人,一个个虽然已经极力的想要表现出友善的态度来,但神色之间依然有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对自己等人的那一份警惕。

董晁想不到叶青竟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儿,随和的笑容背后,董晁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眼眸深处的精明与敏感,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叶青,而后说道:“叶统领一个人怕是路上没个照应,不妨让刘兄弟一起吧,前些日子他也熟悉了这忠庙镇,到时候我有什么给叶统领解释不清楚的,可以让刘兄弟给您解释清楚。”

“那如此是最好了,谢谢董大当家的。”叶青对着董晁拱手说道。

董晁嘴里的刘兄弟,不用多说,显然就是已经跟他混熟了的老刘头。

本以为老刘头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能够完全取得董晁的信任了,不过看眼下的情势,这董晁显然也不是一个毫无城府之人,最起码这些日子在老刘头的旁敲侧击之下,还保留着一份警惕,并没有说是真正把老刘头当成自家兄弟般看待。

一路上董晁对叶青都颇为尊敬,即便是他们再不懂,也知道南边这过来的一百号人,身后的皇城司意味着什么。

董晁带着一个手下,叶青带着老刘头,在换了董晁给准备的粗布麻衣之后,四个人走在前往忠庙镇的路上,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何况金人对于淮水岸边的村镇管理并不是很严,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依然放在一些颇有军事地位的州城上,对于村镇的管理,他们也很难把握的精准。

即便是如今南下之后的大宋,也不过是对于重要的州城统治上心,对于往下一集,更加偏远一些的村镇,自然是没有多少人会在乎,更不会去费尽心思、耗费财力物力的,跟一帮乌合之众兜圈子,何况他们人手不够,也忙不过来。

金人的一切都是照搬大宋朝廷的体制,管理体制上,自然而然的就有着更多的漏洞以及触摸不到的地方了。

当然,显然金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从他们开始迁都燕京,就足以说明,经过几十年放羊一般对中原的统治后,他们也学会了把朝廷的重心渐渐难移,渐渐的把自己不再当成一个侵略者,而是土地的正统统治者,开始用心的打理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了。

走到快要接近忠庙镇的时候,董晁领着叶青三人,并没有直接进入忠庙镇,而是从一个小路口往北行。

“金人的商旅并没有驻扎在忠庙镇里头,而是在镇北面支起了帐篷,有时候从酒岗山,或者是老子山都能够看见他们的营地升起炊烟。”董晁边走边像叶青解释道。

“他们驻扎几天了?即便是驻扎在镇子外面,但他们也得有人进镇子买些东西回来吧?”叶青望着笔直的黄土路,根本看不见所谓的帐篷。

“每天都会有人进入镇子里买东西,每次都会是两架马车同行,金人打扮,带着兵器,还算是守规矩,买卖都给钱。”说话的老刘头显然早先已经探过金人商队了。

具体人数当初也还是老刘头探来的,所以此刻老刘头也算是颇有发言权。

“算上今日四天了,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北面有条小河流过,所以他们才会驻扎在北面,这就解决了他们用水的问题。”董晁露着大板牙说道。

“可能分的清楚他们的主帐跟次帐?知道这五百二十七人里面,具体都是些什么人了吗?”叶青随着董晁的脚步,缓缓的踏进了一片庄稼地里。

而后沿着阡陌继续往前,钻入到了一片密林里面,走了不多时,只见一条小河便出现在了眼前,潺潺流水清澈见底,甚至能够看到鱼儿从水中游过。

董晁蹲下身子,用手捧着清澈的河水喝了好几口,叶青等人也同样如此,走了小半天的路,这个时候不渴也想喝水了。

董晁随意的抹抹嘴,看着同样不拘小节,完全不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叶青,指了指往东的方向,说道:“等天色渐暗的时候,我们顺着小河往前走,就能够接近金人的帐篷了。一片庄稼地,全部被他们踩踏平了,可惜了,要不然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

叶青接过董晁亲自递给自己的干粮,黑乎乎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看着董晁拿起另外一块儿,放进嘴里使劲咬着吃的时候,笑了笑也跟着董晁一同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叶青桔着咬了一口的干粮说道。

“佩服统领大人,像您这般能够不讲究的宋官,恐怕不多见吧?”董晁虽然夸着叶青,但目光却是望向老刘头。

老刘头老脸一红,把手里的干粮咬的吱吱作响,看着董晁那充满取笑意味的脸,哼了一声辩解道:“你上次给我的没有这个好,这是新作的,上次的都放了半个月了,吃不惯很正常。”

“这么说,粮食一到秋收季,百姓们交给金国会很多?”叶青再次咬了一口手里的干粮,没理会老刘头。

老刘头嘴刁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老家伙就是个假势利眼,丫鬟的命小姐的病,天天就喜欢无病呻吟,估计刚一到忠庙镇,老刘头还以为在临安呢,细粮可以天天吃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习惯了就好,就是冬天了不太好熬,大人还行,小孩子就惨了,一个个脸冻得通红,双手双脚长满冻疮。棉花用了四五年了,还要继续用,哪怕是想要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还得用拆洗下来的老棉花,难啊。”董晁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不过还好,少年人身子骨抗冻,这点儿事儿对于他们倒不是太难熬。但少年人也正在长身体,一个个骨肉如柴的,看着都可怜。”叶青继续嚼着嘴里的干粮,觉得干了就捧上一捧喝水就着。

“是啊,前些年还好过一些,仗着居士的资助,最多的时候几百人,日子也好过。但自从半年多前,特别是十来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人数一下子增加到了现在,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董晁看了看叶青,继续无奈的说道。

一旁的老刘头则是开始翻白眼,倒不是因为他被难以下咽的干粮咽到了,而是因为听着董晁当着叶青的面哭穷,让他有点儿鄙视这个九岗山的大当家的。

虽然他们近三千人的日子过的是苦,但也完全没有像他说的那么艰难,易安居士每年给他们不少钱,包括商旅从南边带过来的物资等等,也让他们过的有滋有味儿的。

只是因为随着金兵退走淮水河畔,不再跟宋军隔河对峙后,董晁率领的这近三千人,就像是一个专门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公司一样,在日渐和平的年月里,遇到了发展瓶颈,到了该有的转型期了。

当初落草为寇,凭借着一腔热血以及隔河望王师的期盼,大家还有着一股子的干劲。

甚至有时候还寄望着若是哪天南宋朝廷收复中原、驱赶金兵时,他们能够立下战功,从而被南宋朝廷封个官当当,岂不是也威风,也对得起他们这些年落草为寇般的卧薪尝胆了。

但谁能想到,南宋朝廷想要收复中原好像是看心情似的,新帝初立时,雷声大雨点儿小的闹腾了几年,弄的董晁这些落草为寇的一个心痒痒,眼巴巴的盼着王师北上,期待着好为南宋朝廷立战功。

可隆兴北伐等等战争,只看到了金兵势如破竹的南下淮河,直逼长江,而南宋又是自顾不暇,据说当年完颜亮在攻下扬州后,南宋朝廷的皇帝赵构,又想着赶紧往海上躲一躲。

这样的形势下,哪还有半点儿王师北上的可能啊,王师只要是不被金兵团灭,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探营2

叶青看着董晁满脸忧心的样子,笑而不语。

老刘头在泗州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已经把董晁的情况全部告诉了自己,所以现在看到董晁当着自己的面哭穷,显然董晁是把自己当成了如同易安居士李清照一般的财主,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好处了。

至于董晁所言的少年人、孩子等这些情况,老刘头也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董晁这些人的战力,完全是凭借当年第一批跟随他落草为寇的那般人撑着。

余下的两千多人,就像是斜风细雨楼里的伙计跟丫鬟一般,都是小小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七八,最小的莫过十五六,要么是当年金兵兵败时,残杀了他们父母后成了孤儿,被抱上了山,要么就是跟着父母一同跑到了董晁的山头。

女子大部分都被董晁偷偷送入了南边,由李清照接手来照顾,而剩下的男子人数也多,自然而然的就一直追随着董晁,一直在山上或者是水里成长。

但不管怎么说,在叶青看来,董晁绝对是一个大善人,金国、大宋之间战争所造成的流离失所,伤天害理的后果,让董晁这么一个憨厚、质朴的汉子,无怨无悔的替金国、大宋为他们积了不少真正的功德。

若不是董晁、易安居士李清照这样的真善人存在,恐怕北地这茫茫大地之上,在十多年前,就又要埋骨几千个甚至上万个幼小的男女尸骨了。

而历史只会记住战争的残酷,却从来不会记住铁骑撤退、喊杀声消散后的战后残酷,白骨森森、伏尸遍野、恶臭漫天,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北地了。

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永远是伤痛,战争后的伤痛而形成的伤疤,若是不及时有效的处理,那溃烂的伤疤甚至比战争死人还要多,还要更加的残酷。

而董晁这样的人的存在,就像是清道夫一样的存在,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收拾着战争过后的残局,治疗着那些即将溃烂的伤疤,使战争带来的伤痛危害降到最低。

走了一路的汗渐渐消退,坐在树林里面,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若不是前方不远处是那金人商队的营地,若不是他们带着差事儿的话,在叶青看来,若是能够从树林打几只野味来个烧烤,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听着董晁继续的哭穷之后,叶青歪头随和的笑了下说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董大当家的带领的这些人,有没有决心离开故土去闯荡一番。”

“哦?不知道叶统领有何好办法?”董晁见叶青终于搭腔,立刻在树下坐直了身子,看着叶青问道。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董大当家的都这般岁数了,其实啊,要是我,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给山上那些跟野人似的孩子们考虑考虑,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山上,东躲西藏的过一辈子吧?终究还是要走下山,要像人一样的生活才是。”老刘头跟叶青之间默契极深,刚才叶青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这老东西立刻知道了叶青心里的想法,于是这就开始敲着边鼓蛊惑董晁了。

董晁扭头看了看旁边一脸轻松的老刘头,而后又看了看叶青,想了下后问道:“还请叶统领赐教,不知道有何方法能够解九岗山之困。”

“人心要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如今宋金边地和平,看样子这几年都不会发生战争了,而大宋向来更是以和为贵,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在短时间内能够收复中原,所以你们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金人可以不理会你们,我大宋朝又没有义务照顾你们,所以落草为寇后,失去了抗金收复中原等候王师北上的动力后,你们的前景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对不对?”叶青拔了一根野草嚼在嘴里,微苦的滋味儿让舌苔都是一阵难受。

“仗着易安居士的资助,你们的日子还可以过的不是那么紧吧,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金人不剿杀你们,你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活活饿死。”老刘头从旁再次搭腔道。

董晁眯着眼睛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一脸轻松的老刘头,试探性的问道:“叶统领此次北上,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为了那边的金国商队,而是为了我董晁吧?即便是叶统领想替宋朝廷招安我等……。”

“你想多了,朝廷不会招安你们。或许你们可以过河打听打听,淮南东路每年的赋税有多重,这些钱大部分可是要用来养兵的,淮南东路与金隔淮河相望,淮河不是长江那般难以逾越。甚至可以说,金人是想过河就过河,想回去就回去,大宋朝在淮南东路也同样是布防最多最重之地,那么多兵士朝廷养着已经是感到极其困难、捉襟见肘了,裁撤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想着招安你们这几百人,而且还上了岁数的。剩下的两千来人,又是一些战力低下、体格弱小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呢?”叶青看着董晁那眯缝着的眼睛,神情轻松的说道。

“那叶统领可是有其他办法?”

“办法当然有,只是看你们愿意不愿意了。”

“就看你们愿意不愿意背井离乡了,若是愿意,以后虽然不能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但保证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对于我们统领来说,可是不成问题的。”老刘头连蒙带唬的说道:“临安城最大的商贾跟我们统领乃是至交好友,如今商队北通泗州、西通夏国,南道泉州,东至扶桑,遍布各地,人手上嘛……缺些能够值得信任的。”

“叶统领的意思呢?”董晁看了一眼老刘头,而后凝重的问着叶青。

本来不该这个时候跟叶青谈论此事儿,但如今话赶话说道这里了,再加上如今他手底下的三千来人,确实是出了点儿问题,光靠易安居士的资助已经完全不够了。

这一带如今越来越和平,就连老百姓都已经不再有反金的情绪,只想着踏实的过日子,如何把每年的赋税给交齐了。

至于隔河望王师的迫切,随着这几十年南宋朝廷的不争气,淮水一带的百姓的迫切,也渐渐枯萎,没多少还寄望着朝廷能够收复中原了。

乱世出英雄,也只有乱世才是落草为寇者的最佳土壤,但如今随着和平的味道越来越浓,他们这些落草为寇者,便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下山农耕,那么就得入籍,入籍的话,金人的残暴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若是继续留在山上,可如今已经没有金人能够供他们打劫,即便是有些零散的,也完全不够养活这庞大的三千人。

“你好好想想,老刘头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但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我是实在没办法,把我的办法告知你,虽然即便是现在告知你,对你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因为你们人数太多,我想要一口吃进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叶青看着树林里的天色渐渐暗淡,但远处那树林外面,依然还透着亮光,起身在河边洗着手说道。

“我们这几百人好说,就算是死,如今也算是赚了。但……。”董晁面露难色,那近两千多人的少年,可都是自己等人,这十来年辛辛苦苦拉扯到大的。

虽然没有几个是他们亲生的子女,但一个个可都是他们给养大的,跟自己亲生的相比,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不同之处。

“我能保证他们大部分人以后过的比你们好,但不能保证你们以后能够见的天日。”叶青蹲在小河边,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凝重跟认真。

老刘头听到叶青这句话后,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心里紧张的吞了口唾沫,一下子意识到了叶青仿佛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正在按照他的步骤在慢慢的实现。

甚至在老刘头看来,叶青应该从在泗州,在自己第一时间告知他了董晁的一切之后,他就开始在计划着今日的一切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你应该不陌生吧?在乱世想要博得富贵,就不可能没有生命危险,但我能做的,便是未来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勇士,能够成为堂堂正正的抗金英雄,如同岳武穆一般的存在。而至于你们……。”

“给叶统领您效力,还是为皇城司效力?”董晁身为三千人的首领,自然是还懂得听话听音的,所以看着叶青那凝重的眼神,同样语气严肃的问道。

“为大宋皇城司效力。”叶青神色严肃无比,直视着董晁的目光说道。

董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继续静静地看着叶青的深邃的目光,过了好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的属下说道:“这事儿我等得商量一下,而且叶统领也说了,您今日北上是为金人而来,而不是我们。”

“没错,你们只是捎带手解决而已。易安居士乃是我敬佩之人,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想着捎带手帮你们的,毕竟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叶青说完后,随着董晁起身,而后沿着河边缓缓继续往东走去。

顺着河流,以叶青的估算,约莫走了不到三四里地的样子,便听到了前面传来了有些吵闹的人声以及马嘶声。

“五百多名金人,赶上忠庙镇的一半人数了都。”老刘头趴在草地上,看着叶青奇怪的冲金营方向竖起个大拇指,而后闭着一只眼,与大拇指连成一线,不知道在打量什么,难道这样能够看的更远不成?

“忠庙镇以后或许会更大,只不过是这些年被金人给耽误了,若是能够像泗州一样稳固,估计也会成为一个商贸重镇的。”叶青缩回自己的手臂,身为狙击手的职业习惯,看到目标后的第一时间,永远都是先估算彼此之间的距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探营3

赵训乃北地所生。

有砀山人留遇僧者,金人见之曰:“全似赵家少帝。”遇僧窃喜。

绍兴十年,三京路通,诏求宗室。

遇僧自言少帝第二子,乃守臣遣赴行在,过泗州,州官孙守信疑之,白其守,请于朝。

阁门言渊圣无第二子,诏宁信劾治。遇僧伏罪,黥隶琼州。后有自北至者,曰:“渊圣小大王训,见居五国城。”——《宋史·宗室》

“商队里有男有女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说的是汉话。”叶青摇头喃喃自语道。

“那怎么办?”老刘头看着叶青问道。

“不怎么办,你们去忠庙镇等我。”叶青继续望着渐渐升起火把的金营,打算自己再靠近一些。

当初董晁跟老刘头一起探营时,董晁想要靠近一些,但被老刘头以防打草惊蛇给阻止了,但如今,叶青显然就不会听老刘头的了,何况如今也确实需要近距离探清楚才行。

“您不会打算在这里动手吧?”董晁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叶青。

“我又不傻。”叶青回头笑了笑说道:“你们先去镇里,一会儿我去找你们,给我个地址就行。如今人多的话反而容易暴露,还不如我一个人潜进去看看。”

老刘头跟董晁,包括那个手下,神色之间都带着一丝的犹豫,若是几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但若只是叶青一个人探金营,他们这心里自然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无奈叶青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老刘头跟董晁又互望了一眼,说了句小心后,便又悄悄沿着来路往回返去。

待三人离开有一段时间后,叶青依然趴在密林的角落里,仿佛一头狩猎的野兽一般,静静的继续观望着金营里的人影晃动。

自己的差事儿很明显,找到一个带有赵姓之人的商队,具体赵姓之人不详,男女是否同姓赵不详,年龄同样不详。

但不论是当初赵构自己的语气,还是王伦在自己离开德寿宫后对自己的点拨,其实都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自己要杀的人,就是赵宋被金人被俘在北地的宗室子弟,至于到底是谁,赵构跟王伦也不清楚。

但不管是谁,绝不能让他们从泗州而到达临安,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再安然返回北地。

“赵构这头老狐狸,真特么的够阴险,我特么真要杀了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临安呢?即便是回到了临安后,自己还能不能得到重用呢?会不会自己就是下一个岳飞?”叶青嘴里嚼着野草,继续趴伏在密林中喃喃自语道。

埋伏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特别是成了狙击手之后,潜伏在一处荒草堆中,哪怕是一条蛇顺着裤管钻进去,他都能够忍得住让蛇在自己的档里盘窝,何况如今不过是一些蚊虫的叮咬。

叶青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今日这局面,这也是为何他没办法反抗的原因,抗拒就是死路一条,赵构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知道赵宋皇室耻辱秘密的人,在临安城活蹦乱跳的。

“但愿金人不会傻的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会特么的傻的,把赵宋的宗室子弟都给送了过来,而只是送过几个给赵构施压那就最好了。”叶青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轻松了起来。

原本他赌的就是金人不会把所有的赵宋宗室一次性的送过淮河,所以这也是他敢于接手这件差事儿,而不是带着白纯等人跑路的原因。

毕竟如果赵宋宗室只要还有活着的在金人手里,没有死绝死光的话,那么自己这条小命,暂时在赵构那里就是安全的。

即便是自己这一趟北行,杀了赵宋宗室的几人,赵构也不会立刻跟自己翻脸算帐的,而是会继续留着自己,以防金人再次以此法来给他施压。

所以赵构为何要整顿皇城司,整顿皇城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此刻便显得更加清晰明了了。

不过就是利用皇城司来替他解决,被俘在北地的赵宋宗室,直到赵宋宗室不再是他的耻辱,或者是被皇城司杀光,或者是赵构自己已经死了,没有时间再来继续这件“伟业”了,皇城司的职责也就到尽头了,皇城司也就该倒霉了。

火把随着夜风忽闪忽闪,照不到的阴影因为火把的明亮而显得更加黑暗,粗布麻衣的服装,在潜伏到了密密麻麻的帐篷之间后,倒是成了一层保护色,若不是仔细观瞧,根本看不出来那里静静的趴着一个人。

按照叶青的理解,不管赵宋宗室在金国的待遇多么的低下、卑微。

但若是此时此刻,金人想要以被俘在他们北地的赵宋宗室,给南宋皇室施压,那么此时此刻身处淮河岸边的忠庙镇后,赵宋宗室的待遇,应该会比在五国城的时候要强上很多吧?

所以叶青对于边缘成防御状态的帐篷,根本不屑一顾,而是借着营地里火把的阴影,以及松散到几乎没有的金人巡视,如同一头夜猫一般,悄悄的向中间的帐篷处潜伏过去。

就在叶青正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准备误打误撞时,突然间就听见身后的帐篷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汉话声音:“咱们都在此等了四天了,怎么还不见有动静?到底是送咱们过去还是不送咱们过去,也不给个准信儿。”

“再等等看吧,也说不准是因为南北之间关系紧张,想要过河颇费周折吧,毕竟这是五百多人的队伍呢,那边小心一点儿也是没错的。”一个操汉话的女声,像是安抚刚才那个略显焦躁的男声说道。

帐篷外的叶青身形一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一处很难不易察觉到的地方,耳边便再次传来了一个男声,相比较于刚才的男声,这个声音显得就要沉稳了很多。

“该来的总会来,早晚而已,盼了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几天的等候不成?何况如今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过了淮河就是大宋了,难不成金人还能再把我们带回去?怕是如今他们正在谈判。”男声渐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金人贪婪成性,如今送我们回南边,怕是又要从南边要不少银子才行了,金人哪会轻易就放我们回去。”

“唉……当年若是知道,就该跟着赵萱一起逃跑才是,也就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罪了。”又是一个女声唉声叹气说道。

帐篷外的叶青听的心里一震,赵萱?那不就是柔福帝姬赵萱?不就是宋徽宗赵佶的第二十女,不就是在赵构迎回生母

韦贵妃之后,被认定为冒充的假公主,而后被赐死的柔福帝姬吗?

而且看这意思,帐篷里面的人,好像还根本不知道,柔福帝姬早已经死了,竟然还以为柔福帝姬在大宋朝享福呢!

“过去的事情提她做什么,今日把大家召集过来,只是想告诉大家一声,多年来咱们大家都是怎么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谁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所以过了淮水之后,这些年的事情该忘的就忘了吧,别到时候给宗室颜面上抹黑,毕竟过了淮水后……我们的身份也就不一样了。”又是一个女声,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响起。

帐篷里的人数,在刚才那女声说完后,如今叶青已经能确定是七人,四男三女,虽然有一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但从他们彼此的交谈中,还是能够察觉到有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存在。

因为他们说了半天,一直带着一个叫赵训的人,可这赵训显然也在帐篷里,但却是从来没有出声。

而且叶青也已经能够肯定,这帐篷里的七人,就是自己的目标,就是赵构让自己要杀的人,赵宋皇室当年被俘往金国五国城后的赵宋宗室。

七人虽然有的语气焦躁,有的急不可耐,有的看似沉稳持重,但话语之间,还是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激动跟迫切,暴露出了他们,对于一水之隔的大宋的向往,期待着能够早一天被金人送到淮河南边,甚至是恨不得肋下生翼,能够立刻飞到南宋。

叶青静静的继续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接下来的内容,莫过于是一些对于他们过去事情的守口如瓶,说来说去,无论男女,虽然没有一个人提及他们在五国城过的如何。

但从他们避讳过去的谈话中,叶青还是能够发觉,那三个女声,显然都在金国生有子女,但如今却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却被金人同意送回到南宋。

但不管如何,帐篷里的七人中的六人,每一个的内心都是迫切跟兴奋,都期待着能够早些站在南宋的土地上,而不是天天继续与金人为伍。

这种心情叶青完全能够理解,望乡心切也好,脱离苦海也罢,总之这种一刻都不愿意多待的迫切,让叶青不由的觉得他们很可怜。

懵懂之中的他们,却不知道赵构派来的杀手,就在他们的帐篷外,正准备阻止着他们渡过淮水,进入宋地。

“若是南边不同意咱们过淮河怎么办?”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声,就在叶青觉得无聊之际,突然间在帐篷里响了起来。

随着的他的话说完,帐篷里的其他三男三女,瞬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呆滞,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营4

“不可能,如果不同意,那金人为何要带咱们来这里?难不成他们吃饱了撑的!拉着咱们七人在中原乱转,让我等七人领略我大宋中原的大好河山不成!”焦躁的男声,当年的昌国公赵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斥道。

不只是他,帐篷里的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赵训这个说法!

一路上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天天都在盼望着商队赶紧走到淮河岸边,一天比一天过的难熬,觉得一天比一天过的缓慢,甚至恨不得抛下金人商队,自己一个人跑到淮河边。

甚至在梦里,都能够梦见南边派人在淮河对岸迎接着他们,看着一群人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的皇兄赵构,站在高大巍峨的临安城城墙上,颤抖着身子、通红着双眼,望着接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向临安城内。

赵构从城墙之上跑下来,拦住他们的马车,一个个老泪纵横的打量着他们,而后他们便会回到赵构早已经给他们准备好的府邸,那府里面太监、宫女等等应有尽有。

而后每天的日子就是带着宫女、太监,游游西湖、逛逛街市,或者是被赵构邀请进宫里聚宴,述说着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谈起大宋半壁江山的失去,感慨万千。

而今已经走到了淮河边,就差一步就能够脱离金人的掌控,就差一步就能够过上昔年王公贵族般的尊贵生活,就差一步就能够脱离这几十年猪狗不如的低贱过去,怎么可能南边不同意他们回来?

他们也是赵宋宗室的正统!他们也不会跟赵构抢皇位,也不求能够封王金爵,只求能够在临安安享晚年,只求能够死在自己大宋的土地上,这难道很难吗?

“训儿,我们如今身处淮水河畔,这样的玩笑开不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经不起你这样子吓唬啊。”温国公赵栋,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看着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赵训说道。

赵训此时也已经近五十岁,目光略带无奈哀怨的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在说万一。今日在外,听金人说起,商队之所以在此停留,便是等待暗中前往南边的金国刑部侍郎蒲卢浑。”

“那又怎样?”赵珠手不由的紧抓着自己粗布麻衣的袖子,迫切的问道。

其他几人,同样是一脸紧张的望着眉头紧锁的赵训,七人里面,除了赵训乃是赵恒,也就是宋钦宗的第三皇子外,其他三男三女,都是他的长辈,都是宋徽宗赵佶的子女,赵构的兄弟姐妹。

“很简单的道理,若是南边同意,大金的刑部侍郎又何必暗中前往南边?当该是跟南边的臣子,最起码也得与泗州的官员一同过来接洽、交接才是。”赵训看着眼前六个神情紧张,所谓的王叔、姑姑,摇摇头说道:“但我们却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一点儿动静没有,所以即便是我们能够过淮水,恐怕也很难得到宗室的承认。”

“找赵萱,找柔福帝姬,即便是分开多年,但大家可都是曾在五国城待过,即便是过了这些年,音容笑貌有所改变,但应该能够认得出来我们才,对不对?”纯福帝姬赵铃有些慌乱,拉着宁福帝姬的手摇晃着说道。

赵训不为自己几个长辈有些要哭的神情所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柔福姑姑当年能够逃离金国,如今在南边几十年,她会认识我们这些衣衫褴褛之人吗?就算是她认我们,皇叔又会认我们吗?当年韦贵妃在……你们谁可曾帮过她?”

“当年大家都自顾不暇,谁又能顾得上谁?有今日没明日的,何况……何况谁能说了算啊,就是想帮……。”另外一个女声想要反驳,但提及当年刚被俘的时候,那不堪回首,如今依然还会做噩梦的日子,一下子又放弃了解释跟说辞。

当年的情形,谁又能真正的顾得上谁呢?大家都想活命,都不想死,就连父皇以及赵恒,都被金人那般羞辱,她们这些公主,又能怎么办?

那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一个在皇宫,从来不受重视的嫔妃呢?又有谁会知道,所有人都被俘的时候,只要康王赵构堪堪躲过了一劫!

何况,那时候大家都认为大宋朝将会就此灭亡,能够活着就算是不错了,哪还有时间跟心思,考虑到以后会如何,要不要争取韦贵妃的青睐呢?

何况,韦贵妃回到南边之后,跟她当年极其要好的嫔妃,在五国城受尽屈辱、望眼欲穿,也没能盼来韦贵妃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而且那个时候谁又能想到,康王赵构竟然会被拥立为帝,而后又在南边站稳了脚跟,接回了韦贵妃,迎回了父皇的棺椁呢。

帐篷里的七人神色都是复杂失望,谁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淮水边了,会生出他们心底里最为害怕的变故!

虽然他们一路上也会想这万一的变故,但在脑海里显然也只是一闪即逝,毕竟受尽屈辱后的兴奋跟迫切,让他们更多的考虑的是,回到南宋之后该如何。

万一的变故早就被他们自己主动的抛弃到了脑后,即便是出现了这样的迹象,他们也会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于是这个时候的伤心与失落,使得帐篷里的几个人,不由的开始嘤嘤哭泣了起来。

叶青显然也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了,帐篷里的消沉让他无意再继续偷听,按着原路开始悄悄的返回到树林里。

站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打量着只剩下几盏灯火的落寞营地,叶青只能是无声的叹口气,帐篷里面的七人,或者更应该去后悔,为何要生在赵宋宗室才对。

在叶青心里,蒲卢浑跟这一队商旅有关系,可以说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叶青并不是显得很吃惊。

明日蒲卢浑便会来到忠庙镇,到时候恐怕他们就该启程前往泗州了,而自己的机会,显然就是明天晚上,或者是他们启程之后,选择一个处容易伏击的地方。

直直指向忠庙镇的土路上,在镇子的路口,一道黑影站在路边正在焦急的张望着,当看到那如同叶青一般高大的黑影后,老刘头先是轻轻的喊了一声,得到回应后,才急忙跑了过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夜色下显得极为响亮,来到叶青身边的老刘头,脸上一扫刚才的担忧跟焦急,急忙问道:“怎么样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但……我想让你连夜渡河回泗州。”叶青重重的叹口气,神色之间显得忧心忡忡,可惜夜色之下,老刘头还是无法窥尽。

只能感觉到叶青的语气有些落寞跟无奈,跟在叶青身旁问道:“那还是出事儿了啊,不然你让我连夜回泗州做什么?”

“回泗州找桑昆。”叶青跟着老刘头,走进了同样黑漆漆的忠庙镇,时不时能够听见一阵狗吠声外,整个镇子都显得很寂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找桑昆?”老刘头吓了一跳,差点儿蹦起来问道。

“明日动手,动完手后我们要么就得立刻撤回泗州,要么就得跟着董晁往深山老林里面跑,五百名金人的死,对于金人来说也不见得会是小事儿,到时候金人肯定会查找凶手的。”叶青停住脚步说道,但他并没有把赵宋宗室七人是谁的事情告诉老刘头,在他看来,这些真相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那干桑昆什么事儿?”老刘头紧抓着桑昆这个问题问道。

叶青咂摸了下嘴,看了看老刘头指着前方不远处,镇子里为数不多的,一盏昏黄的酒馆招牌,如今董晁跟他的手下,正在那里等着他。

“我想今晚说服董晁,明日事完之后,就让他们跟着咱们撤退,到了泗州之后,立即打散,要么塞进武判的皇城司,要么暂时先塞进燕家的商队里……。”叶青看着老刘头,毫不隐瞒自己的计划道。

“你疯了?活够了?现在不比从前了,当年岳将军能够招募岳家军,不代表你也能招募叶家军,这样做是要被朝廷杀头的!而且足足三千人啊,这……这都快赶上泗州近一成的人口了,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老刘头差点儿被自己嘴里的唾沫呛着,咳嗽了好几声后急急说道。

“小部分往南,大部分往北。”叶青看着老刘头,坚定的说道。

“小部分往南,大部分往北?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刘头愣了下,不懂叶青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董晁等这些成年人,差事儿办完后,一同南下回泗州而后打散潜伏,日后就是皇城司的探子,泗州有武判镇着,加上燕家的吸收,应该不成问题。其余的近两千多人,跟随桑昆北上草原!”叶青目光明亮,带着一股子的枭雄霸气。

“北……北……北上草原?”老刘头感觉脖子被人踩住了,有些呼吸不畅的结巴道:“这不会是你跟桑昆的交易吧?”

“一部分而已,还有其他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你大爷!”老刘头突然冲叶青竖了个中指,而后咬牙切齿道:“要是我猜的不错,率领那两千多的毛头小子北上的人选,就是我老刘头吧?”

“你这算是毛遂自荐……。”

“毛你妹!我就知道,我这一趟出来后,想要再回临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给我个准话。”

“顶多一年。”叶青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唉……。”老刘头突然抱着头在街角蹲了下去,有些沮丧的道:“我特么上辈子欠你跟李横那小王八蛋的啊!到老了摊上你们两个坑货!”

“要不是当初咱俩在临安城说好了,今日恐怕就是李横接这活儿了,其实……其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打住!我老刘干了,为了兰儿,老子认了!”老刘头抬起头起身,神色狰狞,恨不得把一脸讨好笑容的叶青生吞活剥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枭雄

叶青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择在泗州动手,就是担心如此一来会殃及池鱼,或者是带来金人对泗州等地的报复。

选择在金人的地界解决问题,在他看来,反正最后留下烂摊子后,跟南边也没有关系,到时候金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总之到时候金人无法怀疑到南宋朝廷的头上就行。

再加上他对李清照在淮水河畔暗中资助的人群,并没有一个清晰、彻底的认识,更是不知道董晁这群落草为寇的人,却是金、宋战后的遗留问题,全是一些无辜者。

若是他还依照当初的计划在淮水河畔动手,事完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么到时候金人显然就会怀疑到董晁等人的身上,即便没有证据证明是董晁等人干的,但恐怕金人在死了五百人后,也不会轻易放过董晁这三千多人。

如此一来话,叶青感觉自己的行动就太不负责任了,跟宋、金之间战争的罪魁祸首完全就没有了区别。

刺杀让他带走了利益,却把危机留给了董晁这些无辜的百姓,叶青显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

“就算你这个解释可以让人信服,但你觉得董晁他们会跟着你走吗?他们会真的相信你吗?”老刘头心头还是觉得叶青有些异想天开了。

要让这些落草为寇多年,一直没能被金人消灭的草寇,完完全全的听自己的命令,老刘头觉得这有些不太真实,有些想当然了。

“多多少少有点儿想当然,但咱们却是董晁这三千人唯一的救命道菜,即便是咱们不在这里动手,在泗州动手,董晁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是两条路,要么下山入金籍,要么就在山上如同野人死撑着。”叶青打量着黑漆漆的忠良镇街道。

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这些年他们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金人一直没有抓住他们,心里头肯定憋着火呢,他们若是下山,金人能给他们好果子吃?继续留在山上的话,三千多张嘴要吃饭,打劫山下百姓肯定不可能,虽然靠着水能够捕鱼等等生活,但三千多人呢?你得打多少鱼?而且还要不被金人发现。”

“但在咱们来之前,人家不也过的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这么多事儿?你是扫把星啊?”老刘头没好气的说道。

但想想自己如今“悲惨”的命运,以及自己那未来姑爷跟着叶青,从神劲军开始便更加悲催的命运,老刘头没好气的看了看叶青,还真是这么看怎么像是扫把星!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是扫把星,这是时事,跟我有屁关系,是凑巧赶上了!”叶青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老刘头。

而后继续说道:“你再想想咱们在临安,易安居士李清照,为何一直想要巴结皇城司的人?为何知道我为副统领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易安居士想要拉拢我的时候,你也不在场。但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我就感觉易安居士拉拢我是不是过于明目张胆跟迫切了。现在想来,是她已经发现问题跟困难了,所以才想要极力拉拢我。其中原因,很有可能就是泗州对于金、宋之间的走私贩私盘查的更加严苛了,让李清照不得不想办法……。”

“说的倒是好听,那日我跟你前往斜风细雨楼,可是看见你跟当今左相王淮寒暄了,而且谁不知道左相跟易安居士的交情,人家若是有事儿,找左相……。”老刘头撇着嘴,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呆呆地想了下,而后扭过头看着叶青,喃喃道:“易安居士不告诉左相此地董晁的秘密,是怕给左相带来麻烦吧?”

“废话,你以为呢,就是这个意思。”叶青没好气的再次瞪了一眼后知后觉的老刘头,而后说道:“易安居士是拿我即当挡箭牌,又当牺牲品,所以这三千多人,我要是不吸收了,都对不起易安居士这么阴我的想法儿!”

叶青说这番话多少还有些心虚,李清照之所以找他,而不是找别人,是因为董晁这三千人在她看来很珍贵,让任何人知道后,都有可能被人家偷偷告诉金人或者大宋朝廷,而后从金人那里换取功劳跟好处。

即便不是南宋官员,就是南宋朝廷、皇室若是知道了在淮水河畔,忠庙镇附近,有着一支三千人的抗金队伍时,他们心里头的高兴,也决计不会是,北地还有支持他们南宋朝廷的起义军,而感到欣慰的高兴,而会是终于有筹码来换取与金人之间和平的高兴。

但在李清照看来叶青就不一样了,他是在斜风细雨楼刺杀金使的人,跟金人之间是势不两立。

自己手里又有叶青杀金人的把柄跟人证,所以让叶青知道董晁等人的存在,完全是没有一点儿危险的。

特别是在叶青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后,整个天底下最为高兴的就非李清照莫属了。

毕竟如此一来,只要有了皇城司的暗中帮助,那么李清照资助董晁等人一事儿,在泗州与忠庙镇之间,就可以像之前一样畅通无阻了。

当然,如今董晁等人遇到的困难,完全不是一个李清照能够解决的,在金、宋夹缝之间生存的董晁等人,如今遇到的是生存瓶颈问题。

以李清照一个人的资助,完全是杯水车薪、隔靴搔痒,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董晁这三千多人的生存空间,在进一步的被压缩,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但即便是再难,李清照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来筹钱资助董晁等人,就如同她突然在临安城开了一家,可以媲美涌金楼、丰乐楼的妓院,就能够知道,她如今缺钱缺的有多厉害,董晁等人过的是多么的困难了。

但凡要是能够好过,董晁等人能够自力更生,李清照也不会冒着自己的声名,干妓院这一行当的。

“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觉得,好像争取董晁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难啊。”老刘头有所松动,沉思着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一个人,看一个组织,别只看他表面上的光鲜,要看他内部到底是如何,而这……也是你到了草原上的目的,就如同这一次探这董晁他们的底一样,若是你不给我这些详尽的消息,我也不可能段时间内想到办法,说不准咱们两人现在正在互相抓瞎呢。”叶青老成持重的拍了拍老刘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老刘头推开叶青的胳膊,指着叶青阴阳怪气道:“我老刘头到现在才发现,你小子真是一只老狐狸啊,你跟鞑靼人表面上看似在合作,但你真正的心思,不过是想借此了解鞑靼人在草原上的情况吧?你这是有多怕他们啊,他们跟咱们之间可是隔着一个金国,好些个大山,一条黄河、一条淮河,甚至一条长江呢。”

“怕是一回事儿,合作是一回事儿,你不要混作一谈。何况……从现在开始,论起骑马打仗,恐怕以后没有人会是鞑靼人的对手了。董晁的那些少年,如同雏鹰一般被你带进草原,到时候你可别让我失望……。”

“玩火自焚!你小子这道理总该懂吧?若是朝廷知道,你叶青在草原有一支两千多人的铁骑,你想过后果没有?”老刘头眯缝着眼睛,问着叶青。

“所以除了你没人知道。”叶青撇了一眼老刘头,说道:“若是没有其他疑问,就赶紧过河回泗州,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到时候记得找燕倾城拿银票,没有银子,鞑靼人也不会随意合作的。”

老刘头不出声的看着叶青,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小子脑后是不是有反骨?怎么看你越来越像一个枭雄!”

“那要不咱们杀完人之后直接回去?等咱们在皇城司被人利用的差不多了,而后就像岳飞一样,被人卸磨杀驴了?”叶青看着老刘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个事儿,你自己小心,我走了。”老刘头看着叶青,脑海里却是浮现了背嵬军当年,以及那统领背嵬军的岳武穆。

走了两步之后,老刘头突然在黑漆漆的夜色下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叶青说道:“告诉李横那小王八蛋,敢对兰儿不好,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还有,既然你相信我老刘,我老刘就不会让你失望!”

“路上小心!”叶青同样站在黑不隆咚的街道上对眼前不远处的黑影说道。

“走了。”老刘头摆摆手,原本平日里微弯的腰杆,仿佛一下子变得笔直,如同一杆长矛般露出了久违的锋芒。

叶青在心中叹口气,直到老刘头那黑乎乎的背影,以及脚步声消失了好一阵子后,这才转身,往不远处那仿佛亮着一盏鬼火一般的酒馆门口走去。

破旧的小酒馆连带着客栈、酒楼、茶肆等功能一起,相比较于南宋的细致与精雅,这家有些昏沉的酒馆,则是处处流露着北方的粗狂与不拘小节。

客人并不是很多,或许是夜深的缘故,也或许是入夜之后,因为镇子外面金人的关系,所以整个酒馆除了董晁两个客人外,就只有正中间的一桌五个人,此时已经四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唯独没醉的那位,还拉着已经醉怕在桌子上的友人,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南北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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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北地的酒好喝,有劲。”叶青喝了一口董晁亲自倒给他的烈酒,哈着酒气满足的说道。

“不如您们那边的酒好入口,劣质酒都是如此,不过喝到肚子里后,比起您们那边的酒可是过瘾多了。”董晁抓起一把胡豆,也就是蚕豆在手,就着酒呵呵说道。

叶青捻起一粒蚕豆放入嘴里咬的嘎嘣响,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董晁对两地美酒的对比。

董晁也没有问老刘头去了哪里,只是见叶青喝完一杯之后,便给叶青再倒上,而后再给自己倒上。

四壶酒很快被两人喝完之后,坐在柜台等着他们最后一桌客人的伙计,已经昏昏欲睡的打着瞌睡,而叶青跟董晁两人,却是酒意正浓。

“我得考虑考虑,叶大人……若是我董晁一个人,今日我二话不说,立刻就跟着您干,但这三千多人都指着我活命呢,我得为他们着想才行。”借着油灯的光,能够看见酒后董晁的脸色潮红,但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清澈。

“理解,只有今夜一夜时间。若不是敬佩你的为人,特别是敬佩你对那两千多十几岁的毛孩子做的善举,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叶青从董晁手里接过那根,柳轻烟当初给自己北上当信物的发簪在手说道。

“是个汉人都会如此做的,不足挂齿。”董晁憨厚、质朴的红脸上,难得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理解这三千人在你手里不容易,更理解你的不容易。你们这五百来成年人,想要踏踏实实的像人一样的活着,除了我说的那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而剩下来的,那些所谓你们的命根子的少年人,我叶青虽然不敢保证他们每一个都能够活着,但我能够给他们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叶青摇了摇手,示意不喝了,而后掏出一块儿碎银子仍在了桌上,起身就往外走去。

黑漆漆的街道上,三人的脚步声极为刺耳,瞬间便引起了镇子里看家狗一阵阵的叫声,不过好在,随着三人快速的走出镇子,身后那狗吠声也渐渐消失。

“易安居士知道您如此安排吗?”董晁沉思了一路,最后还是憋不住的问道。

一处僻静的谷口,四匹白天他们拴在那里的瘦马,依然还在忠心耿耿的等着它们的主人。

看着董晁挨个安慰过四匹瘦马后,叶青接过缰绳说道:“你要是想给她惹麻烦的话,大可以通过你们的渠道跟她通信相商。但若是你们入了南边,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你们跟她有关系,朝廷会如何对待她,又会如何对你们,你自己得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唉……。”董晁牵着缰绳,把原本老刘头那匹马的缰绳递给了自己的手下,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么多年给易安居士添了不少麻烦。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年虽然我们身处北地,但却是食南边的资助过活的,说我们的命是易安居士给的也不为过,知恩当图报的理我们也懂,自然是不想给他惹麻烦,但……但总觉得这样子消散了之后,好像……好像对不起居士似的。”

叶青鼻孔哼了一声,冷笑着道:“话是如此说,但居士但凡还有办法,就不会把你们的存在,告诉我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了。她难道就没有想过,我要是想升官发财,直接告诉金人你们的位置就行了,到时候皇城司统领的位置,可就是叶某的囊中之物,比接济你们的风险小太多了!”

“叶大人误会了,董晁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暂时你们只能在泗州,或者往北的地方活动,这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生面孔太多,我会有麻烦,何况北地没有比你们更熟的了,参杂在商队里也是最合适的。”叶青翻身上马,而后想了下说道:“风声过去之后,临安城内我会让你们进去,当面跟居士道谢的。”

董晁跟手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之下互望了一眼,两人的神色俱是复杂难明,让他们一下子舍去这混迹、逃亡了多年的山山水水,一时之间从心里上、情感上还是有些舍不得。

高尚一些叫弃暗投明,难听一些的话,按照如今金人对北地的统治,以及大多数百姓渐渐对金国的归顺,说他们是叛国也不为过的。

但无奈,如今这些地方确实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要么就在山上、乡野之间活活饿死,要么就得下山打劫北地的百姓。

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想要走的路,所以想要活命,想要坚持当初大宋朝廷失去北地后,自己等人抗金等王师的最初信念,如今唯一能够走的路,便是跟着眼前那背影高大的年轻人,隐匿于暗中,从今往后不再有名有姓,但却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向往已久的踏实日子。

淮河北边的大城小镇一片漆黑,落寞的如同受伤后昏昏睡去,独自舔伤的野兽。

淮河南边的临安城,此时此刻依然是灯火如昼、歌舞升平,丝竹之声语更天,哀婉美人叹情思,文人雅士、达官贵族,此时正是美酒佳肴、声乐美人尽相拥之时。

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御街之上,一辆歪歪扭扭的马车正从涌金楼缓缓驶出来,醉醺醺的李立方与面目阴沉的汤鹤溪,各坐一边车辕。

马车歪歪扭扭的从清河坊的路口路过,直奔更加靠近皇宫的万松坊,中河街。

“是不是从这里进去?是不是最靠近里面那家?”李立方醉眼朦胧,原本手里赶车的马鞭子,早就不知道这一路上给扔到了哪儿去了。

汤鹤溪看着醉醺醺的李立方,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而后故作慌张急急道:“李兄不可,李兄万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儿,这要是被叶统领知道了,小弟又该如何面对叶统领?”

“什么鲁莽不鲁莽,兄弟我替你着急啊,你看看这一夜,那么多美女佳人陪在你身边,都不能博得你一笑,只有听到白纯的名字后,你才恍然之间露出了笑容。怕他叶青做甚?他一个小小的副统领,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儿?今日我还就要带你闯一闯他那府邸了!就不信他叶青办差回来后,能把我怎么样儿!”李立方摇了摇手,浑然不觉马鞭早就已经被他不知丢哪里了。

“李兄,你的心意兄弟领了。但确实不能如此鲁莽啊,若是被叶青知晓,别说是你,恐怕就是尚书大人都担待不起啊,他可是皇城司的副统领啊。”汤鹤溪隔着车辕,虚空假意的拦着李立方,故作慌张火上浇油道。

今日刚刚从祖父口中得知,李立方的姐姐李凤娘,如今已经被太上皇跟圣上二人,指定为了太子妃,聘礼也已经给到了李家,所以如今称李立方为皇亲国戚可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而且今日之所以他们会聚在一起,自然还是因为他那准太子妃的姐姐这一喜事儿,所以才会聚在一起庆祝。

“哈哈,皇城司又如何,你以为皇城司还是当年的皇城司啊,你以为皇城司还能够像当年一样威风啊,哈哈……若是说殿前司、侍卫司的统领,我李立方或许还会忌惮一些,但他一个刚刚提拔,没有任何战功的皇城司副统领,我李立方如今岂会在意?即便是以前老子也不在意!放心吧,今日兄弟一定要让那白纯跟你见上一面才行!”李立方跳下马车的那一刻,脚步踉踉跄跄,都差些儿摔倒在地。

心里一直偷笑着的汤鹤溪,紧忙上前扶着李立方,神色焦急的说道:“兄弟,你得这番好意我心领了,今日你我多有醉酒,不如明日可好?今日不合适啊。”

“哪来的合适不合适,我还就不信了,如今在这临安城,还有敢驳你汤鹤溪面子的女子存在。”李立方一边醉醺醺的跟汤鹤溪说着话,一边不顾汤鹤溪的拉拽往前走去。

走到门口望着那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先是骂骂咧咧的踢了一脚那比他家府门口,今日新换的石狮子矮了一截的石狮子,而后便开始啪啪的拍门,嘴里大喊着:“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一把火把这里烧成废墟!”

远在后院里的白纯跟锦瑟,此时正逗着那刚刚会摇摇晃晃、努力的闪动着翅膀,却如何也飞不起,急的啾啾叫唤的纯黑色小鸟儿。

直到锦瑟拿着镊子,夹了几只自己挖来的虫子,放进了那小瓮中后,纯黑色的小鸟儿才停止鸣叫,低头在那小盅里吃着那虫子。

“小姐,这可不像是什么凤凰啊,很像是乌鸦啊。”锦瑟有些失望,撅着嘴说道。

虽然她也知道,叶青说的凤凰是骗自己的,但她心里,还是希望是一只羽毛五颜六色、绚丽多姿的鸟儿才对,不应该是眼前一团黑的乌鸦。

“乌鸦有什么不好啊,当初可是你跟他一起孵出来的。”白纯笑了笑,叶小白一点儿也不怕人,即便是此刻正在吃食,它也很享受你抚摸它那生出不久的黑色羽毛。

毛茸茸的手感让人很是喜欢,只是如今羽翼未丰,还不会飞,只会扑闪着翅膀跳来跳去的啾啾叫唤。

“哪有,小姐又胡说。”锦瑟不满的抗议道。

“新棉花难道你没有偷偷拿?难道我说错了?”白纯望向前方不远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跟一个丫鬟的人影,正快速的向这边跑过来。

(ps:咱们评论区是不是太冷清了?还是已经没人看了?冷的我打哆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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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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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丫鬟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白纯放下垂在胸前的相思锁,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率先起身问道:“怎么了?可是公子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好几日过去了,叶青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这让白纯最近心里一直记挂着,深怕叶青这一趟北行,出了什么变故。

“禀小姐,公子在北地安好。”丫鬟俱是王伦从宫里挑选过来的,回话很是得体,即便她们压根儿不知道叶青的消息,但主家问起时,自然是以吉祥话回之。

“那是怎么了?”白纯刚刚提起来的心缓缓放下,就听见前院隐约传来了争吵声。

不由的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见丫鬟回答道:“工部李尚书的公子,跟兵部尚书的公子,在府外求见小姐。”

“他们?”白纯秀眉紧蹙,大半夜的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是,如今在前院被赵都头拦着,但他们非得见您,说什么也不走。”丫鬟看着刚才还笑颜如画,如同仙境中的仙子一般的小姐,脸色一下子变得冰冷了起来,低声说道。

“去看看吧。”白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道。

“小姐……。”锦瑟一惊、双手一颤,刚刚颤巍巍在她手上站稳的乌鸦,瞬间便摔在了桌面上,扑棱着翅膀啾啾叫着,像是在抗议锦瑟的不专心。

“没事儿的,有赵乞儿他们在呢,他们不敢乱来的。”白纯看着锦瑟笑了笑说道。

打发走那丫鬟后,锦瑟急忙跑进秀楼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女手上各多了一支,叶青当初送给她们的弓弩,而后快步往吵闹声越来越大的门口走去。

那巨大的影壁强跟前,十个禁卒连同赵乞儿一起,无声地挡在汤鹤溪跟李立方的跟前。

醉酒之下,脚步踉跄的李立方,一连伸手打了赵乞儿好几个巴掌,但赵乞儿依然是脸上带着微笑,哪怕此时半边脸已经肿胀如同包子一般,也无法挡住他继续笑脸相迎。

汤鹤溪接连说了好几次让赵乞儿让开,赵乞儿只是微笑着摇头不语,站在十个人的中间,任你如何威胁、恐吓,也不往后退一步。

“在下的命不值钱,汤公子跟李公子可都是千金之躯。若想拜访白小姐,不如明日一早来吧,如今深更半夜,传出去的话,对白小姐的声名有损,还望汤公子跟李公子见谅。”赵乞儿半拉脸肿的老高,温和的笑容跟语气中,却是让汤鹤溪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

那一双看似微笑的三角眼,却仿佛透着一股狠辣跟残忍一般,直直望着他说道。

心中一凛的汤鹤溪,冷笑一声,以他的身份跟家世,什么样儿的狠辣角色没见过,所以面对赵乞儿那有些威胁的话语,当下说道:“我若是不离去,非要见白纯呢。”

“恕难从命。”赵乞儿看着汤鹤溪,面带自认为的微笑,挺了挺笔直的腰杆不卑不吭的说道。

“放肆!老子想见谁还由不得你来做主,知道老子是谁吗?”李立方指着腰杆笔挺、脸颊肿胀的赵切尔,冲过去抡圆了胳膊,又要打。

“住手。”

“啪”的一声,即便是快步赶来的白纯急忙制止,也没能拦住李立方,再次一巴掌扇在了赵乞儿的脸上。

赵乞儿脸上的微笑依然不变,只是瞳孔收缩的厉害,三角眼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更加冰冷。

“你……。”白纯推开赵乞儿身边的禁卒,而后推开依然抬起手臂要继续打赵乞儿的李立方,有些震惊的望着赵乞儿那肿的老高的脸颊。

李立方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脚下原本就已经踉踉跄跄、摇摇欲坠,被白纯如此一推之后,一个站立不稳,便摔到在了地上。

“妈的,竟然敢推老子!”李立方破口大骂道,但自己一连好几次想要独自站起来都未能成功,最后在汤鹤溪的帮助下,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白纯回头,眼神冰冷的看着汤鹤溪跟刚刚站起来的李立方,又看看赵乞儿那肿胀的脸颊,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小姐好久不见,今日多有得罪,我们这就离去。”汤鹤溪拉住还要往前冲的李立方,温和的说道。

白纯看了看李立方,又回头看看赵乞儿肿胀的脸颊,想让汤鹤溪跟李立方跟赵乞儿道歉,但她也知道眼前的两人,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当下冷冷的看着汤鹤溪说道:“不送!”

“嘿,你个臭婊子还来劲了,老子跑了大老远的路来看你,你竟然是这种态度对待老子,你以为老子不敢打女人吗?”李立方推开旁边,注意力一直在白纯身上的汤鹤溪,竟然快步走到白纯跟前,扬手对着白纯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李立方不偏不倚,一巴掌打在了白纯的脸上,脚下踉跄的白纯,在汤鹤溪跟身后赵乞儿、锦瑟的惊呼声中,条件反射的抬起手臂,手里的小小弓弩,不由自主的被她触碰到扳机,于是一道寒光射入了摇晃的李立方的肩膀处。

“啊?什么人暗算我?”李立方感到肩膀一痛,整个臂膀一下子变得发麻,连抬起来都变得艰难。

“白纯不可……你……。”汤鹤溪大惊。

被锦瑟扶住的白纯,左脸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印,渐渐变得红肿了起来,有些震惊的看着手里的弓弩,而后再看看那捂着肩膀,猫腰喊痛的李立方。

“我……。”白纯有些惊慌,她不想这样的,她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如果因为自己而惹怒了李立方,叶青必定会跟着受牵连,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局面,也是她为何从一开始就隐忍,甚至当面咽下这口恶气,没有让汤鹤溪跟李立方给赵乞儿道歉的主因。

赵乞儿看着白纯有些惊恐的神色,再看看汤鹤溪一脸阴狠的样子,突然间上前一步,三角眼里寒光闪闪,阴沉道:“关门。”

随着赵乞儿说完后,只见两个禁卒飞快的走向门口,高大的朱红色大门,被无声的缓缓关上。

灯笼的照耀下,只见赵乞儿一挥手,十个禁卒立刻把汤鹤溪跟捂着肩膀的李立方包围在了里面。

“你……你想干什么?”汤鹤溪看着赵乞儿那双冰冷如野兽般的眼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到让他害怕的气氛,于是不由自主的问道。

“叶府闯进盗贼这个理由如何?”赵乞儿露出一口白牙,阴测测笑道。

而后一伸手,旁边禁卒立刻把一架神臂弩递给了赵乞儿,看着赵乞儿拉弦上箭,而后缓缓的举起对准了汤鹤溪的眉心。

“你敢杀我?”汤鹤溪一愣,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的禁卒,而后又看了看被隔在外面白纯的身影,包括院子里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丫鬟跟下人,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有何不敢?临安城哪天不死个把人,中河里一扔,明日一早就浮尸在城外了,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谁又知道你们这么晚来过叶府?咦?这个法子好像比府里来了盗贼,而后误杀了两位公子更安全一些。”张如满月的神臂弩弓弦,不时发出咯吱的声音,像是快要崩不住了一样。

比起赵乞儿那让人心底生寒的声音,丝毫是不遑多让。

“你敢杀了老子,老子就灭你满门!”捂着肩膀一直猫着腰的李立方,突然站起身,依然还晃晃悠悠的说道:“不信你就试试!”

“砰!”的一声,弓弦打破空气,一支利箭插入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二人的脚前,吓得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汤鹤溪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后背此刻也已经湿了大片,望着那插入地面后,还在嗡嗡作响的箭羽,力道十足的这一箭如果射在他们两人任何一人身上,那就是非死即伤了。

白纯看着眼前的僵局,刚想要说什么,但却被锦瑟跟刚才通知她的丫鬟给摇头拦住了,看着那丫鬟平静的表情,白纯张了张嘴,瞬间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于是只好听从那丫鬟跟锦瑟的意思,继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跟随董晁回到九岗山上的叶青,此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心里既有些担心董晁能否说服自己所有的手下,跟着他一起南下前往泗州,或者是北上草原。

而且还要一边给泼李三介绍,今日他潜入那金人的营地之后,帐篷驻扎的地理位置,以及防御图。

“不让他们跟着咱们动手么?”泼李三看着被叶青重点标注的几个帐篷位置,眉头紧锁道。

“不让。”叶青扔掉手里的小树枝,笑了笑说道:“只有咱们的人动手,一来我也想看看,你们费了好几天功夫,挑选出来的人怎么样,二来……既然想要让他们跟着咱们走,若是不表现出一些让他们信服的实力来,以后即便是跟着咱们走了,心里头也不一定服气不是?三者嘛……。”

叶青看了看四周无人,显然董晁跟他那几个所谓的得力干将,还没有议论出个结果,于是压低了声音对泼李三继续道:“第三点则是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明白,即便是没有他们,我们同样能够办好差事儿,拉拢他们是可怜他们,并非是需要他们。所以……突袭金人商队一事儿,必须我们自己干,而且还要干的漂亮才行。”

泼李三一边一听一边继续看那地图,不自觉地点头道:“都头说的对,所以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但……。”

“但什么?”叶青疑惑的问道。

泼李三指了指那几个被叶青划为重点的帐篷说道:“但乱战之中,想要留活口,好像有点儿难。”

“不算太难。”叶青笑了笑,但并没有说原因,而是告诉泼李三,明日就知道为何不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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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拉拢的手段

第二日一早,叶青便让泼李三开始准备晚上动手的相关事宜,而这一切的事情,叶青一个字都没有跟董晁说。

这让原本还以为,叶青这一次的差事儿,必然是会用到他们这些人的董晁,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特别是看着那百十来号宋军,一个个在无声的忙活着手里的活,甚至还有些在轻声细语的说说笑笑,根本没有把这一件差事儿当回事儿时,更加觉得自己有点儿想当然,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董晁大半日的时间都很不踏实,他原本以为,到了下午之后,叶青一定会找自己,跟自己商议下能不能借一些人等事情,但即便是等到快要日头落山了,从外面回来的叶青,也没有跟他提及哪怕一个字。

只是在主动找上自己的时候,问了问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的话,等天黑之后,那两千多的少年人,就可以跟着启程了。

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面对叶青告诉他的时间后,董晁心里依然还是有些不舍跟恍惚,才发觉这一天的时间,过的比往常饿着肚子,窝在山上的时间要快的太多太多了。

看着董晁脸上的担忧,叶青一屁股坐在了树下说道:“是不是在担心他们北去草原之后会受委屈?”

被看穿心事儿的董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坦诚道:“有点儿。”

“真好意思担心。”叶青不屑的叹口气揶揄道:“我还真不知道比起你们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地方,人家到了北地草原天天有肉吃,有马骑的地方,怎么就不比你这里强了?何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要不劳而获,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

董晁不自然的笑了笑,叶青说的是实话,就是太直接了,一点儿也没有给他留面子,于是摇了摇头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理儿,这一走,想要再见到他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心里有些不舍,想必大人您也理解不是?”

“想多了,不过就是这段时间而已,等淮水两岸稳定下来了,等你们在泗州真正落地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叶青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泼李三,而后拍了拍董晁的肩膀说道:“你们准备吧。还记得我说的吗?皇城司用你们,而非我叶青用你们,而你们的活动区域,依然是北地,不过就是扩大好几十番而已,由忠庙镇一带,变成了夏、草原、金等地,所以,以后跟你们那些小屁孩儿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那您能保证他们都成为人上人?”董晁看着叶青要离去,于是也起身再次确认道,仿佛每听一次叶青如此说,他心里都会多几分安慰般。

“不能,还是那句话,我只能保证大部分人成为晓勇悍将,但若是一些心智不坚的,早晚还是要被淘汰的。对了,死人也是正常的。”叶青转身笑着说道。

“行,有您这份坦诚就够了。从现在开始,董晁等人便听大人您调遣。”董晁神色先是笑,后又凝重的说道。

昨夜商议了一夜,他们也知道,一直吃南边的嗟来之食也不是个事儿,如今两边越来越和气,想要继续打劫金人过日子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也总不能让易安居士资助他们。

何况,昨天叶青也说了,易安居士为了给他们筹钱捐资,如今已经不顾自己的声名,在临安城干起了妓院这样的行当,这可是完全为了他们这三千多张嘴啊。

而且,更深层次的是,一些有家眷的,已经被转移到了南边的人,自然是不想自己的婆娘,或者是闺女入了妓院这个行当,虽然他们知道,易安居士决计不会亏待他们,而且也不会为难他们,强逼他们,但就怕自己的婆娘,为了养活在山上的自己,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所以若是按照那南边叶青所说的,若是以后安稳了,还有可能前往临安城,那岂不是就有机会见到,原本认为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婆娘或者闺女了吗!

既然如此,那么董晁做起工作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比起在山上有一餐没一餐的,而且还要提防着金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要么就是如丧家之犬般往深山老林里钻的日子,那么给皇城司做探子的差事儿,显然就是一件美差了。

“那就收拾好你们的家当,等我们办差完毕后,一起撤退过河。”叶青潇洒的挥了挥手,便向泼李三的方向走去。

“大人……。”董晁心一紧,这个时候,等待着叶青请求的心思已经没有了,而是转念之间变成了,叶统领是不是不相信他们,所以才不用他们一起对付金人?

“还有事儿?”叶青回头看着有些无措的董晁问道。

“没……没事儿。”董晁看着叶青那阳光一般随和的笑容,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的董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是无条件的服从叶青的命令,还是应该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跟叶青一起去办差!

虽然不曾在官场上待过,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官场的规则,最起码也懂得,就像是刚刚到了一个上官的手下,自己不应该多事儿,而是无条件服从才对。

但这种事儿,若是自己无条件服从,以后叶青又会如何看待自己等人呢?贪生怕死,还是说胆小怕事儿?还是说自己舍不得自己手下的人,去帮着一同拼命。

叶青像是看穿了董晁那纠结犹豫的心思,笑了笑说道:“我来此是办差,捎带手替易安居士解决你们的问题,并不是要你们帮我办事儿。所以,放心的收拾你们的家当,若是还是空闲时间,不妨看看我们该如何撤退,如何回泗州。”

看着叶青那随和坦诚的笑容,董晁憨厚、质朴的脸上闪过一丝感激跟难为情,而后点点头应是,转身便开始继续往更后山的方向跑去。

大大小小的家当,以及等着他最后的结果的其他头领,还在最后面的山旮旯儿里,等着自己带来叶青最新的消息呢。

泼李三看着董晁离去的背影,而后笑了笑说道:“就这么便宜他们了?真不打算让他们出一分力?”

“怎么?昨晚上还跟我吹乎了半天,事到临头怂了?”叶青白了一眼神色轻松的泼李三说道。

“哪能啊,我还正想着让他们看看我们这帮老家伙的实力呢。”泼李三扭头,跟在叶青的后面,往半山腰的地方走去。

如今百十来号人都已经聚集在这了此处,就等着老刘头一会儿回来后,交代一些事情,然后就可以各奔东西……各奔南北了。

一架架弓弩也不知道被他们怎么弄到这边来的,长柄的腰刀,也就是陌刀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实在,让人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就有一股热血沸腾,想要上阵杀敌的冲动。

当然,这些武器装备来说,只不过如今看起来很好看,真到了战场上之后,即便是给你一把半自动步枪,估计看着血腥惨烈的场景,热血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沸腾起来,上阵杀敌的冲动,恐怕就会变成犹豫纠结了。

就如同叶青第一次真正的杀人一样,当手握狙击步枪的时候,那份踏实确实让人战意沸腾,一股仿佛天下我有的感觉,但当真正的瞄准了敌人的头颅,真正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到来之后,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变得让内心深处那个胆怯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种心理障碍若是在临敌的一刻克服不了,那么这辈子不管能够上几次战场,也不会有机会立下什么大战功的,而若是能够在关键时刻,跨过心里头的那道坎,真正做到“杀人不眨眼”,那么,一个真正的战士才算是成型。

就在叶青跟泼李三正在给一百人做着最后的布置时,山下七八匹吃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看看去。”叶青看着自己又一次画出来的金人营地的分布图,头也不抬地说道。

泼李三手指随意的在树林里指了指,就有三个人默默点了点头,背起陌刀、挎着弓弩便向山脚下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赫然是老刘头带着几个鞑靼人,来到了叶青等人的跟前。

抬起头的叶青,打量过一脸疲惫的老刘头,向他夸赞似的点了点头,就看见桑昆脸上带着微笑,从三个鞑靼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宋人的骏马……不行,有时间我送你几匹真正的草原马。”桑昆看着神色有些呆滞的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怎么样,没想到我会亲自来吧?”

“真没有想到。”叶青露齿一笑,而后跟桑昆很自然的拥抱了一下。

“我敬重你是一条汉子,所以我才会亲自来的。你知道的,在草原上,除了铁木真、扎木合几个人外,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够让我佩服呢。”桑昆与叶青把臂,看着叶青真诚的说道。

“不会说客套话就别说,骗谁呢?不就是想亲自看看,我是真的对付金人,还是假的对付金人来骗你嘛,至于扯敬重我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吗?”叶青不屑的松开桑昆的手臂,桑昆也哈哈大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松开了叶青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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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开关

人为什么要竞争?社会为什么要竞争?因为只有竞争才能够发展。

竞争最终会演变成什么?开拓、创新、发展这一个延续性的思路。

没有人比中国人更了解这一句话,当年的国营企业之所以越来越落后,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因为缺乏了竞争之后,才让人们从上到下都产生了惰性,让人们开始了小富即安的“美好日子”,忘记了开拓创新,跟落后挨打的历史教训。

所以在叶青看来,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是在竞争,唯独南宋不是在竞争,即便是南宋文坛百花齐放,有一代圣贤朱熹等人,但终究没有能够解决南宋的命运跟前途,倒是给华夏民族套上了一具自我桎梏的枷锁。

南宋害怕竞争,害怕与金、夏、蒙等等竞争,甚至只想着偏安一隅,过着安稳的日子,不闻不问北地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样儿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具体到一个人,竞争能够让一个人称王称霸,自然也能够让一个人身败名裂,不论是枭雄还是将相,其实都是在层层竞争中,脱颖而出,而后达到了人生巅峰。

叶青总认为,无论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文臣武将,还是帝王将相,他们的出生,并非就代表着他们传奇一生的开始。

在他看来,每一个文臣武将、帝王将相,在他们开启传奇的一生的色彩时,往往都需要一个契机,就像是一个开关按钮一样,当有人按动了这个开关按钮以后,那么这个人的一生,才开始变得波澜壮阔、富有传奇色彩。

甚至有时候叶青会相信,马云那句名言:我从来没碰过钱,我对钱没有兴趣的话语,好像真是马云发自肺腑而言的,很有可能他的初衷,真特么的不是为钱,有人信吗?想哭!

铁木真的一生绝对是富有传奇色彩,充满了各种曲折离奇的故事与事迹,一代天骄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天骄,完全是因为他那传奇的人生经历,以及他那坚硬如铁的意志与霸气。

但即便是如此,总需要一个人去按动,开启铁木真称霸野心开关的事件或者是人,或是时机的存在。

而扎木合、桑昆在叶青看来,就是铁木真这个一代天骄的开关,当铁木真成为了乞颜部的可汗,当扎木合跟桑昆,开始忌惮铁木真,开始敌对铁木真时,在竞争的环境下,一代天骄不得不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得不去继续壮大自己,来保护自己的生命与财产。

所以在叶青看来,扎木合跟桑昆就是铁木真的那个开关,当两个人开始对铁木真展露出敌意,当扎木合与铁木真当年的十三翼之战,以铁木真兵败为结局时,就相当于是,真正帮铁木真开启了那称霸世界的野心开关。

叶青能够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让桑昆去触碰那个开关,尽量把那个开关的开启时间往后延迟。

当然,他也知道,人的一生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就像他自己一样,谁特么的能想到,会被泥石流掩埋之后,而后稀里糊涂的,出现在了南宋建康一役战场的死人堆里呢?

所以他相信,即便是今日自己把孤身深入北地,只带着两个手下的桑昆杀了,依然还会有其他桑昆冒出来,连同草原上的另一个雄鹰扎木合,去触碰铁木真称霸世界的野心开关。

叶青同时也相信,有时候一个好的对手,甚至比好的帮手更能够激发、帮助一个人的成功,马云同志是不是就这样的环境下,成为了马云爸爸的呢?

所以叶青如今在意的只有桑昆跟扎木合,至于铁木真手里的四杰、四勇、四弟、四子、四养子,叶青并不是很在乎,毕竟,若是没有铁木真,没有桑昆跟扎木合这么够分量、够劲儿的对手,他们的名声显然也不会太大。

“所以,对手的强弱,也代表着你未来成就的大小。但也绝不是说,对于对手,你只能跟他作对,成为死敌才成,有时候成为他的队友,或许你才能限制他的野心跟成功。即便是铁木真,他也有他的弱点存在不是?”叶青笑着端起酒壶,与坐在树下的桑昆慢慢的喝着道。

“你见过铁木真?”桑昆皱眉问道。

自己之所以相信叶青,而且还亲自上淮水北岸,就是因为那夜在妓院,叶青对于草原上的了如指掌,让他觉得不可错过这么一个人。

何况这个人跟草原上大多数的勇士一样,都有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推翻金人的统治,对金人都抱着极大的痛恨。

叶青笑了笑,看着桑昆那认真且带着高原红的脸庞说道:“我不光知道铁木真,而且还知道你父亲正在跟金人密谋,打算灭掉蔑儿乞部族,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很秘密,夏人李吉带我来泗州便是……。”

“夏人李吉带你来泗州,是金人的主意,向你们炫耀他们的繁华跟强大,从而满足你们的要求,然后一同攻打蔑儿乞部族。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草原上星罗棋布的大小部族,都被你们与金人,还有铁木真、扎木合消灭的差不多的时候,那时候就该是你们之间的直接冲突了,你们克烈部想要再保持优势就难了。”叶青不指望桑昆能够段时间内相信他的话,但有些话该说还得说,最起码让桑昆从现在开始即便是无法重视起来,也得心里一直装着一层顾忌,这对叶青来说,自然不可能是坏事儿。

而他之所以能够知晓桑昆跟李吉来泗州的目的,以及桑昆的克烈部族,将要与金人连手灭掉蔑儿乞部族,完全是因为武判告诉自己的。

不论是铁木真,还是扎木合,还是如今桑昆的父亲,铁木真的义父脱斡,都曾经在金人麾下立下过赫赫战功,而桑昆的父亲脱斡,便是在攻打消灭蔑儿乞部族后,被金人封为了王汗。

随着草原上的势力均衡被打破,铁木真的崛起也就会变得越来越快,所以如何让桑昆的克烈部,在与金人合攻蔑儿乞部族时,只是出工不出力,叶青也没有好的办法。

历史毕竟不是会为他一个人改写的,同样,桑昆也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完全放心的信任他。

两个人如今都处于试探的阶段,但显然叶青下的赌注更大,近两千多人让桑昆带走,而且还会保证以后盐、铁、茶、布匹等供应,这才让桑昆愿意跟叶青合作。

但这完全不会涉及到克烈部跟金人是否继续合攻的事情。

有风无月的黑漆漆夜里,桑昆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很想看看叶青手下的实力,是不是值得他桑昆交这个,软弱无能的宋人朋友。

所以他推迟了带领老刘头从忠庙镇沿着淮水,偷偷北上前往草原的时间。

同样的,董晁与他的十来个手下,在叶青动身的时候,也从半山腰跑了出来。

他们的目的虽然不像是桑昆那般明显,但他们虽然此刻已经愿意加入了皇城司,但心里多少还是希望,能够亲眼看看,他们以后效力的对象,实力是不是能够让他们刮目相看。

与老刘头带着心怀鬼胎的十来人,按照下午泼李三离去,前往忠庙镇的路线,再次潜伏到了金人的营地。

老刘头在叶青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渡淮河之前,那金人蒲卢浑与罗世传等十来人,已经渡过淮水,比我们先到达了金人营地。”

叶青笑了笑,看了看身后桑昆、董晁十来个人,而后低声在树林里说道:“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趴在这里,而后看着前方的这一片营地发生的一切。”

“大人……。”董晁看着树林里黑漆漆的叶青,想要再次请缨。

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拿着一把神臂弩在摆弄的桑昆,对董晁说道:“听我的,静静的看着就好,记住每一个步骤,记住他们是如何偷袭,说不准以后就会用的上。还有你,别摆弄神臂弩了,干完活儿,我把这些都送给你。”说道最后,叶青一把抢过桑昆手里的弓弩,扔给了身后的老刘头。

“真的?”

“废话,我能骗你。”叶青斜了兴奋的桑昆一眼。

而后几人同时回头,细微的穿梭声中,泼李三缓缓跑了过来,看了看叶青身后的几人后,犹豫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说时,叶青便让他直说,不必顾忌眼前这些人。

于是泼李三点了下头,而后又透过密林的缝隙,望了一眼那亮着灯火,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的金人营地说道:“傍晚时分,我们刚刚就位,蒲卢浑在跟商队首领交代了几句后,就带着罗世传去了镇子里面,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就他们两人吗?”叶青一惊,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泼李三。

这并不是小事儿,若是等自己等人开始袭击金人营帐的话,蒲卢浑跟罗世传一直没有回来,这可是会留下后患的,难道说,蒲卢浑发现了什么?

“总共四个人出去的。”泼李三说道。

“有没有派人跟过去?”

“有,但只派了一个人。毕竟,来到这里后,他们都要提前进入您安排好的位置,所以我实在抽不出人手了。”泼李三双手一摊,神情之间也有些无奈道。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袭营

远处金人的营地,火把在一处空地上燃起,人影在空地上穿梭、嚎叫,时不时还会传来载歌载舞的声音,以及欢乐愉悦的笑声,时不时还有酒香顺风飘香林间。

满脸兴奋的人群,对于隐匿在暗中的危机,丝毫没有察觉到,随着蒲卢浑的到来,金兵伪装成的商队,这一刻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明日一早他们就可以渡河,把帐篷里那七个赵宋宗室送给宋国皇帝了。

而七个赵宋宗室,自从昨天晚上赵训提及起,万一赵构不同意他们难渡的话题后,整整一天的时间,在蒲卢浑未到达营地前,七个宗室中的六人,就像是刚刚被金兵俘虏了一样,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沮丧。

原本就要脱离苦海的光明未来,仿佛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变成了行尸走肉。

赵栋透过帐篷的缝隙,望着不远处载歌载舞,杀鸡宰羊的金人,原本一脸的愁容在随着蒲卢浑的到来后,早已经烟消云散,再次换上了一副轻松,甚至有些神气的期盼表情。

“我说什么来着?金人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咱们送到这里了,然后又带回去?自然还是要把咱们送过去才对。唉……昨天我就说我们不该听他的,你们一个个偏不信,今天怎么样,到了现在你们总该相信,金人是真心实意的要送我们回去了吧?”赵栋放下门帘,看着屋内一个个洋溢着兴奋的脸颊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训思虑周全也没有什么过错不是?既然蒲卢浑已经回来了,那就说明,这是已经都交涉好了,大家都把心踏踏实实的放回肚子里,等着明日一早渡河便是了。”宁福帝姬赵珠,看了一眼角落处默不作声的赵训,而后向着众人说道。

赵珠语气中的轻松跟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心里头是巴不得今夜能够刷的一下就过去,而后赶紧迎来明日早上初升的晨光。

望着那金光粼粼的水面,而后渡河之后,就会立刻脱离苦难卑贱的世界,再一次变成皇室贵族,成为百姓敬仰的对象,在晚年还能享受到皇族该有的尊崇与美好。

“杞人忧天啊这就是,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被他想的那么复杂,弄的咱们这一天一个个失魂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为大宋仪国公的赵桐,不待见的撇了一眼,让所有人提心吊胆了一天的罪魁祸首赵训。

其他几人也跟着望了一眼辈分里面最小的赵训,其余六人俱是赵构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宋徽宗赵佶的子女,而赵训则是不同,他乃是宋钦宗赵恒之子,宋徽宗之孙。

若是按照皇室血脉的正统来论,徽钦二帝已死,宋钦宗赵恒长子赵谌,以及次子赵谨,如今依然被金人看押在新都燕京。那么若是赵训回到大宋,以他的身份跟血脉,其在南宋的处境跟身份,就会立刻显得微妙起来。

毕竟,他乃是皇室真正的正统,是钦宗皇帝的子嗣,是完全可以继承皇位的真正不二人选。

在其他六人看来,金人让赵训跟着他们一同回到南边,就是为了扰乱南宋的皇室,给赵构添堵。

而赵构身为如今大宋的皇帝,又岂会轻而易举的,把好不容易稳固在南边的皇位让给赵训?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皇位,赵构要给也该是给他自己的亲儿子,根本不可能给他赵训的!

而赵训跟他们六人一起前往南边,对于他们六人来说,就像是一个拖油瓶一样,直接影响着赵构对他们六人的态度。

若是赵构不接纳他们这些赵宋宗室,恐怕也会是因为他赵训的存在,所以这一路走来,六人没有一个愿意给赵训好脸色,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此刻表现出对赵训的敌意,对他们到了南边之后,只会有好处,绝不会有坏处。

一路上都很少说话的赵训,又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一路上对自己的冷言冷语,甚至还有人要让自己效仿父亲,趁金人不备的时候逃跑,不要拖累他们六人。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赵训也只有在心里冷笑的份儿,他们六人这是没有办法在金人眼皮子底下,置自己于死地,所以才让自己效仿父皇当年。

父皇当年被完颜亮所逼参与马球赛,而父皇身体孱弱,又不善骑术,又如何是金人的对手,即便是在马背上,也是被金人撞来撞去,苦不堪言。

于是实在受不了的宋徽宗赵恒,脑子一热,竟然想着就此骑马从而逃离金国,只是他那不怎么样儿的骑术,在骑出没多远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后被金人乱蹄踩踏而死。

一直没有等到蒲卢浑跟罗世传回到营地的叶青,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难不成蒲卢浑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不成?

“老刘,你去镇子里找到咱们的人,看看蒲卢浑跟罗世传到底在干什么,要是可能,最好是活捉,这家伙嘴里应该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叶青透过树林,看着金人营地里歪歪扭扭,勾肩搭背的金人,一个个晃晃悠悠、踉踉跄跄,鬼哭狼嚎的往自己的帐篷里面走去。

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的篝火,在这一刻也渐渐熄灭了,原本刚才热闹异常的空地,如今显得充满了萧条跟落寞。

“大人……。”

“嘿嘿……要是你信得过我,我跟着去怎么样儿?保证给你拿个活得回来,上一次揍他还没有揍过瘾呢。”董晁刚一张嘴,就被桑昆推到了一边,阴笑着看着叶青说道。

“我要活的,你能给我保证吗?”叶青像是早就料到了跃跃欲试的桑昆,想趟这一趟浑水。

“放心,也就是你,换成其他人,特别是那个蒲卢浑,我想让他死他就活不了,不想让他死,他就必须给我活着,信不信?”桑昆的眼睛里,倒映着远处金人营地如今稀疏的火把亮光。

“别激我,没用。人活着那是最好,死了,我不介意换成跟扎木合合作,我想扎木合一定乐意跟我合作的,不管是一同对抗金人,还是对抗以后的劲敌铁木真。”叶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说道。

“好,我答应你。”桑昆认真的看着叶青,而后点头说道。

夜色催更、树影摇曳,寂静无声的金人营地,随着叶青手腕上手表的分秒针移动,变得越来越宁静,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他们竟然会遇到一场伏击,而这一场的伏击,还是他们可以随时掠夺、欺压的宋人所为。

如同猫头鹰一样的声音,从泼李三的嘴中,在叶青的手表时针指向三点钟方向时,突兀的在寂静无声的金人营地响起,几把用来照明的火把飞腾着变暗的光芒。

近七十名皇城司禁卒,如同灵猫一样,从最外围的帐篷开始入手,每一个帐篷十人,足足五十多顶帐篷,在被七十名皇城司的禁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也只有靠近帐篷最近的时候,才能隐约听到帐篷内传出一声声的闷哼声,或者是铁器刺入身体时,那鲜血冒出时的轻微声。

“这……这怎么可能?”最终留下来没走的董晁,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帐篷里的金人像是睡死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跟警觉,随着七十人的进进出出,不大会的功夫,已经足足有十来顶帐篷被皇城司的禁卒出没过了。

“怎么不可能?”叶青冷笑了一声,而后向一脸茫然不可思议的董晁解释道:“你以为我们从一开始在这里,就什么也没有干吗?你就没有发现,他们所出入的那些帐篷,都是那些金人回去最晚的几顶帐篷?”

“这能说明什么?”董晁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什么讲究。

“免费送你一课,以后做事儿一定要切记谨慎、小心,细节细节细节!”拔了一根野草在嘴里,然后说道:“越是最后进入的金人,说明他们刚才在篝火旁喝的最多,此刻也最容易醉的不省人事,所以从他们开始着手,可以免除后患,又能减少我们的压力。看着吧,硬仗快要来了。”

说完之后,叶青一挥手,树林这一边跟随着叶青的三十名禁卒,开始缓缓向树林与金人营地的边缘移去。

金人驻扎自然是不缺水,而这几日在叶青看来,金人对于身后树林的情形自然是十分了解,若是等金人警觉之后,等营地彻底乱起来以后,金人显然不会在慌乱之际往前方跑,必然是往他们的身后,这一片取水多日,已经熟悉了树林处躲藏,以其能够得到掩护,给袭营之人制造困难。

“什么人?”

一声没人听的懂的话语刚刚从一顶帐篷的门口响起,随后身处营地内的泼李三手里的弓弩,瞬间划破夜空,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直中那门口睡眼朦胧的金人胸口。

随着第一声什么人响起,瞬间不少帐篷内,突然间便飞快的亮起了亮光,而不等那些人影反应过来,借着帐篷里的亮光,依稀能够看见一道道血迹飞溅在帐篷的侧壁上,惨叫声跟怒吼声,瞬间在整个营地响起。

“杀。”叶青挥手,离他们最近的几顶帐篷,刚刚有黑影钻出,无头苍蝇一般,半裸着身子手拿兵器向他们冲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冤家路窄

随着叶青轻轻的一声“杀”,三十名禁卒手里的弓弩,立刻如同一道道短小的闪电般,也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一闪即逝,而后那些闷头往树林里跑过来的,一个个衣衫不整的金人,便开始惨叫连连的倒在了地上。

后面紧随其后的金人,看着前面的同伴一个个惨叫着倒下,于是立刻便掉头往回跑,身后的叶青与那三十名禁卒,却依然是紧守树林边缘,眼睁睁的看着金人往回跑。

董晁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呈一边倒的态势,不得不佩服皇城司的精明跟细心,刚才一直以为他们只是简单的潜伏,却不知道即便是潜伏下来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五十多顶的帐篷,先攻哪一个后攻哪一个,都被他们梳理的井井有条,如今营地内的情势,则就完全在皇城司禁卒的掌控之中,丝毫不用担心身后的帐篷里杀出金人来,只要专心对付眼前的金人,而后与相距不过百丈距离的叶青,仅仅以百人之力,就对金营的所有金人,形成了夹击之势。

这边的叶青已经旗开得胜,对金人步步紧逼,另外一边的老刘头与桑昆三人,在忠庙镇的一座大宅子门口,也找到了泼李三命令跟踪的禁卒。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从这座大宅子的后院不高的院墙上翻了进去,随着无人悄悄前行,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内,蒲卢浑与罗世传皆在座,而在两人的身边,还坐着显然是这座宅院的主人。

有些发黄破旧的窗户纸,轻轻一捅便是一个无声的窟窿,看着里面的三人饮酒之余,神色轻松,各自旁边还带着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陪酒。

老刘头看着桑昆嘴角的冷笑,而后偷偷轻轻拉扯了下那一直监视的禁卒的衣袖,四目相对之间,就在桑昆要破门而入去抓蒲卢浑跟罗世传时,老刘头突然眉头一皱,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你……。”桑昆一愣,看着脸上表情极其痛苦的老刘头,再看看那同样是捂着肚子的禁卒,冷笑着压低声音说道:“去解决吧,完事儿后门接应就是了。”

“不合适吧?副统领大人派我……。”

“你们这德行还怎么抓人?还是说,你那天晚上没被我们的人揍够?”桑昆指了指老刘头那还有些淤青的眼睛,嘲讽道。

“我……那就有劳了。”老刘头跟那禁卒捂着肚子,说完后就急不可耐的往外头跑去。

桑昆丝毫没有怀疑老刘头跟那禁卒突然之间肚子痛到底是真是假,在他看来,那一夜在泗州妓院,表现勇猛的老刘头,不可能是临阵胆怯了,显然是真的吃坏了肚子,才会如此。

不然的话,以他们的勇猛劲头,自然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以此期望能够得到叶青的青睐。

所以不疑有他的桑昆,在老刘头跟那皇城司禁卒刚刚消失后,便站在门口一脚踢向了那木门。

随着哗啦一声,木门在被桑昆踹出一个窟窿的同时,而后整扇门也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房间里的六人闻声望来,只见三个凶神恶煞、面带残酷笑容的鞑靼人闯了进来。

“是你……!”蒲卢浑跟罗世传看到为首之人是桑昆后,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日在泗州城被桑昆打了一顿的情形瞬间浮现在脑海里,脸上那渐渐消失的淤青,此刻仿佛又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这是冤家路窄!”桑昆冷哼一声,便大踏步向蒲卢浑走了过去。

而身后的两个手下,紧紧跟随在身后,看着被他们三人堵在房间里的几人,在桑昆一声令下之后,一拳便打晕了那宅子的主人,而后另外一个不等跟前的三个女子叫出声,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的拳打脚踢,瞬间把三个女子打昏了过去。

寂静下来的房间内,如今只剩下了三个凶神恶煞、面带狞笑的鞑靼人,以及面面相觑的蒲卢浑跟罗世传。

“你……你想干什么?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竟然还敢跟踪我!”蒲卢浑被桑昆揍了一次之后,心里头已经烙下了阴影,论起武力来,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体格如一头熊强健的少年。

所以看着桑昆冷笑着缓缓朝他逼近,再想起当初在泗州刚下船,被桑昆一只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形,此刻的蒲卢浑心慌意乱之余,内心里根本就兴不起一点儿反抗的心思。

毕竟只是在泗州码头那一次,桑昆已经彻底把蒲卢浑给打怕了,看着手指着自己往后退的蒲卢浑,桑昆伸出拳头狞笑道:“我看你还能往哪退!”

被步步紧逼的桑昆,逼得退无可退的蒲卢浑,随着后背靠在墙上,下意识的回头望向脑后的窗户时,余光就扫见一只硕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罗世传只听见砰的一声,蒲卢浑就像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竟然从窗户处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窗户飞散,桑昆狞笑着跨过窗户,一把抓起头脑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蒲卢浑,如同提小鸡仔似的,夹在肋下,站在窗外回头望着房间内,两个站在罗世传跟前的属下说道:“打晕带走。”

罗世传看着那如同野兽的桑昆,看着自己狞笑说道,立刻伸手投降求饶道:“别,我跟你们……。”

但不等他话说完,就如同刚才的蒲卢浑一样,一下子感觉半拉脸像是被人打飞了一样,整个人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而后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被人提着走了出去。

而在另外一边,董晁所站立的树林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已经让他跟几个手下清晰可闻,前方不远处的金人营地,厮杀声在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后,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

耳边偶尔还会传来惨叫声,但显然这只不过是漏网之鱼,如今正在被皇城司的禁卒围在营地里追杀。

董晁连同他的几个属下面面相觑,原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或者是最后还会让他们出手帮忙的伏击,就在他们的眼前,轻轻松松的被皇城司的禁卒们完成了。

特别是借着那昏暗的灯光,看着那些皇城司的禁卒们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时,心里在痛快之余,则是感到一股莫名的震撼。

这样的凌厉杀伐之势,显然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比拟的,而且看那些人虽然俱是上了岁数,跟他们年纪差不多,但一个在对敌时的狠辣跟勇猛,却绝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

看着不远处的情形,他们甚至不由的开始对比,若是换成他们,是不是能够撑的比金人撑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呢?或者是换成他们伏击眼前这些金人,是不是能够比皇城司的禁卒,更快的解决战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是没有办法比拟,这些个这几日在山上,一个个看似和和气气、与他们称兄道弟的同龄人,显然比他们要厉害的多了!

而这时候,他们也真正明白了,叶青为何从始至终都是如此轻松、从容不迫,为何会谢绝他们的帮忙,为何会高傲自大的说,并非是专门来拉拢他们,而是顺手为之的意思了。

显然叶大人不是狂妄自大,而是真正有这实力说那些话,而是真的看在易安居士的情分上帮自己,并非是有意来拉拢他们。

毕竟,谁会冒着风险拉拢实力还远不如自己的人呢?

叶青即便是不看董晁等人的表情,也能够想象的出此刻董晁几人内心里的震撼,同样,他也对泼李三、老刘头以及赵乞儿这次挑选的人选感到震惊。

同时心里也更是佩服当初岳飞组成的背嵬军,如果到现在还存在的话,到底是一个战力何其强大的部队!

在泼李三跟几名禁卒的簇拥下,唯一两顶被皇城司放弃的帐篷,此刻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寂静无声的两顶帐篷,就像是里面的人一样,随着夜风与血腥味的蔓延,像是正在瑟瑟发抖。

叶青提着手里那并没有怎么沾血的陌刀,看了看四周开始清点人数的禁卒,而后用手里的陌刀拍了拍帐篷的门口,淡淡说道:“十息的时间,立刻从帐篷里出来。”

说完后,回头看向泼李三继续道:“范围扩大一些,而后看看老刘头那边怎么样儿了,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泼李三有些不放心,看着那被叶青用陌刀拍过的帐篷后,有些犹豫道:“可……两顶帐篷里最起码有二十人……。”

“不会的,两顶帐篷三女四男,而且还都是上了岁数的,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叶青含笑对泼李三说道。

“那……。”泼李三犹豫了下,不知道叶青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服从道:“那你自己小心,我会留几个在附近,有事儿你吩咐就是,我就去接应老刘头他们,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叶青点点头,而后仰头望了望夜空,鼻尖的血腥味儿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让他陶醉,丝毫不觉得难闻的深深嗅了几下,才挥手示意泼李三等人离开。

随着泼李三等人刚刚离开,那被他拍过的帐篷门帘,便悄悄的掀起了一角,一个小心翼翼、紧张不安的脑袋,缓缓从里面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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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章 衣冠冢

帐篷的帘子被叶青用陌刀挑开,只见刚才那偷偷探出脑袋观望的赵训,看着门帘上的陌刀,吓得连连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里面的其他人看此情形,立刻一起用叶青听不懂的话语,跪在地上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叶青一愣,站在帐篷外面看了看,而后拿起不远处的一个火把,随后低头走进了帐篷里面。

望着眼前四个战战兢兢、神色忐忑不安的赵宋宗室,叶青无奈的叹口气,而后一手提刀一手拿火把,率先走了出来道:“都出来吧。”

随着叶青转身走出帐篷,身后的四人神色一愣,不想这高大的年轻人,竟然说的是汉话,而后才面面相觑,谨小慎微的走出帐篷。

另外一顶帐篷,不等叶青再去喊话,此时则是亮起了灯光,随后那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三名与赵训四人,岁数不相上下的女子,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再次把火把放回原处,借着昏暗的灯光,望着自觉在自己前面站成一排的赵宋宗室,包括赵训在内的四个国公,没有一个敢于直面望向自己,则都是低着头如同犯人一般,看着自己的脚尖。

而另外三名女子,勇气跟胆魄就要比那四个人强了很多,从走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便一直打量着叶青的一举一动。

“你们也看到了,金人全死了,接下来就该你们了……。”叶青拿着陌刀,看了一眼一直注意着自己举止的三女,而后才淡淡的对七人说道。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说了一半之后,那四个男子噗通一下就再次跪了下来,嘴里开始不断的用汉话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而那三名女子,看着四个男子跪下后,神色之间犹豫了一下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是不曾像那四人那般开口求饶。

望着眼前的一幕,叶青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心里不由的感叹着,什么特么的王公贵族,这倒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表现的还特么不如常人呢,难怪特么的赵构一天到晚老想着往海上跑。

敢情不光是眼前的赵宋皇室,就是连远在临安的赵宋皇室,都是被金人吓破了胆,看见金人就像是看见天敌一样了,压根儿就没有反抗的勇气。

望着眼前跪地的七人,叶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开口说话,告诉他们真相。

而且一旦告诉他们真相,恐怕这七人当中,除了那赵训之外,怕是没有一个能够承受的住这种打击,估计又得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示意七人都起来后,叶青率先走进了亮着灯光的帐篷里面,身后随之响起缓慢的脚步声,七人不用叶青吩咐,便跟着走了进来,再次一字排开低头站好。

看着七个赵宋皇室的样子,显然在金人那边,早就已经习惯了奴仆似的生活,不然怎么可能表现的如此默契跟顺从!

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了为首的那女子,指了指旁边的案头说道:“依次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为首的宁福帝姬赵珠,看了看神色平和的叶青,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问的接过纸笔,走到案头前,开始认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跟生辰八字。

随后其他人也一样,学着赵珠的样子,在纸张上默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跟生辰八字,而后又很自觉的在叶青跟前站成了一排。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拖沓,完全是按照他们之间该有的长幼顺序,最后才由赵训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与生辰八字。

看着每一个人写上自己的名字,叶青一一把每一个人与名字比对了一番,走到案头前,望着那都下过功夫,都比自己的毛笔字好上好几倍的名字,刚要说话,就听到赵训上前一步行宋人礼问道。

“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高姓大名?”赵训看着叶青望着自己等人字迹在琢磨的样子,再看看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心里头瞬间以为,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不认字,不然的话,不该是这副表情才对。

“皇城司叶青。”叶青抬起头微笑着说道,而后一一扫过众人问道:“您是宁国公赵训,这位是宁福帝姬赵珠、华福帝姬赵月、纯福帝姬赵玲,温国公赵栋、仪国公赵桐、昌国公赵柄,可对?”

“您是……你是我大宋朝皇城司的?”赵栋往前两步,但在看着叶青手里的陌刀后,又停下了脚步,而后一脸惊喜夹着一丝不悦问道。

“不错,大宋皇城司副统领叶青。”叶青再次说出自己的身份。

本来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眼前七位真相,但当赵训开始问起,到自己说出身份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七人之中,除了赵训之外,其他人的神情都是一松,一个个脸上刚才那忐忑不安、谨小慎微的表情,瞬间就消失不见。

换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喜悦与轻松,甚至刚才问他话的赵栋,此刻已经把刚刚微弯的腰挺的笔直,脸上也多了一丝傲然的神情,双手不自觉的背后,开始上下打量着叶青。

“你刚才为何不早说?可是皇兄让尔等来接我们渡河的?”赵桐看着赵栋的样子,心里一下子也有了底气,带着一丝暴发户般质问跟不悦的口气问道。

与其他几人不同,赵训听到叶青自报家门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了很多,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叶青的视线再次落到他身上时,他才止住了继续后退的举动。

赵珠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立刻有些盛气凌人的赵栋跟赵桐一眼,心里即便是想要责怪,但为时已晚,于是不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而是行礼问道:“外面金……金贼可都是副统领率人所杀?宁福帝姬赵珠,在这里多谢副统领救命之恩。”

“既然是我大宋臣子,又何须多谢,想必皇兄派他们过来是来接我们过河的吧。”纯福帝姬赵玲,看了一眼脸上依旧微笑随和的叶青,笑了下后说道。

“为何要杀这些金人呢,你们就没有想过?”叶青看着案头上纸张墨迹已干,便开始小心翼翼的折叠好,至于自己握刀的手上的血迹,沾染在了那几张雪白的纸张上,他倒是没有当作一回事儿。

“那你为何要那些金人?可是他们不同意我们过河?还是说他们狮子大开口向皇兄提的条件太过苛刻,所以皇兄一怒之下杀了他们,让你带我们过河?”赵桐眉头一皱,暴发户的傲慢嘴脸暴露无遗。

到了此时,知道了叶青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后,他们心里便不再害怕叶青了。

何况如今外面全是金人的死尸,而他们又离淮河如此之近,只要过了河……不,应该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已经又恢复了当年赵宋皇室的尊贵身份了。

而且只要过了河,只要在皇兄赵构跟前,稍微说上两句眼前这皇城司副统领,一路上如何对他们不尊的话语,那么到时候只要眼前这个叶青一死,自己等人在金国的卑微丑事儿,特别是刚才一看到叶青,就吓得跪倒在地的丑态,岂不是就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等人知晓了。

叶青看着神色表情极力做出威严、上位者状的赵桐,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桐的话语,而是说道:“想必金人在押送……。”

叶青刚一说道押送二字,就看见几道很不友好的目光齐齐投向了自己,于是举手示意道歉后,说道:“好吧,金人护送各位前来之时,想必都给各位准备了我大宋的国公朝服吧?”

“那是自然。”赵桐傲然挺立,语气带着一丝不屑道。

虽然金人给他们准备的国公朝服质地差了些,但好歹算是按照宋朝皇室的格式,毫无差别做成的。

金人之所以如此做,为的就是等他们到达临安后,换上那尊贵的赵宋皇室朝服,让赵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做实眼前七人的身份。

“那不知道各位可否拿出来让在下一观?”叶青把带着血迹的纸张放在了案头,看着一脸傲然的赵栋问道。

“这有何不可!”赵栋傲然道。

“慢着。”赵训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赵桐跟赵栋,而后向前一步,看着叶青,缓缓的行礼后凝重问道:“还请叶副统领先告知我等,您来此到底是何目的如何?”

赵桐跟赵栋,脸色有些不善的看着拦住他的赵训,刚想要怒斥赵训,便听见叶青说道:“很简单,给三位公主,四位国公做衣冠冢。”

“你……放肆!”赵栋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叶青如此说话,立刻回头怒道:“你信不信我过了河之后,立刻禀明皇兄,立刻砍了你的头!”

叶青望着那怒气冲冲的赵栋,不屑的笑了一声,视线再次缓缓扫过其他人,而后再次停留在了怒气冲冲的赵栋身上,淡淡说道:“在金人那边呆了几十年,看来别的没学会,金人的粗野无知、蛮横暴力倒是学了几分神似。”

“叶统领可有我皇叔的圣旨?”赵训脸色平静,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叶青等人袭击金营,而后只落下他们两座帐篷的目的。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身上并没有太多杀气的叶青,加上求生心切,让他不得不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觉得这种事儿,太上皇会下白纸黑字的圣旨吗?”叶青抬头问道。

“太上皇?”帐篷里的七人俱是心头一震,异口同声的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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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仇

随着叶青讲述着赵构匆匆南逃立国,甚至整个赵宋朝廷为躲金兵,而跑到了海上避难,以及苗刘兵变,逼迫赵构禅位给自己的儿子赵旉。

再到赵旉继位不过二十六天,而后赵构又匆匆上位,年仅两岁的唯一的亲生儿子儿子赵旉,却在兵变中夭折。

七人脸上的表情在震惊中,以及叶青的叙述中不断的来回变换着,当他们知道赵构已经禅位,而是由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被赵构收为养子的赵昚,继承了皇位时,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叶青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完全没料到,南宋立国竟然也是如此的艰辛,甚至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们父皇唯一的儿子康王赵构,在成了漏网之鱼之后,也是经历了重重苦难,才保全了今日今时、偏安一隅的赵宋王朝。

脸上的表情不断的来回变化,在听到逃到南边的柔福帝姬,在赵构迎回宋徽宗的棺椁,跟韦贵妃之后,柔福帝姬便被赵构的生母韦贵妃指认为冒充,而后被杀时,七人中的六人又一次露出了害怕跟犹豫的表情。

唯独赵训一个人,仿佛叶青所说的跟他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般,一直都像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一样,听着南宋的事情从叶青的嘴里娓娓道来。

不论是赵训,还是赵栋、赵桐或者是赵珠、赵月等人,他们在北地五国城,基本上过的就是信息闭塞的日子,对于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是一无所知。

甚至在叶青看来,他们连最起码的处世之道都不太懂,虽然在金人五国城吃了很多苦,但就像是圈养的动物一样,接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也没有常人与他们打交道的经历。

从而使得他们的人格更加分明,一种便是面对金人时的卑躬屈膝、诚惶诚恐的卑贱人格,一种便是刚才面对叶青自己时,流露出来的,当初还是国公时的高傲与自大的上位者人格。

无疑他们的一生是可悲的,生在帝王之家,没有死在皇室的勾心斗角上,却是在亡国的历史长河里,成为了可怜的无知之人,成为了金人泄愤、泄 欲的对象。

“我们还能不能回到金国?”一直不曾说话的话福帝姬赵月,手捧自己的朝服,看着叶青哀怨的说道。

叶青摇了摇头,最终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难道真要杀了我们才行?难道我们没有死人金人的手里,在金国受尽屈辱、苟延残喘还不够?难道非要死在我大宋的手里,皇叔才肯罢休不成?我们不要他的皇位,我们不求再回到南边,我们只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放我们回金国!”赵训突然通红着眼睛,走到叶青的跟前,拉着叶青的胳膊质问道。

“你们回到金国,那么接下来就该大宋朝廷倒霉了。”叶青不为几人那悲愤交加的神色所动,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回到金国吗?回到金国,你觉得他们还会接受你们吗?五百二十个金人的死,他们难道就不会算在大宋的头上?”

“即便我们不能再回到金国,这笔帐你以为金人就不会算到大宋朝廷的头上?”赵珠据理力争道。

“这里是金人的地界,所有人都死在了他们的土地上,就算是他们知道是大宋干的,但若是手里没有证据,他们拿什么质问大宋朝廷?”叶青一一把他们手里的朝服收了起来,而后回头,听着帐篷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转瞬之间,老刘头便出现在了门口。

“都头,人拿到了。”老刘头冲着叶青嘿嘿一笑,显然计谋已经得逞。

飞快的沉思了一下后,叶青对门口的老刘头说道:“罗世传带走由你来审,若是营地已经没有活口,连夜往河边立刻撤离,让桑昆跟蒲卢浑过来,其他人都撤,包括董晁他们。”

“是,将军,末将这就去办。”老刘头看着帐篷里头七个人回头看向自己,再看看那七个人凄苦哀怨的表情,不知道为何,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此刻,给叶青挣点儿气说道。

于是随着老刘头离去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桑昆那嚎笑声就从帐篷外头传了进来,叶青望向门口时,只见桑昆那狗熊一般的肋下,夹着一个鼻青脸肿,差点儿认不出来的蒲卢浑。

走进帐篷里后,就像是扔货物似的,把蒲卢浑往众人脚底下一扔,拍了拍手说道:“怎么样儿?是不是很容易?不是我说你,你那手下办事儿真是拖沓,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竟然肚子疼,这要不是我在跟前帮忙,恐怕就误了你的大事儿了!”

“那就多谢了,还是那句话,这里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你都可以带走。”叶青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的营地,意思是金人所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归他桑昆所有了。

“那就不客气了,方便不?”桑昆大大咧咧的在案头上坐下,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翻了个白眼,你特么都坐下了,明摆着不打算离开,还问我方便不?

“随意。”叶青笑了下说道。

而后走到蒲卢浑跟前,看着被桑昆如同捆牲口似的,把蒲卢浑倒捆四蹄般的捆住,此时正双手双脚朝天捆在一起向后朝上,而整个正面却是朝下趴在地上,正哼哼唧唧的,想要翻身都翻不过来。

把嘴里的破布给拿开,看了看被捆住的双手双脚的绳索,叶青掏出野战刀,轻而易举的隔断了双脚与双手之间的绳索连接,看着蒲卢浑的双腿无力的倒向地面,一双手也是重重的落在了后背上。

抓起蒲卢浑的肩膀,把其翻过身后,刚想要说话,蒲卢浑就率先对着叶青骂了起来。

只是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叶青一拳就打在了蒲卢浑的腮帮子上,随着一颗牙齿掉在了赵栋等人的身前,吓得几人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特么的不老实,满口喷粪,老子就先剁了你!”叶青手里的野战刀,插在蒲卢浑张大的嘴巴内,冷声说道。

“呜呜呜……。”不敢闭嘴的蒲卢浑,感受着嘴巴里那锋利乌黑的匕首,急忙眨眼睛呜呜一通。

抽出野战刀在蒲卢浑的衣服上缓缓的擦着刀身,而后淡淡的问道:“认识这七个人吗?他们姓谁名谁?敢说错一个字,我保证让你掉一颗牙齿,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腮帮子原本就肿胀的老高,此刻再被叶青打了一拳,此时的蒲卢浑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头恨不得把叶青跟捆绑自己过来的桑昆,剁成肉酱喂狗。

双目愤恨的看着叶青,直到叶青把擦拭干净的野战刀,再次摆到他眼前的时候,蒲卢浑眼中的凶光才渐渐消散,换成了害怕的神色。

“认识。”蒲卢浑含混不清的说道。

“何人?”叶青再次问道。

随着叶青继续问下去,不论是宁福帝姬赵珠,还是话福帝姬赵月,还有那纯福帝姬赵玲,脸色则是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有心想要阻止叶青继续盘问下去,但看着坐在案头上,一脸阴冷笑意的桑昆,则是硬生生的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任由蒲卢浑把她们三人在金国的耻辱,当着她们的面,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叶青。

三女不论是是哪一个,之所以被金国放回大宋,完全是因为金国上层的内斗,在失去了该有的靠山之后,才被金人想要释放回南宋。

三人早年被完颜宗隽掠之府里成了玩物,而后随着完颜宗干的养子完颜亶继承了金国皇位之后,完颜宗隽便被完颜亶所杀,三女则又被掠之金国皇宫,侍奉完颜亶。

而后完颜亶则又被自己的养父完颜宗干的亲子完颜亮所杀,于是又成了完颜亮手里的玩物,随着完颜亮前些年被自己的属下弑杀在扬州。

完颜雍继位之后,不论是赵珠还是赵月、赵玲,此时已经年老色衰,显然金人也不会留着她们继续在皇宫里当成玩物了,于是便趁着完颜雍想要恶心赵构的机会,被一同连赵栋等人,想要送回南宋。

而至于赵栋、赵训等人,则是在金国过的还不如赵珠三女,就像是金国皇室贵族里的下人一般,被人呼来喝去,甚至有时候还要被拳打脚踢、随意羞辱一番。

哪怕是如今已经没有了人样儿的蒲卢浑,在赵栋、赵训等人心里,都是惹不起的金国大人物,见了面也都得毕恭毕敬,甚至这个时候,几人都不敢望向那蒲卢浑一眼。

确认了赵宋宗室七人的身份无疑后,叶青看了看还坐在案头的桑昆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来的路上我都问完了,不然的话,他的脸怎么会肿的像头猪呢。”桑昆看着依然躺在地上的蒲卢浑,冷笑着说道。

叶青并没有问桑昆到底问了些什么,但想来也不过是一些金人对他们草原人的忌惮跟看法罢了,顶多也就是金人往后,会如何对待他们鞑靼人的问题了。

“几位要不要报仇?这里有刀,看看是不是捅他两刀子?”野战刀在叶青的手里翻飞,叶青看着面色难看,羞愤难当的赵珠几人问道。

“叶青,你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可知道后果?就算是你们大宋的狗皇帝,也没办法救你!”蒲卢浑也不傻,自然是知道叶青问完了之后,就该杀自己灭口了。

“特么的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叶青一脚踩在蒲卢浑的脸上,看着那张脸被踩在地上,只能呜呜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我来!”赵训看了看其他六个战战兢兢的皇室长辈,突然向前一步,坚定的说道。

不等叶青说话示意,桑昆就把放在案头处的陌刀,扔给了赵训,而后轻松写意的看着赵训如何下手。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种花家

蒲卢浑就像是一条被钓上岸,被人踩住鱼头后,只剩下身子不断挣扎的鱼一样,在叶青脚底下死命的挣扎着,但奈何脑袋被叶青死死的踩在脚下,就是想要发声都很困难,只能是呜呜呜的抗议着。

赵训颤抖着双手接过桑昆扔过来的陌刀,看了看叶青,又看了看地上挣扎不断的蒲卢浑,一时之间神情紧张,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想想您的父皇钦宗皇帝,是如何被他们害死的,然后看准那后心,只要把手里的陌刀向下,用力的插入他后心,你就可以替你父皇报仇了。”叶青继续踩着蒲卢浑的脑袋,微笑着对赵训说道。

赵训提着手里的陌刀,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看着叶青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饶我们不死如何?”

“杀了他再说。”叶青狠狠的在蒲卢浑的脑袋上跺了一脚说道。

赵训无言,看了看毫不松口的叶青,又看了看身后神色慌张的六个皇室长辈,终于一闭眼,而后手里的陌刀用力向下,刺进了趴在地上挣扎的蒲卢浑的后心。

被踩在地上的蒲卢浑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随着陌刀刺进身体后,又不断的挣扎了几下后,身体才一僵,算是彻底的凉了。

叶青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赵训,竖起大拇指刚要夸赞,就看见赵训望着地上蒲卢浑的死尸,突然间两眼通红的大喊一声,不等叶青来得及躲避,赵训便再次抓住那陌刀从蒲卢浑的后背抽了出去。

叶青一个措不及防,随着陌刀被赵训抽出,鲜血瞬间从蒲卢浑的后背喷涌而出,溅了叶青一身,以及那依然大吼大叫的赵训一脸。

而后只见赵训如同疯了一样,也不擦拭脸上的血迹,如同厉鬼一般,神色狰狞、双眼通红,怒吼着举起手里的陌刀再次刺向蒲卢浑的后背。

躺在地上已经死绝的蒲卢浑后背,瞬间被赵训抓着陌刀,疯狂怒吼着又是一连被扎了十好几个血窟窿,鲜血从后背如同喷泉一般,短短的时间内,整个后背就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

赵训同样身上、脸上、头发上满是血迹,湿漉漉的如同厉鬼一样,握着陌刀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痛哭起来:“父皇,儿臣为您报仇了!”

望着眼前的场景,叶青心里一时之间也是五味杂陈,生于大宋这个年代,尤其是赵宋皇室,看来注定了命运都将会以悲惨来收场了。

就连史书都不曾记载赵宋宗室这些人的一生到底是如何,没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死于何年何月,又是如何过完自己坎坷、艰难、屈辱的一生的。

七人心里也都很清楚,回南宋显然是死路一条,而且眼前的人就是来阻止他们回到大宋的,来杀人灭口的。

即便是求的此人放自己等人一条生路,就凭他们七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又如何能够在金国立足,能够平凡的生活,而不被金人发现?

更何况,眼前这大宋皇城司的副统领,想必也不会给自己回南宋,立足金国的机会。

包括如同一个血人一样,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的赵训,此时的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叶青,充满求生欲望的目光之中,又参杂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呆滞跟茫然。

叶青望了望七人,而后转头看向一直坐在案头上的桑昆,桑昆倒是也爽快,从案头上起身,拍拍手道:“行,不就多七个人吗,两千多人我都敢接,何况这七个人呢。只是……。”

不等叶青问出,那赵栋就率先抢问道:“只是什么?只要能够活着,您说什么我们都答应您。”

“只是从今往后,你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前的身份跟你们一笔勾销。想必你们也知道,不论是谁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你们的下场估计也不用我多说吧?”叶青看着赵训缓缓抬起头说道。

“天大地大,竟然没有赵宋宗室的容身之地。”赵训凄然一笑,夹杂着脸上的血迹如同厉鬼,扶着那插在蒲卢浑背上的陌刀站起来,而后神色郑重的说道:“我们不求其他,只求能够像普通百姓一样生活就足够,至于皇室身份,带给我们的苦难跟屈辱还不够吗?那就像是枷锁一样,只能给我们带来暗无天日的生活!”

“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跟我们出发。”叶青拔出蒲卢浑后背的陌刀,率先往帐篷外走去。

身后的桑昆第一时间跟了上去,帐篷里的七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一个个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是听从叶青的安排,前往草原,忘记自己从前的一切,像一个普通牧民那般生活。

桑昆的心情很好,手里有了这七个人赵宋宗室,就相当于有了叶青把柄,若是以后跟叶青闹翻了,自己完全可以凭借几人,向南宋朝廷告发,叶青私放赵宋宗室一事儿,到时候,恐怕叶青就是拥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跟那所谓岳飞一样的下场了。

而在叶青看来,先不管老刘头是怎么样儿,不知不觉的把金人营地遇伏,而后把全军覆没的锅甩给桑昆的。

但最起码即便是金人不相信他们的营地遇伏是鞑靼人所为,恐怕也会在与鞑靼人联合攻打蔑儿乞部的事情上,产生一定的嫌隙,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合攻蔑儿乞一部。

世间之事儿息息相关,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叶青相信,只要蔑儿乞部不灭,桑昆之父脱斡就难以被金人封为王汗,而不论是铁木真还是扎木合,也就不会更快的进入金人的法眼,从而使得他们的部落,若有若无的在金人的扶持下,迅速壮大起来。

不管如何,在叶青看来,只要桑昆、铁木真、扎木合三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不断,那么铁木真这个真正的草原雄鹰,一代天骄,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展翅高飞,独霸草原。

叶青跟着老刘头、董晁一同见了那近两千多人的少年,东方的天际渐渐升起鱼肚白,如同那淮河水一样清冷、明亮。

并没有过多的话语告诉那些少年,只是让那些少年记住,让他们前往草原,并非是寄人篱下,并非是因为无路可走才让他们北上草原,而是因为大宋需要一支所向披靡的铁骑,需要他们前往草原学习弓马武功,待到成年之后为大宋效力,收复失地。

老刘头要过了叶青那当初赵构赐给的墨玉佩,而后把上面的乌鸦拓印在了一张雪白的纸上,在到达草原之后,这只栩栩如生的乌鸦,就将会被刺青在每一个少年人的手臂上。

从而使得叶青手里的墨玉佩,就成了这两千多少年人的信物甚至是信仰,即便是多年以后,只要这些人存在,那么手持墨玉佩的人,就将是他们唯一服从的那个人。

“你就真不怕他们为我所用?这些年纪在你们眼里还是少年,可在草原上,可都已经该娶妻生子,成为部族的勇士,要独当一面了。”桑昆缓缓的从身后走过来,看着老刘头带着那些少年,沿着淮水往西走去,淡淡的说道。

“连个文字都没有,你拿什么让他们为你卖命?别忘了,他们即便是不识字,但也有信仰存在。至于信仰是什么,我们华夏民族的信仰啊,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相信有天他们会回来。”叶青自信的看着跑回来的老刘头,而后对旁边的狗熊桑昆说道。

“但我不能保证,去了多少人,还会回来多少人。说不准当你召回时,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数,也有可能是不到一成,那么到时候,你可别怀疑我桑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有一天,万一到时候他们其中有你们草原勇士加入,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我叶青才对。”叶青轻松的回答道。

“想多了你,草原勇士同样有自己的信仰,比如狼或者是鹰,比你们的乌鸦可是要凶猛多了。”桑昆毫不相让道。

“狼与鹰都很聪明,但……乌鸦更聪明,你信不信?他懂得用脑子。”叶青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而后看着桑昆身后长长一队,缴获而来的金人营地的物品,由衷佩服的向桑昆竖起了大拇指,这货连那些昨夜被弓弩、陌刀划破的帐篷都没有放过,都被他划拉到了一起,要带走到草原上。

真是桑昆过后只见地皮啊,原本五十多顶的帐篷,以你车马等等物资,包括那些金人身上的衣物、兵器等等,都被他打包带走了。

也由此可以想见,如今草原上的部落有多穷,他们的物资有多匮乏。

桑昆见叶青的视线一一扫过身边而过的马车,毫不尴尬的说道:“我知道你从这上面能够看到很多对你有用的草原信息,但我还是想要警告你一句,大宋虽然富庶,我们草原上的雄鹰虽然穷,但也绝不是你们大宋能够抗衡的。”

“相信我,我比世间任何人都更佩服你们,不论是你还是扎木合,还是那铁木真,我都是由衷的尊重。”叶青看着桑昆正色的说道。

“若不是你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我们草原的尊重,即便是你许诺给我再多的好处,我也不会跟你交朋友的。走了,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还有……。”走出两步的桑昆回头,指了指渐渐远去的少年背影,而后认真的说道:“我会把他们当成草原上的雏鹰一样来训练,到时候是死是活,就别怪我桑昆心狠了。”

“那就有劳了。”叶青郑重的对桑昆行礼,而后两人再次走近拥抱了一下。

看着桑昆头也不回的离去,已经跑到叶青跟前的老刘头,看着叶青急急说道:“刚才光想着让他们记住你的名字跟那块玉佩,但我们好像忘了给这一支年轻的部队,取一个番号了吧?总不能以后就以乌鸦军相称吧?”

叶青先是看了看身边的董晁一眼,而后又看了看泼李三,见两人俱是摇头之后,老刘头则是学着他的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于是叶青只好说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叫……种花家军。”

“我……。”

“嗯……?”

“啊……?”

三人俱是一愣一瞪眼,我们摇头是没有好名字来命名,不是说没有意见!

可创始人已经缓缓的往淮河畔率先走去,留下了三个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种花家军?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寓意不成?但怎么听着像是种花的呢?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密信

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更无鱼腹捐躯地,况有龙涎泛海槎?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无归处,独倚银轮哭桂花。——钱谦益·《后秋兴之十三》。

在叶青看来,“崖山之后无中华”这句话,更像是钱谦益先提出来的,而钱谦益身为明末清初之文人,在叶青看来,显然他当时的心境,更是与宋末元初的文人士子相近一些。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在叶青决定跟桑昆合作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想好了,给那两千多的少年军取什么番号了。

只是他一直纠结于,是使用崖山二字来影射、警醒民族之不幸,还是直接用中华二字,来尽最大努力的解救民族之大不幸。

事实上,就在老刘头问他的那一刻,他心里都没有想好,到底该用哪一个合适。

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让他鬼使神差的取巧用了种花家,从而在赋予了那少年军一个别样且有深意的番号的同时,好像也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的种下了一朵亦正亦邪的花儿。

甚至连叶青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何要取名为种花家。

自然,他就更不会知道,当他把铁木真那所谓的开关往后推移的时候,他的那个开关,在被金人伏击,以及被赵构提拔他为皇城司副统领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现在坐在船上开始渡河的泼李三跟董晁,虽然不知道叶青为何要取名为种花家,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千多人的少年军,几年以后,或许就将是叶青麾下的第一支心腹铁军。

但无奈,自北宋南渡之后,不论是岳飞还是韩世忠为首的中兴四将,还是其他抗金武将,在抗击金人南渡灭宋的时候,都曾经私自招募过军队,以此用来抗击金人。

虽然随着岳武穆的莫须有致死,导致朝廷武将的地位持续下降,但朝廷显然并没有,明令抑制这股武将私募之风,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再去私募,而是以枢密院的为准则。

泼李三,老刘头,包括远在临安的赵乞儿,却都是岳飞背嵬军旧将,对于叶青私募军队一事儿,自然是谈不上敏感。

更何况,随着岳飞的死,以及他们背嵬军的被分化、瓦解,他们对朝廷更是好感缺缺,就更不会注意到,叶青此举,已经是属大逆不道,是有谋反之实了。

而董晁则是最为直接的受益人,他这个时候,感恩叶青还来不及,自然就更不会察觉到,此时叶青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朝廷知晓后,完全可以让叶青大声的在大理寺唱凉凉了。

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各种条件都莫名巧合成熟的情况下,一支被默默隐藏在草原上的私军,也就这么无声的走上了历史的舞台,默默的躲过了南宋朝廷的触觉与敏感,而开始在大草原上学着展翅,学着翱翔。

临安城皇宫内,王伦如同一阵风般,往德寿宫的方向跑去,好几日没有消息的叶青,终于带来了让太上皇盼望已久的密信,虽然他还不清楚密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看着连同密信一同送过来的包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叶青这次显然是立功了。

“打开看吧。”赵构放下茶杯,示意旁边的宫女收起他临摹的一幅画说道。

随着众人皆退出房间,王伦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封厚厚的密信,当看到里面沾染着血迹的纸张时,不由的手一抖,打开一张,看到上面宁国公赵训五字后,王伦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把那张纸递给了赵构。

随着七张纸都一一被打开,宁国公赵训等七人的名字便被赵构一一铺开在桌面上,皱着眉头凝重的望着那几个人名:“没有了?”

“回太上皇,还有。”王伦急忙念道:“末将在泗州未能等到金人商队,于是大胆渡河前往我大宋失地,在忠庙镇发现了被贼寇袭击的金人商队。末将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搜寻,终于在金人商队里发现了宁国公等人,但无奈末将来之匆忙,无法为奄奄一息、受伤严重的宁国公等人疗伤,而与此同时,末将便听到了远处有金人官府的嘈杂声。宁国公等人不顾自己伤势严重、生命垂危之际,匆匆写下了自己染血的名讳,以及示意末将取出宁国公等人之大宋朝服,希望末将能够带回我大宋,衣冠而葬,也算是落叶归根,不辱我大宋皇室之威名与仁德……。”

随着王伦继续念着那封密信,赵构则是自己亲自动手,打开了那旁边的包裹,里面一件件崭新的国公服与公主服,在赵构这个皇室的眼里,一眼就能够看出,虽然料子质地差了一些,但完完全全是皇室的标准而制,即便是别人想要仿效,也很难做到几十年前的朝服式样。

“还说什么了?”赵构面色平静,看不出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回太上皇,叶青还说了,宁国公等七人在贼寇袭营之时,趁乱联手杀了金人十三人,最终因为金人太多,而无法……。”王伦回答道。

“就没说为何没办法把朕的皇弟等人带回来吗?”赵构好像很不满意叶青没能带回宁国公的遗体。

“回太上皇,叶青偷渡淮河回失地只有十人,加上金人已经闻讯赶来。叶青为了怕与金人误会,误以为乃是我大宋所为,所以只能带着国公、公主等人的衣冠先躲了起来,一连潜伏了三天,都无法找到机会带回国公等人的遗体后,才偷偷渡河回到了泗州城赴命。”王伦躬着身子谨慎的说道。

心里则是已经偷偷乐开了花,不管宁国公等人遗体是否还能够找到,但最起码困扰了圣上好些时日的噩梦,终于算是走到头了,再也不用刚刚睡熟没几柱香的时间,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金人多狡诈啊。”赵构抚摸着那一套套崭新的,熟悉的朝服,当年还在汴京的一切仿佛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回想着往事的赵构喃喃说道:“金人这是敲山震虎啊,以后还会故技重施的,朕心还是不安啊。”

王伦不敢说话,他知道赵构指的是什么,当初第一封金人送来的密信,甚至包括之后的密信,里面所指的人可并非是赵宋宗室,而是韦贵妃在金所生之子嗣,只是到了最后几封信,才点名了是赵宋宗室。

金人如此做,显然也是怕赵构会一怒之下跟金人彻底翻脸,所以才不得不采取折中的办法,把赵宋宗室等人送过来,想要以此警告赵构。

所以,在王伦看来,会不会真如韦贵妃生前所言,她在金地时,并没有子嗣呢?

看着赵构那背影,王伦这些话可不敢乱说,这就像是太上皇的逆鳞一样,若是提及,怕是立刻就会招来一阵毫无来由的疾风暴雨!

王伦默默的在赵构身后摇着头,自第一封金人的密信,都是由他亲自拆起查看的,但金人前后不一致的密信内容,到底是金人故意所为呢,还是到了最后拿不出真正的威胁,从而才以赵宋宗室代替?

还是说,那些金人的密信难道出了问题不成?

想到此处,王伦不由的想起了叶青与他,在那家破旧的酒馆喝酒时说的话,想起了被叶青怀疑的刘蕴古。

“去请昚儿过来。”沉默了半天的赵构突然说道:“此事从长计议,告诉他叶青,此事儿若是有他人知晓,朕就砍了他的脑袋。还有,那扬州的事情他是否已经知道了?”

“回太上皇,他已经在泗州待命,而……。”王伦吞吐了下说道:“泗州知州沈法与金人刑部侍郎相互勾结,叶青如今并无太多证据,加上市舶司兼扬州提刑使李习之也在泗州,所以叶青……。”

“皇城司不是也有人在泗州吗?难道他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赵构眉毛一挑,暂时放下了宁国公等人一事儿,而后转身看着王伦说道:“让他抓紧吧,单单办成一件差事儿,就开始懈怠,朕同样也饶不了他。”

王伦弯腰苦笑一声,而后说道:“是,太上皇。”说完之后,王伦便急忙要走出房间,去请当今圣上赵昚。

“告诉他吧,朕自由安排,皇城司虽然不能插手朝政,但监视朝臣,也是他皇城司的职责所在。大理寺和刑部谁去合适?”赵构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道。

王伦一愣,随即会意,急忙恭敬道:“回太上皇,刑部与叶青之间有恩怨冲突,前些日子因为几个东瀛僧人的护卫发生了不快,显然不合适。但……那日倒是有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在场,听叶青所言,此人倒是并没有在场多加阻拦他。”

“而且当年采石一战,也是那虞允文在镇江抵御住了金人完颜亮的南下,夺回了我大宋淮水以南的失地。何况,扬州既然有提刑使李习之在,刑部再去人也不合适,只要让大理寺去人即可,到时候只要他叶青能够把他搜集到的证据,递交给虞允文就足矣。”赵构此时完全把赵宋宗室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在王伦跟前来回踱步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着道:“这小子很精明啊,当初一到扬州就意识到了危险,立刻便请命调人悄悄潜入扬州,而今泗州的差事儿办完了,竟然躲在泗州不去扬州,这小子是在等旨意啊,他不想以身犯险啊。”

王伦低头笑了下也附和道:“也或许是他知自己职责范围所在,不敢逾越吧。”

“总之,这小子还是很谨慎啊,朕就跟昚儿商议下,让虞允文前去扬州。大理寺办差,他找证据,如此一来,想必那小子就能够心安了吧?”赵构笑了笑,而后向王伦挥了挥手,让其去请赵昚。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悠然午后

一连在泗州猫了好几天不见人的叶青,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了武判这个“地头蛇”去做,而武判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是主动与董晁搞好关系。

最让武判想不到的,自然是叶青为何能够突然从北地带回来了罗世传,当初可还是他告诉叶青,罗世传跟蒲卢浑之间有关系的。

但如今只见了罗世传,却不见蒲卢浑,这让忙活了好几天的武判,心头一直还被此事儿困扰着。

“罗家具体做什么买卖的?”叶青窝在客栈的后院,原本还想着早些时日送燕倾城回临安,但燕倾城见他留了下来,便也直言想要多待几天再回去。

“胭脂水粉、盐、茶都有涉及,但布料却是从未涉及。”燕倾城拄着下巴,看着叶青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淘换的茶壶,跟个老头儿似的,一手背后,一手端着茶壶悠然自在的样子说道。

“罗家的生意肯定有猫腻,跟金人来往密切,背地里肯定有别的,肯定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干净。”叶青回忆着这几日,老刘头对罗世传接连好几天的审讯,但是到头来,都是没有什么太足够的证据。

比如罗世传与金人勾结贸易,但这都是商贸之间的正常事情,唯独一个便是泗州知州沈法,是蒲卢浑牵线搭桥,让罗世传攀上关系的。

但跟扬州知府又没有关系,这让叶青现在很难抓到什么有用的把柄。

而王伦在临安跟自己喝酒时,让自己去扬州找的那个地址,叶青到现在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之所以不愿意早早动身前往扬州,除了要安排董晁等人之外,便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密信呈上去之后,赵构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态度给自己下旨。

所以如今窝在泗州的叶青,一边继续任由武判自己,开始打乱皇城司原有的人事布署,一边把董晁等人开始安放进皇城司在泗州的范围内。

不动声色的看着武判主动的打乱皇城司在泗州原有的一切布署,并非是叶青要求的,而从头至尾完完全全是武判一人所为,甚至若不是泼李三告诉他,他还都不知道,武判会以此种办法向自己表态。

燕倾城看着疑惑于武判举动的叶青,撇撇嘴不屑说道:“这还用想啊,武判身为泗州皇城司正将,整个淮南东路都在他的视线里面,虽说他上任时间不长,地位不牢是一方面,但好歹他身后有你的顶头上司龙大渊给他撑腰。如今他主动向你表忠,除了你对他的示意外,显然就是他很清楚龙大渊的底细,权衡利弊之后,知道龙大渊怕是做不长久这皇城司统领一职了,所以才会如此。”

“但也有可能是惺惺相惜啊,毕竟他跟叶公子都是出自神劲军,都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对于金人的恨意显然就比其他人要强烈一些了吧?”幽儿在旁边也帮着分析着道。

“那要是这么说,岂不是武判手里就有龙大渊的把柄或者是证据?也可能他手里还有关于淮南东路官场上的一些证据吧?”叶青抚摸着下巴,看着容颜如玉的燕倾城,几日不见这丫头,回来之后好像看她更水灵了一些似的。

特别是那被自己碰过的胸脯,如今看来,好像比当初又要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功劳,还是说燕倾城还在发育?

看着叶青那眼神,盯着自己的胸前若有所思,燕倾城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嘴里嗔怒的啧了一声,拍拍那窗棱示意叶青非礼勿视!

叶青望着那张嗔怒漂亮的脸蛋,嘿嘿笑了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后,又见燕倾城还示威伸出拳头,向自己示威似的举了举,只是如此一来,随着她挺起胸膛,使得那玲珑浑圆的曲线,更加惹人注目了。

“讨厌,你还看。”燕倾城随手抓起窗台上那幽儿的荷包,便砸向了叶青,而后白了叶青一眼,把那扇窗户砰的一下子给关上了。

里面本就没有几两碎银子的荷包,在幽儿的惊叫声中,被叶青准确无误的抓在手里,而后递还给了幽儿。

“幽儿,我不在的这些时日,泗州官场可有人难为你们家小姐?”叶青笑看那关上的窗户,而后在幽儿对面坐下问道。

“还好吧,泗州通判在我跟小姐拜访了之后,第二日就亲自过来,让咱们家把下半年的税赋先交了,小姐没有同意,然后就是这几日的好几个商队,都被拦在了码头,得经过检查之后,才能回临安。”幽儿撅着嘴,闷闷不乐、愤愤不平的说道。

“没找武判帮忙?”叶青看着楼里人影一闪,刚刚关上窗户的佳人,则是从楼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没让。小姐说咱们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又没有触犯大宋律法,不管是说到哪里,咱们都不怕他们检查。”幽儿继续说道。

“那泗州给的明目是什么?为何要检查?”叶青不经意的继续问道。

“说是有人举报,咱们家的商队,私藏了金人的货物之类的,总之就是他们刁难人常用的那些手段,看你不顺眼了,想让你多交税了,就说你跟金人暗中勾结,逃税避税等等明目,然后扣留商队迫使你上缴更多的赋税。”幽儿继续说道,丝毫不知道,燕倾城已经冷着脸走了出来。

“所以公子啊,您得帮帮咱们家,不能让那些人老是欺负小姐,故意刁难咱们。”幽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燕倾城,继续大倒苦水道。

“就你话多,这么一会儿就把咱们家的事情全告诉他了,以后跟他说话,你得分清楚了,咱们是咱们家,他是他,不要再搞混了。”燕倾城冷冷的挑衅着叶青说道,秀气的下巴微微扬起,显得那雪白的脖颈儿更加的细长,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伸手去轻轻抚摸。

叶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伸手就要拉燕倾城的手,却不想被燕倾城警惕的躲开了。

这样的事情幽儿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他们来泗州的一路上,她就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小姐害羞低着头,手却被叶公子紧紧的握在手里。

甚至还有一次,不光看见小姐的手被叶公子握在手里,还看见了小姐满脸红晕,娇羞如花儿一样的,依偎在叶公子的胸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听到叶公子说起白纯后,就气的从叶公子怀里跑开了,而且还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满叶公子说起白小姐。

“对了,临安我让你收购的花瓣儿你来泗州后,可还有一直在收购?”叶青拉了个空,看着躲开自己的燕倾城问道。

“在做,一直都是苏总管负责,我父亲还问过我,说我太过于相信你了,虽然那些花瓣儿花不了多少钱,但……。”燕倾城美目流转道。

“得了吧,是你耐不住性子了,还把你父亲拿出来压我。等回去后,回到临安后我再告诉你我想要做什么,这几日我也琢磨了琢磨,感觉应该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幽儿感到腰眼被燕倾城碰了一下,立刻代劳问道。

“这件事儿不比其他,非同寻常,你必须雇佣你最信任的工匠才行,不然要是被他人学会了,你们损失的银子,可就绝不是一个你觉的你能承受的数目了。”叶青脸上随和的笑意,显得很认真的说道。

“真的吗?”燕倾城跟幽儿异口同声喃喃道。

“回到临安就知道了,白纯现在就在家里偷偷鼓捣,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鼓捣……。”

“那算了,还是叶大统领您自己留着吧,燕家就不参合了。”燕倾城白了叶青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叶青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追燕倾城,对面的幽儿倒是先急了,连连像叶青使眼色,让他赶紧去追她们家小姐。

只是不等叶青起身,泼李三跟武判的声音,便从客栈后院的门口响起。

看着泼李三跟武判走来,幽儿泄气的耷拉了下脑袋,而后又看了一眼叶青,这才循着燕倾城离去的方向,小跑着去找她们家小姐。

泼李三的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而武判手里则也是拿着厚厚一沓的名册,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叶青已经给廊亭桌面上摆了两个新茶杯,看着二人走到跟前后,示意他们坐下说。

“宫里的旨意到了。”泼李三把密信递给了叶青。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而是放在桌边看着武判,指了指武判手里的名册问道:“武将军何事儿?”

武判很喜欢叶青的直来直去,不像泗州官场上,或是神劲军里面的那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还非要装作不知的故弄玄虚,假客套一番。

直接拿起手里的名册递给了叶青,看着叶青毫不犹豫的接过,然后说道:“皇城司在淮南东路的名册,再多加了董晁等六百人后,暂时只能如此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填,外围与禁卒互相混淆,等以后再慢慢扩大。”

“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行,既然你都做完了,我也就不看了。”叶青拍了拍名单说道。

“但有一事儿末将得丑话说在前面,里面包括董晁这些生面孔的进来,自然是会引起他人怀疑的,即便是皇城司内部,想必也会有人怀疑的,到时候末将可以保证帮您揪出来这些人,但上头的责问,就得您自己来……。”

“你是不是知道我过河的真正目的了?”叶青突然打断武判的话问道。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元祐浑天仪象

武判只是从罗世传的身上猜测着叶青渡河一事儿,或许是跟蒲卢浑有关,但一开始他也只不过是猜测,但随着这两天从淮河对面传过来的流言越来越多,这让武判不得不怀疑,对岸传过来的蒲卢浑已死一事儿,是不是跟叶青有关。

虽然金人如今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查,也没有声张他们金国刑部侍郎蒲卢浑已死之事儿,但泗州这个鱼龙混杂、人口流动极大的城,已经开始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版本了。

而在武判看来,虽然各个版本里都没有叶青的影子,但越是如此,也越让他怀疑,叶青会不会就是此事儿的主谋?

在泗州城流传的漫天飞舞的各种小道消息中,如今最为清晰、也最让人信服的,据说是从忠庙镇一家声望较高,跟金人关系极为密切的一座宅院里传出。

蒲卢浑当夜正在这家做客,突然鞑靼人便破门而入,而后带走了蒲卢浑,但至于带到了哪里,没人清楚。

“怎么死的?”叶青看着手里赵构的密旨,不动声色的抬了下眼皮子问道。

“死在了金人的商队,惨不忍睹,据说……。”武判想了想说道:“据说发现蒲卢浑的时候,后背已经是一滩烂肉了,整个人被人抬起来的时候,尸体是突然之间拦腰而断了,花花绿绿的肠子跟一些虫子,流了一地。”

“那发现蒲卢浑尸体的,还不得好几天了?”叶青放下密旨,推向武判说道。

“这个具体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早发现了,但等到金人官府赶到时,晚了些也有可能。”武判点点头说道。

心里头却是知道的,叶青当初在妓院,可是跟鞑靼人密谋了好久,而后两个一照面就要互相至对方于死地的两人,竟然一同亲热的寒暄着走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劫掠蒲卢浑的鞑靼人,是不是就是那天跟叶青密谋的鞑靼人,但不可能从未出现过鞑靼人的泗州城,或者是淮河两岸,一下子就涌出来两拨鞑靼人吧。

“手头人手不紧张的话,派些人过去看看吧,有什么不利于咱们大宋朝廷的风声,能断的就给他断了,金人跟鞑靼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别把咱们牵扯进去,因而遭受无妄之灾就行。”叶青指了指密旨后,继续说道:“看看太上皇的旨意。”

“这……末将……。”武判一阵犹豫,叶青如此说,显然就是承认了蒲卢浑等人的死,就是跟他有关了。

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见叶青让他看圣旨,心里犹豫了下后,最终还是按照叶青的意思,拿起了那份旨意仔细看了起来。

武判一边看着圣旨,心里边一直还在琢磨着叶青为何要杀那么多金人的原因,只是当看到旨意上写着:朝廷将派大理寺少卿过来严查赋税一事儿,望大理寺从旁给予全力帮助时,武判一下子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心立刻释然了!

把手里的圣旨递给叶青的一瞬间,武判神色明显轻松了很多,这一次他终于赌对了,在汤家跟叶青之间,他觉得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而叶青刚才那隐隐承认蒲卢浑等人的死,跟他有关后,武判非但没有想过如何择清楚自己跟叶青之间的关系,反而是在心里极为佩服叶青的勇气跟谋略。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鞑靼人为何会冒着被金人施压的风险,要替叶青背下这谋杀金国臣子跟金人的罪名。

“那现在该怎么办?”武判望向若有所思的叶青问道。

“我也该前往扬州了,大理寺少卿不日就到,我再继续呆在泗州,怕是也不合适。”叶青摇着头,这封旨意的背后,完全就是赵构向淮南东路要钱的意图。

虽然旨意直指泗州知州沈法,让自己搜寻沈法跟金人之间的证据,包括贪墨的证据,但里面完全没有提及市舶司、皇城司的贪墨。

毕竟,按照武判当初告诉自己的,泗州所有的贪墨,市舶司、皇城司、州府各占其三,剩余一成则是用来上下打点,就像是他们三方的共同小金库一样。

但怎么对皇城司跟市舶司连提及都没有提及呢,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为皇城司,所以才没有提及?那为何市舶司也能被漏掉呢?

何况皇城司自己才上任几天,要是赵构想要整顿,此时正是最好时机,由自己出面整顿才对,赵构难道是不信任自己?

再次摇了摇头,叶青不再去想这些想不通的问题了,对于他来说,这封旨意最起码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确告诉了自己,赵构并没有打算在赵宋宗室宁国公等人被阻,死在淮河对岸之后,就要对自己行杀人灭口一事儿,这就足够了。

辅助着虞允文办完扬州的差事儿,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临安城了,其他的,就不管了。

最终叶青给武判的任务只有两条,看住还在泗州的沈法,手里的证据自己带走递给虞允文,再者便是,皇城司的人,能够跟夹杂在各个商队里撒出去的,就都撒出去。

以后北地包括夏国、鞑靼人、金国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将由他武判来提供给叶青。

武判虽然知道要想让皇城司恢复当初那般神鬼莫测的过去,是需要时间的,但看着叶青极为信任的,把这些都交给他一手来办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自然,在这个过程中,叶青同样也会帮助他来消化、吸收,甚至是继续打散原有的泗州的皇城司人员构成。

临安城皇宫内的点将台处,赵构与赵昚二人举目远眺,身后、身旁的宫女、太监等等多大数十人,父子两人即便是在宫内,排场也是极为的隆重。

“父皇,三日之前虞允文已经前往扬州,此时应该也差不多快要到了。”赵昚笑着落后赵构一个肩位说道。

赵构默不作声,继续打量着远处的钱塘江,或者是望望那不远处的丽正门,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哲宗皇帝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更是直追太祖、太宗皇帝,自从苏颂在哲宗皇帝在位时,建造了那被哲宗皇帝亲自以年号命名的“元祐浑天仪象”后,哲宗皇帝更是创下一举收复青唐、两败夏国的丰功伟绩。”

“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土德后木德继之,金德次之,火德次之,水德次之……国受禅于周,周木德,木生火,合以火德王,其色尚赤,是以我大宋乃炎宋是也。”赵昚背诵着大宋朝的火德来由,也是为何不论王公贵族,还是皇室宗亲,官员兵卒,具着红色之意。

“不错。”赵构回头,赞赏的看着赵昚继续说道:“当初哲宗皇帝命苏颂建“元祐浑天仪象”,便是因水火不容、水能灭火之意而建,以此置于西南镇水,而延续我炎宋之大运。”

赵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而后示意赵昚坐下后说道:“朕这两年召来了苏颂之子苏携,包括当年帮苏颂建造“元祐浑天仪象”的韩公廉,甚至是包括朱熹等人,都被父皇召集于一起,想要重建这镇水利器,可始终无法建成。”

“此事儿儿臣倒是听父皇说起过,但……。”

“父皇不死心啊。”赵构长叹一声,眉头紧锁道:“父皇传位于你,支持你北伐等,但父皇觉得,都不及建造哲宗皇帝当年,命苏颂建造的“元祐浑天仪象”能够助你收复我大宋失地。只是如今我大宋所用钱财处甚多,父皇又不想过多干扰朝政,所以只能寄望淮南东路,为父皇出一些银子,来帮助父皇继续为你建造这“元祐浑天仪象”,以此为我炎宋祈福、延续国运要好的多,也说不好,一旦建成这“元祐浑天仪象”,昚儿你便可如哲宗皇帝收复青唐、两败夏国一般,创下我大宋另一座丰功伟绩!”

“父皇苦心,儿臣定当铭记。若是父皇有所需,儿臣即便是……。”赵昚急忙起身行礼,感谢着赵构对他的支持与期望。

“不用,既然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去了扬州,想必能够为父皇带回不少银子,何况,想必你在朝堂也有所闻吧,淮南东路税赋严重,但却很难入我大宋户部,他们打着养兵抗金之目的,不知道贪墨了多少,如今与金人之间关系平稳,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们了。”赵构含笑说道。

赵昚默默的点点头,淮南东路赋税严重,他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了。

但无奈淮南东路具在长江北面,紧挨淮河,与金人隔河而望,这些年又不是没有被金人攻破,占据扬州,而后直指镇江过,所以不论是赵构还是他自己,很少会把长江以北的淮南东路,当作真正的大宋土地,更多的是用以起个军事战略缓冲的目的。

也正是因为此,在前些年被虞允文连同李显忠等将领夺回后,朝廷对淮南东路,虽说实际控制在手,但很多时候,完全是任由其自生自灭,只要不被金人轻易的夺走就行。

至于赋税等,每年只要能够给朝廷上缴就足够,只要朝廷的人事任免,依然还能够在淮南东路有效,朝廷依然能够给予淮南东路一定的震慑与牵制就足够了。

而今父皇想要从淮南东路收取一部分赋税,用来建造“元祐浑天仪象”,想必也是因为淮南东路在大宋的版图内,属于可有可无之地的原因吧?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送往迎来

燕倾城带着幽儿,包括她家正好一同要前往临安的商队,在叶青到达扬州之后,让泼李三给找了十数名禁卒保护着,一同再次走水路回临安。

扬州的码头之上,燕倾城一直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问多问一句话,看着叶青那张随和、棱角分明的脸颊,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还是问道:“那罗世传如何了?”

“哦,留在泗州了。若是罗家人问起,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便是了。”叶青随和的笑着说道。

燕倾城蹙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叶青,突然问道:“那……那他没有死?”

“我就知道从淮河对岸回来后,不该把罗世传安置在客栈,但放在武判那里也不安全,极为容易走漏风声,不想在客栈,竟然还被你碰见了。”望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叶青叹口气继续说道:“与金人蒲卢浑一起,你觉得他的命运会如何?”

“可他毕竟是大宋的百姓,也是朝廷的……。”燕倾城看着叶青,神色依然复杂道。

“他还是皇城司的人呢,虽说只是挂名,但勾结金人,你觉得我应该放了他不成。”叶青笑了笑,眸子里依然是随和,但燕倾城不知为何,很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叶青。

因为这个样子的叶青,总是给她一种极为危险跟嗜血的感觉。

虽然她不知道罗世传跟随金人到底做了什么,但芳心里,又怕叶青会是因为自己,而故意去为难罗世传,所以才在泗州……。

内心里的那丝过意不去跟内疚,仿佛被叶青看穿了似的,耳边只听见叶青叹气道:“放心吧,我岂是肚量狭小之人?公私我还是很分明滴,即便是他不长留泗州,等回到临安依然是难道劫数,而且到时候,罗家也会牵涉其中,倒不如这样省事,最起码保住了他整个家人。”

“那我走了。”燕倾城美眸注视着叶青,眼前的男子,让她越来越看不明白,感觉越来越神秘了。

以至于这一趟泗州行,在她少女天真烂漫的芳心中,本以为是一个彼此了解彼此,相互增进了解跟感情的大好机会,但事实则是完全相反。

叶青在泗州先是消失了好几天,而后便是莫名抓来了罗世传,在问明了幽儿泗州通判对燕家的苛刻后,使得第二天泗州通判竟然亲自跑到客栈,来给她道歉,甚至包括下半年的赋税都被通判大方的一笔勾销。

从那日泗州通判来过以后,就连市舶司的李大人,也专门趁叶青出去的时候跑过来拜访她,甚至直接许诺,从今往后,燕家的商队,只要进入淮南东路,保证不会再有市舶司的人盘查以及加收各种赋税。

这本该是让她高兴的可以跳起来的大好消息,但当知道这些都跟叶青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联后,燕倾城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隐隐觉得,叶青好像已经与淮南东路的官场同流合污了。

自从叶青被莫名提拔之后,她心里就曾经担心过叶青的安危,但随着叶青副统领的位置越来越稳,燕倾城的担忧就变成了,害怕叶青有一天被大宋朝廷这乌烟瘴气的风气同化。

如今看着淮南东路的官场、各个要卡给燕家大开方便之门,原本应该高兴的她,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船上的倩影缓缓远去,叶青始终带着微笑向那倩影挥手告别,而船上的佳人在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便转身进入到了船舱内。

有人走,就会有人来,虞允文看着叶青还在望着已经渐渐消失在,水平面上的船桅挥手,站在叶青的旁边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带着自己的四个手下等候着叶青回神。

“不想今日竟然是送往迎来啊,下官叶青见过虞允文大人。”叶青放下手,迎着江风向虞允文行礼道。

“你我如今品级相同,就不必如此行礼了吧?”虞允文在第一时间知晓,自己前往淮南东路后,皇城司的副统领叶青,将会从旁协助自己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这个刚刚被提拔为副统领的叶青,在那日斜风细雨楼的门前,得罪了刑部侍郎洪遵,以及洪遵背后的势力之后,必然将会在极短的时间被罢免,或者是迁向其他地方。

但与他预料的完全不同的是,叶青不单没有被罢免,据说太上皇依然还在其背后鼎力支持,甚至早些时日就已经经扬州,到达了泗州来办皇差。

而今在自己未到达扬州时,叶青就已经在淮南东路等候着自己,显然,朝廷对于叶青还是极为看重,即便是派遣自己过来时,其实早就已经派遣叶青过来谋划多时了。

不过朝廷看重不等于在扬州,也会得到扬州官场的看重,说白了,不论是扬州官场,还是大宋其他州府的官场,自然还是以大理寺、刑部等六部为首。

至于皇城司、侍卫司、殿前司,各个州府官场只能说是忌惮他们三司的权势,以及他们身后的皇室,但并不会太过于看重他们对州府官场的影响。

毕竟,他们三司只是负责皇室的差遣,而不像是六部、大理寺这些衙门口一样,能够真正的左右一州府的人事。

这也是为何赵构会在叶青办完赵宋宗室的差事儿后,才派虞允文来扬州,让叶青协助的原因。

赵构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他一手打造的官场结构跟构造,知道州府官员们,更会害怕谁。

所以若是有了皇城司的暗中协助,帮着明面上的大理寺收集证据,双管齐下之下,那么想要从淮南东路拿些银子,换上几个官员,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而看重谁,不看重谁,从来迎接的官员场面上,自然是也能够直接的反应出来。

叶青来的时候,虽然扬州知府知晓,但并未派人在码头迎接,而是在叶青到达客栈之后,派了扬州通判彭器来送名刺,以此来显示对叶青的看重。

但迎接虞允文这样的真正的官场人物时,显然就不可能等虞允文自己到达扬州之后,再派人来请了,而是在码头便已经恭候多时。

扬州知府兼安抚使赵师雄、扬州知州兼转运使留无言、扬州提刑使李习之,扬州通判彭器四人,俱是带着随从,看着与叶青寒暄的虞允文,而后热情洋溢的走了过来。

四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毕竟朝廷大理寺派来了一位从四品上的少卿过来,自然是非同一般,在没有弄清楚朝廷的意图之前,谁也大意不得。

何况眼前的四人谁不知道,扬州如今能够依然在大宋朝廷的掌控之下,完全是眼前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之功。

若不是他当年亲自率军抵抗金人皇帝完颜亮的御驾亲征,而后大败完颜亮,致使完颜亮渡江失败之后,被属下所杀,恐怕整个淮南东路,也要被金人占为己有了。

若是如此的话,哪还有机会让他们四人在淮南东路做官,作威作福、中饱私囊呢?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四人亲自来到扬州码头相迎虞允文,自然是还有如此一层的意思。

叶青看着四人与虞允文热络的寒暄,而自己已经被他们晾在一边成了空气人后,也不生气,依然是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站在几人的旁边,看着他们寒暄,看着他们请虞允文上了马车,而后才跟自己打招呼,让自己坐上了虞允文后面的一辆马车一同前往扬州城内。

“若是叶大人觉得路上冷清的话,不妨与李某同乘一辆车如何?泗州一行,李某正好还有些事情未来的及请教。”李习之看着叶青刚要登上马车,站在身后含笑说道。

叶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笑意满满的李习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在下也害怕一个人坐车太过于无聊,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准备登上各自马车的赵师雄、留无言、彭器俱是一愣,不想这个时候,李习之竟然还敢公然与皇城司的人走的如此近。

倒是虞允文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一样,呵呵笑着率先登上了扬州官场给准备的马车。

其他人一看虞允文上了车,也只是看了看李习之跟叶青,而后便也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一众随从的护卫之下,一字排开的好几辆马车,开始浩浩荡荡的往扬州城驶去。

与李习之上了马车之后的叶青,看着在对面坐定后从容不迫的李习之说道:“对了,还得感谢李大人在泗州时,为燕家商队开的方便之门。”

“些许小事,不劳叶大人言谢。只是李某在泗州之时,一直无法抽出时间为叶大人接风、尽些地主之谊,怠慢了叶大人,还望叶大人能够见谅。”李习之坐在马车里,向对面的叶青拱手说道。

“泗州乃我淮南东路商贸重城,李大人身兼扬州提刑使、市舶司两大要职,在泗州自然是公务繁忙,在下又岂敢叨扰李大人。”叶青同样客气的说道。

两人坐在马车里心照不宣,就如武判所言,李习之为人谨慎、敏锐,哪怕是请叶青上了马车,也不会轻易的问起大理寺虞允文来此的目的,只是一直跟叶青说着一些泗州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史公子的善意

于是两人的话题,自然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永远的留在泗州的罗世传身上,以及那还在泗州苦等同伴的李元身上。

两人俱是含蓄一笑,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后,李习之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叶青。

“在下也不知道叶大人是否已经知晓,但……思来想去,加上乃是受人之托,所以还是如实转交给叶大人为好。”李习之伸出手,看着信封被叶青疑惑的接过。

“给我的?不知道是谁劳烦李大人转交给在下?”叶青笑了笑,抽出里面的信开始看起来。

“史家史公子。”李习之含笑说道。

李习之说完后,便看着叶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封书信,只是随着叶青继续读下去,坐在对面李习之突然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一股淡淡的杀气突然弥漫在不大的车厢里,仿佛一下子就连气温都降低了许多,让他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青缓缓的叠好那封信,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比起刚才的随和,则是多了一丝凌厉跟杀气。

“多谢史公子跟李大人,小小家事儿,有劳两位大人上心了。”叶青把信放进怀里,看着李习之说道。

“史公子还拖在下给叶大人带了几句话,若是叶大人有意……。”李习之说到一半之后,便打住看着叶青。

“李大人不妨直说。”叶青说道。

“史公子的意思是,过去与叶大人之间发生的不快可以既往不咎,真心诚意的希望能够与叶大人合作,共谋大事儿。至于叶大人的家事儿,史公子也愿意助叶大人一臂之力。”李习之含笑看着叶青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叶青跟信上的那位白小姐是何关系,但既然史弥远在信中以叶青家人称之,想必不是叶青的未过门的妻子,怕也是不会太离谱吧?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白小姐必定是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汤相之孙汤鹤溪,接二连三的前往叶家,去叨扰这位白小姐呢。

要不是貌若天仙、兰心蕙质之美人儿,汤鹤溪也不会带着工部尚书之子醉酒之后夜闯叶府,最后还打了那白小姐一巴掌,以至于闹的不欢而散了。

“史公子的条件呢?”叶青直截了当问道。

他并不知道白纯被醉酒后的李立方打了一巴掌的事情,赵乞儿来信之中,从来没有提及此事儿。

每次赵乞儿来信,都只是提及那当初孵出来的小鸟乃是一只乌鸦,再者便是会含混的说一些白纯跟幽儿,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那香皂折腾出个样子,两人自信心倍受打击,天天对着满院子的花瓣儿发呆。

而今,自己却从史弥远送给自己的信中,知道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二人,深夜闯入自己家,甚至李立方还打了白纯一巴掌,虽然说白纯手里的弓弩,也还了一箭,但李立方特么的真是找死啊!

真的以为自己的姐姐成了准太子妃,加上他那工部尚书的老爹,在临安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想必叶大人也知道,朝廷今日派遣大理寺少卿等人前来扬州,恐怕并非只是巡视那般简单吧。叶大人虽然来淮南东路不过十来日的时间,但扬州与泗州官场之上的猫腻,想必叶大人通过泗州皇城司也有所了解。所以今日朝廷派遣虞允文少卿,这个曾经一举从金人手里,为我大宋夺回大半个淮南东路的功臣过来,显然是要整顿淮南东路的官场了,毕竟,在淮南东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来整顿吏治了。”李习之侃侃而谈道。

“但这跟我有何关系?若是史公子有意,也该是找虞允文少卿才对,在下不过是在皇城司任差遣,怕是帮不上史公子什么忙吧?”叶青压抑着心中对李立方、汤鹤溪的怒火,表面上依然平静随和的说道。

“叶大人此话不尽然吧?朝廷这一次看似单单差遣大理寺来此办差,但我想,不论是赵师雄还是留无言,都知道叶大人的皇城司必然会从旁协助。那么有了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协助,加上武判又在泗州近半年的日子,虽不能说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淮南东路的官场,但淮南东路官场上的猫腻,最起码那数目庞大的泗州商贸交易的赋税一事儿,他也是知根知底,只要随意的向叶大人透漏一些,叶大人再交给虞允文少卿。如此一来,叶大人是想让谁倒霉,谁就得倒霉,躲也躲不过去啊。”李习之笑意盈盈,淡淡的话语中,直接点名了叶青与虞允文之间,以及淮南东路官场之上的利害关系与重要性。

“那么以李大人久居淮南东路官场的经验来看,该是谁倒霉呢?还是说,李大人身为淮南东路提刑使与市舶司两要职,没少往自己兜里捞银子?”叶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李习之对于叶青对他的猜测,竟然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道:“以在下来看,恐怕这一次倒霉的,要属身兼扬州知府与安抚使要职的赵师雄赵大人了吧?”

“哦?何以见得?”叶青一边与李习之打着官腔,心里头一边谋划着,回到临安之后,如何能够不动声色的,收拾下汤鹤溪跟李立方!

“我大宋官职延续前朝亦有之,但变化自然是也有之。唐时乃巡视战争摧残、受灾之地之臣,被称之为安抚使。如今我大宋延续安抚使之名,任其为一路之军务、治安之长官,但纵观我大宋各路,甚至是包括淮南西路在内,还从来没有过一路知府能够身兼安抚使这一要职者。如今宋、金和平,淮南东路百姓安居、军务整备有条不紊,显然朝廷如此任差遣官员,已是不妥,有任由官员做大之机,若不及时加以改正,怕是我淮南东路,就将成为国中之国,朝廷到时候就更难插手此地要务了。”李习之用词谨慎,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说出了朝廷的担忧,跟朝廷差遣虞允文北上之目的。

淮南东路向来是金、宋之边界与战场,朝廷若是按照其他路的任免差遣,路知府与安抚使分而任之。

如此一来,一旦金人起兵南下,很有可能造成知府与安抚使相互牵扯、掣肘,从而很可能给予金人有机可趁的空隙,使得金人能够长驱直入,直指扬州而隔江望镇江,危及大宋长江以南的疆土。

所以自从虞允文夺回淮南东路等地之后,朝廷为了保护长江以南的疆土,不会在金人南下的第一时间受到危机,能够让淮南东路的各军,成为抵抗金人铁骑南下的有效防线,因而对于淮南东路知府身兼安抚使一事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谁都知道,金与宋之间,已经难得的和平相处了十来年,自从金国皇帝完颜亮渡江不过,而后被属下所杀,完颜雍趁机夺得金国皇位之后,好像金人已经失去了对南宋的兴趣。

这才让赵构父子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淮南东路,想要再次真正的把淮南东路控制在手,特别是那数目庞大的赋税控制在手,而不是任由淮南东路的官场说了算。

当初为了养兵抵御金人,庞大的军饷开支,朝廷还能够忍受,但随着和平的时日越来越久,大把大把的饷银、赋税被他人贪墨。

赵构自然是无法再稳坐钓鱼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成为臣子们的囊中之物,只有一小部分上缴给了朝廷,大部分的却是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所以如此一来,朝廷派遣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过来,加上皇城司新晋副统领也在扬州,而他李习之也没有接到有关于波及他市舶司消息,何况市舶司本就是太上皇的小国库。

那么淮南东路最该倒霉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就水落石出,除了扬州知府兼安抚使的赵师雄外,便无他人了!

至于扬州知州留无言,身兼转运使,显然比起赵师雄来,朝廷更想要的,想必还是安抚使这个军务的大头才是。

叶青笑着点了点头,他也不得不佩服李习之的心思缜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猜中朝廷跟赵构的心思。

“既然李大人已经知晓,那么不知道叶某能够做什么呢?”叶青故作不知的问道。

在他看来,李习之跟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赵师雄的官职着想,想必是为了赵师雄被罢免之火,留下来的知府与安抚使的两个空缺吧?

“那么叶大人觉得,赵师雄一旦被朝廷罢免,那留下来的两个空缺该由谁来担任呢?淮南东路官场上的其他官员,您觉得有可能吗?”李习之微笑着看着叶青说道。

“朝廷之事儿,在下哪敢随意揣摩,而且即便是新差遣其他地方官员来此,怕是李大人也该找吏部才是,李大人找在下,岂不是找错了庙宇拜错了菩萨?”叶青随和说道,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据我所知,叶大人在临安时,曾经与大理寺少卿虞允文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当面说过仰慕虞允文少卿的话语,包括有机会的话,还要与虞允文少卿共同抗金的话语,可是?”

“不错,那日确实说过。而且好像刑部侍郎洪遵也在场,他告诉你的?”叶青隐隐猜到了李习之,包括他身后史弥远,甚至是更背后的史浩的目的是什么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姜还是老的辣

李习之身兼淮南东路提刑使与市舶司二职,而市舶司向来由泉州蒲家牢牢掌管着,蒲家的身后,既有赵构做后盾,也有史浩一家做支撑。

李习之能够在淮南东路做到提刑使与市舶司两职一人兼之,显然身后是蒲家,或者是史浩在撑腰。

在叶青看来,李习之即便是面子再大,也不可能是赵构为他撑腰,不然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跟自己套近乎,来由此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当初北伐失败,汤思退被朝廷召回任右相,淮南东路官场知府、知州一脉,基本上全部是汤思退赴任之后安排的汤家一系,如今眼看着汤思退一系的赵师雄、沈法二人要倒霉被罢官,魏国公史浩这是开始把手伸向了淮南东路。

毕竟,谁都知道淮南东路同样是富得流油,加上又是朝廷抗金之门户,若是能够拿下这安抚使一职,就等于拿下来淮南东路的军政大权,也就等于拿下了一个生财聚宝盆。

“偶有传闻,但具体是谁说的,李某倒是给忘了。”李习之含糊其辞着叶青的问话道。

叶青也不相逼,只是笑了笑,就如同刚才李习之一样,来了个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让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猜透叶青跟虞允文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看着不说话等待着李习之继续说话的叶青,李习之那一双儒雅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史公子的意思是,若是叶大人今日能够在扬州一事儿上助一臂之力,以后在临安,包括叶大人跟李立方,还是汤鹤溪之间的恩怨,史公子自当尽一份力,为叶大人讨回这公道。”

叶青冲着马车顶棚长吁一口气,而后继续仰头说道:“让我想想啊,让我想想史公子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啊。”

说完后,叶青这才低下头,感觉马车渐渐速度慢了下来后,才说道:“李大人如今乃是提刑使兼市舶司,洪遵乃是刑部侍郎,难不成李大人想要试试那安抚使的位置?是想提刑使、市舶司、安抚使一肩挑呢,还是说在打赵师雄万一被罢免之后,知府这一职的主意呢?对了,还有沈法、洪遵,想必若是沈法被罢免,那么刑部侍郎洪遵,必然会是被举荐至泗州任知州的第一人选。可……不管是我猜的对与不对,李大人觉得这与我能有什么关系?我怕是爱莫能助,帮不上不论是史公子,还是李大人什么忙吧?”

“朝廷任选差遣之事儿,自然不是我等能够左右。但……叶大人不觉得朝廷派遣虞允文来此,意义非同寻常吗?在下要求不多,只希望叶大人在扬州这几日,不插手任何事情就足矣,哪怕是虞允文少卿有求于大人。只要叶大人做到了,等回到临安,史公子必有厚报给叶大人。”李习之看了一眼马车门,此时的马车已经稳稳停了下来。

而叶青却是一直没有给李习之答复跟保证,接下来的时间,他在扬州是否会对所有事情不闻不问,就当作一个隐形人存在,哪怕是虞允文有所求。

“马车到驿所了,此事稍后再说如何?”叶青说完后,便微笑着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刚一下马车,就看见其他人也已经下了马车,正朝着他们同乘的这辆马车望了过来,敲了敲窗户示意李习之也下来后,看着众人一同前往白墙青瓦、绿树掩映的驿所,便向身后不远处的泼李三招了招手。

看着泼李三走到了跟前,叶青原本一直带着随和笑意的神色,顿时变得冰冷起来,掏出那封马车上李习之给的信件,交给泼李三说道:“问清楚事情真假,是不是李立方跟汤鹤溪真的去找白纯的麻烦了,为何赵乞儿不报!”

“这……。”泼李三毫不忌讳的当着叶青面拆开了那封信,看到白纯竟然被李立方打了一巴掌后,脸上瞬间便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咱们回临安前,这件事儿必须问清楚赵乞儿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真的……若是他这些时日,都只是碌碌无为的话,等我回去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在皇城司呆着了,滚回禁军算了!”叶青攥紧的拳头关节处一阵发白,想了下说道:“再给李横去封信,若是他知道白纯之事儿,大瓦子一事儿上,就是生也得给我生出点儿跟工部李道有关系的事端出来!金人特么的临安城还没死光呢,还在活蹦乱跳、趾高气扬呢,就找不到一点儿跟工部尚书李道有关的东西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泼李三沉声说道。

他还是头一次见一向随和的叶青,真的生气时的样子,吓了一跳的泼李三,原本还想要替赵乞儿开脱几句的话语,随着叶青的语气越来越冷,也被他硬生生的憋回到了肚子里。

打发走了泼李三的叶青,此时才觉得在马车上,看了那封信后一直憋在心里的怒火,稍微有些平复了下来。

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看着在远处等候自己的李习之,而后又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起来后,才缓缓走了过去。

刚刚李习之那番话,算是彻底让叶青在霎那间,明白了史家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心中也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自己这个初入官场的小毛孩儿,跟那些老奸巨猾、金银官场多年、甚至一辈子的老家伙们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

史家向自己传递的善意,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李习之最后挑明了他们的条件,那就是让自己不顾赵构给予自己协助虞允文的差事儿,在扬州看几日好戏,从而在虞允文查清实据之后,安排他们的人进入淮南东路的官场,来角逐扬州知府、安抚使、泗州知州三块大肥肉。

自己若是答应了李习之,或者是史家的条件后,恐怕等自己前脚刚刚踏入临安城,史浩后脚就会在赵构面前,状告自己在扬州的不作为了。

再加上有虞允文这个耿直boy的人证,到时候自己即没有尽了皇城司的职责,以及赵构交给自己的差事儿,还会让朝廷派往扬州,准备接替扬州安抚使一职的虞允文一事儿落空。

那么如此一来,自己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恐怕赵构也会觉得自己不堪大用,不会像第一次一般,在史浩这个魏国公跟前,偏袒向自己了。

叶青之所以感叹姜还是老的辣,正是因为李习之那句,朝廷派遣虞允文来淮南东路的意义非同寻常这句话,原本在马车上的他,因为心里一直想着白纯一事儿,所以并没有太过在意李习之这句话到底有何深意。

毕竟,虞允文身为扬州,乃至整个淮南东路的功臣,如同再生父母般,所以由他来扬州罢免赵师雄、沈法,比起其他人来,自然是要阻力小的多。

虞允文三字,在淮南东路,还是叫的响的,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所以朝廷差遣他过来办差,想必也是想着由他来办,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就是这样明显的朝廷用意,却让叶青忽略了朝廷的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虞允文既然在淮南东路有声望、有威信,那么朝廷差遣他来办差,难道就单单只有这一层的意思吗?

扬州知府、泗州知州,特别是最为重要的安抚使一职,朝廷既然想要让军政两大权分离,那么在赵师雄跟沈法被罢免后,安抚使一职由谁来担任,才是最为合适,才不会引起他人争论呢?

答案就是:虞允文!

朝廷的意图很明显,虞允文办淮南东路的案子,而后由他自己接替淮南东路安抚使一职。

如此一来,淮南东路军政一分,知府与知州不管是谁走马上任,就都不算是众人眼中的肥缺了。

更为重要的是,虞允文因为办了赵师雄跟沈法一事儿,那么他在接替了安抚使一职后,必然是无法跟淮南东路官场上的其他官员同流合污了。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朝廷的人,谁都知道他是破坏了淮南东路规矩的异己,那么与他在官场上相处时,恐怕任谁都会对他带着三分警惕之心吧?

朝廷或者是赵构,就更不用担心分化后的淮南东路,会成为国中国了。

反而还能够牢牢的把淮南东路掌握在手中,而且还能再捞一大笔的银子!

“这特么的是一箭双雕吗?这是一箭好几雕啊!”皇城司叶统领坐在驿所里,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喃喃说道:“直接瓦解了铁板一块的淮南东路官场,而且又有大量的钱收归所有,还有忠心耿耿的人才所用,赵构这货不愧是南渡皇帝啊,这心机,当年一路南逃,看来真是锻炼人啊,这特么锻炼出了一个城府深如海的老东西……不对,帝王啊!”

“对了,皇城司赵构意在整顿,那么到时候皇城司武判在泗州那里的赋税之十之三,通过我之后,岂不是也要落到他赵构手里?而且市舶司乃是泉州蒲家全权掌控,赵构又是其背后的后台,我去……这岂不是拿下赵师雄跟沈法,整个淮南东路的财、军、政,就轻而易举的、结结实实的回到了他赵构,或者是朝廷的手里了?”叶青端着茶杯,喃喃望着窗外:“要不人家能当皇帝呢,而且还是在那种风雨飘摇、险象环生的情境下坐稳皇位,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啊!”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借人

神叨叨的念叨完赵构之后,刚刚端起茶杯喝口茶水,门口便想起了虞允文的声音。

整个驿所在扬州地头的官员离开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孤家寡人。

接风酒宴进行不到一半,叶青便已经退了出来,而后便在房间里喝茶了,如今看到脸上隐约带着一些红光的魁梧汉子,虞允文走了进来,叶青端起茶杯示意道:“过来喝杯茶,解解酒?”

虞允文也不客气,笑了笑在叶青旁边坐下,叹道:“还是你叶大人厉害啊,完全可以不用看官场上那些人的脸色,不用照顾那些人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溜就溜,不像我,即便是不喜欢,也得应酬完了之后才能离开啊。”

“这话说的,好像我多轻巧似的,酒宴上都是给我脸色看的,我难道还要继续做着让他们奚落我,给我脸色看啊。”叶青亲自给虞允文倒了杯茶说道。

虞允文道过谢,端起茶杯闻了闻,夸赞了一句好茶后说道:“这倒也是,哪个衙门口都有自己难念的经,只是不知道过了今日,叶大人是不是还能够像今日一样,依然不给他们面子。”

“说不好,我这人极好收买,说不准哪天就被他们策反了。不像你,这淮南东路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你虞允文大人从金人手里夺回来的,所以扬州地头的官员,对你热情也是应该的,我该羡慕你才对,你怎么还反而扭过来羡慕我了?”叶青自顾自的喝茶,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尽最大能力帮助虞允文,坐上这淮南东路安抚使的位置。

“那就先说正事儿如何?”虞允文放下茶杯,正色道。

“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便是。”叶青也收起了刚才的懒散与随和,正经道。

“先借我二十人,我北上之时,只有大理寺几个吏员陪我来此,为以防不测,所以还希望能够从叶大人这里借一些人手,免得这些时日用人之时,手上无人可用。”虞允文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说道。

“好,没问题。二十人够不够,不够的话五十人,一百人都不成问题。”叶青神情正色道。

虞允文倒是一愣,他料想叶青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向他借人,毕竟他知道的,叶青手里也有朝廷给的,协助自己办差的旨意,但没想到叶青竟然是如此痛快,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问,直接就给人了。

“既然叶大人如此大方,我也就不客气了,一百人吧。”话还没有说完,虞允文就对自己的出尔反尔行径,逗的先笑出了声。

“没问题,保证直接听命于你,你什么时候要?”一块令牌被叶青从怀里掏出,直接推给了虞允文。

“越快越好。”虞允文接过令牌,想了下突然问道:“叶大人,恕在下冒昧,刚才在酒宴上,我可是听他们无意之间谈起,你手里如今只有百十号人,你若是今日都给了我,那你该怎么办?虽然皇城司为皇室办差,但扬州一事儿你心里应该也有数……。”

虞允文顿了下,然后还是直接说道:“想必你心里也有数,叶大人你协助我办差、查案的首要之人,便是扬州知府兼安抚使的赵师雄,他如今依然掌管淮南东路军务,各屯驻大军他都可以调遣,你我在扬州并非是安全无虞,若是这一百人……。”

“还以为虞大人不会管他人死活呢,既然虞大人如此肝胆相照,那我也就直说了吧,若是紧要关头,虞大人想要千人规模的禁卒,我叶青都能够为虞大人保障,这样说,你总可以放心了吧?”叶青笑了笑说道。

当初一进扬州,赵师雄就派彭器来请自己赴宴,虽然只是两人的初步试探,根本谈不上什么排场,但叶青依然还是感觉到了当中的危机,所以还未离开扬州时,便已经通过王伦奏禀赵构,允许皇城司千人出临安,秘密来到扬州了。

而今两人的形势,也确实如虞允文所言,较为危险。

赵师雄乃是扬州知府,又兼掌军务的安抚使,若是赵师雄发狠心,或者是有其他异动,如造反或是投靠金人,那么自己跟虞允文确实是首当其冲的,会被赵师雄直接给宰了的。

虞允文即便是再耿直,也能从叶青的话语中听出来,皇城司显然在扬州还有千人之众隐藏着,显然这一次,朝廷是下了狠心,真要把这淮南东路整顿一番了。

于是竖起大拇指佩服道:“高,叶大人有先见之明,在下佩服。”

“我反正是给你打下手的,需要什么你直接吩咐就是,一会儿你就可以把人带走,关于泗州沈法的一些东西,到时候你一并带走,至于沈法,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什么时候让他们从泗州给你带过来。”叶青收下了虞允文的赞美,而后继续正色说道。

“不着急,沈法好办,问题还是扬州这头雄狮,只有拿下了他,才算是能够办成差事儿,若是拿不下,即便是叶大人拿下十个沈法也是没有多大用处。”虞允文提及赵师雄,眉头便紧皱到了一起。

“行,你先慢慢愁着,我还得出去一趟。给人打下手这活儿也不好干,光陪着你喝茶,显然是无法帮助到虞大人。”叶青喝完最后一口茶,然后起身说道。

虞允文愣了一下,放下杯子也站起来恍然道:“原来你一直是在等我?”

“对啊,虞大人也知道赵师雄手握军权,咱们在扬州就是深入虎穴、如履薄冰,要是你在扬州有个什么闪失,我可就也跟着倒霉了。”走到门口后,望了望漆黑的夜色,看了看四下无人,叶青直说道:“赵师雄得防着,李习之也不得不防,这话不知道虞大人可明白?”

虞允文沉吟了一下,而后双目清澈的望着叶青道:“明白、也不明白。”

“身兼朝廷重任,跟我这儿装糊涂?”叶青道。

“安抚使一事儿?”虞允文沉吟道。

“不错,李习之怕是有意,今日从码头接你,拉我上他的车便是此事儿。让我袖手旁观扬州的一切,但……当初在临安我跟虞允文大人有约在先,还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同抗金,所以便没有答应他。”叶青走到泼李三赶来的马车跟前,看着身后的虞允文说道。

“这么说来,你我处境更是艰险啊,前有赵师雄要查,后有李习之要防,但若是我无意安抚使的位置,李习之岂不是就……。”

“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朝廷的意思呢?朝廷派遣你来,你不会就真的以为,只是单纯的查案、办案吧?何况,即便是你无意,人家心里未必会如此想,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有死人才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你是谁?扬州当初可是你打下来的,一等功臣啊,就算是朝廷也无意你任安抚使一职,恐怕李习之跟他身后的人,也依然会把你当成绊脚石、拦路虎的。”叶青坐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对若有所思的虞允文说道。

而后只见虞允文突然对着车帘里的叶青行礼,诚恳的说道:“叶大人一番话让虞某受教了,正所谓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多谢叶大人提醒。”

“临安城的初衷不变,但你已经欠我一顿花酒了。”叶青见虞允文明了,也笑了下说道。

“斜风细雨楼,最好的姑娘跟最好的酒?哈哈……没问题。”虞允文经叶青这么一提,才想起当日他跟叶青之间,不是赌约的赌约。

看着叶青的马车离去后,虞允文竟然是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舒畅,相比起跟他官场人物打交道,这个叶青倒是十分和他的胃口。

第一次见面时,就敢得罪刑部,而且在自己点明了洪遵身后有人后,他依然是毫无惧色,最后非但没有丢官,反而还被朝廷重用,早自己一步先到了这淮南东路的治所扬州。

显然,叶青受朝廷重视,只是无奈皇城司的权限所限,不能只手断扬州,加上朝廷想要扬州军政分开,选一个合适的安抚使,那么自己这个大理寺的少卿,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坐在马车里,按照当初王伦给的地址,颠簸在一条泥泞的小巷里,马车前的两个灯笼如同鬼火一般,也无法让这一条破旧、萧索的小巷显得明亮起来。

泥水随着车轮压过,在寂静的巷子里飞溅出清脆的水花声,车轴发出吱吱呀呀的承重声,缓缓行走在小巷之中,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坐在车辕上的叶青凑近灯笼,看了看地址后,便示意泼李三去敲门。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打湿着深夜里有些荒凉的扬州城,泼李三连拍了数下门,直到眼看着两盏灯笼,都快要被雨水打湿透的时候,那破烂的木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灯笼的照亮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麻布长袍,一脸皱纹、满头凌乱白发的老者,像是半睁着一双浑浊的双眼似的,伛偻着身子缓缓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叶青与泼李三二人。

“二位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岁数约莫得七八十岁的老者,沙哑着嗓音问道。

“奉临安城一位大人之命,前来拜访。”叶青跟泼李三同时向老者行礼,而后掏出那封王伦在三婶酒馆儿给他的信,连同燕倾城离去时,叶青要的一千两银票,一同递给了老者。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新老皇城司

借着灯光,老者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手,颤巍巍的接过叶青递过来的信件跟银票,只是简单粗略的看了一眼,而后就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出声的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把门带上,门口的马车赶走。”老者那沙哑的声音,在沙沙的细雨声中响起。

“都头……。”泼李三一惊,今夜来此就他们两人,若是自己赶走马车,那岂不是就剩下叶青一个人跟随老者进入房间了,若是出现个什么意外……。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在巷子口等我。”叶青拍了拍泼李三的肩膀,而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关上木门,听着泼李三驾车离去的声音响起后,这才转身往房门口等候的老者跟前走去。

房间里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加上窗前的一张桌子,以及上面的一套茶具后,便再无其他。

“皇城司的?还是宫里的?”老者自顾自在床头坐下问道,而后指了指桌前仅有的一把椅子示意叶青坐下。

看着椅子上面日积月累出来的油腻,叶青一点儿也不嫌弃,轻轻拉过椅子在老者跟前,行礼道:“皇城司副统领叶青,见过老先生。”

“皇城司?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一样。不过如今听起来,还是有些亲切啊。”老者掏出怀里的信件跟银票,这一次则是仔细的,借着房间内的油灯,以及叶青手里的灯笼观看了起来。

叶青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满头银发的老者,像是仔细揣摩着那封信的每一个字似的,或者是想要凭借他老的不能再老的记忆力,把那封背过一样。

“这一千两银票是你的?”老者缓缓放下信,拿起那张银票问道。

“不敢,是宫里王伦中贵人让在下捎带给您的。”叶青望着那双浑浊的双眼说道。

“不管是谁你跟王伦谁的,老夫都谢谢了。”老者说完后,伸手从那枕头底下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缓缓递给叶青说道:“这是王伦要的东西,自个儿收好。”

“多谢老先生,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叶青从一进门就一直在猜测眼前的老者是谁,但从王伦给他的信息上来看,他就是猜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

“高姓大名?”老者一愣,而后竟然不屑的笑了下,说道:“如今这皇城司看来早就不是当年的皇城司了,当年皇城司何时像你这般高调过啊。那时候的皇城司,统领大人的真容甚至是比皇宫还要神秘啊,无论是百姓还是朝中官员,有可能打探出昨天夜里圣上宠幸了哪位嫔妃,但都打听不出皇城司统领是谁啊。”

“先生所言在下谨记在心,日后必将遵循当年传统,让皇城司恢复当年的神秘与残酷。”叶青脸上的随和笑意并没有消失,看着老者点头说道。

“不过也是因为皇城司越来越神秘,神秘到在皇城司的眼里只有神秘的统领,却没有皇室与圣上,于是皇城司渐渐浮出水面,渐渐窒息而死,所以才有了你们这所谓的皇城司。所以啊……皇城司到底该如何存在,没有人知道,只是希望,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不要到老了之后,像老夫一样孤苦伶仃才是。”老者眼中闪过亮光,看着叶青像是忠告一般说道。

“多谢老先生提醒,希望有一天在下不会像老先生这般。”叶青打量着家徒四壁的房间,神情态度一点儿都没有变。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能够提醒你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不过你能把近千人的禁卒,隐匿在扬州而不被他人发现,说明现在的皇城司还是值得太上皇信任,也或者是你这个人,还颇为得太上皇信任。”

“老先生过奖了,若是有真本事儿,就不会被先生发现了。瞒过了扬州官场,不是还没有瞒过老先生您不是?”

“那是因为老夫比你还要熟悉皇城司的一举一动,比你还知道皇城司在扬州、建康等各路治所里安插的人手是如何行动的。”老者得意的笑了下,然后继续说道:“你手里的便是他们的名单,以后就归王伦那小子了,当年是我引荐他进宫,现在由他来执掌这些人,也算是了了老夫的心愿了。”

“替中贵人先行谢过老先生。”叶青见老者一直不曾回答他叫什么,于是也不再问。

不过老者所言的,各路治所还有当年的皇城司探子隐匿,叶青则是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毕竟,从这次自己北上泗州,经扬州,而后到跟虞允文在扬州汇合一事儿上,就能看出来,赵构在处理扬州官场问题上,要么就是傻的简单,要么就是城府深沉至极。

如今看来,赵构早就开始谋划淮南东路了,而自己不过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枚半掩半藏的棋子。

虞允文就像是一枚明棋、自己则是半掩半藏,而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显然就是那一步暗棋,赵构在如臂使指般的指挥着三者,来为他谋划淮南东路的平衡。

要不然只是派遣自己这个刚刚上任不久的皇城司副统领,帮他赵构解决泗州赵宋宗室的事情背锅还可以,若是想要办官场上的差事儿,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即便是加上单枪匹马的虞允文两人来办差,也还是显得有些力不足。

但若是加上早就被赵构放置在各个治所,隐匿多年的老皇城司探子,那么就该另当别论了。

所以叶青静静的等待着老者继续说话,或者是交给他一些关于扬州官场上的东西,毕竟,王伦让自己找这个老者,这个老者也把他自己跟老的皇城司吹嘘了一番,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拿出来一些真东西了呢?

笑而不语的跟眼前满头凌乱白发,无名无姓的老者,嘿嘿看着彼此笑了半天,终于老者笑不出来了,举起那如同枯枝的手,向叶青竖起了大拇指:“小子,看不出来悟性很高啊,看来皇城司重现当年威风,不是你小子一句空话啊。”

老者说完后,又从他那如同聚宝盆似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张,再次递给叶青道:“这是自金人皇帝完颜亮兵退以后,治所扬州各任知府、安抚使的贪墨证据。说起来啊,还就属这个赵师雄心狠手辣,一个人贪墨的银两,比他的前任加起来还要多。”

“多谢老先生,没带酒,不然的话,一定请你喝几杯。”叶青看着老先生……不,应该说是老太监,毕竟,刚才老者说了,王伦就是被他带进宫里的,那么显然,这个老先生当年也是一个太监了,掌管着皇城司,或者是协助掌管皇城司的大太监了。

“小子,既然你能猜透扬州官场只靠你跟虞允文两人不够,那么就应该知道,即便是你们有了这些十足的证据,也不能说是稳操胜券吧?”老者直接无视了叶青的客套话。

“那是自然,所以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叶青从椅子上起身,行礼说道。

若是所料不错,自己即便是回到临安,拿下了皇城司统领的位置,那么王伦,就会相当于这个老太监当年一样,依然掌管着各路治所皇城司探子的名单。

而自己,能继承的,依然还是皇城司明面上的这些家底!

不过倒也没有关系,情报网络嘛,这个东西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说不准三五年之后,自己就将成为整个大宋,乃至涵盖大理、西夏、金国、蒙古、甚至是西辽,整个大华夏版图上最大的情报网络头子了。

“小心赵师雄,此人手段狠辣,虽然自己不曾亲自与金人勾结,但泗州的沈法跟金人则是来往密切,包括一些来往于泗州、临安的商贾,其实都是在为他们服务,甚至是为金人当差。不过这些不是老夫职责所在,乃是你这皇城司副统领职责所在,老夫就不多说了。但……赵师雄有个女儿,你们可要小心一些了,比起赵师雄来,他这个女儿杀人更是不眨眼,就是比起他的儿子,还要心狠手辣,但还是一个美人儿,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过的了这美人关了。”老者浑浊的眼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察觉不出来。

“要小心也该是虞允文小心才对,我不过是一个打下手的,赵师雄的注意力,应该在虞允文,或者是想对他取而代之的人身上才对。”叶青耸耸肩,轻松的说道。

“哦,这么说……官场之上,还有人想要对他取而代之了?难道有人已经开始角逐那知府跟安抚使的位置了?”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惊容。

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惊容,却是把叶青弄糊涂了,老者既然也是皇城司,而且还是监察治所官场的,难道他连这些也不懂吗?

看着不像是故意迷惑自己的老者脸上神色,叶青有些搞不明白,这些所谓当年皇城司放在治所的探子,他们的职责跟权限到底是什么,难道官场之上的事情他们不懂吗?

“老先生知道市舶司李习之不?”叶青把手里两沓文书放在了桌面上,并没有拿到东西就走的意思,而是跟老者开始唠唠起来。

老者同样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有耐心跟自己这么一个,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老太监说话,这让老太监心里在感到一股尊重的同时,也多了一丝莫名的感动。

毕竟,年轻人没有谁会愿意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耐下心来唠家常,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皇城司副统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雨夜

从名叫陶刀的老太监那里出来后,抱着两沓文书的叶青,一直在思索着老头后来跟他说的肺腑之言,皇城司当差,并不是要谨防下边的人,而是要谨防上面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老太监就像是变成了一尊泥像般,不论叶青再跟他说什么,都是不言不语了。

而更让叶青吃惊的是,这些所谓的老皇城司的人,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危险,或者是厉害,他们只是奉命蛰伏,而后随着赵构的命令,要么是以莫须有罪名栽赃赵构看不顺眼的官员,要么便是找出有罪证的,赵构看不惯的官员,从而使这些官员被罢免或是流放。

而岳飞,就是以秦桧为首被莫须有之死,这是世人皆知之事儿,但那老太监陶刀,当初也是其中一员。

叶青本还想问一些,关于建康战败之后,谏官汤邦彦弹劾叶衡、以及白秉忠一事儿,但陶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在淮南东路的查探范围,但不保证,他们被罢免、流放之时,有老皇城司的人牵涉其中。

巷子尽头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毛毛细雨依然连绵不断,原本干干净净的灯笼已经彻底被打湿,泼李三站在巷子口,看见叶青之后,立刻踩着雨水跑了过来。

“这鬼天气,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个时候下雨。”泼李三一边抱怨,一边从叶青怀里接过那些文书放进车厢里。

“也该是下雨的时候了,不过雨后天气也该转凉了。”叶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雨势则是要加剧,于是很不负责任的钻进了车厢里,让泼李三赶着马车回驿所。

但几乎就是在叶青刚要上马车的一瞬间,一支利箭突然间飞了过来,擦着叶青的脸颊,砰的一声钉在了车厢板上。

“坏了,被盯上了。”叶青一手抓住车辕,而后快速跃起,从车辕处跳向了马车的另外一边。

绑在车辕上的陌刀同时也被他一把拽了过来,与此同时脑后又是一阵破空声,支支箭矢向着叶青的背后招呼了过来。

跳向马车另外一边的叶青,甚至来不及往车厢一边躲避,直接整个人趴在了泥泞的路面,而后飞快的往车厢方向滚去。

耳边拉车的骏马一阵嘶鸣声,显然是中箭吃痛,居然一仰蹄往前飞奔而去。

手拿陌刀的叶青与同样从车辕另一边拿起陌刀的泼李三,本想借着车厢作为掩护,不想那骏马倒是聪明,竟然先跑掉了,留下了惊魂未定的两个人,只能转身往巷子里头躲去。

“杀。”

刚刚钻进黑漆漆巷子里的两个人,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回头望着刚才马车停留的地方,两盏灯笼已经灭了一盏,另外一盏如今也是明灭不定,那一点点还未被雨水浇湿的火苗,顽强的在雨夜里扑腾着。

“那些文书还在车里呢。”最后一盏火光被雨水打湿,泼李三恨恨的看了一眼巷子口,低声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不必理会文书,命要紧。”叶青倒提陌刀,顺着墙角缓缓往巷子口异动。

毛毛细雨从天空掉落,沙沙作响,使得听力下降,黑漆漆的巷子口与街道之上,也无法看清楚敌人,到底从对面哪个方向包围过来。

两人俱是紧了紧手里的陌刀,互望一眼后,几乎是同时说道:“拼吧。”

随着两人话音刚落,巷子口外便响起了雨水被践踏的急促脚步声,望着巷子口处,依稀看到十数名黑衣人往这边围了过来。

依然是箭矢打头阵,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箭雨射向巷子口,击中那黄土夯实的土墙后,纷纷掉落,随之而来的便是黑衣人默无声息的冲了进来。

“杀出去。”叶青低哼一声,而后率先提着陌刀,迎向第一个钻进巷子里的黑衣人。

雨势越来越大,漆黑的夜色下,叶青双手紧握陌刀,从黑衣人的头顶力劈而下,冲进来的黑衣人甚至来不及收步,便被头顶出现的陌刀劈开了头颅,小半的脑袋瞬间参杂着雨水喷涌一股热血,而后滚落在地上,甚至被后面的黑衣人一脚踩在了上面。

不等收回陌刀,刀锋顺势一横,而后懒腰向另外一名黑衣人的胸腹之间扫了过去,当的一声,金铁交织声在夜空响起,即便只是瞬间这一阻挡,另外一侧的黑衣人躲过失去半颗脑袋,直挺挺倒下的黑衣人,便向叶青的侧面砍了过来。

实在是用不惯这种长兵器,就如同当初第一次前往皇城司兵营,与林光巢比武一样,长矛在他手里跟烧火棍差不多,完全无法施展开。

哪怕是这些时日有事儿没事儿的练过一段时间,但在人多的时候,叶青用起这种长柄陌刀,依然还是不顺手。

所以划向左侧黑衣人的陌刀被阻挡住时,叶青一时之间便不知道该如何使刀,而右侧露出来的空档,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提到砍过来。

于是叶青只能心一横,双手一松,手里的陌刀刀柄用力扔向黑衣人的面门,而后借势侧身,躲过右侧砍过来的黑衣人,一记手刀狠狠的砍在黑衣人的脖颈处。

甚至不用去看被自己砍中脖颈处动脉的黑衣人死活,失去了陌刀之后的叶青反而更加干练、简洁。

绑在腿上的野战刀被抓在左手,躲过陌刀刀柄的黑衣人看着正面以对的叶青,举刀再次冲过来,叶青冷笑一声,大步迈进,脚下踢中黑衣人的小腹,手上一点儿也不反光的黑漆漆野战刀,就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般,格挡开黑衣人手里的刀之后,顺势从黑衣人的肩膀处带过,温热的感觉沾湿手背,黑衣人不可思议的捂着脖子,看着叶青已经冲进后面黑衣人的人群之中。

相比较于不会使长兵器的叶青,陌刀在泼李三的手里则是威力尽显,尽管只是短短的时间,叶青解决掉了三个黑衣人,但泼李三同样是不遑多让,两个黑衣人已经一个被他切中胸口,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一命呜呼。

另外一个同样是被砍中脖子,此刻正捂着脖子处那往外冒血的裂缝,睁大了眼睛踉跄后退几步,不单挡住了身后黑衣人的前冲之势,还让自己在被人推开的同时,一下子撞在了墙上,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原本泼李三一直担心,刚刚一照面,就失去陌刀的叶青会陷入被动之中,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失去了陌刀之后,手拿野战刀的叶青更狠。

在他刀背砸死一个,刀锋劈死一个的同时,叶青身边又已经倒下去了三个黑衣人,而且每一个不是捂着脖子,就是捂着左前胸,痛苦的缓缓倒在了地上。

随着叶青继续往前冲,只见一个身材显娇小的黑衣人,一直躲在另外一名黑衣人的身后,正随着叶青的搏杀,在侧面向叶青的身后迂回着。

叶青也不理会,只要手里没有了掣肘他的陌刀,他并不怕有人从自己的背后偷袭,右手肘在他单膝跪地击中一个黑衣人的腰眼时,拿着野战刀的左手就像是机器一样,随着右手肘惯性的往下,左手自然的扬起时,手里的陌刀便刺入那腰眼被击中,而后吃痛弯下腰的黑衣人的前胸。

顺势就地翻滚,躲过后面那娇小人影的偷袭,起身之前的扫腿堪堪避过差点儿直接砍断自己大腿的另外一个黑衣人,脸上的雨水、泥水混在一起,起身之前被人一脚踢中后背。

于是想要起身的他,根本来不及起身,只能是借势再次往前翻滚,手里的野战刀哪怕是闭眼,也能随意划中一个脚腕,好不容易杀出一点儿空档的他,刚想要起身之时,身后那娇小的身影,瞬间又提刀向他的后心刺了过来。

刚刚站起来一半,双腿还没有完全站直的情况下,扭头看着那提刀刺过来的黑衣人,心里头骂了一声无耻之后,只能是让自己还未完全站起来的高大身材,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后倒。

随着他主动的向后侧倒,不单避过了前面差点儿削掉鼻子的一刀,伸直的右手在向后侧倒的同时,不单避过了那娇小黑衣人刺过来的一刀,同时右手拳头也重重的击在了那身材娇小的黑衣人胸口。

紧紧是霎那间的功夫,右手拳头触及到那黑衣人的胸口时,却不像平常打中其他人的胸口,绵软之间带着弧线,就像是打在了富有弹性的馒头上一样。

瞬间脑海里闪过娘们两字之后,不能那被击中后退的娇小黑衣人再次往前,鲤鱼打挺起来后的叶青,左手揽过差点儿削掉他鼻子的黑衣人,单手一带,野战刀再次划过脖子,而后终于起身转过身的他,在那娇小的黑衣人刚刚站稳之后,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整个人向那黑衣人扑了过去!

被叶青击中胸口的黑衣人,心里头就像刚才的叶青一样,骂了一声无耻后,刚一抬头就看见那高大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向自己扑了过来。

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的姿态,娇小的黑衣人手里的刀此时已经来不及举起,只能尽力的侧身后退一步,而后又感觉刚刚被人击中的左胸,又被人狠狠的抓了一下。

身在空中的叶青,不想这个娘们反应如此之快,竟然侧身避过了自己的飞扑,无奈之下,已经换刀在右手的他,只能尽力伸长了手臂,期望能够拽住那娇小的身躯。

但不想最后不单没有拽住,反而是又一次抓到了那带有弹性的馒头之上,而后手指才与那黑衣人的胸前分开,自己再一次的倒在了雨水泥泞的路面上。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陶刀

“无耻!”

娇小的黑衣人两次被人袭胸,本来蒙面的她,情不由己的恨恨出声,看着擦着自己飞过去的叶青,于是不等叶青倒向地面,转身面对叶青,手里的长刀便向叶青的胸口刺去。

背朝地面倒下去的叶青,刚一躺在雨水泥泞的地面,就看见娇小的黑衣人提刀再次向自己胸口刺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黑衣人,则是向自己的脖子砍了过来。

情急之下,叶青只得双腿一蹬,借力让自己上身直起,堪堪躲过被人砍头的一刀,但双脚一蹬用力时,却正好蹬在了那娇小黑衣人的脚腕处。

于是娇小黑衣脚下一踉跄,手里的刀不单失去了方向,整个人一下子也向坐在地面还来不及的叶青压了过去。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一个女子,叶青也不想在雨夜的乱战中,被人压住之后,从而给其他黑衣人创出机会来,于是看着黑衣人向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刻,近乎于本能伸手想要推开那黑衣人。

而后手掌再一次结结实实的放在了,已经被他碰到两次的黑衣女子胸前,只不过是这一次由正面而攻,手掌在正面握住那女子的胸前时,故意用力抓了抓被他手掌覆盖住的弹性十足的柔软。

这一次并不像是前两次那般快速,所以女子被袭胸后,甚至还来不及咒骂叶青无耻,倒是在被人用力抓了一下后,本能的从嘴里发出了身体被侵犯的娇呼声。

叶青显然不会怜香惜玉,躺在地上一手撑住女子的胸前,眼看着女子手里的刀倒提,就要借势砍过自己的脖子时,无奈之下只得屈膝,顶向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小腹处,随着耳边再次传来一声娇呼,四目相撞后女子眼中的杀意,让叶青根本不及多想,手与膝一同用力,把女子从他身上甩向了一旁无法对自己进攻的黑衣人,从而才争取到时间,站了起来。

“什么人?”

不远处传来虞允文的声音,以及嘈杂的脚步声。

叶青不予理会,这一次站起身后,手里的野战刀依然被握左手,一个侧踢踢飞了右侧的黑衣人后,便大步向那女黑衣人追了过去。

女黑衣人三次被人侮辱,心中此时已是气愤难当,一身泥水的站起来后,甩开旁边黑衣人的搀扶,提刀也向叶青冲了过来。

手里的刀与叶青手中的野战刀撞在一起,不知道是女子心怀愤恨,还是极为阴狠,几乎在两把刀撞在一起的同时,一只脚便向叶青的裆部踢了过去。

雨夜之下,赵青原本挽起的秀发凌乱,踢向叶青的一脚非但没有踢中,反而是被人家一脚踹在了大腿上,使得她差点儿又是一个踉跄往前冲,好在旁边自己的弟弟一手扶住了她。

但如此一来,也给了叶青再次进攻的机会,不过这一次是放弃了那赵青,而是攻向扶起赵青,正好面对他的黑衣人,手里黑乎乎的野战刀,划出完美的弧线,被黑衣人躲过的同时,右手几乎是在左手刀力竭之时,恰到好处的跟上。

松开赵青的手臂,想要以此来阻挡叶青右手击向面门的拳头,已是不及。

“小心!”赵青稳住身形,手里的刀自下而上,想要阻止叶青右手的拳头,击中她弟弟的面门。

只是不等她的刀自下而上切向叶青用力砸向她弟弟面门的胳膊,自己的肩膀便被叶青左手带回的野战刀划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虎的面门被叶青一拳砸中,赵青的肩膀被野战刀划破,两声闷哼同时从姐弟两人的嘴里发出。

眼看着虞允文带着禁卒已经冲了过来,赵青被划破的肩膀露出白嫩的肌肤,提刀的手按着肩膀,娇斥道:“撤。”

喊完之后,包括其他黑衣人,就如同幽灵一样,在赵青扶着赵虎向后退去的同时,快速的向后退去。

“都头,坏了,咱们拜访的人家被黑衣人闯进去了。”泼李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的雨水跟血水混杂在一起说道。

叶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着虞允文与禁卒,在追击了一段黑衣人刺客后,已经率先往自己身旁走来,同样喘着粗气说道:“过去看看,虞大人,扶我一把。”

“受伤了?”虞允文一脸惊恐,急忙上前扶住叶青。

“好像是吧,背疼的厉害。”叶青脸色有些苍白,不得不扶着虞允文的肩膀,缓缓的弯下腰,来缓解背部那火辣辣的疼痛:“一直没有注意到,现在人一走,就感觉到了好像是受伤了。”

与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驱赶黑衣人的禁卒,眼睁睁的看着那仅剩下的七八条黑衣人影迅速的消失后,便快速的回到了巷子口的叶青身旁。

一把巨大的油纸伞撑在叶青的头顶,虞允文撕开叶青后背的衣服,只见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夹杂着北上残留的雨水,还在往外冒血。

“伤势不轻,刀创药。”虞允文凝重的说道。

心里头对于叶青则是越加的佩服,看着皮肉翻开、白骨隐约可见的伤口,他实在无法想象,在自己赶过来时,就是他们两人,已经把那些黑衣人逼的快要落下风了。

望着雨地里躺着的八九个气绝身亡的黑衣人,在一名禁卒拿着刀创药递给虞允文后,皱着眉头,神情凝重的虞允文才回过神,一边替叶青上药,一边冷声说道:“若不是我借走了这一百人,你也不会……。”

“一样……哦……。”叶青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在被虞允文撒了不明物后,伤口立刻变得更加疼痛,整个背部就像是针扎进肉里一样,不由得喊痛道:“你特么的轻点儿,这是你感谢我的方法啊。”

听到一直猫着腰的叶青还能骂人,虞允文上药的手一下子稳健了很多,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看来伤的还不重,好心替你上药,竟然还骂人。”

叶青感受着背上的疼痛,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有没有人跟过去?”

“有两个兄弟跟过去了。”泼李三两臂肩膀之上都有伤口,此刻也正赤裸着上身,在其他禁卒的搀扶下,终于喘匀了气息,回答着叶青的问话。

巷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在泼李三的吩咐下,前往刚才他与叶青拜访的那家小院的禁卒跑了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叶青,再看了看泼李三后说道:“里面的人不行了,被人刺中了要害。”

“看看去。”刚刚被包扎好背后的伤口,缓缓直起身的叶青,向虞允文点头致谢后,自己接过雨伞,便率先往巷子里头走去。

另外一边的禁卒,从没跑出几步就栽倒在雨水的马车里,抱出了刚才被泼李三放进去的两沓厚厚文书,按照叶青的吩咐,一半交给了虞允文,一半则是打算送回临安,交给王伦。

火把的照耀下,破烂的木门此刻已经完全破碎散落在地上,陶刀坐在刚才叶青坐的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平和的笑意,浑浊的双眼随着房间内叶青的走动,而转动着,满头凌乱的白发,此刻更显凌乱。

在叶青缓缓走到陶刀的跟前后,陶刀的视线则是一直紧紧盯着,叶青手里那把毫不反光的野战刀,努力试着张了好几次嘴后,才虚弱的说道:“老夫当年也有一把这样的刀,一点光亮都没有。老夫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拿着手里的陶刀,刺中敌人的胸膛,看着他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心里头就会升起快感。”

“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治?”叶青看了看身后,只有虞允文一人跟了进来,然后才回头问着陶刀。

“所以后来圣上,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便赐了我一个名字,陶刀。跟你这把差不多,但……但没有你的精致。”陶刀继续缓缓的说道,而后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叶青自己的伤,已经无法医治。

“那……他们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来的?”叶青再次问道。

陶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着叶青笑了笑,然后费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叶青身旁的虞允文,缓缓闭上眼睛说道:“替太上皇办差,不单要小心淮南东路官场上的人,还要小心太上皇,你两人好自为之吧,官场凶险胜于战场之上敌人手里的夺命兵器。”

“看来赵师雄是冲你而来啊,你刚刚提醒我,小心赵师雄的女儿跟儿子,然后我一出巷子就被人劫杀,但你也没有逃过一劫,是不是他们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他们是冲着证据来的,皇城司……何曾高调做事过?”陶刀再次努力的睁开眼,脸色惨白的如同叶青的脸色:“不必管我,走吧,会有人给我收尸的。”

“可有什么遗愿?”叶青望着陶刀,脸色有些苍白道。

陶刀嘴角竟然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枕头底下有你想要的,但……能不能说服李习之,我就不知道了,就要看你的本事儿了。”

“你这枕头底下是聚宝盆吗?怎么会藏那么多好东西。”叶青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虞允文,而后走到床头,手触及到那枕头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枕头乃是木头所制,里面是空的,自然就可以放下他想要放的东西了。

“死了。”

叶青刚刚拿出枕头下的包裹,就听见虞允文看着陶刀,突然说道。

“他的话你怎么想?”叶青拍了拍手里的包裹问道。

“你是指那句对吧?”

“嗯,就是那句话。”

“咱们该回去了,明天开始,就轻松不下来了。”虞允文静静的看着叶青,而后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看来你也不傻啊。”叶青跟在后面,调笑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青

回到驿所之后,虞允文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去,反而是亲自找来了大夫,给叶青重新包扎、缝合伤口,只是这个过程疼的叶青说不上是满地打滚,但依然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好在,有虞允文这个上过战场的名将在旁指挥,加上那大夫的手艺也确实说的过去,用了上好的刀创药之后,原本叶青以为,这一宿自己别想睡着了,恐怕得让这伤口折磨得死去活来。

但结果却是,重新包扎后的伤口,非但没有肿胀跟火辣的痛感,反而是有着一股清凉的感觉,让他在经过一场雨夜鏖战之后,趴在床上倒是睡了个踏实。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就犹如陶刀所言一样,叶青虽然还是住在驿所内,但却不在轻易露面,渐渐开始了神秘的低调,把所有的事情,以及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明面上的虞允文身上。

就如同叶青与虞允文,借着陶刀所言猜测的一样,赵师雄虽然每天还会出现,但依然还是从他的府里传出来了,其子女在雨夜莫名受伤小道消息。

虞允文没有问,赵师雄自然是也没有说,而且对于就像是消失在扬州城内的叶青,赵师雄也是连一个字都没有问起,就像是扬州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似的。

仿佛消失在扬州城的叶青,虽然赵师雄不曾问起,但这几天心里比谁都要更在意叶青的行踪。

虞允文并没有直接拿出所有的证据,反而是继续在扬州官场上处处结交,与留无言、李习之,甚至是彭器都曾单独见过面,甚至是每天晚上也都会赴每个人的邀约,也从来不提自己来扬州的差事儿,只是醉心于花天酒地之间。

扬州城内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任谁都知道,那一夜叶青被刺之后,整个扬州成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一直在酝酿着一场大的动静。

扬州知府赵师雄的府邸里,赵师雄面色阴沉的走到后院,叹息着看了看二楼敞开的窗户,这才背起双手,在丫鬟的带领下,缓缓的拾阶而上,往自己的闺女赵青的闺房走去。

人还未到房间,就听见女儿愤怒的声音,以及这几天一直摔杯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从房间内传出。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登徒子!上次小瞧了他,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到了扬州,还没有人能够让我赵青吃这么大的亏!”有些歇斯底里的嗓音,听的赵师雄是直皱眉头。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被自己骄纵惯了,加上他弟弟赵虎向来只听赵青的话,在扬州若是谁敢让赵青稍微不顺,甚至不用赵青吱声,赵虎就会立刻带人去给他姐出气。

赵师雄走到门口刚刚咳嗽了一声,就听到门内又传来了啪啦一声,茶杯再次碎裂的声音,在自己头顶的门内响起。

敲了敲门,而后赵师雄和声道:“青儿,是为父来看你了。”

“不见。找不到叶青的踪迹,我谁也不见!”门内的赵青,看了一眼房门,手里的刀瞬间握的更紧,恨不得叶青此刻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让自己把他碎尸万段。

“青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吧,父亲已经在扬州城内布满了耳目,只要他从驿所走出来,为父保证,你第一时间就能够得知他的行踪,如何?开门让为父进去吧。”赵师雄再次敲了敲门,摇头苦笑着说道。

拿这个闺女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何况,他还想着以自己的这个闺女,在关键时刻,能够跟皇室攀上一点儿亲戚关系,但要是自己这女儿一直这样的暴躁性子,自己恐怕就很难像工部尚书李道一般,跟皇室攀上关系了。

门内的赵青哼了一声,像是同意了赵师雄的请求,于是赵师雄这才推开门,一脸慈祥的走了进去。

看着坐在空无一物的桌前,撅着嘴还在生闷气的赵青,走到对面坐下后,叹口气说道:“这几日叶青从未出驿所一步,显然他的伤势比你还要……。”

“那又如何!他的伤又不是女儿所伤,而是在雨夜乱战中,被家里护卫所伤!要是我,我一定直接刺穿他的前胸后背,还疗伤,让他直接变成死尸!”赵青银牙紧咬,美丽的脸庞上布满了寒霜跟杀气。

“你就放心吧,为父心里有数,既然伤了我的宝贝女儿,我便绝不会让他再活着走出扬州城!扬州为父经营多年,难道还留不住一个刚刚上任不久的皇城司副统领?难道你对爹,连这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赵师雄望着赵青的肩膀,依然不放心的问道:“肩上的伤势如何了?还疼吗?”

赵青摇了摇头,双目放空,喃喃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虎子报仇,虎子的鼻子不能就这么断了!”

想起赵虎这几日无法见人,天天满脸被白布包裹着,赵师雄看见女儿的好心情,一下子也变得奇差无比,放在桌上的拳头,瞬间攥紧,心里跟他女儿赵青一样,恨不得立刻把叶青碎尸万段。

而在临安城内,赵乞儿手捧泼李三问话的信件,跟李恒招呼了一声,便匆匆往后宅院跑去。

看着门口的丫鬟,急忙笑着道:“小姐可在里面,烦请你把这封信交给小姐。”

看着丫鬟离开后,跟在赵乞儿身后的李横,有些莫名其妙道:“什么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都头知道白小姐被打一事儿了。”赵乞儿回头,给了李横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该第一时间告诉叶青,你就是不听,现在傻了吧?”李横无语的叹口气,而后走到旁边的廊亭内坐下道:“兰儿这几日一直在大瓦子打听,李立方的伤无大碍,但府里没有传出要报复的消息来,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儿一样,倒是在第二日,李立方的姐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又去了皇宫一次,这次并非是皇宫请她过去的,而是她主动去的皇宫。”

“这点儿小事儿,难不成李立方会想着告诉宫里的人?宫里会搭理这种小事儿吗?”赵乞儿皱着眉头,当初他本想第一时间告知叶青的,但奈何白纯一直拦着不让他说出去,说什么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何况那李立方也受伤了,此事儿就此作罢。

“对咱们来说,当然是小事儿,顶多算是打架斗殴,但叶青不一样啊,他是皇城司的副统领,李立方又是工部尚书之子,当今太子妃之弟,在他们那一层面,你觉得还是小事儿吗?宫里还会当成鸡毛蒜皮的事情对待吗?当然,不说是最好,最好只是单纯的进宫……。”

“他怎么知道的?”

白纯的声音,在赵乞儿跟李横身后响起,两人急忙站起身,看向白纯。

望着白纯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儿,赵乞儿心里不由的又是一阵内疚,虽然白纯脸上的肿胀已经彻底消失,但一想起自己没有看住那李立方,竟然让他打了白纯一巴掌时,特别是看着那张迅速肿胀起来的脸蛋儿,赵乞儿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那夜,在李立方被汤鹤溪带走时,赵乞儿真想偷偷带人,在僻静之处,一劳永逸的直接解决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但白纯就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非但叫住了自己,还找了个丫鬟看着自己。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真的没有告诉他,每次信件,都是小姐你亲自过目的。”赵乞儿两手一摊说道。

李横看着白纯的目光看向他,于是也急忙摆手道:“别问我,我也没有说,兰儿跟我说了,要是告诉叶青,怕会影响他在北地办差,想着还是等叶青回来了,再一起想办法。”

如同九天玄女下凡的白纯,亭亭玉立在银杏树下,蹙眉想了下说道:“这是叶青给你的信,让你把刘兰儿接到这里住下来,免得你当差了之后,她一个人在家……。”

“不用不用,她现在一个人也习惯了,何况她现在每天还会去三婶儿那里帮忙,要是住到这里……。”

“那你自己看吧。”白纯把信交给了李横,而后静静的望着二进院的走廊处,燕倾城跟她的丫鬟,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正向她这边望了过来。

李横跟赵乞儿接过白纯手里的信件,字迹一看就是叶青的亲笔,那破毛笔字虽然有长进,但比起人家白小姐,或者是刘兰儿的,都还是差了太多,等不得大雅之堂。

信中也确实如白纯所说,叶青想让刘兰儿住到自己家里来,家里这么多人,总比她一个人住要安全一些,最后还说了一句,是为了防止李横偷吃。

赵乞儿嘿嘿笑看着李横,而后看看走远了的白纯,回头又对着李横意有所指道:“要不你现在就把兰儿姑娘收了?等都头回来后,他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不然的话,等老刘头一回来,你可就惨了,到时候不拿出个百十来两银子,老刘头可舍不得把他的宝贝闺女嫁给你的。”

“为老不尊,我是那种人吗?叶青这是血口喷人!”李横把信揣进怀里,但反驳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坚决。

白纯微笑着走到燕倾城的跟前,幽儿则是率先向白纯行礼,而后便带着下人,拿着礼盒,跟着刚刚向燕倾城行礼后的锦瑟,往后院走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邀约

“倾城见过白姐姐。”燕倾城最终还是率先向白纯行礼。

两名天姿绝色的女子,给诺大的府邸凭添了一抹光彩,从中院走到主院的后花园坐下后,立刻有丫鬟给桌面摆上了各种水果、点心、茶水等物。

看着燕倾城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自己的脸颊,白纯笑着摇了摇头解慰道:“早就不碍事了,都多少天过去了。”

燕倾城默默的点点头,主动给白纯倒了杯茶水后,叹口气说道:“我昨日刚回来,今日才听我父亲说起的,所以便一早就让我过来看看白姐姐。不过白姐姐也不用担心,这事儿虽然传到宫里了,但……据说皇后不太喜欢那准太子妃,于是便把此事儿给压下来了。”

“我如今还怕什么?我只是担心给叶青带来麻烦,若是因为我而连累了他,我的罪孽就又加重了几分。”白纯看着燕倾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燕倾城一时无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纯,早在泗州的时候,那次自己生气,就听叶青说起过,白纯与他的兄长叶宏之间,不过是当初因汤鹤溪所逼,才不得已拿叶宏兄长来搪塞汤家的。

而后叶宏战死建康一役,白纯便一直认为,是她跟叶宏的定亲,害了叶宏战死疆场。

而今若是再次因为白纯,使得叶青也被牵连的话,想必白纯的心里,自然就是更苦了。

“对了,要不我给你讲讲北上的事情吧?”燕倾城双眼一亮,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安慰白纯,于是只好转移白纯的注意力说道。

白纯难得的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彩,而后默默的点点头,看着燕倾城的身后,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黑鸟,一会儿拍着翅膀飞上两下,一会儿在地上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

燕倾城顺着白纯的视线望向身后,只见一只可爱的小黑鸟,竟然不怕她的在脚下,扑棱着翅膀要飞上桌面,于是抬头看着眼眸中露出丝丝温柔的白纯问道。

“还没搬到这里来时,在旧宅子里捡了一颗鸟蛋,他就跟锦瑟忙活着给搭了个窝,不想就在他准备北上的时候,竟然还真被他孵出来了这小家伙。”白纯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伸出手指,小鸟便紧紧抓着她的手指,被她放在桌面上,

燕倾城双眼冒光,望着那一身黑色羽毛的小鸟,被白纯放到桌面上,就直直奔着那葡萄而去后,更是惊喜的说道:“这小家伙要吃葡萄呢,可有名字?”

“这……。”白纯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初叶青跟锦瑟两人,嘀咕了两句,根本没有征询自己的意见,就自作主张的给这小家伙取名叫叶小白,用了叶青与自己的两人的姓组成。

如今见到燕倾城问起,白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有些暧昧的名字告诉燕倾城了。

看着白纯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同样冰雪聪明的燕倾城,大致已经猜到,这只可爱的小鸟的名字,恐怕跟他们两人脱不了关系吧?

心里当下把这笔账记到了还远在扬州的某人身上后,便开始一边逗弄着那只不怕人的乌鸦,一边给白纯讲述着,她北上之时,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一些叶青的事情。

自然,为了报复白纯欲言又止的,没有告诉她那小鸟儿的名字,燕倾城大小姐,也会把一些当时与叶青的暧昧之事儿,轻描淡写、理所当然、不经意的告诉白纯。

在扬州城消失于众人视线快要十天的时候,叶青终于再次露面了,不过这一次也并非是他刻意要露面,而是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陪着虞允文,前往信王之子崇国公赵师淳的府邸。

被虞允文拉上马车后,虞允文还把自己的靠垫递给了叶青,让叶青能够靠的舒服一些:“垫上吧,两个靠垫一起,还软和一些,如今背上怎么样儿了?”

“偶尔能够侧躺着睡觉了,但要是平躺着睡觉,还是有点儿疼。”叶青也不客气,身体前倾,让虞允文把靠垫给垫到身后,往后舒服的靠下后问道:“这崇国公赵师淳,不会跟赵师雄有什么关系吧?”

“没关系,就是都姓赵,名字里有个师字而已,当初任他为淮南东路的知府跟安抚使,朝廷的另外一层意思,便是拿他当成皇室宗亲看待,明白了吧?”虞允文笑了笑,靠着坚硬的马车车厢板说道。

“皇家恩典,朝廷的意思就是你赵师雄名字都跟皇室接近,那么让你前去扬州治所,则是把你当自己人看待?”叶青看着高大且不失儒雅的虞允文问道。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后来,就像是为了弄假成真一样,信王长子崇国公便被任命为扬州防御使,挂名无实权,依然以赵师雄为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虞允文继续说道。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做实了赵师雄乃是皇室宗亲一样,虽然朝廷跟皇室不会承认也不会否认,但随着崇国公赵师淳到达扬州之后,这对赵师雄来说,也算是一种皇室认可他的荣耀。那今日何事儿?为何要咱们一同前往崇国公府?”

“所以我才拉你一同前往,就是拿不定崇国公的意思,请你给把把脉。对了,崇国公并非是不想在你我刚一进入扬州时,便设宴款待,只是朝廷律法所在,皇室不得随意、私自结交朝臣,这是崇国公得了朝廷的允许后,才在今日设宴的。”虞允文最后补充说道。

“这样啊,那这崇国公常年在扬州不成?”叶青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不早不晚选在这个时候,自己刚刚把武判悄悄调入扬州不久,怎么这崇国公就设宴了呢?

“当然不可能常年住在扬州,我大宋皇室宗亲南渡之后本就凋零,基本上都是住在临安,这任免就是一个头衔而已,岂能当真?”虞允文轻松的笑着说道。

叶青望着轻松的虞允文,突然伸手敲了敲马车车门,看着车辕上的泼李三,掀开门上的门帘望向里面时,叶青则是凝重的沉声说道:“集结皇城司所有人,潜伏于崇国公府邸就近,听号令行事。告诉武判,立刻前往城外观音山,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五河军进城,必要的话,可先斩不奏,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是,都头,这就去办,您自己小心。”泼李三重重的点点头下说道。

“你这是何意?”虞允文皱起了眉头,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我怕赵师雄了,若是赵师淳今日设宴乃是鸿门宴,或者是身上带着什么密旨的话,咱们不做准备不行啊,我的伤快好了,赵师雄儿子跟女儿的伤比我要轻,显然也好的差不多了。”

“你担心他们今日会在国公府发难?”虞允文一惊,差点儿坐起来。

“我要是告诉你,昨天夜里,扬州城偷偷整装进了两千五河军的人,你觉得会怎样儿?”叶青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冷,而后继续说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当缩头乌龟,就是想给人造成一种,被人刺杀怕了的假象,如此一来,皇城司隐蔽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也不至于被赵师雄发现皇城司在扬州潜伏了近千人。”

“而今我跟李习之、留无言等人都见了面,也都暂时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戒心,对于安抚使、知府、知州三个空缺,暂时不去争抢,达成了先行一致让赵师雄被罢免后再议的协议,这么说来,赵师雄一直都知道我每天在干什么,跟何人会面了?”虞允文梳理着自己这一条线说道。

而后突然抬头看着叶青,语气不善的道:“你小子自从那夜被刺之后,就把自己彻底隐匿在了暗处,而后明面上让我去吸引赵师雄的注意力……。”

“废话,我受伤了,行动不便,赵师雄难道还会怀疑我还能活蹦乱跳,到处招摇不成?自然是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

“这样一来你就有机会偷偷摸摸的干你皇城司的事情,而后把那些证据提炼一番再次交给我,本来有意安抚使的李习之,也不得不放下成见,暂时跟我合作,想着先扳倒赵师雄?”虞允文感觉自己被叶青利用了,脸色极为难看的说道。

“但我怕的是,若是我们今日跟赵师雄刀兵相见,李习之会不会来个黄雀在后,所以李习之我们还得防着,不然的话,到时候你安抚使的位置不一定能够坐上,虽然你只是一个最佳的过渡安抚使人选。”叶青一手敲着窗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一时半会儿很难理清楚。

但他相信,李习之也绝不会就此罢手,自己刚刚到达泗州时,李习之便在泗州,自己前脚刚一离开泗州,李习之也跟着到了扬州。

而且更为蹊跷的是,罗世传被自己永久的留在了泗州,按理说与罗世传结伴而来的李元,应该在找不到罗世传的时候报官才是,但泗州官场之上,却没有李元报官的文书。

而且李元、李习之,夏人李吉,在武判看来,他们之间绝对有着紧密的联系,再结合着从陶刀那如同聚宝盆的枕头底下,拿回的文书分析来看,李习之身为市舶司蒲家跟史家的人,但暗地里却背着他们,没少自己捞银子。

而他捞银子的法子,就是从夏人李吉那里进,而后经李元的手里出,一进一出,就相当于洗钱一样,把原本要上交给史家或者是市舶司蒲家的一部分利润,便洗到了他自己的口袋里。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改名儿

“那现在该怎么办?若是李习之真如你猜想那般,我们也得早作准备才行。”虞允文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高大府门口,人来人往一派和气、热闹的场面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决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自己努力做好自己应有的准备就足够。”叶青摸了摸腿上的野战刀说道。

最近一直会回想陶刀临死前的那句话,他当初也有一把如此不反光的刀,可惜,自己没有在他死的时候告诉他真相,自己的刀并非是陶土所烧。

随着虞允文一同走下马车,立刻便有扬州大小官吏过来迎接,与当初刚一到扬州时不同,这一次好多人不单会跟虞允文打招呼,同样也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哪怕是不认识的,没见过面的,也要跟自己拱手行礼,问上一句高姓大名。

“看眼前这么喜庆场面,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崇国公娶媳妇不成?”叶青看着人来来往热闹的场面,感觉整个扬州城好像都跟着变得喜庆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赵师雄有一女,一直想要跟皇家攀亲,也说不准赵师雄今日会把他女儿带过来,跟崇国公认识一下。”虞允文低声对叶青说了一句。

而后两人便看见扬州通判彭器,一脸喜庆的笑容,快步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四周俱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是通判彭器想要快一些过来,但人头攒动的门口,每个人看见彭器之后,都会立刻停下与旁边他人的攀谈,跟彭器行礼问候。

“两位大人快请,崇国公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彭器走到叶青跟虞允文跟前,三人彼此行礼后,彭器笑容满面的说道。

“其他人都来了吗?”叶青跟着彭器往府里走去,旁边的众人莫不是像他与虞允文投来诧异的目光。

一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另外一个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两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够劳驾扬州通判亲自在门口,替崇国公迎客。

虞允文早有准备,走到门口大红布铺就的桌子跟前,提笔便写下了自己跟叶青的名字,而后身后的两名大理寺吏员,立刻把手里的两个,分别代表叶青跟他虞允文的礼盒,放在了门房的旁边,而后由门房检捡后,写成礼单交给崇国公亲自过目。

“有心了啊,看来准备的也很充分嘛。”叶青低头跟虞允文说道。

两人俱是身形高大,走进府里之后,自然是如同鹤立鸡群,一下子便吸引起了其他人的目光,不少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与他人的攀谈,侧目望着被彭器亲自迎进府里的两人。

但不论是虞允文还是叶青,并不是扬州官场的人,所以即便是其他旁人如何寻思,也无法猜到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前庭院布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随着彭器绕过前院,走进二进院的时候,人数骤然少了很多,也不像前院那般闹哄哄的感觉,缕缕琴声与婀娜多姿的女子,则是在庭院的一角慢歌曼舞,给整个庭院里添加了一份别样的精致跟优雅。

刚刚随着彭器走了进去,就看见前方一个年纪与叶青相仿的锦衣年轻人,跟旁边几人低语了几句后,便站起来往叶青跟虞允文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随着旁边跟他一同迎接的一个中年人向他低语着,年轻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走到叶青跟虞允文跟前后,不等叶青跟虞允文行礼,先开口道:“赵师淳见过大理寺少卿虞大人,见过叶副统领。”

叶青心中一愣,想不到赵师淳竟然如此年轻,但转念一想,崇国公的父亲信王赵璩,跟当今圣上岁数差不多,同样是太上皇赵构的养子。

只不过是当年赵构在赐给了赵璩与赵昚,各十个宫中美人后,半个月的时间内,信王是把那十个美人儿都给祸害了,而当今圣上则是一个也没有动,最终赵构因为此事儿,才选择了赵昚为太子。

而赵璩虽然没有能够成为太子,但也算是当成了赵构的第二个养子,最终被赐封为了信王,如今也居在临安城。

“末将叶青见过崇国公。”叶青在虞允文行礼后,跟着见礼道。

“前些时日就已经听说叶统领了,只是在临安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却在扬州碰面了。刚才留知州还跟我打赌,说今日怕是叶统领不会来了,不想叶统领却是给了本国公一个惊喜啊。”赵师淳说话极为老道稳重,行为举止就像是一个中年人似的。

叶青刚要说话,就看见旁边一个下人模样的走了过来,而后把一份礼单递给了赵师淳。

赵师淳拿到礼单先是一愣,而后笑容满面道:“两位真是有心了,本国公匆忙邀约,竟然还让两位备下了重礼,我就在此多谢二位了。”

刚才还想客套的话语,叶青只得吞回去,而后跟着虞允文又是客套了句:应该的。

跟在赵师淳的身后,时不时打量着白墙灰瓦的庭院里的精美景色,踏入诺大的房间内,脚下的地毯绵厚的就如同踩在云端,甚至是第一脚踩下去,便给人一种踩空了似的感觉。

能够进入正厅者不多,而其中自然是就属叶青年纪最小,刚刚跟虞允文在赵师淳的示意下坐下后,立刻就有丫鬟摆上了新鲜的果蔬与新茶。

留无言与虞允文见过面,但与叶青,除了虞允文刚到扬州时,有过一面之后,两人便再无见过面,今日在崇国公府再相见,两人也不过是微微的点头示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望着房间内为数不多的几人,叶青看着赵师淳与虞允文、留无言二人寒暄,但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知道这一次赵师淳安排这么大场面的宴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叶青琢磨着今日着酒宴,以及赵师雄跟李习之为何还没有来时,就看见赵师淳,在下人禀报了一声后,立刻欣喜的站起身来道:“想不到李习之大人跟知府赵师雄大人竟然相约而来,不如三位跟本国公一同迎接如何?”

叶青如今只能算是喽啰,压根儿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所以看着虞允文跟留无言点头后,便也点点头,跟着走出了正厅。

刚一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前面一群人闹哄哄的簇拥着赵师雄跟李习之二人,向崇国公这边走了过来。

“扬州知府兼安抚使赵师雄、扬州提刑使兼市舶司使李习之,见过崇国公。”两人大步向前,撇开身后的几人,急忙走到崇国公跟前行礼道。

与见到叶青跟虞允文时不同,这一次崇国公把他国公的身份显然拿捏的更好,在看到两人行礼后,这才含笑道:“师淳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请。”

看着几人在寒暄,只能跟在一旁默默观看的叶青,小声在虞允文耳边说道:“看见赵师雄身后了吗,我的仇人也跟着过来了,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啊,最起码跟国公府的喜庆比起来,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你背上的上我觉得好的挺快的,但看着那赵虎,好像鼻梁好的更快。”虞允文难得开玩笑的低声对叶青说道。

“赵青长得确实漂亮,但实话实说,这女人要不得,属于胸大无脑的那种,而且心狠手辣,一会儿你可要小心了。”叶青打量着赵青的同时,看见赵青那幽幽的美眸,也同时向他望了过来。

淡淡的杀气,以及胸前渐渐急促的起伏,便能够看出,赵青看见叶青之后,就如同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说辞一样,此刻就恨不得把叶青千刀万剐了。

随着赵师雄向崇国公介绍起赵青跟赵虎,赵青那仿佛带着杀气的眼神,才变得柔和了起来,一下子变得温柔贤淑的,向崇国公行礼问候。

崇国公看着赵青的模样儿,显然也没有想到,赵师雄那憨厚、质朴如同老农似的形象,竟然能够生出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来。

随着众人寒暄结束,跟随着崇国公往正厅里走去时,落在最后的面的虞允文对叶青小声道:“看着不像啊,你怎么知道她心狠手辣的?”

“就这短短几天的功夫,赵师雄府里,最起码有三个丫鬟,四个下人的尸体从府里偷偷扔到了扬州城外,而且,这七个人都是那赵青干的,你还觉得她是一个美人儿吗?”叶青冷笑着低声道。

“此事当真?”虞允文愣了一下,转头就要看向那漂亮英气的赵青。

“你真当我是躲了十来天,还是觉得皇城司真没人了?”叶青一步跨进正厅,不想旁边的赵青,同样是一步跨进,两人瞬间在门口站住,缓缓的扭头望向彼此。

“你就是叶青?”赵青静静地看着叶青问道。

“我家有个丫鬟叫锦瑟,没姓,我说给她起个姓,但是白纯不干,觉得锦瑟就挺好听的。今天看见你,我觉得给你改个姓是不可能了,要不我给你改个名儿?”叶青被身后的虞允文捅了一下,边往里面,边对旁边脸色冰冷的赵青说道。

“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赵青并没有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是跟着叶青竟然站在了同一边,打量着华丽的正厅冷冷道。

对于叶青把她比作他家的丫鬟,赵青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或者说,相比较于叶青三番两次的袭胸,跟伤了自己,改姓起名并不能引得她生气。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莫须有

“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然后狠狠的踩在脚底下!”赵青看着叶青的视线,似有似无的一直在自己胸前打转,冰冷着神色咬牙道。

“你知道什么样儿的女人最招人烦了吗?”叶青低头,把视线从赵青那起伏波动很大的胸前,移向了自己的脚尖,淡淡的说道。

此刻赵师雄、李习之、留无言、彭器、虞允文等人正在寒暄,就如同虞允文刚来扬州时的接风酒宴一样,叶青还是不受官场的待见。

即便是崇国公好几次把目光移向了叶青身上,希望身边的几人能够邀请叶青一同寒暄,但跟前的几人,看着崇国公赵师淳的举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把叶青喊过来。

虞允文知道叶青不愿意跟他们交谈,就像那天雨夜,陶刀所言的一样,皇城司就该有皇城司的低调、神秘的样子,若是继续出现在人前,早晚还要被人刺杀。

所以虞允文即便是知道崇国公的意思了,他也会装作没有看懂,呵呵的跟其他人一样,心照不宣的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奉承话语。

“招人烦?应该是怕我才对吧?”赵青冷哼一声道。

有一种女人,即便是长得再漂亮,那那种刻意造作的高贵跟不可侵犯,让男人看了却是极为反感。

赵青无疑就是这种女人,人确实长得漂亮,但身上那股矫揉造作、盛气凌人的感觉,让叶青打心里厌烦这个女人,而且这几日,暗中观察出这女人的所作所为后,叶青对于陶刀所言的,此女心狠手辣的总结,则是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称之为杀人不眨眼简直是毫不为过,就像那日只是一个丫鬟给她端错了茶,在赔罪时不经意碰到她受伤的肩膀时,赵青竟然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刺死了那丫鬟。

而且整个过程中,赵青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让人想揍她的盛气凌人与不可一世的样子。

“怕你?谈不上吧?若要不是人多势众,那天恐怕有些人全身而退都难啊,对了,肩膀上的伤好了吗?会不会留下疤痕?啧啧……到时候得多难看啊,那么丑陋的疤痕,要是在床上与自己的夫君亲热的话,当你夫君看到那丑陋的疤痕,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你有兴趣,反正要是我,恐怕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叶青的视线再次从那美丽的眸子处,转移到赵青的肩膀,而后又再一次落在了那波澜起伏的胸前。

“无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动怒?要是我真的如此沉不住气,早就派人抄了那驿所了,还会让你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驿所都不敢出来!”赵青不惊讶叶青知道那夜就是她刺杀的他,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叶青知道自己就是那夜刺杀他的凶手。

叶青刚刚要说话,只见那边崇国公在看赵师雄、李习之等人礼单的时候,突然迈步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看似和蔼,但就是擦肩而过的虞允文,都能够感受到,赵师雄那憨厚、质朴的脸上,和蔼的笑容里藏着的极为浓厚的杀气。

“叶兄弟,听说前几日你不小心遇刺了?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做了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赵师雄个子不算很高,还有些胖,但即便是如此,站在叶青跟前的时候,还是给人一种如山岳一般的感觉。

“赵知府这么爱说笑?不过在下一向做的倒还真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要不然怎么会引来比我还无耻、卑鄙、下流、恶心、不要脸的刺客来刺杀呢。”叶青轻松的站在赵师雄的跟前,对于赵师雄身上那股一方枭雄的霸气,不为所动道。

旁边的赵青看着叶青指桑骂槐,刚刚想要说话,便被赵师雄伸手制止了,丝毫不动怒的含笑道:“年轻人好口才,伶牙俐齿的,难得,就怕以后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最近几日不见你,还以为你被刺客给杀了,如今看到你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很是欣慰啊。”

“放心,你岁数比我大,说到死的话,你肯定死在我前头,要不咱们走着瞧?”

“有备而来?”

“彼此彼此。”叶青望着瞳孔收缩的赵师雄,呵呵笑道,一根中指然后缓缓的向旁边,怒气冲冲的赵青竖了过去。

但好像还不够,看着另外一边,刚刚被崇国公、李习之等人夸赞了半天的赵虎,神色不善的走过来时,叶青另外一只手的中指,也缓缓对着赵虎竖了起来。

“赵知府,犬子这鼻梁看来还是有点儿歪啊,也不知道是那一拳打偏了,还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他的鼻子才是歪的?”叶青毫不客气,今日既然就要撕破脸皮,刀兵相见,那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人有时候能不能虚伪还是不要虚伪的好,免得跟敌人虚伪了,让旁人也认为你是一个虚伪的人。

何况,赵虎、赵青要自己命在前,自己这个时候还跟他客气,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如果不出所料,这崇国公府邸的外围,恐怕已经被赵师雄昨夜里秘密调往城里的两千兵卒,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虽然他不清楚,赵师雄到底会以何种名义发难,但今日在坐的的各位,包括这国公府的主人崇国公,恐怕都难逃赵师雄的包围。

李习之有意无意之间,会望向被赵师雄子女连同赵师雄围在一起的叶青一眼,虞允文同样是会时不时的,关切的看着叶青这个方向。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虞允文对叶青竟然生出了一股相见恨晚的感觉,虽然说,有时候叶青的一些观念有些惊世骇俗,但在抗金、夏的立场上,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十足的主战派。

但这家伙也是一条狡猾的狐狸,对于宋、金、夏之间的关系,却有着一些极为鲜见的认知跟高度。

这段时日他也常听叶青跟他念叨:在叶青认知中,宋、金、夏就如同汉末年三国鼎立类似,大宋虽以正统自居,但金国跟夏国,如今在努力的学习大宋之后,也同样以华夏正统自居。

这个时候的抗金还是抗夏,显然对于南宋朝廷来说,兵卒的积极性显然就差了一些,若是让他们守住半壁江山还行,但你若要强行收复北地,呵呵,不单朝廷没有做好准备,恐怕就是连大宋的兵卒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会认为你这个主将疯了。

虞允文一开始还以为,因为岳元帅的前车之鉴,所以才让叶青有这番认知,才让他这个主战派不得不隐忍不发,但这些时日的接触,虞允文才发现,叶青的悲观并不是建立岳元帅的前车之鉴上,而是建立在朝堂,甚至是大宋以文治国的基调上。

在叶青看来,除非是大宋国能够出现一个铁血宰相,比如今的主战左相王淮,更有魄力与决断力,更有威望跟霸气的左相,或许大宋朝才有可能收复一些失地。

而且,这位左相,还要有强大的心理承受力,能够承受朝堂之上对他的千夫所指才行。

问起为何朝堂要对这位左相千夫所指,甚至连民间也不会对他有好感的原因时,叶青只是笑了笑,不负责任的说道:“我这就是纸上谈兵而已,都是瞎猜的,你怎么能当真呢。”

崇国公赵师淳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赵师雄给他的礼单,显然是要比别人的礼单复杂了很多。

这里面不单有今日拜访他的礼物,同样还有一封书函,书函的内容也很简单,赵师雄认为今日虞允文、叶青二人,有刺杀他崇国公之意图,所以希望崇国公能够揭露他们与金人勾结的真面目。

至于为何如此信誓旦旦的认为叶青跟虞允文勾结金人,赵师雄在书函里自问自答道:“叶青刚从泗州回来,而在前往泗州经扬州的途中,叶青与金国刑部尚书蒲卢浑同乘一条船,在到了泗州之后,两人还曾经密会过几次,此事儿泗州知州可以作证。”

“逞口舌之利的狂徒罢了,若是那夜,不是虞允文及时赶来,你早就是老子的刀下魂了。”赵虎见叶青拿他的鼻子打趣,当下向前一步,怒哼一声道。

“赵知府,今日如此硬气,是想好了以什么名义给我安插罪名了吗?还是说要效仿你曾经跟随过的秦桧,也给我来个莫须有……。”

叶青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盛气凌人、一脸高傲的赵青则是冷哼一声:“你也配跟岳飞相提并论?杀你还需要莫须有?”

“那我就纳闷了,你爹在我初到扬州时,看见我跟孙子似的,今日却突然间硬气起来了,那么你爹打算以什么罪名,收拾我跟虞允文啊?”叶青也不生气,视线继续在赵青的胸脯上打转,而那夜连续三次袭胸的手掌,再次在赵青面前比划起了中指。

不懂什么意思的赵青,显然也知道叶青对着自己比划手指,绝不是示好,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是冷笑一声哼道:“这只狗爪子,我早晚会砍下来喂狗的。”

“小子,好自为之吧。”赵师雄阴狠的目光,看了一眼叶青当着他的面,再次向他那宝贝闺女伸出的手指,冷笑一声后,回头对崇国公说道:“崇国公,下官的信函想必您已经看了,叶青、虞允文里通外敌、在泗州勾结金人刑部尚书蒲卢浑等事儿,还希望崇国公能够秉公向朝廷禀奏……。”

“赵知府可有证据?在下从临安而来,不知道何时曾经勾结过金人?”虞允文不等赵师雄说完,便打断质问道。

“当年若不是你勾结金人,金人又岂会主动退出扬州?你以为你瞒得过朝廷,也能瞒的过我吗?这些年我在扬州任知府,兼安抚使,经过多方打探,早已经掌握你勾结金人的罪证。”赵师雄沉声对虞允文说道。

“此事儿赵知府可有真凭实据?”崇国公赵师淳叹息一声,拿着那份礼单兼书函问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合谋

李习之目光炯炯、神态从容,当听到赵师淳问起赵师雄有无证据时,突然间笑了下,而后看了一眼赵师雄后说道:“当初叶统领奉旨前往泗州,一路上沿水北上,确实与金国刑部侍郎蒲卢浑结伴通行,若是崇国公不信,或许可以问问我带过来的证人,当初他便在船上,想必可以作证叶统领是否与金人勾结。”

虞允文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还真被叶青说对了,关键时刻还真是站到了赵师雄的另一边。

自己原本还以为跟李习之达成了某种默契,不想今日一上来就开始污蔑叶青。

而李习之之所以背弃了跟虞允文的默契,完全是因为他在昨夜,也发现了赵师雄秘密调往扬州城的兵卒,所以这让他今日在来崇国公府的路上时,不得不与刻意等他的赵师雄,在路上同行谈判,而后妥协。

在李习之看来,赵师雄做了十足的准备,整整两千人的部队放在扬州城,虞允文跟叶青完全没有一丝的胜率,何况叶青也从来没有答应自己,不插手虞允文一事儿。

这段时间来,叶青更是与虞允文来往密切,整整一百个皇城司禁卒,完全交给了虞允文派遣。足以说明,叶青根本就没有想过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

如此形势下,李习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需要跟处在弱势的虞允文、叶青站在同一立场上来对付赵师雄。

何况赵师雄乃是朝廷想要罢免之人,即便是今日没有被叶青跟虞允文罢免,说不准明日朝廷便会派遣其他人来罢免赵师雄。

总之,赵师雄还想要像从前那般,在淮南东路、在扬州只手遮天是不可能了。

既然朝廷下了决心,断然不会因为叶青跟虞允文在扬州的折戟,而放弃对淮南东路的控制。

所以自己为了安抚使一职,又何必在此时不利于自己的形势下,迎难而上呢?

自己为了安抚使一职,已经隐忍了好几年,难道还在乎再多忍耐一段时间吗?况且,安抚使一职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这个时候想要跟赵师雄斗,无疑于是自寻死路。

“李大人所言的证人可是李元?”虞允文看了一眼脸色平静的叶青,一点儿被人栽赃嫁祸的反应都没有,好像李习之此刻指证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虞大人高见,看来虞大人也知道叶统领勾结金人一事儿了?那么是不是今日……。”李习之点点头,承认所带的证人便是李元。

可虞允文不等他说完,冷笑一声后说道:“但据我所知,当初与金国刑部侍郎同行的乃是李元,跟临安城另外一名商贾罗世传,罗世传与金人勾结,一同渡淮河北上,后行踪不明,泗州知州沈法接连在泗州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人影儿,而李元此人,我并没有听说过跟叶统领有何瓜葛,倒是听说在泗州之时,与李大人走的很近,好像还有一个夏人臣子李吉,不会是你们三人之间有所密谋,今日却栽赃给了叶统领吧?”

对于虞允文的反驳,李习之并没有生气,神态一直平静,甚至是好脾气的笑了下承认道:“在泗州之时,在下确实与李元见过几面,但并不是跟他有什么勾结,接近他只是为了从此人嘴里得知,叶统领跟金人蒲卢浑勾结的证据而已。”

李习之说完后,看着静静坐在椅子上的赵师淳,而后突然对扬州知州留无言说道:“留大人,想必您应该清楚,叶统领到达扬州之时,在下已经在泗州了,自然,就不会认识那证人李元了,而叶统领到了泗州之后,都做了一些什么,好像就不用我说了吧?”

一直没有插话的叶青,看着李习之终于把目光对向了自己,刚要说话时,就听到赵师雄率先向崇国公行礼。

而后沉声说道:“崇国公,下官自昨天听到李习之大人的禀报后,便已经秘密命令五河军两千人进了扬州,目的就是替朝廷拿下与金人勾结的虞允文跟叶青,到时候还希望崇国公能够如实禀奏给圣上。”

“什么?你……你竟然调了两千五河军进了扬州城?”崇国公赵师淳手一抖,神态终于不再像是一个气度沉稳的中年人,有些震惊的看着赵师雄问道。

“不错,下官本想昨日先行告诉崇国公,但下官怕一旦告诉崇国公后,若是消息走漏风声,恐怕会给予此二人可趁之机,所以就向崇国公您隐瞒了此事儿,想着今日拿下叶青与虞允文二人后,再向崇国公请罪。”赵师雄憨厚、质朴的脸上,写满了忠肝义胆。

“叶青,你如今还有何话说?若是觉得我与赵知府冤枉了你,你大可以当着崇国公的面,为自己辩个清白。”李习之胜卷在握般,看着叶青自信道。

“二位所言好像都在指证我叶青一人,却不知道为何要捎带上虞大人呢?你们说我勾结金人,又有人证、物证的,我倒是没有意见,但你们指证虞大人,可有什么证据?”叶青看了一眼李习之,而后掠过赵师雄,走到神情有些茫然崇国公跟前,掏出了那块儿当初赵构给他的墨玉佩。

“这是……?”崇国公一惊,看到上面的瘦金体靖康二字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块玉佩是谁的了,更知道叶青显然不可能勾结金人了。

“唉……。”叶青把玉佩递给崇国公检视,而后摇头无奈道:“本以为太上皇赐的圣物,能够镇住奸佞之臣呢,现在看来,即便是他们认识,恐怕也不会承认自己认识了,甚至很有可能说是假冒的了,必定,圣物再真,也没有两千五河军在扬州城,能够让人觉得害怕啊,对不对李习之?”

“太上皇若是赐你圣物,怕是你早就拿出来了,还会等到今日?”李习之不屑的反驳了一句,言外之意自然是指明了叶青手里的墨玉佩乃是假的。

不过心里头却是颇为震惊,若真的是圣物,那么自己跟赵师雄合谋,恐怕就算是今日栽赃嫁祸叶青、虞允文二人成功了,之后自己的安抚使一职,恐怕也就变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吧?

“但这确实是太上皇之圣物。”崇国公恭敬的拿着墨玉佩,而后谨慎的交给叶青说道。

“虞允文与你勾结一起,说他与金人勾结,又有何不妥?除非他现在能够辨明是非,不再跟你……。”赵师雄默默的注视着叶青手里的墨玉佩,沉声说道。

叶青没理会赵师雄的话语,而是回头看了看门外,泼李三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后,叶青看着李习之跟赵师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两位大人,你们既然手里有证人证明我勾结金人,但我手里还有证人,证明你二位大人,一位勾结金人,一位通过夏人中饱私囊呢。对了,赵知府应该好久没有沈法的消息了吧?李大人恐怕从回到扬州后,也没有了夏人李吉的消息了吧?正好,我看见那两人了,要不咱们一同把证人带上来?”叶青露出一口白牙,看着众人笑道。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敢私自拘押朝廷重臣?就不怕我大宋律法吗!”赵师雄心里一慌,沈法确实好久没有跟自己通信了,本以为是跟蒲卢浑有什么大事儿,现在看来,很像是被叶青跟拘禁了。

“大宋律法?大理寺少卿就在此,他都没有说话,你说我犯法?何况,皇城司办差还用看律法行事儿吗?真当皇城司还是以往的皇城司?”叶青背手,看着赵师雄不屑的说道。

“来人,拿下皇城司副统领叶青,交给崇国公审理!”赵师雄毫无征兆的走到正厅门口,看着庭院里不多的人影,大声说道。

“赵知府你……。”崇国公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不到赵师雄真是有备而来,竟然真的调集了两千人在扬州城。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故弄玄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若有硬闯崇国公府邸者,杀无赦!”叶青走到正厅门口,与赵师雄并肩而立,对着庭院淡淡的说道。

而后,同样是一阵阵的传话声,由近及远的向崇国公府外传去。

“就凭你那区区一百皇城司的禁卒,也想拦住我那两千人五河军?”赵师雄眉头紧皱,转身看着叶青冷声道。

“很有可能一百人变成一千人的。所有人听着,立刻站到墙角,若有人敢随意乱走,杀无赦!敢反抗者,杀无赦!”叶青再次对着庭院出声道。

“就算是一千人又如何?”赵师雄回身看了看神情开始有些慌张的崇国公,顿了下后狠声道:“即便是你叶青有一千禁卒,即便是你能挡得住府外的两千五河军,你又如何能够挡得住驻扎在城外观音山的八千五河军!”

“赵知府,你私自调兵遣将,这是违背我大宋律法的,何况,你现在也没有拿出十足的证据,证明叶统领……而且叶统领手中还有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圣物在手,你怎可如此行事?”崇国公赵师淳看着不高的赵师雄,此刻却觉得他那背影,好像并不比叶青矮上多少。

“崇国公,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手里所谓的圣物并非是真的,而是假的,你说呢,李大人?”赵师雄一双原本该是透着质朴的眼神,此刻却是凶光毕露。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杀赵虎

李习之听到赵师雄的问话,心就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似的,他太了解赵师雄了,这家伙别看外表质朴、憨厚,但绝对是一个果断干脆、心狠手辣之人。

看如今这意思,要是崇国公再继续向着赵师雄,恐怕赵师雄连崇国公也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李习之不由的望向了叶青,心道:没错,若是崇国公出了岔子,到时候完全可以安在叶青的身上,反正到时候叶青、虞允文已死,即便是朝廷怀疑,又能如何!

“不错,赵知府说的极是,在下开春的时候前往临安,有幸见过太上皇的圣物,好像……好像比这个大了一些。”李习之向崇国公行礼,而后说道。

“你……李大人,说话可要三思,是真是假,难道本国公还能看出不成?”崇国公赵师淳,此时的样子跟他的年龄看起来就相符多了,不像刚才叶青刚一见面时,给人那种稳重、成熟的姿态了。

而就在正厅里还在讨论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突然之间传来厚重的脚步声,以及闹哄哄的喊杀声,只见一位身着铠甲的军士,神色惊慌的跑了进来。

看了看厅门口的赵师雄跟叶青,神情之间显得有些犹豫,显然是不知道该如何禀奏。

直到赵师雄沉声命令其直说后,那武官才急忙说道:“禀安抚使大人,咱们的人被一群自称皇城司的人,拦在了旁边的巷子里,无法前行。”

“多少人?”

“人……人数不少,少说也有好几百人。”那武官急忙回答道。

叶青看着赵师雄更加阴沉的脸,再次露出一口白牙,不远处赵师雄的子女,赵青与赵虎,此刻也正对他怒目而视。

“有句话说的好,坏人死于话多。赵师雄你要是一进门就摊牌,或许我还不敢硬抗,但现在,我可真就不怕你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昨夜里不光李习之发现了你的两千人进了扬州城,我也察觉到了。而且,我还知道三日前,你就把五河军的近万人,秘密驻扎在了城外的观音山。对不对,李大人?”叶青回头,看着脸色这个时候,才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的李习之问道。

“那又如何,就算是你知道我在观音山驻扎了一万人,即便是你挡住了巷子里的两千人,难道你还能挡得住观音山的八千人冲进城?”赵师雄无比霸气的指了指左则,崇国公府外的巷子,冷笑着继续道:“李大人,如今想必您也明白,叶青、虞允文勾结金人乃是事实,而且还挟持崇国公……。”

“崇国公小心!”叶青突然扭头说道。

但只见赵虎一个箭步,就像那站在椅子跟前的崇国公冲了过去,虞允文原本离崇国公最近,但李习之在赵虎动之前,先一步站在了虞允文保护崇国公的路线。

所以,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虎,一个箭步就像崇国公冲了过去,一把匕首被他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在抓住崇国公的肩膀后,作势就要往脖子处放去。

“放肆!”叶青怒哼一声,刚想要动作,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赵青,同样是手拿匕首向他冲了过来。

赵青娇躯一闪,手里的匕首毫不留情的直指叶青的眼睛刺了过来,叶青微微侧身背向赵师雄,躲过赵青来势汹汹的一刺,另外一只手往上,刚要向赵青的肩膀击去,突然就感到背后一痛。

刚刚伤好快要愈合的背伤处,被人重重一击,整个人立刻往正厅一侧冲了过去。

叶青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借着背后被人重重的,也不知道是拳击在了后背,还是刀刺在后背的冲力,就在赵虎拉住崇国公的肩膀,匕首刚刚架到崇国公的肩膀上时,一拳打在了赵虎握着匕首的肩膀上。

匕首顺势从赵虎的手里脱落,被身形踉跄的崇国公一带,待赵虎真正侧身,面对向叶青时,又只见硕大的拳头再次如同那天雨夜里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砰”的一声,这一拳实打实的完全击在了赵虎的面门。

随着赵虎吃痛惨叫出声,虞允文一把推开挡在跟前的李习之,而后快速伸手扶住踉跄着脚步,被赵虎撞向跟前的崇国公赵师淳。

叶青狞笑一声,看着鼻子塌了大半,一脸狠戾的赵虎,毫不客气的再次冲向前,不比于那天雨夜,对方人数太多,让叶青自顾不暇的局面。

这一次叶青根本不给赵虎任何喘息的机会,即便是耳旁响起了偷袭他的赵师雄让赵青过来帮忙的声音,叶青也完全不理会。

少了兵器在手的赵虎,紧攥着拳头刚一对冲到叶青跟前,就感觉鼻涕眼泪横流的眼前一花,而后小腹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还不等他痛的弯下的腰直起来,就感觉脖子被一只胳膊夹在了中间,直挺挺的把他的腰身拔了起来。

“放了他!”赵青接过赵师雄扔过来的长剑,看着一条手臂勒在赵虎脖子上,人站在赵虎身后的叶青娇痴道。

正厅里的留无言、彭器、李习之,包括还未来得及尖叫的丫鬟等下人,被眼前几乎是转瞬间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刚刚还不过是暗流涌动的正厅内,一下子便变成了这番乱哄哄的模样儿。

崇国公的脸色因为惊吓而显得发白,被一脸平静、目光警惕的虞允文护在身后,此刻才开始渐渐有些反应过来,开始仔细的打量着厅内的形势。

“传我令,杀入国公府者赏银一百两,从贼人手中救下国公者,赏银一千两!”赵师雄那双刚才击中叶青背部的拳头,此刻再次背到身后,冷冷的望着赵虎身后的叶青说道。

“听见没有,放了他!”赵青举剑,却不敢妄动。

“放了他?死尸你要不要?”叶青冷笑一声,别的不擅长,近战恐怕这一屋子人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当初第一次用综合格斗的招式,是在斜风细雨楼杀了那金人完颜胡沙,今日看来又要用这颈后锁,杀这个赵师雄的独子赵虎了。

“叶青,你放了他,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赵师雄刚一说完话,而后厅内的众人,便听见国公府的外面,瞬间响起了喊杀声与兵器相撞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弩箭,从外墙射进了庭院内,吓得原本还在庭院的众人,瞬间鸟兽散。

“全尸跟死人有区别吗?你是得有多傻,才会这么替你儿子求饶?”叶青勒住赵虎的胳膊再次紧了紧,冷笑道。

赵虎原本就鲜血横流的面门,此刻更是因为叶青的胳膊,用力勒紧了他的脖子,鲜血再次从塌陷下去的鼻孔里,如水一样往下流,不单染红了赵虎因为呼吸急促,而不由自主张开嘴的一嘴白牙,甚至连叶青勒在他脖子处的手臂青衫,此刻也是湿了一大半。

“叶青,你若是敢杀了他,我赵师雄在此保证,厅里的任何人,都别想走出这道门!”赵师雄向前一步,指了指叶青,以及身后的虞允文与崇国公后,狠声道。

“真特么的当老子是吓大的,现在就给你一副全尸。”叶青冷哼一声,另外一只手突然上扬,放在了赵虎的脑后。

赵青看着叶青眸子里的杀气,再看着叶青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赵虎的脑后,急忙喊道:“不要,我放你在。”

“晚了!”叶青冷笑一声。

那只放在赵虎脑后的手一用力,厅内的众人,包括一直不敢相信叶青敢杀他儿子的赵师雄,只听见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而后只见叶青勒在赵虎脖子上的胳膊松开,赵虎便直挺挺的砰的一声,趴到在了地面上。

脑袋依然还保持着向右的姿势,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软绵绵的脖子显然是被叶青两首给掰断了。

望着厅内趴在地上,嘴鼻依然还在冒血的赵虎,赵师雄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质朴、憨厚的脸颊上,此刻一双眼光充满了愤怒跟杀意!

“叶青,我赵师雄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我绝不姓赵!”赵师雄怒火中烧,如同一头失去理智,刚从牢笼里放出来的野兽,向叶青冲了过来!

“这是利息!背叛朝廷,勾结金人、卖国求荣,你赵师雄有何面目说这样的话。”叶青躲开赵青刺过来的长剑,一把抓住赵青的手腕,而后微微侧身,抬起手肘便打在了赵青的后心处。

哗啦一声,一张桌子被赵青踉跄的身形撞翻,上面的茶壶、果盘等四散乱飞,留无言等人惊慌失措的继续往墙角处躲避。

赵师雄冲到叶青跟前,一双拳头如同两把巨锤一样,带着风声向叶青的面门袭来。

不得不说,赵师雄能够被朝廷任命为淮南东路的扬州知府以及安抚使,手上也确实有真功夫,有他的独到之处,要不然他的一儿一女,也不可能被他调教的如此厉害。

在扬州城内完全继承了他彪悍的风格,能用拳头讲理的事情,绝不会动嘴跟他人讲理。

而叶青要不是因为背部刚刚被赵师雄重击的话,还想着跟赵师雄硬碰硬,但短短刹那的功夫,自己被赵师雄击中,而后又从赵虎手里救下崇国公,又掰断了赵虎的脖子,打飞了赵青。

此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整个后背的衣衫,带着热乎乎热气,已经紧紧的黏在了后背之上。

这让他在面对赵师雄时,因为背部疼痛过甚的缘故,一下子整个人都无法向刚才那般,不要命的发力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李宝

赵师雄咄咄逼人,一步占的先机之后,便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着叶青往后退去,而背上的伤此刻让他极为难受,粘稠的鲜血与衣服黏在一起,让他极为别扭的同时,也不得时时刻刻分心后背的伤势。

加上撞在桌面上后,有些晕乎乎的赵青已经缓过神来,跟着赵师雄两人,一人仅靠双拳,一人手持长剑,不单逼得叶青狼狈不堪,胸前也被那锋利的剑锋划开了两道血口。

若是平时,不论是赵师雄,还是赵青,都不可能像今日这般拼命,但无奈自己的独子被叶青活生生的掰断了脖子,这让父女两人,一下子把心中所有的怒气跟恨意,全都发泄到了叶青的身上。

“我来!”虞允文看着叶青胸口在刚刚被赵师雄打中一拳,脚下踉跄着还未反应过来时,赵青手里的长剑,便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叶青的胸口。

随着长剑被赵青抽回,剑刃上面顿时鲜血淋漓,而叶青胸口的衣衫,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虞允文急忙回头示意崇国公自己小心,只是刚刚加入战团,就被赵师雄一拳给扫了回去,连带着崇国公也被殃及,两人手忙脚乱的踉跄往后退去,一下子全部装在了挤在墙角的丫鬟身上。

虞允文本就是儒将,当初率兵抵抗金兵,也是因为李显忠迟迟未赶到,所以迫不得已之下,才率领部队抵御金人,从而一鸣惊人,一下子打出了名声。

但他本身并非是真正的出自军伍,所以面对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的赵师雄,虞允文压根儿就不够瞧的。

“小子,杀子之仇,老夫让你命偿!”赵师雄杀红了眼,不顾额头上一番强攻之后的层层汗水,憨厚、质朴的脸上写满了戾气跟杀意,狞笑着再次像叶青冲了过去。

被赵青长剑逼的手忙脚乱,就有如一个猴子一样,在正厅里上蹿下跳,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反攻的机会。

不过,随着赵师雄的一番话,以及赵青手里那无情要命的长剑,也彻底激发了叶青心中的狠劲。

从一章桌子上刚刚跳过去,不等回身赵师雄的拳头便再次攻了过来,叶青金咬牙关,悍然挺胸,竟然硬生生的接下了赵师雄打在胸口的一拳。

顿时只觉得胸前仿佛被重锤砸到了似的,火辣辣的疼痛夹杂着刚才的剑伤,让叶青不由自主的咳嗽出声。

但也因为硬挨了赵师雄一拳,所以在赵青斜刺里杀过来的时候,叶青便算是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抢到了一丝丝的先机。

单腿侧踢,而后急忙拧腰转身,背上被鲜血黏住的衣衫,在拧腰后退之时被被扯动着伤口,使得背后的伤口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疼的龇牙咧嘴的叶青低吼一声,狞笑着看着赵师雄的拳头再次冲着胸口打过来时,竟然再一次毫不避让的迎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两手并没有闲着,而是抓着胸口被赵青长剑刺开的口子,在赵师雄阴狠的笑着,一拳再次击中胸口时,叶青双手用力,一下子把身上的上衣给撕扯了下来。

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健壮而不失线条的肌肉,早已经撒乱成披肩发的长发,胸口与背后俱是鲜血淋淋,如同斗兽场里撕杀的野兽一般。

双臂肌肉隆起,在赵师雄第二拳再次挥过来时,叶青眼眸中的寒意更盛,挥起拳头根本不理会侧面的赵青举着长剑刺过来,在赵师雄第二拳打中他胸口的同时,一拳重重的打在了赵师雄的下巴处。

赵师雄实在没有料到,刚才狼狈如同丧家犬的叶青,竟然敢给他对攻一拳,于是所料不及之下,只感觉下巴处砰的一声,仿佛整个下巴都碎了一样,整个人也随着脑袋后仰的同时,在空中翻了一圈,而后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叶青打出的一拳还来不及收回,手臂便被赵青手里的长剑划过胳膊,不过好在,他刚才不过是一次勾拳打在了赵师雄的下巴,所以长剑划过小手臂时,也不过是一点儿皮肉伤。

厅中此时,无论是李习之还是撞翻在丫鬟、下人身上慌忙站起身来的虞允文,还有那崇国公赵师淳,此刻看着满身是血,如同野兽的叶青,在打翻赵师雄之后,竟然不退反进,整个人撞进了赵青的怀里。

而仅仅是这一撞,就让来不及止住前进步伐的赵青,像是装在了一座山上一样,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鼻子一痛,整个人也瞬间飞了出去,手里的长剑脱手而出,砰的一声,钉在了李习之旁边的柱子上。

撞飞赵青之后的叶青,没有去乘胜追击赵青,被人打出心火的叶青,一步便迈到了摇摇晃晃起身的赵师雄跟前,后脚跟上迈出的同时,便不等赵师雄站稳,一脚便踹向了赵师雄的小腹处。

随着赵师雄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又往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了另外一边的墙壁上。

“爹……。”赵青大喊一声,赤手空拳向叶青飞扑过来,整个人抱住叶青正准备挥出去的右臂,哪怕是此时整个人已经脚离地,但依然是没有能阻挡叶青那本来要打在下巴上的一拳,打在了赵师雄的肩膀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只见挂在手臂上的赵青,正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臂。

左手飞速向前,一把抓住赵青的脸颊一捏,因为脸颊的疼痛,让赵青不得不松开嘴,而后不等她怒目看向叶青,就被叶青原本捏住下巴的手掐住了脖子。

腾出来的右手刚要一巴掌扇向赵青的脸颊,那边摇晃着再次站起来的赵师雄,有些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吼道:“放开她……。”

呼啦一声,正厅的大门门版被撞碎,赵师雄瞬间飞出了厅里,随着厅门口的台阶往下滚去。

如同提小鸡仔似的,把赵青夹在腰间,丝毫不顾赵青胸前的丰满,在他的腰间蹭来蹭去,率先走出正厅,不等滚落台阶的赵师雄起身,一脚便踩在了赵师雄的胸口,望着前方几名翻墙进来的五河军兵卒,冷冷道:“敢上前一步,赵师雄必死无疑!”

“放开我!”一直在叶青怀里挣扎的赵青,使劲的拍打着叶青的胸口,但无奈此时的叶青,就像是魔化了一般,根本感觉不到那双无力的小手,给他胸膛带来的疼痛。

“杀……杀了……他,我赵师雄保你们荣华富贵!”被踩在叶青脚下赵师雄,气喘吁吁、含混不清的说道。

“住手!本国公乃是信王之子,圣上赐封到扬州的防御使崇国公赵师淳。若是谁敢上前,本国公定不饶恕!一同视作连同赵师雄勾结金人的同伙!”崇国公赵师淳在虞允文的陪同下,语气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泼李三率领着一帮人也已经冲了进来,与那几十名五河军的兵卒开始对峙了起来。

虞允文看看叶青这边已经无大碍,于是立刻命令道:“李三,拿下厅内扬州提刑使兼市舶司使李习之,此人与赵师雄合谋想要谋害崇国公,如今已经被我们堵在了厅内。”

听到虞允文跟崇国公的话语,原本就遇到了很大阻力的五河军官兵,此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但就在李三的身后,突然间传来他们将军的声音:“住手,都给我住手。”

话音落地,只见泼李三身后的几个禁卒,捆绑着那刚才说话的将军,走到了众人跟前。

而此时脚下的赵师雄,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将军,已经被叶青的人拿下,只能躺在地上无奈一笑,而后眼光望向叶青的同时,却看见泼李三正命人向厅内去拿李习之。

走到叶青跟前的时候,赵师雄看着那仿佛有些熟悉的面孔,突然躺在地上惊叫道:“你是李宝?当年背嵬军的李宝?”

泼李三神色惊变,就像是不经意间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而后被吓了一跳似的,急忙望向赵师雄,而后才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李宝早死了,我叫泼李三,并不是什么李宝。”

“不可能,你就是李宝,如若你不是李宝,为何会跟他在一起?”躺在地上的赵师雄,看着叶青把踩在胸膛的脚拿开,同时也放开了怀里他的闺女赵青,急忙起身指着另外一个随同泼李三走到叶青跟前的禁卒说道。

“他是谁?”叶青没理会赵青那想要把自己碎尸万段的目光,感觉自己好不容易从泼李三身上,要发现一些秘密了。

“你不认识他?但他们为何却听你统领?”赵师雄起身后,又恢复了他那憨厚、质朴的气质,但看向叶青时,则如同他的女儿赵青一样,眼神中的杀意,怕是拿块儿布都挡不住。

“爱说不说,我以后有的是时间问。虞允文,你大爷的,老子快疼死了,你特么的还站着。”前一句还挺正常,后一句话立刻就变了味儿,一手扶着泼李三的肩膀,一手指着虞允文大骂道。

这白痴在厅里喊了一句:我来,叶青本还以为他会有多厉害呢,还想着能让自己喘口气呢,谁知道,刚硬气的喊话我来,然后就被人赵师雄一拳给打飞了,而且还殃及了人躲的好好的崇国公。

“你不早说。”虞允文急忙从台阶上走下来,扶起叶青另外一只手,而后看向崇国公问道:“崇国公,府里不知可有大夫,他这身……。”

“有有有,彭器,快去后院把大夫找过来。”从惊吓中,渐渐回过神的崇国公赵师崇急忙说道。

而众人的心头,包括叶青、虞允文、赵师雄,以及已经被抓的李习之,心头不由的冒出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好几双眼睛一起望向那往后院跑去的彭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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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一旦挑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接下来的几天,虞允文忙的跟狗一样,就差把舌头伸出来喘气了。

留无言、彭器,特别是彭器,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身为通判,有着可直接禀奏圣上的权利,所以这几日来,虞允文跟叶青的交涉倒是不多,跟彭器打交道倒是越来越多。

而叶青因为崇国公赵师淳的诚意邀请,从那天躺在崇国公府疗伤开始,就没有再回到扬州城的驿所,而是一直就住在了崇国公府内养伤。

那日叶青如同杀神下凡、满身鲜血的霸气形象,彻底从心底征服了崇国公赵师淳,这几日赵师淳对叶青简直是恩宠有加,每日必定会来国公府,单独给叶青准备的庭院里探视。

言语之间对于叶青颇为崇拜,用赵师淳的话说,特别是看着叶青硬抗赵师雄两拳,而后撕开自己的上衣时,让崇国公在心头大声高呼:好男儿该当如此铁血才对。

所以时不时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坐在院里的叶青,赵师淳便会旁敲侧击的向其请教,怎么能够练出这么一身如同岩石般的肌肉跟身手。

两人岁数相差不大,除了一见面时,赵师淳可以拿出那国公该有的稳重姿态后,这些时日就如同一个同龄人一样,早把他国公的身份抛到了一边。

何况叶青乃是皇城司副统领,今日在扬州立下此功,回到临安后,不出所料的话,皇城司统领的位置不敢说是十拿九稳,但最起码比另外一位副统领林光巢,就显得颇有竞争力了。

一边喝着茶,一边靠在软绵绵如同云团的靠垫上,使得后背再次开始发痒愈合的伤口,不至于再次开裂,一脸笑意的看着崇国公,做了不到二十个俯卧撑之后,一双胳膊就开始颤抖,脸红脖子粗的翘着屁股双手撑在地面,如同一只大口喘气的蛤蟆一样。

“崇国公,我觉得您还是算了吧,这玩意儿很枯燥乏味的。”叶青悠然的端起茶杯喝着茶,淡淡的说道。

“不行了,太累了,胳膊没劲了,腰疼。”听完叶青的话语,双手一软,一下子趴在地面铺的毯子上,喘着粗气说道:“你不会天天就这么强健身体吧?”

“对啊,基本上就是这样,要是有时间的话,每天再跑上半个时辰,基本上半年之后,整个人就变的更有精气神了。”叶青很认真的说着,但趴在地上的崇国公却是不怎么相信。

刚刚从毯子上站起来在叶青旁边坐下,就看见下人带着虞允文出现在了庭院里,虽然前两天又下过一场小雨,天天也变得更凉了一些,但虞允文反而是头冒热气,额头冒汗的走了过来。

“下官虞允文……。”

“免了,不必行礼了,虞少卿请坐。”接过丫鬟手里的湿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后,自然而然的那股稳重之风,又出现在了赵师淳的身上。

长相虽然说不上是英俊潇洒、丰神如玉,但一身锦衣华袍,以及气度不凡的谈吐举止,还是让赵师淳看起来,颇有国公与君子风范。

“下官此次前来,是想跟叶统领商量一些事情。若是有打扰国公之处,还望国公见谅。”虞允文依言坐下后,再次客气的对赵师淳说道。

虽说那天也算是他帮了赵师淳,两人之家也颇为熟悉了,但虞允文显然就比叶青要自觉的多了,在赵师淳跟前则是始终谨守着臣子之道。

“那我方便留在此吗,要不我先回避下?”崇国公一边说,一边就要起身。

虞允文急忙拦阻,直言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当日一些善后的事宜,想要听听叶青的意见,若是崇国公也能够给出一些建议,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五河军根据你手下武判的禀奏,当时在观音山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拦住了五河军统制韩诚所率领的五河军。但根据韩诚所言,他们被调往观音山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而且他那同在五河军儿子韩侂胄,当时就质疑过赵师雄调兵的目的,只是韩诚认为安抚使调兵,必然有其道理,所以才出兵的。这件事儿,你怎么看?”虞允文一边跟叶青说着五河军的事情,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瞄了好几次旁边的崇国公。

“还能怎么看,坐着看呗。”叶青淡淡的说道。

但听到韩侂胄三字时,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惊,想不到自己离另外一个,在史上颇为争议的南宋权相韩侂胄,竟然是如此的近。

崇国公赵师淳含蓄的笑了下,不问自答道:“以我看,韩统制的话应该可以信服,若是他所率领的五河军真出了问题,皇城司即便是不会第一时间知道,通判彭器也会第一时间知道的。所以此事儿虞少卿大可不必忧虑。”

虞允文默默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赵师淳的话,但想了下还是继续说道:“但被悄悄调入城内的两千兵卒,韩统制希望能够全权交给他们,而后由枢密院来人处理,让我不要再过问此事儿。下官以为,当日不管他们知情还是不知情,率领那两千人的正将、部将、队官,都该按我大宋律法治罪才是,可韩统制认为大理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应该一并交给枢密院来处置。此事儿下官以为不妥,毕竟当日崇国公受……。”

“我现在人还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既然过去了,人没事儿,就按韩统制的要求办吧,我觉得这样倒算是顾全大局了。”赵师淳大度的给五河军兵卒开脱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却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儿门道。

虞允文这个耿直货,竟然也懂得官场人情世故了,来国公府这一趟,看似要跟自己商议,但明显是来征求崇国公的意见,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

“好,那就多谢崇国公了。”虞允文起身行礼,而后又坐了下来。

虞允文跟赵师淳看着叶青那咕噜噜,在两人身上打转的玩味儿眼神,虞允文皱了皱眉头,赵师淳同样是一脸不解,不知道叶青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身为皇城司副统领,不会连淮南东路各屯驻大军统制的背景都不了解吧?”赵师淳看着叶青笑问道。

叶青真想说,他比在坐的二位都清楚韩侂胄是什么人,可他对于韩侂胄的父亲韩诚,乃至韩侂胄的家世背景,自然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了。

虞允文跟赵师淳对视而笑,看叶青有些茫然的神色,显然是真不知道五河军统制韩诚,到底是何人也。

于是虞允文只好解释道:“五河军统制韩诚,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说到底,跟崇国公还是亲戚呢。”

“什么意思?”叶青转头望向笑而不语的赵师淳,脑海里却在琢磨,难道历史上有名的权臣韩侂胄,还是一个背景极为复杂的官二代?

“其实也很简单,五河军统制韩诚之妻,乃是皇奶奶的妹妹,而韩诚之子韩侂胄,前些时日,也是刚刚与皇奶奶一族的侄女订了亲,就是这么一层关系。”崇国公笑着给叶青解释道。

在他看来,叶青初晋升皇城司副统领不久,不知道皇家的一些事情也是颇为正常的,所以也没有深究,叶青为何会对该是官场都知晓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叶青听完赵师淳所言后,喃喃念着原来如此的点点头,心里不由想着,也不知道跟太上皇做一旦挑到底是什么感觉,而后跟虞允文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

三人继续在国公府内坐了一会儿后,叶青便提议想要前往扬州城转转,毕竟等伤再好一些后,他就要回临安了,别到时候太上皇问起扬州的风土人情,自己只能给太上皇恢复一个乱糟糟的情形,而惹得太上皇他老人家不快。

在虞允文的邀请下,赵师淳以一会儿还有要事儿为由推脱了,让叶青跟虞允文两人去扬州城转转。

出了国公府之后,虞允文跟叶青则是互望着又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由虞允文开口道:“要不要去看看赵师雄?还是说直接找个酒馆喝两盅?”

“看他做什么,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叶青钻进马车,直接拿过虞允文的靠垫,跟他自己的靠垫放在了一起说道。

“谁告诉你赵师雄就是死人了?我大宋朝以文治国,还没有听说过朝廷处死哪个文官的先例。”无语的看着叶青拿走了他的靠垫,只好备考坚硬的车厢板说道。

“那……。”叶青转念一想,才想起大宋朝只杀武将、不斩文臣的传统:“那要不先去看看?你觉得朝廷会如何处置他?罢免、流放?还是什么?”

“按照我在大理寺这几年的经验,恐怕会被放在临安哪个道馆内,监管起来,流放还是罢免,朝廷都不太放心,估计是担心他们会有党羽,担心哪天会野心复燃吧。”

“真是有毛病,要我就直接给他咔嚓了,这可是造反啊。”叶青不满的说道。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身体保持不动,以免引起背上的伤口因为摩擦而难受,掀起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叶青突然问道:“正所谓斩草除根,你我跟赵师雄之间的仇已经结下了,放过他恐怕会后患无穷。”

“赵虎已死,其他人都会被押送回临安,而且如今都在留无言跟彭器的监管下,李习之应该不会有大事儿,蒲家跟史家在后面做后盾,何况上头也没有想着动他,毕竟一动他,很有可能意味着大量的钱财流失。不过赵师雄的家底儿,这几天借着审案的机会我翻了翻,他跟观音山虽然关系密切,但倒也算是正常,至于其他人嘛……。”虞允文意有所指道:“好像在临安并没有什么太大背景的,三教九流就说不好了。”

“那也得小心啊,朝廷愿意朝堂之上一直上演这样的文武都,或者是官员勾心斗角的戏码。层次低点儿的像你我跟赵师雄,层次高点儿的,汤思退跟史浩,这些都是朝廷愿意看到的,就像我一直在想,史浩都告老还乡了,为何朝廷不让他离开临安,反而还一直在临安晃悠,上头那位还时不时的赐个恩典,留在宫里吃个饭。”叶青喃喃说道,而后拒绝了前去看望赵师雄,落尽下石没意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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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权臣

扬州城里不论是大小客栈、酒楼、茶肆还是妓院,即便是一些市井商贩,这几日一直喜欢谈论的,便是崇国公府外发生的那一次械斗。

总之怎么传的都有,而且人数也从一开始的两三千人,渐渐上升到了近万人,甚至有些则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把城外的八千五河军,说成了十万兵马镇扬州。

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后,叶青示意虞允文要酒点菜,他现在伤还未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说是跟虞允文喝酒,其实是自己喝茶,看着虞允文美滋滋的喝酒。

“那五河军的统制,为什么一直没有进扬州呢?现在他们还是在观音山,还是说已经回营地了?”看着兴高采烈的给自己点下酒菜的虞允文,叶青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街道。

此时的扬州显得太过于破烂不堪,也或许不应该是破烂不堪,而是说一直像是处在一种没有任何前途的轨迹中,整个扬州城很小,大大小小的街道都能够数的清楚。

算是繁华的就只有两条街,而后四周便是围绕着这两条街向外铺开的民居、豪宅、官府衙门等,完全没有历史上扬州那风花雪月、精致优雅的样子。

虽然显得陈旧、破败、落寞、萧条的建筑物都处处透露着江南建筑的精致、文雅的风格,可都像是缺少了一丝生气,多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感。

也或许是离金人太近的缘故,虽然水路十分发达,但码头还是城内,却是留不住多少客商,更是很难吸引当年从扬州逃离的百姓,在扬州和平近十年后,回来重新置产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叶青也不知道刚才虞允文有没有回答他的话,突然喃喃替眼下的扬州城悲哀道。

“你这是怎么突然还变得多愁善感了?”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后,看着神色有些低沉的叶青问道。

叶青回过神,以茶代酒跟虞允文对碰了一下后,问道:“你说你们这些文人是不是很怕死?但又死要面子活受罪,还得天天装作一副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儒学大儒的样子来?”

“这话从何说起?再说了,我算是文人吗?”虞允文不满意叶青把他归到文人一类中,豪爽的一饮而尽道。

叶青看着虞允文强装粗狂的样子,咧嘴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被虞允文冷声道:“你要是再敢说那事儿,老子跟你拼命。”

“啧啧啧……做都做了你还怕人说不成?我来!哈哈……。”叶青大笑着继续揶揄着虞允文:“我还以为你虞少卿多厉害呢,谁承想,一拳就让人给撂飞了……。”

“说事儿说事儿,别老拿这件事儿取笑我!”虞允文郁闷的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突然间又想起文人来了?怎么,又有人招你了?”

“没有。”叶青止住笑意,再次望着窗外,说道:“自从大宋南渡之后,你印象中,扬州可还出过有名的文人雅士吗?”

看着虞允文一愣,叶青继续自顾自说道:“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我大宋南渡之后,可有什么有名望的文人雅士出自扬州府,但你看看过了长江之后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临安一带,那文人雅士多的,如同过江之鲫。这一个个的喊着忧国忧民、表达着爱国热情,但却连扬州都不敢来。你说这些文人是不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呢?”

叶青说完后,仿佛终于过瘾了一样,拿起虞允文刚刚倒好的酒,也浅尝了一小口。

虞允文叹口气,他知道叶青对文人有偏见,却没想到,这家伙对文人的偏见,特别是对那些以理学自居的文人,心里头更是充满了鄙视跟不屑。

“文人也并非都是你想的那般,大多数还是有自己的准则,即使所谓的文人相轻,也不能概括全部的文人不是?不过那理学自居者,我也不是很喜欢。”虞允文继续喝着酒,而后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后,说道:“说正事儿吧,彭器的背后,算是有信王在支持,留无言的身后,则是仁和县县令留正,这李习之身后也有人,虽然安抚使一职他多半是没希望了,但你不觉得,韩诚是一个朝廷的最佳人选吗?”

“所以那天我跟你说,你只是一个过渡的最佳人选。”叶青往椅背上一靠,顿时触痛了后背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又急忙直起身说道:“朝廷的意图很明显,有意让你做过度的淮南东路安抚使,就是为了不使淮南东路官场震动太大了,以免给予金人可趁之机。你的作用就是,一来以你当年在淮南东路的战功,堵住其他有意安抚使位置的其他官员,二来就是在淮南东路安抚使交接时,以你虞允文三个字,来震慑淮河北边的金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试图再次南下。”

“那如此一来,我之后的安抚使显然就会是韩诚了?”虞允文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琢磨着其中的意思说道。

“差不多吧,还记得那谁……陶刀最后跟你我说的话吗?”叶青看着虞允文意味深长的说道。

但虞允文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喝着酒,端着酒杯在嘴边放了半天,叹口气又放下了酒杯,静静地看着叶青那双清澈的眸子,而后又端起了酒杯放在了嘴边,如此来回好几次后,才沉声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我身为人臣的都应该忘了才对。”

“忘了?”叶青手里的筷子放在桌面上,笑着道:“忘了也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不是?岳飞……。”

“那就暂时忘了,身为大宋臣子,背后腹诽你觉得合适吗?虽然我不像你,能够全面的接触到皇室秘闻,但身为人臣者,妄自非议显然是有违臣子之道。”虞允文的神色凝重无比,甚至对着叶青带着一丝丝的警告意味儿。

“你这人没劲,就是个死脑筋,到时候你要是吃亏了,可别找我。”叶青拿起手里的筷子说道。

“你要是担心的话,还不如讨个文官当当,有了文官这层护身符,远了不说,就说这近的赵师雄,还有你那建康知府的亲戚叶衡,若不是知府一职,恐怕就是掉脑袋了。”虞允文终于把端起在嘴边的酒喝掉,而后继续说道:“这些话我说出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要不是这段时间与你相处,知道你心向我大宋,痛恨金人的话,我宁可不抓赵师雄,也要把你先抓起来问罪。”

“以怨报德,典型的以怨报德,典型的文人行径,典型的迂腐之人,典型的不懂变通,典型的……。”

“典型的逆臣贼子我看你是。”虞允文放下瞪了数落他的叶青一眼,好奇道:“刚才在国公府,看你听到韩诚之子的名字时,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你之前见过他?”

“有吗?”叶青咬着筷子,看着虞允文那双审犯人似的眼睛问道。

“恐怕连崇国公都发现你表情的异样了,你说有吗?”虞允文嗤之以鼻道。

放在嘴里的筷子被拿下来,叶青不由的苦笑一声,自己一听到韩侂胄确实是心中一震,毕竟这韩侂胄在历史上的争议还是很大的。

一面是抗金英雄,一面又是大宋权臣,当年也曾发动宫廷政变,与史弥远则是死对头,而最后的下场,同样是主和派占据上风,在金国人的授意下,韩侂胄被史弥远联合宫里的杨皇后,设计引诱到皇宫内而后被杀。

最为重要的是,此人也是痛恨朱熹,在任相之后,便把朱熹一直弘扬的理学定为了伪学,很可惜,到了最后,朱熹还是活了过来,连同他的学术。

所以叶青的第一感觉对这个人是极为复杂的,他与史弥远、李立方乃是汤鹤溪之间,如今已经是要势同水火了,所以要想与这些官二代抗争,他觉得韩侂胄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但最后自己跟韩侂胄又会怎样,他自然是不可能能够想到的。

但若是不理会韩侂胄,眼睁睁的等待着以后他与史弥远、留正等人相斗的话,自己这个如今史弥远等人眼里的异类,很有可能就是韩侂胄未来的棋子了,到时候很有可能自己跟史弥远斗个两败俱伤,而后让韩侂胄坐收渔翁之利了。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的猜测跟预想之中,毕竟,他连自己如今能不能安然逃脱赵构的掌心心里都没有底儿。

之所以会去想那些,也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优势,能够看到一个人的未来是如何,而后想着如何加以利用,成为自己的资源,或者是有利的同盟,从而为自己在南宋朝,获取更大的利益。

但不管怎么说,韩侂胄、史弥远他不能两者都得罪了,那样的话,估计叶青就算是穿越八个来回,恐怕也会是凶多吉少的局面了。

而且还有李立方、汤鹤溪在旁边虎视眈眈,再加上一些朝廷臣子等等,自己这一方的资源,跟那两人比起来就太少了。

唯独一个穿越知晓他人未来的优势,跟人家乃是官二代,手里掌握着更多的能够挪为己用的官场资源比起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所以眼前的虞允文,以及泼李三等人,甚至是包括还在岭南“闲逛散心”的叶衡、白秉忠等这些资源,对于他叶青来说,就变得弥足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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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理念灌输

“我是觉得韩侂胄生的真好,有一个好爹,就能少奋斗不少年。”叶青转过神,对着一脸不信的虞允文胡诌道。

虞允文懒得理会他的胡诌,继续闷头喝酒吃菜,再次问了好几遍叶青步打算去看看赵师雄后,两人从酒楼出来便打算打道回府。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虞允文突然叹口气道:“也许我不任这安抚使,或许会是一件好事儿。”

“拉倒吧,朝廷的差遣你当是过家家啊,说不干就不干啊。”叶青双手拢在袖子里,江南的四季虽不分明,但这股子雨后的凉劲儿,对于大伤还未痊愈的他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但……若只是一个过渡者,我岂不是有可能两头丢?这头丢了安抚使,那头丢了大理寺少卿?”送他们而来的马车在到达酒楼后就已经离开,所以此刻两人则是走在稍显冷清的街道上。

“大理寺少卿不会丢,朝廷显然也没打算罢掉你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过……。”叶青提着脚下的黄叶,而后抬起头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看,如何能够在保住大理寺少卿职位的前提下,也留住这淮南东路安抚使一职。最起码现在你少了李习之这样一个对手,若是你所言的,朝廷不会罢免李习之的话,那么会不会升迁他做知府兼市舶司使?”

“这倒是有可能,文与武必然是要分开的,建康一役叶衡兵败金军,而后知府与安抚使一职全部罢免,人也被流放。朝廷对于扬州,显然走的是建康的路子,但显然扬州要比建康府的形势还要复杂一些。”虞允文双目深沉的说道。

若是虞允文对于安抚使一职没有期望那是他自欺欺人,当年可是他一手从金人手里夺回扬州等地,甚至大半个淮南东路的。

在金人被赶到淮河以北之后,虞允文便认为自己是淮南东路安抚使的不二人选了,但最后朝廷却是把他调回了临安,并没有把他任命在淮南东路。

不知道朝廷是担忧虞允文容易在扬州做大,还是真如朝廷所言,当年的虞允文太过于年轻,没有资历,不适合担任一路的统兵一职。

反正最终,朝廷调回虞允文后,虞允文心中自然是失望至极,虽然没有流于表面,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丝不满的。

如今看着有可能在多年以后,再次得到抗击金人最前线的安抚使一职,虞允文虽不能说是,已经准备好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了,但最起码他绝对有着强淮南屯驻大军,抵御金人再次南下的决心的。

“你有办法?”虞允文见叶青没事儿人一样,刚才话说了一半关于安抚使一职的事情,现在又不说了,于是只好问道。

“我现在哪有办法,你当我谁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留任淮南东路安抚使?”

“也是,若是跟其他人争,或许还有些机会,但跟当今太后的妹夫争,呵呵……胜败已分啊。”虞允文叹口气,看来安抚使一职还需要等啊。

“凡事在人为,一同想办法吧,但我觉得,你若是想要安抚使一职,那么从你开始任安抚使过渡期这段时间,就得换个口号了。高喊主战派收复北地,向朝廷表忠心这样的口号显然是没有用的。”叶青深吸一口清晰的空气,琢磨道。

“那依你之见呢?”虞允文跟随叶青站住脚步,半转身看着叶青问道。

“主和派喊啥你喊啥,顶天了喊一句替圣上守淮河,宁愿战死疆场,也不让金人踏过淮河一兵一卒,这样的话要是传入朝廷,或许能给你留任安抚使多加一些朝廷对你好感,跟可能性。”叶青嘿嘿笑的极为奸诈。

他知道这种事情关乎着主战、主和的声誉,若是在左相王淮一系,那么你哪怕把刀架在虞允文脖子上,让他喊这样的口号,他也不会干的。

但若是汤思退主和派一脉的人,喊出这样的口号来,不光临安那帮安逸的官老爷喜欢听,就是偏安一隅只想享受的皇室,他们也是极为喜欢听跟极为放心的。

在叶青看来,只要赵构还活在这世上一天,那么不管当今圣上是否还有北伐之心,主战派在大宋朝堂之上,都不会得到重用的。

于是,与叶青所料的一样,虞允文白了一眼嘿嘿奸笑的叶青,扔下了两字佞臣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我说你这人是死脑筋,迂腐的文人你还不信,你是不是一根筋啊。”叶青无语的叹口气,急忙跟上虞允文的脚步说道。

“若是跟主和派一般无二,那我当初从金人手里夺回这土地有何意义?你看着眼前这些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想象淮河北地那边百姓水深火热的样子,你于心何忍?说你佞臣我都觉得轻了。”虞允文这段时间,对叶青多少有些了解,但不想这家伙竟然能够跟墙头草似的。

叶青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再次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虞允文问道:“阴奉阳违懂不懂你?说一套做一套,跟临安之间隔着一个长江呢,何况,这话也就是说说,金人要是想渡淮河,你给他堵住了,我就不信当今圣上还能把你宰了,还非得让金人再次打到扬州,非得跟我大宋隔长江相望,他才心满意足?还有,是谁告诉你北地的百姓就生活在水深火热、金人的压迫之中了?你虞少卿难道亲自去过北地?你难道见过北地的百姓如何生活?要是没去过,你这番话就是胡说八道。”

“那照你的意思……如今北地的百姓生活也很安稳呗?也不会被金人欺压呗?”虞允文不屑的冷哼道,但对于没有去过北地的事实,显然是默认了。

“至于北地的百姓过的如何,暂时最起码是不用你操心,若是你以为像临安城那些游手好闲的文人雅士所言,那么你就是听风当雨了。但不管怎么说,总之要是比你想象的好。”两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赵师雄的府邸跟前,叶青抚摸着门口那两个,有他们家门口石狮子大半高的狮子脑袋说道。

虞允文干脆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了,府门上大大的封条贴着,显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办法进去。

“叶青,我真感觉你有当佞臣的潜质,若是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我真怕我大宋则是又多了一个秦桧之类的败类啊。”虞允文不由的仰天感叹道。

叶青不屑的撇撇嘴,特么的现在史弥远才是未来最大的佞臣,但现在谁看得出来呢?

“你们文人是不是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叶青扶着虞允文的肩膀,而后慢慢蹲下后说道:“即便是你不清楚北地的百姓生活状况,但最起码也能够听到,如今的北地,是否还像刚开始被金人侵占那般,所谓的盗贼、匪寇,我们嘴里的抗金义士遍地横行,给我大宋朝王师回朝抵御着金人?没有了吧!有多少年我们没有听到北地传来这样的消息了?难道真是金人堵塞了所有消息吗?当然不是,你看看商贸之间的互动,僧、道的来往,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你什么意思?”虞允文知道叶青背伤未愈,所以不介意叶青大庭广众之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蹲下,何况他自己还不顾仪态、形象的坐着呢。

“我的意思是,金人粗鲁、野蛮是真,但他们也在学习,学习我大宋的一切,包括官品制度、朝堂制度、治国安邦之策等等,如今他们已华夏正统自居,我们反倒成了化外蛮夷,你觉得他们还会如同刚刚侵入我大宋疆域时那般烧杀抢掠吗?那可都是他们治下的自己百姓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安抚好百姓,就能够独享北地疆域,就能够让大宋收复北地无望吗?”叶青鄙夷的看着最喜听风是雨,不喜眼见为实、相信自己判断的虞允文。

“你这样说的话,倒是还有些意思,确实是好久没有听到那边有大规模的抗金义士的消息了,那……他们都去哪儿了?”虞允文文人特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还能去哪里,又下山而后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呗,金人只要说一句既往不咎,抗金义士久望王师不回,谁还愿意没日没夜、没吃没喝的呆在山上,大冬天的吹着寒风、裹着茅草过日子?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就只准你们这些跑到长江以南的作威作福的享受,就不许人家过普通人家的日子?”叶青看着前方一妙龄女子经过,轻佻的吹了声口哨,不想被虞允文用后胳膊肘一提醒,整个人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惹得路过的妙龄小姐与自己家丫鬟,一阵轻笑的带着香风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

“你大爷,你推我……。”

“叶青,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透你了,这段时日我自以为已经很了解你了,但你这番话之后,我又有些看不透你了,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哪头的?你就不想北地有抗金义士吗?”虞允文不解的问道。

“不想。”叶青想也不想的果断回答道:“他们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王师久不回北地,他们望眼欲穿几十年,你还想着他们怎么样儿?人家凭什么风餐露宿苦等你几十年?恐怕即便是最痴情的女子,也等不了几十年心上人不归吧?”

“我得琢磨琢磨你这番话,看似有道理,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你什么时候回临安?”虞允文听见背后有动静,于是回头问道。

随着撕拉一声,刚刚回过头的虞允文,就看见叶青竟然撕掉了一张封条,正打算上手去撕那另外一张封条,于是气急之下,想也不想的学着叶青骂街道:“你大爷!你这是犯法!”

“你不就是专管律法的吗,有你在,我怕什么?”叶青无辜的回头说道,而后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撕掉了另外一张封条,气的虞允文急忙从台阶上起身向叶青跟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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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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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叶青带着身后无奈的虞允文,两人推开厚实的朱红色大门,走进了扬州知府赵师雄府邸里。

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内,不论是花园小径、还是楼阁房舍,即便是并没有多少灰尘与枯叶陪衬,但四处打量着有些落寞、寂静的庭院,人心里总会觉得这庭院仿佛正在做无奈的叹息,跟孤独的守候。

但不过刚刚闲置几日的时间,在家眷、下人、丫鬟等等府里的人离开后,整座庭院还是呈现出了一丝的破落与萧条,从前院走到后院,随处可见当初主人的精致与奢华,装饰风格也处处透露着主人的品味。

叶青望着应是赵师雄当初住的庭院,想要再次揭开门上的封条进去瞧瞧,便被一只手按住了封条,不让他再去违反大宋律法。

放弃了继续窥探赵师雄平日里生活细节的叶青,无奈的转身在房前小花园里转悠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刚刚念了一句后,警觉过来的叶青急忙把嘴捂上,看着站在小桥流水处的虞允文。

刚刚念的乃是陆游晚年时,前往沈园所做的诗,好像跟此情此景也不是很搭。

“有两下子啊,竟然出口成章,小看你了看来。”虞允文回头,看着叶青说道。

“那是,本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回到临安后,就打算弄个什么大学士当当。”叶青双手背后,做书生伤春悲秋、忧国忧民状。

但换来的却是虞允文的一阵白眼跟讽刺,而后有些心慌的问道:“你不会打算回到临安,真的要请太上皇赐你一个文官当当吧?”

“废话,你既然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何况我这一趟北地之行也立下了功劳,不尝试着要个文官……。”

“以你现在的岁数,即便是参加科举岂不是更好,你又何必走那文人不耻……。”

“我有太上皇这个大靠山不用,然后去看你们这些文人的假仁假义的嘴脸?我又没有自虐倾向,才懒得去看那些人的嘴脸呢。”叶青不屑的说道,心里却是打鼓,我特么要参加科举,虽不敢说进前三甲,但最后一名绝对是我叶青的囊中之物!

通读文言文都不利索,买了一本沈括的《梦溪笔谈》,看了没两页,就确定了跟那书谁也看谁不顺眼,就这样的水平参加科举,那还不得让街坊四邻,甚至白纯、燕倾城给笑话死啊。

说不准连锦瑟还有幽儿,李恒、泼李三等人都得鄙视自己,自己好不容易凭借偷窃的两首词,积攒下的才子名望,还不得一夜之间败个干干净净啊。

“佞臣!佞臣!佞臣!”虞允文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手指颤抖的指着叶青,怒其不争的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宋还会出现如同秦桧般的佞臣,不用猜我都想到,一定会是你叶青!”

“你这是污蔑、无中生有,栽赃嫁祸!”叶青当成了褒奖一样,嘴上在反驳,但神态却是颇为得意虞允文对自己的高度、贴切的评价。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出赵师雄的府邸,就看见一队盔甲鲜明的兵卒,在一位武官的带领下,匆匆赶到了门口。

那穿着一身崭新盔甲的男子,不动声色的看着正在关门的叶青跟虞允文,待两人回头之后,便冷声问道:“门上的封条可是你二人所撕?你二人来此意欲为何?”

“不是我撕的。”叶青跟虞允文异口同声否认道,而后两人又几乎同时惊诧的望向彼此。

“那是谁人所撕?”那年轻的武官再次问道。

“是他。”叶青跟虞允文极为默契,异口同声的指着彼此说道。

叶青跟虞允文两人理直气壮,几乎不假思索的同时出卖对方的样子,倒是把询问他们的武官给逗笑了。

韩侂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好笑的看着指着彼此的二人,并没有在两人互相指责后,便下令把两人抓起来,而是继续问道:“二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撕这官府封条?”

“他是大理寺少卿虞允文,撕掉封条是为了查案。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叶青比虞允文要快速的把对方给卖了个底朝天。

而虞允文只是动了动嘴,本也想把叶青卖了,但无奈皇城司非同寻常衙门,所以犹豫之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了。

韩侂胄目光变得不再凌厉,随着叶青的话语缓缓看向虞允文。

虞允文无奈,只好跟叶青走下台阶,来到韩侂胄跟前掏出腰牌解释道:“在下大理寺少卿虞允文,今日心头对此案有些疑惑,所以便私自打开了封条,过来印证一番,看看是否有遗漏。”

“末将韩侂胄,见过虞少卿。”韩侂胄急忙向虞允文行礼,而后目光便缓缓望向叶青。

叶青嘴角有些抽抽,这世界不是挺大的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笑了?咋议论谁谁就出现在自己跟前呢?难道我是上帝?有求必应?

“在下禁军叶青,见过韩将军。”叶青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在韩侂胄身上停留太久,以免引起人家的注意。

“叶将军,末将有礼了。”韩侂胄再次不卑不亢的行礼道,显然他知道叶青的身份,只是也没有当众点明。

这下叶青跟虞允文又是互望一眼,终于明白从崇国公府出来时,邀请崇国公一同喝酒的时候,崇国公所说的要事儿是什么了。

看着眼前的韩侂胄,不用想都知道,五河军统制韩诚进入扬州城了,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率领着五河军一万人,回到他们的营地。

当然,这也不排除,大军已经回营了,而韩诚父子却留了下来,进驻了扬州城。

“是误会就好、是误会就好。”彭器从远处的轿子里匆忙跑过来,嘴上继续说道:“刚刚有人报案,说朝廷的封条被撕了,于是留大人便让我赶紧过来看看,正好韩将军也在,就一同过来查看了。”

虞允文跟韩侂胄互望一眼,而后不等虞允文说话,韩侂胄就自己主动解释道:“末将与韩统制乃是奉枢密院之命进驻扬州城的,毕竟如今知府兼安抚使已经捉拿归案,而提刑使大人李习之还未查清其是否与赵师雄一案有关联,朝廷怕扬州在此动荡时刻,出现乱象,便命韩统制率领三千人驻扎在了城外,只有末将与韩统制进入了扬州城,所带人马也不过是两百人的护卫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是在下多虑了。”虞允文笑了笑,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是有监查权,对于屯驻大军无缘进入扬州城,自然是有权利过问的。

看着虞允文说完后,韩侂胄的目光便放在了叶青的身上,像是在征询叶青可有异议。

“别看我,我之所以还在扬州,是因为要养伤,所以不是在办差。何况韩将军也是奉枢密院之命,并无不妥之处,我就更没有理由过问了。”叶青耸耸肩膀,轻松面对韩侂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叶将军了。”韩侂胄微微一笑,而后手一挥,身后的兵卒,立刻给叶青跟虞允文让开了一条路。

历史或许就是如此,即便是你已经参与到了历史的轨迹之中,但依然无法改变历史有趣以及巧合的一幕。

叶青从来没有想过,与韩侂胄会在扬州见面,更没有想到,等几年以后,他再次来到扬州之时,已经成为一军统制的韩侂胄,却是到达了镇江,与他隔江相望,隐隐有对峙之势。

当然,他就更不会知道,几年以后再次到达扬州,却也是他开始背负指责与骂名,开始真正整顿扬州、淮南东路之时,也渐渐的与韩侂胄、史弥远在朝堂之上,开始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的雏形。

留下了原本借给虞允文的一百禁卒,继续供虞允文差遣,谢绝了崇国公这个未来,与他同处扬州的崇国公赵师淳的送行宴之后。

第二日一大早,叶青便与泼李三,以及连同十名护卫,开始乘船南下回临安。

三日之后,再次踏上钱塘江的渡口,叶青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前胸、后背上的伤疤,基本上已经痊愈,也被他把那结的痂,大部分揭下来了后,扔进了钱塘江内。

刚刚站上渡口,正要在心里头感叹,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自己这个功臣时,王伦便如同幽灵似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恭喜叶统领、贺喜叶统领办差凯旋归来。”王伦一身青色长袍,白净的脸上的笑容,在叶青看起来多少有些虚伪。

“不至于吧,刚一上码头,就让我进宫吧?家也不让回?换身衣服也不行吗?”叶青看着王伦,率先行礼后,就开始抱怨王伦的没人性。

“少跟咱家来这一套,谁没让你回家了?交出该交的东西,然后你就可以滚蛋了,明日记得和宁门候着,等候太上皇的召见便是。”王伦跟叶青并肩往前走,带着冷笑说道。

叶青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有好几个跟王伦神情颇为一样的太监,夹杂在人群之中,正跟着他们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么着急?”叶青笑了笑,而后便命泼李三,把当初陶刀交给他的文书,以及抄赵师雄家后,那些金银财宝、珠宝玉器的账簿,一同递给了王伦。

“可有打开看过?”王伦接过陶刀那份文书,指着对叶青问道。

“想打开来着,但不清楚上面火漆印的机关,不知道能不能仿造出来,所以就放弃了。”叶青毫不隐瞒的说道。

“算你小子识相,若是敢打开,咱家就打断你一条腿!”王伦笑着说道。

叶青则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裆下,这老小子不会因为自己少了那三条腿,所以就喜欢打断别人的那有名的三条腿吧?

“放心吧,这点儿忍耐我还是有的。”叶青含糊了一声,而后看着王伦把手里的东西,仔细查验了一番后,交给了旁边冒出来的两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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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王伦的肺腑之言

走到马车跟前,王伦停下脚步,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低声道:“太上皇对你这次办差很满意,不论是泗州一事儿,还是扬州一事儿,都是很满意。”

缓缓在马车跟前踱了几步后,王伦沉吟了下后继续说道:“但想必你也知道,金人辱我大宋之心不死,以后这种事情,皇城司恐怕还要继续办差,听候差遣就是了。但你一定要保证,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必须要跟这次一样,毫不拖泥带水才行,如此才能得到太上皇的赏识,懂?”

“多谢中贵人提醒,在下懂得。”叶青笑了笑说道。

“嗯,记住,泗州的皇城司一定要牢牢攥在手里,必定,太上皇的差遣,以后就靠你了。至于临安城内你们皇城司的事情,要是闹的不是很过分,不会有人追究的。但……。”王伦看了叶青一眼,而后跟叶青一同转头望向不远处,只见白纯跟锦瑟,正站在那里,时不时望向他们这边。

“但你跟李立方、汤鹤溪之间的事情,还是要拿捏好度,此事儿是咱家告诉你的,前几日准太子妃进宫,但此事儿被皇后压下来了,无论是圣上还是太上皇并不知晓,你小子要是想报复,你可得想好了。”王伦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有些凌厉,精光四射的对叶青说道。

“怎么我这一趟办差回来后,一点儿也没有凯旋归来,英雄般夹道欢迎的待遇,倒是给我一种整个扬州城风声鹤唳,四面皆敌的感觉呢?我会不会被人玩死啊?”叶青开始装可怜、博同情。

但显然这招不怎么管用,换来的却是王伦的不屑跟蔑视:“你以为你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直飞冲天的成为了皇城司的副统领,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多少人想给太上皇办差,为何偏偏就是你?还抱怨,你应该感谢你八辈祖宗才对!”

“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骂人呢?”叶青听到八辈祖宗四个字,怎么都感觉不出这是一句好话,也跟着继续道:“有些事儿我能处理,但有些事儿,中贵人,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多多在太上皇面前替我说话啊,家里人被人欺负了,我总不能一生不吭吧?太狠了,又是打皇家的脸,这度不好拿捏啊。”

“所以你以为当官容易啊?你以为做到汤相、王相、六部尚书如此位置的重臣容易啊,哪个不是刀山火海、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个背后不是白骨成堆、冤魂成群?小子,忍耐,成大事者不单要狠,更要懂得忍耐才行啊。”王伦有些语重心长的掏心窝子道。

不过也感觉今日说的有点儿太多了,不能因为自己私自赏识这小子,不能因为这一次替太上皇解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噩梦,自己就毫无节制的跟他说下去。

毕竟,有些事儿,不是靠言语警告就能做到的,还得他自己在官场上摸索、碰壁,如此才能学到他自己的一套官场之道不是。

看着王伦的马车,在众多青袍人的护卫下缓缓离去,叶青才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白纯跟锦瑟,快步走了过去。

说好的不到一月便会返回,但不想,这一来一回的,也近两个月了才回到了长安。

看着白纯那张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绝美容颜,叶青不由的有些心醉,每每夜里时,要么便会想起燕倾城,要么便是会想起白纯,总之,不管想起哪个,都让他有种恨不得插翅飞回临安的冲动。

四目相望,叶青眼神中的惊喜毫无克制,就差一步上前,把白纯拥在怀里了。

白纯眼中的欣喜跟迫切,在看着叶青的傻笑跟冲动后,转瞬之间就变冷,警告似的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叶青后退一步,看着白纯说道。

而后白纯则是默默点点头,便与幽儿上了赵乞儿准备好的马车。

“啊?这就完了啊?”叶青瞪大眼睛,看着一旁有些心虚的赵乞儿问道。

“都头,车辕上坐吧,有……有什么帐,咱们回去算行不行?”赵乞儿很心虚,指了指被他又擦了一遍的车辕的说道。

“回去?哼哼,你还真行啊,我留你在……算了,不说了。”叶青摇摇头,这才想起燕倾城怎么没来呢?

马车驶进熟悉的临安城内,相比于扬州城,临安显然对于叶青更为亲切一些,自然行人也比起扬州要多了不知道多少,大街小巷繁荣与喧嚣,对比之下,扬州就更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战火之后的萧条城市,而临安就像是远离战争危险的天堂一样,处处透着一股天真与无知的安逸。

一路上钻进马车里的白纯,就开始像个婆娘一样,开始叨叨起来了,燕倾城最近好像听说很忙,那新式的蜡烛,包括灯笼,皇家的需求都很大,也很急。

好像过完元日之后,就要给太子完婚,所以整个皇城如今都在为此事儿忙碌着,蜡烛跟灯笼,上头说话了,都要用新式的,就是连那布料,也要用燕家那颜色更艳的布料。

说到了布料,叶青突然就转身,掀开那车帘看向车里的白纯跟锦瑟,只是刚一掀开,一个黑影就飞了过来,直接落在了他的头顶,惹得马车里被叶青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的白纯跟锦瑟,捂嘴偷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叶青感觉到脑袋上微微一沉,像是落了个什么东西,还在动来动去的问道。

锦瑟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拿开手乐不可支的道:“公子,那是小白啊,您不会忘了吧?”

白纯抿着嘴,风情万种的看了一眼此刻有些傻乎乎的叶青,急忙喊了一声:“叶小白,快过来。”

而后叶青就感觉脑袋上头一轻,一个黑影从脑袋顶飞了出去,落在了白纯如玉般的掌心里,啾啾小声叫着踩来踩去的望向叶青。

“啊?这货都这么大了啊,羽毛也长出来了,不像一开始那般丑八怪了。”叶青看着白纯手掌心的乌鸦,机灵的向不同方向摆动着鸟头,有些欣喜的说道。

一旁的锦瑟听到叶青说那只乌鸦小时候是丑八怪,立刻撅着嘴反驳道:“才不是呢,锦瑟觉得叶小白小时候就很可爱的,虽然没有多少羽毛,但是比现在总是偷吃的小白比起来,才更可爱呢。”

叶青趴在马车门前,一边逗弄着白纯手里的叶小白,一边回想着当初要前往北地时,刚刚孵出来的叶小白丑陋的样子,抬头看着锦瑟撇撇嘴道:“你怕不是对可爱有什么误解吧?它小时候能称得上可爱?”

“当然能称的上可爱了,我才不会连可爱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锦瑟挺着下巴说道。

“行,我哪天再给你找一颗鸟蛋,等孵出来后,我让你抱着它睡觉,我看看你会不会还嘴硬说可爱。”叶青看着锦瑟那一脸不服的样子吓唬道。

“小姐,公子一回来就欺负我。”锦瑟嘴一瘪,摇着白纯的手臂就开始告状。

白纯则是笑而不语,要么看看成心跟叶青唱反调的锦瑟,要么看看那又专注逗弄自己手上小白的叶青。

此时此刻,白纯的心里充满了踏实跟平津,一股不言而喻的幸福感,悄悄的包围着她,比起叶青离开后,天天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的日子,白纯发觉,只要能够看到叶青,仿佛就是天大的事情,她都能够不在乎了。

看着叶青能够健健康康、毫发无损的从北地回来,白纯的心里是充满了欣慰跟高兴,感觉现在这样的场景,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随着马车缓缓驶到了府门口,车厢里面的斗嘴从叶青上身趴进车厢后,也就没有停止过,或者是偶尔插嘴一句话,或者是帮着锦瑟气气逗弄乌鸦的叶青,感受着叶青逗弄乌鸦时,时不时的手指与自己掌心的肌肤接触。

“啊……。”

听到赵乞儿说到了,让他们下车时,上半身趴在车厢里的叶青,突然眉头一皱,不自觉地啊了一声,而后想要起身的他,却是因为背部的伤势,刚刚撑起准备起身的胳膊,一下子又软了下去。

随着叶青撑起胳膊,白纯便向前伸开腿准备起身,但不想叶青突然又趴了下来,一下子便整个人趴在了她的一条腿上,而一张脸也正好趴在了白纯的大腿上。

虽然马车里只有她跟锦瑟,但看着叶青突然如此的举动,白纯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满红耳热、芳心紧张的急忙推向叶青的肩膀:“喂,你干什么,还有外人……。”

“别动我,让我缓一下。”叶青另外一只搭在白纯大腿上的手,此时无心去感受那大腿的柔软细腻跟紧致弹性,在白纯的大腿上,抬起手阻止着白纯继续推他。

“公……公子……你怎么出汗了?”锦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叶青突然之间兽性大发,刚想要帮白纯一起推开叶青,就看见叶青那趴在白纯大腿上的半张脸,此刻仿佛被水浸过一样,全是汗水。

“我没事儿,缓一下就好。”叶青再次摇了摇搁在白纯另外一条大腿上的手掌,而后微微大声喊道:“李三,扶我一把,背部的伤势发作了。”

随着叶青说话时哈出的热气,一股脑儿的都喷在白纯的大腿上时,一股难以起齿的麻痒感,却在白纯的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从大腿上直达心里,让白纯整个人一下子感觉浑身发烫,雪白的脸此刻就是连脖子都变得涨红,坐在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有些焦虑的望着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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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扶不扶

春心荡漾、心房乱跳的白纯,在叶青被泼李三跟赵乞儿扶下马车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白痴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只手在按着她的大腿起身时,若有若无的捏了捏她的大腿内侧。

一阵如同过电似的的感受,差点儿让白纯娇呼出声,但当着锦瑟的面,又不好当面斥责叶青,脸红的快要滴出汁一样,低着头紧紧咬着牙,抵抗着刚才大腿被捏后的异样感觉。

看着叶青跟锦瑟都走下马车后,白纯这才把叶小白放在肩头,努力平复着心中异样的,让她刚才有些浑身发软的情绪,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后,才缓缓走下马车。

只是刚一下马车,就听见走在前头的锦瑟惊呼着:“公子,您的后背……。”

叶青急忙扭头,看着锦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只见锦瑟的一只手上沾着点点血迹,诧异道:“你刚才摸我?”

“没有。”锦瑟没想到叶青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急的跺脚道:“我是看公子背后好像是有点儿湿了,就想擦一下,但……但……我没有想到会是血啊。”

“怎么了?”听到锦瑟刚才叫喊的声音,急忙从影壁后跑了过来,先是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叶青,而后又看了看锦瑟手上的血迹,神情顿时显得有些焦虑。

“没事儿,都快好了,只是刚才看见你……你肩膀上的叶小白,就把受伤的事儿给忘了。”叶青差点儿把实话给说出口,还好最后赖在了不会说人话的叶小白身上:“没事儿,一会儿上点儿药就好了。”

说完后也不理会神情有些紧张的,直蹙眉头的白纯,便示意泼李三跟赵乞儿扶他回房间。

而随着他们三人往后院行去,身后也响起了白纯让锦瑟亲自去请大夫的声音。

也不理会白纯的瞎担心跟瞎紧张,回到自己打扫一新,就连东西的摆放位置,也跟走之前一模一样的房间,这才推开神情有些疑惑的泼李三跟赵乞儿,示意两人下去吧。

泼李三因为跟着他跑了近两个月,这段时间在扬州也没少受伤,便让其带着跟他北上的禁卒,先各自回家或者是回营。

自然,对于泼李三他们的假期,没有银子的话,假期跟没有假期自然是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从燕倾城那里蹭来的银两,抽出了两张交给泼李三,让他分给那几个禁卒,喝顿酒犒劳犒劳自己。

赵乞儿按照叶青交给他的办法,拿着棉花蘸着酒,帮他清理下有些裂开的伤口,而后又随意的包扎了一下后,赵乞儿沉声说道:“你这段时间得小心一些了,伤口崩裂过两次了已经,若是在崩裂,那里的肉都快要烂了,想缝都没办法缝了,就得割掉烂肉留下一个坑似的疤痕了。”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趴在床上的叶青挥挥手,他当然知道赵乞儿不是在危言耸听,不过好在,回到临安后,暂时也没有事儿了,所以也就不担心伤口再次裂开了。

“对了,事儿办的怎么样儿了?”看着赵乞儿准备离去,叶青趴在床上问道。

略微有些犹豫的赵乞儿,看了看叶青一眼,点点头说道:“机会不是很多,天天都有人盯着,但想找出一些破绽等等,还需要时间,即便是大瓦子那边,也没有什么好机会。看样子……好像变老实了,不知道是不是接下来,有什么大动作。”

叶青再次点点头,想了下说道:“不着急,慢慢来,既然回到临安了,暂时就不会再有危险了。打蛇打七寸,可冒险但不可犯险。”

随着赵乞儿的脚步离去,一个趴在床上的叶青,此时才有空去回味儿,刚才下车的时候,一只手去捏白纯大腿的感觉,望着那只刚刚在白纯大腿上作恶的手,某人旁若无人的喃喃道:“手感真好。”

“你再说一遍。”

“啊?你吓死我了,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差点儿从床上爬起来的叶青,扭头就看见一脸冰冷的白纯站在自己的身后侧,也难怪自己没有看见。

白纯的脸色冰冷,但又带着一层红晕,她在马车上时,就开始怀疑这家伙扶着自己的腿下马车时,捏的那几下是成心,现在被自己抓了个现形。

一时之间,白纯望着那刚回来的无赖的样子,气的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于是面色冰冷的走到床边,伸手就要掀开刚才赵乞儿离开时,给盖在后背上的长袍。

“喂,有话好好说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而且我现在还是伤兵……。”叶青以为白纯要报复自己,趴在床上正准备起身道。

“别动。”白纯冷冷的哼一声,不过语气却是带着满满的关切跟担忧命令道。

一边坐在床沿,小心翼翼的轻轻掀开长袍,一边看着那紧张的侧头望着自己的叶青,强忍着心头的笑意,继续冷冷道:“我只是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君子,知道自己是伤兵,你还敢乱……啊。”白纯新开叶青长袍的那一刻,吓得直接从床边站了起来,一手捂着嘴,神色震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又流血了?赵乞儿这手艺……。”叶青看着白纯震惊的样子,不由的说道。

“这……你……你怎么伤的……。”白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痛,仿佛心就在那道又长又深的伤疤一样。

看着那如同蜈蚣一样丑陋、吓人的伤疤,白纯缓缓向前,盯着那伤口再次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趴在那里自顾自说话的叶青,不由的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伤口的边缘,而后语气关切、心疼的问道:“还疼么?”

“好多了,早就不疼了。只是今天看见你后有些兴奋,一高兴就把身上的伤口给忘了,所以才会撕裂这伤口,不过已经没事儿了。”叶青趴在床上,边上坐着白纯,他总觉得这样很别扭,按理说应该是白纯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或者是躺在旁边才对嘛。

不过这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只能是趴在那里,感受着白纯的指尖,轻轻顺着那伤口的边缘游走:“就知道北上肯定不会有好事儿,差点儿丢了半条命回来。”

“知足吧,收复北地的那些死去的兵卒那又该如何?残疾了的兵卒又该如何?我这只是一点儿小伤,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叶青下巴放在两胳膊上,望着窗户说道。

白纯听着叶青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语,习惯性的抬起手就想拍下去,但望着那伤口,一下子又变得心软下来,舍不得一巴掌打下去了。

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早就已经趴腻了的叶青,跟白纯单独呆了一会儿后,就趴不住了。

即便是白纯已经在他的委屈巴巴之下,从他的身侧,挪到了床头坐着,让他能够看见白纯那张漂亮的脸颊,甚至时不时的小手还要被某人握在手里,某人却是要得寸进尺的想要让白纯陪着一块儿躺下。

被握着小手的白纯此时已经浑身僵硬,哪里还敢答应叶青的非分要求,美眸带着一丝羞涩的瞪了叶青一眼:“你再这样,手都不让你握着了。”

娇嗔的样子让趴在床上的叶青心神荡漾,正想着如何把在扬州,就已经想好了计划实施下去,从而让他跟白纯之间的暧昧关系,变得开朗的时候,锦瑟那个小叛徒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于是被吓了一跳的白纯,急忙把自己的双手从叶青手里抽出,羞涩的白了一眼舍不得撒手的叶青后,又飞快的整理下原本就素雅、得体的衫裙,就看见锦瑟带着上次给叶青看腰伤的大夫走了进来。

大夫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当初那个被自己治腰伤的小子,当初那个还住在城北普通人家院子的小子,这才多久时间,竟然就在临安城,置下了这么大一座宅子。

而更让大夫想不到的是,上一次看的是腰伤,而这一次看的,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仔仔细细的替叶青检查了一遍后背的伤口,而后像是为了显摆他的医术一样,当着白纯跟锦瑟的面,指着那条刀伤,复原着刀伤最初惨不忍睹的样子。

即便是没有真正看见那恐怖的鲜血淋漓的刀伤,但此刻听着大夫的讲述,白纯跟锦瑟还是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就像是那刀伤砍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无语的叶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叨叨的大夫,上一次没觉得这老家伙这么能叨叨啊,不过对着白纯一口一个夫人的,虽然不知道白纯心里作何想,但叶青心里却是高兴的乐开了花儿一样。

在大夫说话的时候,特别是喊道白纯叶夫人的时候,叶青就会对着白纯傻傻的笑着,惹得白纯当着大夫的面,又不能发作,只好无语的翻白眼。

待好不容易叮嘱完“叶夫人”跟“叶夫人”丫鬟带着的大夫离开后,白纯蹙眉对着傻笑的叶青嗔怒道:“笑,就会傻笑,再这样下去,看你早晚笑傻了。”

“大夫刚才可说了,卧床不起不适合养伤,诺大的宅子,走走对伤口的额愈合还是有好处的。”叶青趴在床上,伸出一只手示意白纯过来扶他。

“你……。”白纯看了看四周,锦瑟去送大夫了,现在房间里就自己一个人,叶青明摆着要趁自己扶他起来的时候,在自己身上使坏。

所以一时之间,内心有些纠结、陷入两难困境的白纯,望着叶青那伸出来的手臂,以及那张就差写着就是要吃你豆腐的脸,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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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锦上添花

终究没有逃过魔爪的白纯,在听到楼下传来锦瑟的声音后,急忙面红耳赤的轻轻拍打着叶青的肩膀,胸前的衣衫微微凌乱,樱唇被叶青再一次印在了上面,娇媚喘息着呜呜了两声。

才感觉身上一轻,压在她身上的叶青,才意犹未尽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白纯,缓缓站起了身。

满面娇羞、面红耳赤的白纯,急忙伸手整理着衣衫,刚才心身迷惑之际,差点儿被叶青的一只手钻进了衣衫里面,好在锦瑟在楼下及时的出声,才让白纯躲过了一劫。

躺在床上看着站起来意犹未尽、面带让人羞涩的笑容,白纯再次风情的白了一眼,心身的异样还未完全褪去,即便是想要紧忙站起来,但被叶青刚刚欺负过的娇躯,此刻却是有些绵软无力。

“扶我起来。”白纯没好气的一边挣扎着,一边伸手向叶青说道。

叶青伸手拉起有些像是虚脱了似的白纯,一把又抱进了怀里,刚想要再次低头吻上那诱人的樱唇,就再次听见锦瑟在楼下喊道:“公子、小姐,我上来了啊。”

“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懂事儿了。”叶青捧着白纯那雪白如玉的脸颊,微笑着喃喃道。

小丫头这说话声,明显就是提醒他们二人,自己要上来了,你们赶紧那什么啊,可不要再被我撞见什么辣眼睛,让人害羞的画面啊。

“你还好意思说。”被捧着脸颊的白纯轻捶了下叶青的胸膛,看着那胸口的剑伤,又趁着锦瑟未上来之际,轻轻的抚摸着,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锦瑟出现在房间的时候,只见叶青正在房间内,而他家的小姐就像是个新过门的新娘子似的,正在认真的帮叶青穿着那长袍。

锦瑟看着房间内的两人,神情之间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急忙走近前,跟白纯帮叶青穿着那长袍。

江南确实是好地方,不单是养人的好地方,同样也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温柔乡,一年四季长青,即便是进入冬季,即便是雪花飘飘,在临安城内,依然能够欣赏到娇艳的花儿。

三人漫步在后花园内,看着一切都没有变得景色,那叫叶小白的小乌鸦,一会儿在后花园里飞来飞去,一会儿又飞到白纯、或者是锦瑟的肩膀上,但很少飞到叶青的手心,或者是肩膀,一点儿也不给叶青这个,真正的再生父母面子。

“你是说太子在元日之后,就会成亲?”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意境,一杯茶水被锦瑟乖巧的放在了桌面上。

“嗯,这都是定好了的,虽然还有小半年,但皇家现在开始置办准备,也是合乎情理的。”白纯坐在叶青的对面,点点头说道。

叶青一手转着桌面上的茶杯,仰头望着那欢快的叶小白飞来飞去,皱着眉头想了下说道:“那咱们大宋朝,可有逢皇家喜庆之时,特赦一说?”

“你什么意思?”一直想着心事儿的白纯,突然抬头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白伯伯的事儿了,若是遇喜庆之事儿大宋朝有特赦一例,岂不是就有可能特赦了白伯伯等人?”叶青漫不经心的对白纯说道。

白纯显然也拿不准,皇家遇喜庆之事儿,或者是逢年过节都会做一些特赦,但说到自己父亲的事儿上,白纯心里也就没底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朝廷会不会网开一面。

“或许可以试试。”叶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说道。

但白纯明显不相信叶青的话,虽然说叶青如今是皇城司副统领,但若是想要让朝廷赦免一个被罢官流放的臣子,恐怕以叶青如今的身份跟地位,还很难办到吧?

何况他任职时间又不长,朝中能够说的上话,能够左右此事儿的朝臣,他们也不认识哪一个,更别提能够攀上什么交情,能够让人家帮着出面说话了。

毕竟这是跟皇家讨价还价的事儿,一个弄不好,那就是得罪皇家的事儿,没人会去冒这个险的。

白纯无奈的叹口气,但也不想让叶青的一番美意过于难看,只好说道:“再说吧,若是能够自然是好,但流放之人……比想象的要难上很多。”

不想打击叶青这个一家之主的自尊心,白纯小心的斟酌着言辞,提醒着叶青没有必要去想什么不切实际的法子。

但叶青却好像是胸有成竹、颇为自信,看着白纯神秘的笑了笑,而后问道:“燕倾城这段时日是不是经常来家里?”

白纯再次点点头,而后脸上出现一抹难为情道:“按你说的法子试了,但怎么样都不行,你所说的香皂、肥皂根本就做不出来……。”

“简直是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锦瑟在一旁帮腔道,好像是想要极力证明,她家小姐还是很聪明的,只是要做的东西太难了,不怪小姐。

“嗯嗯嗯。”叶青点点头,沉思道:“既然不好做,那就不着急了,慢慢来,欠燕倾城的银子过些时日还也就是了。”

“你欠了她多少钱啊,用作什么了?”这个问题在白纯心里憋了很久了,本来在房间的时候就想问的,但想到叶青如今比刚开始已经懂事儿多了,自己如今也该照顾一些这个家主的面子了。

而且之前她也问过燕倾城,但即便是跟她如今关系比较和谐的燕倾城,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说叶青要钱她就给了,至于做什么,她就没有问。

现在看着叶青愿意主动开口说起欠燕倾城钱一事儿,白纯就正好借着问了一句。

叶青笑了笑,说了一句长远投资,本打算以香皂、肥皂的分成来还,所以比较着急,但现在既然说了太子元日之后要大婚,那么就不着急了,小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出来这香皂跟肥皂了。

白纯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但看倾城现在的样子,好像还挺着急的,最多的时候,一天跑了三趟,但我们就是没有办法弄出来你说的那个。”

“知道此事儿的有几人?除了你们三个还是四个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叶青把空了的茶杯递给了锦瑟,锦瑟便急忙再次给叶青倒茶。

白纯细细回想了下后说道:“好像就我们四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道,或许只知道花瓣儿一事儿,至于做什么,怕是连倾城的父亲都不知道了。”

叶青忽略了白纯对燕倾城只称名的称呼,显然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哈哈,还好是大宋朝,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不然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渣男的名声肯定是跑不掉了。

“那就好办了。”叶青满意的点头,而后看着白纯跟锦瑟,突然问道:“你们说,锦上添花可贵,还是雪中送炭可贵?”

“锦上添花?”

“雪中送炭?”

白纯跟锦瑟不太理解叶青的意思,歪着头看着叶青,而后便看见,叶小白第一次主动飞落到了叶青的肩膀,那鸟喙像是探索似的,在叶青耳边充满了好奇的探究轻啄着。

“锦上添花固然值得称赞,但……想必雪中送炭更难能可贵吧?”白纯有些不确定的回答着叶青的考校。

“聪明,一百分,嘉奖一次。”叶青冲白纯竖起大拇指说道。

而白纯听到嘉奖二字,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羞涩,脸颊也变得有些微红,显然她深切的体会到了,叶青所言的嘉奖到底是什么了。

嗔怒的白纯又瞪了叶青一眼,不过眸子里那如水般的风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也发现了,叶青从北地回来之后,变了,关于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叶青变得更加的热情跟主动,甚至是有些冲动了。她能深深的体会到,今日叶青的背伤之所以会发作,完全就是为了多跟自己待一会儿,多看自己几眼。

而在房间里的时候,叶青的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亲吻着自己的嘴唇时,甚至包括两人四目相对,忽视对方的一个坐在床头,一个趴在床上,只是握着彼此的双手时。

内心紧张、忐忑、羞涩她能够感觉到,叶青那仿佛快要溢出来的热情跟冲动,就像是一头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野兽一般,处处散发着他雄性的气味儿跟欲望。

不敢再对视那双仿佛能够融化自己的热情似火的眼神,微微低下头的白纯心里带着一丝甜蜜跟满足道:“为何问起锦上添花跟雪中送炭?”

叶青试着伸出手,让叶小白跳到自己的掌心,而后一边逗着叶小白,一边拿起锦瑟准备的虫子喂着叶小白,说道:“要想让白伯伯从岭南回来,我们就得跟皇家,跟太上皇做笔交易。”

“跟……跟谁?”白纯吓了一跳,跟太上皇做交易?难不成还能贿赂他?

叶青不理会白纯的惊讶,淡淡道:“即便是我们现在做出那我从一本古书上发现的香皂,也要通过燕倾城来出售,而燕家又是皇商,他们深知,若是想要一件新的东西得到人们的认可。走皇商、推荐给皇室这条捷径是非走不可的,若是我们现在做出来,皇家一定会要求,在太子大婚之前,准备庞大数量的香皂等等,那么对于皇家的喜事儿来说,香皂的作用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但若是在太子大婚临近前的一个月,或者是半个月前,我们再把这种东西拿出来,给予皇家留出一定时间的试用,那么你觉得是不是效果会更好?更能够得到皇家的赏识?若是借着这个机会,隐晦的向太上皇提起白伯伯的事情,想必效果会比现在要事半功倍吧?”

白纯跟锦瑟,呆呆的听着叶青的话语,突然间觉得眼前坐着的好像不是叶青,而是一头狡猾至极的老狐狸。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赵钱孙李

白纯想不到叶青竟然连太上皇跟皇家都敢算计,但想到叶青刚才说的,皇商其实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算计皇家后,忐忑的心里才多少有点儿释然。

而叶青显然在算计皇家的时候,也把白纯给算计进去了,自然而然的,随着他最初只想做个灯笼骗燕倾城一些银子的目的,因为蜡烛的碳化性不高,又不得不因为羊角灯笼而试着做蜡烛,而后随着做蜡烛的时候,因为油脂的关系,又不得衍生出香皂、肥皂这样的物品。

这一连贯的连锁反应,就像是捡散落一地的钱一样,刚刚捡起一张五块的,又看见前面有张十块的,刚刚弯腰捡起十块的,又看见前面有张五十的,于是继续弯腰捡起五十的那张,又看见了前面那一张一百的,于是只好继续弯腰捡起来。

而叶青从做灯笼到要做蜡烛便是这样的连锁反应,总不能因为手头上有这些东西,而无动于衷的不去做吧?毕竟,在做了蜡烛之后,才发现,原本香皂、肥皂跟蜡烛,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

从最初做蜡烛的时候,叶青就想把白纯拉进这个商品圈里面,当他跟燕倾城的关系开始变化,又与白纯暧昧的难舍难分之际,叶青自然是更希望两女能够潜移默化的接受彼此。

毕竟他一个穿越者,虽然心里想同时拥有,但从观念上来讲,除了拥有普遍男人都拥有的贼心外,也同样不具有普遍男人不具备的贼胆。

所以这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如何能够让两女都同意,就是一道难题。

所以叶青只能希望通过这个时期,她们自己的观念,让这种事情,慢慢的在自己身上、在白纯、燕倾城的身上发生,从而成全自己坐享齐人之福的美梦。

把白纯拉进商贾的圈子,从而跟燕倾城因为香皂等等而紧密结合起来,经过潜移默化的培养,接受彼此,这是叶青的梦想,但现阶段绝不是白纯,或者是燕倾城的梦想。

燕倾城如今的重心更多的是,如何撑起诺大的燕家,如何能够让她父亲这些年来,辛苦打拼的家业,在跟二叔、三叔分家之后,能够继续保持对皇商的竞争力。

而白纯如今的重心,虽然与叶青有关,但她却没有叶青那般乐观,毕竟,她进入叶家的门,头顶的是叶家长子未过门的媳妇的名义,若是与小叔子在一起之后,那么人们会在背后如何看待她?又会如何看待叶青?她们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叶青的仕途?

再加上如今叶青这一族就叶青一个独苗,家里算上她,勉强不过是两个人,叶青如今早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所谓长嫂如母,自己已经在心里谋划着在太子大婚后,前往燕家给叶青提亲了。

若是如此一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燕倾城,以及天下人对叶青跟自己的看法?燕倾城又会如何看待?

每每看着叶青望向自己的火热眼神时,白纯就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两难之间,如同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在考验、拉扯着她,让她不知道该走向哪个方向。

同样,每次面对叶青的主动时,白纯都不忍去拒绝叶青的热情跟那份,同时也让她痴迷的爱意,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叶青的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就如同在房间里赵乞儿给他包扎伤口时两人的谈话,虽然叶青跟赵乞儿并没有说什么事情,只是心照不宣的交谈了几句,但她又不傻,自然是知道,他们短短的谈话,绝对是跟自己有关系。

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时,叶青眼眸中的温柔跟心疼让白纯心醉,特别是有些粗糙的手,来回抚摸着她那边的脸颊时,当叶青低下头,亲吻自己的脸颊时,白纯感觉自己不是叶青抱在了怀里,而是徜徉在幸福的海洋里。

天井的小花园处,锦瑟在前院与丫鬟在一起,白纯自己喂完了叶小白后,呆呆的想着自己心思,或者是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今日在叶青房间的温存,还留在她的脸颊上。

“还没睡?”

叶青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白纯的身后,怔怔发呆的白纯吓了一跳,正待回头时,就感觉自己的腰身再次被叶青楼在了怀里。

“小心你胸口的伤。”白纯在叶青的手臂刚刚接触到腰身时一僵,待鼻尖传来叶青那让她熟悉的迷醉气息后,缓缓放松身体的同时,闭上眼睛任由叶青从身后抱着她,贪婪的吸着叶青身上那独有的气味,像是恨不得时间就如此定格好了。

“怎么了?”耳边麻痒痒的热气,瞬间传遍全身,叶青轻咬着白纯的耳垂问道。

白纯闭着眼睛默默的摇摇头,半边的脸颊向后扭去,紧紧贴着叶青的脸颊:“没事儿,就是突然发呆了。”

“等白伯伯回来就好了。”叶青搂着白纯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衣服下面紧致、柔软的肌肤说道。

“什么意思?”睁开眼睛的白纯,望着叶青长长的睫毛问道。

“等白伯伯回来,让白伯伯推掉你跟叶宏当初的亲事,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不就没有阻碍了。”叶青轻吻着那雪白的脸颊,在旁边坐下来后,直接把白纯抱进怀里,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吓了一跳的白纯,娇呼一声,急忙扭头四下望去,看着静悄悄的四周并没有他人,轻轻的捶了下叶青胸膛,像是怕弄疼叶青胸前的伤势:“快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我还怎么见人。”

“没事儿,锦瑟在跟前院的几个丫鬟在玩儿,她不会突然回来的。而且你没有发现吗?锦瑟现在可机灵了,每次咱俩单独相处的时候,锦瑟都会离远远的就故意弄出声响来?”叶青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的白纯,感受着腿上那浑圆弹性的曲线,看着白纯脸色羞红,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把胳膊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但终究还是都没有鼓起勇气做到。

自己伸手拿起白纯的一条玉臂,而后放在自己的脖子后面,让白纯一条胳膊能够揽着自己,但不想刚刚把紧挨自己的那条胳膊放到自己脑后,白纯便低着头钻进了自己的胸口,另外一条胳膊,顺势也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确定你说的那个香皂,能够得到皇室的赏识吗?”白纯心念着自己的父亲,自从今日叶青说了那锦上添花的事儿后,白纯的心情就开始变得迫切起来了。

“七八成的把握吧,总之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会放弃。明日面圣的时候,我再探探口风,看看太上皇是否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若是不敢兴趣,那也得想其他办法,坐以待毙是行不通的。”叶青的下巴放在白纯头顶,嗅着那秀发间的幽香,抱着怀里的佳人,难得享受这两人安安静静的时刻。

胸口的白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两条搂在叶青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脸颊紧紧贴着叶青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这样真好。”

“难得的安静啊。”叶青也长叹一口气道。

夜色里的微微凉意,让两人相拥的更紧,就如同被石化了似的,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彼此心贴心的美妙感觉。

叶青并不是朝臣,所以他不可能有资格一大早就得到太上皇的召见,即便是赵构并不用上早朝,但每次早朝之后,总有一些臣子,或者是当今圣上前来德寿宫请教一些朝堂问题,或者是治国之策。

被白纯亲自整理好衣衫后,叶青便与赵乞儿一同前往皇城的和宁门处,昨日里王伦并没有交代他具体的时辰,所以叶青也不敢去的太晚了,只能早早前去,而后在和宁门处,等着王伦出来,带自己走后门进入皇宫。

临安城的大街小巷或许会变,但皇城的格局跟建筑却是不会变,望着那长长的宫墙,叶青忍住去目测它到底有多长的距离,马车在和宁处停下时,只见在和宁门处,已经停下了好几辆马车。

虽然这些人叶青一个也不认识,但想必都是跟皇宫关系极为密切的一些豪门勋贵,不然的话,马车停在和宁门处,早就被殿前司的护卫给赶走了。

一辆马车侧面那镂空的钱字,显得尤为显眼,不单在门口那几辆马车的最前头,也是在最中间的位置。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叶青默默念着百家姓,心里则猜测着,那带着钱字的马车,是不是跟百家姓排名第二的钱家有关呢?

叶青跟赵乞儿站在把马车停在离宫门较远的地方,而后看着带钱字的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中年人,跟那名接他入宫的太监寒暄了两句,而后宽袍大袖里的手自然而然的抬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就通过宽袍大袖的遮掩,进入了那名太监的手里。

“你没事儿念三字经做什么?”赵乞儿听着叶青还神叨叨的,于是开口问道。

“怕忘了,抓紧时间背背。”靠着马车斜了赵乞儿一眼,而后歪着头问道:“李立方最近在干什么呢?我想做掉他,有没有可能?”

“你……真打算做掉他?但……但现在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啊,这家伙好像知道咱们会报复似的,从那天起,每天出门都有不下十名护卫跟着,而且不是禁军的人,是殿前司的人。”赵乞儿凝重的说道。

对于叶青想要干掉李立方的想法儿,他倒是不觉得吃惊,男人嘛,自己的女人受欺负了,要是不给欺负自己女人的李立方狠狠的教训,这还是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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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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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鹤溪的马车缓缓在李立方的家门口停下来,门房看着汤家的马车停下后,立刻便一脸谄媚的跑了过来,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着,公子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跟着李家的下人,俊朗潇洒的汤鹤溪漫步进入李府,养伤已经很久的李立方,笑意盈盈的站在书房门口,看到汤鹤溪走过来时,脸上的笑容更盛,向前两步与汤鹤溪行礼,挥退下人后,两人便进入了空无一人的书房。

“今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对了,斜风细雨楼的头牌不错,比起涌金楼、丰乐楼不遑多让啊,而且甚至有过之啊,就是人冷了一些,今日难得有机会,不如一会儿一道过去?”李立方坐下后,看着在书房里翻阅书柜上书籍的汤鹤溪说道。

汤鹤溪放下手里的《梦溪笔谈》,回过身说道:“叶青回来了,今日刚到午时,就前往皇宫的和宁门了。”

“怎么?你还怕他?还是以为我会怕他?”李立方摸了摸肩膀,箭伤刚愈不久,此刻听着汤鹤溪的说话,总觉得伤愈的箭伤,好像又在隐隐作痛。

“不是怕,而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叶青肯定不会放过你,你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令姐如今贵为准太子妃,你李立方难道就要吃这个哑巴亏?”汤鹤溪在李立方旁边坐下,俊秀的脸上带着冷笑说道。

“哼。”李立方有点儿不满的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拦着我,我在叶青回来前,就敢把他家给抄了,直接把那白纯给你抢到府上去。现在他回来了,自然是会防范,不好下手了啊。”

没有理会李立方语气中,对自己当初阻拦他的不满,温和的笑了下说道:“当初阻拦你,是怕你给令姐惹上麻烦,现如今,既然令姐已经前往宫里诉苦,虽然说是被皇后把此事儿给压下来了,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宫里不允许你报复不是?白纯是我的,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走,而不是用强,你能明白?”

“那你想怎么做?想让我怎么帮你?”李立方一脚踩在椅子上,歪坐着身子问道。

被白纯射在肩膀上的一箭,可以因为汤鹤溪的关系不去追究,但让自己大大方方的当此事儿没有发生,那是不可能的。

“叶家如今只剩叶青一人,白纯只不过是跟叶青的兄长定过亲而已,到时候只要把他父亲从岭南召回,让他父亲否了这桩婚事就足够了。可现在呢,我认为首先是要把白纯孤立起来,而后我在雪中送炭的伸出援手,最后在锦上添花的把他的父亲从岭南召回,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所以要想孤立白纯,就得把叶青除掉……。”

“罢免、流放都行,想除掉恐怕是有些困难吧?他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杀过四五名伏击他的金人。而且我听说……。”汤鹤溪压低了声音,往李立方跟前凑了凑说道:“据说在叶青这次办差前,曾在一个晚上再次遇见了伏击,这一次是他跟太上皇跟前的王伦中贵人一起遇到的伏击,十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全部被他们二人所杀,他们二人却是一点儿伤都没有。以咱们现在能用的势力,谁有本事儿不知不觉的干掉他?”

“这倒也是啊,这小子看起来挺随和的,没想到杀人竟然如此的狠辣果决。”李立方神色之间也有些犹豫了,何况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也不齿去做。

能够凭借计谋设计一个人,又何必去打打杀杀呢?有辱斯文啊。

“但我们跟他能有什么瓜葛?就算是想要设计陷害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机会。上一次你宴请他,那小子就一直没有松嘴,显然是不愿意归到你汤府门下了。你想怎么办?”李立方若有所思的琢磨着。

“所以我来找你帮忙来了,你脑子活,而且又聪明,比起我来不知道强了多少,要不然整个临安城,就你有女人缘,而我,到现在,就连一个白纯都搞不定。”汤鹤溪隐隐拍着李立方的马屁。

就如同他祖父所言,若是能够利用别人手中的力量,来帮你打击、消除你的敌人,那么就不要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利于别人来帮你达到你要的目的。

若是不懂的利用别人来为自己达到目的,那么即便是有一天你立足于朝堂之上,早晚会成为他人手里的棋子,任由他人摆弄而不自知了。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啊。”李立方全盘接受了汤鹤溪对他的奉承,只是一下子他也没有好的办法。

而汤鹤溪既然来找李立方,自然是已经有了计谋,只是这种计谋,还需要由李立方的嘴来说出来,由自己旁敲侧击,而后变成是李立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才行。

“要不要我们再宴请他一次?就以给他接风为由呢?然后在席间我们再看看有什么办法?比如说在酒宴之上,趁他喝的迷迷糊糊之际,以美色诱之、金钱诱之,或者是……。”汤鹤溪循序渐进的给李立方开拓着思路。

“不妥不妥,美色金钱又如何?没有多大的用。斩草需除根,不能留后患,要做就得让他一下子能够获死罪、重罪,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让他连报复我们的机会都没有才行。”李立方站起身来,在书房里一边踱步一边道:“而且就算是要以美色诱之,也得是有分量、有身份的人才行,能够在事后引起朝廷的重视、震怒,能够置他于死地的人才行。”

“所以说难啊,他是皇城司副统领,太上皇有意整顿皇城司,如今这在临安城的官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为重要的是,即便是想要让他得罪什么人,都比较难了,因为用不了几日,恐怕叶青对临安城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的朝臣或者是勋贵,就会完全认识了,到了那时候再想要设计陷害……。”汤鹤溪摇着头,一副焦虑苦思冥想的样子。

“所以我们要快,要在他这个皇城司副统领,还不能如当年的皇城司副统领似的,在临安城无孔不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掌握、认识临安城内有头有脸的所有人之前,把他设计进来。对,必须是美色!毕竟女子露面机会比起男子,还是少一些。”李立方双手一拍,兴奋之后又沉思道:“但上哪儿找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能够引起宫里注意,置叶青于死地的女子去呢?”李立方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旁边同样在深思的汤鹤溪。

汤鹤溪微笑不语,话既然说道这个份儿上,相信不出三天,以李立方的聪明,必然能够想到,如何设计来陷害叶青了。

当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而后起身叹息道:“不想了不想了,再想脑袋都快要疼了,走吧,去你说的那斜风细雨楼,让我见识见识你说的柳轻烟姑娘,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天姿绝色,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

跟在王伦身后的叶青,再次被王伦深深的鄙视了一回,本该是大部分人,只要读过书的人,都该了解的东西,但眼前这个皇城司的副统领,却是像个傻子一样,就像是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一无所知。

临安人钱镠曾建立五代时期的吴越国,时人谓之钱氏为“东南众望、吴越福星”。

宋太祖赵匡胤在陈桥兵变之后黄袍加身,而后乘势统一北地,而南方吴越国虽然国力鼎盛,足以与赵匡胤相抗衡,但因

吴越国皇帝钱镠留有家训,于是时任吴越国皇帝的钱镠之孙钱弘俶,遵循“善事中原、维护一统”的家训,纳土归宋、尊赵氏为帝。

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五十五万六百八十户、十一万五千一十六士卒,悉数进献给了大宋赵氏。

也正是因为此,所以《百家姓》的前四名,除赵氏之外,便是纳土归宋的钱氏,以及钱氏的皇后孙氏。

某人跟在王伦的身后,漫步在皇宫较为偏避的路径之上,一路行来,整个坐落于凤凰山脚下的大宋皇宫,才让叶青见识到了真正的听歌楼台、花香鸟语的人间仙境。

处处透露着南宋人的文化特征与对生活品质的精致,典雅之间又不失雍容华贵的大气与恢弘,虽然不如北方,或者是只能够看见的故宫那般规模,但也是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对了,中贵人,问您个事儿呗?”叶青趁王伦不注意,随手揪了一朵花儿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王伦冷冷的看着叶青手里的花朵儿,哼了一声道:“说吧,什么事儿。”

“您说我怎么样儿才能弄个文官当当?也不要什么实权官位……。”

“你想得美,还实权官位,你以为你是谁啊?”王伦毫不客气的打击着皇宫内的采花大盗。

“就是因为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想弄个闲职干干啊。”叶青两手一摊,那朵儿刚摘的花儿,就被他扔进了花丛中,看着王伦诚意满满的说道:“比如给我弄个什么殿大学士啊,对,我感觉当年包拯那龙图阁大学士的名字就很威风嘛,有没有关系?帮我弄一个来?这要是出去见人一喊,哟?这不是龙图阁叶大学士吗,这听着多威风?”

“我呸!”王伦少有的在叶青面前失了风度,不屑的看着叶青道:“你当我大宋朝这些殿阁学士是圣上随便封的吗?那可是比科举都还要难上几分,对皇室、社稷有贡献,在民间备受尊崇之人,才能享有的,就你?内侍省有差事儿,你要不要进啊?”

“内侍省就算了吧,我还要娶妻生子呢。”叶青连忙尴尬的笑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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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宫廷礼仪

史局,隶属秘书省。国子监正式设祭酒、司业各1员为正、副长官,主管国子学、太学、武学、律学的政令。又设丞1员,参领监事;设各学太学博士多员,分别讲授各种课程。南宋初,国子监并归礼部,重建太学,太学之学官时有增减。神宗改制时,除国子监外,各监都设监和少监作为正副长官,其下又设丞和主簿等,同时恢复了本监职权。

◎内侍省

内侍省是宋代宦官的总机构,另设入内内侍省以统辖亲信宦官。《宋史-职官六》说:“入内内侍省与内侍省号为前后省,而入内省尤为亲近。通侍禁中,役服亵近者,隶入内省。拱侍殿中,备洒扫之职,役使杂品者,隶内侍省。”入内内侍省的宦官职衔有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黄门等。内侍省宦官职名有左班都知、副都知;右班都知、副都知;押班,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黄门等。自供奉官至黄门,以180人为定员。凡内侍初补者,称为小黄门,经恩迁补者,则为内侍黄门。宦官的高级官称另有内客典使、延福官使、宣政使、宣庆使、昭宣使等。元丰改制后改为通侍大夫、正侍大夫、中侍大夫、中亮大夫、中卫大夫、拱卫大夫等。宋朝不准宦官参预政事,故专设官阶,使不与士人混淆。授官最高不过“留后”,平日只肮┤魃ā薄2还由褡诔穑种赜没鹿伲位兆谑保鹿倬刮毡āD纤问保厣杲睿恍砘鹿俑稍こ蛔技姹埃蛔忌昵胩崃焱獬僦啊H缥シ垂娑ㄕ撸艿搅鞣哦Ю锘虺某痛ΑS氪送保止娑ㄍ馄葜蛔肌胺畛搿保砀还螅蛔荚ふ蛔脊芫恍硗ü恍斫颖隹停坏萌挝墓倩颉岸保ㄖ惺楹褪嗝茉海┑闹拔瘛6杂谂螅未持握咭踩鲜兜健霸舾荆鸹屎蟾笄啊保虼斯厦埽负醢阉怯胪馔⒏艟辉谟呗凵希芭蟛豢墒乖な隆保拔鹱ㄕ谂蟆钡恼摺U庑┳龇ǘ际墙邮芎禾埔岳赐馄莼鹿偕萌ǎ怕页木榻萄怠?br/>

◎翰林学士

宋代中央的文职机构有翰林学士院,这也是沿袭唐代制度的。唐代有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亲信顾向之官,其地位很重要。到了宋代,又特定其资权,变成了一种清要而又显贵的官员了。宋代能入翰林学士院任职的,都是一些文学之士。学士中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其下称翰林学士、知制诰。承旨不常设,其他学士也无定员。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实际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官员。《通考-职官考八》云:“其为翰林学士者,职始显贵,以比肩台长,举武政路矣!”其他官员入院而未授学士,即称“直院学士”。如果学士缺员,由其他官员暂行院中文书,则称“学士院权直”或“翰林权直”。《宋史-职官志二》云:“凡他官入院,未除学士,谓之直院学士,他官暂行院中文书,谓之权直。自国初至元丰,官制行,百司事失其实,多所釐正,独学士院承唐旧典,不改。”冠有翰林名号,而不属于学士院,专门为皇帝讲解儒经者,称“翰林侍读学士”或“翰林侍讲学士”,官阶较低者称“崇政殿说书”。神宗后屡有变化,称为经筵官,一般为他官的兼职。北宋前期,翰林学士被委任他职者,如任知开封府、三司使之类,并不归院供职,故必须带知制诰职者,才真正掌管诏命。直接替皇帝起草麻制、批答及宫廷内所用之词,称为“内制”;若单称知制诰,奉皇帝或宰相之命,分房起草官员升迁、磨勘、改换差遣等制词,则称为“外制”,总称“两制”。神宗元丰改制后,翰林学士虽不再另任他职,但仍带知制诰。遇缺,则以侍中、给事中、中书舍人等兼直学士院。南宋时,有以尚书兼权翰林学士,而不带知制诰的。

◎馆阁学士

馆阁学士,是宋代特殊的制度之一,除某某殿大学士、学士多为执政大臣之荣衔外,还有龙图阁、天章阁等阁学士、直学士、待制,名为典司秘籍,为文学侍从官。其实,凡朝官出任外官,都带这种头衔,并非兼职之义。又有直秘阁等官称,名为馆职,是须经过考试的,称为入馆。明清制度,进士一部份因考试优等而入翰林院的,称为馆阁之选,就是由此而来的。但宋代后期的直秘阁,是其他官员的兼衔,名为贴职,并不被看重。宋洪迈《容斋随笔》卷16说:

国朝馆阁之选,皆天下英俊,然必试而后命,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其高者曰集贤殿修撰,史馆修撰,直龙图阁,直昭文馆、史馆、集贤院秘阁;次曰集贤秘阁校理。官卑者曰馆阁校勘、史馆检讨,均谓之馆职。记注官缺,必于此取之,非经修注,未有直除知制诰者,官至员外郎则任之,中外皆称为学士。及元丰官制行,凡带职者,皆迁一官而罢之,而置秘书省官,大抵与职事官等。

此外,宋代还有一种“殿学士”的衔称,包括观文殿大学士、学士、资政殿大学士、学士、端明殿学士等。殿学士的资望极高,无职守,无典掌,只是出入侍从,以备顾问而已,然非常人充任。《通考-职官考八》说:

观文殿大学士,非曾为宰相不除;观文殿学士、资政殿大学士及学士,并以宠辅臣之位者;端明殿学士,惟学士之久次者始除。

见宋代的“殿学士”是专门作为高官、宠臣的荣称,一般官员是不能“荣任”的。

下面再谈几种在京师服职的文武官员。

宋代在京服职的文官,按其官阶分为京官和升朝官二等。唐代从宰相以下在京师做官者,均称之为“京官”。其中常能朝见皇帝的称为“常参官”,此外称为“未常参官”。宋代的京官含义又有不同,仅指不常参的低级文官,实际类似唐代的“未常参官”。这类京官的寄禄官,宋初有秘书省的著作佐郎、大理寺丞以下到秘书省校书郎、正字、将作监主簿等。宋神宗改革官制,自下而上有承务郎、承奉郎、承事郎、宣义郎、宣德郎(徽宗政和间改称宣教郎)等五阶,其官品为从九品、正九品和从八品。宋代初年,由吏部主管京官注授差遣事宜。太宗时设差遣院,与升朝官一起,由差遣院委派差遣。神宗改制后,废除京官之称,规定在法律上和一般公文中都称“承务郎”以上,不过时俗仍沿旧习称京官。

唐代的常参官在宋代称为“升朝官”。这是对以朝见皇帝和参加宴坐的中、高级官员的总称。北宋前期,文臣自太子中允,武臣自内殿崇班以上均为升朝官。神宗改革官制后,文臣自通直郎到开府仪同三司,武臣自修武郎到太尉,为升朝官。又改侍从官以上官员每天赴垂拱殿朝见,称为“常参(日参)官”;朝廷各司的朝官,每五天一次赴紫辰殿朝见,称为“六参(每月六次)官”;另一种是每逢朔(初一)、望(十五)赴紫辰殿朝见,称为“朔参官”。

武官依其官阶分为横班、诸司使、使臣三等。

宋初武官处以“三班”者,称“祇应官”,有左、右供奉班。太宗时因资品少,又陆续创设三班借职、三班奉职(原殿前承旨)、左右班殿直、左右侍禁、东西头供奉官,称“小使臣”;内殿崇班、内殿承制以及阁门祇候,称“大使臣”。大、小使臣都由三班院统辖。徽宗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其他武官都改称“大夫”或“郎”,唯有使臣依旧不改。宋高宗时重定武阶,其中小使臣八阶,大使臣两阶。

宋初承后唐旧制,在三班之上设诸司使、副使,当时尚有正官担任实职,但后来任宰相,自称“太师”,总领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之事,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太宰”、“少宰”,由太宰兼门下侍郎,少宰兼中书侍郎。钦宗靖康年间,又废除太宰和少宰,改为尚书左仆射和右仆射。

第四次是南宋高宗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正式以左仆射和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正宰相,又将门下侍郎和中书侍郎改为参知政事,为副宰相。还取消尚书左、右丞的官称,大体上恢复了宋初的制度。

第五次是孝宗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又改左、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左、右丞相,参知政事照旧。除去中书令、侍中、尚书令的虚称。门下并入中书,称中书门下。左右宰相主中书事,兼尚书省之长,六部直属于宰相,尚书省之制已废于无形,实际上这也是三省合一。从此,左右宰相成为全国最高的行政长官,尚书省只掌握六部,奉命执行政务。当时大臣虞允文、梁克家为首任左、右宰相并兼枢密使。

除宰相之外,尚有“平章军国重事”一职。《宋史-职官志一》说,哲宗元祐中,置平章军国重事,以文彦博、吕公著相继任之。其位在宰相之上,专以处高德老臣,以示宠幸,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政事堂)。但这一官职只是一种最高荣誉职位,并没有多少“军国重事”管。南宋时,情况有些变化,宁宗开禧元年(公元1205年),韩侂胄任平章军国重事,“所预者广”,“所任者专”,独擅朝政。理宗时,权奸贾似道也升任“太师,平章军国重事”,窃位日久,恩宠日隆,位在丞相之上。于是,“平章军国重事”便独揽军、政大权,出现了军政合一的定制,而宰相则屈居于副职的地位。

宋初的宰相称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是沿袭唐代的,中书门下的长官编制不固定,大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同时不超过五人。或三相一参,或三相而无一参。太宗以后,以三相二参或二相二参居多。

唐代以三省长官为宰相,在政事堂办公。政事堂先设于门下省,后迁至中书省,最后干脆就改称为“中书门下”。宋初虽门下、中书、尚书三省的名称照旧,但这些与唐代之制已大不相同。首先是宰相不专用三省长官;其次是三省的职权已转移。唐代三省分掌定策、封驳和执行之权。但宋代三省的权力被削弱。这个削弱,与“宰相不专用三省长官”有关。《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就记载了元丰改革官制以前,三省权力旁落,官署冷清的情形:“中书省、门下省者,存其名,列皇城外两庑、官舍各数楹。中书省但掌册文、覆奏、考账,门下省主乘舆、八宝、朝会、报版、流外、考校诸司附奏挟名而已。”至于尚书省,实际上自唐末五代就已经逐渐荒废了,至宋代就更是名存实亡。因此,北宋前期经常有大臣建议恢复尚书省的地位。例如宋太宗淳化二年(公元991年)九月,右谏议大夫王化基上疏言五事,其一便是“复尚书省”。他建议“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唐代的尚书省分掌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掌握行政、财政、司法、仪礼的大权。至宋代,官吏的选用,另设审官院,“除授者皆出中书,不复由吏部”。户部则归于三司。这样,行政权归于政事堂,财政权移归三司。三司的设立,是宋太祖收回财政权的重要措施之一。王化基废“三司以实尚书省”的建议,自然不被采纳。但是为了搪塞众议,宋太宗对尚书省长官的地位也给予某些提高。淳化三年(公元992年)升尚书令于三师之上。然而,这并没有提高尚书令的职权,何况尚书令又很少授人。因此,到至道、大中、祥符年间(公元995年—1061年),不断有大臣提出恢复尚书省制的问题,但均未有结果,这个问题至神宗元丰改制以前,一直争论不休。实际上,尚书省职权之分割,是宋代分散中枢机构的权力而强化皇权的反映。正是这种变化,在其后促成了三省制的消亡而演进为一省制。

◎三省六部

门下省:又称“左省”。其长官名义上是门下侍中,但很少委任过,实际上有名无职。副长官是门下侍郎,另外又委派一名给事中任“判门下省事”①真正掌管本省的职权。其属官有左散骑常侍、左谏议大夫、左司谏、左正言以及给事中等。门下省的职权是主管皇帝宝玺、大朝会设位版、赞拜、拜表、宣黄、外官和流外官考课、年满斋郎转补以及各司附奏署名等事。神宗改革官制时,重新恢复三省的实际地位和职权,门下省专司审议,但自门下侍郎成为尚书左仆射(宰相)的兼职或副宰相的专职后,便不再和门下省本身的职事相关了。

中书省:又称“右省”。其长官名为中书令,实际上也有名无职。副长官为中书侍郎。又另委派一名中书舍人任“判中书省事”,真正掌管本省职权。其属官有右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右谏议大夫、起居舍人、右司谏、右正言等。中书省的职权是主管郊祀、皇帝册文、州县官考课、斋郎等年满复奏、文官改赐章服、僧道给赐紫衣师号、举人出身及寺观名额等事②。神宗改革官制后,中书省则专司取旨出令。但自中书侍郎成为尚书右仆射(宰相)的兼职或副宰相的专职后,便不再和中书省本身的职事相关了。

门下和中书两省的左、右散骑常侍,左、右谏议大夫,左、右司谏,左、右正言,通称“两省官”③。门下省的起居郎和中书省的中书舍人称“小两省官”。④。散骑常侍、给事中、谏议大夫等称“大两省官”⑤。北宋前期,大两省官员虽名为谏官,但除非皇帝特旨供职,并不得谏诤。

尚书省:又称“都省”。其长官名义上是尚书令,还有左右仆射、左右丞等,但尚书令从不委任。实际上另外委派诸司三品以上者或学士一员任“权判尚书都省事”。尚书省的职权是总辖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和司封、司勋、考功、度支等二十四司,并主管议定官员谥号、祠祭、受誓戒、在京文武官封赠、注甲付选人、二十四司人吏迁补等事。尚书省所辖六部二十四司,分属左司和右司,左司掌管吏部(下辖司封、司勋、考功)、户部(下辖度支、金部、仓部)、礼部(下辖祠部、主客、膳部);右司掌管兵部(下辖职方、驾部、库部)、邢部(下辖都官、比部、司门)、工部(下辖屯田、虞部、水部)。左、右司各设郎中1人,员外郎1人。

宋太祖时,设立流内铨(简称铨司)、委派“权判流内铨事”2员,专管考试选人、判决案例和拟定差遣等事。还设立三班院,委派“知三班院事”或“勾当三班院”,员数不定,负责对东西头供奉官等武臣的考课和拟定差遣等事①。太宗时,设立磨勘京朝官院和磨勘幕职州县官院,总称磨勘院,负责对京朝官和选人进行考核。随后,改磨勘京朝官院为“审官院”、磨勘幕职州县官院为“考课院”②。太宗时还设置“京朝官差遣院”,负责对少卿监以下京朝官注拟差遣。淳化四年(公元993年)也并入审官院。神宗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设置审官西院,主管武臣阁门祗候以上到诸司使等的磨勘、注拟差遣等事。又改审官院为审官东院,主管文臣京朝官以下考核功过、叙其爵秩、注拟差遣等事。两院各派知院、同知院各1员、主簿2员。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作为全面改革官制措施之一,是铨注之法全归吏部,撤销审官东院而改为吏部尚书左选、主管寄禄官在京朝官和职任非中书除授的文臣;撤销流内铨而改为吏部侍郎左选,主管从初任到选人的文臣;撤销审官西院而改为吏部尚书右选,主管升朝官以上和职任非枢密院除授的武臣;撤销三班院而改为吏部侍郎右选,主管副尉以上从义郎的武臣。据《宋史-职官三》载,从此以后,以上文、武官员的选试、注拟、责任、升迁、叙复、荫补、考课的政令以及封爵、策勋、赏罚、殿最的制度,都归吏部掌管。吏部的长官为吏部尚书,设一员,副长官为吏部侍郎,其下有郎中、员外郎各二员,分管尚书左、右选和侍郎左、右选。此外,还有司封、司勋、考功的郎中和员外郎各两员,官告院主管官一员等。

户部:宋初设三司总管全国财政,户部几乎无所职掌,只委派“判户部事”一员,接受各地土贡,至时陈列于殿廷。神宗官制改革时,撤销三司,全国财计始归户部。户部主管全国户籍、土地、钱谷的政令以及贡赋、征役等事。设户部尚书一员,左、右曹侍郎各一员。郎中、员外郎各二员,度支、金部、仓部各二员。左曹分管户籍、税赋、土贡、征榷等事,右曹分管常平、免役、保甲、义仓等事。度支掌管全国财政预算,量入而出;金部掌管全国的货币收支,藏于府库;仓部掌管仓库贮积和收支等事。

礼部:宋初设太常寺礼院。真宗时又设礼仪院,主管礼仪之事。礼部只委派“判礼部事”一员,掌管科举,奏补太宙斋郎等事。神宗时,撤销太常礼院,其职权划归礼部。礼部设尚书、侍郎各一员,郎中、员外郎各一员。礼部下设祠部、主客、膳部等三司。掌管礼、祭祀、朝会、宴享、学校、科举之政令。

兵部:宋初设枢密院,掌管军事政令,武臣铨选则归三班院和审官西院负责,兵部只管皇帝仪仗、卤簿、武举、义勇弓箭手等事,委任“判兵部事”一员。神宗时设兵部尚书、侍郎各一员,职方、驾部、库部和本部等四司郎中、员外郎各一员,职权略有扩大,主管民兵、弓手、厢军、蕃兵、剩员,武士校试武艺,及少数民族官封承袭等事。

刑部:宋初刑部是最高司法机构之一,主管全国刑政,并审复大理寺所定大辟案件。太宗时,创设审刑院,将刑部审复权拨归审刑院,审刑院成为全国另一最高司法机构。神宗时,撤销审刑院以及纠察在京刑狱司,将其审复等权归还刑部,从此,刑部的职权大为扩大,主管全国刑法、狱讼、奏谳、赦宥、叙复等事。设刑部尚书一员,侍郎二员;郎中和员外郎,本部各二员,都官、比部、司门等司各一员。本部郎中和员外郎,又分左、右两厅,厅各二员,左厅掌管详复,右厅掌管叙雪。

工部:宋初只设“判工部事”一员,所属屯田、虞部、水部的职权全被划归“三司”,工部职权很少。神宗官制改革时撤销“三司”,工部才恢复职权。设工部尚书、侍郎各一员,本部和屯田、虞部、水部四司郎中、员外郎各一员,主管全国城郭、宫室、舟车、器械、钱币、河渠等政令。南宋时,将军器监和都水监并归工部,工部的职权就更为扩大了。工部还兼管军器所和文思院;高宗时还设立制造御前军器所,委任提点官二员和提辖、监造官各若干员,负责制造武器;文思院负责制造金银、犀玉等器物,设提辖官一员、监官三员。

◎枢密院与三衙

枢密院是总理全**务的最高机构,简称“枢府”。宋代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共掌文、武大权,称为东、西“二府”。《宋史-职官志二》说:

宋初,循五代之制,置枢密院,与中书对掌文、武二柄,号为“二府”。

又《通考-职官考四》说:

唐末,诸司使皆内臣领之,枢密使始与宰相分权矣。降及五代,改用士人,枢密使皆天子腹心之臣……其权重于宰相。太祖受命,以宰相专主文事,参知政事佐之,枢密使专主武事,副使佐之。

枢密使为枢密院之长官,或称知枢密院事,副长官称枢密副使或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或同签书枢密院事。其下设都承旨和副都承旨,负责“承宣旨命,通领院务”,由武官担任。还设编修官,不定员。枢密院“掌兵籍,虎符”,若得皇帝的批准,有调动兵马之权。枢密使的地位略低于宰相,与参知政事、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等统称为“执政官”。枢密使这一官衔在唐太宗时就设置了,但唐代的枢密使只负责管理军事情报,机密情报之类,由宦官兼任,直至五代时还保留这个官衔。而宋代的枢密使地位抬得这么高,权力这么大,其原因是与当时国内外的阶级矛盾、政治形势有关。宋时阶级矛盾一开始就相当尖锐。北宋初年就生了王小波、李顺起义。在边境,又有契丹、西夏等少数民族政权的并立,形成边防的紧迫局势。内忧外患使得宋王朝需要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方能抵抗少数民族的入侵和镇压国内人民的反抗,因而,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机构来管理这支军队,这就是宋代设立枢密院的原因。同时,枢密使的设立又以削弱宰相的权力,也是强化皇权的重要措施。所以,元丰改制后,枢密院照样保存下来。但是北宋的枢密使与中书的关系都极不正常。王明清的《挥麈录-后录》说:“枢密使每朝奏事,与中书先后上,所言两不相知,以故多成疑贰。”宋神宗的御史滕达道也说,战守安危之所政,中书主打,枢密使主守,这样怎么能取胜呢?明确指出这种互相牵制所造成的殆误军国大政的弊端。南宋统治者接受了这一教训,为了对付经常性的对外战争,不得不实行兵政合一,设立“平章军国重事”这一官衔。

北宋初年,仍然沿袭后周的制度,由殿前司和侍卫司统领全部禁军。但是赵匡胤在禁军的人事安排、组织编制和部署等方面,都作了重大的调整。据《长编》卷2记载:建隆二年(公元961年)的一个晚上,赵匡胤把曾经帮助他夺取政权的禁军主要将领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人请来喝酒,对他们说,自己当了皇帝后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作节度使快。石守信等人说,现在天命已定,谁还敢有异心呢?赵匡胤说,你们虽然没有异心,但如果你们手下人贪图富贵,一旦把黄袍加在你们身上,你想不干也不行呀!石守信等人领会赵匡胤的意思,大为震惊,次日即称病,主动要求解除军职。赵匡胤答应给他们以优厚的待遇,同他们结成儿女亲家,说这样就以使“君臣之间,两无猜疑”,赵匡胤就把石守信等人调到外地去当节度使,脱离他们原来掌握的军队,这就是有名的“杯酒释兵权”。赵匡胤在解除石守信等人的军权之后,提拔了一批资历较浅,容易驾驭的人当禁军将领。但就是对这些人也严加控制,处处防范。

同时,赵匡胤还取消了殿前都点检和殿前副都点检这两个职务,由殿前都指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分别率领禁军,合称“三衙”,互不统属。禁军从此没有统帅,将领分别听命于皇帝本人。“三衙”长官都指挥使之下,各设副指挥使,都虞候,副都虞候各一员。真宗时,废除侍卫两司的都虞候之职。南宋时,殿前司掌管殿前各班、直和步、骑各指挥的名籍,侍卫亲军马、步军司分掌马军、步军各指挥的名籍。并负责属下军队的管理、训练、戍守、升补、赏罚等政令。“三衙”与枢密使所掌之兵权不同:枢密使有兵之权,而无统兵之重;三衙有统兵之重,而无兵之权。

◎三司使

三司是北宋前期最高财政机构,号称“计省”。唐末税法混乱,田赋、丁税的收入无法维持王朝的庞大费用,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盐铁和度支。五代后唐明宗始设盐铁、度支和户部“三司”,宋初沿之。三司的职权是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长官是三司使,其权位之重,与执政无殊,号称“计相”。《宋史、职官志二》说:

国初沿五代之制,置使以总国计,应四

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目为“计相”。

三司之副长官为三司副使。宋太宗时,罢三司使,另设盐铁、度支、户都三使。真宗时,又罢三使,重设三司使一员,另设盐铁副使、度支副使和户部副使。盐铁之下设七案,即兵案、胄案、商税案、都盐案、茶案、铁案、设案等,掌管全国矿冶、茶、盐、商税、河渠和军器等。度支之下设八案:赏给案、钱帛案、粮料案、常平案、运案、骑案、斛斗案、百官案,掌管全国财赋之数。户部之下设五案:户税案、上供案、修造案、曲案、衣粮案,掌管全国户口、两税、酒税等事。三司的附属机构,据《宋史-职官志二》载,有磨勘司、都主辖收支司、拘收司、都理欠司、都凭由司、开折司、放司、勾凿司、催驱司、受事司等。由此见三司职权之广泛,与事务之殷繁。北宋前期,全国财政支出大部分依靠三司,三司实际上取代了尚书省的许多职务。元丰改革官制时虽废三司仍归户部、工部管辖,其中胄案改置军器监,这些改革似较合理。但是财用大计毕竟不是户部所能尽办,因此,北宋末期又有总领财赋官及经总制使以别掌之。

北宋前期,中书门下主管民政,枢密院主管军政,三司主管财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权集中于皇帝一身。神宗改制后,宰相实际上兼管财政。南宋时,宰相兼任枢密使,又兼管部分军政。这样,宰相重新握有民政、财政和部分军政之权。

◎监察机构

宋代监察机关,沿袭唐制,中央设御史台,下设三院,《宋史-职官志四》说:“其属有三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隶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三曰察院,监察御史隶焉。”御史台设有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御史大夫名义上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但宋初不除正员,只作为加官,授予其他官员。检校官带宪衔的,有检校御史大夫。元丰改官制后,一并除去。因而御史中丞便成为御史台的真正长官,称为台长;副长官是侍御史知杂事。御史官的职掌是“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上至宰相,下至一般小官,都在御史监察弹劾之列。官阶低而任殿中侍御史,或监察御史者,称“监察御史里行”。此外,还设推官二员,专管审理刑事案件。三院御史上疏言事,评论朝政或弹劾官员,按规定必须先向中丞报告。仁宗时,刘筠任中丞后,御史言事就不必请示本台长官了①。

地方官的监察,由通判负责。同时,皇帝还经常派遣转运使、按察使、观察使到各地去监察,这些都属于外任御史。转运使本来是管理财政的,但也兼任监察官吏。南宋时,地方监司官职权加重,安抚使称帅臣,宰相外出巡事时,虽说是典州,亦必兼此职。后来在安抚使之上设宣抚、制置二使,不领州而位在诸路帅臣之上,成为一路之长官。开元代行省承宣布政司,开明代按察司制度之先声。

宋代的御史官人数没有定制,多少,随皇帝意旨而定,除御史中丞较固定外,其他御史随时增减。

宋代的谏官称为司谏、正言。谏官的职责是向皇帝提出批评和建议,但实际上空有其名,未能履行其职。最终便混同御史,专司监察官吏。按规定,谏官每月要向皇帝报告一次,称为“月课”。他们以把平时随便听到的一点情况就向皇帝报告,不必是否有据,当时称为“风闻弹人”。若奏弹不实,谏官不必受到惩罚。如果御史台的谏官上任后百日之内无所纠弹,则罢作外官或罚“辱台钱”。这种规定更助长了御史滥用弹劾权。例如宋神宗时御史唐垌(d^ng,音洞),曾面弹王安石,胡说一通,但神宗也不加责怪。所以,宋代的宰相大受牵制,无奈何。按规定,台谏官不能由与宰相有关系的人来担当,更不能由宰相提名推荐,因此,台谏官与宰相的关系极为紧张。当时人说宰相与御史台是敌对的营垒,互相仇视。对于这种关系,王夫之在《宋论》卷4有一段评论说:

宰相之用舍听之天子,谏官之予夺听之宰相,天子之得失则举而听之谏官;环相为治,而言乃为功。谏官者,以绳纠天子,而非以绳纠宰相者也……仁宗诏宰相毋得进用台官,非中丞知杂保荐者毋得除授,曰:“使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毋敢言者。”呜呼!宋以言语沓兴,而政紊于廷,民劳于野,境蹙于疆,日削以亡,自此始矣。御史官在宋代以前与台谏官分开,宋代实际上合二为一,主要用以监察官员,看其是否忠于皇帝,而不察其是否忠于职守。虽然历代均如此,但宋代尤为突出。宋代随着**皇权的加强,谏官对皇帝的过失更不敢有所规劝,因而谏官与御史官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以弹劾官员为责,这种变化导致了后来台谏的合流。

由上所述,宋代中枢机构的行政、军事、财政、监察这四种大权分得十分清楚,而总之于皇帝。宋朝统治者的这些集权措施,日趋严密,甚至达到“细者愈细,密者愈密,摇手举足,辄有法禁”的程度。杨万里的《诚斋集》卷69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宋太祖曾令后苑造一薰笼,数天未成,太祖怒责左右,臣僚答以此事必须经过尚书省、本部、本寺、本局等许多关口,等到逐级办齐手续后覆奏,得到皇帝的批语“依”字,然后方制造,宋太祖听后大怒,问宰相赵普说:“我在民间时,用数十钱即买一薰笼。今为天子,乃数日不得,何也?”赵普回答说:“此是自来条贯,不为陛下设,乃为陛下子孙设,使后代子孙若非理制造奢侈之物,破坏钱物,以经诸处行遣,须有台谏理会,此条贯深意也。”太祖听后转怒为喜说:“此条贯极妙!”见,宋代统治者订立各种“法制”的目的有二,一是使“政出于一”,“权归于上”,“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①百官不过“奉法遵职”而已。于是,从中央到地方,“上下相维,如身使臂,如臂使指”,达到空前集中和统一;二是定为“祖宗之法”,要求子孙“谨守”,以保证赵家皇朝的长治久安。

◎诸寺监

九寺:指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太理、鸿胪、司农、太府等寺。北宋前期,虽然保留了九寺的名位,但大部分已成闲官,而另外委派朝官以上一员或二员兼充“判本寺事”。其中只有大理、太常两寺还有一些职权。神宗时,九寺各专其职,并分设本寺的长官卿、少卿各1员以及丞、主簿1—2员。但各寺职务忙闲不均,宋徽宗时,王得臣在《麀史》卷下《谐谑》中有这样的记述:太府寺所隶场务众多,号称“忙卿”司农寺掌管仓库,号称“走卿”;光禄寺掌管祭祀供应酒食,号称“饱卿”;鸿胪寺掌管四邻各国朝贡,号称“睡卿”。南宋时,把光禄、鸿胪两寺并入礼部;卫尉、太仆两寺并入兵部。

诸监:宋代先后设置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等六监。宋初各监的基本情况是,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仁宗以后,成为掌管全国学校的总机构。少府监的主要职事巳划归文思院和后苑造作所,本监只管制造门戟、神衣、旌节等物。将作监也只管祭祀、供给牲牌、镇石、炷香、盥水等事,有关土木工匠的政令、京城的缮修都归“三司”修造案掌管。仁宗嘉祐三年(公元1058年),撤销“三司”河渠案,另设都水监,掌管修治河道之事。神宗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撤销“三司”胄案,另设军器监,掌管制造武器。司天监负责观察天文祥异、钟鼓漏刻,编制历书等。各监除司天监以外,都设“判本监事”1—2员,或设“同判监事”1员,以及丞、主簿等。神宗改革官制时,撤销了司天监渐变成阶官。自皇城使至供备库使,共四十使,是诸司正使;其副职是诸司副使。《宋史-职官志九》云:“皇城使以下二十名谓之东班,洛苑使以下二十名谓之西班。初犹有正官充者,其后但以检校官为之。”东班和西班是因朝参时班位的排列方向而得名。诸司使、副使,到徽宗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改用新名,《宋史-职官志九》云:“政和二年,乃诏易以新名,正使为大夫,副使为郎。”东西班官员都是正七品。

比诸司使更高的武阶是横班,或称为横行,也有正、副使之分。正使是内客省使、客省使、引进使、四方馆使、东上阁门使、西上阁门使;副使是客省副使,引进副使、东上阁门副使、西上阁门副使等,共十阶。朝参时位在东班前,列成横行。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亦改正使为大夫,副使为郎,共十二阶。政和六年(公元1116年),又增置宣正大夫、宣正郎、履正大夫、履正郎、协忠大夫、协忠郎、翊卫大夫、翊卫郎、亲卫大夫、亲卫郎等十阶,通称为横班。正使为正五品到正六品官,副使为从七品官。

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孝宗欲清阁门之选,置阁门舍人十员,以待武举之入官者,掌纠察殿廷礼仪失制,并兼侍立,若皇帝驾幸,作为随从,称为“阁职”,有如文官之馆职。此职先由中书省召试,然后任命。淳熙间,又置看班祇候,由忠训郎以下、秉义郎以上充任;阁门祇候,须由胸怀韬略,善弓马,并在边境任过职者充任。宋宁宗时,特别重视此类官员的选任,《宋史-职官志六》说:“庆元初,申严阁门长官选择其属之令,非右科前名之士不预召试,盖以为右列清选云”。凡带阁门之职者,均称为“阁职”。

武职充任最亲信的近侍为带御器械,这是因为五代时皇帝多在军中,故有此习惯。宋代沿袭,非极亲近之人,不令其在左右持带武器作侍卫。《宋史-职官志六》说:“宋初,选三班以上武干亲信者佩櫜■、御剑,或以内臣为之,止名“御带”。咸平元年(公元998年)改为“带御器械。”宋仁宗景祐二年(公元1035年),定其人数不得超过6人。《职官志六》又载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枢密院奏言:“带御器械官当带插。”宋高宗说:“此官本以卫不虞,今乃佩数笴骹箭,不知何用。方承平时,至饰以珠玉,车驾每出,为观美而已。他日恢复,此等事当尽去之。”虽然绍兴二十九年曾再次诏增带御器械4员,实际上仅作为装饰而已。

又有几种中央派出的外任官、与前代有所不同,必须说明:

宋代以节度使和观察使合称“两使”。自唐末以来,节度使之权虽重而除授极滥。宋代派文臣知军州事、代替节度使之职,于是节度使之权虽尽去,而官位反而提高,只有亲王外戚及前任将相大臣中有特殊资望者,方授以此官。但名为某某道或某某军节度使,实际并不履任。例如元丰中,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韩绛为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其中镇江军节度使为虚衔,判大名府才是实际职务。凡节度使兼中书令或侍中或中书门下平章事者谓之使相,检校官加节度使出判府州者,亦谓之使相。节度观察留后本是唐代藩镇以其亲信留充后务之称,作为次于节度使一级的官名,后改为承宣使。此外,观察、防御使、团练使以及刺史都作为虚衔,虽带某州之名,但并不履某州之任,名为“遥郡”。

宋代的节度使、观察使名存实亡,但两使之下的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等幕职却依然如故,就连防御、团练、军事州都仍有幕职,作为入官的初阶,这是一种奇特的制度。判官也有称签书判官厅公事的,简称签判。签判之下的幕职官,其实都是闲职。

◎兵制

宋代的兵制非常复杂,有禁军、厢军、乡兵、蕃兵之分。维护宋代封建政权的主要军事力量是禁军。保卫京城、戍守边境、对外作战、对内镇压人民,主要是依靠禁军。禁军原来是皇帝的卫兵。禁军的名称始于唐代,当时数量很少。五代的皇帝许多是由节度使爬上来的。他们登上了皇帝的宝座以后,往往把他们原来统率的军队调到中央当禁军,作为自己的亲兵。后梁朱温时,已经有“侍卫亲军”的名号。到了后汉,侍卫亲军的统帅——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就握有很大的权力。后周柴荣为了加强中央的权力,除了保留侍卫亲军以外,又下令各地选募壮士到开封,由当时任殿前都虞候的赵匡胤挑选武艺高强的编为殿前诸班,也作为禁军,而且比侍卫亲军更见信用。宋代在首都设殿前司,置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各一人,其职掌据《宋史-职官志六》说:“掌殿前诸班直及步骑诸指挥之名籍,凡统制、训练、番卫、戍守、迁补、赏罚,皆总其政令。”五代后周时,本设有都点检、副都点检之官,位在都指挥之上,因为赵匡胤在北周时任过“都点检”,故即位之后不复置。此外又设环卫官,共十六卫(如左右卫、左右金吾卫等),各卫有上将军、大将军等官。

厢军、乡兵和蕃兵都是地方部队,一般不离开本地,乡兵主要是河北、河东(山西)、陕西等地为防御辽和党项而设的;蕃兵从西北地区少数民族中召募。这两种军队数量不多,力量分散。厢军遍布各地,数量很大,但是不进行军事训练,没有什么战斗力,主要供地方上役使,实际上是一种役兵。

①《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之一》。

②《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之一》。

③见《宋史-职官志一》。

④见《文献通考》卷50。

⑤洪迈:《容斋三笔-侍从两侧》。

①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6、28。

②同上,卷33、34及《宋会要辑稿-职官一之一》。

①见《宋史-刘筠传》。

①叶適:《水心先生别集》卷10,《始议二》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主动请缨

赵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恭敬站在旁边的叶青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听王伦说,燕家那新的灯笼跟蜡烛,都是你的功劳?”

“不敢,一点儿雕虫小技,不想竟然连太上皇您都知道了。”叶青嘿嘿一笑,他倒是不怕别人知道那些东西是自己做的,毕竟自己又没偷没抢这个时代人的知识不是?顶多就是偷了几首诗词而已。

“那日在西湖朕见你,听说你跟朱熹认识,是因为一本《梦溪笔谈》,你很感兴趣?”赵构继续笑着,而后向叶青挥挥手,便率先走出了宫殿。

人老的缘故吧,大中午的太阳,王伦都喜欢躲在阴凉下,而赵构却是喜欢这个时候在外面溜达,有些晒人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是觉得身心都极为的舒坦。

“末将……末将就是瞎看,瞎看着玩儿。”叶青不知道赵构又想干什么,只好谦虚的回答道。

跟在赵构身后的另外一名太监,在赵构一伸手的时候,立刻把手里捧着的一本书,拿过来递给了叶青:“字可认识?”

叶青急忙接过赵构手里的书,看着那书面上的《绍圣仪象法要》六字,点头道:“认识认识。”

“我大宋属火徳,如今皇家身处临安,正所谓水火不相容,此镇水之物,当年曾被哲宗皇帝赐名为“元祐浑天仪象”,可惜在金人入侵我大宋时,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赵构一面踱步,一面缓缓的说道。

“您不会是让末将来……。”叶青自我感觉良好的说道。

“就你?呵呵。”赵构不屑的笑了下,而后说道:“朕之所以交给你,是让你皇城司在我大宋朝找找,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把它给朕复原出来。”

“这……。”

“怎么?很难吗?”赵构扭头看了一眼叶青,而后继续往前走,说道:“朕知道很难,即便是苏颂之子都没有办到啊,被天下文人士子,尊崇为大儒的朱熹,也是束手无策。若是朕跟前有能够复原此物之奇人,又何必病急乱投医,交与你皇城司来办。”

叶青跟在赵构的身后,翻阅着显然是再次印刷后的《绍圣仪象法要》,他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水运仪象台了。

即便是苏颂的儿子,也不如他对这个大宋朝第一黑科技了解的多。

甚至是别说是大宋朝了,即便是之后的元明清,都没有人比他了解的多,当然,进入新中国之后,这个水运仪象台才在一千年之后复原成功。

如今,水运仪象台,也就是所谓的“元祐浑天仪象”,从金人入侵大宋,把“元祐浑天仪象”拉到燕京之后,最后成了一堆柴火后,这“元祐浑天仪象”就算是蒙上了历史的尘埃而长达一千年的时间。

之所以他如此了解,乃是因为当年导师给他的第一任务便是,用当年复原“元祐浑天仪象”的资料,把此物重新梳理一遍,甚至叶青凭借着自己精密仪器加工的天赋,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比例要小了太多的“元祐浑天仪象”。

也正是因为这是他的导师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叶青的脑海里,甚至连每一个零部件长什么样儿,如何加工,尺寸多少都记得一清二楚。(别较真,较真的话,就没法写了。)

所以此刻叶青听到赵构的此番话语,瞬间便意识到了机会就在眼前,若是能够在这个时代复原成功,而且还是在苏颂之子、朱熹等人都无法做到的情况下,若是自己做到的话,那么能够保命的文官一职,岂不就是手到擒来了!

“禀太上皇……。”叶青看着悠然漫步在阳光下的赵构后脑勺说道。

“怎么?皇城司办不到,还是说,皇城司副统领办不到?”赵构停住脚步,转身回头看着叶青问道。

叶青发现,这个东西无论怎么委婉,好像都不会让赵构把此重任交给自己,好像除了自告奋勇,并没有什么其他好的办法。

于是只好主动道:“不是,回太上皇,末将的意思是,末将能不能试试?”

赵构竟然笑了,而连带着旁边的王伦,以及另外一名太监,看着赵构笑了,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构看着叶青那脸上有些拘谨的笑意,自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虽然你刚给朕立了一点儿功劳,但你小子为了钱,竟然连牵扯国运之道的镇水之物都敢打主意?你小子缺钱缺疯了是吧!”

叶青一愣,老赵这脑子转的比自己快多了啊,自己还没有想到在复原这个”元祐浑天仪象“时,趁此机会捞一把银子呢,老赵就给自己提了个醒!

那既然如此的话,那自己就更不能辜负老赵这一番心意了不是,必须得把这个工程拿下,然后大赚特赚老赵一笔银子才行啊。

“不不不,太上皇明鉴,末将岂敢在国运之道一事儿上开玩笑,末将是说真的,末将以为自己好像可以试试,把这个镇水台?不,元祐浑天仪象给复原起来。”叶青诚惶诚恐的看着赵构那审视自己的眼神,不敢去深究,那一对老眼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城府与心机。

但他却知道,自己若是再继续往前跨一步,若是赵构真把元祐浑天仪象的复原重任交给自己,那么自己跟赵构,自己就是在与狼共舞啊,真的就是伴君如伴虎了。

“你是认真的?”赵构眯缝着眼睛,看着叶青认真的神情,沉声问道。

一旁的王伦跟另外一个太监,神情原本轻松惬意,此刻看着叶青不像是开玩笑,也同时跟着认真了起来。

王伦则是在心里把叶青骂了一遍又一遍,这小子简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种话他都敢说?若是做到了,自然是皇恩浩荡,但若是做不到,以太上皇的性格,恐怕叶青的人头就不保了。

“千真万确。”叶青点着头,然后看着赵构认真的说道:“元祐浑天仪象共分五小层,三大层,每层都有它的功能与机关构造,上层置有浑仪,中层则有浑象,下层则是打更装置,以及驱使它的机关结构。半年的时间,末将必定为您复原出我大宋的镇水台。”

说道最后,叶青的脸上充满了坚定跟认真,就是连眯缝着眼睛,审视着他的赵构,在怀疑的同时,也不得不在内心里,有些相信叶青有能力做到。

王伦与另外一个太监则是一脸的震惊,以及不可思议,刚才赵构走在前面,叶青跟在后面,到底做了什么,他们两人看的是一清二楚。

那本赵构递给叶青的《绍圣仪象法要》,叶青只不过是短时间内胡乱翻了一下,毕竟,从赵构把书交给叶青,再到叶青说出这番话,也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叶青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本书的要义看完的。

“他刚才看了多久这本书?还是你之前有告诉过他,朕最近正在为此事儿发愁?”赵构转向王伦问道,语气中的无上威严,带着一丝上位者的霸气。

“回太上皇,仅仅是随意翻阅了下,奴婢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儿。”王伦急忙恭声回答道。

“你之前可层知晓此事儿?”赵构再次望向叶青问道。

“回太上皇,末将不知晓。”叶青也紧忙说道。

赵构默默的看着叶青,而后叹了口气,转身便继续往前走,此刻跟在身后的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此时的赵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这样紧紧跟在赵构的屁股后面,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赵构才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叶青一愣,看着有所松动的赵构,沉吟了下说道:“末将不敢欺瞒太上皇,末将有七到八成的把握。”

“那你可知道,你若是做不到的话,你这便是欺君之罪!谁都保不了你?”赵构再次沉声问道。

“回太上皇的话,末将知道。”叶青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赵构是答应了。

在叶青的猜测中,其实不论是苏颂之子,还是朱熹等人,他们其实已经完全做到了元祐浑天仪象的八九分了,之所以一直没有能够成功,而是因为他们太遵循着苏颂著的这本书了。

反而忽视了,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的经纬度问题。

所以当初在汴京可以运转自如的元祐浑天仪象,为何到了临安就不灵了?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是经纬度出了问题,而非是零部件或者是其他出了问题。

此时的人们,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粗略轮廓,就是大宋朝,此时也知道,华夏的版图,并非是世界的中心,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存在着众多的国家与广袤无际的土地与海洋。

但对经纬度的认识,人们如今还很难有概念。

他相信,不论是把苏颂所复原的,还是朱熹曾经所复原的元祐浑天仪象,只要搬到当年在汴京的原有位置上,那么这个东西,或许就又能够运转自如了。

只可惜,如今的汴京,却是金人的地盘,别说是苏颂、朱熹这样的怕死鬼了,就是南宋朝廷手里的军队,都无法到达汴京,更别提把这个玩意儿,再次放置在当初替火徳属性镇水的地方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冤家路窄

对叶青来说,这个时候最难、甚至是最为人们模糊的经纬度,对于自己则完全是不成问题的,构不成哪怕一丁点儿难度的。

在地球上的任何地点,只要有块手表,有根竹竿,一根卷尺,就可通过测量而得知当地经纬度。

先算两分日,比如在中国的某一地点,杆影最短时是中午13点20分,且杆长与影长之比为1,则可知该地是北纬45°,东经100°,从120°里1小时减15°,4分钟减1°,杆长与影长之比需查表求α。

而后再以同样的方法算两至日,再用修正值算法,而后得出经纬度。

正所谓立竿见影,加上叶青正巧手里有一块儿走时极为准确的手表,所以,叶青只要再去折一根竹竿,弄一根卷尺,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

“此事儿关乎我大宋国运,容不得你有一丝玩笑之心,更容不得你欺君罔上,若是你能够复原它,朕不单能给你祠禄官,就是你觉得他人喊着很威风的龙图阁大学士的官衔,朕也能给你!”赵构看着叶青,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

“末将定不辱使命,不,定不负太上皇厚望。”叶青有种风吹云散见月明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一颗大好头颅,很快就要在南宋稳稳的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不能随意被他人摘走了。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朕不管你贪污与否,朕只要在半年后,看到你让能够替我大宋复原那镇水的元祐浑天仪象,出现在丽正门口!”赵构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所以死马当作活马医,还是真的被叶青的认真给说服了。

总之,在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两年邀遍天下名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今日竟然如此儿戏般,像是又重新给了自己一丝曙光,跟大宋国一丝国运。

换了另外一个太监送叶青出宫,王伦与赵构看着叶青背影,而后由赵构开口问道:“如何看待这小子?”

“回太上皇,看起来礼数有点儿古怪,但也不失大方得体,总之奇怪的很。”王伦不知道赵构到底想问什么,只好捡最为明显的说道。

赵构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笑了笑,神情闲散之间,又带着一丝心机道:“龙图阁大学士?包龙图?包拯竟然被他叫成了包龙图?此举可是有什么深意?”

“他不会求龙图阁之职是假,效仿包拯是真吧?”王伦心里一惊,但没觉得叶青有多崇拜包拯啊。

赵构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叹口气道:“谁知道呢,但这小子有野心却是真的,北地一行,就连赵师淳对他都称赞有加,又有先见之明,能够在跟赵师雄稍微接触后,就立刻意识到朕的第二层意思,跟扬州的危险,心思缜密啊。”

“当年包拯曾任过较长时间的大理寺少卿,而后才升任权知枢密院,他不会因为在扬州跟虞允文共事之后,也开始对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感兴趣了吧?”王伦看着赵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叶青的意思,还是赵构想要如此计划叶青。

皇城司早晚要变成一个当年一般无二的神秘衙门,渐渐从表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而那时候的叶青,顶多算是作为皇家背后的影子存在,若是太上皇到时候再给予叶青大理寺少卿一职,那么对于叶青来说会如何不知道,但对于皇城司来说那就是如虎添翼。

皇城司统领身兼大理寺少卿两职,那么天下百官,岂不是就再次被牢牢的在赵构的监视之下了?当今圣上也就成了不是傀儡的傀儡。

“难得的人才啊,再看看吧,若是能够复原这镇水之物,朕没有舍不得给他的。”赵构双手背后,语气之中,却又一丝王伦熟悉的淡淡杀气。

和宁门门口,谢过那位带他出宫的太监,便与赵乞儿各座那马车的一边车辕,缓缓赶着车往临安城的方向走去。

待马车从东华门驶入御街上之后,就看见一个面熟的伙计,手里拿着请柬,正在四处张望。

御街之上人来轿往,马车来回穿梭在人流之中,但前往东华门方向的马车、轿子,或者是从东华门那头驶入御街的马车、轿子并不多。

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车辕上的叶青,神情微微一愣,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大宋官员,竟然跟赶车的一样,坐在车辕上,而不是坐在那马车车厢里。

但因为当初在斜风细雨楼门口,叶青曾经给他们出过气,身为一个跑堂伙计,可是专门靠记人面孔吃饭的,所以叶青的面貌,他早就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看着马车要拐向前往万松坊的巷子时,跑堂伙计急忙上前,恭敬的快速说道:“叶大人,小的奉易安居士的之命,特意在此等您,奉上斜风细雨楼掌柜的请柬。”

随着赵乞儿一声吁,马车在当街之上停下来,叶青好奇的接过那请柬,一边拆一边好奇问道:“怎么,你们斜风细雨楼的掌柜不是居士吗?”

“回叶大人的话,以前是,后来不是,如今由柳小姐掌斜风细雨楼。”伙计在旁边连连躬身回答道。

看了看上面娟秀的字迹,显然还真是出自柳轻烟之手,颇是有大家风范,比自己的狗 爬毛笔字强多了,不愧是跟过千古第一女词人。

从车辕上跳下来,示意赵乞儿先回府上,跟白纯说一声自己有事儿一会儿便回去,而后便跟着伙计往斜风细雨楼的方向走去。

从昨天回来之后,叶青还是第一次行走在御街之上,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初到临安时,刚刚被贬到禁军,跟李横在城里巡视的感觉。

时不时能够看到从御街之上,拐入其他路上的禁军,要么是陪着临安城内的勋贵豪门出入,要么便是真正训室的禁军,游手好闲在街上,看着摆摊儿不管卖的是什么吃的,上去先抓一把拿在手里品尝,而后再问摊贩怎么卖。

碰见机灵一些商贩,会假客气或者是真大方的说句禁军可以免费品尝,碰见不待见禁军的,则是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吓唬一番,而后还是抓起一把,耀武扬威的走人。

“掌柜的也不出来迎接?”叶青走到门口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下,示意伙计先进去。

看着有些犹豫的伙计,不敢扔下叶青独自一人进去,叶青不耐烦的挥挥手,瞪眼道:“让你们掌柜的过来接我。”

伙计不知道一路上都很随和、毫不摆谱的的叶大人,怎么到了门口了,却是摆起谱来了,但看着叶青瞪了他一眼后,心下一慌,于是急忙跑进去请柳轻烟来迎接叶青。

看着伙计进去后,叶青饶有趣味的走到旁边的马车跟前打量了起来,而后看着躲在不远处,神色之间有些警惕的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招了招手。

“谁的马车?”叶青一边问,一边把怀里皇城司副统领的腰牌,轻松的扔给了少年小厮。

“啊?”少年只是看了一眼腰牌,立刻如同腰牌烫手似的,急忙还给了叶青,急急道:“小的……。”

“没那么多礼数,下次把你这牌牌藏起来,露出一半在腰间,除了瞎子,谁都看得见。”叶青指了指少年腰间,皇城司的身份牌说道。

“多谢大人提醒,小的一时之间……。”少年低头,急忙把腰牌塞进怀里,对着叶青便请罪道。

“你谁的人?这马车是谁的?”叶青神情轻松,环顾着四周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听赵乞儿都头调遣,这些时日,一直在盯梢李家的马车。”少年急忙说道。

“谁过来了?李立方?”叶青依然随和,不过眼中的寒光,还是吓了眼前的少年一跳,差点儿掉头就跑走。

“回大人,是李家李公子,还有汤相之孙汤公子,两人约莫半个时辰前,来到了这里。”少年继续回答道。

“有意思,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叶青看着少年笑了笑,手在袖袋里摸了摸,今日白纯还是只给了一两银子的零花钱,说是这个月的全部生活费。

按理说如今自己贵为皇城司副统领,该给自己从当初的四十文钱,怎么也该长大四两银子了吧?

但白纯却以自己欠了燕倾城一大笔银子为由,就只给了他一辆银子的零花钱。

于是叶统领本想掏点儿银子打赏给少年,但无奈囊中羞涩,只好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下,空着手出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嘉奖道:“会喝酒不?会喝酒的话,我请你上里面喝酒。”

“小的不敢,小的还有差事儿在身。”少年感觉拍在肩膀上的手很温和,实话实说道。

“行,那就改天你过来。”叶青听到身后刚才那伙计轻声喊着自己,而后向那伙计招了招手,指着少年道:“记住了,下次他来你们斜风细雨楼喝酒消遣的话,帐算在我的头上就行,敢找他要一文钱,我就把你抓到皇城司的监牢里。”

伙计一愣,急忙看向少年,而后连忙点头应是,嘴里说着记住了记住了。

看着门口并未出现柳轻烟的身形,叶青冲少年摆摆手,示意他忙去吧,而后一边往斜风细雨楼里走,一边问伙计:“你家掌柜的呢?谱儿这么大,都不出来迎接我了?”

“不敢,掌柜的只是正在陪客人,所以一是脱不开身,还请叶大人见谅,掌柜说了,一会儿多喝几杯水酒给您赔罪。”伙计急忙为掌柜开脱道。

“她要是会这般说才怪了,瞎编乱造。”一步踏进斜风细雨楼的厅堂,直接穿过往后面的小院区域走去:“你家掌柜可是在陪两个贵公子模样儿的人?”

“正是,正是。”伙计脸上急忙了笑容,深怕怠慢了叶青。

“带我过去。”叶青不容置疑的对伙计说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试试就试试

汤鹤溪不得不佩服李立方对美人儿的敏感,好像这家伙跟美人儿有缘似的,临安城里哪里有美人儿,都能够被他第一时间发现。

望着前方不远处正在抚琴的柳轻烟,一身白衣衫裙、略施淡妆,纤纤十指的拨弄之下,一首从未听过的词,如同天籁之音般,缓缓在房间里荡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随着柳轻烟唱着叶青那首词,不论是李立方还是汤鹤溪,仿佛置身于天上人间。

加上柳轻烟原本就漂亮,却又带着一丝英气的脸蛋儿,如水般的眸子此时随着词哀怨迷朦,空灵的嗓音诉说着直达人心底,最为愁肠百结的楚楚可怜。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呵护那抚琴哀婉的漂亮女子。

随着琴声渐渐暗淡,房间里的李立方跟汤鹤溪,则是有些痴醉的望着柳轻烟,看着柳轻烟缓缓起身行礼,就如同画中人儿缓缓走了出来似的。

“好词好曲儿!柳姑娘不愧是斜风细雨楼之花魁!”汤鹤溪鼓掌感叹着。

“怎么样儿,比起涌金楼温婉那首词不遑多让吧?”李立方颇为骄傲的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简直是异曲同工啊,只是柳姑娘比起那温婉,显然是还要漂亮,歌喉也更加迷人,简直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

“轻烟谢过两位公子夸赞。”柳轻烟此刻眼眸中如水般的哀怨,在唱完那首词后,便被原有的英气代替,望着几乎天天来捧场的李立方,淡淡的笑着道。

听到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后,柳轻烟就气的想揍人,恨不得把那个送给温婉词的家伙狠狠的揍上一顿。

“柳姑娘这是……。”汤鹤溪看着在丫鬟抱起琴后,准备离去的柳轻烟,急忙问道。

旁边的李立方见汤鹤溪如此识趣,于是便继续坐在那里喝着酒,看着汤鹤溪帮自己拦下佳人。

自己来这斜风细雨楼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次这柳姑娘唱完后,甚至连杯酒都不敬自己,便抱着琴谢过之后离开了。

“轻烟还要客人要招待,就不妨碍两位公子与楼里的姑娘畅谈风月了。”柳轻烟微笑着,看着走到自己前方,挡住去路的汤鹤溪说道。

“那怎么行?柳姑娘琴艺双绝,又岂是一首词就能让我们两人直呼过瘾的?柳姑娘不放先行回绝那旁人,先跟我们两人喝上几杯,而后再谈唱一首如何?”汤鹤溪英俊潇洒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彬彬有礼道。

“轻烟还不曾弹奏过两首曲子,恐怕今日轻烟让公子失望了。不过这里面胜过轻烟的姐妹也有不少,轻烟为公子您选一位远胜于我的如何?”柳轻烟脸上也依然是笑容满面,对着汤鹤溪再次行礼道。

“柳姑娘是不是太不给我李立方面子了?在下几乎每日来此,想必柳姑娘也知立方之心意,就是为了能够见柳姑娘一面,能够有机会与柳姑娘畅谈风月,跟柳姑娘亲近亲近。但柳姑娘这种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我李立方放在眼里了?”李立方紧捏着酒杯,自己还从未对一个女子这么有耐心过。

本想着通过时间慢慢的接近柳轻烟,而后把她收入府里。

虽然说身为短时间内,就能够跟涌金楼、丰乐楼相提并论的斜风细雨楼的头牌,其身价绝对不会太低,但李立方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接近柳轻烟,那么就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儿。

但现在显然是事与愿违,一切都朝着他从未碰到过的局面发展,眼前的柳轻烟,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每次自己到来,都是唱完一曲之后,便匆匆离去,使得自己只能是徒呼奈何。

“李公子说笑了,轻烟哪敢得罪二位公子,何况轻烟不过蒲柳之姿,胜于轻烟的姐妹有的是,轻烟也担不起李公子的另眼相看,轻烟先告辞了。”柳轻烟眸子里的英气极为硬朗,一张俏脸上写满了就是不给你面子。

“那柳姑娘就别怪李某人不客气了,若是今日你不陪公子我喝上几杯,不……。”李立方缓缓站起身,手里盛满酒的酒杯,被他扔到整洁如新的地毯上,脸上带着一丝戾气跟狞笑道:“你若是从现在开始,一直陪我到明日朝阳升起,那么怎么都好说,要是敢说个不字……。”

“哦,李公子想怎样儿?”柳轻烟回头,脸色也渐渐的变冷,看着李立方问道。

“我让你今日走不出这个房门,让你这斜风细雨楼明日就关门。”李立方走到跟前,冷笑着看了一眼旁边轻松的汤鹤溪,而后说道:“知道他是谁吗?知道本公子今日为何带他来吗?带汤公子过来,就说明本公子今日要定你了,若是不从,一句话就能让你这斜风细雨楼关门,别忘了,你们这里可是有过金使被刺身亡的事情。想必柳姑娘也知道,只要在下一句话,或者是当朝兵部尚书一句话,你这斜风细雨楼,想不关门都难!”

“哦?这里还发生过金使被刺的案子啊?”汤鹤溪故作惊讶的说道:“听说如今此案还未了解,不会凶手就是斜风细雨楼里的人干的吧?或者会不会就是柳姑娘干的呢?万一要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开玩笑的说是柳姑娘是刺杀金使的凶手,岂不是就会给柳姑娘带来牢狱之灾?甚至是香消玉殒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李立方听着汤鹤溪一惊一乍,连带威胁的话语,脸上的笑容更盛,看着眼前脸色更冷,甚至是变得有些愤恨的表情,开怀大笑着就要去抓柳轻烟的手,要把她带到自己的旁边一同饮酒。

在他看来,几乎没人能够在他跟汤鹤溪这样一唱一和的威逼利诱下,全身而退,何况这一招他们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自然是配合的极为默契。

但他们却不知道,就在汤鹤溪那威逼的话语下,柳轻烟的表情之所以愤怒,完全是因为想起来叶青,金使被刺一事儿,他们两人都是凶手,但自己还被那个白痴占了便宜不是。

就在李立方的手要抓向柳轻烟的手臂,柳轻烟冷着脸往后退时,那扇原本没有人吩咐,便不会打开的房门,却是被大大方方的推开了。

“哟?这么巧啊,两位也在此啊,我说轻烟妹子怎么这么磨蹭呢,我这等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了,也没有盼到佳人的影子,原来是在这儿呢。”叶青推开房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而身后的伙计,站在门口跟进也不是,站在门口也不是,交际慌张之下,只好站在门口往里面探头看。

“叶青?”

“叶兄?”

李立方与汤鹤溪几乎同时回头,同时出声道。

“两位这是又跑到这里欺负弱女子来了啊?但看着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开始耍酒疯了?”叶青脸上一进门的随和笑意,在两人惊讶自己出现的时候,渐渐消失在脸上,换来的则是一丝的不屑跟鄙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真以为那日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李立方一怒,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而后直接走到柳轻烟跟前,一手揽住柳轻烟纤细腰肢的叶青,双眼都有些通红道:“放开你的狗爪子!”

“当事人都没有说话,你操特么哪门子闲心?”叶青紧了紧揽在柳轻烟纤细腰肢上的手臂,使得柳轻烟整个人,都快要贴在了他的怀里。

伸长了脖子,在柳轻烟头顶的秀发间嗅了嗅,陶醉的感叹了一声好香后,没有理会旁边的李立方,而是对汤鹤溪说道:“汤公子,今日此事儿你是继续插手呢,还是打算袖手旁观?冤有头债有主,那夜不管是谁的主意,我暂且不追究,但打了白纯一巴掌的人,今天既然碰到了,那么这笔帐我叶青就得跟他算算了。”

“就凭你?不过是一个皇城司的副统领,你敢动老子一下试试!”李立方恶狠狠的道。

“试试就试试。”叶青转头,面带微笑看着李立方。

而后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一挥,一巴掌又狠又准的扇在了李立方的脸上。

啪的一声,李立方整个人一个站立不稳,脚下踉跄几步,直接摔倒在了身后桌面上,随着哗啦的声音响起,桌面上的酒杯、水果、点心被李立方撞的四散飞溅。

脸颊火辣辣疼痛的李立方,有些晕头转向、眼前满是金星,挣扎了好几次后,才在汤鹤溪的搀扶下踉跄站稳。

摇了摇有些晕乎的脑袋,红着眼睛、扭曲着表情,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怒哼道:“你敢打我。”

“我还敢杀你呢,你信不信?”叶青一手依然搂着毫不反抗的柳轻烟的腰肢,那只刚刚打了李立方一巴掌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而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人目瞪口呆、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情况之下,直接伸进了柳轻烟的怀里。

柳轻烟同样被叶青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任由叶青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那一只当初送给自己的小弓弩。

柳轻烟被叶青揽住腰肢之后,放在叶青背后的手,此刻正暗暗使劲掐着叶青腰间的软 肉,俏脸向叶青的胸口侧了侧,低声咬牙道:“今日这笔帐,我跟你没完!”

叶青微微低头,对着柳轻烟微微侧过来的耳边同样低声道:“别掐了,老子身上还有伤。要想算账,也得等我装逼完这一波再说。”

“装逼?什么意思?”柳轻烟在叶青耳边低语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挑拨

此时在其他人看来,叶青与被揽在怀里的柳轻烟,就像是一对正旁若无人的,在卿卿我我的情人一样,紧紧依偎在一起,在彼此的耳边诉说着情话一样。

被叶青打了一巴掌的李立方,自然是更看不惯自己追求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非但连手都没有摸到的美人儿,此刻被人拥在怀里,作缠绵悱恻妆。

更让他愤怒跟感到丢人的是,自己当着心仪的女子的面,竟然被人一巴掌打翻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跟丢失了颜面的尴尬,此刻让他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拿起一张椅子顺势就要抡起来砸向叶青。

只是刚刚搬起椅子,就看见叶青手里,刚刚从柳轻烟怀里掏出来的弓弩,对准了李立方。

“叶兄不可。”汤鹤溪一惊,急忙出声阻止道。

但为时已晚,只见叶青手里巴掌大小的弓弩,发出一声轻响。

一道寒光闪过,李立方吃痛又惨叫一声,刚刚举起的椅子,便砸在了地面上,脚下一踉跄后便跪倒在地,一只手痛苦的捂着箭伤刚痊愈不久肩膀。

松开柳轻烟柔若无骨的纤细腰肢,叶青手持可以连发三支箭矢的弓弩,大步迈向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面目狰狞的李立方跟前,直直把弓弩顶在了李立方的额头上。

此时不光是汤鹤溪感到震撼跟害怕,就是刚刚被松开的柳轻烟,都被叶青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

“叶兄三思!”汤鹤溪急忙上前两步,但看着叶青那冰冷带着杀气的眼神,急忙停下脚步说道。

此时的汤鹤溪,早已经失去了往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样子,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震惊跟恐慌,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今日叶青真杀了李立方,不光叶青讨不了好,而且还会牵连着自己,甚至是父亲跟祖父在朝堂之上与李家的关系。

不过更让汤鹤溪此刻感到吃惊的是叶青手里的小小弓弩,当初白纯就是拿这样的弓弩射伤了李立方,而今天,叶青竟然从柳轻烟的怀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一把弓弩。

更让他心头感到费解跟不可思议的是,叶青怎么会知道,柳轻烟的怀里会有这么一把弓弩?难道他摸过?还是说他们两人之间早就认识,关系非同小可?

叶青手里的弓弩死死的顶着李立方的额头上,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冰冷与杀气,看着抬头望向他的李立方,冷冷道:“留遗言吧。”

“你……你敢杀我?”李立方吓了一跳,心头一慌,瞬间脖子便往后缩了缩,而指着他额头的弓弩,也几乎是同时跟着往前,依然直指他的额头。

李立方是打心底里害怕拿弓弩顶着自己额头的杀星了,简直就是不讲道理的心狠手辣,本以为他会顾忌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敢对自己动手。

但谁能想到,这个杀星就像是一个亡命徒一样,根本不在乎那些,毫不犹豫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毫不犹豫的射了自己一箭,如今又根本不怕自己家世的,要让自己留遗言。

他平时对人狠,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够狠,别人就会怕你,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碰到一个比他更狠的人,而且自己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而且人家根本不顾及他的家世跟势力,简单明了的就是想要自己死。

“你说呢?”

叶青继续拿弓弩顶着李立方的额头,随着手上用力,李立方的头颅不得不跟着顶在额头上的弓弩,往后仰着头,直到再无法往后仰,喉头动了动才有些心慌的说道:“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李立方害怕了,跪在地上的双腿在颤抖,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顶在自己额头上的弓弩,那冰冷的感觉,跟沉重的力道,甚至能够想象到,只要叶青一动,恐怕一支箭矢就会顶在自己的额头上,而后自己便一命呜呼。

“重要吗?”叶青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李立方,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汤鹤溪,以及不知道何时,抓住了自己手臂,阻止自己射杀李立方的柳轻烟。

“叶兄,有话好好说如何?不如我们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如何?”汤鹤溪看着柳轻烟抓住了叶青那只拿弓弩的手臂,这才稍微有些安心的说道。

“哦?有办法解决吗?”叶青手里的弓弩微微一松,让李立方的头颅不至于往后仰的厉害,而后看了一眼李立方,才对汤鹤溪说道:“那行,那不如汤兄先告诉我,是你蛊惑他前往我家骚扰白纯的,还是他主动要去骚扰白纯的?”

叶青脸上带着笑,但汤鹤溪此刻却是笑不出来了。

汤鹤溪善权谋、知城府,即便叶青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便已经听出来了,叶青这是要挑拨他跟李立方的关系,要在场点醒李立方,让他明白他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所以叶青不给汤鹤溪否认的机会,继续说道:“那日李公子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恐怕那时候的他,只想找个姑娘发泄发泄吧?而你却利用他酒后的冲动,唆使他主动跑向我家,如此既能威胁逼迫白纯,又能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让我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记恨他李立方,而非是你汤鹤溪。当然,最好是李立方能够除掉我,然后让你坐收渔翁之利,对不对?”

汤鹤溪英俊的脸上表情平静,但心里却是已经震撼无比,因为随着叶青的手越来越松,跪坐在地上的李立方,已经敢慢慢转头,而后以怀疑的目光看向他汤鹤溪了。

“这只是叶兄的一家之言,事实是,当夜我已经尽力阻拦李兄前往贵府,但无奈李兄喝的有些多,无论我如何拦都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跟李兄闯入贵府,唐突了白小姐,还希望叶兄原谅。”汤鹤溪神情诚恳,一会儿望向李立方,一会儿视线停留在叶青的身上。

叶青缓缓放下拿着弓弩,顶在李立方额头上的手,吃吃笑了下,语气轻松道:“即便是你利用他想要达到你的目的也无所谓,毕竟,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被人打了一巴掌,而且还得跟人家同流合污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汤公子你能够做的出来,只是……不知道你是真不在乎他打了白纯一巴掌,还是说,你想着以后再跟李立方算账。”

叶青说完后,也不理会汤鹤溪,把手里的弓弩交给了柳轻烟,而后缓缓在李立方面前蹲下,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由愤怒转向惊慌的李立方。

望着李立方刚才被箭矢射中的肩膀,叶青伸手拿开李立方捂着的那只手,而后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李立方的肩膀上,拇指缓缓放在了那被箭矢射中的伤口处。

“今日起,我陪你玩,看看咱俩,或者是咱们三人谁能笑到最后,谁会给谁收尸,好不好?”叶青的眼睛此刻看不到任何色彩,就像是那野兽的眼眸一样,充满了无情。

李立方望着那一双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听到叶青说完后,条件反射的就要点头,只是刚一点头,就发现不对,又急忙摇头。

“今……今日今日之事儿就当没有发生过,我李立方跟你之间的恩怨,从今以后一笔勾销。”李立方打心底里害怕叶青,他不知道叶青为何如此有持无恐,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敢得罪他,难道他有什么依仗不成?

何况,刚才那一幕幕,让他此刻也不敢说大话,深怕惹怒了眼前的叶青之后,他真的会射死自己。

有些惊慌、忐忑的看着叶青搭在自己受伤肩膀上的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像是要让叶青相信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急忙继续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保证,保证今日之后,不会跟你过意不去。”

一旁的汤鹤溪,微微有些皱眉,看到此刻李立方的行径,心里无奈叹口气的同时,倒是并不意外此刻李立方的表现。

叶青先声夺人的气势,以及表现出来的毫不在乎报复的态度,完全吓懵了平日里虚张声势惯了的李立方。

即便是汤鹤溪自己,他也不知道,若是刚才换做自己面对叶青那一连串雷霆一般的狠手段,自己是不是能够不被吓破胆,是不是能够撑得住。

“没事儿,我不怕报复。”叶青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在李立方看来充满了冷酷。

而后,李立方的余光便看到,刚才被叶青射中肩膀的伤口处,叶青的大拇指正在伤口处游走,随着叶青说完话后,那大拇指突然间对着伤口按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从李立方的嘴中吼出,额头、脖子处青筋毕露,扭曲不成人形的一张脸此刻跟眼睛具是通红,颤抖着身子,发出一阵阵非人似的惨叫声。

叶青的脸上依然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紧紧抓住李立方肩膀的手,大拇指毫不留情向那箭矢的伤口处继续使劲往里摁。

李立方的惨叫声让柳轻烟跟汤鹤溪脸色发白、头皮发麻,柳轻烟甚至不忍心看李立方那痛苦的表情。

李立方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从肩膀上蔓延到了全身,另外一只手想要阻止叶青按在他伤口的手臂,但通红的眼睛望着叶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颊,不知为何却不敢上手去阻止,只能大声嚎叫着,来缓解从肩膀上蔓延到全身的那种钻心痛楚。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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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缺氧就会晕厥,而李立方如此大喊大叫,缺氧是早晚的事儿,就在柳轻烟实在无法忍受住,那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惨叫声,要跑出房间的时候,那惨叫声竟戛然而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汤鹤溪的脸上惊魂不定,望着晕厥过去的李立方,一张通红扭曲的脸颊布满了汗水,整个人此刻躺在地上,浑身还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叶青缓缓抬起手,手指之间赫然多了一支短短的箭矢,在李立方的衣服上,一边擦拭着手上与箭矢上的血迹,一边轻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叶兄放心,汤某记下了。”汤鹤溪强忍心中的震撼跟不安,他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竟然硬生生的用手指,把那小小的箭矢,从李立方肩膀上的肉里给拔了出来。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初白纯射向李立方肩膀的箭矢,可是被大夫小心翼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出来的。

此刻他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何叶青竟然敢不顾生死的,往死里得罪他跟李立方,难道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才如此有持无恐!

汤鹤溪看着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被叶青招进来,抬走昏迷不醒的李立方后,再次对着叶青行礼,连后会有期都没敢说出口,便匆匆往外走去。

他需要快速的想出一个借口,如何向李家交代今日李立方受伤昏迷的事情,是直接说是叶青干的,还是该隐瞒下来,待自己探明了朝堂之上的形势之后,再道出实情。

脑海里飞速思考着的汤鹤溪,还未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叶青的声音:“或许汤兄可以直接找个大夫,等李兄清醒了,然后让他决定该如何才是。”

一脸轻松笑意的叶青站在门口,转过身的汤鹤溪,仿佛眼花似的,觉得像是一个无情冷酷恶魔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

“多谢叶兄。”汤鹤溪脸色一僵,自己心里的担忧,竟然被人家准确无误的察觉到,这更坚定了汤鹤溪的想法,朝堂之上,必定是在今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然叶青为何敢如此嚣张狂妄。

匆匆再次行礼后,急忙加速往外走去,待走到马车旁边时,才敢缓口气的汤鹤溪,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都湿透了,风一吹,一股凉意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叶青竟然如此狠辣,更没有想到,叶青会如此不计后果、毫无顾忌的跟他与李立方对着干,一点儿情面不讲,就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就像是金人一样野蛮、冷血、残暴!

汤鹤溪对叶青的看法,与柳轻烟不谋而合,如今的柳轻烟看着眼前的叶青,特别是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向她笑时,柳轻烟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感觉就像是叶青向自己露出了獠牙一样。

“你什么表情?傻了你?拿着,这种特制箭矢,可不是随处都有的。”叶青把从李立方肉里抠出来的箭矢要递还给柳轻烟。

但柳轻烟却被他的举动,以及手里的箭矢,吓得急忙后退了好几步,而后一脸惊慌跟嫌弃的使劲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要那支刚从人身上抠出来的箭矢。

叶青也不以为意,箭矢在手里抛来抛去,神情轻松的走在满是小别院的幽静小路上,其他临近的小院,因为刚才惨叫声而好奇跑出来的客人等,此刻也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寻欢作乐。

妓院酒楼发生冲突、打架斗殴其实很正常,但像今日这般闹出这般大动静,还是很少见的。

特别是那惨无人道的惨叫声,更是让人听到耳里,让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柳轻烟跟叶青走在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一座廊亭纱帐曼曼,比起涌金楼天外飞仙的感觉,斜风细雨楼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更多了一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桃花源般的生活气息。

“还没回过神来啊?”叶青在廊亭内的坐下,随手拿起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

原本在叶青面前,叽叽喳喳惯了,喜欢跟他斗嘴的柳轻烟,一路上就像是哑巴了一样,跟着叶青来到廊亭内。

听到叶青的问话后,先是一惊,漂亮的脸蛋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色,而后顿了下才不服道:“你以为那样我就怕你了?”

“那你吃颗葡萄?”叶青特意用刚才抠出箭矢的手,摘下一颗葡萄,作势要寄给柳轻烟。

刚刚准备坐下的柳轻烟,如同见鬼了似的,急忙起身躲的叶青远远的,警惕加嫌弃的看着叶青那只手。

“怎么,刚才我手已经洗干净了啊,还是你吩咐你们这的丫鬟打水让我洗的手啊。”叶青逗着跟他保持一定距离,有些惶恐的柳轻烟。

“那也不要,我不想吃,我要是想吃,自己会拿的。”柳轻烟撅着嘴,杀人她倒是不怕,但刚才叶青那种近乎于残忍的手段,还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多少有些瘆的慌。

叶青也不再逗她,神态轻松悠然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的柳轻烟问道:“易安居士呢?喊我过来什么事儿?”

“一会儿就回来了,没想到你能来这么快。你就不怕他们报复你啊?一个可是当今工部尚书之子,一个更厉害,是当今右相汤思退之孙,当今兵部尚书之子,你就不怕到时候他们联手设计陷害你?这些人抗击金人不怎么样儿,但说起玩弄权谋,内讧陷害自己人,可是极为擅长的。”柳轻烟很无语叶青那无所谓的神态,实在忍不住的提醒道。

“你以为我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不会背地里想着坑我了吗?早晚的事儿而已,所以等着他们背地里继续谋划,还不如主动出击为好。”叶青看着柳轻烟,让她给自己唱一曲儿,但被美人儿摘下一颗葡萄砸了过来。

张嘴轻松接住柳轻烟扔过来的葡萄,气的柳轻烟又白了一眼后,才说道:“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我今日也不会如此莽撞行事儿的。”

叶青说完后,便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起来,让不明所以的柳轻烟心头一阵疑惑,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有什么依仗了,竟然敢公然挑衅李立方跟汤鹤溪。

工部原本已经放弃了元祐浑天仪象的复原,毕竟在长达两年多三年的时间里,即便是苏颂之子苏携,对于他父亲当年制出来的元祐浑天仪象都无能为力。

哪怕是加上当今大儒朱熹,包括当年随同苏颂一同制出来那元祐浑天仪象的其他人,都没有能够成功的做到。

李道原本以为此事儿经过近三年的折腾,即便太上皇再有心气,这个时候恐怕也该放弃了吧?

但谁能想到,今日竟然太上皇给自己下了一道圣旨,而紧接着当今圣上也派人给自己下了一道,类似于太上皇的圣旨,内容很简单,基本意思便是:即日起,工部竭尽全力配合叶青,再次复原元祐浑天仪象,不得有误。

虽然旨意很简单,但若是出自太上皇跟当今圣上的话,那么这份旨意的份量,李道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有多重了!

心头很奇怪,这个刚被太上皇提拔为皇城司的副统领,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一个年轻人,竟然能够有此能力,让太上皇跟当今圣上都深信不疑,都相信他能够复原那元祐浑天仪象,而且还同时下旨,让整个工部全力配合。

李凤娘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府里的厅内,看着自己的父亲手边的两道圣旨,心头一下子便立刻高兴了起来,隐隐一股成就感从心底渐渐升起,让她觉得,父凭女贵恐怕就是自己跟父亲之间这样了吧?

不用想,那两道圣旨,恐怕又是皇家赐下来了一些什么奇珍物品吧?不然的话,父亲何时曾经一日之间,先后接到过两道圣旨啊。

这样的恩宠,还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要成为太子妃,所以一下子,就连家里人,特别是父亲,就成了身受皇恩益处最多之人了。

“女儿见过父亲。”李凤娘娇媚的脸上写满了欢喜与高贵,一双媚眼如丝,处处透着一股诱惑的风情。

“啊……凤娘啊,你怎么跑到前院来了?都这么大的姑娘了,眼看着就要成亲,成为太子妃了,怎么还如此……。”李道原本沉思的脸上,换上了慈祥的笑容,温和的说道。

“女儿今日又学了一日的宫里规矩,太闷了,正好听到她们说起,家里又接到圣旨了,正好女儿过来看看,权当是透透气了。”李凤娘笑着道。

站在李道的旁边,看了一眼那圣旨,见李道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伸手拿起边打开边问道:“父亲,可是宫里又赐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吗?”

“要是的话,父亲早就派人通知你了,怎能不让你当面谢过传达圣旨的贵人?这是给父亲的圣旨。”李道摇摇头,把另外一道圣旨也递给了李凤娘。

李凤娘长得妩媚又不失淡雅,所以能够成为准太子妃,可以说完全是凭借她的姿色,以及她父亲嘴里对于她的夸赞。

就是连李道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想要嫁到皇宫里面去,小时候还可以当作孩子气的话语不当真,但如今长大成人后,那心思也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好在,当初的想法儿如今倒是已成真,只是在李道看来,这不到成亲的那一天,那么就不能认为李凤娘就是准太子妃了。

“怎么还要复原这个啊?这都几年了?女儿记得,好像从父亲刚一任工部尚书时,太上皇给父亲的第一个差事儿就是此事儿吧?只是这些年天不遂人愿,这个所谓的能够庇佑大宋国运的镇水台,好像一直没能成。”李凤娘皱眉,在她看来,自己的父亲之所以一直没能再往上一步,完全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拖累了父亲。

“是啊,但愿这一次能够复原成功,如此一来,父亲也算是可以对圣上、太上皇有个交代了。”李道点点头,看向李凤娘说道。

“说不准这一次若是复原成功,圣上高兴之余,还会提拔父亲呢。”李凤娘歪着头说道。

“那到时候你可得为父亲说些好话啊,不准拆父亲的台,不准说父亲在家里对你太过于严厉。”李道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开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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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局势

出乎叶青的意料,当他把自己对董晁等人的安置说出来之后,原本以为坐在自己对面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定然会愤怒的站起身,指责自己把她多年来培养的势力据为己有。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待他说完之后,只有旁边的柳轻烟对他表达着不满,而李清照则是笑而不语,就像是一个弥勒佛似的,坐在那里带着微笑,微微摇晃着身子。

直到旁边的柳轻烟催促起来,李清照才不紧不慢的叹口气,张嘴说道:“老身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结果,但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还有些手段,本以为会让你花费一番努力才能做到,没想到却是被你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我这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这么多人放入皇城司……。”

“哼,皇城司才几百人,重要的是剩下的两千多人,那可是居士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资助了十几年的时间,你知道花费了居士多少心血吗?就被你轻而易举的给打发到了草原上。我告诉你,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柳轻烟气的直哼哼,这个家伙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不光占自己的便宜,连居士的便宜他都不放过。

整整三千多人啊,这可是居士这十几年的所有心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化为乌有、占为己有了!太可恨了!

虽然她心里也很清楚,叶青如此安排,对那三千多人来说,在这个时期,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但她就是想生气,生气叶青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这些人变成了他的人。

“养这些人的花费必然不会少,我也不问你那些人去了草原之后会如何,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知道的人越多,对你也是一种危险,老身明白。”李清照缓缓说道,看了一眼旁边的柳轻烟,继续道:“如今斜风细雨楼也归了轻烟,老身如今这辈子别无他求,别无牵挂,但只有斜风细雨楼跟这丫头,让老身实在放心不下。我比你了解她,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谁让你俩认识的时候就发生了误会,她对你有偏见,不过是表面上……。”

“居士,您当着他的面,这么数落我好么?”柳轻烟不满的说道。

她很不喜欢李清照这种有点儿跟交代身后事儿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好像居士很有可能会突然的消失,会离她而去。

“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一个女人操持一大摊子的事情,我比你更知道其中的艰难,你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接手斜风细雨楼,今日就给我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叶青……。”李清照摇摇头,溺爱的看着柳轻烟继续“数落”道。

“不是我好不好?是他才对!要不是他为了报复人家,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让现在的斜风细雨楼,如同在风雨飘摇中似的。”柳轻烟一指罪魁祸首叶青抱怨道。

“那刺杀金使之事儿,你也要怪罪到他头上了?若不是你自作主张,楼里也就不会到现在还一直引人注意了。”李清照白了柳轻烟一眼,看着不服气的样子,无奈的由笑了笑。

“那事儿他也有份儿,就算是我不做,那天晚上他也会做,而且他还会把此事儿诬陷在咱们身上,所以那天我其实做对了呢。”柳轻烟反而变得洋洋得意,丝毫不在乎李清照对她的批判。

但也不得不说,就是那天的误打误撞,才有了今日居士跟叶青的相识,也才有了叶青前往北地,帮着他们解决掉了,困扰她们近一年的难题,也总算是让她们的心头压着的大石块儿,终于化为了乌有。

李清照无奈的摇摇头,而后看向一直不曾说话的叶青,正色说道:“所以老身还有个不情之请,或者是说,老身还想跟你做个交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既然晚辈把你十几年的心血据为己有了,那么居士您再说不情之请就是折煞晚辈了。还请您直说无妨。”叶青此刻才算是真正的佩服李清照,自己资助了十来年的近三千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他人的羽翼,李清照竟然能够完全不在意,只在意那些人是不是能够如同正常人般活着就行。

至于这股力量未来到底为谁所用,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一点儿也不在意,这让他不得不有些愧疚,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很简单,帮我照顾好这丫头跟斜风细雨楼,不要让它被人毁于一旦,不要让这丫头受他人的委屈。”

“不要,我有居士就够了,又何必需要让他人关照?何况他只会惹是生非,您把咱们的斜风细雨楼交给他关照,您放心啊?”柳轻烟感觉今日的李清照很反常,此时此刻,完全是一副交代后事儿的样子。

叶青看了看眼圈有些泛红的柳轻烟,再看看面色如常的李清照,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想了下说道:“居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我能帮上忙,便绝不会推辞。”

“哪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什么隐瞒的,只是今日见到你了,便说出来而已。如何,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李清照含笑说道。

叶青静静的看着李清照,点点头说道:“我答应,而且我还向董晁保证了,过些日子皇城司安稳了,我会让他来临安,当面向您致谢,跟您见面的。”

“那是后话,暂且不说了。”李清照冲叶青摆摆手,看着可怜兮兮的柳轻烟,而后吩咐柳轻烟亲自去换上一些新鲜水果跟茶水。

柳轻烟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此时也不愿意违背李清照的吩咐,虽然她知道,这是居士刻意把自己支开,要跟叶青交代一些事情,但她还是听从居士的吩咐,乖巧的点点头,而后走出了廊亭。

望着柳轻烟离去后,李清照依然和颜悦色,开口道:“汤相跟你如今恐怕是要势同水火了,虽然说,这段时间,你因为要给我大宋复原那元祐浑天仪象,他们暂时不敢拿你怎么样儿,但……你能保证你就一定能够复原成功吗?你可知道,即便是苏颂之子,哪怕是朱熹都不曾做到,你真的有把握吗?”

“有个七八分的把握吧,反正最近也没啥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叶青轻松的说道。

李清照叹口气,想了下说道:“王淮为当今左相,虽然说人无完人,但王淮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君子了,你一人既要跟汤府过不去,又要防备工部尚书李道之子,背后若是没有个能够帮你说话的,恐怕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若是你愿意,老身愿意做个中间人,给你与王淮牵线搭桥,这样一来,在朝堂之上,最起码有个愿意给你说话的人,哪怕是汤府、李尚书,若想要再动你,也会看在王淮的面子上斟酌再三的。”

叶青默默点头,他今日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收拾李立方,便是因为在他从宫里出来前,赵构便已经拟旨给工部尚书李道,让其全力配合自己复原那元祐浑天仪象。

也正是因为此,他相信即便是李道知道了自己跟李立方的冲突,也会在这近半年内忍气吞声,等自己复原或者是无法复原这元祐浑天仪象后,才会想着如何针对自己。

当然,在叶青看来,也不排除李道会在自己复制元祐浑天仪象的过程中,给自己施加一些阻力,或者是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

但叶青相信,即便是李道想要在自己复原元祐浑天仪象的过程中,给自己使阴谋诡计,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不论是人还是物,不单是自己把关,还有王伦也会参与其中,帮着自己梳理上下。

何况谁都知道赵构对于复原元祐浑天仪象的坚定决心,李道若是在过程当中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者是被人发现从中作梗的话,恐怕到时候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叶青权衡利弊之后,相信在这半年之内,李道应该不会为难自己,而只有当自己复原了这元祐浑天仪象之后,他才会针对自己。

“那若是他们真的铁了心不让你复原成功呢?”李清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叶青向来做事儿看起来极为冒险,但这小子其实每一步都做了精准的算计。

不然的话,在李清照看来,他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公开的得罪李道一家人,甚至是包括当今右相。

显然就是吃准了他们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因为赵构对于元祐浑天仪象的决心,不敢公开拿他怎么样,所以才会如此有持无恐。

“复原不成功,我死,复原成功的话,我肯定能活,若是再趁机说上几句复原过程中遇到的艰难险阻,您想想,太上皇会如何安置我?何况汤相如今看似如日中天,但是汤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不比前几年那般的威势了。”叶青意有所指道。

扬州一事儿便可以看出端倪,明眼人都知道,汤府在扬州官场上,占据着绝对的影响力,但如今随着赵师雄等人被罢免,以及皇城司被赵构从汤硕手里拿走,便足以说明,汤家如今并不像当初那么受赵构待见了。

反而是魏国公史浩一系,在退隐几年之后,又隐隐有重回朝堂之势,不然的话,未来的宰相史弥远,怎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轻轻松松的坐到权相的位置,独揽朝政二十年呢?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谋议

人们只知道他位极人臣,只知道他后来权势滔天,却很少有人去想,史弥远在成为大宋朝权势滔天的宰相之前,在这个过程当中,他背后到底有着多么庞大且深厚的人脉关系。

不可能一夜之间便一跃成为宰相,不可能凭借他一人之力便成为宰相,早期他背后的势力与人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才是他成为大宋宰相的关键。

而魏国公史浩,显然就是为自己儿子,做出了重要贡献,成了为其子铺平了通往权臣道路上的重要一员。

李清照知道,这是叶青婉拒了她的帮助,婉拒了自己给他与王淮之间搭桥牵线。

叶青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清照,随和的笑了下说道:“多谢居士的关心了。但您却忘了,我不管如何翻腾,最终都是皇城司的一员,若是朝堂之上不论是王淮还是汤思退为我说话,那都不是太上皇想要看到的。”

李清照了然的点点头,心里头对于叶青即便是处在如今的局势,依然还能够看清楚自己当下的形势,也不得不打心里有些佩服。

按照常人的理解,若是有人能够为你跟当今左相拉上关系,何况还是在你跟朝堂右相关系不佳的情况下,怕是大部分人都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很难有人会像叶青这样,还能够冷静的去分析。

“既然你如此想,那老身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你答应老身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这斜风细雨楼跟轻烟,老身就都一并托付给……。”李清照像是赖上了叶青一样,刚才的那番话又再一次重复道。

“不不不……听您这意思,您是要远游啊还是做什么?怎么有种要……那个……。”

“交代身后事儿的感觉?”李清照毫不避讳的说道:“老身之所以自号易安居士,想必你也清楚,自然是喜静不喜闹,这斜风细雨楼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既然那边的事情不用我担心了,斜风细雨楼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像从前那般拮据了,老身若是再继续在楼里,对谁都不好,就不如交给轻烟让她打理,老身也过几年清闲自在的日子去。”

“您真想的开。”叶青挑着大拇指说道,而后有些神秘的问道:“那柳轻烟也是您从北地捡来的吧?”

“怎么?想打我家轻烟的主意?”李清照的态度突然又是一变。

“这叫什么话,我就是问问,好奇而已。再者说了,我跟她……呵呵,那母老虎似的……。”

“你说谁母老虎呢?”柳轻烟的声音在纱幔后面响起,这丫头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一下子又逮了叶青背后说她坏话的罪名。

“说谁谁知道。”叶青看着无奈摇头苦笑的李清照,淡淡的说道。

于是新置于桌面上的新鲜果蔬跟茶水,柳轻烟报仇似的一个也不给叶青,就连茶水也是一杯都不给。

奈何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即便是叶青想要让别人给自己倒杯茶,也找不到一个侍奉的丫鬟,于是只能对着李清照唉声叹气,但易安居士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却是不闻不问。

原本想要跟叶青说一些柳轻烟的身世,但柳轻烟来回太快,所以李清照根本来不及跟叶青说,没一会儿的功夫,被柳轻烟标记为扫把星的叶青,就被柳轻烟赶出了斜风细雨楼。

李清照苦笑摇头,对着柳轻烟说叶青是个可以成大器的人,他的高度跟格局,是她近年来极为少见的青年才俊,而且没有文人的迂腐跟执拗,懂得变通。

但柳轻烟却掰着手指数落着叶青为何是扫把星的原因,其他的先不用说,就是刺杀金使,以及今日跟李立方结怨两事儿,都发生在了斜风细雨楼,他要是不是扫把星,谁是扫把星?

至于李清照对于叶青文人身份的定位,柳轻烟内心跟表情上都是充满了不屑,除了做了两首词外,压根儿就看不出他那个人的哪一点儿,像是一个文人雅士的样子。

甚至柳轻烟都怀疑,那几首词,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会不会是剽窃的呢?

可词坛大家、千古第一女词人,都不曾听过的词,你说他是剽窃的,他又能剽窃谁呢?

何况还是这么美的词,不可能只有他知,而天下人闻所未闻吧?

如同母女两人一样,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来,这个扫把星叶青,到底是不是真会作词,但李清照让她以后对叶青客气点儿的话,却是来来回回的重复了好几遍。

柳轻烟气的却不知道该如何跟李清照说叶青的不是,那白痴搂着她自己的腰肢,手探进自己怀里时,包括自己的初吻等等,这些账又该怎么算?

这是一个文人干的事儿吗?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要是有能耐,他敢在无事儿的时候,碰下自己吗?

斜风细雨楼里的母女讨论不清楚叶青的谁是谁非,而汤府里的父子二人,兵部尚书汤硕与汤鹤溪,同样也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汤鹤溪在叶青扇向李立方那一巴掌时,他就知道今日朝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而且一定跟叶青有关,不然的话,叶青怎么可能会如此有持无恐。

果不其然,看着厅堂里的祖父跟父亲,汤鹤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已经有些不信任他的李立方,扳回这一局了。

毕竟,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扳回一局,说不准还可以让叶青的挑拨离间作废,但若是段时间内扳不回这一局,以后即便李立方依然跟自己称兄道弟,但恐怕心里也会多多少少的防范一些自己了。

汤思退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下首的这对父子,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如自己的孙子沉稳、做事干练,但不想,今日就是自己的孙子,也差点儿栽在了叶青的面前。

“此人不可小觑。”汤思退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

“父亲,那要不要我从兵部着手,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汤硕见汤思退开口,立刻说道。

“胡闹,这样只会让咱们把兵部也搭进去。”汤思退不满的看了一眼汤硕,若是自己的儿子,能有孙子的一半做事干练、沉稳的风格,朝堂之上,自己也就不会这么忧心忡忡了。

“那总不能就让鹤溪生生吃下这个亏吧?即便是我这个兵部尚书无所谓,可父亲您可是当朝右相啊,这样一来,若是朝堂之上有人知道,咱们汤家的威严,岂不是让人给看扁了?”汤硕心里很不满,父亲一向喜欢鹤溪,但今日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统领,难道就能让父亲给难住吗?

汤鹤溪看着汤思退深深的吸了口气,于是在旁对自己的父亲汤硕说道:“父亲,儿子吃点儿亏倒是无所谓,不还是有句话说的话,吃亏未必就是坏事儿。”

汤思退赞许的点点头,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汤鹤溪则是站在汤硕的旁边,沉吟了下说道:“父亲您稍安勿躁,您先听我分析下。”

“你说。”汤硕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自己这是想帮他出气,他倒好,这个时候竟然说吃亏是福,这小子到底是随自己,还是随他祖父啊,性格都是这么的优柔寡断。

看着汤思退默不作声,汤鹤溪整理下思绪才开口道:“今日之事儿,儿子只是在旁看了那一切,但并没有被叶青像是对待李立方一般,虽然他猜到了那夜之事儿,是我背后主使的。但他并没有把那夜的帐跟我算,显然他心里还是有所顾忌跟担忧的原因存在。”

“那是因为不是你打的,要是你打的,哼,恐怕他打的就是你,而不是李立方了。”汤硕没好气的扭过脸,不愿意去看他父亲跟儿子,那优柔寡断的样子。

“父亲此言差矣……。”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你觉得为父笨的……。”

“你少插话,让鹤溪说下去。”汤思退冷哼一声道。

汤硕无奈的坐在椅子上闷哼了一声,汤鹤溪这才继续说道:“他既然猜到了我是背后主谋,却只对李立方下狠手,显然是要吓唬住李立方,让他以后不敢在乱来。但他能不知道李立方是谁吗?他身为皇城司的副统领,虽然是刚从北地回来,今日又进了宫,但他也应该知道,李立方的姐姐李凤娘,如今已经是准太子妃了,他怎么还敢对李立方下狠手?”

汤鹤溪视线扫过闷不吭声,但表情极为不满的父亲,而后再看了看默默点头的祖父汤思退,继续说道:“叶青必然知道这一切,那么他还敢对李立方下狠手,必然是有所依仗!孙儿怀疑,叶青就是吃定了太上皇对于元祐浑天仪象的决心,而且……元祐浑天仪象一事儿工部必然牵扯在其中,这让李家在想要替李立方出气时,不得不去衡量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想必,这就是让叶青敢有持无恐的得罪李立方的原因,至于有没有其他原因,孙儿现在还说不好。”

“能想到这么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汤思退沉默了下后点头说道:“太上皇想要复原元祐浑天仪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即便是苏颂之子,甚至就是朱熹都没有复原成功。虽然太上皇会把此重任交给叶青,我猜不透到底是何原因,但想必,这叶青必然是有过人之处,不然的话,太上皇不会这么马虎的。此事儿又关系到我大宋国运一道,工部都首当其冲,那叶青自然是吃准了工部李家,这个时候,不敢拿他怎么样儿,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得罪李家。”

“所以孙儿的想法是……。”汤鹤溪沉吟道。

“你说说看。”汤思退赞许的目光望向汤鹤溪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双管齐下

“孙儿的意思是双管齐下,谏官、御史可以弹劾叶青在复原元祐浑天仪象过程中,贪污等罪名,而皇城司的统领龙大渊,也可以从中作梗,利用复原一事儿暗中行一些皇室不喜之事儿,而后嫁祸给叶青。如此一来,想必会十拿九稳吧?”汤鹤溪看着点头称赞的祖父说道。

但旁边的父亲却是一脸不屑:“优柔寡断,即便是你说的在理、可行,但这些事儿都需要从长计议,难道你能明天就把奏章放到圣上的桌面上?时间啊,时间太长的话,咱们汤家的脸面可就真丢尽了。”

汤思退的目光看向汤硕的时候,充满了无奈跟感慨,而看到汤鹤溪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在他看来,当初要是早点儿生下汤鹤溪该有多好啊,自己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要为汤家未来忧心了。

于是就像是专门跟汤硕唱反调似的,汤思退习惯性的咳嗽了一声,而后说道:“鹤溪的想法儿不错,但此事儿切勿操之过急,最好是在叶青刚刚复原成功这元祐浑天仪象后,而后再让汤邦彦弹劾叶青。对了,王之望跟监察御史尹穑不是好友吗?多次来府里拜访过,到时候跟他支会一声。鹤溪既然能够想到双管齐下的法子,弹劾自然是不能只有谏官一人弹劾,监察御史的份量想必就是圣上,也得好好思量一番。至于皇城司那边,龙大渊那里你们看着安排吧,若是龙大渊不堪重任,那另外一位副统领林光巢,也可以争取争取。”

汤思退从椅子上起身,在厅堂里踱步沉思继续道:“虽然当初我答应王淮,放弃了皇城司,但并没有说不能影响皇城司,所以此事儿里面,龙大渊若是不行,可以许诺林光巢皇城司统领的位置。总之,即便是论资历、论年龄,林光巢都比那叶青有资格掌皇城司,就算是上柬到圣上,太上皇那里,咱们举荐林光巢,也是因为资历等等嘛,总不能因为这个,再说我汤思退是为了结党营私吧?”

汤鹤溪当下立刻说道:“是,孙儿明白了。”

汤鹤溪是由衷的佩服他的祖父汤思退,自己虽然提到了双管齐下,但相比于祖父的沉稳老辣,自己还是欠缺了不少的火候。

汤思退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在了,复原那元祐浑天仪象之后,这是他并没有考虑到的重要因素。

在汤鹤溪看来,按照汤思退的意思,若是叶青能够成功复原那元祐浑天仪象,复原成功之后,即便是叶青对于皇室或者是大宋再有功,但那时若是被谏官、监察御史弹劾的话,想必太上皇在此问题上,也不会把叶青看的过于太重了,毕竟太上皇心事儿已了,叶青的重要性自然是要在太上皇心中下降几分。

这个时候谏官跟御史弹劾,再加上龙大渊或者是林光巢的从中作梗,朝野之上充斥着大部分不利于叶青的声音,可以想想看,那时候太上皇在此事儿的态度上,自然是不可能因为叶青一人,而否决众多朝臣的弹劾不是?

何况,赵构此人虽然身为太上皇,但城府深沉又薄情寡义,当年他在位的时候,有多少忠于大宋的文臣、武将,都被他因为金人跟朝臣的反对,而杀害。

想必一个小小的叶青,显然不可能跟岳武穆、叶衡等被赵构授意赐死、流放的重臣相提并论吧?

当然,若是叶青不能够复原成功那元祐浑天仪象,那自然是更好了,想必不用他们出手,赵构就会直接结果了叶青,绝不会还让他活着。

而汤硕显然就没有汤鹤溪这样的悟性,显然也没有想的这么长远,所以看着祖孙两人,已经确定了此事儿该如何处置后,当下再次问道:“那龙大渊他们该如何来暗中嫁祸叶青?总不能杀几个人……。”

“杀人那是最愚蠢的办法,即使是要杀人,也要借刀杀人,而非是自己动手,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那叶青如今深受皇恩,年轻人狂妄自大、性格乖张,这是自然而然的,做了副统领的位置,又有皇恩浩荡,难道他不会觊觎那统领的位置?既然能够要求复原元祐浑天仪象,必然是想要更上一层,野心嘛,年轻人当该有,但也有切记冷静分析形势,切不可盲目才对。”汤思退后面的话,更像是对于汤鹤溪的教导。

汤鹤溪显然也是喜欢讨好汤思退,笑了笑说道:“其实咱们不妨先看看李家会有什么反应,叶青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李家的脸上,李家如今又可算是皇亲国戚,自然不可能是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明理或许因为太上皇对于叶青的重任,不敢有所表现,但……暗地里难道就不会动手脚了吗?”

汤思退含笑踱步到汤鹤溪跟前,赞许的拍了拍汤鹤溪的肩膀,而后回头对汤硕说道:“硕儿,到时候跟汤邦彦、龙大渊,哪怕是那叫林光巢的一同合计时,带上鹤溪,让他一并谋划参与,此事了之后,鹤溪也该出现在朝堂之上了,就当是最后一次的历练吧。”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汤硕点点头,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倒是没有什么反感,相反他比汤思退还要在意一些,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城府远远达不到汤思退的要求,因此才不得不把一些事儿,交由汤鹤溪来做。

另外一边的叶青,从斜风细雨楼走出来后,想了想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继续往临安城的北边,三婶儿酒馆的方向走去。

当初还在扬州时,便已经命泼李三给李横带话,查查那罗世传一家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跟金人的交往如此深。

至于跟罗世传一路同行的李吉,叶青虽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但扬州行,李习之能够依然全身而退,显然其背后的势力是不容小觑,这个时候,自己没有必要再去招惹李吉等背后的势力,不过要是能够整明白他们背后的势力倒是也不错。

刘兰儿如今基本上每天都在三婶儿酒馆帮忙,但叶青一直让她搬到自己家里住的事情,刘兰儿到现在也一直没有答应,依然还是一个人住在她自己家。

随着老刘头被自己打发到了北边的草原之上,叶青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刘兰儿跟李横。

走到三婶儿酒馆的门口,望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刘兰儿的腰身,叶青突然间一愣!

霎那之间,他终于明白,为何刘兰儿不肯搬离自己家,住到自己家的原因了,李横这货,看来是趁这些时日老刘头没在家,竟然直接把人家的闺女给偷到手了!

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叶青在刘兰儿转身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时,才微笑着走进了三婶儿酒馆里头。

目光并没有在刘兰儿如今更显丰满的胸脯上打量,望着那张娇美纯净的脸蛋,以及脸上的笑容,点点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也示意刘兰儿坐下后才问道:“三婶儿呢?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

“三婶儿……三婶儿去李大哥家里了,李大哥这几天比较忙,没时间照顾家里,三婶儿就趁着客人不多时,过去帮着照顾照顾。”刘兰儿笑着拿起桌面的茶壶、茶杯给叶青倒了一杯茶水,继续道:“新沏的茶这是。”

“你会不会埋怨我,把你父亲差遣出去这么久,还不让他回来?”叶青随和的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有一点点儿吧,不过还好,就是偶尔会想爹。”刘兰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道。

叶青笑了笑,他多少有些理解刘兰儿的心情,就像平常有时候,也会看见白纯坐在二楼的阳台呆呆发愣一样,有时候看着白纯的样子,像是神游天外,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能够从那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白纯对于双亲的思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刘兰儿曾主动想着替李横照顾老娘,但却被三婶儿拦了下来,说一个大姑娘家的,还没有嫁人,若是天天往旁人家里跑,替人家照顾娘亲,容易让街坊四邻说闲话。

就不如刘兰儿替她看着酒馆儿,她替刘兰儿去照顾李横的老娘,如此一来,顶多算是街坊们的互相帮扶,不会惹来他人的闲话。

慵懒的午后,宋人或许有喝酒的习惯,但叶青并没有喝酒的习惯,一壶茶也被他喝的差不多了,酒馆里原本的三桌客人,此时也变成了一桌,刘兰儿自然是更闲了。

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跟叶青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闲聊着,不过当说起正事儿的时候,刘兰儿则是掩去了脸上烂漫的笑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其余剩下的活儿交给酒馆伙计去干,而后自己又在叶青旁边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听李大哥说,罗家跟皇城司刘蕴古来往颇为密切,还有那范念德,也与罗家关系比较密切,但我分析了下,范念德好像根本不知道刘蕴古跟罗家的关系,但罗家却是知道范念德跟刘蕴古之间过从甚密。”刘兰儿说起正事的时候,一时之间也显得是英气勃发,有股铿锵玫瑰之感。

“那这个刘蕴古,你觉得正常吗?他会不会知道罗家跟金人有关呢?”叶青轻敲着桌面,在一些缜密的推理事情上,他虽然也有一定的判断力,但相比较而言,他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在他看来,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时代差,在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往往常理跟逻辑容易出现偏差,而刘兰儿这样的当时代的人,自然就不会出现自己在推理时,很有可能出现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情况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伤大事

刘兰儿不敢轻易的回答叶青的这个问题,虽然她刚才在收拾酒馆的桌面时,脑海里一直都在归类、总结这些事情,但此时的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虽然凭借她的推理跟女人天性的直觉,她觉得刘蕴古跟金人之间,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好多事情中,都有刘蕴古的影子恰好的出现在当中,但一时之间,她却不敢下定论。

哪怕是叶青告诉她,皇宫里接到的好几封密信,都是跟刘蕴古有关的信息,也让她难以决断,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是金人!

看着有些为难、难以定论的刘兰儿,叶青笑着道:“不着急,慢慢来,反正我昨日才回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对了,这里有你父亲让我捎给你的两百两银票,差点儿忘了给你了。”

刘兰儿惊诧的抬起头,看了看叶青,而后又看了看桌面上的两张百两银票,有些诧异跟紧张道:“叶大哥,这……我爹走时,已经给了我钱了,没说还有钱……。”

“这是你爹……。”叶青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干脆直接顺口道:“这是你爹这一次北上的差遣费,所以就让我给捎回来了,不信的话,等你回来问他就是了。”

“这……。”刘兰儿显得很为难,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真的,肯定是叶青个人送给她的,跟她爹应该是没有任何的关系的。

“拿着吧,你要是不放心,等你爹回来了,他要是否认了,你再还我也不迟不是。”叶青笑着把银票推到了刘兰儿跟前道。

“我……那……那我先替叶大哥收下……。”

“兰儿,收下吧,你就权当是你爹给你的就是了。”门口的李横突然间出现,而站在李横身后的,赫然是幽儿跟燕倾城主仆两人。

叶青不经意的回头,先是看了一眼李横,而后又是突然回头,这才注意到李横身后的燕倾城跟幽儿,以及其他几个禁军护卫跟在身后。

刘兰儿看样子跟燕倾城已经很熟了,看到门口的李横后,脸上微微略过一丝羞涩,而后便急忙跑到门口去招呼燕倾城跟幽儿。

李横则是走到叶青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好久叶青,才在刘兰儿刚才坐的位置坐下,其余几个禁军,梁兴等人也跟叶青一一行礼后,便在不远处角落的桌旁坐了下来。

叶青也同样打量着刚刚坐下来的李横,相比自己去北地之前,这家伙此刻则是满面春风,精气神儿比那时候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低声凑到李横跟前,冷冷说道:“老刘头一年后就回来,要么,你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彻底给老刘头一个大惊喜,直接让他抱上孙子。要么,你就等着老刘头打断你第三条腿。”

李横条件反射似的夹了夹双腿,尴尬的笑了下,连忙装作没听懂道:“你这说什么呢,我跟兰儿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可能……。”

“真虚伪!”叶青鄙视着李横,而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燕倾城三人,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燕倾城望向自己,只是当自己目光望过去时,燕倾城则是飞快的收回了视线,装作在认真的听刘兰儿说话。

“我怎么虚伪了?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还是你说的呢。”李横明显有些心绪,神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你心虚什么?什么时候拿下的?老实交代!若是不说我可告诉你李横,等老刘头回来,你就惨了。”叶青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说道。

李横心里开始打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刘兰儿说的,但叶青怎么会知道呢?

“我……我……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李横还是不死心。

叶青懒得跟他废话,只是告诉他,从进门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

这让李横更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不是刘兰儿说的就行。

听李横的意思,两人也不过是才开始没多久,而且说起来,还是因为叶青的关系,如若不是叶青把老刘头支到了草原,得明年这个时候回来,恐怕李横还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下手呢。

再次嘀咕了一会儿李横跟刘兰儿的事后,李横才开始正色跟叶青说起,这段时日他在临安城里都做了些什么。

因为赵乞儿的帮助,大瓦子虽然不能说已经全部在掌控之中,但如今别说是大瓦子,就是整个临安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是陌生人进入临安的话,基本上李横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

但李横也没有把话说的太大,那就是如今也仅仅只限于临安城,出了城之后,基本上就不怎么灵了。

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叶青的权利毕竟有限,毕竟还不是皇城司统领,所以不论是招揽三教九流,还是贩夫走卒当探子、还是打听事儿,都得拿钱说话。

而皇城司的钱叶青根本支配不了多少,如今李横跟赵乞儿能够在临安城打开这样的局面,除了小恩小惠之外,便是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帽子,拿出来吓唬吓唬人,做的是无本的短期“买卖”,要想长期维持住这样的网络,那么就得使劲往里面砸钱,然后才能进一步的发展以及完善。

抚摸着下巴的叶青自然是知道,李横现在经营这些的苦衷,所以回头又看了看“燕大富婆”,随即放弃了继续忽悠燕倾城的想法儿,如今因为跟着老刘头以及桑昆,前往草原的两千多人,已经让他欠了燕倾城一屁股债了,若是再借钱,恐怕燕倾城不把自己当成骗财骗色的渣男,也得当成吃软饭的对待了。

“忍忍吧,现在我也没办法,我现在出门兜里还是一两银子,白纯看钱看的紧。那么大的府邸,现在看来简直不是享受,而是累赘。按照白纯的话说,每天即便是精打细算的,一天下来也得好几十两银子的花销……。”叶青有苦难言的叹息道。

“我听燕小姐说,你不是最近要准备一个什么肥皂团之类的……。”

“改变计划了,我还得往后推一段时间。不过快钱也不是没有,但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搞到的,也得个十来天的功夫,我说不准能够凑出一些银子出来,但不会很多啊。”叶青眼珠子一转,元祐浑天仪象还没开始复原,他就已经准备要贪墨了。

“你不会是要打那元祐什么天什么的主意吧?”李横有些担忧的问道。

“对啊,要不然怎么办?这事儿你都知道了?”叶青诧异道。

“真当我这段时间混假的啊,你背上有伤,我背上也有伤啊,大瓦子持械斗殴多少次了,虽然不及你在扬州的事儿大,但这些三教九流的收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李横伸手过肩头,指了指自己的背,突然神情变得猥琐道:“不过我还得感谢这几次背伤呢。”

“为什么?”叶青纯洁、天真的像个天使般问道。

“嘿嘿,若不是三番两次的背受伤,兰儿怎么可能这么快从了我?背部受伤了,我自然没办法够到对不对?擦身子的话,自然是更不可能了吧?所以就得有人帮我不是?所以要不说兰儿好呢,要不是她照顾我……。”

“卧槽!你特么的真无耻!”叶青目瞪口呆的看着无耻之徒李横,有些羡慕的骂道。

他敢肯定,李横那点儿伤,比起自己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特么的人家就能借着小伤办成大事儿。而自己呢?大伤办小事儿!亏大了啊!

“这怎么能叫无耻呢,你难道不知道,女人就喜欢……。”

“停,换个话题,或者现在开始,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还有,别问我静静是谁!”叶青的脸有些抽抽,感觉自己白活了,白特么的穿越了。

在碰见李横之前,叶青天天自己心里还挺美呢,还沾沾自喜的认为,凭借着背上的伤,能够跟白纯亲亲抱抱举高高,就已经足够他人羡慕的了,谁知道自己竟然是个井底之蛙!

竟然还不如李横在泡妞方面有天赋,竟然只是亲亲抱抱举高高!而人家李横,竟然实打实的把正事儿都给办了!

跟人家比起来,自己才是那个狗屁都不懂的萌新蠢材啊!

“要不换个话题?”李横不知道叶某人此时此刻有多想唱一首凉凉,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想静静。”

“你怎么了?受什么打击了?”李横再次问道。

“我想静静。”叶青回神看着满面春风、神态猥琐的李横,恨不得立刻把老刘头喊回来,打断李横的第三条算了。

看着有些失神落魄的叶青,一会儿视线望着燕倾城,一会儿像是懊悔的叹着气,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半,突然间放下急急说道:“哦,对了,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叶青看着李横瞪眼道,此刻他真不觉得自己跟李横相比,有什么优势了。

穿越算个屁啊,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不如人家当代人厉害,靠着一点儿小伤,就搞定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我……好吧,我直说吧,你还记得你北上之前,跟宫里的中贵人遇袭一事儿吗?”李横神色认真的问道。

“记得,怎么了?在石门巷,被不明身份,但却是金人的刺客给袭击了,怎么了?”叶青也略微皱起了眉头问道。

“那天夜里,就在你们在石门巷遇袭不久后,有人看见了刘蕴古从石门巷那个方向往自己的府里走去,而且还看见了约莫百十来个穿黑衣的不明身份的人群,悄悄地从石门巷正对着的裁缝铺子后身,往外撤了出去,至于是什么人,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头绪。”李横望着叶青认真的说道。

“谁看见的?”

“一大一小两个乞丐。”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套路

看着沉默思索的叶青,李横没在打扰他,坐在一旁慢慢喝着茶,或者是斜眼看看已经被他骗到手的刘兰儿。

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即便是连幽儿这个小丫头都能看出来了,于是便挪了挪座位,直接挡在了李横跟刘兰儿的视线之间,而且还冲着李横做了一番鬼脸跟白眼,气的李横没招儿没招儿的。

但燕倾城却是笑的很开心,自从她从北地回来后,每次出城回来的时候,只要经过三婶儿酒馆,李横都会支应一声,希望能够在这里歇歇脚,然后再回府。

一开始燕倾城还不太明白李横的用意,以为到了三婶儿酒馆这里,只是单纯的歇歇脚,喝点儿水而已,但慢慢的她就发现,李横每次进三婶儿酒馆时,都显得迫不及待。

而进了这里后,他那一双眼睛也不在茶水上,则是一直都跟刘兰儿在那里眉来眼去,刘兰儿走到哪里他久跟到哪里。

“找到那两名乞丐,带过来我问问话,还有,范念德那里不妨双管齐下,也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叶青脚在桌面下踹了魂不守舍的李横一脚,而后看着回过魂的李横说道。

“嗯,我知道了。范念德商队的几个伙计,我已经派人试着去接触了,就等你一句话了。”看着叶青有些疑问的眼神,李横压低声音说道:“范念德的商队有几个人,每次从外地回来后,都会去大瓦子一带,有的去赌场,有的去妓院,所以基本上那几个人我们都认识了,要是继续接触下去,我想一定能够套出一些东西来的。”

叶青点点头,而后继续交代了几句,至于复原元祐浑天仪象一事儿,倒是没有让李横参与,甚至让他作为了一个不知情者。

李横也没有问为何叶青要如此安排,两个难兄难弟一路从神劲军被贬,而后又祖坟冒青烟似的,一下子又被提拔了起来,不论是李横还是叶青,都很珍惜这一次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自然如今走的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出一丝的差错。

假模假式的李横在叶青跟燕倾城,以及梁兴等人走出三婶儿酒馆后,一直嚷嚷着我来吧、我来吧,我送燕小姐回去吧,但人却是站在酒馆的门内不出来,如此的虚伪做作,就是连刘兰儿都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叶青不理他的,在燕倾城跟幽儿上了马车,而后坐在车辕上后,李横显得则是更加的诚挚跟热情了,一口一个我来吧,我来吧,毕竟我在燕府当差。

叶青手里的马鞭直接扔向了他,冷冷的说道那你来吧。

于是李横便怂了,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再也不假模假式的客套了,倒是惹得刘兰儿偷偷举起粉拳,躲在李横身后,轻轻捶着李横的后背,怪他假客套的过分了。

燕家的新烛虽然没有独吞那一份利益,但临安的其他商贾,显然不愿意给燕家当下手,他们的目标还是新烛的方子,而其中自然是以燕鸿升、燕鸿鹄兄弟两人为首。

两兄弟趁着燕倾城北上的时候,三番两次跑到老大燕鸿渊的府里,希望能够分得一杯羹,但都被燕鸿渊含糊其辞过去了,大意就是,如今持家的是倾城,这事儿就算是想要商量,也得跟燕倾城商量才行。

而燕倾城回来后,倒是见过几次她的二叔跟三叔,每次都在不伤和气的面子上,燕倾城又把此事儿推到了叶青的头上,说这是叶青授权给燕家的,所以她也做不了主。

范念德也曾单独邀请过一次燕鸿渊,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新烛一事儿,两人在城外一处较为雅致的,靠近西湖的一家名曰孔雀楼的地方,谈了一个下午,但最后范念德也是无功而返。

于是如今临安城现在已经隐隐开始流传着对燕家不利的声音,特别是一些文人雅士、书院学子,开始讨伐起燕家来,说他们以新烛欺行霸市等等毫无根据的行为。

大瓦子能够做的有限,只是能够压住贩夫走卒、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不去传谣,但对于文人雅士、书院学子对于燕家的攻讦,却是无能为力。

燕倾城靠在马车门口的位置上,缓缓的向叶青说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边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叶青脑后,如今已经能够垂下来马尾头发。

车辕上的叶青默不作声的听着,时不时摇摇头,提醒身后马车里面的那只小手,别老拉自己的头发。

但那一双小手,就像是黏人的猫一样,随着叶青啧一声后便缩回去了,但没几息的时间,就又开始故技重施,拽着叶青的发梢,或者是扒拉着叶青的耳朵,一边说话一边自娱自乐。

叶青把跟白纯商量好的,关于肥皂团往后推的一事儿,对着身后手一直没停的燕倾城说了一遍,燕倾城难得的没有吃醋,只是在马车里哼了一声,而后一只拳头便发泄似的推了下叶青。

毫无准备的某人差点儿被里面的佳人,从车辕上一下子给推下去,再次在车辕上坐好之后,某人叹息着对幽儿说道:“看见了吗?你家小姐是不是很小气?”

“那是因为公子您金屋藏娇!怪不得我家小姐。”幽儿主辱臣死般的替她家小姐辩解道。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金屋藏娇吗就乱说?向着你家小姐也不该是如此向着才对。”叶青扭过脖子,看见掀起车帘一角的燕倾城,此刻正撅嘴看着他。

冲着燕倾城那诱人的红唇,望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眸子,叶青做了个飞吻之后,燕倾城则是更加懊恼的把车帘放了下去,撒娇道:“我饿了,我要去一品楼吃饭,你请客。”

“行,正好我还有事儿跟你商量。”叶青点点头,顺了燕倾城的意思,手里的鞭子赶着认路的那匹西夏马,不让它拐弯,而是沿着御街继续往前,前往一品楼。

西夏马很听话的脚下原地连踩几脚,而后便任劳任怨如同老黄牛,也如同车辕上听话的车夫一样,拉着它家的小姐往一品楼的方向走去。

梁兴等人看着叶青从怀里爽快的掏出一两银子,顿时乐开了花,连番谢着叶青的美意。

而一旁等着跟叶青上楼的燕倾城,则是跟在叶青的身后,望着那高大的背影,幸灾乐祸道:“白纯每个月就给你一两银子,我看你一会儿拿什么请我吃饭。”

跟着店伙计走进一间雅厅,听着身后燕大小姐的话语,叶青感到突然有些头疼,这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白纯怎么什么事儿都跟她说?自己一家之主就不要面子了吗?

“我要吃上次你跟白纯在这里,吃的一模一样的菜。”不等叶青坐下,已经率先坐下的燕倾城,扬起秀美如玉的下巴,挑衅似的说道。

一头雾水的叶青,疑惑的看着燕倾城,而后在燕倾城对面坐下道:“你怎么知道我跟白纯在这里吃过饭?”

“这世上就没有本小姐不知道的事情。”燕大仙哼了一声,得意的说道。

叶青懒得理会燕倾城的得意洋洋,望着旁边的幽儿让她坐下,但幽儿却是直摇头。

而后还夹枪带棒的把锦瑟给数落了一遍,说什么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本分跟规矩,小姐在这里,丫鬟哪有坐下来的份儿,就该站着才对,不能像有些人似的,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

但当叶青一拍桌子一瞪眼,说不吃了,要走的时候,幽儿立刻又恢复了她秒怂的本性,急忙在燕倾城旁边坐下,可怜兮兮的求助着她家小姐。

燕倾城翻阅着菜单,一边问着叶青上次他带白纯在这里吃什么了,一边安慰着幽儿:“没事儿,一会儿让他掏钱,反正他就一两银子,还给了梁兴他们吃饭,小姐一会儿绝不帮他付账,让他自己想办法,怎么样儿。”

“嗯,好,谢谢小姐。”幽儿赞同的点着头,原本皱起来的苦瓜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叶青无语的看着这一对主仆,压根儿不担心自己没钱付账,不过看着燕倾城跟幽儿主仆,得意洋洋地样子,叶青冷笑一声道:“大不了我带你们吃霸王餐就是了。”

“不行,必须付钱!”对面的燕倾城柳眉倒竖,桌面下的脚还抗议的踢着叶青,手上的菜单往桌面上一放,小脸儿继续坚定的说道:“上次白纯在这里吃的什么菜,同样的我也要吃,而且还要比她多一道菜才行,必须由你付账。不看了。”

叶青无语的看着燕倾城把菜单推给自己,而后鼓着腮帮子怒视着叶青,这是打算连菜单都不看了,直接让叶青点他跟白纯上次吃的饭菜了。

“燕大小姐,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哪记得住我上次吃什么了?何况,上次还是白纯点的菜,我只是蹭饭而已。人家是为了欢迎锦瑟……。”

“骗人,才不是呢。白纯都说了,是你为了庆祝家里添丁,然后提议吃顿好的庆祝一下的。”燕倾城反驳道,不给叶青编造谎言的机会。

“那她跟你说了都点了什么菜了吗?”叶青不相信的看着燕倾城跟幽儿问道。

“当然说了。说有香药木瓜、梅肉饼儿,还有荔枝蓼花儿、霜糖玉峰儿……。”幽儿心直口快,立刻在旁边献宝似的给叶青念道。

而后她家小姐已经是满脑门黑线的看着她,待意识到自己又被叶青骗了之后,幽儿那张还兴高采烈的小脸儿,瞬间又变成了苦瓜脸。

随着叶青一句,小二,按照刚才那位小姐说的上菜时,幽儿只剩下了欲哭无泪的可怜样儿,公子的套路太深了!幽儿做不到啊!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饥饿营销

为了安慰被叶青套路的幽儿,燕倾城在三人大快朵颐的时候,没少亲自给幽儿夹菜。

只是被套路的幽儿,心里还记着被坑一事儿,于是原本的一桌子美食,让幽儿吃出了难以下咽的味道出来。

燕倾城也不得不继续安慰着道:“幽儿不怕,没事儿的,就算是他过了这一关,还有付账这一关儿呢,你只要守好你的荷包就好了,不要被他骗去咱们就不算是输了。”

“嗯,小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被他骗的。”幽儿坚定的点点头,眼前的饭菜瞬间又香了很多。

只是另外一只手,一直捂在自己的胸口,深怕自己的荷包,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替叶青付了帐。

酒足饭饱的叶青,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小心翼翼,跟防贼似的看着的幽儿,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刚要开口逗幽儿几句,就被燕倾城的美目给瞪了回去。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儿说吗?现在吃完了,你也该说了吧?”燕倾城当着幽儿的面还是有些放不开,看着叶青的手伸向她刚才拍向桌面的手时,立刻就闪电般的缩了回去,神情之间带着惹人心动的娇嗔风情。

“老生常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虽说是计划在元日之后推出,但也要给皇室一些时间,不能过于紧迫了,所以我们就必须事先做好万全准备,一举拿下不动皇商的头衔。”叶青放下茶杯,另外一只手没摸到燕倾城的手,于是只好不着痕迹的缩回来。

“那需要我做什么?”燕倾城也不再故意气叶青,认真的问道。

“保密,从工匠到产出最后一个环节,我们都要保密,更为重要的是,要对皇室保密,而后还要想出一个如同天降祥瑞一样的噱头,如此一来,既能让皇室得了颜面跟声誉,还能把此事儿跟皇室挂上钩,就不至于出现跟新烛一样的烦心事儿,让其他人打这肥皂团的主意了。”叶青打量着只有他们三人的房间,淡淡的说道。

燕倾城先是一愣,而后便瞬间明白,叶青所谓的跟皇室挂钩、当成天降祥瑞的意思,便是希望在名义上做到,那肥皂团乃是皇恩浩荡、天降祥瑞,并非是燕家之一家的功劳。

如此一来,若是临安其他商贾想要打这新肥皂团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要跟皇室抢名头了。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能够为我们减去不少的麻烦。”燕倾城若有所思道:“但……如何能够保证,在一定的时间内,达到皇室的需求呢?小小的蜡烛,咱们都没有做到能够完全……供应皇室……。”

燕倾城说道最后,声音则是越来越小,因为她想起来了,当初叶青已经让自己盘下临安城几家成规模的蜡烛作坊了,但自己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按照叶青的意思做。

所以到了最后,皇室才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不得不插手此事儿,太府寺这才把原本燕家的利益,按照叶青的意思,给最小化的分割了一部分出去。

“人家知道错了,这一次听你的不就是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保证不说其他的还不行?”燕倾城面对叶青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跟认错的说道。

“肥皂团跟新烛差不多,都属于段时间内可以达到很高产量的东西,但前提就是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也是为何我让你收那么多花瓣儿的初衷,就是为了囤积各种材料,包括之前因此新烛方子、以及那新布料的方子,你在采办之时,里面都夹杂了一些关于肥皂团的材料。所以如果你没有把那些当作没用的卖掉,那么短时间内,满足皇室甚至是豪门勋贵都不成问题。”叶青没有奚落燕倾城,继续认真的说道。

“这样自然是最好了,所以当我们满足皇室之后,必须散出消息,让豪门显贵相信,燕家还有存货,足够给他们……。”燕倾城点头,美眸里面此刻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爱慕的看着叶青说道。

叶青则是打断燕倾城的话,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需要让包括甚至皇室在内,都觉得我们并没有多少存货,只是堪堪能够满足皇室所需而已,至于豪门勋贵等等,自然是更要如此,最起码在一年之内,必须做到物以稀为贵的地步,也只有这样,此物才能保证它的最大价值,以及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你上次在泗州所说的什么饥饿营销法?”燕倾城眨动着美眸,虽然没有反对,但她心里总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卑鄙跟无耻了。

但她却不知道,这种手段,在未来却是大部分无良商人最为愿意用的一种营销手段,特别是房地产商,在赚百姓的血汗钱同时,哪里还顾得上百姓的死活,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如今叶青采用这种办法,显然并不会像上一世一样,给普通的百姓造成压力,毕竟物以稀为贵,一时半会儿的,普通百姓显然不会消费这些,而这些自然而然的针对的便是豪门显贵以及商贾达官,赚他们的钱对于叶青来说,显然是没有心理压力的。

何况若是这肥皂团在临安大行其道后,想必当初那些旧有的,只有富人才能消费的起的皂团,其价格必然会直线往下降了,到时候普通百姓说不准也还是受益的一方呢。

燕倾城皱着眉头,对于这样的歪理邪说也不知道该赞成还是该反对,不过有一个问题则是她需要搞清楚的,那就是,叶青为何认为,他所说的肥皂团,就完全能够得到人们的认可跟青睐呢?会被人们毫无异议的就接受呢?

对于这个问题,叶青只是笑了笑,直言等做出来,你用过之后就知道了。

对于叶青的卖关子,燕倾城只是风情的白了一眼,而后看着起身招呼伙计的幽儿,刚刚走到房间门口后,又突然表情忿忿的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怒视叶青。

“差点儿又被你骗了,小姐说了,今日该您结账才对。”幽儿气鼓鼓的说道,刚才小姐跟叶青的一番说话,差点儿让幽儿忘了付账一事儿,不过还好,走到房间门口后,终于回过味来了。

“你招呼伙计过来。”叶青老身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幽儿轻松的说道。

“您……您有钱?”幽儿怀疑的问道。

“没有。”叶青如实答道。

“那您怎么付账啊?”幽儿紧捂自己的荷包,警惕的问道。

“把这个东西先压到这里,而后拿钱再赎回去就是了。”叶青把自己的铜质腰牌往桌面上一放,无赖道。

燕倾城望着那皇城司的腰牌,无语的直皱眉头,她终于明白叶青所言的霸王餐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显然是要拿他皇城司的名义,来吃霸王餐了。

但奈何幽儿却是不怎么相信,也可能是相信,但就是想看看叶青这招牌是不是好使,反正她是坐在那里,不等燕倾城跟她说付账走人,就把伙计招了进来。

指着那皇城司的腰牌说道:“我们今日没带钱,可不可以把这个腰牌先放在你这里,然后再派人送钱赎回去?”

一品楼的伙计有点儿懵,看眼前的三人,男的高大阳刚,女的还是少有的漂亮女子,而且一个个穿着都是非富即贵者,怎么可能没有钱付账呢?

“小姐,您就别拿我们下人开玩笑了,看三位的衣着就不像是在一品楼吃不起饭的人,何况,我们这也确实不兴……。”店伙计低头扫过燕倾城,又看看叶青,而后目光只能落在丫鬟幽儿身上。

他自己也识趣,不管这三人是不是付得起饭钱,但人家的身份显然在那儿摆着呢,所以能够跟自己交涉的,也只有这位穿着丫鬟短打扮的少女了。

“但我们确实没有钱啊,要不然你就让我们走,然后再差人给你送钱来?”幽儿眨动着眼睛,半真半假的问道。

“这……我们这里可没有吃饭不给钱一说啊?”伙计有些为难。

燕倾城脚下已经踢了叶青的小腿好几脚了,但某人还是悠哉悠哉的不说话。

于是实在无法忍下去,无法跟着丢人现眼的燕倾城,刚想要示意幽儿结账走人,就听见叶青淡淡的说道:“罗晋是你们的掌柜可对?他人在吗?”

“公子是……小的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店伙计很机灵,看人下菜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同样也是他们的基本功。

所以听到叶青问起他们的掌柜,店伙计的心里立刻谨慎了起来,敢直呼掌柜名讳的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而像眼前这个年轻公子年岁,就敢直呼掌柜名讳的,却不是很多见的。

叶青把腰牌扔给了店伙计,而后说道:“你拿着这个过去,让罗晋看看,他自然会过来的。”

“是,公子。”店伙计接住那皇城司的腰牌,感受着那沉重的份量,以及比那腰牌份量还要吓人的皇城司三字后,立刻如同捧着圣旨似的,往房间外走去。

“这是罗家的生意?”燕倾城瞪大了眼睛,有点儿不敢相信的问道。

一品楼很出名,还有勾栏瓦舍的表演等,比起涌金楼、丰乐楼不遑多让的,只是因为少了男人喜好的风花雪月之事儿,所以在名气上,看起来好像是不如那些销金窟。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伯父

叶青虽然不知道当初罗世传那块腰牌,跟皇城司外围队官的身份,是如何买来的,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跟刘蕴古有关系。

不然的话,刘蕴个跟罗家关系密切的解释就没有办法说通了,总不能真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罗晋是一个颇为富态、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在店伙计找到他,给他看叶青的腰牌时,罗晋心里就莫名一紧,而后连连招呼着伙计在前方带路,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叶青所吃饭的房间内。

两人之间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寒暄,叶青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前往泗州时,曾经见过他儿子的事情,只是含糊的解释着,道听途说他的儿子也是皇城司的队员一事儿。

但即便是这样,叶青依然还是能够从罗晋脸上看到一丝的慌张跟紧张,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感觉罗晋的后背应该已经湿透了。

而更让叶青后悔的是,今日应该带刘兰儿过来才对,说不准以刘兰儿对于蛛丝马迹阅读的天赋,能够从罗晋这里找到一丝的破绽。

但显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叶青也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来推断罗家跟金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跟刘蕴古之间的关系,再以此来推断,罗晋跟刘蕴古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管如何,叶青相信,今日就算是yīn差阳错的来到一品楼,而后跟罗晋见了面,就算是没有太大的效果,但应该也能够起到一些敲山震虎,或者是让罗晋跟刘蕴古,接下来露出马脚的破绽来。

三人自然是免费在一品楼吃了一顿饭,幽儿两眼冒星星的直呼好厉害,嚷嚷着不如明天去其他地方再试试看吧,这样下来,一个月能省不少银子呢。

于是咋呼了没两句的幽儿,就被燕倾城点着额头训斥了一顿,而后窝在马车里不吱声了。

送燕倾城回到燕府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燕鸿渊,身后跟着的并不是苏金生,毕竟如今苏金生被燕倾城使唤的快跟狗一样了,天天忙的就是燕鸿渊都见不到几面。

司徒松这个护卫总管还算是称职,除了从一开始表现出对叶青等禁军的敌意,再到叶青突然被提拔后,司徒松的态度立刻,在叶青以及李横等人跟前,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燕倾城有些狐疑跟紧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叶青,并肩走进了自己家,而后看着燕鸿渊亲自带着叶青,去了他自己的院子。

她并不知道两人到底在书房里谈了一些什么,家里的丫鬟、下人都被燕鸿渊赶了出来,就连被燕倾城支使过去的幽儿,也没能在燕鸿渊面前讨到好,跟其他丫鬟一样,也被赶了出来。

叶青端着茶杯,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燕鸿渊,喃喃说道:“彬州?”

“不错,犬子在那边遇到了一些困难,应是被人陷害,县令、主簿,以及犬子这个县尉三者之间,本就是明争暗斗,如今看样子县令要跟主簿联手,而犬子孤立无援,即便是想要撤出来都已经很难了。”燕鸿渊神情之间带着一丝忧虑的说道。

“跟当地名望起了冲突,庆之兄还不占理,县令跟主簿也都没有站在

看《宋疆》,就来

,message:限免!

叶青虽然不知道当初罗世传那块腰牌,跟皇城司外围队官的身份,是如何买来的,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跟刘蕴古有关系。

不然的话,刘蕴个跟罗家关系密切的解释就没有办法说通了,总不能真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罗晋是一个颇为富态、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在店伙计找到他,给他看叶青的腰牌时,罗晋心里就莫名一紧,而后连连招呼着伙计在前方带路,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叶青所吃饭的房间内。

两人之间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寒暄,叶青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前往泗州时,曾经见过他儿子的事情,只是含糊的解释着,道听途说他的儿子也是皇城司的队员一事儿。

但即便是这样,叶青依然还是能够从罗晋脸上看到一丝的慌张跟紧张,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感觉罗晋的后背应该已经湿透了。

而更让叶青后悔的是,今日应该带刘兰儿过来才对,说不准以刘兰儿对于蛛丝马迹阅读的天赋,能够从罗晋这里找到一丝的破绽。

但显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叶青也只能凭借自己的猜测,来推断罗家跟金人之间的关系,以及跟刘蕴古之间的关系,再以此来推断,罗晋跟刘蕴古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管如何,叶青相信,今日就算是yīn差阳错的来到一品楼,而后跟罗晋见了面,就算是没有太大的效果,但应该也能够起到一些敲山震虎,或者是让罗晋跟刘蕴古,接下来露出马脚的破绽来。

三人自然是免费在一品楼吃了一顿饭,幽儿两眼冒星星的直呼好厉害,嚷嚷着不如明天去其他地方再试试看吧,这样下来,一个月能省不少银子呢。

于是咋呼了没两句的幽儿,就被燕倾城点着额头训斥了一顿,而后窝在马车里不吱声了。

送燕倾城回到燕府的时候,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燕鸿渊,身后跟着的并不是苏金生,毕竟如今苏金生被燕倾城使唤的快跟狗一样了,天天忙的就是燕鸿渊都见不到几面。

司徒松这个护卫总管还算是称职,除了从一开始表现出对叶青等禁军的敌意,再到叶青突然被提拔后,司徒松的态度立刻,在叶青以及李横等人跟前,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燕倾城有些狐疑跟紧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叶青,并肩走进了自己家,而后看着燕鸿渊亲自带着叶青,去了他自己的院子。

她并不知道两人到底在书房里谈了一些什么,家里的丫鬟、下人都被燕鸿渊赶了出来,就连被燕倾城支使过去的幽儿,也没能在燕鸿渊面前讨到好,跟其他丫鬟一样,也被赶了出来。

叶青端着茶杯,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燕鸿渊,喃喃说道:“彬州?”

“不错,犬子在那边遇到了一些困难,应是被人陷害,县令、主簿,以及犬子这个县尉三者之间,本就是明争暗斗,如今看样子县令要跟主簿联手,而犬子孤立无援,即便是想要撤出来都已经很难了。”燕鸿渊神情之间带着一丝忧虑的说道。

“跟当地名望起了冲突,庆之兄还不占理,县令跟主簿也都没有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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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之兄这一边。此事儿燕员外……。”叶青看着燕鸿渊忧虑的神情,试探道。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燕鸿渊却是苦笑一声,摆摆手而后正sè说道:“若是不嫌弃,以后就称我一声燕伯父就是了,还叫燕员外是不是有些生疏了?”

燕鸿渊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自己家那颗精心呵护了多年的好白菜,就因为自己一个疏忽,被自己亲自领进门的眼前这头猪给拱了。

如今这头猪竟然还跟自己见外,还称呼自己燕员外,自己不管家里的大事小情了,但不代表自己就老的口不能言、眼不能见的份儿上了。

自己又不是瞎子、聋子,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千金,自己又岂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这个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燕伯父……。”某人也不客气,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后,立刻正sè问道:“那您的意思是,想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而后让庆之兄回到临安呢,还是继续留在彬州?”

“无论哪个都行,燕伯父心里只求他平安无事儿,能够给燕家留下个根儿就行。”燕鸿渊白手起家,几十年的时间,就把自己变成了临安有名的商贾,这一声燕伯父的自称,比起叶青那顺口而出的燕伯父也是不遑多让的。

“那既然是如此,燕伯父想让侄儿做什么,不妨直言如何?”叶青这句自称侄儿,让他自己不由一个激灵,而旁边的燕鸿渊,也是莫名一层鸡皮疙瘩,而后便又长长的咳嗽了起来。

待燕鸿渊咳嗽完毕,望着那张潮红的脸,叶青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而后静静的等待着燕鸿渊说话。

“燕伯父也就不瞒你了,伯父第一时间就找了宫里的王德谦中贵人,在临安城的话,他还敢稍微说上两句话,一旦出了临安城,跟外地的官员说话,这可是大忌,所以伯父与他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侄儿你。”燕鸿渊微微还有些喘,胸口就像是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剧烈起伏着。

叶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燕鸿渊的话,任由燕鸿渊的视线放在他脸上,琢磨了下说道:“侄儿不敢保证皇城司出了临安城之后,到底有多好使儿,燕伯父您也应该知道,侄儿接手皇城司副统领一职时间不长,我可以先派人过去协助庆之兄一同解决迫在眉睫的难题,至于下一步该如何,不妨我们先等他们去了彬州,传回来消息后再做定夺如何?”

燕鸿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过了一会儿,平复之后才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此事儿就拜托侄儿你了,伯父只求保住他的性命无忧即可。”

“侄儿定当全力以赴,燕伯父您放心吧。”叶青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一句一个侄儿,一个一句一个伯父,两个大老爷们显然都有些不好意思,强忍着这种莫名多出来的亲切不适感,又同时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叶青便急忙起身告辞,要安排眼下的事情。

待叶青快要出房门的时候,也不知道燕鸿渊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书房一次也没有提及燕倾城,但在叶青离开的时候突然说道:“此事儿切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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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倾城,伯父知道有时候他会听你的,但此事儿若是告诉她,我怕她能扔下家里这一摊子,跑到彬州去。”

“这个您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像她说的。”叶青还想跟燕鸿渊解释,并不是什么事儿燕倾城都听自己的,你这个闺女还没有到胳膊肘往外拐的地步呢。

但想了想,还是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甚至是还有显摆之嫌,于是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燕鸿渊并没有亲自送叶青出府,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宝贝女儿,肯定不知道在哪里躲着呢,就等着叶青出府呢。

知女莫若父,还没有走到燕府的大门口,叶青便被凶神恶煞的燕家大小姐,以及她的贴身喽啰幽儿给拦住了。

但不论主仆二人如何凶神恶煞、威胁恐吓叶青,叶青也紧守着燕鸿渊的提醒,一个字也没有说。

直到燕倾城逼急了,叶青才说着,刚才跟燕鸿渊谈了谈,什么时候娶你过门的事儿,然后燕倾城娇嗔一声,带着唯一的喽啰幽儿便离开了。

不管叶青在身后追问着燕倾城:你到底是愿意,还是愿意,还是愿意啊。

燕倾城跟她的喽啰都没有回头,甚至是带着一丝狼狈的,但又体态轻盈,仿佛很高兴似的逃离了叶青的视线。

幽儿的心里有一丝的紧张,因为她有些害怕叶青,若是小姐嫁给他的话,自己这个贴身丫鬟……该怎么办?

贴身丫鬟也代表着可以是通房丫鬟,那到时候万一……叶公子他……。

于是有些紧张的幽儿便看着面带羞涩,一脸甜蜜的燕倾城问道:“小姐,叶公子不会说的是真的吧?老爷不会真的把您……。”

“听他瞎说,正所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天底下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别听他瞎说。”燕倾城一边否认着,但心里却是依然还甜滋滋。

不管如何,在她看来,刚才叶青那句话最起码证明了一点儿,那就是叶青真的想要把她娶过门,而这对她来说也就足够了。

书房内的燕鸿渊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宝贝女儿的幸福,他自然是极为在乎的。

只是这叶青家里如今连个长辈也没有,若真是有心成全这门亲事儿,叶青他得自己想个办法,让人来府上提亲才行啊,总不能是他自己来提亲,还是说……让他那嫂子来提亲呢?

燕鸿渊愁眉不展,有些忧虑的摇摇头,自己这段时间也有心留意过叶青此人品行到底如何,但不论是得到的坊间传闻,还是他人嘴中对叶青的看法,好像都是毁誉参半。

更让燕鸿渊忧虑的是,叶青跟他所谓的嫂子之间,好像还是不清不白,更有甚者,甚至说孤男寡女的两人,如今在诺大的府里已经住在了一起,有违伦理道德。

燕鸿渊望着夜sè笼罩的窗外,烛光映照,自己那宝贝女儿跟她的丫鬟,正从亭廊处往这边走过来,看来是没有从叶青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这是又来磨自己了。

心里又再次叹口气,燕鸿渊很纠结,自己从坊间听来的关于叶青跟他嫂嫂之间的传闻,该不该告诉倾城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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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四十二章 平静

回到自己家的叶青,在经过二进院的时候,还是扭头喊住了一个刚刚给他行礼的下人,张了半天嘴,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下人叫什么,于是只好直接让那下人去找赵乞儿过来,自己就在中园子等他。

所谓的中园子,不过是这诺大的府邸内,一进院跟二进院之间,留出来的亭台楼阁,跟一处诺大的田园式的风格的花园,更多的时候,这里应该才是主人见客活动的地方。

而至于再往后后花园等等,则算是后宅,平日里按规矩,是没有人会在后宅见客的,除了不懂这些常识礼仪的叶青外。

赵乞儿有些惊诧叶青神情上的凝重,当叶青把燕鸿渊的忧心之事儿告诉了他之后,赵乞儿才理解了叶青为何会如此。

听着叶青的提醒跟警告,不准告诉任何人,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都不能让她们得知此事儿。

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默记的赵乞儿,在听到叶青让他明日一早出发后,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最后临走时,想了下还是说道:“都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真正控制皇城司才行,如此一来不管咱们做什么都算是师出有名。”

叶青默默点点头,自顾自道:“知道,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不过今日燕鸿渊在书房跟我说了这事儿……。”

“当然该插手,必须得插手。这我晓得,以您跟燕小姐的关系来说,那燕庆之可算是您未来的大舅哥,岳丈交代的事情……。”赵乞儿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说道。

“你真三八。”叶青冲着赵乞儿比划了个中指,不过看他那猥琐满意的表情,显然赵乞儿一番话是说道他心缝里去了。

当下想了下对赵乞儿继续交代道:“你放心去吧,不必有所顾忌,咱们手里现在有的是牌可以用。但这一次一定要长脸才是,就像你说的,老岳丈好不容易开口求我一次,这事儿得办的漂漂亮亮才行。”

“这种事儿不难,若是他们几人上头没有牵扯到临安朝堂的大官,即便是有地方要员牵扯其中,对皇城司也不是很难。主要担心的还是临安您这里,咱们上有龙大渊,左有林光巢,彬州一事儿若是牵扯过大,或者是被龙大渊、林光巢知道的话,若是他们为难您,您这里可不一定好受啊。”赵乞儿跟在叶青旁边,有些忧虑的说道。

“放心,我心里自有计较。林光巢或许不会,何况此人还算是不错,这些日子来,不论是你这里还是李横,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就是脑子直了一些,适合现在的皇城司,不适合以后的皇城司。至于龙大渊也不可怕,怕的是他身后的汤府,不过这事儿我会小心的。”叶青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自信。

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在刘蕴古跟罗晋之间,找到什么破绽,或者是跟金人有瓜葛的证据,只要一旦做实刘蕴古跟金人有瓜葛,龙大渊皇城司统领的位置,就是汤思退一天往德寿宫跑八趟,估计也保不住的。

至于另外一个竞争对手林光巢,相比于自己,两人都不算是有后台、背景之人,但叶青却是胜在,如今他是皇恩浩荡,这么大的一处府邸,是风险,但也意味着是皇家给的机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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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的叶青,在经过二进院的时候,还是扭头喊住了一个刚刚给他行礼的下人,张了半天嘴,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下人叫什么,于是只好直接让那下人去找赵乞儿过来,自己就在中园子等他。

所谓的中园子,不过是这诺大的府邸内,一进院跟二进院之间,留出来的亭台楼阁,跟一处诺大的田园式的风格的花园,更多的时候,这里应该才是主人见客活动的地方。

而至于再往后后花园等等,则算是后宅,平日里按规矩,是没有人会在后宅见客的,除了不懂这些常识礼仪的叶青外。

赵乞儿有些惊诧叶青神情上的凝重,当叶青把燕鸿渊的忧心之事儿告诉了他之后,赵乞儿才理解了叶青为何会如此。

听着叶青的提醒跟警告,不准告诉任何人,不论是白纯还是燕倾城,都不能让她们得知此事儿。

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默记的赵乞儿,在听到叶青让他明日一早出发后,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最后临走时,想了下还是说道:“都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真正控制皇城司才行,如此一来不管咱们做什么都算是师出有名。”

叶青默默点点头,自顾自道:“知道,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不过今日燕鸿渊在书房跟我说了这事儿……。”

“当然该插手,必须得插手。这我晓得,以您跟燕小姐的关系来说,那燕庆之可算是您未来的大舅哥,岳丈交代的事情……。”赵乞儿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说道。

“你真三八。”叶青冲着赵乞儿比划了个中指,不过看他那猥琐满意的表情,显然赵乞儿一番话是说道他心缝里去了。

当下想了下对赵乞儿继续交代道:“你放心去吧,不必有所顾忌,咱们手里现在有的是牌可以用。但这一次一定要长脸才是,就像你说的,老岳丈好不容易开口求我一次,这事儿得办的漂漂亮亮才行。”

“这种事儿不难,若是他们几人上头没有牵扯到临安朝堂的大官,即便是有地方要员牵扯其中,对皇城司也不是很难。主要担心的还是临安您这里,咱们上有龙大渊,左有林光巢,彬州一事儿若是牵扯过大,或者是被龙大渊、林光巢知道的话,若是他们为难您,您这里可不一定好受啊。”赵乞儿跟在叶青旁边,有些忧虑的说道。

“放心,我心里自有计较。林光巢或许不会,何况此人还算是不错,这些日子来,不论是你这里还是李横,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就是脑子直了一些,适合现在的皇城司,不适合以后的皇城司。至于龙大渊也不可怕,怕的是他身后的汤府,不过这事儿我会小心的。”叶青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自信。

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在刘蕴古跟罗晋之间,找到什么破绽,或者是跟金人有瓜葛的证据,只要一旦做实刘蕴古跟金人有瓜葛,龙大渊皇城司统领的位置,就是汤思退一天往德寿宫跑八趟,估计也保不住的。

至于另外一个竞争对手林光巢,相比于自己,两人都不算是有后台、背景之人,但叶青却是胜在,如今他是皇恩浩荡,这么大的一处府邸,是风险,但也意味着是皇家给的机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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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是搞定了龙大渊,那么皇城司则是很快就会被自己全盘掌握,而后便会立刻悄无声息的在临安城消失匿迹,在暗中开始恢复成赵构当年在位时的,那个神秘的皇城司的模样儿。

站在家门口看着赵乞儿离去,一些细节叶青则让他直接去找燕鸿渊了解,而后便可以在明日一早出发前往彬州了。

正准备扭身回府的叶青,听到赵乞儿跟他人打招呼的声音,不由露出了笑容,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本想着等到明日见了泼李三,再让泼李三给还在扬州的虞允文去信,如今看来,现在就可以交代泼李三去办了。

叶青在赵师雄指认他就是李宝后,也曾旁敲侧击过,但这家伙就是不承认,问急了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了,所以叶青也暂时放弃了对于他们几人的好奇心。

让泼李三给虞允文的信很肩膀,简单到就是一句话:彬州有没有熟人?常宁县县尉燕庆之有事儿,这忙我得帮。

泼李三拿着叶青那封简单的信,有些诧异道:“这就完了?”

“完了。虞允文看了就会明白的。”叶青随和笑着道,示意泼李三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去扬州。

待泼李三离去,刚一扭头准备回去的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黑鸟,一人一鸟差点儿撞了个正着,不过好在叶青微微侧头避开了那黑鸟。

而那只黑鸟显然也被叶青的突然回头吓了一跳,翅膀擦着叶青侧过的脖子歪歪扭扭的飞了过去,而后又动作有些笨拙的飞了回来,在叶青的肩膀上落下。

“吓死我了你。”叶青望着那肩膀上的黑乌鸦叶小白,伸出指头轻轻点了下鸟头说道。

带着肩膀上的叶小白,随着匆忙追赶出来的锦瑟,一同回到后院,却是没有看见白纯的身影。

“人呢?”叶青抖了抖肩膀,叶小白却是赖在肩膀上不下去。

“后花园呢。”锦瑟皱着鼻子说道。

而后就开始数落叶小白是个叛徒,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平日里自己对它那么好,它竟然忘恩负义的往叶青的肩膀飞。

叶青伸手在锦瑟头顶,把锦瑟梳的整齐、简洁的头发弄乱,而后便不负责任,不理会身后锦瑟抗议的往后花园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借着灯笼的亮光,白纯看到叶青的瞬间,脸上便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樱唇轻启道:“本以为你今日去趟皇宫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没想到又是一天的时间。”

“找我有事儿?”叶青抖了下肩膀,叶小白这才震动着翅膀,飞停在了白纯的肩膀上。

白纯绝美的脸上继续荡漾着微笑,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叶青微微摇了摇头,看着叶青在对面坐下后,才说道:“你的伤如何了?”

叶青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换药给忘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叶小白,你说还来得及吗?”白纯白了叶青一眼,逗了逗肩膀上有些呆萌的乌鸦,笑着说道。

房间里,叶青再次除去上衣,只是这一次房间里多了一个锦瑟在旁给白纯打下手,所以叶青也只能老老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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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趴在床上,让白纯给自己换药。

心里面在羡慕嫉妒恨着李横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跟白纯更近一步,恐怕是跟锦瑟有关,毕竟人家刘兰儿身边没有丫鬟,所以李横那货才容易得手。

自己这边不单有锦瑟这个小叛徒,还有白纯心理上的顾忌跟压力,所以并不是自己不如李横,而是自己的基础太过于薄弱了。

昨日里白纯就仔细的看着那大夫如何给叶青换药,加上今日显然自己一天又没少练习,虽然看着叶青背上那吓人的疤痕,忍不住的还是有些手抖跟心颤,不过好在,叶青在旁边跟她时不时的闲聊几句,倒是也让白纯心里的紧张减少了不少。

锦瑟看着那吓人的伤疤,总是要自问自答着刚一受伤时伤有多吓人的样子,惹得一旁的白纯只剩下唉声叹气,虽然她很不愿意去想,当初叶青刚刚受伤的时候,那刀伤比现在要有多可怕、多恐怖。

但奈何锦瑟这个烦人精,就像是复读机一样,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比叶小白叫唤的声音都还要多。

叶青没有跟白纯说起今日与李立方的冲突,他心里也知道,即便是说了,也只能是惹得白纯自责内疚,跟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还不如不说为妙。

或许是因为一天的忙碌,让叶青这个大病初愈之人也感觉到了困乏,所以在白纯换好药,接近尾声的时候,趴在床上的叶青,已经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简单的收拾好东西,小心翼翼的给叶青盖上新棉花做的薄被,而后示意锦瑟先出去之后,白纯便坐在床头,望着叶青熟睡的侧脸开始发呆。

看的入迷的时候,甚至还会伸出手,轻轻抚过叶青的额头或者是脸颊。

接下来的几日,叶青并没有像那天一样一出去就是一天,甚至有时候一天都可以连门都不出,至于前往皇城司上差的事情,也因为元祐浑天仪象一事儿,让颇有微词的龙大渊跟林光巢无话可说。

经不住白纯跟锦瑟对叶青当初所说的肥皂团一事儿的好奇,在家的这几天,叶青再次拿出当初自己做新烛时,记录笔记的笔记本,开始按照早就已经计划好的配方,试着做起了那香皂与肥皂。

因为之前有了制那新烛的经验,所以在实验起来,比起当初要顺利了很多,偶有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从后院的房间散发出来,都会引得白纯跟锦瑟欢呼雀跃,兴奋的跳起来。

一面试着做那香皂、肥皂,一面则是开始绘制元祐浑天仪象的图纸,虽然说都已经刻在了脑海里,但要把这些都原封不动的搬运到纸张上,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自从接下了元祐浑天仪象这复原的差事儿后,丽正门前每天都会有宦官出现观望,工部尚书李道,也会每天在工部,等着叶青的摆放。

但叶青在他们眼里,就像是消失在了临安一样,一连好几天都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如此平静的现象,不单让赵构都有些心头冒火,就是李道、汤思退,甚至是左相王淮,都不知道叶青既然接了这复原的差事儿,为何到现在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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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借刀

懒散的午后,叶青并没有等来李横跟刘兰儿,甚至是泼李三等人关于刘蕴古跟罗晋这几日的消息,两人就像是极为有默契似的,在叶青那日从一品楼出来后,竟然一次都没有见面。

这让原本还老神在在的叶青,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没有书信、没有会面,难道说不论是罗晋还是刘蕴古,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关联?

不可能啊,若是没有关联,金国的刑部侍郎蒲卢浑又算是怎么回事儿?他跟罗家关系如此近,刘蕴古也跟罗家关系如此近,怎么看罗家,都像是金人跟刘蕴古之间的联络站一样的存在啊!

“难道他们之间发微信了还是打电话了?不然这默契度也太高了吧,还是说真不拿我当回事儿?”阳光洒进房间内,让宽敞明亮的房间,在温热的阳光下,把清晨南方的一丝丝yīn冷驱赶殆尽,叶青在心里嘀咕道。

白纯经不住叶青的软磨硬泡,帮叶青抠着那背上的伤口,渐渐结出来的结痂。

白纯想让叶青背上的结痂自动脱落,但叶青却总觉得抠那结痂很舒服,而且即便不是自己抠它,仿佛都有一股让人心里不明的舒适感。

于是白纯只能无语的在懒散的午后,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帮叶青抠着背上的结痂,时不时还要应叶老爷的要求,轻挠那伤口愈合时的痒痒感。

“往下一点儿,对,就是那里,用点儿力啊。”叶老爷舒服的眯着眼睛,手时不时摸向白纯的大腿,而后被人一巴掌拍了回来。

“不行,都挠红了。”白纯低着头,再次拍开登徒子摸向她大腿上的手,而后认真仔细的摩挲着那剩下的结痂。

一些结痂还没有要脱落的迹象,在叶青的强烈要求下,白纯小心翼翼的抠下来后,便能看见新长出来的肉还带着一丝丝的鲜红,仿佛薄如蝉翼般,怕是轻轻一捅就会破个血洞。

叶小白时不时跳到叶青的背上,好奇的看着白纯轻轻用指甲试着抠那些顽固的结痂,而后便会鸟爪子在叶青的背上踩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走去。

随着叶青的抗议,白纯还得腾出手把叶小白从叶青的背上赶下去,而这时候,叶青的手便会悄悄的再次伸向白纯的大腿上。

叶小白就像是在给叶青打掩护,一人一鸟配合的相得益彰,惹得白纯是顾此失彼,一会儿的功夫,要么就是训斥叶小白,要么就是拍在叶青的肩膀上,嗔怒着让叶青老实点儿。

随着楼下响起了锦瑟的脚步声,跟那句小姐,我上来了,叶青的手才老实的放在下巴处,继续享受着白纯帮他抠背上的结痂。

“公子,都准备好了。”锦瑟小脸儿红扑扑的,走进房间,看着快要睡着的叶老爷说道。

“都整理好了?”叶青睁开一只眼,看向锦瑟,这小丫头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嗯,都准备好了,而且外面的马车也备好了。”锦瑟点点头说道。

“唉……。”

叶青意犹未尽的叹口气,原本坐在床边的白纯早已经离去,此刻拿起他的衣衫扔到了他的背上,顿时传来一阵叶小白的抗议声。

踩在叶青背上的叶小白,被白纯扔过来的衣衫盖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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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散的午后,叶青并没有等来李横跟刘兰儿,甚至是泼李三等人关于刘蕴古跟罗晋这几日的消息,两人就像是极为有默契似的,在叶青那日从一品楼出来后,竟然一次都没有见面。

这让原本还老神在在的叶青,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没有书信、没有会面,难道说不论是罗晋还是刘蕴古,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关联?

不可能啊,若是没有关联,金国的刑部侍郎蒲卢浑又算是怎么回事儿?他跟罗家关系如此近,刘蕴古也跟罗家关系如此近,怎么看罗家,都像是金人跟刘蕴古之间的联络站一样的存在啊!

“难道他们之间发微信了还是打电话了?不然这默契度也太高了吧,还是说真不拿我当回事儿?”阳光洒进房间内,让宽敞明亮的房间,在温热的阳光下,把清晨南方的一丝丝yīn冷驱赶殆尽,叶青在心里嘀咕道。

白纯经不住叶青的软磨硬泡,帮叶青抠着那背上的伤口,渐渐结出来的结痂。

白纯想让叶青背上的结痂自动脱落,但叶青却总觉得抠那结痂很舒服,而且即便不是自己抠它,仿佛都有一股让人心里不明的舒适感。

于是白纯只能无语的在懒散的午后,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帮叶青抠着背上的结痂,时不时还要应叶老爷的要求,轻挠那伤口愈合时的痒痒感。

“往下一点儿,对,就是那里,用点儿力啊。”叶老爷舒服的眯着眼睛,手时不时摸向白纯的大腿,而后被人一巴掌拍了回来。

“不行,都挠红了。”白纯低着头,再次拍开登徒子摸向她大腿上的手,而后认真仔细的摩挲着那剩下的结痂。

一些结痂还没有要脱落的迹象,在叶青的强烈要求下,白纯小心翼翼的抠下来后,便能看见新长出来的肉还带着一丝丝的鲜红,仿佛薄如蝉翼般,怕是轻轻一捅就会破个血洞。

叶小白时不时跳到叶青的背上,好奇的看着白纯轻轻用指甲试着抠那些顽固的结痂,而后便会鸟爪子在叶青的背上踩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走去。

随着叶青的抗议,白纯还得腾出手把叶小白从叶青的背上赶下去,而这时候,叶青的手便会悄悄的再次伸向白纯的大腿上。

叶小白就像是在给叶青打掩护,一人一鸟配合的相得益彰,惹得白纯是顾此失彼,一会儿的功夫,要么就是训斥叶小白,要么就是拍在叶青的肩膀上,嗔怒着让叶青老实点儿。

随着楼下响起了锦瑟的脚步声,跟那句小姐,我上来了,叶青的手才老实的放在下巴处,继续享受着白纯帮他抠背上的结痂。

“公子,都准备好了。”锦瑟小脸儿红扑扑的,走进房间,看着快要睡着的叶老爷说道。

“都整理好了?”叶青睁开一只眼,看向锦瑟,这小丫头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

“嗯,都准备好了,而且外面的马车也备好了。”锦瑟点点头说道。

“唉……。”

叶青意犹未尽的叹口气,原本坐在床边的白纯早已经离去,此刻拿起他的衣衫扔到了他的背上,顿时传来一阵叶小白的抗议声。

踩在叶青背上的叶小白,被白纯扔过来的衣衫盖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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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在叶青的背上踩来踩去,扑棱着翅膀,要从头顶的衣衫里拼命钻出来。

起身自己穿好衣衫,白纯在旁无奈的看了几眼,而后又走到跟前,帮着整理了下领口前襟,披肩的长发想要帮他挽起来,但奈何叶青并不是很喜欢,只是又扎了个马尾,绑了个武将常用的帻巾便算是完事儿。

锦瑟连同其他几个丫鬟,从书房里抬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在叶青检查后刚刚拿到前院,就看见叶青与那好久不曾来府里的中贵人在说话。

王伦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青,而后看了看后面的木盒,冷冷道:“叶统领这是打算出门吗?是不是咱家要是晚来一会儿,就跟你又错过了?”

“昨天是意外,我哪想到您会来啊,这不,我正准备着去和宁门等您呢。”叶青指了指身后的木盒说道。

“哦?”王伦显然不相信叶青的话,走到锦瑟放下的木盒旁问道:“这是什么?”

“这几天为复原元祐浑天仪象,我画的图纸,都在里面呢。”叶青看了看这几日握笔画图的手,感觉手指都快要磨出茧子了,手工绘图这种事儿,以后还是不要干了,忒累!

“这么说来,你知道咱家今日来此的目的了?”王伦脸上的冷笑更盛,看着叶青没好气的说道。

自答应了复原元祐浑天仪象的差事儿,赵构本以为第二日就能够在丽正门处看见叶青的身影,但一连七八天的时间,别说丽正门处看见叶青的身影了,整个临安城都没有几次看见他的身影。

所以此次王伦的到来,不用说,叶青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而他也做好了准备,带着这几日画出来的图纸前往皇宫,以此证明自己这几日并没有偷懒。

“那是,我正要带着这些去求见太上皇,让太上皇先过目呢。”叶青指着盒子说道。

反正除了自己应该没人能看懂这些,但若是拿到赵构跟前,云山雾罩的给赵构解释一番,一来证明自己没有偷懒,二来凭借这没人看懂的东西,看看能不能让赵构提前给自己来个龙图阁大学士的官衔。

王伦在马车里问出了赵构憋在心里好几天的疑问,为何没有去丽正门处选址,为何也不勘验,就只在家里闭门造车。

叶青则是以最为简单的裁剪衣服做比喻,他认为前提的准备事情做的充足了,比选址、勘验要重要的多,就如同裁剪衣服一样,先得有了具体尺寸之后才行,至于买布料的事情,自然是排在后面再进行了。

在和宁门处,王伦指挥着两个太监帮叶青抬着那木盒,而后跟叶青并肩往德寿宫的方向走去。

“对了,上次咱俩遇袭的事情有点儿眉目了。”叶青看了看身后,落下他们很远距离的两个太监,低声跟王伦说道。

王伦脚下步履不停,弯着腰弓着背,淡声问道:“那你这几日查的如何了?咱家就知道,你小子磨蹭这么长日子,肯定不是只在府里画你所谓的图纸。”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刘蕴古、龙大渊二人吗?”叶青直奔主题道。

王伦听到刘蕴古、龙大渊两人的名字,脚下的步伐不由一缓,侧身扭头看了叶青一眼,不动声sè道:“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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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不是有点儿心急了?太上皇既然答应了你为皇城司统领,但你也不必这么着急,不管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二人身上扣吧?你就不怕欲速则不达?惹恼了龙大渊身后的汤相?”

“我觉得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您不知道吗?正直、无私、公正、善良,光明磊落、胸怀坦荡……。”

“你说的那是别人,皇城司的差事儿你既然能够游刃有余的办好,扬州一事儿你既然能够全身而退,就说明你不是一个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收起你那些自卖自夸的恶心话吧。”王伦不屑的讽刺着,而后顿了下说道:“何况……在我大宋官场,向来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但我说的是真的。”叶青没反驳王伦对自己的“偏见”,正sè说道:“那夜咱俩遇袭后,有人看见了刘蕴古从石门巷的方向往他家走去,而且石门巷对面的裁缝铺子,在刘蕴古离去不久后,就有多大数十人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裁缝铺子身后撤了出去,您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证据。”王伦翻了翻白眼,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

“裁缝铺子的掌柜死了,游湖溺水。”叶青平静的说道:“当夜看见这一幕的两个乞丐,如今已经被我找到了,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们在哪里,我还等着拿这两个人钓鱼呢。”

“引蛇出洞,人家会上当?”王伦反应极为迅速,叶青刚说出钓鱼二字,王伦便猜到了叶青真正的目的是做什么。

“所以不光我要放出风声,还希望您能帮忙。”叶青跟王伦站在德寿宫万寿桥的桥头说道。

桥下小西湖湖光粼粼,醉人的花香在湖面上游荡,时不时能够看到湖里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过桥下,王伦低着头、弓着背,淡声道:“如何帮你。”

“自然是您也放出风声,说知道了是什么人刺杀您,而后还得麻烦您出趟宫,往罗晋家走上一遭。”叶青笑着道。

“胡闹,你当咱家出宫就像你出门一样简单吗?要是没有事儿,咱家一般是不出宫的,太上皇那里得有人伺候着。也就是你,太上皇为显对你的重视,才三番两次让我出宫,除了你,谁能让咱家亲自上门去请?你小子有点儿蹬鼻子上脸啊,真把咱家当成跑腿的了?”王伦眼睛一番,在湖心的桥面上站定,怒斥道。

“那这仇您是不打算报了?您就忍得下这口气?十个黑衣人啊,那可真是来要命的啊。”叶青摇头,一脸惋惜的鼓惑道。

“此事儿咱家想想,一会儿觐见完毕太上皇后,咱家再给你答复。但是……。”走到万寿桥桥尾的王伦,加重语气警告道:“但是你若是因为皇城司统领一职,而假公济私利用咱家,来帮你谋害龙大渊二人的话,小心到时候咱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您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上一次请您喝酒的时候我就说了,这刘蕴古嫌疑最大了,您不信啊,现在有进一步的证据了,您还是不信,您……您不会跟刘蕴古是一伙儿的吧?”

“放屁!滚!气的咱家都开始说粗话了。”王伦恼羞成怒,狠狠的瞪了叶青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德寿宫方向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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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六部桥

德寿宫里的赵构显然对于叶青这几日的怠工很不满意!

所以当看到叶青行礼后,也只是哼了一声,而后便不再理会叶青,径直让旁边两名太监,打开叶青带来的木盒,自己便开始翻阅了起来。

除了上面偶有些字赵构能认识外,但结合到一起后,赵构就是连最起码的意思都看不明白,但即便是如此,赵构也不过是冷冷的看一眼叶青,而后继续一言不发的翻阅,王伦所言的所谓图纸。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一个借口,七八天的时间,你就给朕看这些东西?”赵构把手里看不懂的纸张,随手扔到地上。

如同雪花纷飞的纸张,便开始在宫殿里飘来飘去,而后便有宫女、太监开始趴在地上捡那些纸张。

赵构也不拦着宫女、太监,只是面sèyīn沉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叶青,显然是心中的怒气到现在也没有消失。

“怎么?哑巴了?说话啊倒是。”赵构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的叶青,心里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气的恨不得直接先打一顿再说。

“回太上皇的话,其实末将昨日里已经绘制好了图纸,但……末将……末将却不知自己该以何名义复原,丽正门乃是我大宋国门一般,六部更是我大宋重要衙门,末将思来想去,怕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就一直在寻思……。”

“寻思该如何讹朕?如何让朕给你个觊觎已久的龙图阁大学士?你这是欺君之罪你可知道!”赵构一拍面前的桌子,看着叶青如同老僧入定的样子,怒极反笑道。

“这倒不是,末将只是觉得若是师出无名,对于我大宋来说,也不是很合适不是?有失威严。若是他人问起时,这如同我大宋国宝一样的元祐浑天仪象是何人所制,若是说皇城司副统领,显得不如龙图阁大学士那么霸气,自然而然就没办法给太上皇您长脸了。”叶青低头,两手垂直放在身体两侧,像是站军姿一样腰杆挺得笔直。

赵构听着叶青这一套强词夺理般的说辞,一手扶着桌面,一手隔空指点着叶青,连连点头半天,最后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闷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回太上皇,若是可以,明日便可以开始,不过还需要末将实地勘查地形才是,但末将想说,您恐怕得做好拆城墙的准备……。”

“什么?拆城墙?拆什么城墙?你要拆皇宫的城墙不成?”赵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双手扶着桌面从上面走下来,背手到叶青跟前,冷哼道:“抬起头来,给朕说个明白!”

“是,太上皇。”叶青如同小鬼子似的点头,而后抬起头直视赵构,说道:“回太上皇,末将不是要拆皇宫的城墙,丽正门与钱塘江相望,中间只隔着一道城墙与前往钱塘江的嘉会门, 出了嘉会门行至不远便是钱塘江,所以若是要镇水,末将认为,复原在丽正门与嘉会门之间最为合适,但末将怕元祐浑天仪象的高度,影响到丽正门的视野,所以到时候,恐怕就得往外挪,而那时候……。”

“那时候嘉会门便碍事儿了是不是?”赵构打断叶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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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寿宫里的赵构显然对于叶青这几日的怠工很不满意!

所以当看到叶青行礼后,也只是哼了一声,而后便不再理会叶青,径直让旁边两名太监,打开叶青带来的木盒,自己便开始翻阅了起来。

除了上面偶有些字赵构能认识外,但结合到一起后,赵构就是连最起码的意思都看不明白,但即便是如此,赵构也不过是冷冷的看一眼叶青,而后继续一言不发的翻阅,王伦所言的所谓图纸。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一个借口,七八天的时间,你就给朕看这些东西?”赵构把手里看不懂的纸张,随手扔到地上。

如同雪花纷飞的纸张,便开始在宫殿里飘来飘去,而后便有宫女、太监开始趴在地上捡那些纸张。

赵构也不拦着宫女、太监,只是面sèyīn沉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叶青,显然是心中的怒气到现在也没有消失。

“怎么?哑巴了?说话啊倒是。”赵构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的叶青,心里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气的恨不得直接先打一顿再说。

“回太上皇的话,其实末将昨日里已经绘制好了图纸,但……末将……末将却不知自己该以何名义复原,丽正门乃是我大宋国门一般,六部更是我大宋重要衙门,末将思来想去,怕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就一直在寻思……。”

“寻思该如何讹朕?如何让朕给你个觊觎已久的龙图阁大学士?你这是欺君之罪你可知道!”赵构一拍面前的桌子,看着叶青如同老僧入定的样子,怒极反笑道。

“这倒不是,末将只是觉得若是师出无名,对于我大宋来说,也不是很合适不是?有失威严。若是他人问起时,这如同我大宋国宝一样的元祐浑天仪象是何人所制,若是说皇城司副统领,显得不如龙图阁大学士那么霸气,自然而然就没办法给太上皇您长脸了。”叶青低头,两手垂直放在身体两侧,像是站军姿一样腰杆挺得笔直。

赵构听着叶青这一套强词夺理般的说辞,一手扶着桌面,一手隔空指点着叶青,连连点头半天,最后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闷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回太上皇,若是可以,明日便可以开始,不过还需要末将实地勘查地形才是,但末将想说,您恐怕得做好拆城墙的准备……。”

“什么?拆城墙?拆什么城墙?你要拆皇宫的城墙不成?”赵构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双手扶着桌面从上面走下来,背手到叶青跟前,冷哼道:“抬起头来,给朕说个明白!”

“是,太上皇。”叶青如同小鬼子似的点头,而后抬起头直视赵构,说道:“回太上皇,末将不是要拆皇宫的城墙,丽正门与钱塘江相望,中间只隔着一道城墙与前往钱塘江的嘉会门, 出了嘉会门行至不远便是钱塘江,所以若是要镇水,末将认为,复原在丽正门与嘉会门之间最为合适,但末将怕元祐浑天仪象的高度,影响到丽正门的视野,所以到时候,恐怕就得往外挪,而那时候……。”

“那时候嘉会门便碍事儿了是不是?”赵构打断叶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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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的叶青,又开始疑惑站得笔直的叶青,这是什么奇怪的礼仪。

“回,太上皇,是。”叶青再次回答道。

赵构默不作声的站在叶青跟前,微微叹了口气,又一次开始缓缓踱步往宫殿外走去,王伦一个眼sè,于是叶青急忙连同王伦一同跟在了赵构的后面。

太阳已经开始缓缓西斜,皇宫西边的凤凰山在余晖之下,绿sè与金sè相互交织,朦胧之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与寂寥。

“你先勘察之后再说,但不论如何,你若是无法给朕复原,到时候就别朕对你不客气!”赵构挥挥手,就像是知道接下来叶青会接话似的,制止了叶青到嘴边的话语,而后继续说道:“要人给你人,要钱给你钱,至于城墙一事儿,再议。工部、将作监都会全力支持你,给予你所要的一切配合,此事儿只可成功、不许失败!懂吗?”

“是,末将明白。末将定当给您一个完美的元祐浑天仪象。”叶青自信的说道。

而后赵构便又挥了挥手,示意王伦带着叶青先去工部跟李道见面,至于龙图阁大学士一事儿,赵构显然是没有答应。

“太上皇,那……。”

“龙图阁大学士一事儿,朕过几日给你答案。”赵构扭头,这小子还缠上自己了不成,难道不给他龙图阁大学士之职,他还不做了不成?

看着赵构那不善的脸sè,叶青急忙挤出一丝笑容,摇手说道:“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是说,那些图纸……末将可以带走吗?毕竟末将没有备份的,只有这一份……。”

“拿着赶紧滚,别再朕面前晃荡,朕还不稀罕呢。”赵构烦躁的挥挥手,于是王伦跟叶青,便急忙灰溜溜的离开。

两人刚刚离去,只有当今圣上该有的仪仗便缓缓的出现在了万寿桥上,被王伦领着从另外一侧离去的叶青,望着万寿桥上带着威严的皇家气势的仪仗,喃喃道:“难怪太上皇让咱们赶紧滚呢,原来是圣上要来啊。”

“是让你一个人滚,咱家只是陪你前往工部而已。”王伦冷冷的说着,对于叶青能够知晓是圣上的仪仗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宦官那嘹亮的嗓子,已经暴露了一切。

“那您说我这龙图阁大学士一职,太上皇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叶青跟着王伦往前走,压根儿没考虑,为何赵构让王伦陪着他前往工部的意思。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你是不是应该想想,你跟李道尚书之间的恩怨?李道之子被你打伤一事儿,你不会以为就这么轻松的过去了吧?”王伦撇了叶青一眼,冷冷的说道。

“我……太上皇知道此事儿了?”叶青面显不安,有些惊慌的问道。

而心里此时却是已经乐开了花,这事儿他巴不得赵构知道呢,只要赵构知道了,那么在自己复原元祐浑天仪象的过程中,一旦遇到什么阻力跟困难,甚至都不用自己出面,李道就会火急火燎的帮着自己解决。

要不然的话,即便他李道如今是皇亲国戚,恐怕跟大宋国运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吧?到时候恐怕赵构也不会给他好脸sè看,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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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而迁怒于他吧?

看着叶青脸上那有些惊吓过度的表情,王伦这才满意的说道:“现在你知道害怕了?当初你打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后果?”

“我……我一时气不过啊,再说了,我也没想到……这……这事儿会让太上皇知道啊。”叶青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提心吊胆、六神无主的说道。

“哼,知道害怕就行,以后凡事儿,先想想后果再做!临安城,不是什么人,都是你一个皇城司副统领都能够惹得起的。”王伦特意加重了副统领的副字说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一会儿见了李道,我……那个……。”站在六部桥上,只要走过桥,便是大宋朝的中枢机构,三省六部等衙门。

“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既然刚才太上皇都没有提及此事儿,又让咱家陪着你一同前往工部,其中的意思,想必李道会明白的。”王伦同样站在六部桥上,比起在万寿桥上低头弓背的样子,此刻身躯则是挺的笔直,就如同一杆长矛一般,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叶青一连说了三遍那就好,神sè之间依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

这样的反应,让王伦很满意,最起码这小子心里还知道害怕就行,还知道皇城司在手,并不是什么人他都可以随意得罪就好。

“见太上皇之前的事情,咱家答应你,可以往罗晋家里去一趟,抛出那夜被金人伏击的事情,只是你得记住……。”王伦神sè凝重的看着叶青,低沉道:“要么不做,要么就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可别做事儿留下了尾巴,到时候再被反噬……。”

“我真没有要设计陷害的意思,您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叶青有点儿郁闷,王伦这是完全不信自己的推断啊。

但他不知道,王伦即便是相信刘蕴古、龙大渊,甚至是罗家跟金人有瓜葛,也不会说出来的,即便是证据再确凿,他也会把这事儿,当成是朝臣之间的勾心斗角来处置。

他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说他王伦不明事理。

而是因为他要站在赵构的角度,以及朝廷的利益之上来考虑问题。

大宋朝臣内部的勾心斗角,谁赢谁输都无所谓,但若是牵连到了金人,或者是金人的臣子,那么一旦金人若是再故技重施,再向大宋以赵宋在北地的宗室威胁赵构,那就是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了。

即便是叶青已经帮着赵构处理了一次这种事情,但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够成功,不代表下一次金人不会换做其他手段,或者是直接大军压境,送赵宋宗室渡河来羞辱赵构。

所以即便是叶青手里有真凭实据,对于王伦来说,都不算是什么。

他在乎的,只是太上皇赵构的心情跟利益。

何况如今看意思,赵构完全是打算要一手扶持起叶青,做为他手里一条极有威胁的,如同秦桧一样的鹰犬。

所以叶青是不是能够十拿九稳的把龙大渊,从皇城司统领的位置上拉下来,比什么所谓的通金的证据等等,还要让王伦在意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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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难题与拉拢

李道与叶青在工部的见面,李道的反应即在叶青的预料当中,也在叶青的预料之外。

李道表现的就像是跟叶青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的恩怨一样,不论叶青提出什么样儿的要求,李道都是立刻便点头答应,而对于他的儿子李立方,被叶青打伤一事儿,表现的出乎意料的不在乎,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李道越是表现的如此,叶青的心中警惕却是越来越高。

显然他也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员并非是善类,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和善,不过是因为看在赵构的脸面上,让他不敢对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敌意。

王伦一直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叶青跟李道说话、谈事儿,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谁也都知道,今日叶青跟李道的表现,必然是会被旁边如同弥勒佛似的王伦,一五一十的告诉赵构。

与李道商议好财力、人力、物力等事宜后,李道一直亲自把叶青跟王伦送到了工部的门口,望着两人走上了六部桥,这才面带着微笑转身回去,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冷,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凌厉跟杀气。

王伦并未让叶青再从和宁门处出去,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丽正门,便带着叶青从皇宫真正的正门走了出去,望着宽阔的丽正门门口,微微有一些斜的石板大道笔直的通向,正对着钱塘江的方向。

“从此处出去,便是嘉会门,两侧并无其他障碍,这城墙,也算是临安城的城墙一部分,你觉得合适拆除吗?”王伦双手背后,丽正门门口的不远处,一辆辆马车,轿子,整齐的排成一列,显然都是在等候自己家的官老爷。

站在如同一个小广场的丽正门门口,而后与王伦沿着通往嘉会门的宽敞街道向前,近五里地的距离之后,一道被御马营守卫的城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高大、恢弘的嘉会门相比于丽正门的五个门道,嘉会门这里则只是设置了三个门道,只是每一个门道,显然都要比叶青目测的丽正门那五六米的门道,要宽出了两三倍,由此也显得更加的气势恢宏,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丝汉唐遗风的威武霸气。

叶青迈步丈量着脚下这一条宽达数十丈的街道,只是刚刚测量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王伦说道:“不用丈量了,这条街道取自大唐贞观时期的朱雀大街之名,宽度也按照朱雀大街的五十丈而铺就,是整个临安城最宽的一条街道了。”

叶青回过头,站在街道的中央,而后问道:“那我要是把那元祐浑天仪象复原在此处,肯定是不可能了?”

“算你识趣,要么丽正门门口,要么便是……出了嘉会门之后,所以你想拆城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也别想。”王伦笑着说道。

“那我不……。”

“行,那就等着太上皇把你关进大牢里吧,大理寺还是你皇城司的大牢,你可以选择。”王伦迈步走到叶青跟前,跟叶青并肩望着那高大恢弘,颇有皇家气派的嘉会门。

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夕阳缓缓落下后,慢慢在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的嘉会门城门楼子,叶青琢磨着道:“若是我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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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与叶青在工部的见面,李道的反应即在叶青的预料当中,也在叶青的预料之外。

李道表现的就像是跟叶青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的恩怨一样,不论叶青提出什么样儿的要求,李道都是立刻便点头答应,而对于他的儿子李立方,被叶青打伤一事儿,表现的出乎意料的不在乎,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李道越是表现的如此,叶青的心中警惕却是越来越高。

显然他也知道,朝堂之上的官员并非是善类,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和善,不过是因为看在赵构的脸面上,让他不敢对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敌意。

王伦一直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叶青跟李道说话、谈事儿,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谁也都知道,今日叶青跟李道的表现,必然是会被旁边如同弥勒佛似的王伦,一五一十的告诉赵构。

与李道商议好财力、人力、物力等事宜后,李道一直亲自把叶青跟王伦送到了工部的门口,望着两人走上了六部桥,这才面带着微笑转身回去,只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冷,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凌厉跟杀气。

王伦并未让叶青再从和宁门处出去,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丽正门,便带着叶青从皇宫真正的正门走了出去,望着宽阔的丽正门门口,微微有一些斜的石板大道笔直的通向,正对着钱塘江的方向。

“从此处出去,便是嘉会门,两侧并无其他障碍,这城墙,也算是临安城的城墙一部分,你觉得合适拆除吗?”王伦双手背后,丽正门门口的不远处,一辆辆马车,轿子,整齐的排成一列,显然都是在等候自己家的官老爷。

站在如同一个小广场的丽正门门口,而后与王伦沿着通往嘉会门的宽敞街道向前,近五里地的距离之后,一道被御马营守卫的城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高大、恢弘的嘉会门相比于丽正门的五个门道,嘉会门这里则只是设置了三个门道,只是每一个门道,显然都要比叶青目测的丽正门那五六米的门道,要宽出了两三倍,由此也显得更加的气势恢宏,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丝汉唐遗风的威武霸气。

叶青迈步丈量着脚下这一条宽达数十丈的街道,只是刚刚测量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王伦说道:“不用丈量了,这条街道取自大唐贞观时期的朱雀大街之名,宽度也按照朱雀大街的五十丈而铺就,是整个临安城最宽的一条街道了。”

叶青回过头,站在街道的中央,而后问道:“那我要是把那元祐浑天仪象复原在此处,肯定是不可能了?”

“算你识趣,要么丽正门门口,要么便是……出了嘉会门之后,所以你想拆城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也别想。”王伦笑着说道。

“那我不……。”

“行,那就等着太上皇把你关进大牢里吧,大理寺还是你皇城司的大牢,你可以选择。”王伦迈步走到叶青跟前,跟叶青并肩望着那高大恢弘,颇有皇家气派的嘉会门。

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夕阳缓缓落下后,慢慢在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的嘉会门城门楼子,叶青琢磨着道:“若是我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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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浑天仪象,建在这嘉会门城门之上你觉得怎么样儿?”

王伦被叶青的大胆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他所知道的,只是赵构对于选址地方的大概而已,至于建在城门之上,恐怕就是赵构,在听到这样的想法之后,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以及思考好久吧。

“你疯了还是脑子不正常?那样可行吗?”王伦愣了十几息的时间,瞪着眼睛尖着他特有的嗓门儿说道。

“当然可行啊,建成了之后,保证恢弘大气,绝对契合我大宋皇室的威严跟气派。”叶青望着嘉会门上门的城楼,感觉要是能够建在上面,绝对是一件比苏颂当年还要大胆的一件事情。

“此事儿咱家拿不定主意,需禀奏太上皇定论。”王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嘉会门城楼上,他的脑海里,无法想象出,若是城门楼上,建一座元祐浑天仪象,会是什么样子的景象。

叶青两手拢在袖子里,神情轻松、事不关己般的看着王伦,反正自己的想法就是这样了,要么拆城墙,要么就是建在这仿朱雀大街的朱雀大街之上,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两道城门了,显然赵构更是不会同意如此建了。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叶青要操心的事情,而应该是王伦,或者是赵构该操心的事情了。

与神情不满叶青给赵构出了一个大难题的王伦在丽正门门口道别后,丽正门门口的马车、轿子,如今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剩下了为数不多的马车、轿子,以及旁边的禁军还在无聊的等候着他们的官老爷。

刚刚掠过那一片的马车、轿子不远,叶青身后就传来了一辆马车的铁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宽大的皇城街道上,叶青并不需要再往边上靠,就已经足够让马车通行而过。

只是马车在到了他的身前不远处后,便缓缓的停了下来,而后王淮掀开车帘,看着后方的叶青露出了微笑。

“如何?不如我捎你一段?”王淮主动邀请道。

“不合适吧王相?”叶青看了看身前身后,特别是眼前那笔直的通往临安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皇城街道,有些心虚的说道。

“若是你从这里走到东华门,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上来吧,老夫送你一程。”王淮招招手,向叶青示意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相了。”叶青也不客气,甚至他有些怀疑,王淮是不是就是专门在等自己呢?

相比较于其他人的普通马车,王淮的马车显然就要高大上不少了,叶青钻入马车后,车厢里一点儿都不闲的拥挤,甚至依然还是显得有些空旷。

这让他不由的想起了明朝的内阁首辅张居正,据说他的马车,在他一次回乡的时候,车厢里面竟然还分里外间,甚至还可以让几名丫鬟站在车厢里服侍他。

无暇仔细打量当朝宰相的马车,坐下后的叶青再次谢过面含微笑的王淮后,便等着王淮开口说话了。

“尝尝新茶?刚刚下来的,今日老夫都是头一次喝。”王淮拿着嵌在车厢里的茶盘上的茶壶,给叶青浅浅倒了一杯。

而后看着叶青放在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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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轻嗅了几下,而且还准确的说出茶名之后,不由的露出了讶异之sè:“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一个爱茶之人,对于茶竟然有如此的了解。”

“谈不上,是我家嫂嫂爱茶,所以平日里跟着学了一些皮毛。对了,您还不知道我的嫂嫂是谁吧?”叶青完全是贼不走空的性格,如今逮住一个人都想视为己用。

“哦,倒要请教了。”王淮神情愣了一下,配合着叶青问道。

叶青如今的家底,不敢说祖辈三代都被他王淮摸的清清楚楚,但最起码从叶青之父叶义问,到叶青跟叶宏这一代,则是都被王淮摸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王淮便是在这一条笔直的皇城街道上,逼迫着汤思退放弃了对皇城司的控制。

而如今,朝堂之上的汤思退一系,随着扬州官场上的跟着失守,赵师雄等人的罢免,让汤思退在隆兴北伐之后,被圣上召回任右相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但王淮显然并不能高兴起来,扬州官场上汤思退主和一派的失守,并不代表着他这主战一系,就有机可趁,能够借机扩大主战派的势力。

早已经告老的魏国公史浩,却是在他们两人斗的不可开交时,不着痕迹的,又开始悄悄参与到了朝堂之上来。

这让王淮不得不开始在年轻的官员之间,挑选他认为颇有潜力的人选,能够为主战派所用,同时还要被汤思退所不容的青年才俊。

而叶青,显然就是他认为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有潜力,日后能够在朝堂之上助他一臂之力的最佳人选。

叶青与汤思退之间又有着复杂的恩怨,而且手里还掌握着重要的皇城司,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他看重叶青,需要拉拢的重要原因。

加上如今叶青跟工部尚书李道之子之间,这几日又传出了不和,甚至还打伤了人家。

所以使得叶青此时的处境,在王淮看来,已经是四面树敌、岌岌可危。

是叶青急需要一个能够在背后给他支持,给他当有力靠山,替他说话的人选的时候,所以王淮便适时的出现在了叶青的跟前。

叶青说出白秉忠的名字时,王淮也不过是微微哦了一声,这些他早就已经了解了,甚至连叶青跟李道之子之间的恩怨细节,他都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只是此时当叶青说出来的时候,他还需要当作是第一次听说。

“白秉忠一事儿,老夫也有责任啊,只是……朝堂之上,并非是一人说了算,当初老夫也曾为叶衡、白秉忠在朝堂之上,与右相相争。奈何,我大宋新败,唯恐金人挟刚刚战胜我大宋之士气,再次南下。朝堂之上求和之声高涨,所以为了大局,老夫迫不得已之下,才没能保住叶衡、白秉忠两位有抗金之志的同僚啊。”王淮坐在马车里,有些惋惜加懊恼的说道。

“王相的苦衷末将理解,王相身为我大宋主战一派,立志抗金之主张,末将每次在坊间听到,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我大宋有您这样的抗金左相,实乃我大宋朝廷之福、百姓之幸啊。”叶青露出一眼的小星星,崇拜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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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活棋 死棋

王淮含笑摆摆手,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一天天的在朝堂之上早就听腻了,即便是换成了这个他看着颇有潜力的叶青,此时听起来也是没有太多的新鲜感。

马车缓缓在东华门不远处停下来,接下来的这点儿距离,对于叶青来说并不是很远了,毕竟,他的府邸,比起王淮等人来,离的皇宫更近,中间除了一条皇城街道外,便是那一条延伸出来的中河。

“若是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不妨派人跟老夫知会一声便是。”王淮看着跳下马车的叶青,神色沉稳的说道。

“如此就多谢王相了。”叶青在马车旁边,对着车厢内的王淮含笑行礼。

王淮并没有第一时间放下车帘,而是静静的看了叶青一会儿后,说道:“年轻人就该有野心,目标更应该放的长远一些。扬州一事儿做的很好,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圣上,对扬州一事儿的结果都很满意。但可千万不能因此而骄横,与李道之子之间的梁子,断然不会因为你是皇城司副统领,甚至是统领,而就此揭过。所以……。”

王淮笑看着眼神清澈的叶青,顿了下继续说道:“当年禁军乃是我大宋抗金主力,如今却成了临安城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你也曾经在禁军任职都头,自然是比老夫更了解当今禁军。禁军统制王德,乃是汤相一脉,老夫今日可以给你交个底,汤相如今不比前几年,扬州一事儿便可知端倪,赵师雄被罢免,接下来王德恐怕也难逃被朝廷罢免一道。皇城司这几年因要消化、吸收岳武穆的背嵬军,与禁军已经是不分彼此,上中下三等禁军泾渭分明,不单毫无战力可言,还浪费着大宋朝的军饷,老夫身为左相,此事儿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继续发生下去。”

“这些跟末将怕是……末将受太上皇赏识,破例被提拔为皇城司副统领,末将已经是内心惶恐不安,深怕自己力有不及,辜负了太上皇的厚望……。”叶青隐隐猜到了王淮的意图。

让他料想不到的是,王淮为了拉拢他,竟然抛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诱饵,可见他想要打压汤思退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决。

当然,身为当今朝廷左相,又是一个力主抗金的主战派,看着当年威风八面的禁军,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而感到痛心,想要整顿禁军的心情叶青也能够理解。

对于主战派来说,自然是恨不得禁军也能够像如今的各路屯驻大军一样,成为抗金,甚至是收复中原的生力军。

禁军与皇城司当初一直由秦桧掌管,而后落到了如今的汤思退手里,如今皇城司被赵构亲自收回,但禁军依然还是由汤思退紧紧的攥着。

随着扬州赵师雄被罢免,王淮自然是立刻把目光瞄向了汤思退手里的禁军,若是能够借助如今叶青在赵构跟前的恩宠,加上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举荐,一举让叶青担任禁军统制也不是不可能。

最为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禁军便会通过叶青,而后被主战派牢牢掌控在手里,抗金实力虽然不会立刻水涨船高,但若是禁军整顿有效,说不准还能够唤起当今圣上继续北伐的雄心壮志。

而不是继续以主和为首,向金人俯首称侄,岁岁进献、年年纳贡,才能安心的偏安一隅。

王淮看着委婉的叶青,并不生怒的笑了下,和声说道:“老夫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困难,但年轻人就该有上进心,更该有北伐之志才对。这些时日你与虞允文走的颇近,虽然说有因差遣才会走的如此近,但难道你不向往,有朝一日,能够像当初的虞允文一样,统兵北上收复失地,甚至是一战使得完颜亮被属下谋刺,从而成为我大宋的抗金英雄?”

“想是想……。”叶青头顶冒泡,只觉得王淮以这种手段拉拢自己,是不是太低级了一些呢?

“既然心中有抗金之志,那么其他就不用你操心了,就当今日老夫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好好办你皇城司的差事儿即可,只是,到时候切莫让老夫失望才是。”王淮挥挥手,示意叶青可以离开了。

当今左相的话,显然不是那么好拒绝的,何况,叶青也知道,若是真想要让赵构,或者是当今圣上召回白纯的父亲,恐怕到时候离不开朝堂之上,有人替自己说话。

而王淮显然就是最佳的人选了,若是他能够在朝堂之上帮自己说话,再加上自己以香皂为礼来讨好皇家,想必召回在岭南“休闲”的白秉忠,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儿吧?

但若是跟王淮走的太近,甚至是答应王淮的招揽,显然是不符合自己当前的利益。

自己如今明显是站队在赵构这一边,完全不能与朝堂之上的任何人有瓜葛的,甚至就是连当今圣上那一边,他自己连瞄一眼都不能瞄的。

与赵构这头奸诈的狼共舞,就如同走钢索一样,一步踏错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的境地,已经让自己不敢放松丝毫警惕,需极为小心翼翼对待才行。

若是如今再跟王淮走的近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跟王淮道别,望着马车离去后,叶青心头微微的叹了口气,身不由己或许就是自己如今处境的最佳写照吧。

任谁只要一旦进入朝堂的视野,或者是站在了朝堂的边缘,恐怕都要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吧?

举目望望身后高大巍峨的皇城城墙,再看看前方人声鼎沸的临安御街,叶青敢肯定,自己跟王淮同乘一辆马车的事情,恐怕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叶青一人走在御街之上,并未注意到,在他前方的不远处,脸色略带病容的李立方,与一个漂亮娇媚的女子李凤娘,正在远远的观望着他。

待叶青拐弯进入万松坊的街道,一脸阴狠的李立方,才缓缓从那街角走了出来,一辆马车正好便停在了他的身旁。

李凤娘秀眉紧蹙,在李立方放下马凳,而后登上车后,才对车辕上的李立方说道:“若是以后有了王淮在他背后撑腰,那还就真不好办了。”

“父亲现在也一样如履薄冰,难不成我就要生生咽下这口气才行?就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扇了我一巴掌,而且一连两次用箭矢射中我?这口气我忍不下,你以后可是太子妃,难道就看着我受这窝囊气?父亲不管,你也认为不能,那我……那我还不如死在那叶青手里算了。”李立方气呼呼的坐在车辕上说道。

“说什么呢你!不准瞎说丧气话。”马车里伸出一只玉手,在李立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而后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的李凤娘才开口说道:“当然不能让你白白受人欺辱,你让我好好想想。他既然敢打你,就是吃准了如今父亲跟咱们李家,因为那元祐浑天仪象的事情,所以才不敢动他。”

“那怎么办?你让我这口气忍到什么时候?临安城内,恐怕全都知道我挨揍的事情了,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出门,我不要脸行,但你太子妃的颜面呢,父亲工部尚书的脸面,难道也就这么都不要了?”李立方抢过车夫手里的马鞭,用力的甩在了马背上。

车厢里的李凤娘一个不防备,被突然加速的马车带的差点儿在车厢里翻过去,气呼呼的爬起来再次伸手打了一下李立方,而后才说道:“给我几日的时间想想,昨日里进宫,此事儿我跟皇后都提及了,看看再说,若是他们不管,姐管你。”

“这还差不多,要快。我一定要让叶青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一定要让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李立方不理会马车里又差点儿翻过去的李凤娘,再次扬鞭抽着马背疾驰而过。

李家姐弟的马车飞快的向府里疾驰而去,而另外一边的王淮,此时已经坐在了客厅中央,与刑部尚书梁克家正在品着新茶。

缓缓放下茶杯后,梁克家思索了下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此子难道比起五河军统制韩诚之子还要被你看好吗?”

王淮笑着摇了摇头,缓了下说道:“此子与韩诚之子相比并没有任何优势,要背景没有背景,要官场实力更是比不得韩诚,而在抗金一事儿上,韩诚之子韩侂胄,比起叶青来说,也是更显的坚决而让人放心。”

“那为何不启用韩侂胄?以他的才华,即便是越级提拔为禁军统制,想必就是圣上也不会有异议的,何况又比……。”梁克家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韩侂胄是一枚活棋,着眼于未来的,此时不宜过多进入朝堂。而叶青,是一枚死棋啊。”王淮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自从他突然被太上皇提拔之后,此子的命数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太长。所以我们何必用一枚活棋去跟汤思退相抗衡呢,太过于奢侈、浪费了。何况,把他们留在淮南东路抗金第一线,未尝不是好事儿啊。”

“您是忧虑淮南东路安抚使一职,怕不是您举荐的人选,而是汤思退举荐的人选?”梁克家暂时忽略了活棋、死棋一事儿,先问道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一职。

“不,我是怕魏国公趁虚而入,夺了这安抚使一职,虞允文在淮南东路有威望,但当年一举打败金人之后,朝堂之上为了平衡汤思退任相,又不得不把他调回而后入大理寺,然后由汤相举荐之人入扬州。那时我刚任左相不久,朝堂之上自然是无法跟汤思退相抗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虞允文入大理寺,现在想要在招揽,就有些难了。”王淮叹口气,起身望着窗外秋风乍起的萧瑟,喃喃道:“不过好在,虞允文不论是否在我们这一边,其人抗金之志显然是不会变,这也许就是给我们的一丝安慰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主战一派

梁克家同样站起身,走到窗前,落后王淮一个肩位站定,看着秋风乍起的景sè,心里对于当年没有主战派,在朝堂之上站出来帮助虞允文一事儿,也是颇有微词。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虞允文看着像是早已经忘记了此事儿,在大理寺任少卿也是做的中规中矩,但他乃是刑部尚书,刑部与大理寺之间多有交集。

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虞允文对于当年主战一派,没人能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冷眼旁观,任由汤思退打压他的事情,显然并没有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采石之战,可谓是大宋朝在岳飞之后,对金人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不单是夺回了淮南东路的所有疆土,而且还迫使金国陷入动荡不安之期,完颜雍趁机上位,完颜亮退无可退苦战镇江府,最后却是被属下杀害。

此一战,可谓是让金国伤筋动骨,从根本上解除了金人对大宋朝廷的威胁,也使得大宋朝终于能够扬眉吐气,甚至修改宋金合议的关键所在。

“虞允文身上颇有书生气息,当年一事儿,显然他不会轻易忘记的,这些年咱们又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但虞允文一直是态度坚决,即不站汤思退一系,也不站咱们身边,如今又被圣上力主,暂定为淮南东路安抚使,若是继续下去,他说不准可以成为一股极有实力的抗金势力啊。”梁克家眉头紧皱,当下有些忧虑的说道。

“大可不必担心,圣上的意思很明显,虞允文不过是淮南东路非常时期,安抚使一职上的过渡人选罢了,除了盘踞淮南东路多年的赵师雄外,不论是谁出任安抚使一职,都不如虞允文能够让朝堂之上无异议。圣上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让他前往扬州的。”王淮回过头,再次走到椅子前坐下说道。

而后给两人倒上茶水后,看着还站在窗前的梁克家说道:“虞允文一事儿,我不担心汤思退能够拉拢过去,毕竟,若是虞允文有心,这些年有的是机会不是?我担心的是啊……魏国公史浩跟泉州蒲家会趁虚而入,圣上暂定虞允文为淮南东路安抚使,想必就是有意为魏国公一系铺路。”

“可……若是如此,那就不该是圣上的圣意了才是吧?”梁克家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淮,奇怪道:“难道是说,这是……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王淮呵呵一笑,意有考校似的问道:“如何说?”

梁克家上前两步,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即便是圣上如今北伐之心已灭,但圣上也决计不该是主和才对,不然的话,那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毕竟,魏国公虽然不是主和一派,但他也不是有力坚定的主战一派,下官更倾向于魏国公乃是朝堂之上看风向的一派。”

王淮爽朗的笑出了声,指着梁克家继续笑道:“你这话也就是在我府里说说就行了,若是传出去,刑部尚书指责魏国公乃是墙头草、随风倒的话,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那这么说来,这并非是圣上的意思,显然就是太上皇的意思了?”梁克家不以为意的笑了下

看《宋疆》,就来

,message:限免!

梁克家同样站起身,走到窗前,落后王淮一个肩位站定,看着秋风乍起的景sè,心里对于当年没有主战派,在朝堂之上站出来帮助虞允文一事儿,也是颇有微词。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虞允文看着像是早已经忘记了此事儿,在大理寺任少卿也是做的中规中矩,但他乃是刑部尚书,刑部与大理寺之间多有交集。

他还是能够感觉到,虞允文对于当年主战一派,没人能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冷眼旁观,任由汤思退打压他的事情,显然并没有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采石之战,可谓是大宋朝在岳飞之后,对金人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胜,不单是夺回了淮南东路的所有疆土,而且还迫使金国陷入动荡不安之期,完颜雍趁机上位,完颜亮退无可退苦战镇江府,最后却是被属下杀害。

此一战,可谓是让金国伤筋动骨,从根本上解除了金人对大宋朝廷的威胁,也使得大宋朝终于能够扬眉吐气,甚至修改宋金合议的关键所在。

“虞允文身上颇有书生气息,当年一事儿,显然他不会轻易忘记的,这些年咱们又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但虞允文一直是态度坚决,即不站汤思退一系,也不站咱们身边,如今又被圣上力主,暂定为淮南东路安抚使,若是继续下去,他说不准可以成为一股极有实力的抗金势力啊。”梁克家眉头紧皱,当下有些忧虑的说道。

“大可不必担心,圣上的意思很明显,虞允文不过是淮南东路非常时期,安抚使一职上的过渡人选罢了,除了盘踞淮南东路多年的赵师雄外,不论是谁出任安抚使一职,都不如虞允文能够让朝堂之上无异议。圣上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让他前往扬州的。”王淮回过头,再次走到椅子前坐下说道。

而后给两人倒上茶水后,看着还站在窗前的梁克家说道:“虞允文一事儿,我不担心汤思退能够拉拢过去,毕竟,若是虞允文有心,这些年有的是机会不是?我担心的是啊……魏国公史浩跟泉州蒲家会趁虚而入,圣上暂定虞允文为淮南东路安抚使,想必就是有意为魏国公一系铺路。”

“可……若是如此,那就不该是圣上的圣意了才是吧?”梁克家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淮,奇怪道:“难道是说,这是……这是太上皇的意思?”

王淮呵呵一笑,意有考校似的问道:“如何说?”

梁克家上前两步,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即便是圣上如今北伐之心已灭,但圣上也决计不该是主和才对,不然的话,那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毕竟,魏国公虽然不是主和一派,但他也不是有力坚定的主战一派,下官更倾向于魏国公乃是朝堂之上看风向的一派。”

王淮爽朗的笑出了声,指着梁克家继续笑道:“你这话也就是在我府里说说就行了,若是传出去,刑部尚书指责魏国公乃是墙头草、随风倒的话,你可就有大麻烦了。”

“那这么说来,这并非是圣上的意思,显然就是太上皇的意思了?”梁克家不以为意的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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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的问道。

“不错,就是太上皇之意,魏国公向来与蒲家过从甚密,而蒲家又是大宋海上交易的霸主,多年来一直掌控着市舶司,当年即便是秦桧,都无法跟蒲家取得像跟史浩这般关系。但蒲家又深得太上皇之心,这些年市舶司也是为朝廷出了不少力,自从圣上继位之后,几次北伐,蒲家可都是没少掏钱的,不论是太上皇还是圣上,对于掌管市舶司多年的蒲家,一直很看重啊。”王淮叹口气说道。

朝堂之上的关系错综复杂,而源头却都是源自于皇宫,除了蒲家,还有钱家,甚至连孙家也得算上,虽然钱、孙两家只求富贵,不涉朝政,但偶尔哪怕只是一句话,对于朝堂局势也是影响甚大啊。

梁克家皱起了眉头,如此看来,魏国公史浩如今是有意重返朝堂啊。

但他如此做,到底是为何呢,难道是为了史弥远不成?

可……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啊,难道真要这么早就开始给史弥远,铺一条通往权臣之路的康庄大道?

“这有何不可?”王淮面对梁克家的疑问,笑了下淡然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两浙西路的转运使了,能够跟他媲美的,也就只有韩诚之子韩侂胄了。在我看来,以后我大宋的朝堂,则就是他们两人的权利相争了。”

梁克家并不反对王淮看好未来的韩侂胄跟史弥远,能够成为大宋朝堂之上的左右相。

但他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呢?

这个人的年纪甚至比那两人还要年轻几岁,而且如今已经是副统领了,论品级,就现在来说,比史弥远、韩侂胄两人则是只高不低啊,难道叶青就不如他们二人吗?

“难道您如今极力拉拢的叶青,比起这两人也没有一席之地吗?他如今论品级,可是比他们两人高啊。虽然无背景、实力,但如今有太上皇的恩宠,接替皇城司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若是叶衡哪日再被朝廷召回,叶青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啊。”梁克家疑惑的问道。

“叶衡?”王淮笑了下:“若是你是魏国公,你会乐意看到叶衡被召回吗?今日叶青还跟我提及了白秉忠一事儿,显然此子如今心思全在他那个嫂嫂身上,成不了大器。何况,他的命数已定,或许近些年会春风得意,但……。”

“这就是您说的死棋,用来抗衡汤思退,甚至是魏国公的死棋?”梁克家心中莫名一惊问道。

“不错,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太上皇依然鼎盛,但生老病死人之常态,等到太上皇感觉有心无力时,叶青这一条太上皇亲自培养的鹰犬,你觉得太上皇还会留着他吗?圣上身边显然是不缺这样的鹰犬,皇城司如今被太上皇抓在手里,蒲家、史家又要再度崛起,这些都是太上皇的意思啊。”王淮语气中,多少有一丝对叶青的怜悯,但这都是既定的,谁让太上皇偏偏就选中了他呢。

“推翻圣上的北伐大业,重用、重启多年的主和派?太上皇就不怕金人那边……。”梁克家懒得往下想了,一脸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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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倒进了嘴里。

“是啊,正是因为太上皇看出了如今金人南下之心已不如当年,完颜雍继位之后,一直致力于改善国策,迁都于燕京,而后又善待北地百姓,起兵南下之策如今并不在完颜雍的考虑之中。金人的重中之重,显然也是要修生养息一段时间了……。”

“所以太上皇就是看重了此点,所以才重用、重启当年的主和派?要让自己手中的权利变得更大一些?而圣上又是以仁孝著称,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反驳太上皇之意,所以便要重新掌控当年他手里的权利。”

“一个皇城司,一个蒲家就足够了,蒲家命数不会像皇城司,或者是叶青那么短暂,毕竟蒲家太大了,市舶司的钱财太多了,就是当今圣上也离不开啊。太子大婚之日还有小半年的时间,但蒲家已经开始在海外搜寻奇珍异宝,就等着皇家大喜之日时,进献给皇家了。”王淮脸上写满了失落与悲愤。

当年被金人追赶着仓皇而逃的太上皇,如今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享受大宋朝的奢华跟尊贵的生活了,至于北伐,收复失地,恐怕就只能指望圣上了,或者是指望太上皇百年之后,圣上是不是还能够复燃那北伐的决心了。

“那这叶青岂不是太……太可怜了?”梁克家莫名又想起了叶青,而后叹口气道:“不过如此看来,叶青若是能够在这段时间为咱们所用,到时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是只有踏入朝廷,才算是身不由己啊。叶青的命就是如此了,谈不上可怜,毕竟这几年他可是一枚极其有力的棋子,而且也可以风光几年,比起他父亲叶义问的死,可是要风光不少了。”王淮闭目养神,而后点着头继续道:“以刑部的名义告诉岭南,从现在开始对白秉忠好一些,说不得过些时日,我还得以此跟叶青交换才成,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为咱们所用。”

“一个禁军统制难道还不能让他心动?这小子的野心也太大了吧?如此看来,那就真是死有余辜,谈不上可怜了。”梁克家一惊,他没想到,一个禁军统制的位置,竟然都没有能说服叶青。

王淮没有理会,而后缓缓睁开眼,端起茶杯说道:“再把当年刑部留下的案底,叶义问之死的种种因由,试着通过其他方式,让叶青知道。当年汤思退在秦桧麾下,因为叶义问弹劾秦桧而致死一事儿,也该让叶青知道了。”

“如此一来,有了杀父之仇,叶青若还有身为人子的觉悟,那么必然跟汤思退水火不相容,到时候即便是咱们不拉拢他,恐怕他也会主动找您了。”梁克家点点头,而后对着王淮行礼,便快步往外走去。

王淮看着梁克家离去,神sè依然是颇为凝重,虽然一切看似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叶青这里,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而后打乱他的计划呢?

“元祐浑天仪象?他有何本事儿,敢揽这个连朱熹、苏颂之子都没有办法做到的差事儿呢?”王淮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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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信

叶青刚一回到家,就看见白纯兴奋不已,如同得到心爱礼物般的小女孩儿一样,快速的跑了出来。

跑到叶青的跟前,一双美眸兴奋的看着叶青,高兴道:“我父亲来信了!这么长时间,我父亲终于给我来信了。”

“真的啊?说什么了?”叶青此时才注意到,白纯那宽大的袖子里,举起的手里,晃荡着一封信。

“不告诉你,总之我父亲被流放后,并没有像想象中过的那般苦。”白纯激动的说道。

自从白秉忠被流放,白纯除了思念之外,更多的是担心她父亲会被人虐待等,但直到收到这封信之后,白纯一直担忧的孝心,终于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看着白纯兴奋、激动的样子,叶青也终于可以放心了,虞允文显然还是说话算话啊,虽然在扬州,一直斥责自己乃是大宋朝未来的佞臣,但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的帮了自己。

不管如何,只要白秉忠被流放岭南之后,能够恢复些许的自由,哪怕是能够如同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他都觉得虞允文算是帮了自己大忙了。

锦瑟同样也是为白纯感到高兴,那一双眼睛,跟白纯一样,显然是在刚刚收到信时,还曾激动的哭过。

语无伦次的直言肯定是孵化叶小白的功劳,叶小白是一只神鸟,让小姐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所以苍天终于大发慈悲,让老爷给小姐写信了。

锦瑟的话语让叶青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样解释都行?这特么是自己的功劳,跟那只乌鸦有个毛线关系啊!

不过既然锦瑟把这样的功劳归到了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这样的慈孝一事儿上,叶青也没有多少的意见,总之,只要能够看到白纯高兴,他就心满意足了。

望着两女看着那封如同宝贝的信件,已经开始讨论该如何回信时,叶青便起身先去洗澡,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今日去了皇宫,又去了工部,而后还跟王淮同乘一辆车。

看似简单的三件事情,在他看来,这甚至比在扬州与人打斗还要累,还要危险。

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喜悦中的两女,今日显然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封信上,锦瑟是白秉忠打小捡来的,白纯是亲生的,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情谊上更像姐妹。

所以今日叶老爷就少了人照顾,匆匆忙完后,看着还坐在天井里的两女,加上那开始啾啾不已的叶小白,两人三鸟还在讨论着如何回信。

叶青便往书房走去,今日给赵构看了那图纸,算是勉强过关,现在接下来他要做的,则是需要继续做大量的换算,度量单位的不统一,让他不得不开始把图纸上的尺寸再重新换算、检查一次,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第二日叶青并没有等来王伦,自然也就不知道,赵构是否打算,让他把元祐浑天仪象建在嘉会门城楼上了。

早上在后花园忙碌完香皂、肥皂的一些事宜,下午便继续在书房换算各种度量单位,一张被叶青极为小心收藏的图纸,这几日一直被他拿出来观看,但始终无法在心里下定决心,要不要趁此机会,做出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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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刚一回到家,就看见白纯兴奋不已,如同得到心爱礼物般的小女孩儿一样,快速的跑了出来。

跑到叶青的跟前,一双美眸兴奋的看着叶青,高兴道:“我父亲来信了!这么长时间,我父亲终于给我来信了。”

“真的啊?说什么了?”叶青此时才注意到,白纯那宽大的袖子里,举起的手里,晃荡着一封信。

“不告诉你,总之我父亲被流放后,并没有像想象中过的那般苦。”白纯激动的说道。

自从白秉忠被流放,白纯除了思念之外,更多的是担心她父亲会被人虐待等,但直到收到这封信之后,白纯一直担忧的孝心,终于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看着白纯兴奋、激动的样子,叶青也终于可以放心了,虞允文显然还是说话算话啊,虽然在扬州,一直斥责自己乃是大宋朝未来的佞臣,但关键时刻,还是毫不犹豫的帮了自己。

不管如何,只要白秉忠被流放岭南之后,能够恢复些许的自由,哪怕是能够如同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生活,他都觉得虞允文算是帮了自己大忙了。

锦瑟同样也是为白纯感到高兴,那一双眼睛,跟白纯一样,显然是在刚刚收到信时,还曾激动的哭过。

语无伦次的直言肯定是孵化叶小白的功劳,叶小白是一只神鸟,让小姐的孝心感动了上苍,所以苍天终于大发慈悲,让老爷给小姐写信了。

锦瑟的话语让叶青听的一愣一愣的,这样解释都行?这特么是自己的功劳,跟那只乌鸦有个毛线关系啊!

不过既然锦瑟把这样的功劳归到了乌鸦反哺、羔羊跪乳这样的慈孝一事儿上,叶青也没有多少的意见,总之,只要能够看到白纯高兴,他就心满意足了。

望着两女看着那封如同宝贝的信件,已经开始讨论该如何回信时,叶青便起身先去洗澡,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今日去了皇宫,又去了工部,而后还跟王淮同乘一辆车。

看似简单的三件事情,在他看来,这甚至比在扬州与人打斗还要累,还要危险。

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喜悦中的两女,今日显然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封信上,锦瑟是白秉忠打小捡来的,白纯是亲生的,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情谊上更像姐妹。

所以今日叶老爷就少了人照顾,匆匆忙完后,看着还坐在天井里的两女,加上那开始啾啾不已的叶小白,两人三鸟还在讨论着如何回信。

叶青便往书房走去,今日给赵构看了那图纸,算是勉强过关,现在接下来他要做的,则是需要继续做大量的换算,度量单位的不统一,让他不得不开始把图纸上的尺寸再重新换算、检查一次,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第二日叶青并没有等来王伦,自然也就不知道,赵构是否打算,让他把元祐浑天仪象建在嘉会门城楼上了。

早上在后花园忙碌完香皂、肥皂的一些事宜,下午便继续在书房换算各种度量单位,一张被叶青极为小心收藏的图纸,这几日一直被他拿出来观看,但始终无法在心里下定决心,要不要趁此机会,做出这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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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昏昏沉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再次下起了小雨,雨水滴答的声音打在窗台、打在屋檐、落在天井、润入花丛与泥土之中,使得整个天地,在小雨滋润万物之时,给临安城也带来了一丝丝的安宁与祥和。

刚刚把那张图纸放好,等了一天的叶青,在没有盼来王伦,甚至是李横的时候,却等来了脚步轻盈、安静淡漠的白纯。

站在敞开的书房窗户前,一身白衣的白纯,背后映衬着万紫千红的花朵儿,雨水静静的在身后低落,看起来就如同一幅画儿一般,让人心神摇曳。

“你怎么来了?”叶青放下手里的笔。

这些日子不管是画图还是写字,叶青在白纯的鼓励下,锦瑟的嘲笑下,毅然决然的都是用毛笔来书写画图,所以也使得如今的毛笔字,比起当初又有了一丝的进步。

两人之间的男女之防如今已经淡薄如同一张窗户纸,所以白纯毫不顾忌的走到叶青跟前,帮叶青收拾着凌乱的桌面,神情恬静,比起昨天的兴奋来,更是判若两人。

“昨日里太兴奋了,夜里睡的浑浑噩噩时,突然醒来,才想起,父亲怎么会知道我如今住在万松坊呢?”白纯停下双手,静静地看着叶青说道。

“锦瑟不是说了吗,叶小白……。”叶青刚喊出小白的名字,窗台处的叶小白便如同一道黑线,飞到了叶青的肩膀。

“锦瑟是高兴的瞎说八道了,岂能当真。是不是跟你有关系?”白纯淡淡的问道,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

“嗯。”叶青大方的承认,抓着白纯停在桌面上的一只手,抬头看着白纯说道:“在扬州时,有幸与大理寺少卿虞允文一同办差,所以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效率还挺高。我还以为得过些时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昨夜里心思不宁,一会儿想着这封信是不是假的,是他人之笔,一会儿又想着,肯定是真的,因为是父亲的亲笔,父亲或许很快就会回来了。”白纯假意怒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说道。

叶青抓着并未用力,佯装想要抽回自己手的白纯,伸出另外一只手臂,揽着白纯的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轻一带,白纯便随着叶青的手臂,坐在了叶青的腿上。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啊,万一不成,告诉你岂不是让你白高兴一场。”闻着鼻尖的淡淡幽香,叶青坐在椅子上,白纯坐在叶青的腿上,一同望着窗外的雨势说道。

“就怕是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现在你看似度过了难关,北上之行后,你多少稳定了一些,但难免会引起他人的嫉妒跟非议,若是有人弹劾你以权谋私,那就得不偿失了。”白纯靠在叶青的怀里,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这种,被叶青抱在怀里,身心都极为安全跟宁静的感觉了。

“不会的,此事儿就我跟虞允文知道,其他人不会知道的。”叶青再次忍住,把昨日跟王淮在马车里,提及白秉忠一事儿说给白纯。

白纯把后背,往叶青的怀里紧了紧,默默的叹口气,便开始与叶青,享受着难得下雨天。

只是两人享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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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锦瑟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而后白纯就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叶青的腿上站了起来,梳理了下耳边的秀发,再一次站在桌边,帮叶青收拾着桌面上凌乱的纸张。

“公子,李三儿跟李横在前院等您,说有要事儿找您。”锦瑟看了看白纯那温柔的脸颊,心里已经大致猜到,小姐刚才肯定又被公子抱在怀里了。

不过此时的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小姐已经是叶家的人了,至于往后会如何,她才不关心呢,只要公子是真的对小姐好就行。

一把油纸伞被白纯从门边递给了叶青,而后便继续在书房帮叶青收拾着凌乱的桌面,抬头看着叶青与锦瑟的身影,从窗前一闪即逝,白纯再次心里生出,一股幸福与安宁的感觉,不自觉的望着人影消失的窗口,喃喃低语道:“若是能够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泼李三跟李横二人神sè也带着一丝的兴奋,看着叶青与锦瑟跑过来,立刻对着叶青坚定的点点头。

叶青回头示意锦瑟回去陪白纯,自己有事儿要出去一趟,而后也不等锦瑟说话,撑起油纸伞,便与泼李三、李横二人往外走去。

“定了,人已经拿到了,本来前两日就想告诉你,但赶上那夜从裁缝铺子后身撤离的黑衣人,有几个被那乞丐认出来了,所以这两日一直盯着这件事儿,今日看见被乞丐认出来的黑衣人,刚从刘蕴古的府里走了出来,所以在僻静处,我们便拿下了此人。”泼李三比起刚刚跟叶青到皇城司时,心思算是缜密了不少。

“那你俩怎么会在一起?”叶青皱了皱眉,直接跳上马车,把伞交给了李横问道。

“在大瓦子抓的,所以就一同前来了。”李横笑了下,开始与泼李三赶车往万松坊外驶去。

“问了吗,黑衣人是什么人?”叶青掀开车帘,马车疾驰中,雨水在他掀开车帘后,一股脑儿的打了进来。

“没来得及细问,挺横的,一直在叫嚣让我们放了他,说要不然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看样子还是颇有实力啊。”泼李三顿了下,而后有些隐忧的说道:“看这两人被抓后一点儿也不害怕,嚣张跋扈的样子,我怀疑他们……。”

“怀疑他们是皇城司的人是吧?”掀开车帘的叶青侧向一面,任由雨水在马车飞驰中打进车厢里。

“嗯,怕的就是这个。”泼李三凝重的点点头说道。

“难道他们还敢抢人不成?”李横反问道。

“怕的就是这个,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逼急了的话,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人现在关押在哪里?皇城司衙门大牢?”叶青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若是人关在皇城司衙门大牢那就太好了。

就是不知道,泼李三能不能想这么远,能不能知道只有皇城司衙门,如今才是最为安全,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地方了。

“自然是关在了皇城司衙门大牢内,其他地方都不安全,若是真如李横所言来抢人,也只有皇城司最为安全跟带给我们主动了。”泼李三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车厢里的叶青,明显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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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临安细雨

马车驶入前往皇城司的街道,叶青的眉头则是越皱越紧,甚至就连坐在车辕上的泼李三跟李横,迎着细雨都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寻常跟凝重。

“不行,人必须带出去,不能在皇城司关押。那两名乞丐如今可还在大瓦子?”叶青攥紧了拳头,掀开车帘,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望着李横跟泼李三说道。

“还在大瓦子。”李横率先回答道 。

“泼李三,立刻召集人手进入大瓦子,神臂弩等都带上,要快,但绝不可是身着禁军服饰的人,必须是三教九流、普通百姓的装扮!”叶青探头看了看头顶yīn沉的天sè,雨势在此刻也开始有变大的趋势。

“怎么了?”泼李三一惊,急忙问道。

“不能在皇城司钓鱼,得回大瓦子钓鱼,我算错了。”叶青脸上的凝重更甚,撑起油纸伞在皇城司门口跟李横站定。

泼李三也没有再多问,向叶青点了点头,并没有赶走马车,而是从皇城司的马厩里,直接牵了一匹马,往城外如今属于皇城司的禁军营赶去。

看着泼李三离去后,叶青扭头往皇城司里走去,头也不抬的问道:“大瓦子如今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手?经不经的起几百人的冲击?”

“咱们一家说了不算,大瓦子虽然现在是咱们一家独大,但依然还是有其他势力……。”李横看着叶青脸上的凝重,也莫名觉得有些心重的说道。

“不重要了。”叶青突然站定,手撑油纸伞喃喃道:“说不准雨停之后,大瓦子就只有皇城司了。你去大牢,把那两人带到大瓦子,跟两个乞丐放在一起,要快。”

李横接过叶青扔给他的腰牌,赫然是叶青皇城司副统领的腰牌,心里不由一惊道:“那你该如何?”

“我会尽快赶过去的,你不觉得皇城司太安静了吗?”叶青看了一眼李横,示意他立刻前往大牢。

而后,就看见林光巢缓缓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同样是手撑一把雨伞,脸sè平静的看着前方,站在雨地里的叶青。

李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当作林光巢不存在一样,拿着叶青的腰牌,径直往假山后面的地牢方向走去。

林光巢并没有阻拦李横往地牢方向走去,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李横一眼,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叶青缓缓的向前,而后同样也撑伞迈步向前。

两人在皇城司的空地站定,一人手撑一把油纸伞,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雨水滴答的打在油纸伞上面,如同动听又萧瑟的音乐一般,在两人的头顶上空此起彼伏的响起。

雨势越来越大,如同透明的珠链一样,随着油纸伞连城一条线,在两人之间直流而下。

“龙大渊在哪里?”叶青先开口问道。

“你不该来这里的。”林光巢神sè轻松,而后继续说道:“统领有令,若是看见叶副统领回到衙门……。”

“龙大渊不敢抓我吧?”叶青自信的笑了下说道。

“不敢,只是留你在这里一段时间就好。”林光巢坦诚的点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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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前往皇城司的街道,叶青的眉头则是越皱越紧,甚至就连坐在车辕上的泼李三跟李横,迎着细雨都感受到了一丝的不寻常跟凝重。

“不行,人必须带出去,不能在皇城司关押。那两名乞丐如今可还在大瓦子?”叶青攥紧了拳头,掀开车帘,任凭雨水打在脸上,望着李横跟泼李三说道。

“还在大瓦子。”李横率先回答道 。

“泼李三,立刻召集人手进入大瓦子,神臂弩等都带上,要快,但绝不可是身着禁军服饰的人,必须是三教九流、普通百姓的装扮!”叶青探头看了看头顶yīn沉的天sè,雨势在此刻也开始有变大的趋势。

“怎么了?”泼李三一惊,急忙问道。

“不能在皇城司钓鱼,得回大瓦子钓鱼,我算错了。”叶青脸上的凝重更甚,撑起油纸伞在皇城司门口跟李横站定。

泼李三也没有再多问,向叶青点了点头,并没有赶走马车,而是从皇城司的马厩里,直接牵了一匹马,往城外如今属于皇城司的禁军营赶去。

看着泼李三离去后,叶青扭头往皇城司里走去,头也不抬的问道:“大瓦子如今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手?经不经的起几百人的冲击?”

“咱们一家说了不算,大瓦子虽然现在是咱们一家独大,但依然还是有其他势力……。”李横看着叶青脸上的凝重,也莫名觉得有些心重的说道。

“不重要了。”叶青突然站定,手撑油纸伞喃喃道:“说不准雨停之后,大瓦子就只有皇城司了。你去大牢,把那两人带到大瓦子,跟两个乞丐放在一起,要快。”

李横接过叶青扔给他的腰牌,赫然是叶青皇城司副统领的腰牌,心里不由一惊道:“那你该如何?”

“我会尽快赶过去的,你不觉得皇城司太安静了吗?”叶青看了一眼李横,示意他立刻前往大牢。

而后,就看见林光巢缓缓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同样是手撑一把雨伞,脸sè平静的看着前方,站在雨地里的叶青。

李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当作林光巢不存在一样,拿着叶青的腰牌,径直往假山后面的地牢方向走去。

林光巢并没有阻拦李横往地牢方向走去,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李横一眼,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叶青缓缓的向前,而后同样也撑伞迈步向前。

两人在皇城司的空地站定,一人手撑一把油纸伞,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雨水滴答的打在油纸伞上面,如同动听又萧瑟的音乐一般,在两人的头顶上空此起彼伏的响起。

雨势越来越大,如同透明的珠链一样,随着油纸伞连城一条线,在两人之间直流而下。

“龙大渊在哪里?”叶青先开口问道。

“你不该来这里的。”林光巢神sè轻松,而后继续说道:“统领有令,若是看见叶副统领回到衙门……。”

“龙大渊不敢抓我吧?”叶青自信的笑了下说道。

“不敢,只是留你在这里一段时间就好。”林光巢坦诚的点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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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刘蕴古站在一起?”叶青看着李横带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而后向李横点点头。

随即,皇城司空空的院落里,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满了皇城司禁卒,一个个目露精光,手持神臂弩,把叶青以及李横,林光巢等人包围在了里面。

“你手里可有刘蕴古通金的证据?”林光巢浑不在意四周手持神臂弩的皇城司禁卒,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问道。

“没有。”叶青坚定的摇头道。

“那你真的是为了统领的位子,不惜加害龙统领跟刘蕴古正将了?”林光巢眉头一皱,语气加重了几分说道。

“不错。”叶青再次坚定道,他并没有把刘蕴古与罗晋终于联系的事情,以及包括范念德帮助刘蕴古在金与宋之间,跑腿传信的事情,告诉林光巢。

反而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选择了隐瞒所有事情真相,让林光巢确定自己完全是为了皇城司统领一职,而设计陷害龙大渊跟刘蕴古。

龙大渊面对刘蕴古的建议,一时之间却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你能确定,他找到了证人?”龙大渊显得犹豫不决,虽然他已经指示了林光巢,若是今日叶青出现在了皇城司衙门内,立刻控制住他,不得让他再出来,直到自己回到衙门跟他亲口对峙。

但现在,刘蕴古却说,叶青放在皇城司大牢内的两人,是皇城司的自己人,真正掌握了罗家跟刘蕴古之间通金证据的,确实大瓦子的两名乞丐!

“不错,别忘了,你当初可是从罗晋那里,最少亲自拿过两封,我大金给予宋国皇帝的密信,罗晋如今与我大金暗通之事,此时已经被叶青抓住了把柄,不过还无确凿证据,只要我们拿下大瓦子里的两名证人,而后回到皇城司,把此事儿诬陷给叶青通金,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跟罗晋之间的关系了。”刘蕴古看着龙大渊,自信道。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身为一个属下的卑恭态度,反而是显得他更像是一个上官,龙大渊则更像是一个属下一样。

“这……我当初只是按照你……。”龙大渊眉头紧皱,刘蕴古是金人细作没错了,但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被刘蕴古给拉上了金贼这条船。

龙大渊此时有些悔不当初的感觉,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贪图一些功劳,而跟刘蕴古走的太近啊。

刘蕴古望着窗外渐大的雨势,胸有成竹、略带得意的继续说道:“龙统领,别忘了,虽然你不知道那些信的内容,但你应该记得,你前些时日曾经跟我说过,赵构的贴身太监王伦,可是在你送去最后一封信时,起过疑心,而且也跟你说过,别跟汤相走的太近了。你想想,第一封密信是你亲自送上去的,最后一封密信也是你亲自送上去的,王伦对你又怀有疑心,你觉得汤相这个时候还会保你吗?只要叶青一句话,说你通金,你的下场,想必不用我说,你都很清楚吧?”

“只要我告诉汤相,告诉王中贵人,我没有通金,他们难道还能冤枉我不成?”龙大渊内心纠结、矛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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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è大变的看着刘蕴古,感觉自己已经被刘蕴古堵进了一条死胡同。

“岳飞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一点儿也不清楚吗?何况还是你一个掌握皇城司多年,只是为了吸收、消化背嵬军的统领呢?朝廷重用叶青,就足以说明,你已经是汤相跟朝廷手里的一颗弃子了。之所以一直让你任皇城司统领一职,并非是你有多大的能力,而是因为你很愚蠢,因为你可以把一些精兵悍将变成弱不禁风的老弱病残,现在朝廷分化瓦解背嵬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留着你当然没有用了。所以叶青就是那个朝廷派来杀你的人,他有你通金的证据,到时候只要他上奏给朝廷,你……就是下一个岳飞!”刘蕴古冷笑着,走到身材魁梧的龙大渊跟前说道。

“那就算是我听你的,现在派人在大瓦子找到那两名证人,而后在皇城司杀掉叶青,你认为朝廷还会信任我?朝廷既然不信任我,即便是叶青死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派下一个人陷害我?”龙大渊抓住刘蕴古话语中的病句,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求生稻草般质问道。

“那是因为叶青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朝廷还在你们两人之间犹豫不决,但若是让叶青抢先拿到确凿证据,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而我,呵呵,因为我是大金国的臣子,就算是赵构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儿,最多只是乖乖把我送回金国。”刘蕴古轻松的坐在椅子上,一边赏雨,一边品茶。

龙大渊随着刘蕴古的走动移动着身躯,看着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刘蕴古,秋风秋雨带来的凉意,并没有让他龙大渊感到一阵的清爽,反而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巨大无比的恐惧跟燥热之中。

“叶青死?我就能活?”心绪不宁的龙大渊,看着从容不迫的刘蕴古,恐慌之下,自然是觉得,如今除了听从刘蕴古的话,才能保住性命外,便无其他路可走了。

“自然,你不光能活,而且说不准还能够晋升禁军副统制,当年你们大宋朝廷多少人弹劾秦桧,但秦桧却在相位之上巍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你以为仅凭秦桧一人之力就能做到?错!那是因为我大金国皇帝,给你们的皇帝赵构下了我大金国皇帝的旨意,决不允许他们罢免秦桧,若敢罢免,我大金的铁骑,就将踏过长江直取临安城!”刘蕴古站起身,豪气干云、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我听你的,先上大瓦子找到两名人证,而后回到皇城司,处死叶青!”龙大渊一咬牙,看着轻松异常的刘蕴古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龙统领英明!只要我们拿下大瓦子的两名人证,而后把证据栽赃到叶青的头上,那么这个世间,就不会再有人知道,龙统领曾经跟我大金之间的关系了,而你也将飞黄腾达,说不准你坐上汤相的位置也是指日可期啊。”刘蕴古笑着抓住龙大渊的手臂,爽朗的说道。

龙大渊神sè有些僵硬,不过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他那皇城司统领的腰牌,而后颤巍巍的递给了刘蕴古。

有了这块腰牌,临安城里的皇城司禁卒,无论是明里暗里的,都会听从调遣,而后一同扑向大瓦子一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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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踏白

头顶仿佛刻意压低的乌云,厚厚的覆盖在整个临安城的上空,像是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

越来越大的雨势,密布的厚厚云层,促使着夜sè比平日里提前降临在了,略显寂静的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向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瓦子一带,也因为越来越大的雨势,使得纵横交错的六条街道显得安静无比。

夜sè的雨幕下,一群形形sèsè打扮的陌生人,腰里、背上、手里携带着长条的包袱,无声的进入大瓦子一带。

雨夜之下,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而后这些人就像是傀儡、僵尸一样,突然之间无声的散开在一家客栈的四周。

刚显拥挤,瞬间又变空旷的街道之上,两人两伞,缓缓漫步在雨中,像是欣赏风景一样,丝毫不在意雨势越来越大。

头顶的油纸伞只不过能够让两人的上半身不被雨水打湿,而两人的长袍下身,此刻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透。

但两人显然并不在意,依然不疾不徐的在雨中缓缓行走,伞下的林光巢,微微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便直视前方,喃喃道:“三百人,够吗?”

“兵在精而不在多。”叶青撑伞的手臂已经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手腕灌进了袖子里,给稍显暖和的上身,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历来皇城司统领,手里都有一支秘密部队,其番号由皇城司统领亲自取名,五百人也同样由皇城司统领自己定夺,必要之时,除了皇宫,无人可挡、无城不入。”林光巢紧了紧背上的陌刀,在伞下看了一眼叶青说道。

“我知道。”叶青脚下踩过一片水洼,雨水顺势再次打在两人的长袍下摆:“我相信背嵬军残余,更胜龙大渊手里的踏白 军。”

唐宋时期的侦察兵便被称作叫“踏白”,担任侦察的部队叫“踏白 军”。

古语“踏”,即检踏,是勘察、搜查的意思。

白,是薄的假借字,白与薄声音相近可通假。而薄的意思便是“草木丛生,交织,不可进入”。

因草木茂密,敌人容易埋伏,就逐步成为“敌人设伏”的代称。

所以“踏白”二字合起来,就是“查察敌人隐伏”之意。

所以皇城司有一支由统领亲率的五百人规模的踏白 军,是再正常不过的。

所以当今圣上在北伐之时,对于皇城司的踏白 军寄予厚望,最后又不得不对皇城司心生失望,便是因为皇城司的踏白 军,在北伐战争中,从来没有起到过哪怕一次有效的作用。

也从而使得皇城司在很快的时间内,沦为了与禁军同等的军队,成为了一个毫无战斗力的衙门。

“背嵬军都老了。”林光巢笑了笑,而后在客栈侧面的屋檐下站定,抬头看了看,却只能看见手中撑开的油纸伞,仿佛已经要被雨水浸透。

客栈的侧面,虽然雨雾弥漫,虽然街道之上已经亮起了灯笼,但夜sè依然是遮挡住了人们大部分的视线,但也只有在这里,能够最早看到,会不会有人进入大瓦子,来劫持身后客栈里面的大小乞丐。

“我在扬州见识过,他们的刀很锋利,一千人对两千人,死一百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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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仿佛刻意压低的乌云,厚厚的覆盖在整个临安城的上空,像是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

越来越大的雨势,密布的厚厚云层,促使着夜sè比平日里提前降临在了,略显寂静的临安城的大街小巷。

向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瓦子一带,也因为越来越大的雨势,使得纵横交错的六条街道显得安静无比。

夜sè的雨幕下,一群形形sèsè打扮的陌生人,腰里、背上、手里携带着长条的包袱,无声的进入大瓦子一带。

雨夜之下,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而后这些人就像是傀儡、僵尸一样,突然之间无声的散开在一家客栈的四周。

刚显拥挤,瞬间又变空旷的街道之上,两人两伞,缓缓漫步在雨中,像是欣赏风景一样,丝毫不在意雨势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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