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探花郎 - xp1024.com
《宋朝探花郎》


第一节 穿越者刘安

风流倜傥、刀砍斧削,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目若朗星、峨冠博带,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岂是一个帅字能够形容的?

站在铜镜前,刘安都被自己这副相貌给惊到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刘安表示,自己很帅。

不过,自己身在何处呢?

古代?

肯定是了,这绝然不是拍戏,拍戏能化妆却不能换脸,更不可能让自己再变矮几厘米,也罢,一米八勉强还行。

至于穿越,刘安表示无所谓,反正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无房无车无存款。

整理了一下头发,刘安推开了门,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如何。

这一开门,可吓了刘安一跳。

门外,一排身穿灰蓝色短打劲装、手持短棍的人背着门而站。在开门的瞬间,穿着乱七八糟各色短衫的提着礼盒就往前冲。

却听一听低喝:“保护姑爷!”

穿灰蓝色短打的举起短棍,整齐的喊了一声:“退!”

想靠近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却听一人举着锦盒上前,没等靠近就被一人将锦盒给抢了过来后扔到了远处,并且将人逼的不断的退后。

有人想靠近,穿灰蓝色短打劲装的人却寸步不让,两边敌视的目光在刘安面前都能闪出火花来。

什么情况?

小说中怎么说的,不明白情况的之下,这个时候要装晕。更何况刘安穿越之后并没有得到前身的记忆,这样的情况装晕,再装一个失忆才是完美的殿开。

刘安倒地了,是扶着门框缓缓滑到地上,然后慢慢的坐下。

一切如刘安想的那样,装晕之后很快就来了郎中,而后刘安睁大眼睛装傻,表示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屋内站的所有人,完全不认识。

“这是失魂症,多和这位郎君聊聊之前的事情,能否记得赶快来,一切皆看天意。”郎中留下这句非常牛逼的话之后,收了诊金就跑掉了。

依然是穿灰蓝色短打轻装的人将郎中送走。

一个胖子却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进了屋,这胖子穿着华丽的锦服,头戴银纱冠,明明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却留着胡子,那腰围绝然超过了裤长。

那胖子上前一把抱住刘安,那力气让刘安胸口疼,嘴臭的让刘安差一点窒息。

就在刘安发懵之时,只听胖子高喊:“儿那,莫吓爹爹。”

啊!

这次换成刘安尖叫了,难道是基因突变,这么肥的家伙竟然这副身体的爹???

“亲的吗?”

“自然是亲爹了,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快让爹爹看看。”

只见一个穿着灰蓝色长衫的人跟着进来,抬手一礼:“亲家公勿扰,姑爷身体并不恙,怕是昨日受了惊,一时间失了魂。”

昨日?

昨天发生了什么?

刘安很想知道,可这会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倒还是那位长衫的人给刘安介绍了这胖子。

胖子,刘浪。现年三十五岁,十六岁娶妻十七岁生子,现年刘安也是十七。

好不容易,刘浪才让刘安相信,自己就是亲爹。

“爹!”刘安试探着叫了一声。

胖子抱着刘安大哭。

那位长衫的在一旁说道:“想来多说说之前的事,姑爷这失魂症便可治愈。”

这次换成刘安怕了。

按这个基因来说,自己难道三十多岁之后也会是一个腰围超过裤长的油腻大叔,好可怕。

这时,门外有妇人的哭声传来,人没到声先到。

只见一个吨位……

不对,说吨有点过份。

目测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妇人推门入内,见到刘安便小跑着过来,每一步都让刘安感觉屋子颤了一颤,那妇人更是手帕不停擦汗,步摇乱晃,飞快的冲到床边,将刚刚坐起来的刘安再次扑倒:“儿那……。”

好难受,刘安感觉刚穿越就会被捂死。

没等刘安挣脱开来,却听这妇人高喊一声:“备宴,烤全羊,没什么病一只烤全羊治不好的,要选西夏羊……”

那妇人又冲出去了,刘安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个时辰后,看着桌上的整只烤羊,再看看一家子除了自己之外,全是圆滚滚的身形,再看自己消瘦修长的身形,刘安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家里首席肯定是家主刘浪,然后是大娘子刘杜氏,妾没资格上桌的。

还有刘安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刘安眼中,两个弟弟一个长的象水缸、一个长的象东瓜。还有一个小妹妹,完全就是一只西瓜,圆的。

刘安再一次怀疑,自己是这家捡来的孩子。

桌上,除了烤全羊之外,清一色的肉菜。

这么油腻的饭刘安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见到刘安不吃。

刘安的娘,刘杜氏拿着手帕擦眼泪:“大郎太辛苦了,每日苦苦读书,却吃不下几口。来人,给府里再请三个厨子。”

几个小家伙也在旁表示,哥哥太辛苦,都没吃什么。

刘杜氏拉着刘安的手:“儿啊,要多吃,多吃病才能好。”

刘安实在是没胃口。

用过饭,一家人换到偏厅,桌上摆满了各种点心,蜜饯……

到这个时候,刘安都没有搞清楚,眼下是什么年代。

这时,刘浪拿出一副画卷。

刘安只看是一副宫装女子的画像,心说自己这老爹收藏口味也真超前,这画充满了毕加索的风格。

只听刘浪说道:“这还有一日就要开榜了,大郎你会试第七,想来殿试也不会差了。”

刘安指了指画相:“爹爹,会试和画卷有什么关系。”

可刘浪接下来的话吓的刘安一头雾水:

“你娘亲很辛苦,每天都要去品茶,天天就是些不当饭的小点心,就算有只饼子,那也没几口,饭自然也没好好吃过,人都有些消瘦了。这最终嘛,咱们小门小户,有些事情由不得咱们挑三捡四的。”

三个小东西猛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手上正往嘴里塞点心吃。

这才刚放下碗筷,他们嘴依然还是不停。

刘安也懒得管他们三个小东西猛点头什么意思。

“爹爹,说重点。”刘安心说这绕的自己半句都没听懂。

第二节 难道不是亲生的

刘浪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一脸的郑重:“这画相是潘府六姑娘,只等明天殿试开榜,便立即完婚!”

“她!”刘安一指那画像,整个人感觉完全不好了。

刘安猛的瞪圆了,再看那副画。

哇嚓!

尖嘴猴腮、小眼薄唇、胸大如斗、腰如磨盘。

这,这,这,这姑娘若不是长的神奇无比,怕就是她把画师家祖坟地给挖了。

没等刘安回过神来。

刘浪却很淡然:“儿你是长子,这榜下捉婿早已成风俗,还好让咱家躲过了。”

“榜下捉婿?”刘安追问了一句。

“啊,好在有亲家公派人护着,要不我儿就要吃苦头了。爹爹忘记了,儿你失魂了,听爹爹讲。你十四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乡试之前亲家公就和咱家订过亲了,怕影响你备考,只等儿你今年参加会试之后就大婚。”

天才!

刘安第一反应是,自己穿越的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天才。

十四岁中秀才,真的很厉害,而且十六岁就中举,似乎自己还考了会试,不对,记得老爹说过,明天殿试开榜,那就说是,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宋文人的寒窗苦读过程,现在应该是一位准官员了。

爽!

太爽了,这穿越到大宋,绝对是不是一个爽字能够形容的。

这时,水缸……

不是水缸,是大弟刘乐猛灌了两口水把嘴里点心吞下去,抢着说道:“还是爹爹有眼光,潘府答应以后潘府家丁,还有潘家亲兵,还有府中婢侍的衣服,都由咱家布庄来定制呢,自从有了这事,咱们可以天天吃烤全羊,还能吃到西夏羊。”

刘浪一摸自己圆脸上那几根胡子,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东瓜……小弟刘逸也抢着说道:“就是,爹爹最英明了,那什么杨府,还说自家是什么公爷呢,结果小气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西瓜……小妹刘静一边猛点头一边给嘴里塞点心。

刘安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递了一块点心给刘乐:“二哥儿说说,还有谁家?”

“赵家才给一百只羊、王家还好意思说自家是伯爵才给……”

刘安全懂了。

自己这爹爹是坑儿子,谁家给好处多就和谁家订亲,因为潘家给了长期的生意,果断把自己卖给了潘家。

刘安又看了一眼那画相:“爹爹,能退婚不,殿试之后我就是进士了。”

“这个!”

刘浪一脸的苦涩:“怕不能吧,咱家小门小户的那敢说不,潘府老相公虽然过世,可那封的是王爵。再说了,只要娶了潘家六姑娘,北大营那边军衣的活,安哥儿你去和亲家公说说,怕就是咱家的活了。”

“潘家,老相公名讳爹爹可知?”

“潘老相公单名一个美字。还有,儿啊,可不敢动退婚这念头,咱家进了上千匹好衣料,潘府就算大度放过咱这小门小户,失了这活计怕是咱们布庄百口子人就没饭吃了。”

潘美

刘安听完,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要晕倒。

此时,刘安知道了,这里是大宋。

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爹爹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潘府,换取了一宗他们眼中所谓的大生意,至于自己是不是幸福,似乎与他们无关。

更无奈的是,自己的想法与意见此时完全无用。

看来,自己真的是捡来的。

悲从心起,苦深入灵魂。

刘安脑袋是一片混乱,心说,这王爵家的嫡女竟然提前就预定了自己、自己这无良的爹为了屁大一点的小生意竟然就把自己给卖了。

这个时候刘安还听刘浪对自己的夫人讲:“娶妻娶贤,更何况潘家六姑娘貌美如花,屁股大好生养、胸大孙子不会饿着。娘子去年这数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小妹嘴里塞满了吃的,嘟囔着说道:“大娘子就是辛苦了,咱家才不要和那些小气的人家结亲呢。”

刘安听完这话,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傻爹傻娘。

这是被潘府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真要待价而沽也要等自己会试之后,而不是乡试之前就谈价。

却见刘杜氏脸上微红,一拉刘浪的手:“不辛苦,都是官人掌家有道!”

刘安心说,我心里苦成这样,你们还在秀恩爱,有没有这么过份的人。

不过,刘安还抱有一丝希望,开口问道:“娘,可曾见过潘家六姑娘。”

刘杜氏听到刘安这么问,用力的摇了摇头:“咱小门小户那能进到大宅后院,只在月洞门那里偷偷的看过一眼,当时饿的娘两眼冒金星,双腿无力。看谁都跟鸡腿一样,六姑娘倒是那最大的一只鸡腿。”

最大的?鸡腿!

多么神奇的形容方式。

看刘安一脸的失望,刘杜氏赶紧再说道:“不过娘却是听说了,潘小姐身强体壮的,而且屁股大好生养。”

大弟接口说道:“我见过。”

“当真,如何?”刘安急急的就追问着。

大弟脸一红:“不过我也没看清。”

刘安急了:“你不是说你见过吗?”

大弟低着头:“那日在城中,与几个朋友打算去书社,结果遇上了,我们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冲撞,却无故被打的鼻青脸肿。”

无故?

这话连刘浪都不信,别说刘安了。

刘安问:“爹爹,这潘府是王爵?杨府是不是天波杨府,老令公单名一个业字?”

刘浪点点头。“是,潘相公能征惯战,为咱大宋立下大功劳的。杨老令公也是咱大宋的大英雄。”

那就没错了,北宋初期,潘府是武将世家,六姑娘又是最高大的那只鸡腿。

刘安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形象,身高七尺全身肌肉,脸什么样想像不来,可手撕流氓这种程度想来很寻常。

日后!

刘安一想到日后,有些脚下不稳,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刘安都不知道自己走回自己的屋,只感觉这穿越之后,人生已经昏暗无光,纵然是富贵之家又如何?纵然取了一个王爵的孙女又如何?

想自己这身板打不过她,到时候天天被家暴!

第三节 开榜

刘安对着铜镜又看了看自己,心中再叹一口气。

这张脸,害人。

想一个勋贵女需要榜下捉婿、榜下捉婿还挑寒门子弟、在寒门子弟里还要挑个卖儿子的,这代表着什么?

帅!有毛用。

功名才是根本。

刘安感觉到未来无限黑暗,人生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话说,此时潘府。

潘家六姑娘,潘家五子,也是当代家主潘惟熙的嫡长女,潘府六姑娘,同时也是整个潘府女儿中最年长的长女。

潘秭灵。

此时的潘秭灵正坐在花园插花,身旁坐在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霜儿。

“姑娘,铁头送来消息,说他二叔铁管事已经加派了人手将刘家团团围住,自会试放榜以来,上门的人每天都有好多。”

潘秭灵不为所动,继续修剪着手上的花枝。

霜儿又说道:“明月姐从胡妈妈那里得了消息,刘家的杜大娘子这些日子每天都被各府请去吃茶,跟着她是咱家的使唤丫头,听的仔细。杜大娘子虽然私下抱怨过咱家给的少了,但在外人面前,倒是口风很紧,只说已经换过婚书。”

潘秭灵将手中的花剪放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小门小见识,刘家为三套衣服就订了亲,却不知等会试之后。想这刘家安哥儿七岁的时候在街上偶遇吕相公,对对子的才华让吕相公都称赞过。当年府试之时,创下东京府历来秀才年龄最小。”

霜儿急急问道:“姑娘认为,姑爷殿试会第几?”

潘秭灵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在她的眼中,很是看不起未来公爹的见识与眼光。不过也释然,小门小户也就这层次了。

霜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情,潘秭灵却是充耳不闻,又拿起了花翦继续翦枝插花。

次日清晨。

潘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相比起一个商人之家小门小户,王爵之家的车队这才叫一个排场,前来开道锣鼓,后有护卫家丁,中有华丽马车,小厮护在两侧。

刘安走到门前,他并不认识潘府的人,只看到这些人穿着灰蓝色的外衫,倒是和那天在自己屋外对峙的人当中其中一方穿的一样。

见刘安准备出门,带队的铁头上前一步:“铁头护送姑爷前去看榜。”

“有劳。”

这些是护送,还是监视呢。

已经不重要了。

刘安刚刚走出府门,就见站在车队旁的潘府家丁整齐的一礼:“我等护送姑爷去看榜。”

刘安只是微微点头,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榜前,由潘府的家丁推开人群,护着脑袋之中一片混乱的刘安站在了一个好位置。

此时,发榜的地方已经是人山人海。

刘安四下看了看,举子们都站在前面,等着看榜,混在其中有一些家丁打扮的人,但不多,想来也是关心发榜结果的大家族派来的人。

右边一排店铺前站在许多人,看打扮非富即贵。

左边一排龙槐下有一排小花伞,不用猜刘安也知道是名门千金来看榜了,只是她们在看什么,怕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刘安的视线回到那即将帖榜的墙上,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想自己曾经,小学择校考试、小升初、中考、高考、研考……

此时的大宋,院试、乡试、会试之后是贡生、殿试之后才是进士。

看到榜上的文字刘安才知道,现在是现在是宋咸平五年,也就是公元一零零二年。

榜还没有开始帖,在榜前等候的人有安静的,也有低语的。

北边槐树那里,两道目光相遇,没有电闪雷鸣,只有相视一笑。这微笑之中却是包含深意。

穿绿纱的是潘秭灵,穿蓝裙的叫杨延瑛。

杨家也向刘浪提过亲,在刘安会试考完的当天,可却是由潘府二管家迎入刘府,这才得知,在很久以前刘家就向潘府下过聘了。

杨延瑛虽然是庶出,可在杨家地位却与姐姐一样,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哥哥们的孩子都都有不少了。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打扮的极其骚气的年轻人靠近了这片花伞区,叫身边小厮送上一盒点心,然后才开口说道:“小生特意早起在香满斋给九姑娘买的点心。”

“滚!”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还不是杨延瑛开口,仅是她身旁的婢女冷冷的一个滚字。

杨延瑛更是连看都没看这油头粉面一眼。

这年轻人姓才叫俊,才俊,好名字。此时被骂,他倒不敢对杨府有半点怒气,却见杨延瑛的视线全在观榜的人群之中,那人是……

刘安!

东京汴梁第一美少年、大宋历年最年轻的举人、大宋历年最年轻的贡生……

一大堆头衔让刘安站在人群之中都自带光环。

才俊猛然间想到,杨府在刘安会试之后都没等放榜,就去刘府提过亲。却谁能想到,潘府早在刘安没中举人之前就已经下手了。

才俊一脸的怒色。

刘安。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商人之子,你拿什么和本公子相比?东京城中多少名门贵女为你倾心,连我才俊心中的女神杨家九姑娘都在看你,你该死。

才俊盯着刘安的背影,眼神之中是无尽的羡慕嫉妒恨,当然恨最多。

刘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一道足以杀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在榜上,此时已经开始帖榜了。

第一张纸帖出来了,没有自己的名字。

刘安开始紧张了起来,这副身体苦读十年才在会试之中通过,殿试的结果会如何?此时,刘安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此时,旁边有一人却低声说道:榜单是倒置的,倒置的。

刘安侧头望去,却见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紧紧的榜单,双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崩的很僵硬,眼睛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榜单是倒置的!

刘安懂了,也就是先出来的是排名靠后的。

那么,越晚出来便名次越高。

铁头在一旁低声的碎碎念着:无名,无名,无名!

第二张纸帖出来了,没有刘安的名字。

铁头下意识就说了一句:“很好,果然没有,真是好。”

第四节 史上最帅探花郎

站在铁头身旁的一名举子愣了一下,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那个贡生会在看殿试开榜的时候,因为没有自己的名字而叫好的呢。

接下来第三张,依然没有。此时,礼部吏员手中还捧着三张没帖。

“果真没有姑爷。”铁头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越往后,机会越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信一甲的。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冲着刘安喊了一句:“这位兄台,你家中仆从可是因为你榜上无名而叫好。”

刘安被这一句问笑了,声音变的大了些:“胡扯,天下间有谁会为自己榜上无名而叫好呢?”

自己可不懂四书五经,也不懂写文章,若榜上无名那么此生断不会再有机会成为进士。

潘府的铁头却立即高喊一句:“我家姑爷只会在最后一张。”

原本还想骂铁头的刘安这会没话说了,心说这铁头对自己还真有信心,刘安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榜墙上。

若真要等最后一张,就代表着进士及第,就是一甲。

一甲的榜单只有三个人。

二甲被称为传胪,此时二甲榜单已经放完,只差最后一张榜单。

此时,槐树下。

潘秭灵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她紧张到连额头都在冒汗,榜单已经过半,要么大中,要么不中。

潘秭灵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脸上表现出平静来。

此时,这槐树下的贵女千金们,已经都不知道,她们在无意中已经向前移动了至少两步,虽与已无关,可依然关切。

第四张纸帖出来了,有人在前唱名。

潘秭灵此时的感觉几乎无法呼吸,这一张依然没有刘安之名。

却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高喊:“那刘安算什么才子,想上榜,怕要三年后再考。”

没有一位贵女去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值当一看。

这样的反应让才俊更怒了。

第五张纸帖出来了。

依然没有。

潘秭安原本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这次开榜,难道仅仅因为刘安是自己的夫君吗?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看榜的时候会这样的害怕。

潘秭灵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霜儿紧紧咬着手帕,已经满脸是泪。

再看一眼杨延瑛之后,潘秭灵内心有一种无名火起,因为她注意到杨延瑛在看刘安。

“他中不了,哈哈哈。”才俊声嘶力竭的怪叫着。

好可怕,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潘秭灵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在她眼中,只有那榜墙,还有负手而立的刘安。

“最后一张!”刘安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和刚才那位一样,身体也是崩的僵直,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发榜的墙面上。

最后一张,一定要有。若榜上无名,怕此生永远不会再榜上有名。眼看着就只有一张纸了。

刘安内心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怕了,怕榜上无名。

想到父亲刘浪把婚约都已经签了,彩礼、婚书、三书什么都早搞好了,或是殿试落榜,潘家发现自己并不会四书五经,这若伤了一位王爵家的脸面。估计潘家能把刘家给平了,最轻也能让刘家失去现在的一切。

而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就只能到乡下种田。

既然穿越到了大宋,难道要作一个造米田共的机器吗?

刘安拍了一下铁头的肩膀,很是紧张的问了一句:“铁管事,若最后一张纸上无名,会如何?”

铁头裂嘴一笑:“姑爷必中一甲。”

刘安都不知道铁头那里来的自信。

铁头确实有自信,他们这些人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不代表就笨了。

铁头说道:“姑爷,原本铁头我还紧张,可到了这时候,姑爷必中一榜。这一科会试一共取了四十六人,眼下殿试出榜已经有三十五人,姑爷会试第七,会试排名前十的,只有会元与姑爷的名字还没出现,会试前三十都已经露名了。”

说完这些,铁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主君又说了,不中又如何,姑爷三年后才及冠。”

恩!

刘安点了点头。眼睛盯在那正在给最后一张榜涂浆糊的官员手上。

那张纸,代表着自己的命运。

至于状元?

笑话,刘安不敢奢望还能中一个状元,这事不可能,就是榜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希望能中个探花吧。

时间此时似乎过的非常的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官员手中。

刘安也一样。

就在此时,却听一个站在前面潘府家丁突然跳了起来:“中了,中了,姑爷是探花郎!”

那榜纸还没有帖上去,还在官员手上拿着正涂浆糊呢,却被眼尖的潘府家丁看到了,立即高喊了出来。

带队的潘府管事已经带人拥着刘安上前。

榜单帖上了。

第一名,王曾。第二名……,第三名:刘安。

中了!

刘安抿着嘴,突然握紧拳头高举右手,探花,探花郎。

东京汴梁……整个大宋……不。

天下间最帅的探花郎!

槐树下,才俊傻眼了,他问苍天,凭什么刘安这小白脸就能中,而且还是探花郎,凭什么。

才俊猛的回头,看到了面带笑容,眼内波光的杨延瑛,心中如同中了一百箭。

苦。

潘秭灵却是笑了,这里的贵女千金们,最有资格笑的,就是她。

榜前。

刘安内心想到了当年高考前的拼命,想起了拿录取通知的那天,也想到了孤儿院老院长送自己上火车,千里之外去读书的离别之苦。

前世,因为高考刘安鲤鱼跃龙门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这一世,原本的‘刘安’也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跃,从此人生会变的精彩。

人生……

可还没等刘安有空感怀。

突然,极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人扑了上来,似乎就准备抢人。

铁头高喊一句:“护住姑爷!”

站在槐树下的潘秭灵也低喝一声:“潘宝何在?去!”

“六姑娘,我这就去。”原本负责护着潘秭灵的护园队正潘宝立即分出一半的人往铁头那里冲去,万一这里伤到姑爷,他们回去都没办法交待。

第五节 榜下捉婿

刘安被眼下的一幕吓到了,听说过榜下捉婿,却也没想到这么的疯狂。

这些人就象是狼看到进士们这群羊。

潘府家丁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刘安护在圈中,旁边全是榜下捉婿的人,他们疯狂的如同刘安后世在超市免费送鸡蛋活动的时候,自己打开门看到的无数大爷大妈们,那种抢不到也要撕掉你的气势吓的刘安一哆嗦。

除了刘安,还有一个人也吓的脸色发白,正是刚才站的离刘安很近的那位二十五岁的书生。

此人长的很黑,黑到象是古铜色的皮肤,把他的英气也全部挡住了,在一瞬间,刘安有一种遇到包公的感觉。

若不是知道此时的包公才三岁,刘安正以为这位哥就是包公了。

刘安顺手一扯,将这人拉到圈中让潘府的家丁也给护着。

“谢,谢过同年。”

“兄台第几?”

“我,我叫王曾。”

“我叫刘安。”

两人相互一礼,脸上都流露着钦佩之色。

在刘安眼中,连中三元的大牛,这位状元实质名归。在王曾眼中,十七岁中了探花,又是东京府中知名的貌美少年郎,厉害。

此时,榜单前如战场。

一位年轻的进士被数人撕扯之下,衣服破碎,头发也乱了。

这一幕,看的刘安与王曾都感觉后背发凉。

刘安有一种感觉,若不是自己老爹事先与潘府已经订亲,怕刚穿越到大宋的自己有可能牺牲在榜单前。

十数名潘府家丁有一半人付出挂彩的代价这才把刘安与王曾护着杀出了人群。

这时有人来报:“报,刘府门外街道都堵了,全是上门的人。”

铁头冷声喝道:“去叫人,加三十人护住亲家公府上,铁三开道,护送姑爷去新府暂避。”

看着刘安被潘府家丁护着离开,杨延瑛来到潘秭灵面前,微微一笑:“恭喜。”

“谢过。”潘秭灵轻声回礼,不失大家名门之风。

槐树下众名门贵女千金散去,只留下才俊一人孤单的还站在空地上,他呆呆的望着榜单,心中大叫天道不公。

特别是素有怨仇的潘杨两家,杨家九姑娘竟然去向潘家六姑娘道贺。

才俊心说,这不是杨府向潘府道贺,只是杨家九姑娘在向刘安这小白脸道贺。

可恶!!!

再说刘安,已经被护着了新府。

新府,是潘家专门为刘安准备的,等大婚之日这就是新宅。比起刘安原先的家还大三倍之多,在房价恐怖的东京汴梁城之中这么大一个宅子,至少值十万贯,北有一片树林,南边邻汴河,绝对的豪宅。

后世记载,宋朝的官员工资是历朝最高。可就这样,大名人欧阳修过了十几年租房的日子。苏东坡更是在告老还乡之后,才盖起了三间屋。

宰相级别的杨砺病故,宋真宗亲至,却谁想宰相是租房的,而且租不起大宅,小巷的宽度都不够让皇帝的马车通过。

一套豪宅。

站在豪宅雕梁画栋的正厅,刘安捂着心口,扪心自问。

这婚事自己能拒绝吗?

话说潘府。

当家的家主潘惟熙听到汇报,激动的站了起来。

“探花,好,好一个探花。鱼跃龙门,好。”

潘惟熙很早就发现给汴梁城各豪门供给布匹、香料、珠宝的商人刘浪家中有一子,才华横溢,所以数年前就派人观察。

就在乡试之前,他亲自定下了这门亲事。

此时,刘安中的探花,潘惟熙大笑。

大管事潘福上前:“主君识才,若等榜下捉婿,这安哥儿在汴梁可有赛潘安之称,怕是要费些力气了。只是眼下,有许多人还在动心思,请主君决断。”

“立即叫大娘子与刘家的杜大娘子定婚期,我看放在中秋挺好。”

“主君,老仆看还是月内吧。”

“月内?”潘惟熙先是一愣,可再一想也怕夜长梦多,马上点了点头:“这意见好,去办,不要怕花钱,办好了。”

“是。”

潘福退离。

再说刘安新府之中。

府中前院,刘安与王曾在月下饮酒。

“敬刘兄。”虽然刘安比王曾小,可兄台这种称呼本身就是客气话。

刘安举杯,同饮。

刘安为两人倒上酒:“王兄,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再饮一杯。”王曾笑着举杯。

这一杯喝完,王曾也感慨道:“上一科取了四百一十四人,这一科竟然只取三十八人,这能中已经是万幸,中了状元也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刘安笑了:“谦虚了不是,谦虚的过火了就是骄傲。”

“也罢,为状元与探花,再饮一杯。”王曾又把酒杯举了起来。“也谢过刘兄今日相助。”

刘安没举杯:“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姻缘?”

王曾摇了摇头:“若是被富商家捉了去,还可以说不。或是被大奸大恶的高官家捉去,也可厉声拒绝,以显一身正气。可若是德高望众之家呢,如何拒绝?”

“也对。”

王曾继续说道:“当年,我在家读书,倒有些才气。有人上门提亲,叔父作主,别说人长什么样,就是姓什么,我都是成亲之后才知道的。”

刘安猛点头,他现在也一样,马上就要大婚了,老婆什么样还完全不知道呢。

只能全凭猜测。

王曾再说:“后来,我十六那年,夫人想让我应考,我没考。二十二那年也没考,因为我感觉自己学问还够。她就要与我和离,认为我是假学问。”

“再后来,二十三岁那样,加开恩科,我又没考,这次断然与我和离。我只好签了和离书,两年前,我没敢考,心里没把握。一直到今年,我才参加了乡试、会试一路到殿试。话说这个娶妻,就是运气。”

刘安不理解了:“你叔父没替你把关?”

王曾笑问:“媒人能把东施放到西边,你说谁能把这一关?”

“我头疼!”刘安是真头痛,一只手按着头。

王曾一拍刘安的肩膀:“大户人家结亲,结的不是你二人,是两户人。你家门户小,但也不是寒门,所以也算是结的两户人。别想那么多,只看这两户能否相处得来,这日子就能过。这事,你信为兄。”

第六节 代一千年的沟

王曾是过来人。

他父母早亡,由叔父养大,娶妻成家这事他叔父可以帮他,但他毕竟有自家的门户,结果自家就他一人,他在女方家里确实说不上话,两户也有些不对等。

王曾又说道:“话说回来,若当时不和离,能撑到现在,便不同。”

为什么不同,不需要王曾解释,刘安懂。

身为状元,这身份就不同了,一甲等同六品官,那怕职不到,也能拿相当于六品的俸禄。

宋朝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嫁女儿的都没几个愿意高嫁,怕嫁到比自己家门户大的,自家的女儿会被夫家看不起。

王曾对门户了解的很深。所以他这话就是对刘安说的,刘安家虽然只是商人门户,可刘安是探花,这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刘安与潘府还是有对等说话的资格的。

刘安这就不懂了,当下问道:“难道,相貌、品性、爱好这些都没关系?”

“有何关系?”王曾一句反问,反倒让刘安无语。

代沟。

这一千年级别的代沟,这事没办法再沟通了。

“喝酒,今天要半醉,否则睡不着。中了探花心里实是在高兴。”刘安果断的停止了娶妻这种话题。

王曾笑了笑:“好,半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可不敢误了进宫谢恩。”

“喝!”

王曾没立即喝,挡了一下刘安的酒杯:“刘兄,你的家丁告诉我,我住的客栈外已经被人围满,能否派你的家丁去取了我的行李,我在刘兄这里躲几日。”

刘安问:“你行李之中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没有,几件衣服,几本书。”

“先扔客栈,要衣服我派人给你准备,万一那些人发现你在这里追过来,不是很麻烦。”

王曾猛点头:“还是刘兄想的周详,那我就在这里打扰几日。”

刘安很大方:“随便住,住到自己发财买大宅为止。”

次日,新科进士一甲三人入宫谢恩、汴梁城中游街。

整个汴梁人山人海,道路都被来看状元的人给堵了,要说明星什么,在大宋绝对被状元这种光环所碾压。

三匹高头大马,披红挂彩。

中间是状元,榜眼与探花分左右。

这等风光让刘安激动的几乎想喊出来,在那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此清晰了连眼眶的热度都能回忆起来,记得当年高考出榜的时候,自己也是被很多人围着,那个时候,激动的想哭。

此时,刘安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还想仰天大叫几声。

刘安忍住了,他是探花,而今日的主角却是状元公。

游街之后,皇帝还特别派人赐下钱币,让一甲三人宴客庆祝。

钱,只有几贯钱,刘安心说皇帝你也太小气。

不过,刘安还是很开心的,自己这就成为大宋的官员,而且还是文官。

在大宋,文官可是人上人。

当然,还不可能马上就让进士们当官,先要培训,以及熟悉公文。

游街之后的第二天,这一科进士们就被送到了门下省,他们的任务是整理旧公文,也算是一个熟悉当官的过程。

头一天,吏部侍郎只是让大伙先看看旧公文,只当是熟悉一下,并没有指派什么任务,还派人送来一些茶叶、点心等。众人纷纷道谢,却还有些拘谨。

吏部侍郎刚刚离开,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进士们一直就活络了起来。

本科进士二甲第五名,范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状元公,准备在那里庆祝。”

王曾笑了笑,这事他还没想好,皇帝虽然赐了钱,可数量却没多少。若说象上一科那样,一次就中了四百多个,这还好说,找个能说的来的饮几杯也就是了。

这一科三十八人,要庆祝倒应该都请上。

范威又问榜眼。

榜眼陈知微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了,会试考了三十三名,谁想殿试一举中了榜眼,对于他来说,这如同捡到了宝一样开心。

陈知微说道:“往前数十科,一甲都是领将作少监,而后多为通判之职。我这把年纪,估计入职之后,只能编书或是修史,也就这么终老了。”

听这话的意思,陈知微似乎不想和这些年轻一起玩闹,或是说,陈知微主动退出了这一科进士的这个圈子。

同年之间的帮衬,可是很重要的人际关系。

范威只是一个二甲,他根本就没有成为这群人班长的资格,他主动站出来,也就是想混个脸熟,而后提升一点自己在这一科众人心中的地位。

听榜眼不想参与了,范威面对刘安反而有些紧张。

一来刘安年龄才十七,二来刘安的底子可以说是这一科所有人当中最厚的,因为刘安即将要娶潘府的嫡长女,潘府再说当下没有人当三品以上的大官。

可底子厚。

范威笑着来到刘安面前:“探花郎!”

刘安笑了笑:“这事,原本想给大伙一个惊喜,你到是心急的很。我与状元公昨天在我府中商量过,打算两人一起来办这场宴会,庆福楼。”

哇!

众进士惊呼。

汴梁城第一酒楼,那里贵的离谱。

“好了,先办正事,等旬日。这事,就要劳烦范兄从中联络,辛苦范兄了。”

“好,好。这点小事,必为状元公与探花郎办好。”

陈知微有点后悔了,他想省钱给自家妻儿买些好衣服,庆福楼他是不敢去的,消费不起。这会刘安一说庆福楼,他很想去。

刘安十七岁,而脑袋却不是。

刘安对陈知微说道:“陈兄,若是那日有空,也来小饮一杯,毕竟咱们同年,这份情谊耽误陈兄少许时间,请陈兄一定要来。”

“恭敬不如从命。”陈知微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中进士,仕途已经无望,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坐个官,可心说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位探花郎。

众人在欢喜之后,又各自抱着公文去学习。

王曾这才低声对刘安说道:“我,怕是……”王曾有点不好意思,他没钱。

虽然皇帝赏赐了一点,庆福楼是什么地方,王曾请不起。

第七节 关于钱

王曾没钱。

就算他立即当官领了俸禄,他一个月眼下看来,最多也就是七十贯,全部拿出来勉强够请客吃饭的。他还要过日子呢。

刘安声音很低:“安心,我包了。”

钱,刘安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潘府,只说自家也不差这点。

就算不靠家里,刘安想发财,分分钟的事。

有官身在,随便来一点惊世骇俗的物件造出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比如镜子,有那么一块给自己的夫人,夫人拿着贵妇、贵女圈里走一遭,银子就会长腿自己跑来。

傍晚,刘安回府。

王曾依旧还借住在刘安这里,作为同年,作为友人,王曾倒是不客气。

这里比起客栈来。

不比豪华,只说清静这一点,就是王曾喜欢的。

住在客栈很麻烦,刘安家里遇到的麻烦,王曾也躲不掉,谁让他是状元呢。

刘安刚到家,却看到家里坐满了,那个巨大的客厅竟然是满的。

整个客厅只有一个人刘安认识,就是潘府的大管事潘福。

见到刘安到,潘福赶紧起身:“姑爷好。”

“福叔这年龄,什么礼不礼的,心意到就行了。”刘安笑着扶了一把。

潘福赶紧再谢,然后才说道:“今个,我就是来领个路,这几位是自家哥儿,替亲家大娘子过来送个信。”

信!

送个信,要来十四个人?

潘福一一介绍之后,刘安确实没有全部记下,此时刘安才知道,潘府第三代的男丁,嫡出与庶出加起来现有十八人。

潘家第二代,也就是自己岳父这一辈中,还有两个妾怀着呢。

潘家老大潘衮上前:“妹夫,我们确实是送信来的,顺便讨杯水酒喝,这信,你还是大婚之后再看好些。”

刘安接过信,没半点犹豫就私开了。

两世为人,刘安什么没见过。

刘安的动作让自己这些大舅哥,小舅子都傻眼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信的威力有多可怕,应该说是恐怖。

极度的恐怖。

潘衮这时伸手一拦,然后四五只手都伸了过来,按在刘安手上。

潘衮说道:“妹夫,可不敢轻视,这信真的不能急着看,或不看你还有半个月的好日子,看了,你这半个月怕是吃不下,睡不着。”

刘安慢慢的抽回了信:“几位哥哥安心,天塌不下来。”

“我们是真关心你。”

“知道,来人,摆酒,准备烤全羊。来二十坛好酒。”刘安吩咐之后,从信封之中将信拿了出来。

刘安看完信笑了。

“我当什么事,这点小事值当哥哥们如此紧张。”

刘安大笑。

信的内容是:自己的娘到潘府去商量婚事的一些细节,然后听说了潘府一些治家的方法,就答应了依这套办法用继续给儿子和儿媳用上。

潘府的治家之法就是,家里产业都归女人管,按男人每月的用度支钱。

全府有本大账,成年的妻管小家的小账,没成年的娘亲管。

然后再说刘安的事。

潘府陪嫁的田庄、店铺、作坊。然后刘安的俸禄、刘安家给准备的一处田庄、两间布铺、一间绸缎庄,大婚之后也交由刘安的正妻潘秭灵管理。

潘秭灵自小就学习管理家业,现已经帮其母承安郡主计算账目,管理田庄、店铺有三年之久,可以说是有经验,也能管得好。

然后,刘安的娘写信就是为这事。

还补充了一句,刘府不会在大婚之后,再私下给刘安那怕一文钱。

“妹夫!”潘衮一脸的悲愤:“你可知道,我每个月所领的钱,每一文都有指定的用处,与军中友人吃酒,每月只有九百五十文、自己吃酒只有二百文……”

潘衮足足说了十分钟。

刘安内心一个巨大的服字,这么一条条、一项项,潘衮这种粗人竟然能记得如此详细。

刘安听完之后,内心也计算完毕。

“大舅哥,汴梁城寻常一户小民,每月五贯钱就够活了,你每个月累计有十三贯又二百三十五文钱,作人要知足。”

潘衮愣住了。

一屋子潘家的儿子们,惊呆了。

这妹夫(姐夫)是不是傻,他一定是还不知道这事有多恐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潘府仆从衣服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了:“衮哥儿,大事不好。”

“慌什么,没见我和姑爷在讲话吗?”潘衮凶巴巴的骂了一句。

那小厮说道:“二姑娘的扑满碎了!”

潘衮听完之后,突然晃着往后退了几步,摇了几下,卟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双眼无神。

刘安赶紧去扶,却听到三舅哥潘兖问道:“大嫂可好?”

那小厮摇了摇头:“不好,二姑娘到了主房大娘子屋中哭的死去活来。”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刘安这才问:“到底怎么了?”

潘兖说道:“大哥偷偷把那只扑满里面的钱,换成了石头。这还是去年刚过完年的时候换的,这么久也一直没补上,这次麻烦大了。”

潘衮这时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刘安的腿:“妹夫,借个屋让我住几天,这家不敢回,不敢回。”

刘安听懂了,潘衮竟然偷了自己女儿存钱罐里的钱,然后换成了石头。

存钱罐被打破,石头自然是被发现。

有意思。

这事有意思。

潘府这男主外、女主内也算是作到极致了,搞的潘家大公子竟然偷女儿的钱花,这太有意思了。

那么,潘秭灵想管住自己的钱袋子!

让她作梦去吧。

“妹夫!收留哥吧。”

没等刘安回答,潘福上前说道:“衮哥儿,早一点回去认错,估计只是一点皮肉之苦,若是逃上几天再回去,老奴感觉没三根墨条这事怕不能了结。”

“不,不,我不回去。”潘衮一脸的惊恐。

潘福摇了摇头:“来人,接众位哥儿回去。”

“福叔,不能让他们吃了再回?”刘安上前拦了一下。

潘福说道:“姑爷的心老奴懂,可留衮哥儿就是害他。”

潘兖也说道:“也对,不能留下。三根墨条,估计能让大哥抄书抄到明年。要赶紧回,若回的晚了,我们怕也会受连累。走,赶紧走。”

第八节 关于零花钱

潘家几兄弟七嘴八舌的一边说,一边就要跑。

就在刘安愣神的这当空,呼啦一下,前厅空了。

“来人!”

刘安一声轻呼,铁头立即就跑了进来:“姑爷,请吩咐。”

“替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到我家中,一封送给岳母。”

“是!”

刘安快速的写了信,然后铁头捧着就出去了。

刚才和刘安一起回来,见主厅人太多,就没进来的王曾这时走了进来,坐在刘安的身旁:“听墙根不好,可声音大,我走的很远还是听到了。”

“挺有意思,是不是?”

“不是,刘兄说的没错,十三贯的零花钱已经很多了。和离之前,我若有一百文的零花钱就很满足,可我只有七十文。男主外,女主内家才能兴旺。”

刘安转头看着王曾:“你家旺了吗?”

王曾脸一红:“惭愧。”

刘安又说道:“王兄,可知道我两封信写了什么?”

“猜不到。”

“我信中的意思其实是一件事,让我娘亲与岳母作主,写一份文书以作契约,我会签字用印,将我大婚之后,家里给的,还有我妻的嫁妆详细记录,留档。而且我还声明,不仅是俸禄,还包括作官所有的赏赐,以及朝廷给的一切补助,都一文不差的交给家里。”

听刘安说完,王曾大赞。

“好,刘兄果真是好夫君。”

刘安却是笑了:“王兄,王曾。别说我笑话你,你这脑袋怎么考上状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曾糊涂了。

刘安解释道:“将一切写明,那么一切就都限定在这其中,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我将我的零花钱,一文变成一万文的时候,是不是不需要上交呢?”

王曾更是迷茫了:“这!似乎……不可能吧。”

刘安问:“你说不可能,是指上交呢,还是一文钱无法变成一万文?”

“一文钱,如何变成一万文?”

“这有何难,你说,什么最值钱?”

“请刘兄解惑。”王曾起身一礼。

刘安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最值钱。”

“善!”王曾也认可这话。想他以前过的苦,中了状元之后一切就大不同,他和刘安都会领双份俸禄。

一份是将作少监的虚职俸禄,一份是他们即将入职的俸禄。

依当下大宋官员的俸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领到四十五贯加即将入职的那一份,不会低于八十贯。再加上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等。

可以说,一但作官,立即就成为了富人。

头上帽子越多,这俸禄就是叠加的数值。

刘安知道王曾没理解。

刘安说的书,是指知识。王曾听到的书,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书本。

再说潘府。

刘安的娘亲刘杜氏还没走呢,潘府正准备后院的接待小宴。所以两封信都送到了,两位母亲看过信,都是一脸的喜色。

铁头上前:“报大娘子知晓,姑爷吩咐订了庆福楼宴,他与状元公要宴请今科进士,非小的多嘴,小的只想让大娘子知晓,宴会订在旬子,在大婚的日子之前。”

承安郡主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这就知道替姑爷说话了,以后你就跟着姑爷吧。你说的没错,但你不懂,纵然大婚了,这宴会你以为六姑娘不知道轻重。”

“是,是,小的多嘴,小的有错。”铁头拍拍,给自己两记嘴巴子。

“滚吧。顺便把你的身契拿到姑爷那里。”承安郡主笑着一挥手,铁头赶紧施礼退下。

铁头离开之后,承安郡主拉着刘安娘亲刘杜氏的手:“铁头这孩子机灵,也忠心。我当初就是看中他可教,才选了给姑爷的。”

“我家安哥儿给郡主娘娘添麻烦了。”

“还叫郡主,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是,是,大娘子。”

两位母亲拉着手说话,倒是亲切的不得了,唯一让刘杜氏难受的是,在潘家不好意思放开吃,吃不饱很难受。

当晚,铁头回到府里之后,不仅带上了自己的身契交给刘安,还有一份潘秭灵亲笔写的清单。

好长,好长,好长。

详细的个位数。

一份零花钱的使用方向清单,这依然就是专款专用的节奏。

分为月度、季度、年度。

比如年度支出当中,还有三次请友人去青楼的资金。以及重大节日,与友人聚会谈诗等的专项资金。

刘安笑着把这个看完,伸手准备在蜡烛上直接给烧了的时候,又停下了。

折叠好,专门找了一个木盒给收了起来。

“铁头!”

“姑爷,在!”

刘安吩咐道:“院子里找一个角落,不要安排人住,也不许放任何的东西,那里所有的屋都空着,我有用。而且以后有大用,那里只能有可靠的接近,其余人不得随便接近。”

铁头回答:“姑爷,是靠河的,还是靠内的。”

“靠河的。”

“我去安排。”铁头转身离去。

次日,刘安和王曾一同出门,今天依然还是读公文。

这样的工作非常的枯燥,这一乎的新科进士们,都是草草的翻一翻。

就是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但在王曾眼中,刘安却不同。

王曾看的清楚,刘安读每一公文都是认真的读很久,别人就算真的读十份公文的时间,刘安一般才读两份,最多也就是三份。

王曾不知道的是,刘安其实看不懂。

不是不认识字,而是这咱没有标点,用词华丽而绕口的公文,真正想理解其中意思,对于刘安来说,很难。

刘安心里苦,心说自己以后,这公文怎么写。

自己会写字,是这身体留下的类似条件反射那种身体记忆,拿上笔,就算写的不精彩,但也勉强能写的还算不错。

但身体记忆当中,可没有文章。

一份公文,就是一份文章,这事怎么办呢?

王曾不知道这些,他眼中只当是刘安作事认真,其余人都是敷衍了事,特别是陈知微,似乎知道自己要去修史,所以对公文根本就不想看,也懒得看。

第九节 血写的公文

王曾看刘安认真读公文。

再看其他人的散漫,王曾心中犹豫,要不要劝一下他们呢。

这时。

刘安却将一份公文反复看了至少有十遍。然后又闻了闻,再反复去读。

王曾打算和刘安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劝一下其他的进士。

“刘兄,大伙似乎都不明白吏部让咱们读公文的深意,这不仅仅了解写作的要领,更是对当今天下的一个了解,更是对各州府实情的一种了解。”

王曾说完刘安没反应,刘安依旧还在看那份公文,但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刘安非常认真的读,终于搞清了这公文的内容,他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因为这份公文是灵州刺史裴济上的,用自己的血写的绝笔。

王曾看刘安没反应,走到刘安身旁再问:“刘兄,从刚才看到你神情不太对。”

刘安将那份公文递给了王曾:“闻一闻。”

“闻?”

公文需要用闻的吗?

刘安的语气带有一丝寒意:“血的味道,这样的公文,竟然是旧公文,而且根据上面的留下的记录,没有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百官。当时负责这公文人,以及压下这公文的人,都可恶。”

“刘兄慎言。”王曾赶紧劝。

刘安一把抽回了公文塞在怀中,两世为人,他要去问问,此时坐在高堂上的大人物是怎么样想的。

当朝三相。

寇准。

刘安心中这个时代顶尖的名臣,至少历史上将他大书特书。

吕蒙正。

一代名相,也是一甲入仕,自他开始宰相的儿子科举入仕从原本规定的五品,变成了九品京官入职。

李沆。

史称‘圣相’光明正大的一代柱石。咸平之治他为首功、清政廉吏是他一手推动。

刘安要去问一问,这三位当朝竚,是不是知道这事,这些个历史上的大名臣,到底怎么看。难道就任由灵州这么丢,一份刺史的血书,就这么扔在了旧公文堆里?

此时,李沆不在,他去查验户部上半年的账目。只有吕蒙正与寇准正在办公的地方和杨延昭讨论征兵,补充西北的方案,灵州丢了,却是不敢让党项人再深入。

所以,立即补充兵力,派得力的良将北上防御,才是要紧的事情。

听闻新科探花郎刘安求见,寇准没有半点反应,倒是吕蒙正笑了笑,示意小吏允许刘安入内。

刘安入内,抬头看着在座的三人。

这三人,刘安都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只知道文德殿这里的办公室就是宰相这级别办公的地方。

小吏为刘安介绍:“这位是寇相公、这位是吕相公、这位是杨将军。”

“见过寇相公,见过吕相公,见过杨将军。”刘安一一施礼,同时也打量着在座的三人。

寇准最年轻,此时才四十岁。

见到寇准的瞬间,刘安心说真是电视剧害的,自己一直以为寇准就是一个猥琐的寇老西,可一见之下,却完全不同。

寇准是国字脸,而且长的白,胡子不多却是打理的很整齐。

若是街上见到,这种脸再笑的憨厚一点,倒很亲切。此时,寇准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很严厉的感觉,是一个很厉害的白胖子。

再看吕蒙正,却是一个个头不高,有些干瘦的小老头,留着羊角胡。

倒是杨延昭让刘安意外。

若不是小吏介绍,刘安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文官,非常儒雅的,英气逼人,而且很帅气的一位老帅哥。

当然,说到帅,比自己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刘安自认,此时的自己已经帅到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一一施礼之后,刘安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份公文:“寇相公、吕相公。下官在旧公文之中看到一本公文,下官认为这一本很重要。”

寇准没接,更没有说话,他看到封皮就知道这是那一本。

倒是吕蒙正很平静的说道:“灵州已失,裴刺史为国尽忠。”

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那份公文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并且开口再问:

“下官斗胆请问,寇相公、吕相公可知,这公文上记录,以及下官查档发现,这份公文并未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大宋丢了可不止一州之地,官家却不知。”

寇准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安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并非刘安说的有错,而是有这样的见识。

刘安不知道的是,这份公文事实上是李沆压下的,是吕蒙正安排人取出来夹在了这一次给新科进士们读的公文之中。

李沆、吕蒙正、寇准,是当今三宰相。

在灵州问题上,寇准主战,满朝文官竟然无人支持他。李沆求稳,他没说不战,但在满朝文官都认为不救,而且皇帝犹豫不决的情况下,选择了不救。

吕蒙正想帮寇准,但他们二人在此事上力量不足,吕蒙正只能选择依朝议,不救。

刘安不知道的是,为此事寇准独自一人在皇帝书房门口站了一整天,也只换来了一个派兵支援,援兵出发的实在太晚,而且路上太拖拉,没等援兵赶到,灵州已经丢了。

大宋的宰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历史上的大宋只出现过一次独相。

至于这份公文,是李沆压下的。

李沆是一位好官,他主张清静无为治国,主强清明吏治,他压下这份公文很无奈,若真需要一个解释的话,他在保杨延昭。

理由很简单,田丰是怎么死,就这理由。

吕蒙正放出公文,就是想看看进士们的反应,寇准知道这一切细节,并未有任何的表态,只是安静的观察。

此时。

看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公文递给自己的姿势,寇准大概明白刘安的心思,刘安不服气,这是在质问自己。

寇准依旧没有理会,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倒是吕蒙正笑着说道:“灵州太远,守的话每年劳军伤财,不如……弃之。这也是朝议的结果,探花郎倒是有心了。”

杨延昭看了一眼寇准,他可是知道,当初为了派兵救灵州,寇准在朝堂之上已经和众文官吵的嗓子失声,更在皇帝书房门前站了一整天。而自己当时,说了狠话,指责官家若不派兵救灵州,灵州必失等等。

第十节 放肆

杨延昭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寇准却不理会刘安。

吕蒙正的为人他了解,吕蒙正希望朝堂之上一团和气,在灵州问题上,吕蒙正不软弱,却扭不过满朝文臣。

刘安手再往前伸了一点。

想要再说点什么,吕蒙正伸手一推公文:“去吧,想必还有许多旧公文要处理。”

刘安一咬牙,再施一礼后开口说道:“寇相公,吕相公。下官不解,朝堂之上百官为何眼中只有自己的田庄,没有大宋的门户。”

寇准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

刘安低头不语。

杨延昭却喜欢刘安这话,也喜欢刘安这性格,他正准备替刘安说几句的时候,吕蒙正见寇准发火,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刘安,探花郎,你回去好好的自己想一想,你刚才说了什么,若是朝堂上只凭口舌之快就能治天下,那天下会如何?”

刘安脑袋里翁了一下。

吕蒙正这几句说的温和,可话中却有话,这是在教自己如何为官。

刘安内心在想了,到底是谁不想救灵州,是软弱的那一派,还是当今皇帝呢。

刘安记得,史书上有过记载,灵州之战,因为皇帝软弱,耳根子也软,左右为难耽误了时间,然后去救援的部队,也拖拖拉拉的,等他们到了,灵州已经丢了。

想到这里,刘安心中有一种悲哀,大宋,不资格称为大宋,还是叫宋国合适一些。

寇准看到了刘安脸上那瞬间即逝的嘲笑之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吕蒙正再次摆了摆手:“退下吧,不及弱冠,罢了。”

刘安回答:“是,下官告退。”

刘安将那份灵州刺史最后的血书很郑重的塞在怀中,施礼后,退着到了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失望。

巨大的失望。

刘安心中有一种辞官的冲动,还不如在这弱宋当一个富家翁的好。

想大宋拥有整个地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生产总值,可年年被人打,年年要跪着求生。

怪谁?

老赵家无能,给老赵家当官,刘安心里不痛快。

寇准,史书上把你吹上天了,你也不过如此。吕蒙正,你这位名相德高望众,难道只会和稀泥,不能力挽狂澜吗?

回到读公文的屋,刘安脸上重新恢复了淡淡笑意。

这一丝笑意是勉强装出来的,来掩饰他内心的那份疼。

没等刘安进门,王曾就迎了上来:“你,你刚才去见寇相公、吕相公了?”

“恩!”刘安点了点头。

王曾有些焦急:“我多嘴说你一句,你还年轻,作事三思而行,不可鲁莽。陈知微他入职后修史,十年之后依然还是修史、编书的官。你不同,你别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快说说,寇相公可以训责于你。”

刘安很严肃:“我告诉你,你猜错了。寇相公和吕相公都称赞了我,对我大加勉励,还说让我入职五品官。”

王曾愣住了,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扑哧一下笑了:“真会胡说,还五品呢。要放在几十年前,你有一个身为相公的爹,这事还有可能。自吕相公长子中了进士,他自请宰相之子九品之后,所以有当相公的爹也没用。”

“真的,我不骗你。”刘安依然很严肃,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王曾摇了摇头:“胡扯,咱们一甲三人入职领将作少监,就是有一份从六品的俸禄。真正的实职,应该是正八品。”

刘安也忍不住笑了:“竟然没骗过你,你倒是懂的多。”

“你呀!”王曾在刘安肩膀上拍了拍:“我给你说,在朝堂之上,切莫冲动。话说若非太祖立下规矩,除谋逆与恶贪之外,士大夫免死,可你好不容易中了探花,也别刚当几天官就回家种田。”

“谢过。”刘安一抱拳,他知道王曾是好意。

这事,也就过去了,刘安当天没和任何人去提那份公文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回府,刘安才将那藏在怀中的血书公文取了出来,然后专门找了一个盒子装了起来。

这份公文,对刘安的冲击是巨大的。

刘安要留下这份公文。

王曾看到刘安竟然把一份公文带回家了,赶紧走到刘安身旁:“刘兄,你疯了吗?私拿公文可是要受罚的。”

“罚,能罚什么,一年还是两年的俸禄。”刘安的语气很平静。

王曾伸手就抢过公文:“不行,我要把这公文放回去。”

可公文抢到手之后,王曾不说话了,他记得白天的时间刘安问过他,有没有闻到血腥味。此时他看到这公文竟然是用血写的。

翻看细读之后,王曾轻轻的公文放在桌上。

刘安拿过公文收入木盒:“罚多少,我认了。裴刺史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尸体,若有一天,大宋能夺回灵州,我要用此公文祭祀裴刺史。”

王曾默默的点了点头。

王曾的血还未冷,他能体会到刘安此时的心情。

再说文德殿。

寇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新科进士读公文的地方,并且站在屋内很久。

他不用去翻看,也知道刘安没有把公文放回原处。

这里每一类公文放在那里,都是有规矩的,那份公文的颜色与其他的不同,因为裴济被困在灵州很多日子,没有粮食能运进城,自然也不会有每季送去的公文专用纸。

所以,那份公文是用很厚,很结实的纸写的。

寇准猜测,这不是当时找不到纸,而是裴济害怕这一路上,公文会被损坏,毕竟送信的士兵要杀出重围。

这时,一小吏入内,他要进来再收拾一次屋子。

见到寇准赶紧施礼。

寇准问道:“今日,可有何特别?”

看公文,是学习,也是吏部暗中的考核。那小吏捧上一本册子,这上面有些记录。自然有刘安读公文极认真,陈知微几乎没看公文这类情况。

小吏又说道:“还有一事并非记录,与寇相公有些关系。”

“说说。”

“报寇相公知,新科探花郎离开屋子,去找了相公你,回来之后在屋门外与状元公王曾有段对话。”小吏把那段对话完整的讲了,还讲了当时两人的表情。

第十一节 打一架

寇准听完后,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吏可以退下了。

“小的告退。”

小吏不是官,没资格自称下官,他只能自称小的。

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旬日的前一天,刘安回到府中之后,王曾拉着刘安就往书房走。

一进书房王曾就快快的将门给关上,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叠纸。

“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抄的,这里是关于灵州的历次上报公文。还有一份公文在记录上也没有呈给官家看。我抄了。”

王曾不敢偷拿公文,只是抄了回来。

他也不想当时就给刘安知道,害怕刘安又冲动。

刘安详细的读了每一份公文,心中默默的计算着的时间,刘安从公文上可以推断出,朝堂上为了灵州的救或是不救,抄了很久。

特别是王曾抄的最后一份没上呈的,是杨延昭的。

杨延昭怒斥皇帝,优柔寡断,灵州若失便是皇帝的责任等等。

看完这份抄录的公文,刘安对杨延昭倒是佩服,不过也是一个冲动的家伙,若是那份血书呈上去,杨延昭就是宋朝的田丰,一个武官竟然敢皇帝,这是活腻了。

刘安对王曾说道:“暂时别关注这个了,这事你说的对,我想的简单了。”

“恩。”王曾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刘安会冲动。

两天后,旬日,也就是宋朝官员的假日。

庆福楼内,王曾、刘安正在联名宴请新科进士们。

“来,满饮!”刘安高举酒杯:“今个请状元公为咱们来一首开场诗。”

刘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他内心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就要娶一个母暴龙,或是自己竟然中了探花,或是自己也不清的一种感觉。

或许,因为那份带血的公文?

他想高喊,他想大杯喝酒。

状元王曾举杯,他酝酿着,在此时此景,确实需要一首诗来应景,刘安是探花郎,文采未必弱于自己,考虑到自己那点钱,刘安却以他们二人的名义来宴请,却是刘安自己付账,更是把开酒诗的机会给了自己。

王曾内心感激,更打算作一首好诗,以应此景。

却在这时,只听旁边一包厢内,有人掀了桌子,杯盘在地上摔的粉碎。

众进士心说,怕是有人醉了。

可却有一个声音传来:“那小白脸刘安有什么好的,我才俊若非武勋入职,要去考也能考一个状元回来,你们别不服气,他刘安敢在我才俊面前比一比吗?他不敢,你们把他叫来,把他叫来,我要和他比一比。”

啪!

整扇花屏倒下了,是被刘安一脚踢倒了。

只见刘安右手背后,左手捧着一只酒杯,笑呵呵的看着这小包内,缓缓开口:“刘安在此。”

才俊愣了一下。

刘安向前,一只脚踩在才俊坐着的那圆凳子上,脸上是带着一种暴虐气息的笑意。

才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厉声说道:

“你,你,你凭什么得九姑娘倾慕。”

刘安伸出右手,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了上去,这一巴掌吓到了所有人。

刘安背后的进士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安抬手就打人。

对方更没想到,要知道他们可是武职。

蒙荫的武职。

武人被文人打了,这算是汴梁城中的奇闻。

“你!”才俊一指刘安,刘安握住才俊指自己的那根手指,才俊疼的跪在地上后,刘安说道:“慎言,本探花不认识什么九姑娘,你莫在这里误人清白。我刘安正妻为潘府六姑娘,你也别污我刘府与岳父潘家声名。”

“放,放手。”

刘安松开了手:“要比,冲我来。文斗还是武斗,划出道来,我刘安接着。”

“就凭你!”才俊捂着剧痛手指往后退,一边去摸桌上放的刀。

王曾上前,厉声喝道:“你敢对当科探花郎动武!”

刘安一摆手:“王兄,无妨,只是切磋一二。”

说罢,刘安伸手抓着身旁的一把椅子。

此时,刘安内心的计划是,拿起这把椅子重重的在地上摔碎,然后手握两只椅腿,正好是两只拐。

想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刘安就凭一把捡来的废弃警用拐打遍三条街,护着一院的孤儿没人敢来欺负。

双拐在手,这几个酒囊饭袋,不在话下。

谁想,没等刘安实施自己的计划,却见一群人冲了进来。

只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暴喝一声:“那一个敢动我妹夫。给本将军站出来受死。”

潘美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加起来十八个孙子呢,当下有成年后武职入军的就有七人,潘家七虎可不是白叫的,汴梁城中能和他们干架的没几个。

也就是曹家、杨府等极少数武勋府中有能在拳头上一比高下的人。

“我,我,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才俊吓的黄白一片,赶紧抬出自己的后台来准备对抗这几个混人。

王曾伸手一接刘安:“对方是娘娘的侄子,不宜武斗,明天我去弹劾他。”

刘安笑了。

那大汉也笑了。

这位是谁,潘府大房庶长子。

潘衮,长孙。

比后台,拿后台一位娘娘出来撑场面,行,你很狂!

但没用。

刘安与潘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娘娘很厉害,那是对普通人,不是对潘府,想来这位娘娘也没什么地位,竟然不知道故皇后是姓潘的,潘衮要叫一声姑姑。亲姑姑。

潘衮都懒得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动手,轻轻一挥手:“本将军原本打算在妹夫这里讨杯水酒,谁想被这肆坏了心情,打断他一条腿,从窗户扔到汴河之中。”

“慢。”刘安伸手一挡,然后冲着众进士问道:“那位有笔墨。”

这些进士随身带笔墨是常事,唯有刘安不带。

刘安提起笔对才俊说道:“至于你叫什么我没兴趣,刚才听你说比一比,你能考中状元。那就比一比。”

烟沿艳檐烟燕眼。

七个大字写在墙上之后,刘安将笔放在桌上:“来,对。”

第十二节 冲动

王曾离的最近,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七字同音!!!

好可怕的对子。

莫说是一个蠢货,就是他这位今科状元都虚,这对子有下联吗?

刘安伸手在才俊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说自己能考中状元。再给一个简单的。”

刘安又写了一首。

这并非古诗,而是现代人作的,变态到了极点的。

伊姨殪,遗亿镒。伊诣邑,意医姨疫,一医医伊姨。翌,亿镒遗,疑医,以议医。医以伊疑,缢,以移伊疑。伊倚椅以忆,忆以亿镒遗,以议伊医,亦缢。噫!亦异矣!

见到这文,一名进士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他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

此文,何其变态。

王曾却说了一句:“这一文,虽然看似难,但比起刚才的七言绝句来说,确实是简单的很多。”

王曾这位状元是真本事,他能看得出深浅来。

才俊傻傻的看着墙上的字,如同狗看星星。

刘安将笔还给了笔的主人,冲着潘衮点了点头。

潘衮冲着才俊冷冷一笑:“记住了,今天打你的是潘衮!”

只见四个如狼似虎的凶人上前,一棍子打断的才俊的腿,然后从窗户直接扔进了汴河内。

潘衮再看和才俊一同吃酒的两人,那两人倒也聪明,自己从窗户往河里跳了进去。

刘安这才对潘衮说道:“喝好,我会账。”

“好妹夫。”潘衮大笑着带着自己身边几人下楼去了。

看潘衮离去,刘安在胸口拍了拍:“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胸口有股子闷气,还是没放出来,若刚才让我打那货几十拳,或许这口气就能顺了。”

王曾根本就没听到刘安在说什么,一群进士们都盯着那七个字。

无解!

再说那才俊,汴河下游五里他才被人捞上岸,腿断了,哭喊声震天。

“我不服,我要他好看。抬我去杨府。”

和才俊一起的两人见这情况,飞快的闪人了,他们甚至不敢在和才俊来往。才俊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可这两人知道。

在非正式场合,能在当面称呼当今官家一声姑丈的,就是潘府的孙子辈们。

才俊你的姑姑只是一个美人,你可知道当今官家每年都会替亡妻回娘家省亲一次,拼后台,你不怕死,别人怕。

才俊确实疯了。

他感觉到自己人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自己爱慕的人心却在别人身上,当面较量,比文比武自己都不是对手。

才俊让身边的仆从抬着,把自己抬到了天波杨府门前。

“九姑娘,我才俊爱慕与你。今日在庆福楼吃酒,遇到那新科探花郎,他口出狂言,贬低杨府,我与他争论,却被他叫人打断我的腿,我腿断不要紧,只为杨府报不平,老令公……你在天有灵……”

杨家有人出来了。

这事杨家自然要问个清楚。

才俊身边的一个小厮伏地回答:“打人者自称潘衮,指使的探花郎。”

杨延贵,杨业第六子。

杨延昭是杨业长子,在族中大排为第六。

杨延贵听完才俊的话后,一边命人找郎中,一边骑马就往庆福楼而去。

再说才俊,他可不敢在这里治伤,一边命人抬自己回去,一边派人去宫里找自己的姑姑求救。

庆福楼。

这楼内又一面花屏被踢的粉碎,却见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提着一杆长枪杀了进来。

“刘安何在?”

正在与众进士行酒令的刘安放下酒杯:“我是刘安,来将通名。”

“杨延贵!”

“有事?”刘安的语气很平静,那怕他已经看到杨延贵一脸的怒气。

杨延贵长枪一挺指着刘安:“是你,辱我杨府?”

“杨延贵,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试试。”刚才去入厕的潘衮听到消息,立即提着一把手刀也冲了上来。

杨延贵看了一眼潘衮,又把视线放回到了刘安脸上。

王曾上前:“杨少将军,这样的传言不知从何听来,我等……”没等王曾说完,刘安一拉王曾退后,自己则上前一步,此时刘安的咽喉距离杨延贵的枪尖只有一寸。

却见刘安笑了:“杨府还用辱,你们一门皆废物,若不服气,文比、武比划出道来。”

“你……”杨延贵大怒,可潘衮已经扑了上来,两人打成一团。

这下,庆褔楼遭殃了。

王曾急了:“刘年兄,这明明就是一个陷井,必是那肆构陷。”

“无所谓,事不闹大一点,怎么会有人知道厉害。”

刘安很淡然,丝毫也不看楼上打的火热,缓缓往楼下走去,见到庆福楼掌柜之后很平静的说了一句:“需要多少钱,拿账单来找我。”

说罢,刘安径直离去。

站在汴河边上,刘安看着繁华的汴梁城,心说:穿越的真有趣,依后世小说中的故事,潘府就是北宋大奸臣,杨府才是英雄,是君子。

自己竟然成了大奸臣家的女婿。

反派。

好在这是真正的历史,不是小说。潘府也不是奸臣,杨府也不是北宋唯一能战的武将府。

可唯一不变的就是弱宋,弱的让人感觉悲哀。

刘安又在胸口拍了两下。

此时,刘安知道,自己心中的郁闷是什么。

穿越到这里,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作主。结婚的事情是两家大人定下了,先不说娶一个母暴龙,大宋的结婚根本不是当事人的事情,这是两府之间的事情。

婚后,大小事情长辈都可以插手,依然由不得自己作主。

潘衮喝个酒都没钱,这原因刘安听说了,潘府内当家就是承安郡主,也就是自己的岳母,家中钱财没成家的由母亲掌管,成家的由正妻掌管。

可以吃好、穿好,唯独不给酒钱。

几个粗枝大叶的大舅哥,也没什么藏私房钱的本事,他们值得同情。而自己更值得同情,自己那便宜父亲刘浪,竟然要在大婚之后,把自己的财权交给母暴龙。

这一切也就罢了,自己能忍,也不在乎。

可堂堂拥有地球生产总值总额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宋朝,竟然弱到要靠跪着才能生存。

郁闷!

郁闷的想死。

第十三节 殿前问话

刘安在汴河边感怀了一会,一直到王曾找到自己,这才一起回到了家。

“刘兄,你这次为何这么冲动?”

“王兄,你看着,一直看着,看结果再说我是不是冲动了。这次,看着。”

王曾有些不理解,可还是说道:“好,我看着。”

可汴梁城中却不平静了。

第一,庆福楼没让刘安赔钱,只留下刘安在墙上写的文字,并且放出话来,对出下联者,免单十次,同日全楼免一次。

第二件事,就是刘安亲口说出,杨府一门皆废物。

刘安说的前七个字,惊艳整个汴梁。

后七个字,吓的潘惟熙都虚了,这是要把潘杨两府从怨恨变成死仇的节奏。

可没等潘惟熙考虑好如何应对。

圣旨下。

明日早朝,潘杨两府当家人上朝,刘安上朝。

内宫皇后下旨,才美人从四等美人贬为八等侍御。

真相,聪明人那个不知道真相,才俊这蠢货真以为翻点小事非就能报复刘安吗?

宋朝皇帝虽然骨头是软的,耳朵没根,但还算有点小聪明,一听便能猜到事情的真相,更何况大宋朝堂之上,也是有聪明人的。

次日,朝堂之上。

刘安还没有正式成为官员,穿的是御赐探花郎的衣服。

此时,也是刘安第一次真正见到皇帝。

刘安低着头,却在暗中打量着当今皇帝。

皇帝脸圆圆的,特别白,特别亮,好象是擦了油一样,而且就算是板着脸,也有一种喜感,好象那种总是面带微笑的感觉。

耳朵大,这是福相。

脑门亮,这也是福相。

手厚,嘴唇厚,全是福相。

刘安心说,是当了皇帝一脸福相呢,还是因为一脸福相才当皇帝呢?

没人知道刘安的小心思,寇准站了出来:“代官家问话,新科探花郎为何羞辱杨府?”

刘安上前一步:“回官家的话,臣只是实话实话。被人随便几句假话就能激的杀到庆福楼打架,难道这不是废物吗?子不教父之过,父不在,长兄为父。就这样的人,若放在前线,敌军随便设个埋伏,再派人激上一句,后果不堪设想。”

刘安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

“我大宋的将士,我大宋的钱粮,不是给这样的人用来浪费的。若边疆失守,那么辽军必可长驱直入、若北边重镇失守,我大宋国都再无屏障,这后果,杨府当家家主,杨将军可能承受,他可有资格为汴梁东京城百万百姓承受。”

刘安长身一礼:“请官家明鉴!”

朝堂之上,三相与皇帝原本想的是,这明显就是一个误会,是才俊这个蠢货挑拨离间,可刘安这样的回答,让三相都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

皇帝更是惊呆了。

惊呆之后,皇帝又感觉刘安说的似乎没错。

刘安再一礼:“臣听闻,才美人被贬,这是官家家务事,外臣原本不宜多说,但外臣想说一句公道话,若非才俊试探,满朝文武如何知道,杨府一门皆废物呢?所以才美人还是有功劳的。”

皇帝不由的点了点头,可脑袋里却越发认为刘安讲的,似乎有道理。

这一次,连潘惟熙都傻眼了。

杨延昭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有一种想现在就砍死刘安的冲动。前几天见到刘安的时候,李延昭还感觉刘安这个人不错,可今天竟然如此可恶。

杨延昭大步上前,他要辩解几句。

刘安迎了上去,杨延昭怒视着刘安,伸手欲推开刘安往前走。

寇准冲着杨延昭微微摇了摇头,他比杨延昭看的清,这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这时,刘安却又说道:“杨将军,现在是寇相公代官家问下官的话,你急急冲出来是要打下官,还是要干别的。若要辩解几句,相信官家会在下官说完之后,给将军说话的时间,将军这么冲出来,足以证明将军心性冲动,不堪大任。”

“我杨家一门忠烈!”杨延昭站在刘安面前,看着刘安这张俊美,又一脸正气的脸,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杨家是忠烈,杨业战死之后,先皇亲笔写下祭文悼念。

并且悼文之中,有忠烈等字眼。

刘安却寸步不让:“忠烈的是杨老令公,不是杨将军你。虎父犬子之例,史册上多的很。再说忠烈,不代表就是名将,就不是废物。”

寇准心中思考了片刻,他感觉这次就是刘安故意的。

刘安布下了一个圈套,杨府的杨延贵从冲到庆福楼开始,杨府就在圈套之中了。

寇准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竟然在连连点头,似乎相信了刘安的话。可突然,皇帝又摇了摇头,似乎有疑惑。

当今皇帝赵恒,根本就是一个没主意,优柔寡断的人,他听着刘安的话似乎句句有理,可又不相信,杨府一门忠烈,怎么可能就是废物呢?

所以,皇帝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

吕蒙正一直在观察着,他看到了杨延昭的冲动,听到了刘安诛心之语,心说,要坏事。他不敢让刘安再说下去了,微叹了一口气上前

作为当朝宰相,吕蒙正还是有身份的,在向皇帝施了一礼之后转身看着刘安:“我问一句,探花郎以为这样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吕蒙正不想让刘安再说下去,也不想杨延昭出来辩解。

刘安再上前一步:“官家以仁厚治国,以孝治天下,提倡以和为贵,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臣要证明杨府就是不行,臣若说与杨府文比,那请杨府解了臣写在庆福楼的对子。当然,这有点欺负人,所以臣请与杨府武比。”

“来,如何比。”已经怒火中烧的杨延昭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句。

刘安却是淡然:“杨将军,你如此冲动,那有一点大将之风,可悲。”

杨延昭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内心,真的想把刘安打成猪头。

“杨将军。”皇帝虽然只是轻呼一声,什么也没说,可杨延昭听得出来,皇帝对他有意见了,此时,杨延昭更恨刘安了,这满嘴胡说的奸贼。

第十四节 以和为贵

其余的朝臣只当听不到,寇准、杨延昭关系是极好的,既然寇准已经站在堂中处理此事,那么这场闹剧与他们也无关,只当是看热闹了。

刘安这时才说道:

“官家,若臣胜,请杨将军在臣大婚之日,前来喝一杯喜酒。或臣败,臣负荆请罪。臣坚决维护官家所提倡的以和为贵。”

“好,好,以和为贵,朕心甚喜。”皇帝听了很高兴。

这事还是不要闹的好,潘杨两家能关系好点,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杨延昭问:“如何比。”

刘安施礼:“臣请官家随便指这殿上一位公公,臣以四百步为限,这位公公跑完四百步所需要的时间,杨府派人只要能两倍时间内跑完,便是杨府胜。但一个普通的公公从没有习武,也不会打仗,所以臣要在杨府这边的四百步,加上一些障碍。”

“臣以为,军中行军,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肯定不是在平地上跑那样普通,挖个坑,架个拒马什么的,臣以为合适。”

刘安说完冲着杨延昭一礼:“杨将军,下官说的可对。”

“对。”

杨延昭承认刘安的话有理,行军不是在平路上跑,是有各种障碍的。

刘安再问:“杨将军可愿意一比,下官给杨府任何人多次试跑的机会,若下官胜了,杨将军在下官大婚之日,上门喝一杯酒可好?”

“比!”杨延昭这会是堵一口气呢。

杨延昭内心的怒火此时消失了,他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古怪,刘安想干什么。

皇帝已经下旨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来人,取铜盆来。”

皇帝随便指了一个小太监,然后锅盆滴水,小太监可不敢放水,全力狂奔四百步,有专人数了水滴的数量。

那么,这就是标准。

只要杨府能跑进这标准两倍水滴数之内,便是胜,反之便是输。

突然,寇准转身:“官家,臣以为,才俊当发配雷州。”

这次换成刘安愣住了,这寇准比小说中还厉害,好可怕的家伙,竟然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准了。”皇帝心说才俊这种祸害,不杀他已经是给才美人,不对现在叫才侍御面子了。流放到雷州挺好。

寇准再看刘安,脸上是冰冷的。然后又看了杨延昭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杨延昭瞬间也明白了。

若不是寇准出手,自己回去就算不说,自家弟弟也会让才俊生不如死。

才俊,这货太可恶。

但伤了人,这事又怕会有大麻烦。

退朝之后,寇准、吕蒙正二人堵住了准备闪人的刘安。

在这两人面前,潘惟熙都要给三分面子,他只是陪在刘安身旁。

寇准很严肃的问道:“庆福楼内,你为何当日不解释?”

“寇相公,我为什么要解释,有人前来质问,我就要赶紧低声下气的回话,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吗?他杨延贵可有想过,用枪指着新科探花郎,是对是错?话说,他若一枪刺下去,寇相公以为,今日朝堂当会如何?”

面对寇准,刘安也寸步不让。

寇准看着刘安,没说话。

此时寇准内心有一种自己都在怀疑的想法。

刘安似乎是你想让潘杨两府化解那段恩怨。而刘安今日所作的事情,却是帮了杨府。杨延昭竟然敢斥责皇帝,皇帝若怪罪便是重罪。此时,皇帝若信了刘安,就会认为杨延昭身为武将,为人冲动,那事便可揭过不提,不会处罚杨延昭。

虽然这么想,但寇准还是没开口问。

吕蒙正笑呵呵的问:“探花郎,你可是想帮杨府?”

“两位相公,我有权拒绝回答。”刘安拱手一礼,就是不回答。

潘惟熙站在一旁,他认为自己很高看自己这个女婿了,可谁想,还是小看了。刘安竟然对寇相公说话都不退让半步,如此强硬。

刘安再一礼:“寇相公,吕相公,晚辈告退。”

寇准突然开口:“公文呢?”

刘安表情变的非常严肃,硬气的反应:“裴济的血,可否鲜红。灵州之失,寇相公你心疼吗?”

寇准只是看着刘安,沉默不语,刘安从寇准的脸上看不出寇准在想什么。

此时,寇准却在想前几天,刘安捧着那公文退离时漠然的眼神。

刘安施礼告退。

潘惟熙也施礼一同离开。

吕蒙正问寇准:“新科探花郎是何意?”

寇准回答:“他内心看不起我,因为灵州之失。”说罢,寇准一甩袍袖,背着双手离开。”

吕蒙正对寇准说道:“老夫的意见,入职司郎中。”

“秘书少监。”寇准摇了摇头。

吕蒙正快走几步追上寇准:“那就秘书少监。”

秘书少监是一个从五品官,却是五品官中最没有权力的,职责是管理典籍、图书。换到现代的说法就是,国家图书馆馆长。

这种职务,榜眼陈知微熬上几年,这便是他最终养老之地。

秘书少监在之前,最低年龄是五十一岁。

而吕蒙正原先推荐的司郎中,正六品,属于尚书省官职,分为左右司郎中,左司郎中管的史、户、礼三部,若去六部办事,相当于六部三把手的地位,但权力却不是,只是尚书省负责监管的职司。

右司郎中掌管兵部、工部、刑部。

一甲入职,从六品。

以王曾论,他入职就是领从六品的将作少监虚职,再担任一个八品通判,或外放两年再回来当京官。

以权职而论,六品的司郎中与五品的秘书少监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寇准却给了刘安一个闲职,而且还不是朝官。也就是不用上朝的官职。

再说刘安与潘惟熙一起出宫。

潘惟熙在刘安身旁开始了碎碎念状态:“你对两位宰相怎么可以这样?还有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为何不与为父商量?”

刘安说道:“岳父,杨业死了十八年了。”

一句话,让潘惟熙无话可说,十八年时间,潘杨两府不相往来,见面也仅限点点头。刘安又来了一句:“潘家,四位伯伯都是勋官,岳父也仅是一个刺史,还是有名无实的平州刺史。”

第十五节 狂妄

刘安转头看了潘惟熙一眼:“若岳父不喜欢小婿这番言论,小婿以后不会再说。”

潘惟熙听完刘安的话之后不怒反笑:“我知道你想说潘府也不成器,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刘安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是吗?”

潘惟熙大怒:“无知、狂妄!”

刘安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岳父。

潘惟熙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

刘安很恭敬的回答:“泰山在上,小婿不作什么。”

潘惟熙也望着远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年少气盛,受不了杨府给的屈辱,但是杨府……真的是满门忠烈。”

刘安这才说道:“岳父,我是潘府的女婿,身上早就打上了潘府的烙印,杨老令公之死,无论怎么说,罪在监军,但祖父也有失察之失。杨府,确实是满门忠烈。”

“恩。”潘惟熙这才点了点头。

看来,刘安还没有疯。

刘安内心想的却是,他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天波杨府到底有多强。而且也想借这个机会,看能不能让潘杨两府有那么一点破冰的机会。

这时,潘惟熙又来了一句:“贤婿也莫要小看潘家,潘家依旧还是公爵府。”

刘安心说:你这老头,你以为你的有名无实的刺史是那来的,是因为你娶的郡主,因为你是潘家家主,你潘家自此之后,历史上便无名了。

这话,不能讲。

刘安还没有傻到什么都敢乱说的地步。

刘安与潘惟熙各自回府。

汴梁城中内。

新科探花郎要挑战杨府,并且声称杨府一府的废物,御前比武,这事仅在半天时间就闹的汴梁城满城风雨。

才俊是没机会看到了。

腿断了,圣旨下流放雷州,你就是爬也要爬到雷州去。

汴梁城外,刘安家里的水缸与东瓜……

不对,是刘安的大弟刘乐与小弟刘逸,他们二人带着仆从站在官道上,就在等才俊。

刘安不屑于和才俊一般见识,可这两个小东西却不会。

打落水狗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

不仅他们来了,潘府几个十岁上下的哥儿都来了,就在汴梁城外的官道上,一边立着一面旗,大大的一个潘字。

旁边则是一个临时制作,不怎么精美的旗,大大的一个刘字。

才俊被装进囚车之中往雷州送,这还是他家里花了银子才有车坐,腿断了,这还要一路颠簸,怎么能是一个苦字形容的。

才俊有家人送行,他们也看到官道两边的潘府一众哥儿,还有二瓜四瓜两兄弟。

有气吗?

有。

可他们不敢吱声,才俊现是流放,再闹下去家族的支柱才侍御或是打了冷宫,或是直接杖毙的话,才家就完了。

才俊低着头,不敢抬头。

却见潘家老十五突然跳到官道上,学着才俊当时的样子尖叫:“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路旁的人全笑了。

才俊放声大哭,此时的他才知道怕了。

刘安在大殿之上硬怼杨府的事情汴梁城已经传开,而且新科探花郎要与杨府比武的事情,整个汴梁城谁不知道。

才俊哭的那个伤心,原本在汴梁当一个闲少多惬意,现在要流放三千里。

这时,潘府十六哥,年龄才七岁,上前拿了一碗酒泼在才俊脸上:“这碗酒给你送行,大娘子教导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你听好了,我是潘家十六哥儿,这次饶你一命,你敢再出现在汴梁城,打断你双腿双手。”

有年长的才家人想上前,几个健壮的潘府亲兵往前一横,都退了。

倒是杨府。

佘太君的藤条已经打断第二根了,杨延贵背上鲜血淋淋,却是躲也不敢躲。

佘太君拿起第三根藤条的时候,杨延昭上前:“母亲。”

佘太君将藤条交给了杨延昭后严厉的说道:“我看安哥儿说的没错,为大将者就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比武的事情你仔细应付,这潘家的新女婿倒不可轻视。”

“是!”

“你们出去吧,我陪你爹爹说说话。”

杨家众兄弟齐跪,然后再向杨业的灵牌跪,这才退离。

又是一个清晨,刘安不用去读公文了,他带着人在禁军校场大兴土木。同时安排铁头找人给自己打造一些物件。

一个四百步,也就是六百米的变态跑道正在数百工匠的努力下慢慢的成型。

前五十步平路,然后是一道矮强,紧接着泥坑,再然后是独木桥……

后世四百米障碍跑让刘安搬到了大宋,并且将原先的十四道障碍增加到了二十个,特别加上最变态的绳墙、宋军宽拒马、半米宽半米高树丛等。

几天的紧张施工之后,比武当天。

不仅皇帝亲至,就是佘太君都亲自到了。

计时用的铜盆已经摆好,只等皇帝上坐便开始。

看台上,佘太君仔细的看过这障碍跑之后,又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设施刘安,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止是佘太君,军方宿将都看得出这障碍跑的厉害。

军方当代四大族全到了。

这四大族分别是:

第一是曹家,也就是名将曹彬的家族。然后是杨家,杨业的的杨府。下来是潘家,名将潘美的子孙。最后是李家,李继隆的李家。

李家眼下人丁单薄,两个弟弟单独立府,李继隆的长子、次子皆已经战死。当朝太后,是李继隆的妹妹。

宋朝禁赌,不会有人下注。

潘惟熙到,先到佘太君处施礼。

武将四大族第一代当家人都已经亡故,第一代还有资格还称为将的,只有佘太君。

军中称呼佘太君为令婆,杨业用白令牌,她用红令牌,也是名将。

见潘惟熙过来施礼,佘太君说道:“你选了一个好女婿。”

潘惟熙心中一紧,正准备说两句缓和的话之时,却听佘太君又说道:“若等榜下,估计轮不到你家。”

“太君盛赞,惟熙代小婿谢过。”

“恩。”佘太君点了点头。

相比杨府,其余两府潘惟熙都好打交道,乐呵呵的有说有笑,关系都不错。潘府与李府、曹府关系非常亲密,不仅因为他们都是皇家的外戚,相互间也有结亲。

第十六节 披甲上阵

皇帝到。

宋朝并没有什么皇帝到了要全部都跪倒这种说法,甚至于李府的三子还与皇帝称兄道弟,他们确实是表兄弟关系。

“开始吧!”皇帝很平淡的说了一句。

这时,佘太君突然站了起来:“杨家儿男,披甲!”

一句披甲,刘安猛的回头看向了佘太君,佘太君也看着刘安。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刘安看到了佘太君那强大的自信。

而佘太君也看穿了刘安的心思。

刘安要的不是胜负,刘安要的是这个过程。

宋军甲,三十二公斤重。

没甲这障碍跑在后世的军中都被称为变态训练,杨家披甲,这还能跑吗?

后世,刘安记得四百米的高中体育生及格时间是五十三秒,而军队障碍跑的及格时间是一百五十秒,是三倍时间。

两倍时间,还披甲,可能吗?

第一个上场的是杨延贵,披甲之外,还挂上了弓、箭袋、佩刀。

第一次跑,没有事先熟悉过这障碍,全凭本能在跑。

很快,计数出来了,是那小太监跑四百步的二倍五分之四时间。

刘安不由的握紧拳头微微的一挥。

好厉害!

看台上,佘太君对身边的杨延瑛说道:“若有一天,此子能登高位,必是主战派。今日是必输之局,你替娘在傍晚的时候亲自去潘府,告诉承庆公主,娘愿赌服输,你长兄会去潘府讨一杯喜酒喝。再替为娘单独送一份礼物给潘家六姑娘。”

“娘,若不披甲,六哥有可能跑在两倍时间内?”

“你不懂,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官家。你长兄当面指责官家,若不决断灵州必失,眼下灵州丢了,杨府这次丢了面子,官家也不会再为难我们。”

佘太君人老了,眼有点花,可心里清明,她相信寇准也是这么想的。

杨府输了,最厉害的杨延昭只比二倍时间多了二十滴水。

刘安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上场的不止杨府的男丁,还有家将,以及亲兵,近百人跑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再跑第二次,他们没有一个高过三倍时间的。

刘安就不明白了,宋军这么强,怎么就要一直跪,一直跪,一直跪。

刘安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脑袋里越想越感觉憋屈。

杨延昭这时走到刘安面前,轻轻一抱拳。

刘安回礼:“杨将军,下官会备下好酒,等你。”

“好。”杨延昭转身离开。

皇帝很高兴,这比武看起来挺有趣,也挺热闹,跑一跑比打架好多了,作人就应该以和为贵。

回到后宫,皇帝准备进内书房的时候,寇准这时快走几步才上前:“官家,灵州,保不住了。”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卿有何良策?”

“先招募新军,补充西北,以防止党项人南下,臣请让杨延昭北上防御党项。”

皇帝摇了摇头:“招募新兵的事情先办,派谁去,再议。”

寇准想再劝,却被吕蒙正拦下。

吕蒙正知道,再劝也没用。

有吕蒙正挡,寇准明白他没办法再劝,只是打算另想办法,他是文官不害怕与皇帝吵架,但杨延昭不行,杨延昭是武将,现在皇帝没追究当时杨延昭失礼之事,寇准已经很满足了。

李沆这时也到了。

三人进了内书房后,吕蒙正送上公文:“官家,这是臣等议的关于北防增兵之事。”

皇帝翻看了一遍,签字、用印:“就这么办吧。”

吕蒙正又说道:“官家,臣与寇相公商议,探花郎刘安还年少,此时从政有点过早,正好秘书少监一职空缺,让他去管理典籍,也可以再读点书。”

“恩。”皇帝对这事没什么意见,这事太小。

李沆也没说什么,其实他挺好看好刘安的,只是了解不深。吕蒙正说的也在理,管理典籍,再去读点书,将来或许可以成大器。

吕蒙正的事情汇报完了,李沆上前:“官家,臣有一事想议一议,并于京城与各州府冗员一事。”

“三位坐。”皇帝知道这事要花点时间。

李沆一直致力到清简机构、廉政以及提高各衙门效率一事,皇帝认为这事挺重要。

再说刘安回到家中,坐在书房发呆。

到傍晚的时候,王曾从宫中回来,直奔书房:“刘兄,听说你胜了。”

刘安抬了一下头,没说话。

王曾不明白了:“刘兄,胜了为何还不高兴?”

“胜之不武。”

王曾立即一礼:“刘安真大丈夫也!”

刘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王兄,这几天没有新公文给大伙看。”

“没有,全是数月前的旧公文。”

“想看看新公文,有什么办法?”

王曾摇了摇头:“就算入职之后,也只能查询本衙门的公文,查不了太多的,除非是门下省作事。”

刘安一扶桌子站了起来:“王兄,我想办法把你搞到门下省作事,你可否帮我留意新公文。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门路。”

王曾吓了一跳:“这,这。”

刘安对王曾说道:“王兄,能不能?”

“这不好吧。依……”王曾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律条之中有那一条,限制同朝官员知道公文内容的,只是有些不明白,刘安自己为什么不去门下省。

有能力把人弄进门下省,那自己就能进去。

刘安没解释,刘安感觉自己只要有这个动作,寇准肯定会让自己无功而返,王曾却不同,身为状元,去作一个门下省的正八品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肯定没有问题。

王曾思量再三,点了点头:“好,依刘兄所言。”

仕途一项,王曾是状元,可他却不敢想自己能比刘安走的更远,他没有半点背景,不象刘安背靠潘府。

刘安笑了:“那就说定了,对了,王兄现在孤身一人,若有合适的,我给王兄说和。”

“这!有劳刘兄。”王曾没拒绝,他相信刘安能介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次日,刘安依旧没有去文德殿,带人在自家院内靠河的那个角院忙活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中午,刘安进宫了。

第十七节 这是有后门的探花

在宫门递了牌子,只说想求见官家。

大宋皇帝是那种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行。

但刘安不同,禁宫当职的全是权贵子弟,曹、潘、李三府占多数,刘安在宫门前对潘衮说道:“大舅哥,以后能不能放开喝酒,就看今天了。你们帮我见到官家,我让你们喝到天下第一的好酒。”

“别骗我。”潘衮眼睛都直了。

别说是潘衮,就是曹家兄弟、李家兄弟都眼前一亮,他们的情况比潘府好不到那里,依然是女人在管家里的账目,他们想财务自由,至少要再熬十年,等儿子成年了,才有可能。现在,他们不行。

潘衮进了宫内,在内书房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进了书房。

“是衮哥儿,你不在宫门当职跑来作什么?”

潘衮四下看看,此时无人,赶紧上前两步:“姑丈,安哥儿想进宫觐见。”

皇帝笑了,拿着手上的文书在潘衮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样的小事,值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是,他带了一个物件,说是献礼。”

“叫他觐见吧。”

刘安进来,破例自己带的东西没有被太监检查,但不能由他拿着,要由潘衮抱着。

入内,刘安依臣子之礼施礼。

等刘安施完礼,皇帝说道:“灵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当年还是寿王的时候,也是潘府的常客,平身吧。”

“谢官家。”

刘安再次施礼之后,这才刘潘衮把自己带的盒子打开。

一只瓷瓶,瓶口有一个铜木结构的小机关。

刘安上前:“官家,这是臣的献礼,此物名为香水,这是桂花味的,喷在身上可保证至少六个时辰香于体,凝而不散,却是若有若无之香气。正和官家所提倡的和之道。”

皇帝尝试着给自己喷了一点,感觉很好闻。

皇帝问道:“安哥儿,说说你理解的和之道。”

这时,宰相李沆到。

他拿着一份京城六部的减员方案,这是他与吕蒙正、寇准商量过定下的方案。

刘安见李沆到,赶紧施礼。

皇帝对李沆说道:“李公先坐下,朕打算听一听探花郎讲学问,李公也听一听。”

“是。”李沆坐在了潘衮给搬来的椅子上。

刘安等李沆坐好,这才开口说道:

“官家,臣在读书的时候,有读过官家的文章,臣以为,官家的文章完整的思想在于两个字,正与和。所谓的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皇帝很赞许的点了点头,能当探花的人,见识还是不错的。

刘安继续说道:“何谓和,论语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而官家的文章则更深一步,官家的和,就是强调遵守和维护天下的秩序,礼尊有卑。若有矛盾,当缓解对立关系,便之不往破裂的方向发展,遵伦理、守孝悌、不偏不倚,折中调和。”

皇帝听完大喜。

讲的好。

皇帝看了李沆一眼,李沆也微笑着点头,在他听来刘安讲的这些确实不错,对正、和理解的足够深。

和之意,也是李沆所追求的,这番话让李沆对刘安的好感倍增。

皇帝更是高兴。

刘安讲的太好了,这翻话可以说讲出了他的心理,瞬间,皇帝有一种知我者刘安的心思。

皇帝心说:寇准是好官,可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凡事商量着来,难道不好吗?

杨延昭是好将,整天想着打打杀杀,这与自己心中的和有背离。

李沆好,可李沆年龄太大了,而且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现在好了,探花郎刘安虽然还年少,却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可为自己分忧。

刘安又说道:“臣年少,学识还浅,进宫只想聆听官家教诲,臣若有说错,请官家责罚。”

“恩,朕今日给你讲一段大学,你且听来。”

李沆将公文往袖子里一塞,这减员方案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不想打扰了皇帝的兴致。

潘衮站在那里,感觉脑袋一阵阵发疼,他们讲的这是什么东西,自己越听越是感觉头发晕,然后脚发软,好难受。

事实上,大学这种东西,刘安也不行。

可架不住刘安也是后世学习思想道德的好学生,加上网络上信息是爆炸的。

刘安不时的跟上几句,让皇帝这位老师很是开心。

一直到天色渐暗,宫门要关了,刘安这才出宫。

出了宫门,刘安一扶宫墙,他为自己感觉到恶心,自己竟然要想着法的去拍皇帝的马屁。

潘衮在旁看刘安扶墙,问道:“妹夫没事吧?”

“我头晕,想吐。”

潘衮大吼一声:“我也是。”

潘衮是听学问听着想吐,刘安是为自己拍皇帝马屁而想吐。

可这话怎么敢说出来,刘安说道:“去我府上,来两只烤鸡就好了,这是一定是肚子里油水太少,饿的。”

“走。”潘衮立即交了差事,还拉上了李家兄弟、曹家兄弟同去。

说到吃,刘安对于此时的大宋来说,不敢说是宗师级,也是一位小成的大师级人物。

吊炉烧鹅,再加一份大宋版批萨。

这批萨刘安可以骄傲的说,就是源自东土大地的,这里才是原版。

可惜,没有奶酪。

刘安在桌上放了一瓶酒,倒了足一两的一杯:“咱行个酒令,谁输了,一口干。”

潘衮直接抢过杯子:“我认输,我干了。”

说完,潘衮拿起杯子一仰头就灌了进去。

酒下肚……

潘衮的脸瞬间发红,然后再发白,潘衮紧紧的握着拳头,想把酒喷出去又舍不得,发白的脸憋的通红之后,好半天才张开嘴:“好,好酒。”

五十度往上的烈酒,这东西源于宋,不过到了南宋,兴于元,发扬于明代。

五十度这种,一直到明末都没出现过。

一两的杯子,放在此时的宋朝,就是一两半,这一杯下肚,刘安看着潘衮狼狈的样子,很不友好的笑了。

“我说,输了一口干,大舅哥急了。”

第十八节 失算

“不,我不急,这酒是好酒,只是刚才吃的肉把我噎住了,又不舍得把酒吐了。好酒。”潘衮说完,又把那一杯倒满。

李家兄弟是李继隆的三次李昭亮以及侄子李昭明。

两人喝过之后,也是一脸通红,好半天都缓过劲来。

两兄弟也把酒满上,推给了曹家兄弟:“这酒一定要一口干才能知道其中滋味,别吃肉,容易噎到。”

刘安差点笑出声来,这几个坏种,吃亏还不忘记拉上其他人。

这一次,曹仪喝下之后,直接就喷了。

一两烈酒在头一次喝一口闷,那个爽啊,这一口呛的曹仪蹲在桌上咳个不这。

潘衮与李家兄弟捂着肚子猛笑。

话说此时皇宫内。

皇帝站在后宫已经纠结了一刻钟了,他拉了拉衣服,身上的香味依旧还在。

眼下手上只有一瓶香水,他站在岔道心里犯难。

是给母亲,也就是太后呢。还是给皇后,或是贤妃曹氏呢?

为难!

相当的为难!

刘安就是故意的,他手上一次性制作了足有四十瓶,却只给皇帝送去了一瓶。

看皇帝给谁?

刘安等着皇帝来找他要,到时候又有一个进宫的理由了。

这一来二去,刘安相信自己能和皇帝搞好关系,然后就可以执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皇帝纠结到天已经全黑了,这才迈步往皇后宫中而去。

此时的皇后是郭氏,年龄才二十七岁。

皇帝一进屋就先把事挑明:“皇后,我遇到一件为难的事情,我得到一个好东西,可仅此一件,很是为难。独给你,母后那边我心中过意不去。”

皇后拉着皇帝的手:“陛下是何物件,给我看看。”

“这个。”皇帝拿出了香水,然后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香味是几个时辰前喷上去的,到现在还有,这若有若无的香气,我非常喜欢。”

皇后一闻,确实如此,这香气凝而不散,并不浓重,却轻淡长久。

“陛下从何得来?”

“安哥儿进献,你说我是皇帝,难道能派人去对他说,让他再送一些来,这不合适。会被文官烦到朕头疼的。”

皇后掩面而笑:“这有何难?”

“皇后有办法?”

皇后没回答,只吩咐道:“来人,招徐美人。”

很快,美人徐氏赶到。

皇后让人把香水给她看了,然后吩咐道:“你姐姐与潘家三娘子,你明天一早出宫,只说代本宫送一份礼物给新妇六姑娘,再暗示六姑娘让其夫婿多送一些香水入宫,所须花销宫里会想办法补给他。”

“是,娘娘。”

皇帝想了想,又说道:“万一说不清呢,这一瓶爱妃你带上。别让朝中大臣知晓。”

当朝皇帝爱面子,是他提倡节俭,提倡廉政。

而且他不想开这个口子,若有官员有点什么好东西就献礼,这事寇准、李沆都把他数落到几天几夜都睡不安稳,更不要说那些言官了,他们能烦死自己。

所以,一切以自家人之间的关系,秘密去办。

这事,刘安却不知道。

刘安还在家里傻等呢,等着皇帝再来召见他,可一等,再等,天都黑了,皇帝都没有派人来。

刘安心想着,难道皇帝公务忙,或是香水不够吸引人。

想到这里,刘安轻轻一拍桌子:“铁头!”

“姑爷,铁头在。”

“铁头,这里有一份清单,你去给我准备些东西,派人去桐柏山给我挖些矿石回来,我的东西清单上全有,秘密的挖回来。”

“是,姑爷。”眼下,刘安还没有被封禁财权,这点小钱刘安还有。

铁头领命出去,刘安心说,不出炸弹,还当我手中没好牌。

刘安这次要的矿石只有两种,桐柏山的天然碱矿,以及石英矿石。

宋朝没有宵禁。

从中午就到了潘府的徐美人和自己的姐姐闲聊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找了一个借口与承安郡主说了几句闲话。

都是明白人,承安郡主知道徐美人来肯定是有事。

否则也不会在府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当今皇后给六姑娘送份礼物,这种小事派个太监或是宫女来就足够了,非要让徐美人来,这徐美人还是自己三嫂的亲妹妹。

所以,肯定有别的事。

看徐美人找借口,承安郡主也就顺势应下,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屋,坐下。

这时,徐美人才拿出那瓶香水来。

徐美人根本就没有绕圈子,简单、直接开口挑明了自己来的真正原因。

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了,当下说道:“这事,还真的由咱们女人去办,让我家主君去办,他是武勋,言官那里肯定没好话。若是宫中找我亲家店铺去定一个进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怕是没个把月大娘娘与娘娘也拿不到这香水。”

“是,是。郡主娘娘说的是。”徐美人连连点头。

承安郡主是赵德芳的女儿,也是宋太祖的亲孙女,她懂宫里的规矩。送到宫里的东西,若是偶尔一件街市上买来的还好说,若是长期供应这三检五审的,确实是耗时日。

皇家向臣子讨东西,言官肯定就会说,皇帝你不对。

贪图奢靡等等,一大堆废话就能占了早朝大半的时间。

若是潘惟熙往宫里送,以潘惟熙武勋的身份,言官们会说,你媚上,难道有什么不良动机等等。

不说到你潘惟熙上书请罪,给台谏发誓保证下不为例,绝对不会停手。

承安郡主想了想,把女儿潘秭灵叫来了。

潘秭灵一听,立即叫贴身婢女霜儿去刘安那边转一圈,看刘安有多少,先送过来。

霜儿这就去办了。

刘安在屋子里,正在研究怎么样搞玻璃,怎么样把玻璃弄成平板,又成镀成镜子,这工艺好象还有点复杂。

霜儿到了,香水瓶放刘安面前一放:“姑娘问姑爷有多少?”

刘安没反应过来,霜儿把潘府后院徐美人来的之后的事情一讲,事情便清楚了。

刘安瞬间脑袋就疼了。

失算!

太失算了。

可刘安也不知道那里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就闹到潘秭灵那里。

第十九节 各怀心思

刘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沉默着。

这会刘安心里想的是,这东西本少是准备问潘秭灵你要收钱的,你扣我的零花钱,那么我用自己的零花钱造的东西,你要用可以,拿钱来。

如此爽的事情,可现在这时间不对。

没大婚呢。

怎么也要正式婚礼之后才可以。

现在搞,会引起潘秭灵的戒心,说不定还会让岳父、岳母心里不痛快,这事亏了,而且亏大发了。

二十坛酒,只蒸出了一坛酒精,一坛酒。

香精油是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没给钱,刘府的仓库里这东西不少。

看刘安不说话,霜儿也摸不清自家姑爷在想什么,双手揉着手帕的角站在一旁低着头,心里打鼓,这香水是不是很珍贵,姑爷也没多少。

霜儿是想不到,刘安这会脑袋里打的算盘,完全就是为了私房钱在战斗呢。

思考再三,刘安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个一共还有三十九瓶,你派人送两瓶去我家中给母亲与我妹妹,其余的送到夫人那里。”

刘安可以称潘秭灵为夫人了,所有的手续都已经走完,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婚礼。

依宋朝的规矩,这个时候已经是夫妻。

说句难听的,刘安若是今天挂了,潘秭灵就是寡妇。

霜儿赶紧点头:“是,一切依姑爷吩咐,不过奴能否先回府复命,再去大娘子那里送香水。”

“恩,去吧。”

霜儿叫的没错,她现确实是刘家人了。

霜儿带着二十只锦盒走了。

刘安则立即带着铁头跑到偏院,半道上刘安问铁头:“铁头,我问你,你以后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夫人的话。”

“当然是听姑爷的。”

“换称呼。”

“听主君的。”铁头的身契已经在刘安手中,铁头赶紧换了称呼。

刘安点了点头:“给工匠们发赏钱,然后告诉他们口风要紧,除了我之外,谁问也要说不知道。当时生产了多少,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主君放心,他们都是奴身,谁有半点不忠,就是乱棍打死,纵然逃了,官府抓到也是游街再乱棍打死。我已经选好的地方,让人挖了一个地窖,咱有好东西都能藏好。”

刘安很高兴,乐呵呵的说道:“有你,这事让我放心。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会私下再给你一份钱的,事要办好。”

“主君放心,今晚连夜开挖,保证夫人进府前把一切搞好,会谁也看不出来。”铁头信心十足的回答着。

还有一百六十瓶,铁头先用大铁箱装着,拉到自己屋,在床下挖了坑埋了。

然后把制作香水的工艺,残料都封装在另一个大箱内,就在院子里树下挖了一个坑,埋了。

留下蒸酒的一套工具,让工匠们继续蒸酒,只说这里是一个酒作坊。

是刘安为大婚那天准备好酒的地方。

至于香水是什么?

铁头表示:没见过,没听过。香水,有这种东西吗?是什么啊。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刘安又检查了三次,这才放下心来。

这关系到自己将来的私房钱,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将来潘秭灵你想要,拿钱来。

而且还要说清楚,用自己的零花钱,不能动府里的大账。

一想到那个时候的情景,刘安忍不住在院子里放声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笑着、笑着,刘安又变的严肃了,心说:我刘安两世为人,这会和一个小丫头斗心眼,有这么高兴吗?

我这是怎么了?

刘安摇了摇头,回屋睡觉。

话说,潘秭灵可睡不着了,那些香水徐美人也没好意思都拿走,还是承安郡主要求,她才带了二十六瓶也就是十三盒离开。

承庆郡主呢,除了给刘府送了两盒共四瓶之外,给五房每房一瓶,给潘秭灵一瓶,其余的先收起来了。

夜里,潘秭灵睡不着了。

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刘安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自己这夫君脑袋里鬼着呢。

先不说这香水那里来的。

只说,这一只锦盒装两瓶,那刘安为什么只拿一瓶入宫呢。

刘安图的是什么?

还有,刘安拿着其余的三十九瓶,没给自己送来,也没给自家母亲还有妹子,若真想送,不说昨天,今天也有一整天时间呢。

说明刘安就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有香水。

若不是宫里徐娘娘上门来,这事估计自己想知道,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潘秭灵猛的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刘安,你这个恶人。

再说宫里。

宫里这东西都在皇后宫里存放,宫中的记录是这样写的,皇后代先皇后给即将大婚的侄女潘家六姑娘单独送了一份礼物。

而后六姑娘谢恩,回礼香水二十七瓶,皇后留存。

怎么分配,不用记录。

皇帝很开心,数量够,他就好分配,可以赏赐给这个美人,那个才人,还有给太后献上的那一份。

至于用完了怎么办,事情没到跟前,以皇帝的为人,只想眼前的事,不想长远的事。

太累。

已经三更天了,潘秭灵在屋里想着刘安在使什么坏。

刘安呢,坐在书房睡不着,他在思考着,这镜子还要不要造,若造还敢放在府内吗?要不要去外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呢?

自己是不是需要一些个同伙。

潘衮,这穷鬼似乎可以用一用,一个连自己女儿存钱罐都敢偷的家伙,肯定是穷到一种境界了。

可再一想,潘衮这种穷鬼,很有可能一清二白,他能帮自己在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吗?

好累。

心好累!

刘安揉着脑袋,心说宋朝是那个家伙整的规矩,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账由女人管。

可这就是宋朝的规矩,而且大门大户的少女,自小就要认真学习。

这是有规矩的。

比如,有书中就有写道:惟妇人自识书算……不然,鲜不破家。

那意思就是,妇人若不识字,不懂计算,这家里肯定要破落。类似的警示之语有许多,而且大家族会特别开设女学,让族里的女孩子们从小学习知识,以及书算等。

除了管理家里的奴仆,巡查田庄、核查店铺账目等等,都是女子来打理的。

第二十节 崇正殿听学

书对于宋朝来说是奢侈品。

可刘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书。

这几天他不用上朝。

依宋朝的法律,官员有大假,大婚、大丧等都是长假。有些外放的官员,离家很远的那种,还有两个月的探亲长假。

刘安正在休自己的婚假。

书店时,刘安买了许多关于女戒、女德、女学、女算之类的书籍,数量多,种类全。

看店员在把书装进书箱的时候,刘安问身边的铁头:“铁头,你还知道有什么书?”

“主君,我就认识一百多个字,后院读什么书,我真不知道。”

铁头没胡说,他确实搞不清女学都读什么书。

刘安没再问什么。

买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知已知彼。

潘秭灵这丫头读过什么书,学了什么本事,刘安准备先了解一下。

刘安买书刚进家门就见一个小太监等在院内,皇帝召见。

小太监只说了皇帝召见,没说原因,也没说理由,反正皇帝要见你,你麻利赶紧去就对了。

刘安赶紧换衣服,跟着小太监进宫。

皇宫内,今日论政日,当今皇帝勤政的一种表现,在处理完必要的公务之后,皇帝会听三位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说一说市井闲语,论一论世下百态。

刘安却被叫来了。

刘安到的时候,吕蒙正与寇准都有些意外,李沆不意外,因为是他建议皇帝把刘安叫来的,他想让刘安多听听,多学学。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次讲学,李沆也挺喜欢刘安,也知道皇帝对刘安似乎另眼相看,刘安的学识与理论,非常接近皇帝理想化的治世之道。

无为、正气、中庸、平和。

作为旁听者,刘安进入内书房后,施礼完毕就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

吕蒙正继续自己刚的话题:“铁器大兴,农具改良,现耕田较开国初,增涨了一倍。臣问过江南西南一些官员,新稻产量较之前所种要高出不少,臣认为应该大力推广。”

李沆说完,皇帝突然问刘安:“刘安,你可能听得懂?”

刘安起身,心想着应该低调点,还是高调点呢。

寇准冷眼看了刘安一眼,吕蒙正笑着说道:“放心大胆的说,说错了老夫为你指正。”

刘安说道:“新稻米臣猜测应该是来自占婆的占城稻。臣以为,官家下公文推广大可不必。”

“说说!”寇准是支持推广的,强制推广,因为产量确实高。

李沆不同意这种作法,他认为连田里种什么官府都要管,并不合适。

刘安说道:“京城外二十里,有我家田庄。臣认为,臣到田庄去告诉佃户,种新粮,强制推选,佃户虽然不敢违背,难免会心升疑惑,甚至是有怨言。但若臣自己种上几十亩,收获之后,佃户看到一亩田的收成更高,他们会好奇,会去打听,也会认真的演习新粮的种植之法。”

三位宰相都没说话,各自内心对刘安这些话都有判断。

李沆最高兴,他喜欢这种无为而治的方式,让农民自己去选择种什么,怎么种。

寇准淡淡的说了一句:“坐下吧。”

寇准没评价,也没说刘安说的是对,还是错。

刘安很听话,立即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准备坐下,李沆因为刚才欣赏刘安的说辞,这时给了刘安一个机会:“探花郎,你对市井为何见闻,也说来听听。”

刘安屁股刚碰到椅子,听到李沆问道,赶紧又站了起来。

“回李相公的话,倒是有件市井小事。”

“说来听听。”

刘安说道:“前些日子在庆福楼宴客后,我派人暗中观察了一下,庆福楼每天食客吃不完的饭菜,若折算成钱,有两贯钱之多。若换成粮食,想来够福田院数百人吃一日。下官想提议,光盘行动。”

李沆追问:“光盘?”

刘安解释道:“就是盘子光光,不要浪费粮食。”

皇帝大喜:“讲的好,朕以为制定光盘令,浪费粮食者当入刑。”

刘安站在那里低着头,这话他可不敢接,他只是记得历史上有记载当今皇帝虽然软弱,没主见,却是一个非常护农,而且自己也很节约的皇帝。

为了减少皇宫内的开支,皇帝让许多宫女都离宫回家。

倒是一个仁义的好皇帝。

皇帝继续说道:“定下来,定个规矩,严禁浪费粮食,违者治罪。”

“陛下英明。”吕蒙正第一个附和。

皇帝冲着刘安招了招手:“刘安,你跟着朕来,朕赐你一套书,你回去用心读。”

皇帝亲自去书架上取书,刘安赶紧上前。

皇帝赐了一套书,吕端所著一部书,内容刘安还不知道,只知道寇准是接了吕端的位置成为宰相的。

刘安双手接过,谢恩,然后捧着退回到自己坐的椅子前。

之后刘安再没说过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三位宰相讨论一些不值当放在朝堂之上大议的所谓小事,刘安听的认真,这些事情看起来小,每一项都是关乎民生的。

正所谓,小事不小。

比如拖欠田赋被关在牢里的人又多了些,比如那一路人口多田地少,那里田地多人口少之类的。

对于治国来说,都不是小事。

傍晚的时候,三位宰相与刘安一起出宫。

李沆年龄大了走的慢,刘安一直扶着李沆下台阶。

快到宫门前的时候,李沆说道:“探花郎这几日家里应该很忙吧。”

“回李相公的话,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这事我从头到尾也插不上手,凡事都有个规矩,府里的人依规矩去办,倒也井井有条,就是有点紧张。”

李沆停下脚步:“紧张什么?”

刘安回答:“紧张大婚之后由夫人管账。”

李沆爽朗的大笑,轻轻一拍刘安:“那老夫再告诉你,你的俸禄不是你来领,而是尊夫人领。”

“啊!”刘安这一惊不是作假,而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李沆笑的很开心:“老夫已经几十年了,都快忘记钱是什么样了。你还年轻,作大事的人,别为这些阿堵之物操心。吕相的书你要好好读。”

“是,晚辈谨遵相公教导。”

第二十一节 婚前恐惧症

见到刘安谦虚听教的样子,李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安突然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原本他借岳父的力量,可此时,似乎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刘安对李沆说道:“李相公,晚辈有一个想法,若说错了请相国斥责。”

原本准备上马车的李沆停了下来,对刘安说道:“说来听听。”

“李相公,清减就城冗员,还是选一个生面孔好一些。与各衙门都没有交情,他的任务只是列出一份清单以及清退每个人的理由与资料,最终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由相公作主的。”

李沆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事要有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去办。

李沆问刘安:“你在自荐?”

“我推荐状元公!”

“老夫考虑一下。”李沆再没说什么,让刘安扶自己上了马车。

看着李沆的马车远去,刘安知道李沆有可能会听自己的建议,若不高兴的话,是不会让自己扶他上马车的。

刘安回到府中,找到正替自己干活的免费劳工王曾。

王曾正在为刘安府中的所有家丁、护院、仆从、婢妇等,还有这府里的物品、仓库存货等登记造册。

刘安坐在王曾对面:“我不瞒你,我原本想借我岳父的人脉,让你在门下省或是尚书省去,今天正好有一个机会,我向李相公推荐你去作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李相公正在着手清查京官当中白吃饭不干活的人。”

王曾听完立即站了起来:“谢过刘兄。”

“别谢我,白吃饭不干活的人会恨你的。”

王曾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需要三人耕作一亩田却安排了五个人,这并不合适,这是衙门精减,让人到更有用的地方,不是免官。”

“不重要了,这事你上个心。别传出去。”

“恩。”王曾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的。

次日,刘安依旧在家等着大婚,距离大婚只有两天时间了,而他除了等之外,任何也作不了,一切都两边家里在管,连被子怎么摆都有说道。

而王曾依旧接受培训,现在不是读公文,而是学习公文的规则。

中午的时候,有小吏来传王曾,说是李相公、吕相公要找王曾问话。

这是李沆向吕蒙正提有离选状元王曾来负责核查各衙门冗员之事,吕蒙正打算考一考王曾,若王曾能办,他就会与李沆联名,把王曾的新职务给定下来。

至于刘安的新职务,李沆也已经知道,他没反对。

因为刘安年龄还小,再读点书多历练一下,没坏处。而且给了一个高起点,以五品入职,将来若真有才,更容易安排转职。

面对两位相公的问话,王曾内心是又激动,又紧张。

紧张自然是面对两位相公,激动则是因为刘安说推荐自己,宰相李沆竟然真的接受了。

王曾心中暗自在想,自己似乎是交上好运了。

再说刘安,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安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刘安的父亲刘浪,还有母亲,以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从刘府暂时搬到了刘安的新府,不是长住,就是几天时间,一切为了刘安大婚。

刘安心里乱,乱七八糟的。

这时,帮着检查宴客食物的刘乐完成了他的任务后,正准备去给老爹刘安汇报,却见自己的兄长刘安,在前厅那里盯着一株桂花树发呆。

“兄长,那桂花香是极好的,娘亲没舍得用,送给了李家伯爵娘子,伯爵娘子很高兴,订了咱家一百人的两套成衣。”

刘安没听到,这会脑袋里正乱着呢。

刘安心里想的是,自己后世结婚的时候,至少也谈了两年恋爱,相互了解了之后,才开始讨论结婚的事情,然后对婚姻、生活、工作两人也都有一个规划。

虽然最后没结成,自己作生意破产,可至少认真的考虑过结婚的事。

眼下呢。

老婆什么样不知道,什么性格不知道,什么喜好不知道。

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婚书上有,自己还没看呢,没心情看。

唯一知道的,就是姓潘,仅此。

刘乐呢,说了那么多看自己兄长没反应,推了刘安一把:“兄长,你在想什么?”

“别理我,烦着呢。也别问我,你还小不懂这些,这叫婚前恐惧症。”

“没听懂,不过兄长……”刘乐想说自己检查过食材,这次有从海边送来的鱼干,非常好的海鱼干。可他还没说完,刘安就推了他一把:“二哥儿,让为兄一个人待会。”

刘乐也不知道自己兄长是怎么了,赶紧小跑着就去找老爹刘浪了。

“什么?安哥儿生病了!!!”刘浪急了,飞奔着就往厨房跑,然后冲着正在准备后天宴会的厨师就喊上了:“马上,现在,准备一桌全羊宴。”

“瞧好吧,这就整。”一个胖大厨乐呵呵的抽出一把尖刀,眼睛瞄在了厨师后院中暂时养着的那群可怜的羊身上。

看胖大厨开始动了,刘浪这才拍了拍胸口对刘乐说道:“放心,一定是饿了。”

胖大厨潘多金的身材比刘浪一点也不差,原本是潘府的厨师,却是那种不受人欢迎的,因为潘府每天的菜单是以清淡为主。

这潘多金与刘浪一见如顾,两人就象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的亲热。

刘浪欣赏潘多金的厨艺,潘多金欣赏刘浪对美食的眼色。

刘安呢,典型的婚前恐惧症。

“儿啊,你一定是饿了!”刘浪将一桌子全肉的菜摆在刘安面前,刘安却发现,没吃就饱了。这些太油腻了。

在刘浪的强迫下,刘安勉强吃了几口,结果羊尾一进嘴,刘安吐了。

吐的稀里哗啦。

潘多金一只手拖着下巴,默默的说了一句:“这一定是饿过头了,才见不到点油水。”

刘浪听到之后疯狂称赞:“多金兄弟,你说太对了。”

刘安继续吐着,胃里难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睛也有一些模糊,只感觉有自己两个老爹。

或许,多金大厨是老爹失散多年的兄弟。

第二十二节 新科进士入仕

刘安被抬下去了,潘多金吩咐二厨给煮碗粥。

刘浪拿出一坛好酒:“来,兄弟,咱们吃。”

“兄长,满上。”潘多金倒不见外,已经称呼刘浪为大哥了。

刘安病了,郎中也来了。

郎中看过之后,给开了一副药,温补肠胃的药。

关于婚前恐惧症,估计再有一千年会有人提出来,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

郎中离开后王曾来了。

这位黑脸的包提前一代公,亲自给刘安端来了一碗粥。

“刘兄,这是我让厨房煮的,杂粥,养人!”

刘安坐了起来笑着接过:“这不叫杂粥,这叫八宝粥。”

王曾也笑了:“对,是八宝粥。探花不足以展示兄之才,你应该是状元才对。”

“拉倒吧,能中进士就知足了。”

王曾搬过一个圆凳坐下,看着刘安喝完粥后说道:“有件事情要谢过,前几日两位相公找我去问话。”

刘安没接这话,又问道:“我给你说,李相公家的小女儿待嫁,你有没有想法。”

“这事。”

王曾想答应,这是天大的好事。

到了李沆这种地位,他选婿可不会去榜下捉婿,三位相公之中资格最老,人脉最广的一位,德高望众的老相公。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却是庶出。”

“刘兄你说笑了,我毕竟是和离过。”王曾的话在刘安听来,自己是个二婚,怕人家看不上。

“废话真多,明天李相公会来饮一杯喜酒,我和他说。”

王曾也不再矫情,赶紧起身一礼:“谢过!”

“客气就见外了。对了,问王兄一个事,你当年成亲的时候,紧张不?”

王曾想了好久回答了一句:“大婚之前,事务繁多,累的什么也没想,等有空想了,已经天亮了。”

刘安放声大笑。

王曾倒是有些尴尬。

刘安停下笑声:“王兄,代我写个条子,让范威明晚过来,后天清晨代我迎客。”

“好。”

王曾不是少年郎,刘安一句话他就懂其中意思。

话说这是给范威机会呢,看范威上不上道了。

联络本科进士的事情,刘安与王曾不可能去作,王曾是状元,刘安虽然是探花可隐隐已经成为这一科领头的人物。

范威二甲第五,总排名第八,是一个合适的人物。

次日清晨,刘安凌晨三点起床,因为今天他需要上朝,那怕明天他要迎亲,今天也要上朝去,因为今天一甲三人都要去,是新科进士入职议事。

这也是皇帝暗示三位相公的。

刘安大婚前一天,把刘安五品的事情正式宣布,这也算是贺喜。

顺便再给潘秭灵一个宜人的封号。

对于刘安,皇帝最初是爱乌及乌,最近是真喜欢刘安,他认为刘安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和,这孩子应该好好教导才是。

早朝,一甲入殿,二甲、三甲在殿外候着。

见到刘安与王曾一起来,范威立即迎了上去:“恭喜探花郎小登科,今下朝后不用再去吏部,下朝后我去探花郎府上。”

刘安抱拳一礼:“真是烦劳范兄,今明两日必会事务繁多,有范兄在我也安心。多谢,多谢。”

范威回礼,却没再说什么。

王曾冲着范威点了点头,也算是施礼了。

范威退回到二甲、三甲那些进士处,很快就拉了五个人等会和他一起去刘府帮手。

陈知微只是冷眼看着。

五十多岁的他人生也算是有经历了,他看得出来范威想巴结刘安。

他内心只是笑笑。

却并不看好刘安。

因为刘安太年轻了,只有十七岁,这个年龄想上位,至少还要再熬五年,才能去作一个副职,熬十年,二十七岁能真正有一个正六品,才算有机会。

八品进七品,是当官的第一关,不难,大部分人都能过去。

六品进五品才是难关,九成的人在当官十五年内过不去。

三品往上,全靠命。

很快,早朝开始了。

今天的事情就一件,安排新科进士的正式职务。

皇帝到,众臣子施礼,而后吏部尚书王旦出例:“臣王旦,奏请官家,就新科进士就职一事上书。”

“念吧。”皇帝轻轻的摆了摆手。

王旦上前几步,站在御阶旁侧过身来,先是一大堆官样话之后步入正题:“新科状元王曾。”

王曾出例,拿着朝板站在正中。

他有点紧张,他内心有期待,他希望有所作为,所以不想头两年当一个闲官。可又不知道刘安的能量有多大,此时正式宣布,让他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王曾……夸奖的话省略五百字……领将作少监。”

这话已经念了几百次了,历任一甲几乎全是领将作少监,可接下来的话却不同了。又是几百字称赞之后,王旦语气一变:“中书省右正言。”

中书省正言,虽然是谏官,北宋前期,大两省官员虽名为谏官,但除非皇帝特旨供职,并不得谏诤。

事实上,就是一个处理各地文书、上表、上述等职务的官。

这个任命传到殿外,二甲、三甲的进士们都感觉内心一惊,至少十科一甲都是虚职将作少监,然后是八品通判。

状元王曾直接就进七品了?而且还是实职七品!!

事实上,王曾更吃惊,因为刘安告诉他,给他的官有可能是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这样的官。

正八品到从七品实职,确实是入仕的第一关。

王曾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却是闭着眼睛,装作没看到王曾。

王曾心中了明,八品是保底,刘安为自己争取的更高。

事实上,刘安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王曾是直人,想让王曾为清减机构出把力气,然后积累功勋之后好升职,从七品,刘安也意外。

紧接着,陈知微。

同样一大堆称赞的话之后,王旦直接说道:“领将作少监,国子博士,入礼部。”

这就是修史的官了,根本不需要解释。

陈知微也淡定,谢恩后退了回去。

接下来到刘安了。

刘安站在正殿正中,王旦却把自己的文书收了回去,抱着朝板站在那里。

有古怪。

第二十三节 真是五品

这时,一名小太监站了出来,捧着两张圣旨:“新科探花刘安接旨!”

很长的圣旨,而且是两份。

一张是给刘安的,文散官中散大夫,除了领钱之外没什么用。

一张是刘潘氏,就是潘秭灵,五品宜人的封。

然后是一些皇帝就刘安大婚的赏赐等等。

刘安收起圣旨,王旦才重新拿出自己的那卷文书。

殿外,二甲、三甲的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潘家是国舅,皇帝在当寿王的时候,正妻就是潘家的女儿,也是刘安所娶妻子的亲姑姑。

可接下,殿内起了一阵骚动,殿外的进士们石化了。

王旦依旧是几百字的称赞之后,只有一句话:“新科探花刘安秘书少监、崇政殿赞读。”

没,没有领将作少监!!!

陈知微整个人都懵了。

殿外,范威笑了,笑的比自己直接七品官都开心,眼神扫视了那几个愿意跟着去刘府帮忙的人,这是在告诉他们,别管那些假清高了,大腿抱住了兄弟们。

中散大夫是正五品的文散官,这个只有领钱不重要。

秘书少监是管理大宋典籍、书库的官。往往都是老家伙们担任,算是给那些干了一辈子快到致仕的人一个当五品官的机会。

可现在,十七岁的刘安当了这个官。

当然,这个官不算什么,崇政殿赞读才是真正的牛官,就是陪皇帝读书。

不对!

猛然间,有人反应了过来。

这个官不在吏治当中,从来没有过的。历来有各王府赞读,崇政殿只有说书一职,就是给皇帝读史的并且解说的官,都是当朝大员兼任。

当朝有三位相公,四位尚书都兼职崇政殿说书一职。

这时,殿内,皇帝开口了。

“安哥儿还年轻,联亲自指点一下他。”

殿内安静了。

皇帝要一个陪自己读书的人,也说了要给刘安当老师,再看三位相公如老僧入定的反应,没有那个官愿意没事找事。

殿外安静了。

这一科的进士们有心眼的已经反应过来了,王曾凭什么进七品,别说你是状元,因为你王曾开榜之后一直在刘安府里住着。

有意见吗?

没有!

接下来再无波澜,一切依常例,和往年一样谁什么排名,应该入职什么官就是什么官,差别不大。

实职正五品,皇帝新收的学生,大宋史上最帅的探花郎、迎娶的妻子过门就有命妇赐卷,你就说牛不牛吧。

两个时辰内,整个汴梁城无人不知。

刘浪笑的眼睛都在脸上找不到了,架起一百口大锅煮羊汤,烙饼子,给孤老寡妇孤童赠送,以求同喜。

范威还着五名新科进士则在刘府帮着准备明天刘安大婚的事宜。

而且明日清晨开始,他们将和王曾一起,负责迎宾。

退朝后,刘安没回家,而是去了崇政殿,今天李沆相公要讲一段唐史,作为赞读的刘安要去听,而且皇帝还会考他。

也就是这个时间。

铁头正在被打板子,已经打了十下。

屏风内,承庆郡主捧着一只茶杯侧目看了一眼,却没生气,而是称赞道:“铁头,你不错,倒是一名忠仆。我不是你的主人了,你的身契已经在姑爷府中了。但!”

承庆公主说了一个但字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铁头屁股疼的要死,可硬撑着什么也没说。

承庆公主只问了一个问题:那香水还有吗?

铁头向刘安承诺过,死也不说。

铁头一咬牙:“明个,六姑娘才是大娘子呢!”

“好,说的好。”承庆郡主轻轻的拍了拍手:“来了,带下去上药,赏,重赏。”

可怜的铁头给架下去了,他原本只是来送仪程表与宾客名单,还有菜单等请潘府过目,结果就被架到了后院,承庆公主问话不答,啪啪的给了十板子。

此时,花厅内只有四个人。

潘秭灵以及贴身婢女霜儿,还有其母承庆公主以及其贴身婢女容妈妈。

都是绝对可靠的人。

铁头给架走之后,承庆公主说道:“宫里大娘娘送来话,询问香水之事。大娘娘素来廉俭,能亲自问这事,灵儿你可明白?”

“明白。”潘秭灵很清楚,别说是宫里,就是自家也需要。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贵妇上过门了,母亲只说制作不易,眼下女儿要出阁没什么比这个事情更大的,所以缓了过去。

可母女二人都明白,妇人间的交情不可轻视,这关系到家族间的和睦。

承庆郡主又说道:“铁头有句话说的好,明天你才在大娘呢!”

“母亲!”潘秭灵脸上不由一红。

这就要嫁人了。

与刘安不同,潘秭灵可是见过刘安长什么样,也把刘安打听的很仔细,此时内心紧张有,只有一点点。然后是隐藏起来的兴奋,而后还有一些小激动。

承庆公主脸一板:“你掌得住家吗?”

这话问的潘秭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容妈妈这时说道:“就潘福上报,姑爷在送来那份契约之后,命铁头安排人四处花钱。姑爷府中没多少人手,所以铁头调动了刘府店铺的伙计还不够,在潘府借了足有七十人,一直忙碌到昨天。”

潘秭灵懵了,刘安是什么意思?

承安郡主看女儿反应过来了,这才说道:“一千八百五十一贯。依他现在的俸禄,十年。若算上田庄等收入,也要三年。”

“女,女儿不懂。”

潘秭灵确实不懂了。

承安郡主说道:“这些是他契约之外的,契约已经签了。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另外的,他给他的弟妹写了借条,这是借的弟妹们取妻的彩礼与嫁妆钱,承诺三年后翻一倍偿还。这事是亲家母告诉为娘的。”

潘秭灵懂了,难怪母亲问自己,能掌得住家吗?

就眼下的情况下,掌不住。

承庆公主淡然一笑:“三策,下策是让他改契约。中策是为娘和他谈,让他改。为娘不行,还有你表舅公。”

表舅公!

这个来头很大,事实上和姑丈是一个人,就是当朝皇帝。

潘秭灵问:“母亲,还有上策呢?”

“上策最难,也是最好的一策。就是你自己和他谈,娘亲教你一句话,人心换人心。这事要怪,就怪你几个兄长吧。”

潘秭灵懂了。

第二十四节 婚前教育

几个哥哥花钱没深浅,一但不管,这几个家伙能在青楼住一个月不回家,喝酒喝到死。

自己的兄长到刘安面前把零花钱受限说的如洪水猛兽,把刘安吓到了,所以还没有成亲刘安就急急的给自己安排后手。

可自己谈,怎么谈。

承庆公主示意两位贴身婢女都退下。

“灵儿,为娘教你一招。大婚之后,你告诉姑爷。就说,宫内大娘娘与陛下都好节俭,若是大肆采购新的香料,不合适。但宫内已有的香料,若委托宫外再加工,这事便可行,你让姑爷算一算这笔账,为娘相信姑爷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比一般人更聪明。”

承庆郡主什么身份。

正宗的宋太祖的孙女,见识比一般妇人高好几倍。

当然潘府八姑娘十五岁嫁给寿王,也就是当今皇帝就是她的建议,而且皇帝与她是表兄妹,关系也是相当好的,她进宫都不需要请示递牌子,直接进。

当然,刚才只是第一招。

还有第二招。

承庆公主取出一只小木箱,小木箱内装满了金叶子。

“灵儿,带过去,就说这是你的私房钱,这里的金叶子差不多值八百贯,告诉姑爷就说,府内的账目历来有规矩,一切依规矩来办不能错。但你自己有私房钱,或姑爷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可以用这笔钱!”

“娘亲,我,我不懂。”潘秭灵很聪明,但这翻操作她完全就糊涂了。

再聪明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能懂多少。

一个多时辰的课程,潘秭灵突然感觉,嫁人也挺可怕,嫁为人妇竟然要动这么多的心思,娘亲讲的书本上都没有。

此时,再说刘府。

王曾回来了,刘安却没回来。

王曾回来的晚,因为他要去点卯,中书省右正言。他要去中书省先拜会一下前辈,然后领官服,再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安排他的办公书案。

其他的进士都是回家等,等他们的官服以及卷宗送到各衙门后,再去报道。

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王曾回来后,范威立即迎了上去:“王兄先喝口水,今天有点热。”

“谢过范兄。”

范威等王曾喝过水,先是汇报了他负责检查了刘安大婚准备情况,然后开始套王曾的话。

王曾却很直接:“范兄也不必去猜,是刘兄向三位相公推荐了我,就这样。”

范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安是什么大神通,竟然可能直接于三位相公对话,还能推荐人。

潘府的后台,有这么硬吗?

或者说,刘安还有什么特别的门路。

范威回过神后立即说道:“王兄放心,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王曾却说道:“光明正大,何惧?”

“是,是,是!”范威连说三个是,内心却是如惊涛骇浪,这事竟然还光明正大。

王曾说道:“明天,三位相公,四位尚书是肯定会到的。咱们不能让刘兄失礼于人。还有,杨府的杨将军一定会到,这个定要事先有个安排,潘杨两府不和汴梁城无人不知,这事要动点心思。”

“对,对。”

范威猛点头。

能负责接待三位相公,让范威感觉非常荣幸。

王曾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若真有心仕途,就去联系一下大考之后留京的举子们,若有心就在你这里留个名字,有件事需要他们出力,至于什么事,别提。问的太多的人,也别留。”

“是,是。”范威依旧猛点头。

王曾没再细说,他和刘安在宫里见过一面,刘安给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崇政殿了。王曾认为这是一件大事,若作好了纵然给下次考试没有帮助,也能留名。

话说此时刘安,在回答了皇帝的几个提问考试之后,拿出了几张纸。

“官家,臣年少,在上次听读之后有所感,臣以为唐太宋有句话讲的好: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臣写了一些,请官家指点。”

刘安献上文章。

这一段是刘安背的,刘安对这套书只读过汉、唐两部分,能背的也只有唐的大半,汉的一小部分。

后世称这部书为:《资治通鉴》

皇帝看过之后让小太监递给了李沆,李沆是真正的名士,读书量惊人。

看过一遍之后,他可以把前后都连出来。

这只是节选了几个经典的事件。

李沆对皇帝说道:“官家,臣要问刘少监几个问题。”

“李公尽管问。”

刘安已经是秘书少监,所以称为刘少监,已经不能再称为探花郎。

李沆问:“刘少监刚才提到以史为镜,这几篇文章介于史与非史之间,少监何意。”

“回李相公的话,第一个事件,下官在思考,西突厥阿史那车薄为何会领十姓反,其有益部分当学习,若有不足之处引以为戒。”

李沆再问:“那么,你这几篇文章想作什么?”

刘安回答:“下官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下官为入职为什么官职,原本只是想自己依史挑选有价值的段落。可此时,下官为秘书少监,掌管大宋书籍典藏,下官不敢自大说修史,却想借先贤或大恶,整理一部书。为辅佐官家之用。”

“好,讲的好。”李沆大喜。

李沆一直讲史想去教皇帝怎么当一个好皇帝,也希望警示皇帝不能乱来,管事国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沆又问了:“那么,具体如何作,你可有想法?”

“有不成熟的想法,请李相公指点。”

“说来听听,尽管说。”李沆这会心情非常好。

刘安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慢慢摸清一些重要人物的喜好,此次就是投其所好。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刘安站了起来:“官家,李相公。我是这样想的,首先从商失其鹿开始,依时间线整理有用的故事,第一步的海选,就是选事件。这个工作,我认为许多大考之后的留京的举人可以办。”

“官家,臣以为,举人修史也是修心的一个过程,若其间有功勋,可以适当给他们加分,这分数臣不敢妄语,只提一个建议,可以用于大考,或是用于磨勘(官员考核)。”

第二十五节 钻营

刘安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臣以为,海选是件很辛苦的活,千年以来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须从千千万万个历史真实事件当中选出,首先要懂史、懂礼、知善、知恶才可作此事。”

皇帝喜欢读书人,也非常喜欢为作学问而下功夫的人。

刘安提议的这事,从商失德开始选历史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确实是件大工程。

李沆这时说道:“官家,此事可为,一点点钱帛的花销不在顾虑之内。臣唯顾虑的则是,如何把握。”

刘安上前:“臣请三位相公为终审。”

这下,李沆担心的事情也没有以,说是终审,这很可能就是他们要署名了。

李沆摆了摆手:“老夫不足称为大贤,朝中有贤者。”

李沆也是谦虚了一下,皇帝立即说道:“李公此事,定要亲自出面,朕以为,此事可为。暂定为秘书少监上任后第一事。”

“是。老臣定当尽心竭力。”

皇帝立即命小太监将几位重臣都请到了崇政殿。

三相,李沆、吕蒙正、寇准。然后是王旦、工部尚书向敏中、端拱二年榜眼现结事中曾会。

这些人是李沆挑的。

都是清名在外的清流,李沆不喜欢媚臣,更不喜欢那些爱钻营的人,那些人会污了这书。

寇准进来,看了文章,又看了刘安一眼,再看李沆之后,寇准很想告诉李沆,你上当了,这小子才是一个会钻营的家伙。

不过,寇准不讨厌钻营,只讨厌立身不正。

刘安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让寇准讨厌的。

若说寇准对刘安有意见,那就是太年轻,太浮躁。

但刘安这次要办的事,寇准喜欢,能警示皇帝的书,可以编,正好在编书的过程中也看看刘安的才情。

吕蒙正一直乐呵呵的,他是真正的文豪,编书这事,第一进来就支持了。

三相都支持,皇帝又拿钱出来,其余人谁都提意见。

很快,这事就定下了。

编撰为六人,就是崇正殿这六位。然后总监为刘安,其余参与者有功会留名,无功直接踢出去。有大功,下次大考会酌情加分。

但寇准提了一个要求,每个故事在挑选出来之后,负责挑选这故事的人,要写百字的论。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刘安回到刘府的时候,都已经天黑透了。

一回府,刘安就把正式的公文给了王曾,王曾一看大吃一惊:“这,这就成了。”

刘安不以为然:“难道还要议上十天半个月?就是编本书嘛,李相公经常为官家读史,现在有素材可以给三位相公提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王曾猛摇头:“不是这个,而是这事有点大。只说编书写论让三位相公两位尚书还有曾给事中点评,就凭这个,举人们怕会疯涌而至,你又加上大功者会在大考有加分,这一条我认为会出乱子。”

“什么乱子?”刘安有点不理解。

“大考。”王曾只说了这两个字。

刘安依旧不理解,刘安心说高考加分这种事情,后世很常见啊,再说了。放在眼下,也就是补录几个人,这似乎没什么。

王曾看刘安还是不明白,对刘安说道:“不如这样,叫范威等几个过来。”

“行。”

范威很快就到了,一见到这份公文,当场就给跪了。

其余五个人也一个样。

范威眼泪哗哗:“刘兄,我愿意献金千贯,请刘兄给我弟弟一个机会去编书。”

刘安傻眼了。

要知道,刘安正在算,如何克扣这些举人工钱,压榨举人们的劳动力呢。

这会有送钱的。

王曾看刘安发呆,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加分,一分千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出,这事会出乱子的。刘兄现在信了吧。”

加分规则并不在这公文之中,三相正在讨论这个加分的规则。

原则讲,对于那些差了那么一点的,给了同进士出身还是可以的,对于极优秀的,三甲提二甲也不是不可以。

差太多,肯定是不行的。

王曾的话是真的,刘安此时也想到了,可刘安依然一脸的迷糊:“王兄,难道这不是一次为国选材的事情,为何要与阿堵之物扯上呢,我实在是不明白。”

王曾猛然醒悟。

为什么刘安能入职就正五品,为什么三相能够对刘安另眼相看,就凭这一身正气。

就凭刘安这思想之中充满着正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自己错了。

王曾感觉很惭愧,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此事本就与钱无关。

王曾对着刘安长身一礼:“刘兄是我错了。”

“王兄也没错,或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负责筛选的人刚正不阿,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发生的。”刘安对王曾说完后,又问范威:“范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范威很紧张,刚才他说要给一千贯的事情,这事不仅仅是丢脸,万一传到三位相公那里,自己的仕途就完了。

刘安其实很想说,范威,你去收钱吧,把钱都给我。

可这事不能说,更不能干。

不过,刘安还是想到了省钱的点子。

这些举人的工资可以不用给了,还让他们自带笔墨。

刘安一拱手:“此事,有劳范兄帮着在来京赶考,还没有离开的举人那里宣传一下。虽然没有俸禄,却管吃管住。”

“是,定把此事办好。”

许多举人确实没有离开,有一大部分是等着开榜之后再帖出试卷来。

首先是会试的试卷,然后是殿试的。

特别是一甲三人的。

对于每一个参加科学的学子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刘安去休息了,明天他大婚,要累一整天的。

王曾却把范威等五人叫到自己的屋,严厉的警告了这些人,绝对不能在这件事情有私心,半点也不行,此事是官家亲自过问的,若有滥竽充数的行为,等同于自毁前程。

刘安没想那么多,累了一天,回屋倒头就睡了。

第二十六节 结婚了

次日凌晨三点,刘安就被叫醒了。

婚礼是大事,三点起床还是铁头感觉自家主君昨天看着挺累,所以晚叫了半个时辰。

刘安在迷糊中有人给刘安换衣服,然后戴冠、化妆、涂香……

宋时的婚礼比起唐时要简单的多,许多普通人家甚至连六礼都简化到了四礼。不过刘安娶的是王爵家的嫡孙女,又是郡主的女儿,所以一切还是依六礼去办的。

可就这样,刘安也感觉好麻烦。

刘安心说,若自己完全不管规矩,给朋友们摇个电话,我结婚了,你们来随份子喝酒,这事就结束了。

在这里不行。

迎亲、牵巾、拜天地、先祖、然后就是剪头发绑了一个同心结。

新娘给送进洞房,红烛点上。

新郎刘安则要开始真正的答谢客人。

头一桌,当然是三相以及德高望重老臣这一桌,刘安的岳父潘惟熙已经喝大了,在刘安敬了酒之后,就挥手示意刘安可以去招呼其他人。

潘惟熙今个高兴。

为什么高兴。

三相能同来喝一杯喜酒,这面子给的不小。几个月前,曹家嫁女,李沆仅仅就是派人送了一份喜面,寇准人去了,却没留下喝酒。

对于武勋来说,文官们除了关系极好的,很少去参加这种喜事。

这时,门迎有人高喊:“天波府,大娘子、杨大郎、六郎到。”

大娘子,谁?

是佘太君,还是杨延昭的夫人。

无论是谁,刘安也要立即迎出去。

杨府送了双份礼。

一份是杨延昭的夫人送给潘府的,这是代佘太君送来的。另一份则是杨延昭单独给刘安的礼。

礼不重,但双礼的情份重。

一起迎上来的,不仅有刘安,还有潘家老大潘惟德,以及义子潘惟吉。

这个潘惟吉是后周柴熙谨。

他是杨延昭的正牌大舅哥,他的堂妹就是杨府大娘子,杨延昭之妻。

“恭喜。”杨延昭在与两潘见礼之后,对着刘安一抱拳。

刘安回礼。

杨延昭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已经由女宾引着从花径往后园去了,这才转头对刘安说道:“来喝你一碗喜酒。”

刘安一摆手,铁头立即带人抱过来两坛酒,然后是两只半两小杯。

杨延贵瞪着刘安:“你看不起我们杨府,换大碗。”

刘安很平静:“杨将军,这酒有点烈。”

杨延昭也是一脸的平静,没有弟弟那种毛躁:“我平时可以喝一坛,今日来道喜,我可以喝两坛。”

听完这话,刘安想到后世的一个剧情,当下接口说道:“这酒,我平时能喝二两,今日陪将军,舍命。”

“好,换大碗。”

杨延昭也要求换大碗,铁头立即送来大碗。

两碗酒倒上,刘安心说这一碗至少三两往上,心一横,一咬牙,一口就灌了下去。

五十三度左右的烈酒,这一口干,刘安不负舍命这话。

杨延昭一口入嘴,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可依然没有一口干下,突然喝这种烈酒那怕酒量好,杨延昭也有点不适应,两口才将酒喝了下去。

潘惟吉笑了:“延昭,你是看不起我家姑爷,竟然是三口。”

潘惟吉把之前吸一口气也算上了。

杨延昭脸已经红了,不仅仅是酒劲烈,同时也因为没有一口干下。

杨延贵在旁:“我自罚三碗,代我兄长陪罪。”

喝酒,谁怕谁。

杨延贵说完,杨延昭要欢一句,潘衮已经站出来了:“六郎,你若没有一口干下怎么说。”

“笑话。”

潘衮和杨延昭不对等,论辈份他虽然低杨延贵一辈,可年龄一样,说话倒也不客气,潘衮说道:“若是缓了,今个……”

没等潘衮说完,刘安插了一句:“若是缓了,六叔便欠我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六叔给我当一次护军。”

“若一口干下呢?”杨延贵心说,咱也不是没喝过烈酒。

原本还打算劝的杨延昭这次没说话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刘安,感觉这其中必有原因,明知自己弟弟肯定会输,他也没插话。

刘安接杨延贵的问回答:“我给你一只锦盒,这盒内全天下,只有官家、大娘娘、太娘娘以及我夫人见过,如何?”

“好。”

杨延贵解开衣服,他要一口气喝光这三碗。

可谁想,第一口喝到嘴里,杨延贵给喷了,将酒全部喷了出去,然后脸色发白猛咳不止。

潘衮笑的极大声:“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我这妹夫已经坑过多了。”

杨延贵不语,咳完之后,咬着牙将三碗全部喝下。

脸更白了。

杨延贵说道:“我输了,你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给你当一次护军。”

“好,一言为定。”刘安接下这话,然后再对杨延昭说道:“杨将军,请上座。”

这时,又有贵客到,潘家几兄弟去迎。

杨延昭一握刘安的手臂:“好,今个喝你的喜酒,不醉不归。”

那边,杨延贵晃了晃,差一点没站稳载倒在地。

空肚子一口气灌了一斤五十多度的酒,别说你酒量好,这喝太猛能站稳不容易。潘衮则是大笑着拉杨延贵去喝酒,他打定主意,今个杨延贵要抬回去。

杨延昭握着刘安的手臂,等两在过廊的四下无人的时候,杨延昭问:“你要护军作什么?”

刘安没瞒,低声说道:“若我说服官家,便想去一次西北。”

杨延昭想到的那一天的刘安,捧着那本血写的公文站在寇准面前时的刘安。

杨延昭没再说什么,真要问也不是今天。

今天刘安大婚,是喝酒的日子。

入夜,杨延昭醉了,被人扶上马车,铁头则将一只小木箱塞到了杨延昭怀中,什么也没说就跑掉了。

杨延贵是纯粹给抬回去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杨延昭醉了,借着灯笼的光亮打开小木箱,他有些好奇,刘安会送礼给自己。

木箱只有一本书,很薄的书。

书名《三十六计》

杨延昭的翻开书,只看了一页酒就醒了大半。

只见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

晨风天堂说

昨天,看到有读者留言,关于岳母的名字我总写错。

我通篇改过一次,主角的岳母是赵德芳之女,叫承庆郡主

第二十七节 挑盖头

杨延昭挑亮灯笼,专注于手上这本书。

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详解:隋攻陈国、薛仁贵征高句丽。

然后是第二页,围魏救赵。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详解:赵攻卫、魏救之。

每一页都这么简单,只有一个词,几句话。

刘安后世读过的三十六计,厚厚的一本书。

可对于杨延昭这样的人来说,这几句话比一本书实在。

详解这东西杨延昭是不需要的,他熟知历代每一场经典战役。

马车到杨府的时候,杨延昭的酒全醒了,那怕是夜里,还是去求见母亲。

“娘亲,刘安送了一本书给儿,请娘过目。”

佘太君翻开书,详细的将每一页都读了之后问:“儿如何想?”

杨延昭回答:“这份礼极重!”

佘太君又问:“那如何回礼?”

“请娘亲指点。”

“写完这本书,然后给刘少监。”

“是!”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作,在杨延昭看来,这本书已经是写完的,什么叫写完这本书呢。

佘太君这时说道:“为娘有些乏了。”

“儿,告退。”杨延昭施礼后退离。

佘太君摇了摇头,她看的比杨延昭更清楚,这本书可以说是写完了,但也可以说没有写完。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能看懂,可放在潘家。

佘太君不由的笑了,潘府有能看懂的人吗?

潘府五个兄弟,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帅才。

这个刘安,倒是有意思。

再说刘安。

此时的刘安刚刚被人整的灰头土脸,刘安心里骂着,这宋朝竟然就开始闹洞房了。

不对。

是闹洞房门口。

好不容易进了房门,刘安的头冠也掉了,衣服也破了,头发也被火烧了一缕。

关上门,世界突然变的安静了。

潘秭灵在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就双手捧着扇子又把脸挡上了。

刘安面对着屋门,没回头。

此时的刘安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盖头之下会是张什么样的脸。

屋外的人躲在窗户下、门缝处,都是偷听的,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屋内更安静,只有那红烛劈劈的作响。

潘秭灵已经坐了很久,腿都坐麻了,而且还有点饿。刚才饿了吃了两块点心,可听到屋外的动静又赶紧坐回到床边,谁想屋外闹腾了很久,这会不仅饿,举着扇子的手也累得不行。

终于,刘安转过身来了。

丝扇可以挡住脸,却挡不住潘秭灵看到刘安的模糊身影。

潘秭灵心说,接下来应该是除花,然后是却扇。

可谁想,刘安走到桌旁竟然坐下了,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潘秭灵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喝醉了。

刘安坐着,却不是正对着潘秭灵坐着,侧坐,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潘秭灵。

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不对!

刘安记得看过潘秭灵的生辰八字,虚岁十六,到年底才是十六岁生日。

自己竟然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紧张,而且内心还隐隐有一种恐惧感,这不对。自己没有必要紧张,也没有必要害怕这小丫头。

想到这里,刘安才站了起来走到潘秭灵的面前。

两人距离只有半步的时候,刘安又停了下来,内心嘀咕着,两人面对面了,要说点什么呢?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潘秭灵已经快要怒了,她看得出来刘安没醉,清醒的很。

当刘安走到自己面前又转身之后,潘秭灵几乎就要自己扔掉扇子问一问刘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屋内转来转去,为什么不赶紧把我的扇子拿开。

忍!

潘秭灵咬着嘴唇忍了。

刘安又转回身来,轻声问道:“六姑娘,是不是先要来一首却扇诗?”

六你个头!

潘秭灵已经到怒火的边缘了,叫六姑娘,现在应该叫娘子,竟然叫六姑娘,刘安你知不知道刚才已经拜堂了、合鬓了,还六姑娘。

就在潘秭灵即将爆发的边缘,突然刘安一伸手抽走了潘秭灵双手捧着的扇子。

潘秭灵愣住了!

刘安也愣住了。

潘秭灵发愣是因为刘安突然抽走了扇子,不仅吓了自己一跳,而且似乎也不合规矩,至少应该先说点什么吧。

刘安愣住,因为这一切有点超出自己的想像,太意外。

不是说女暴龙吗?

这一副恬静、甜美、秀气的样子,与女暴龙有联系吗?

一双眼睛极是明亮、鹅蛋形的圆脸特别是那俏皮的尖鼻子,加上红艳艳的樱桃小嘴,特别是此时那一脸错愕的神情,更是可爱的不得了。

这就是传说手撕街痞的女暴龙?

刘安刚开始有点不相信,靠近了一点,大约距离半尺左右想看个仔细。

然后,刘安信了。

那小拳头紧紧的握着,就握拳的正确方式,刘安知道面前看似恬静的少女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潘秭灵也在盯着刘安看。

有一点潘秭灵必须承认,这汴梁城中最俊,大宋史上最俊的探花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即便是这样,潘秭灵依然还是想一拳头打在这英俊脸上。

因为刘安这双眼睛盯的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在不断的上升。

这时,刘安快速的退后的两步:“娘子,要吃点不,这点心听说还不错。”

呼!

潘秭灵松了一口气。

成亲了,两人是夫妻,就是一家人。

事实却是,在之前两人没说过半句话,也没有面对面的见过,更不用说了解,两人是陌生人。

潘秭灵也很乖巧的坐在桌旁,给刘安倒了一杯水:“官人。”

刘安接过水之后,两人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窗户外偷听的人要急疯了,这屋里怎么没一点动静呢,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撬窗的工具,随时准备把一挂鞭炮扔进去。

这没动静,扔鞭炮便没了意思。

又过了一小会,潘秭灵突然站了起来,手上拿起一只烛台后对郎才说道:“官人,捂上耳朵。”

捂耳朵?

刘安有些不明白,却依然听潘秭灵的话把耳朵给捂上。

第二十八节 洞房

捂耳朵?

刘安有点糊涂。

紧接着,只见潘秭灵吹熄的两根红烛,就在窗外有火光一闪的当空,只见潘秭灵飞快的拉开窗户将红烛上融化的蜡给倒了出去。

窗外,一阵鞭炮声之后,就是鸡飞狗跳。

窗外,潘家的一群小家伙、刘安的弟弟妹妹,怪叫着逃走了。刘安还能听到有人在喊:“我就说了,六姐洞房不能闹,想当年……”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

刘安不用听清也能猜到,当年潘秭灵年龄还小的时候,几位哥哥成亲肯定让她带队折腾的不轻,窗外的小家伙玩的花样都是潘秭灵玩剩下的。

这下,屋内屋外彻底安静下来了,红烛重新点上,潘秭灵依然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坐在刘安面前。

烛光下,潘秭灵脸上微红,她多少有点小尴尬。

刘安呢,在袖子里摸了摸,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递给了潘秭灵:“一点小礼物,送你的。”

潘秭灵接过,一块薄薄的金牌,上面镶有一些宝石,花纹极是好看。

“谢官人。”

刘安伸手又把那东西抽了回来:“这不是金牌,你看,这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

刘安没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再次递给了潘秭灵。

潘秭灵按下机扣,将这疑似金牌的东西打开后,一声惊呼忍不住就从嘴里发了出来,然后飞快的捂住嘴。

刘安这才慢慢的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潘秭灵这反应才是正常的。

镜子。

这一块小镜子不到两寸长,只有一寸二分宽,因为是尝试制作,算上之前失败的,这一面镜子的成本高过等重黄金。

“官,官人……”潘秭灵都结巴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珍宝。

猛然间,潘秭灵想起了母亲的教导,原本计划着明天再拿出来,但这个时候不拿出来便失去了机会。

一箱金叶子摆在刘安的面前。

然后就是承庆郡主那番话。

“官人,府大了要有规矩,官人现在就是五品官,前途无量,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府里一切用度都要依规矩而办,官人若有额外用度,我还有些私房钱。”

潘秭灵一句话就把刘安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

刘安心说,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玻璃镜,虽然还是绿玻璃,暂时没办法变成纯白,但这东西的杀伤力本公子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再想要,拿钱来买。

谁想,一箱金叶子把刘安全部的计划打乱了。

刘安并不知道,这背后有承庆郡主在教呢。别以为两世为人就有多牛逼,比普通人强一点没错,在官场上,他的智慧距离寇准还有差几条街。

在家庭事务上,承庆郡主也能甩刘安几条街。

刘安让自己冷静一下后问道:“那府里的规矩是什么呢?”

潘秭灵给详细一讲,说的头头是道。

刘安听懂了,这规矩还真的没错,是有道理的。什么身份,就应该有什么身份的排场,这是颜面问题。依家庭总收入按百分比,将一切可能的花销都计算出来,再留下机动的支出。

这种规矩刘安还真不能说有错。

一般而言,官员的俸禄、店铺的年收、田庄的粮食,这每年收入都可以说有一个定额,多出的部分自然是要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若少了,从之前积存的拿出来些补上。

还真没错。

是过日子的路数。

潘秭灵一直盯着刘安的眼睛,等她确认刘安认同了自己的话之后,又打出了一张王牌。

不得不承认,承庆郡主相当的高明。

她把刘安也算的很准,她知道刘安是一个理智的人,道理讲清楚刘安会明白。

潘秭灵说道:“官人,这些日子,大娘娘亲自到家里来过一次,也安排人带过话,还有交好的勋贵家中的大娘子来了不少。官家与大娘娘都是节俭之人,若是宫里的香料送出来再加工,一来可成全大娘娘节俭之名,二来府里也会多一份收入。”

高明。

实在是太高明了。

刘安当真不由的多看了潘秭灵两眼,这名门出来的嫡女就是不同。

比一比自己的那个娘亲,还有自己的妹妹,天差地别。

刘安心说,自己那个娘,只关心吃。妹子都已经吃圆了,依然还在吃。

潘秭灵这个建议不错,往宫里卖东西不合适,刘安最近也打听了不少事情,来料加工却不同,自己可以不要工钱,只收香料差额,宫里肯定有极珍贵的香料才对。

既然潘秭灵展示了她的诚意,刘安认为自己也要表示一下才行。

刘安说道:“香水的研究试制花了不少钱,差不多五十贯,制作越发的成熟之后,一瓶也就是五十文钱,若是极珍贵的香料,另算。这镜子,研究花了一斤黄金的价值,等工匠们熟练之后,不说这铜壳再包金镶宝石,只说镜子……”

刘安停下了,潘秭灵连呼吸闭住,紧紧的盯着刘安。

刘安迟疑片刻,微叹了一口气:“唉,实话告诉你,这镜子真正熟练了再制作,三十至五十文吧。不过,大一寸难数倍。”

潘秭灵手在袖子中用力一握拳。

她兴奋不是因为这镜子竟然成本这么低,而是母亲教自己的东西,真的把刘安给降住了。

同时,潘秭灵也暗自有点害怕。

若真为零花钱的事刘安去搞点什么,怕用不了多久,刘安的财富就能超过潘府,这镜子潘秭灵心中有数,值很多、很多、很多钱。

潘秭灵突然说道:“明天清晨,拜过公婆后,回门吧。”

刘安心里笑了,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心里还是藏不住事。

依宋礼。

回礼可以是次日,但一般都是第三日,或是第七日。

大富贵之家,多是第七日,因为需要时间准备回门宴,这可是大宴,主要的客人都是新娘的闺中好友,以及家中女子长辈的好友。

“好!”刘安没意见。

这时,潘秭灵突然塞给了刘安一卷绢,捂着脸背过身去。

绢?

是绢画,春宫。

第二十九节 傻刘安

什么什么图!

刘安心说自己一个老司机,还需要这东西?

瞬间,刘安反应过来了,自己不是老司机,自己是汴梁最帅的探花郎,纯洁的探花郎。

窗外,几个小家伙又回来了。

听到屋内的声音。

潘秭灵的声音很小,但依旧还是能听到一丝半星。

“笨死了,别扯,从这里解。”

“真笨,再看看那绢画……

“抓疼了……

初哥上阵故事多,那怕是伪装的。

次日,新妇上头换装,拜过公婆敬过茶,接受了刘安弟弟妹妹们的改口,这才算真正完成了婚礼。

然后,大约上午十点,刘安就带着潘秭灵回门。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回门三天,宴三天,以示自己对潘家把潘秭灵嫁给自己的感激之情。所有的大宴支出,刘安一并承担。

潘府后园,承庆郡主在潘秭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大宴三天,你府中有这么多钱吗?”

“娘亲,看这是什么?”

承庆郡主没叫出声来,因为她早早就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差点没拿住镜子。

“娘亲,八道工序分成了八个工头,都是买回来的奴。最后一道听说有毒,我家官人让人牙子买了二百倭奴正陆续送到,今早上问过铁头,铁头说他已经吩咐下去,谁敢泄漏一字半句的出去,直接绑上石头沉河。”

承庆郡主感觉自己心跳都超过二百了。

铜镜有多贵,一面上上等铜镜要几十贯钱,上等铜镜的制作工艺几大坊都严守秘密。

此物,虽然小,却远胜过铜镜百倍。

接下来,潘秭灵又一句话让承庆郡主这位见过大世面,宋太祖的亲孙女都惊呆了。

“娘亲,这么大小的一面镜,只说镜面,只要八十文。”

刘安说的是三十至五十文,潘秭灵多了一个小心眼,她现在是刘安的妻,当然先给自己府里捞,然后才是娘家。太过亲近娘家是新妇的禁忌,不但会被人看不起,而且在刘府也会没地位。

“娘立即进宫,请大娘娘亲自来赴宴。”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新婚次日就回门。

再说外院。

潘衮正在指着刘安的鼻子骂:“妹夫,你傻不傻,好不容易有点挣钱的门道,我听说府里派了两个账房去接管账册了?”

潘衮想不明白,刘安竟然把私房钱上交,这有多傻。

这才新婚头一天。

以后,还有没有人生了。

刘安很淡定,慢吞吞的来了一句:“铁头,去安排人把醉香阁包下来,从大后天起,连包三天。”

“是,主君。”

铁头立即就吩咐了一个小厮拿着刘安的名帖去办事。

包汴梁城中三大青楼之一的醉香阁。

试问,大宋立国以来,谁包过,谁包的起。

那小厮正准备去,刘安又改口了:“去问问,买下来。”

“是!”

铁头这时上前一步:“大哥儿,我家主君眼中,钱如落叶一般。你随便拿出一两文钱,我家主君就能变成一万文。”

“滚你的。”潘衮一脚把铁头踢开:“妹夫,给个实在的话。”

铁头本来就是潘府的家仆,潘衮背着刘安不能打他,可当着刘安的面,可以踢。毕竟现在是刘安府里的人。

刘安笑了:“兄长去联络一下,我要八个府的酒权。曹、杨、李、石还有咱们潘府,其余三个看谁和咱们关系好了。”

潘衮明白了。

大宋酿酒是需要授权的,真正拥有酿酒权的至少也是伯爵往上,府的规模不同,每年的坛数也不同。

八个公爵府加起来的坛数,相当的惊人。

而且刘安的酒,一坛顶七坛,烈酒也能顶三坛。

这中间差价,相当的大。

“兄长,三天后,醉香居。”

“妹夫你放心,醉香居敢说不卖,我打死他。”

潘衮说完后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招呼人手,叫的都是公爵府的武勋公子哥,一口气就点了二十多人。

随便一两个在汴梁城都能当一霸,这一口气集合了二十多人,势力相当的硬。

刘安捧着自己的茶碗,依旧慢吞吞的:“铁头,安排人去买奴,铁匠、木匠、银匠、铜匠,有多少要多少。”

此时,刘安手中有钱。

潘秭灵的娘,也就是自己的岳母承庆郡主从潘府大库之中取了五千贯备用。

潘府五个房的五位大娘子全票通过,为了这镜子,她们还可以从娘家再搞来几千贯备在这里。

这镜子是百倍巨利的生意。

承庆郡主给自己女儿潘秭灵的结算价格是二寸长一寸二分宽一百文,加一分长宽就再加十文。需要花钱,潘府借的钱免息。

将来成品销售,无论谁出货,潘秭灵直接抽一成半纯利。

所以,刘安手里有钱,买奴什么的,敢说有多少要多少。

“是,这就去办!”

刘安将碗中茶品在嘴里,苦,却别的滋味,宋朝的抹茶大贵族家中用的是顶尖的好茶叶。

话说后园,仅半个时辰,大娘娘郭皇后就到了。

潘秭灵少不了又得了一份重礼。

潘秭灵上前施完礼:“大娘娘,依臣妇看,此物中品、上品当为皇家专供。逢年过节的什么的,宫里赏赐出来,让宫里可以节省不了钱币。我家官人蒙官家亲自授业之恩,无以为报,有些许手工费能养活工匠便知足。”

这也是承庆郡主教的。

上品、中品献给皇家,下品往外卖就已经很肥,汴梁城勋贵太多,潘府也算不上最顶尖的大府,作事要有分寸,不可太张扬。

郭皇后对潘秭灵这番话自然是极满意的。

“这丫头。”郭皇后乐呵呵的拉着潘秭灵的手,又一只上上等的镯子滑到了潘秭灵的手腕上。

皇后领这份情。

这东西在市面上贩卖,确实不如改为皇宫赐赏所用更好。

因为郭皇后听了承庆郡主的介绍,这东西需要几百人手工用许多道工序才能制作出来,成本不高,却要养活工匠们吃喝用度。

而且越大越难作,大一寸难十倍。

郭皇后心说,等会宴后这事要好好商讨一下,定个规格,尺寸大小有个标准,大于这个尺寸了才送到宫里,也要给潘府留点利。毕竟这种珍宝,潘府报了实数,才几百文一面。

第三十节 皇帝赴宴

当天下午,皇帝亲至。

没说来参加什么回门宴,只说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堂妹,也想给潘府祠堂上柱香,代替自己的第一任正妻潘氏,告潘家祖先,潘府有女出阁。

简单来说,就是来走亲戚的。

潘府正厅内,皇帝上座,潘惟熙陪在一旁,刘安坐在下首。

“官家……”

皇帝一罢手:“在家里,叫姑丈也行,叫舅公也行。”

皇帝亲自来,宴上要有好酒。

刘安亲自捧上一坛:“姑丈,这是酒中珍品,可惜还没有窑藏,若藏三年才是真正的好酒。此酒用五种粮食酿造五种酒,再用特殊的比例勾兑而成。请姑丈点评。”

“好酒。”皇帝将一小杯一饮而尽。

刘安顺势再来:“姑丈,此酒皆为御酒,非姑丈赏赐而不可饮,更不可贩卖。”

“好。”

皇帝也会算账的。

那镜子价值连城,依皇后与自己堂妹商讨的结果,超过两寸的镜子市面上没有贩卖的,只有皇家恩赏,仅这一项,一年就能为皇家节约几十万贯的支出。

酒烈,那怕是三钱的小杯,皇帝被刘安连劝三杯,都感觉脸上有点微红。

皇帝打算缓一缓。

“安哥儿,话说在庆福楼那七字对,你怎么想出来了。”

刘安回答:“姑丈,那一年我读书有点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在厨房的屋檐下看到一个燕子窝。我当时想的是这烟熏了燕,迷了燕的眼。后来几经修改,便有了这七字对,可惜侄儿学问还不够,自己都对不出下联。”

皇帝很开心的又饮了两杯。

他也对不出。

刘安说到他自己对不上的时候,皇帝挺喜欢刘安的单纯。

刘安要给皇帝倒酒,皇帝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刘安倒了一杯。刘安赶紧退后两步,这要施大礼。在刘安心中,皇帝给亲自倒酒是什么节奏。

事实上,这个皇帝人挺好,朝中三相皇帝都给亲自倒过酒。

见刘安后退要施大礼,皇帝说道:“说了,是姑丈这是回家,是一家人。话说灵丫头有些任性,安哥儿多体谅些。”

“是,她,她挺好的。”

刘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夸了,就算睡一起了,也不是很了解对方。

皇帝笑着指了指酒杯,刘安赶紧上前捧起酒杯。皇帝这时说道:“你小时候姑丈就见过你,那年姑丈还是寿王,掌开封府。那一年,灵丫头六岁,上元节,姑丈与吕相公等数人游花灯,就带着她。”

刘安没这一段记忆,但自己的爹刘浪说过,自己七岁的时候解过吕相公的对子。

刘安不记得的是,潘秭灵那时还给了他一支糖葫芦。

“来,饮了这一杯,赋诗一首。”

刘安双手捧着酒杯,开始沉思。

让他立即给作一个会计报表什么,不难。

作诗,有难度。

可刘安会抄。

这会刘安想的是,抄那一首呢?

有了!

刘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开口背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潘惟熙是武人,他识字,但读书到不了秀才的级别。

皇帝却是细细口味。

“这词,你念错地方了,不过,作的好。”

皇帝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去给灵儿念,不是用在这里,但词作的确实好,意境够,而且又贴合那年那事。

那便是刘安与潘秭灵的初遇,十年后,二人结为夫妻。

这当是汴梁城一段美谈。

皇帝很高兴,刘安也是不住的劝酒。

在皇帝明显已经有醉意的时候,刘安上前又倒上了酒

“姑丈,侄儿想说的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就拿小小辽国来说,他一年的国民总产值翻十倍,也比不过咱大宋。咱大宋有钱。”

皇帝哈哈大笑。

大宋确实有钱,国库充盈,民间也非常富有,这一点皇帝不怀疑。

刘安站了起来:“姑丈,给侄儿一个立功的机会,求你了。”

刘安用了一个求字。

对皇帝不能用,但对自家长辈是可以的。

“如何立功?”皇帝这一问纯粹就是好奇。

刘安说道:“姑丈,三十万贯,把灵州买回来了。党项人那些穷鬼,他们一年也挣不到三十万贯,拿钱买回来,灵州失而复得。姑丈也可以在太庙告先帝知,在姑丈手上,咱大宋没丢城池。”

这话皇帝心动了。

不是因为买回来这话,而是丢了疆土,确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将来说起来,太祖建立大宋,太宗开疆扩土,可自己却丢了,让儿孙们怎么想。

只是这事,能买回来吗?

听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今天高兴,皇帝也没说刘安的想法可笑,只说道:

“真的买回来,区区三十万贯,没多少。”

皇帝确实是财大气粗,经李沆这位良相改革,励精图治之后,大宋的国民生产总值这些年是狂涨,国库也是相当的富足。

三十万贯,在皇帝眼中,就不算个钱。

皇帝节俭,因为节俭是美德,只在自己的用度上不浪费,可不代表他不懂得钱有多少,钱怎么花这些事。

刘安立即跟上:“姑丈,三相那里有侄儿去说服,两个月之内。不过到时候,姑丈给派一点兵马,万一谈的不好,他们也不敢打我。”

皇帝爽朗的大笑,心说不管这事是不是靠谱,若三相真的同意,那这事就办办:“好,若三相真的同意,给你调三万禁军。”

皇帝虽然有些醉了,可心里却很清楚。

有些事情就算是错了,成本没多少,但万一错过了,这个就有些可惜了,失去的会更多。灵州的事情拖的越久,拿回来的机会就越小。

所以,可以让刘安试一试。

“谢姑丈!”

“水晶镜的事,好好办。编书的事,好好办。作学问也要认真,每三天到内书房,姑丈给你讲学。”

“谢姑丈。”刘安再次道谢。

晨风天堂说

说句闲话,主角不会用玻璃挣钱的。

这一次的主角,不作生意,不挣钱,只需要从国库挖银子过手。

这算不算剧透呢?

第三十一节 最强壮丁

潘惟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脸色却是在不断的变。

曾经刘安嘲笑过他,胸无大志,潘府已经末落,全府上下都没有一个真正的高官,只凭着公爵的爵位在撑着。

当时,潘惟熙很生气。

可此时,潘惟熙内心一个服气。

杨延昭能亲自来刘安的婚礼喝的大醉,杨延贵能跟着潘衮去买醉香居,而且把杨府的酿酒权文书都送来了。

自己这女婿,厉害。

“来人,赏赐……”皇帝正准备说重赏刘安,刘安却抢先一步:“这是弟子谢师恩,是晚辈敬长辈礼,不敢要赏赐。”

皇帝还是吩咐道:“赏赐北狼毫、老洮砚、南香墨!”

“谢赏!”

这份礼刘安是要收的,钱不能收,眼下还是巴结皇帝混资历的时候,所以刘安不会粘钱,这些东西可以收。

这三样东西,放在此时,也是上上等珍品。

而且还是御赐。

到了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刘安大婚第三天。

刘安带好酒一坛赴杨府。

这是代潘府承庆郡主给杨府回礼。

一句话,刘安要见佘太君。

杨府花园,没有仆从,只有佘太君、杨延昭、刘安三人。

刘安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想让杨延昭打他。

刘安说道:“太君没想过,有生之年拿回佘王城?”

杨延昭想打他,这小子太可恶的,那壶不开提那壶。

佘太君却是很淡定:“老妇人若有生之年重回佘王城,即便是当时就死去,也瞑日。”

刘安再说道:“昨天,我对官家讲。太祖立国,太宗扩土,当今官家却丢了疆土,日后先是先祖这事要说点什么?”

佘太君与杨延昭脸色大变。

刘安这话也太狂了,皇帝就算不杀他,也要贬他的官。

刘安继续说道:“我与官家有一个约定。用三十万贯,买回灵州城。”

“哈哈哈。”佘太君大笑,尽是嘲笑之语。

刘安没理会这种嘲笑,因为有些话,他只能和真正的帅级人物讲,其余人不行,理解不了。

刘安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六谷首领潘罗支想必此时已经派人往汴梁城来,汴梁城中朝堂之上,这事会不了了之。三十万贯,一颗人头五贯钱,晚辈以为,我大宋兵马,还可一战。”

“继续!”佘太君听出味道了。

什么军功、护国全是假的。眼下大宋兵为贱籍,什么也没有钱放在口袋实在。

“官家许我三万禁军护我北上,我这一个月内,会向三相讨一份差事,一路杀官换人,保证西北一条心。三十万贯是用作赏赐的,但潘罗支会应下这笔账,唐丝绸之路的生意有多厉害,我大宋的商队只到灵州,过灵州潘罗支护商、分账。我要马!”

几句话,佘太君脑袋里足足思考了半个时辰。

此计,可行。

唯一难在,如何说服三相,寇准肯定会打,杨延昭就能去说服。但李沆这一关,几乎过不了。

佘太君又问:“那么,到时候如何打?”

“太君,他李继迁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诈降,就我翻公文就看到他有两次假降。”

杨延昭这时补充了一句:“六次。”

“对,六次。那么,若潘罗支诈降,然后卡……”刘安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延昭很不高兴:“沙场交锋,凭的是真本事,如此下作!”

“闭嘴。”佘太君喝止了杨延昭。

她比杨延昭明白,国战那有什么上作,下作,城池到手才是真。再说了,这个恶名潘罗支代替大宋背了。

西域商道是巨利,再加上刘安那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潘罗支还真的能被刘安说服。

但,仗还是要靠人打的。

佘太君再问:“作战可有方略。”

“诈灵州,拿人头堆在夏州城外,围点打援,逼夏州请降,然后血洗党项李氏一门。我刘安不要脸了,我就要城。我要用李氏一门的人头,祭祀!”

刘安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公文。

“具体怎么打,我是文官。”

佘太君闭上眼睛,这次只是一瞬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安看到的不是一个老妇人,而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武神。

“那就战!”

怎么打?

眼下汴梁城中,最可靠的就是这位老妇人了。

史称,北宋无将。

而事实却是,北宋有将,狠人不少,可无权,而且眼光也不够高,应该说北宋无帅才对。

刘安离开后一个时辰后,寇准到。

寇准给杨延昭面子,因为他们是好友,而且志向相同。

寇准是铁血的主战派,但朝堂之上,九成的主和派,他孤掌难鸣。

佘太君亲自和寇准谈,寇准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李沆无人能说服。

第二句,若真能成,他保证给刘安再加两万禁军,而且带十万绢,二十万钱出发。

深夜,杨延昭就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安。

刘安在自己的府中书房笑了。

大婚这几天假,自己把一件大事办了。

眼下有帅,有相,皇帝也说行,这事已经办成了大半。李沆,刘安有把握,但要从吕蒙正这里下手,李沆太难对付,那怕李沆欣赏刘安这个人,大事上李沆不会糊涂,也不会听刘安几句话就能忽悠了。

李沆算不上主和派,他求的是稳。

合上书回到自己屋。

潘秭灵正在算账,满头都是汗,拿着算筹翻看着那些账册。

好难,几乎看不懂。

除了老账流水本之外,其余的完全看不懂。

唯一知道的是,刘安有许多钱。

八府不仅送来了酿酒权,每府还送了五百贯以及五千担各种粮食,这是八府合股的生意。

刘安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刘安的宝贝,纯铜打造包金的一把金算盘。

另一只手捧着一只碗,碗内装有红豆沙冰。

“冰,府内没有冰井?”

大宋已经有一套完整的存冰流程,潘府也挖有很深很大的冰井,存有大量的冰。

在汴梁城内,有些商户也在城外挖了冰窑,天气最热的时候也会在街市上作些冰的生意。可这个新府,却没有挖冰井,因为靠河道太近。

第三十二节 醉仙居

刘安没说话,只是拿过账册,啪啪的打着算盘,他自己要算一下,眼下投资了多少钱,还有多少钱可以用在投资上。

潘秭灵吃了一口冰,眼睛一亮。

冰总有一股子不太好的味道,因为此时存冰是直接堆放在冰窑内,然后盖上厚厚的草帘子,时间久了肯定有怪味。

这冰却清爽无比,没有半点杂味。

潘秭灵看了一眼刘安,这才注意到,刘安手上飞快,账册也翻的飞快。

自己才吃了几口冰沙,刘安已经算完了。

刘安抄了一个数字放在盒内,潘秭灵飞快的伸手抓了过来,一看懵了。

上面写的古怪符号她见过,却不认识。账册中有一些就是这些符号,自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现在清楚了,这是刘安自己的账本。

“官人!”潘秭灵心中大怒,刘安你果真狡猾,自己一套账,给我看一套账。

“傻。”刘安在潘秭灵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要自己作一套账,还当着你的面算吗?我书房之中有一套没有写完的书,叫会计入门,你自己去读。”

“官人!”潘秭灵的语气虚了几分。

刘安又说道:“我有制冰之法,制冰袋泡在水中,水就会结冰,大盆套小盆,大盆中的水不能粘,小盆可以用。制冰后,放在日头下晒干,可以反复用。铁三负责看守这些没什么大用的秘本。”

铁三是铁头的弟弟,他们的爷爷就是潘家的亲兵,一直到现在依旧是潘家的亲信家丁。

潘秭灵算是服气了,自己的夫君真要去弄钱,要多少有多少,这是在告诉自己,零花钱精准到文,在夫君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铁头在潘府放狠话,自己夫君一文钱在手能变成一万文。

此时,潘秭灵信了。

但,即便是这样,家里的账潘秭灵依然要管,刘安的花销她还是要过问,只要有理由,她不限制便是了。

刘安这时说道:“娘子,明天晚上我要在醉香居请客,名单在大舅哥那里,我估计他能把汴梁城中排得上号的武勋世家能说上话的都叫来。”

“为酒吗?”

刘安摇了摇头:“酒这事我不管,酒能值多少钱。有一万贯不是富人,有一万个人情才是富人。酒这事,咱家不取利。”

刘安不要酿酒的好处,这是纯粹的白出力,让八个汴梁城最大的武勋府挣钱。

刘安要的是这八个人情。

若换成寻常农家女子,或是商户家的女儿,她们肯定不懂。

潘秭灵,懂。

名门嫡女受的教育非同一般,再加上家族的势力,她懂。

在顶尖大贵族的各府交往之中,人情比什么都重。

有了这些人情,将来夫君的仕途会比别人更顺,位极人臣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刘安与潘秭灵都忘记了一件事。

明天才是他们成亲的第五天。

刘安摆开阵式在醉香楼请客,这算什么,刚成亲就去青楼,这也太放浪了点。

次日,醉香楼。

酉时。

八大膀大腰圆的壮汉腰上挂着手刀站在门口,八个人身上的家丁服就代表着汴梁五大武勋府以及三位候爵府。

“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一个小屁孩喊完之后,就见楼内走出几人,提着几个小屁孩子的衣领子就扔进了正厅内。

正厅内,醉仙居当家花魁正在屏风后弹着一曲轻柔的曲子。

然后三十多个年龄最大二十六岁,最小就是刘安十七岁年轻人正围坐在一起,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几个小屁孩看清这些人之后,立即乖乖的到一旁角落自己罚站去了。

惹不起。

不止这些人惹不起,还有他们本家的兄长在。

“就这么办了,先取半成归安哥儿,然后八府各取一成,其余两成留给他们几个小的。”开口的是石府的嫡长孙石元孙,现任殿前都虞侯,算是当下这些人当中武职最高的一个。

既然刘安有心让,他也不好让刘安吃亏,所先取半成给刘安,其余的人再分。

刘安虽然是半成,但却是净利。

其余人再分的,还要除去成本,销售、店铺等费用。

伯爵家的几个公子没话语权,伯爵在这些人面前,有点低。

在商讨的时候,门外陆续来了些人,看到阵势基本上不是自己闪人,就是进来到墙角自己罚站去了。

但,接下来有一人入内,没有敢拦,一群勋贵公子也虚。

寇准!

寇准进来后,扫了一眼这些人,一言不发的往二楼雅间走去。

刘安赶紧小跑着在后面跟上,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目送二人上楼。

当雅间的门关上之后,众勋贵公子都松了一口气。

寇准坐下之后,将一封信递给了刘安。

刘安双手接过,快速的读了一遍。

这是西平郡公石保兴私下给寇准写的信,因为他知道寇准是主战派,潘罗支私下找过他,打算派使者到汴梁进贡,更重要的,想希望大宋出兵与他合击李继迁。

等刘安看完信,寇准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相公英明。”

寇准没理会刘安的吹捧,只问道:“如何回信?”

刘安思考片刻后说道:“下官以为,回信告诉他,不要派使者入京,只说咱们会有特使很快到西北,然后再称赞他几百句,比如与大宋亲如兄弟,比如治下百姓平安,比如其他什么的。”

寇准再问:“李相公那里,你有把握?”

刘安回答:“我准备从吕相公那里入手,然后再是李相公,下官的计划是这样的。”

刘安把计划大纲讲了讲:

首先,刘安会祭出大杀器,一台八绽纱机,加上一台飞梭织布机。然后晓之以利,动之情,让李沆明白,失去了灵州就代表大宋就算提高了生产力,也没办法再与西北贸易,这损失是巨大的。

然后,刘安拿出第二招,就是带队扫贪,将京官之中因为冗余清减的官员挑选,带着一起上路,发现西北有官不合格,或是贪污,就地免职,就地安排新官员。

第三招,把王曾送给李沆。

第三十三节 八分份子

当寇准听完第三招之后,一口茶全喷了。

以寇准的冷静,这会也被惊的不轻。

擦了擦嘴上的茶水,寇准也忍不住笑了:“不得不承认,第三招很厉害,而且管用。”

刘安嘿嘿一笑。

他相信,王曾身为状元,成为了李沆的准女婿之后,肯定有机会劝李沆。

寇准也相信。

而且怎么劝,他会教王曾的。

寇准说道:“第一招改一下,当着李相公的面烧了那机器。然后晓之以义,而不是利。这样作,我教你。”

寇准才是官场的高手,他开始修改刘安的计划。

寇准比刘安更了解李沆,若说当下大宋,谁最在意工匠之利,就是李沆了。

在李沆的新政之下,新式犁、新式水车、新式织机等大量的出现,也正因为这样,大宋的这些年才越来越富。

寇准这只老狐狸,细心的教了刘安足足一个半时辰,这才离开。

在寇准离开前,楼下石元孙已经准备了一份新契约借着有人送热水的时候给送上来了。

刘安将契约推给寇准:“新酒庄,八分的份子。”

寇准扫了一眼,塞进了袖子里:“五百贯,还有我府里的酿酒权文书,明日会送到。”

寇准接受了。

楼下,这群勋贵公子听到寇准接受了八分的份子,也都笑的合不上嘴。

寇准是主战派,是最挺他们武官的人。

寇准心里却想的是,这一次灵州之行,是需要有人去拼命的,楼下这些人当中,会有人去,他的父辈、叔伯才是主力。

自己收了这一份,不是礼,而是一种信任,他们信任自己,自己也要信任他们。

同时,也是给刘安一个安心。

事实上,寇准不差这点钱,他的俸禄高的惊人。

若用购买力来算,寇准一年的俸禄,不算年节宫里的赏赐,换到后世也有千万级的收入。

一年两万多贯呢。

这才是真土豪。

为什么说,当官好,当文官好,为什么要榜下捉婿。

刘安陪着寇准一起离开。

说是送,事实上是不想和这里疯子再喝酒。

这些家伙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欠酒喝,他们喝酒不是为了灌醉别人,而是为了灌醉自己。

回去的路上,刘安一段与寇准同路。

路上寇准一直没说话,快到分开的时候,寇准对刘安说道:“这个醉仙居买的好,有空多去玩。”

说完这话,寇准便让停车,让刘安回自己的马车上去。

刘安想问,寇准却没给他机会。

看着寇准的马车远去,刘安站在路边直挠头,寇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鼓励自己有空多去青楼?

有这么教小孩子的吗?

自己才十七岁。

可没想到,寇准的马车又掉头回来了,拉开车帘又对刘安说了一句:“你虽然不是朝官,若有机会上朝,弹劾本宫,本宫在家设赌。”

又是没头没尾一句话,说完后,寇准的马车就走了。

这事,要找人请教一下。

刘安没有回府,叫马车掉头,他要去见王曾。

王曾已经搬离刘府,他租了个小独院,因为汴梁的房价太高,所以王曾住的有些偏僻。

刘安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曾虽然是八品,可他却是朝官,除了要上朝之外,还要大量的公务要作。

刘安到的时候,王曾正给自己煮了点粥,准备吃个夜宵。

“刘兄,大婚之时,竟然有空到我这里,必有事!”

“是有事。”

刘安示意铁头在外面等着,进屋指了指粥:“你继续吃,我有点事情请教你。”

王曾又捧了起了碗:“刘兄直说。”

“我最近买了一座楼,醉仙居。寇相公让我有空多去。”

王曾没回答,反而问道:“刘兄自己怎么想。”

“若不是玩笑,便就是自污。”

王曾捧着碗发了一会呆,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玩笑,若说自污也没必要,你初入仕途,没有自污的必要。”

刘安又问:“我倒有句话,这个酒是越喝越近。”

“有道理,那么我问刘兄,你买醉仙居图什么?”

刘安轻轻一拍手:“就是这意思,酒是要多喝的,情份是喝出来的。”

“怕正是此意。不过,要看喝酒的是什么人?”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可以请一些有价值的客人,再买一个酒肆,让那些一喝酒就打架,一打架就砸店的东西远离我的醉仙居。”

王曾倒是有些糊涂了,他原本以为,刘安今天请的客人,就是需要联络感情的。

可显然,刘安又有新想法。

没等王曾问,刘安又说道:“那寇相公让我有机会上朝,弹劾他在赌,你怎么看。”

“这事不用看。三年前,辽军大举南下,官家听到这消息坐卧不宁,派人去找寇相公,结果听到寇相公正在喝酒赌钱,官家便安心了,而后咱们击败了辽军。”

“你的意思是,只要寇相公还有心情喝酒赌钱,就天下太平。”

“对。”王曾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刘安听完这等方面,懂了,寇准是在借自己的手,去安皇帝的心。

那么,这个弹劾的时机就要掌握好。

想来,这也是寇准想考一考自己。

不过,刘安内心可不打算按寇准的剧本玩,这是自己的剧本。

王曾这时拿出一叠纸:“刘兄,这几天在抄录一些公文,你说过,大宋外的事,大小都帮你留意着。”

刘安接过纸,看完之后直接塞到袖子里。

“王兄,帮我打听一下大理使臣与琉求思王使臣什么时候面君。”

“这个没问题,礼部会有正式的公文,我在中书省,所有的公文都会先经中书省。”

刘安又问:“需要请客,需要花钱,你尽管开口。”

“不用。还的俸禄还够用。”

王曾客气了一句,刘安却不能当这个客气话,刘安说道:“我买了醉仙居,要请客去那里,签字就行,但别告诉其他人,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那,我就不和刘兄客气了。”

王曾明白,在中书省与其他人拉近关系,醉仙居是一个顶尖的好地方。

王曾又问:“刘兄,为何在意这两个小邦?”

第三十四节 作绣

王曾问刘安,为什么在意小邦,刘安回答道:

“我只是不喜欢,他把咱们大宋当傻子,等他们要面君的时候,我会安排上朝,或是不上朝,把这事也能办了。”

王曾回答:“一切凭刘兄作主。”

与王曾聊过之后,刘安告辞回府。

刘府。

后宅。

潘秭灵已经扎了三次手了,眼看已经二更天,刘安还没有回来,这让潘秭灵有些心绪不宁,将手中的绣板放下之后,潘秭灵走到了门口。

汴梁城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的是醉仙楼。

更危险的是,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有回来,难道要在醉仙楼过夜吗?

那么,自己要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发个火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还是应该……

潘秭灵将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那绣板握在手上,几乎要把绣板给折断了。

正在这时,霜儿飞快的跑了进来,然后关上门:“姑娘,姑爷回来了。”

“回来了!”

潘秭灵吓了一跳,赶紧把绣板递给霜儿,霜儿快速的将绣板拆开,然后重新崩好。

当潘秭灵准备绣的时候,霜儿突然说道:“姑娘,绣不如拆。”

刘安进屋的时候,潘秭灵恬静的坐在窗边拿着绣板。

或刘安仔细看,一定会看得出来,潘秭灵不是在绣,而是在拆线。

经过霜儿的提醒,拆确实比绣更容易,而且不会扎到手,而且装样子也够像。

女红!

潘秭灵表示,自己基本上不会。

打马球、射箭、投壶什么的,自己是高手。

但娘亲说了,贵族家的女儿若不会女红、插花、抹茶、诗词,会被夫君看不起的。

所以,装也要装出来。

潘秭灵表示,很累。

刘安回来了,潘秭灵赶紧放下绣板过来迎刘安:“官人回来了。”

霜儿在一旁忙活着将高级婢女准备好的抹茶给刘安端上了:“主君,大娘子为主君准备了茶。”

刘安接过喝了一口后说道:“我记得,咱家有茶园?”

“有。”潘秭灵是查过账的,这些事情她过目不忘。

刘安说道:“明年春茶,杀青之后保持原叶,用干净的铁锅炒干后,给我留十斤,还有,这茶别用滚水冲,把水凉一会。”

抹茶有独特的口感,很不错。

可刘安不习惯。

放下茶碗,刘安指着屋里摆的插花说道:“好好的花,干什么剪了,花多可怜,找人烧一点漂亮的瓷盆,整株放在屋里挺好。”

潘秭灵心中大喜,立即就应下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瞒的好,可铁头却把她那点事都给卖了,得到赏钱一百文。

为什么铁头知道。

铁头的妹子就在潘秭灵的陪嫁丫头之一。

“霜儿,你去休息吧。”

“是,主君。”

霜儿出去之后,刘安很直接了当的开口:“娘子,寇准相公收了酒坊的八分股,酒坊这边的收益,咱家别插手了,让石家安排账……”

刘安一个房子没出口,潘秭灵就怒了,可依然是忍着怒火,完全是压抑的平静,一字一句的对刘安说道:“官人,酒坊一年至少得利八百贯。”

“娘子,区区八百贯,你在意吗?”

潘秭灵心中的怒火又烧的更旺了,八百贯。没出嫁之前,她辛苦存钱,存了那么多年,也只存了一百九十八贯,还不到二百贯呢。

家里给她有嫁妆,她嫁妆的田产每年收租约为五千五百担粮食。

嫁妆中店铺的收益,约为每年七百五十贯上下。

刘安的这边的店铺、田产和她差不多,再加上刘安的俸禄,一年的收入绝对不会超过两千贯。

放在汴梁城,这是极富的人家。

可刘府一年的开销,没有一千五百贯,就要穿打补丁的衣服,有年有节,送礼请客什么的,一年的收入紧紧巴巴,汴梁城中维持一个大户的颜面,是靠钱堆出来的。

不是拿脸搓出来的。

八百贯。

这是多大一笔收入,刘安说不要就不要了?

潘秭灵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可毕竟年龄小,生气已经是写在脸上了。

刘安往后一靠,一只手撑着软垫笑了:“生气了?”

“就,就是。”潘秭灵喊出来了。

喊完,她后悔了。

自己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恬静形象,瞬间就崩溃了。

刘安依然在笑:“说说,怎么就生气了。”

潘秭灵用力深吸几口气,拿着刘安刚才放在桌上的那碗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香水,巨利。官人给的宫里。镜子,巨利,官人又给了宫里。现在一点酒,官人也大方的分给了其他人,你不能这样败家。”

刘安轻轻一揽潘秭灵:“我说娘子,你别为这点蝇头小利在意了。”

“蝇……头……小……利!”潘秭灵已经不想忍了,双手已经要揪刘安的衣领,准备给刘安一个过肩摔,只要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火给压下去。

刘安又说道:“明天,你进宫去,带上咱们的双层盆,把硝石制冰的法子献给大娘娘。”

潘秭灵的双手终于秋在刘安的衣领上,此时只要退后半步,弓身就给把刘安狠狠的摔在地上。

刘安却继续说道:“明天我也进宫,我会去找官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傍晚的时候大娘娘会把宫里的钱给你,至少十万贯起,让你替宫里放印子钱。”

正准备摔刘安的潘秭灵愣住了。

替宫里放印子钱。

潘秭灵问道:“那,利钱宫里给咱们几成?”

“咱们一文也不要,只收千分之五的管理费,也叫辛苦钱。”

“官人,你图什么?”

潘秭灵这会已经不相信刘安是傻了,刘安白干活,图升官?

不可能,年龄摆在这里,至少三年内不可能再升,现在已经是正五品了。

刘安问:“见过肥肉吗?”

“见过。”

“抓过肥肉吗?”

潘秭灵摇了摇头。

刘安扶起潘秭灵:“跟我去厨房。”

潘秭灵带着满脑袋的疑惑跟着刘安到了厨房,此时刘府已经有制冰的小作坊,肉是封在冰盒内的。

刘安对潘秭灵说道:“抓起一块肥肉来。”

第三十五节 一块肥肉

抓肥肉是什么用意,虽然不明白,但潘秭灵依言抓起一块肥肉,刘安又说道:“把肉放下。”

潘秭灵糊涂了。

刘安却指着潘秭灵的手:“肉是别人的,但让你过了一道手,你手上有什么?”

油!

潘秭灵看着自己的双手,抓肥肉那里是放在冰盒内的,也粘了一手油。

刘安这才说道:“替宫里放印子钱,然后拉上八大武勋之家,他们负责收账,谁敢欠这钱,更何况,我不打算把印子钱放给普通人,放的是一本十倍利的生意,这生意,我要扣三成纯利,一百万贯投进去,三成纯利不会低于一百万贯。”

潘秭灵眼睛都亮了:“那,咱们家能分多少?”

“我说是,五万贯估计没问题,作的好,有十万贯。谁在乎一年几千贯的小钱。”

“怎么作?”

“不急,明天先去献礼,等我进宫见过官家。”

“恩,恩。”

潘秭灵猛点头。

钱这个东西有多好,越是富贵人家越缺钱。

当然,寇准这样的人例外,他一年花不了多少,两万多贯的俸禄保他富享人生。唯一担心的,就是别被罢官。

刘安给潘秭灵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明天别太累,晚上回来我教你一点东西,然后等镜子作出来的,你把吕相公的夫人请来,再把岳母请来,再请一个身份够的人。”

“恩,恩。”

刘安拉着潘秭灵回屋,又给教了一些明天进宫的事宜,这才休息。

次日,刘安依旧还在假期之中,可却是皇帝在崇政殿听课的日子,刘安进宫了。

有腰牌,这次不需要走后门。

“刘少监怎么来了?”皇帝正准备进崇政殿,却见刘安站在外面等着。

刘安赶紧上前施礼:“官家,臣失礼,臣刚才走神了,没见到官家过来。”

皇帝不会为这种事情不高兴,反而问道:“今天不是还在假期,怎么就想着过来了。”

“臣一来是想听学,二来臣的家仆在市井听到一些传闻,臣想请官家为臣解惑。”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让刘安入内。

吕蒙正这时也到了,刘安施礼,请吕蒙正先入殿。

坐下之后,皇帝对吕蒙正说道:“吕公,刘少监说,听到一些市井传闻,不如先让他讲,或许有趣也难说。”

“是,官家。”吕蒙正讲学,喜欢用天下事来与皇帝一起探讨。

刘安就是知道今天是吕蒙正,所以赶紧就来了。

讲学不会动不动就施礼,刘安坐直了身体:“官家,吕相公。臣的家仆中有曾经在杭州店铺作过伙计的人,那天臣安排他去采买一些物件,听到有两个用异域之语对话,他仔细听了,回来给臣作了汇报。”

“这两个异域之人,很期待面君。他们谈话的内容大概是,他们从三佛齐花一匹宋布可以换到一石胡椒,前来进贡,可以依八百贯一石换取回赐。”

皇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再说一遍?”

刘安站了起来:“臣以为,一匹布一石的胡椒,在汴梁八百贯一石,何止百倍利。这小邦的使节心术不正。”

皇帝重重一巴掌拍在御案上,他怒了。

吕蒙正这时说道:“胡椒,近些年倒是便宜了。史书中有记载,唐相元载贪污,抄家的时候抄出八百石胡椒,当时作价数十万贯。”

刘安上前一步:”官家,臣以为,大宋海外经商的船只不少,可选良将带一舰队前往三佛齐,臣查过自大宋立国以来,三佛齐三次前来进贡,却没有胡椒,臣猜测三佛齐王国定认为胡椒为贱物。”

吕蒙正象活字典,三次进贡他都知道。

当下说道:“臣记得,三佛齐贡品当中,有象牙、乳香、蔷薇水、万岁枣、白砂糖。而这白砂糖,还是唐时传过去的工艺与天竺工艺相结合而生产出来的。”

刘安再进言:“官家,是真是假,亲眼鉴证。”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亲眼鉴证确实可靠,吕公以为呢?”

吕蒙正思考了好长时间,皇帝也没催,足足一刻钟之后,吕蒙正说道:“官家,我大宋为天朝上国,遣使前往不是不可以,但使节团若行商事,怕有损我大宋声威。”

刘安赶紧接上:“臣以为,使节是使节,再派一只船队跟着后面,使节跟商团,各干各的事,相信三佛齐也愿意与我大宋交易一些。我大唐的茶、瓷器、丝绸。相信三佛齐的商人必愿意交易。”

吕蒙正转身:“刘少监,海里可不比路上,风险重重。”

刘安对吕蒙正说道:“吕相公,我大宋不缺敢死之士,下官愿意遍查典籍,相信三佛齐来大宋,肯定有讲述过航道。”

皇帝看了吕蒙正一眼。

吕蒙正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事可行,只是派人去看看。

吕蒙正在意的不是钱,而是大宋被人忽悠,他争的是这口气。皇帝也一样,有人敢愚弄自己,这事不能忍。

“那么,可以试试。”皇帝开口了。

吕蒙正说道:“官家,第一次派使,要什么级别呢?”

皇帝转头看向刘安:“刘少监有何建议?”

“官家,我岳丈愿为大宋,万死不辞。我岳丈为皇亲国戚,又是武将出身。身为皇亲,不辱没三佛齐之王,为武将出身,在海上可以兵事统领船队,严守规矩,大大降低远行的风险。至少商队,臣以为,会有商家愿往。”

皇帝点了点头,出海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大宋的商队也就是跑一跑高句丽、倭国。还没有真正南下过。

若是别的事情,吕蒙正还会怀疑刘安给自家寻好处,可这事是带着巨大危险的,所以吕蒙正只能说一句,潘家高义。

皇帝又问:“那么,秘密携带多少货物呢?”

“官家,三十万贯,臣以为合适。相信可以为大宋换回百万贯的货物,当然,前提是船在海上别出事。”

刘安又强调一句危险性。

三十万贯,那个商人敢赌这么大,就算有,能拿出三十万贯的商人也没几个。

第三十六节 万死不辞

海外风险大,大宋有出海作生意的商人,但规模都非常的小。

大商不喜欢海贸,因为海贸是赌命。

见到皇帝有些犹豫,这时刘安又说道:“官家,宫里可以出钱,或是低利放印,或以投资分利。臣愿为官家代言,此事若有失败,臣一力担起,若成功……”

皇帝听懂了,若是有人资助,胆大敢去冒险的人还是有的。

见刘安准备再进言,皇帝摆了摆手:“这事,就这么办了。三十万贯,朕还不放在眼里。”

吕蒙正也表示,可以从国库再秘密调拨二十万贯,皇帝宫里的用度突然抽出三十万贯,不太好。然而这事暂时不吐露风声,就算胡椒在那里不是一匹布一担,能换到香牙、乳香等,也不亏。

皇帝同意了吕蒙正的建议。

皇帝心里清楚,这是吕蒙正对自己这个决意的一种支持,宫里不差那点钱。

很快,寇准、李沆、潘惟熙三人就给叫进了崇政殿。

寇准听完,脸更白了。白白胖胖的寇准可不是好惹的,竟然敢有人忽悠大宋,这是可恶。潘惟熙也一副大怒的表现:“官家,臣带人把这些番邦小民抓了,大刑之下,他们必要交待。”

刘安赶紧说道:“潘公爷,我大宋讲的是以和为贵,以德服人。打打杀杀不好,咱们拿到证据,要刮,要杀,才理直气壮。”

刘安叫潘公爷没错,这是正式的场合,潘惟熙就是公爵。

更何况,刘安也不敢让他用刑,刘安要的是出海,不是砍人。

皇帝很喜欢听刘安说话:“刘少监说的不错,朕以为大宋就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这事潘卿可愿为朕,为大宋,去一探真假?”

“臣为官家,为大宋,万死不辞。”潘惟熙是武官,他从来不怕危险。

更何况,皇帝亲自点将,他认为这是一种荣幸。

印子钱,身为官身,肯定不能粘手。

潘秭灵即将从皇后那里接钱,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崇政殿之中,正在讨论细节的时候,皇后送来红豆沙冰。而后,又在皇帝这里称赞了刘安几句,同时也给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份红豆沙冰。

皇帝看刘安,越发的喜欢。

若是几天后,在朝堂之让流球的人给忽悠了,这些人带着得意,带着大宋的珍宝离开汴梁,然后又偷偷的嘲笑自己这个大宋皇帝。

这事,皇帝认为太丢脸。

今日,也没听学。

众人散去之后,寇准拦下了刘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刘少监,这事要办好,办的机密,若有成,明年本相保你调实职,升半阶。”

李沆也在旁说道:“寇相公的话,也是本相的意思。”

刘安施大礼:“此事,定全力而为,下官明天就去查典籍,确定航路。”

寇准点了点头,与李沆、吕蒙正一起离开。

潘惟熙没回府,而是去了刘府。

前厅,潘惟熙问刘安:“此事你放心,为父不怕这九死一生之事。”

“岳父,这是捡便宜的事。”

刘安说完,一副大图摆在了潘惟熙面前,却没有急着打开:“岳父,胡椒值钱不?”

“笑话,唐时胡椒可当俸禄发,现今胡椒一斤市面上也要数贯一斤。”

“岳父,胡椒的差价,是一千至两千倍。”

刘安没有说,到明朝的时候,一斤胡椒还值十两银子呢,一直到郑和下西洋,胡椒才走进普通百姓家。

潘惟熙眼睛瞪圆了:“千倍差价?”

刘安说道:“胡椒分为白胡椒、红胡椒、绿胡椒、黑胡椒。岳父不用跑到三佛齐那么远,其实到了广州再往南不远就有。岳父请看图。”

刘安自己画的东南亚地图。

“岳父,雷州湾,这里咱们大宋的船经常跑,安全的很呢。顺着这里就是安南,然后绕过这里就是占城,再往南,走到这里,就有。”

刘安指的是后世的马来半岛。

“当真?”

“岳父,只到这里很安全,当然也可以再往南,但太远了。回来可以找借口,或是船坏了,或是船员多生病,或是别的什么,官家要的是便宜的胡椒,只要证明了被人骗,那么明年可以再去,慢慢的往远走。”

潘惟熙点了点头,若刘安说的是真的,这还真是一个捡便宜的活。

潘惟熙说道:“那么,多带香料师,带几个出色的首饰匠人,他们能识宝。若真是千倍差价,为父回来,就举兵灭了那琉求小国。”

刘安没接话,打仗什么的,琉求没油水。

刘安说道:“岳父,若是我,在琼州买地安排人自己种胡椒,若成功了,献给官家。官家指头缝里漏一点,咱们就够了,而且可以保潘家五代。”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这事,你的意思为父明白了。商队的事情你不用管,为父会安排。三十万贯,保官家三十万贯的纯利不是问题。为父相信你,有千倍差价。这一次,就是九死一生,下次,为父会选择合适的勋贵,利共得。”

潘惟熙是老江湖了。

他懂,吃独食会被人咬死。

但头一次,已经说了是九死一生,那么除了曹家、石家、李家,他不打算再带其他人玩,这些人是愿意和他去拼命的。

至于下一次。

看情况再说。

这时,潘秭灵回来了,带的是金条,银锭。

潘惟熙直接给就留下了价值三万贯的金条,这是事先给刘安分的利,其余的回来再分。

潘惟熙还特别对潘秭灵说道:“姑爷大才,灵丫头你多学着点。”

“是,父亲。”潘秭灵低着头,目送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用力一握拳,她兴奋,她开心。

进宫这一圈,皇后与太后都给了赏赐,宫里的珍宝装了一小箱。

这可不是钱给买到的。

钱拉回来,就如刘安给他演示的那样,肥肉过手就能粘点肉,她这一粘,就是三万贯到手。

还不用辛苦作生意。

三万贯。

是当下刘府全部店铺、田庄十年的收益。

刘安坐在后花厅品着茶,出海的事情刘安其实不用管了,有那份海图,自己的岳父是老江湖,又武将出身,需要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第三十七节 属性貔貅

有自家人出海,刘安相信只要沿着海岸线走,就算有危险,这个危险也是有限的。

具体的细节,也不用自己太过操心。

刘安知道,自己只需要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潘秭灵把留下的价值三万贯的黄金安排人埋到地窖里之后,这才到了后院,给刘安摆上各色小点心,放上最好的茶。

“官人。”

“八百贯,还心疼不?”

潘秭灵脸一红:“官人,莫要取笑我。”

刘安说道:“娘子,咱家是皇亲国戚,什么时候需要田庄、店铺挣钱,我们有势就够了,势可以换成无数的钱,而钱能让这个势更盛。父亲一但立下大功,进郡王爵,咱们会更安稳。这汴梁城不敢说横着走,就是三相也要给父亲三分面子。”

“是,是。官人说的对。”

潘秭灵服气了。

刘安又说道:“醉仙居是干什么,王曾是状元,他在醉仙居请客,交往的友人必是六品以下的官员,这些官员为夫能去结交吗?”

“不能。”潘秭灵很清楚,自己的夫君走的是上层路线,是不可能与小官走的太近。

刘安摇了摇手边的铃,铁头赶紧跑了过来。

刘安吩咐道:“把麻将摆好。”

“是。”

很快,桌子摆上,毯子铺好。

“娘子,为夫教你打麻将,你最终的任务是,让寇相公的夫人学会,并且迷上这东西。然后寇相公也就会了,到时候,为夫有妙吗?还有,此物为赌具,切不可提赌字,只说这叫博弈之术。”

刘安也不知道,古代叶子戏与麻将有多大的联系。

不过刘安却知道,麻将这东西,很迷人。

很快,潘秭灵学会了。霜儿学会了,还有潘秭灵的后院女使,也就是潘秭灵身边替她总管所有的女婢的人,叫依芸。然后是掌握后院护卫的铁莺,也就是铁头的妹妹。

刘安只打了一圈。

然后四个女人围着麻将桌打到了四更天。

若不是困的睁不开眼,谁都不想停手。

刘安却是睡的很香。

刘安让潘秭灵把吕蒙正的夫人忽悠过来,然后再是寇准的夫人,最后让寇准学会打麻烦。这是潘秭灵的任务。

而刘安,却另的想法。

现在有钱了,刘安给了铁头一张图,让铁头引汴河水到家里来。利用正虹吸、反虹吸技术,不仅要有活水,还要有喷泉。

正铁头拿着图,却领不到钱。

潘秭灵才睡了两个时辰,听到要花钱,跑着前院刘安的书房里。

“官人,怎么又要花钱!”

刘安愣住了。

刘安以为自己已经潘秭灵说服了,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的夫人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娘子,花钱自然是有用的。”

“官人,这要花一千多贯呢,而且还要调铁匠十人,木匠二十五人,木料上万方,铁锭十石。官人,咱们有点钱,也不能乱花。官人,咱们的府已经很漂亮了,等旧了再修的时候建些好的,可现在许多都是新的呢。”

潘秭灵不批钱,她受不了刘安这种败家子的行径。

刘安揉着头,感觉心很累。

此时的大宋官场,有一个恶习。

文官以示清雅,基本上手不粘钱,嘴里也很少说钱这个字。所以才是妇人掌钱,管账。出门需要花钱,没身份的是随从带钱,有身份的拿脸刷,店铺会到府里去结账。

反正就是,清高的文官们,口袋没钱,眼里也没钱。

“官人,这些钱真没要必要花!”潘秭灵这是在告诉刘安,这钱不能花。

刘安叹了一口气:“这钱要花,关系到至少两位伯父,五位兄长升官,所以很有必要,所以这钱得花。”

“那,官人等我半日,我想想。”

“好吧。仅半日,这事很重要。”

“就半日。”潘秭灵说完就吩咐霜儿备车,然后更衣,准备出门。

一刻钟后,刘安才知道潘秭灵干什么去了。

回娘家。

没事回什么娘家?

到中午的时候,潘秭灵回来了,小手一挥,批了一千五百贯给铁头,然后派了一个掌柜的跟着铁头,铁头要干什么,钱不能经铁头的手,所有的花销都要掌柜的去管。

然后,潘秭灵将总值两千贯的欠条以及四张契约书小心翼翼的收到了盒子里。

欠条是潘家六兄弟给打的,潘秭灵的本家打了五百贯,其余五家各打三百贯,然后四张契约书是给自己四个伯父的。

契约书上写的明白,谁家因为刘安这次的行动升官了,伯父这边补五百贯。

堂兄无论是谁,一个人一百五十贯要补上。

这事,潘秭灵的伯父、堂兄们不知道,是婶婶们还有潘秭灵的亲妈承庆郡主给打了欠条。

刘安坐在门廊上,看着屋内潘秭灵收拾这些欠条、契约。心里怪怪的。

突然,潘秭灵猛的抬头:“不对,这次出海,父亲回来必会受官家大赏,而且也会挣很多钱,不行,我要去找母亲再商讨一翻。”

眼看潘秭灵又准备去潘府,刘安一把将她拉住:“娘子,不能这么搞,自家人,这样见外了。”

潘秭灵理由很正:“正因为是自家人,所以才要算清楚。”

刘安又说道:“父亲不是给了三万贯,这是头一笔,等父亲回来,看收益我去替你要。”

“那,也行。”潘秭灵感觉,刘安这次还靠谱。

潘秭灵依然还是决定要出去:“官人,我亲自去镜坊查看。”

“好吧,答应我,别回娘家去。”

“官人放心,我说到肯定作到,答应了绝对不会哄骗官人,官人却有哄骗过我。”

刘安投降了:“我保证,以后不哄你。”

潘秭灵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刘安一捂脸。

刘安心说,打人的母暴龙没见到,长的也挺漂亮,可怎么就是一只貔貅呢?

连自家都要明算账。

也不知道,岳母会不会正在骂自己。

却不知,承庆郡主此时,正在和另外五房的大娘子在屋中谈判。

就这次出海的事情,各房投入多少,回报多少,派多少家丁什么的,正在列章程。当然,还有一家,就是亲家。刘安的母亲也在,作为第一家参与出海的商号。

第三十八节 潘府家风

那怕是面对自家人。

千倍利这事,承庆郡主都没敢说,只说数百倍利。

这已经够吓人的。

承庆郡主最近学会了一个新本事,就是打算盘。

潘秭灵从刘安处学会,然后承庆郡主从自己女儿潘秭灵处花了十贯钱的学费,又花了两贯钱买了五只算盘,然后才学会。

而承庆郡主呢,收了总数二十贯的学费,教会了其他五房的五位大娘子。

又卖了二十贯的算盘收益。

唯独没收钱的,只有刘安的娘,刘杜氏。

不仅如此,还借了一条船给刘家。只收了一文钱的租钱。

接下来几天,刘安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妻管严。

潘秭灵嫁给自己,从娘家带过来一共有十九名婢女,其中年轻的十二人,年长的七人。仅两天时间,这十九人当中就有十五人在算盘上的功力上,接近了刘安的水平。还有四名男掌柜,算盘用的比刘安还好。

刘安叫来铁头。

“铁头,我问你,夫人陪嫁过来的仆婢,都是什么来路?”

铁头想了想:“主君,都是清白人家。”

刘安再问:“我不是问出身,而是他们为何算学学的这么快?”

“主君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大娘子在很小时候就开始培养,从几百人当中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识字过千,算学精通。这次大娘子出嫁,更是精挑细选了这些人过来。”

刘安轻轻一拍脑袋,内心一片空白。

铁头又说道:“主君,你莫小看依芸姑娘,她从来没学过算学,她学的是女科,大娘子读过什么,她肯定读过,大娘子没读过的书,她也读过。若能允许女子科考,举人不是问题,而且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挺好。”刘安不想评论,又问铁头:“铁头,你会干什么?”

“我也过目不忘,不过是不是书本,我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会记下,见过一次的人,也会记下。”

刘安点了点头,心说这大户人家的能成为管事的,也是从人堆里杀出来的本事。

刘安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之后,我要看到花厅那里修好。”

“主君放心,三天一定能修好。”铁头给了保证。

刘安挥手示意铁头去忙。

看着铁头的背影,刘安知道铁头还有一项本事没说,铁头真玩起命来,杨延贵、潘衮都未必是铁头的对手。

铁头有一手小飞刀的本事,很强。

十步之内,树上落个虫子都能被他钉在树上。

话说两天后。

刘安的假期结束了,他要回去上班。

不用上早朝,但也要去办公的。

秘书少监是一个老学究们干的活,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前来当少监,整个秘书监可以说怨言不小。

刘安出门的时候,身为朝官的王曾特意赶来,要陪刘安一起去上任。

马车上,王曾说道:“这里有一份名单,就我所知,你成为秘书少监挡了许多人的升迁之路,原秘书郎已经内定成为少监,而后许多人依次上升,结果这次都没有升成。”

刘安根本就没接名单:“王兄,你怕我过去被这些人欺负?”

“他们不敢,但暗中给刘兄你使一点小花招是肯定的。”

刘安摇了摇头:“王兄的心意我记下了,这点小事我要是搞不定,怕是会被寇相公笑话,半个时辰,我会让他们听话。”

“当真?”王曾有点怀疑,他新入职,就受了些委屈。

王曾很清楚,这些人明枪易躲,但暗箭呢?

所以,王曾是来帮刘安了。

刘安对王曾说道:“你看着就好了,我要把秘书监大改。”

王曾说道:“我查过吏部的文书,秘书省虚阁、秘书监无人,秘书少监就是眼下书籍管理最大的官员,这是一个要职,特别是几年前一场大火,烧掉了许多书籍之后,朝堂之上已经有重设秘书省的意图。”

“懂了。”

“懂了?”王曾心说,自己还没说什么的,刘安就懂了。

刘安说道:“看热闹吧,这都不是事。”

刘安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官吏,把大印往刘安面前一放,转身就走。

刘安呢。

人往椅子上一座,然后脚放在桌上,开口说道:“听说,你最有希望升为少监,现在位置被我顶了,心里不舒服是吧。给本官倒杯水来,现在。”

“你!”

“大叔,你傻不傻。我是来镀金的,镀一层金之后就会离开这里高升,你给我摆脸色看,信不信我把你弄到千里之外找个下州。”

刘安寸步不让,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之中尽是嘲笑。

一个大叔的称呼,也让对方有些下不来台。

就算是刘安是他的上司,可自己怎么也算是前辈。

刘安又说道:“关门。”

门关上了,这位大叔来到刘安面前一拱手:“下官钱若水。”

“探花郎,早我七科的探花郎。说起来,你这么多年才混到一个秘书郎,六品。知道你为什么升不了官吗?”

“哼!”钱若水冷哼一声。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会离开,你要怎么办?等新的少监空降,还是来争这个少监之职呢?”

刘安正说着,门外有太监高呼:“宣,刘少监崇政殿问话。”

刘安站了起来,在钱若水肩膀上拍了两下:“大叔,自己脑袋里好好想一想。我回来之后,希望你有一个态度。也动脑子想一想,我大宋一甲除了许多年前卢相公之子入仕五品之外,还有谁?”

说完后,刘安从钱若水身旁走过。

秘书监就在宫内前院,刘安跟着小太监转了两道弯就到了崇政殿。

此时,只有皇帝一人正在处理公务。

见刘安入内,皇帝身旁的老太监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然后自己也跟着出去,并且将门关上。

皇帝没抬头,直接开口说道:“今个,没见琉球的使节。大理的使节让朕有些不高兴,朕且问你,若真的把灵州买回来,那么有没有可能联系到西州。”

刘安脑袋里快速的思考着。

皇帝说的西州应该是西州回鹘。

第三十九节 寇准发力

西州回鹘刘安记忆之中并不多,似乎和大宋没有太深的交往。

皇帝这时抬起头来:“寇相公今天在早朝之后单独对朕说,在太宗兴国六年的时候,太宗曾经派使节去西州,希望打破辽国对大宋马匹的限制。现在,朕才感觉,失了灵州对我大宋影响有多大。”

刘安心中明了,寇准已经开始作功课了,从各方面开始让皇帝为丢了灵州后悔。

但今天的起因是什么呢?

刘安想到了王曾给自己看过文书,当下说道:“官家,是大理国抬了马价。”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三倍,马匹的价格涨了三倍。”

刘安懂了。

刘安也知道皇帝的心思。

当今皇帝不差价,在街上买点心,十倍价格买,因为心情好。

若是让皇帝心情不好,半价皇帝也不会买。

刘安说道:“官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以为,灵州有把握买回来,但买回来之后,须有良将镇守,也需要西北的各州配合。灵州稳了,才敢说再往西,臣以为,一步一步来,须求稳。”

皇帝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你好好查证典籍,而后出海的事情就不要再过多劳心,灵州之事,朕在意。”

“是,臣明白。”

“下去吧。”

“臣告退。”

刘安退着往外走,退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皇帝重重的一声叹息。

今个,皇帝的心情非常,非常的差。

大理把马匹价格提高了三倍,皇帝心里难受,眼下大理是唯一能给大宋提供马匹的,买,这个价太可恶。

不买的,大宋却需要马。

刘安离开之后,没走多远就见到了寇准,寇准就站在道旁亭内。

刘安上前施礼:“寇相公。”

寇准点了点头:“官家私下对我说,灵州再加点钱若能买回来,也是可以的。这次大理国借机抬马匹价格,是一个契机。女真易宋而贡辽、高丽也不再贡宋。灵州的事情,你用心办,就这样。”

寇准说完,没给刘安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刘安看得出来,寇准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但肯定不会只因为大理哄抬马匹价格这事。

想来,应该是朝堂之上的其他人,让寇准不爽。

刘安一路思考,人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回到了秘书监。

钱若水并没有在屋内,他独自一人站在院内考虑了很久,见到刘安回来立即迎到正门:“少监!”钱若水主动施礼了。

“跟我来。”

“是!”钱若水并没有太多的话,默默的跟着刘安身后。

进了刘安办公的屋,钱若水主动关上了门。

刘安转身就说道:“老钱,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衙门内有两个捕快,县令每次安排任务,总会把容易的给甲捕快,把难的给乙捕快。这简单的故事,你能想到多少?”

钱若水不敢轻视刘安。

因为刘安被皇帝叫去之前说过一句话,自卢相公之后,还有那个一甲入仕就是五品官。

往上数十几科,一甲也就是领从六品,实职八品。

可这一科,却出一个五品。

无论是后台硬,还是真有才,钱若水倒是想明白了,这一切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十七岁的五品官。

六品入五品,有仕途第一天堑之称。

过了,以后就是高官厚禄,不过,你这辈子就只说是一个官,作着繁重的活,看人眼色,默默作事,风光什么的与你再无关。

听到刘安的小故事,钱若水也是探花郎,不是水货。

很快给了刘安答案。

“少监,这故事听起来简单,思之极恐。”

“恩。”刘安点了点头。

钱若水说道:“首先,在一令之内,神捕之名会加在甲捕快身上。升捕头也会优先选甲捕快。但此事,若再往深了说,时间久了,若乙捕快并非凡类,若有机会必会一飞冲天。”

刘安追问:“若都是普通人呢?”

“那乙捕快这一生,也就永无出头之日。”

“没错,天才英杰,不是常人可以压得住的,只说普通人。再说咱们秘书监,为什么官家对秘书监并不重视,为什么大宋没有秘书省,因为你们不出彩。”

钱若水长身一礼:“请少监指点。”

“我原本有一个对秘书监的变革计划,但现在不合适。我给你一个任务,将秘书监分为内外两组,外组不惜代价去收集大宋以外的一切书籍,那怕是石碑刻文,羊皮文都不能少。人手肯定不够,优先作西州、六谷、大理。”

钱若水拿笔记下。

刘安继续说道:“对内,整理历代科试题,一甲、二甲文章,叫人用活字印刷。方法很简单,就是用雕刻印章的方式,制作活字,这里有一个方案,你安排人去作。然后内组,优先整理农经。”

钱若水再次记下后说道:“少监,人手远不够。”

刘安双手按在桌上:“十天之内,我会说服官家开恩科。汴梁的举人,让他们自备干粮,自带笔墨过来给本官白干活,人手够用吗?”

“……够!”钱若水整个人都一惊。

恩科这东西,说开就能开吗?

刘安信心十足,他知道当今皇帝有过八年开六科的记录,李沆整顿吏治,不是认为官员太多,只是因为官员配置不合理。

实际上,官,不够用。

“还有,接下来五天时间内,你留在这里不许回家,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若信我,就这么办,不信,你随意。”

钱若水点了点头:“信!”

钱若水出去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之后,仅用半个时辰就说服了所有人。

钱若水在秘书监还是有身份,有人望的。

刘安说过,让汴梁的举人过来干活自带干粮,自带笔墨。

这么狠的作法钱若水实在不忍心,秘书监不差钱,不仅如此,他还将尝试印刷出来的试印往前数四科的会试题目,还有一甲的文章印了出来,免费送给第一批过来干活的举人。

理由是,挑错。

不是挑文章的错,是挑印刷的错。

三天后,皇帝从礼部正堂离开,带着失望离开。

第四十节 会邀功的人

皇帝想了解有关西域的一些事情,礼部这里的资料少的可怜。皇帝回御书房的路上,纯粹就是想看看刘安这只有十七岁的年龄在秘书监干的怎么样。

刘安此时,正在自己办公的屋,被无数的纸片包围。

这些纸片有钱若水安排人抄录的关于西州的文献,这次要给钱若水记大功,因为他不仅把收藏的典籍翻出来了,还从这些举子那里得到许多。

还有一部分纸片,是举子们初步整理出来的有教育意义的历史真实故事。

这些不仅仅是对皇帝有用,还有民间良善、德、仁、义等。

举子们为了得到奖励分,可是下足了功夫。

刘安翻看有些内容,倒象是野史,或是编出来的故事,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故事有意义,有价值。

皇帝来到秘书监的时候,小吏们赶紧上报,钱若水离门口近,最先到门口迎接。

皇帝一见到钱若水吓了一跳。

钱若水头发是乱的,衣服是皱的,两个黑眼圈,眼窝深陷。

刘安让钱若水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事实上,钱若水这几天每晚只睡一个半时辰,他想升官,他想作出成绩来,所以他有点急。

“卿,为何如此……”皇帝一时间竟然没想出用什么词合适。

是狼狈,还是不堪。

钱若水上前:“官家,少监整理秘书监,首先将秘书监分为内组与外组,内组着重我大宋内典籍,外组重在收录大宋之外各邦典籍,官等认为此举大有作为,所以这几日没回家。”

钱若水不愧是当官多年,会捧刘安,也会把自己的功劳加在其中。

刘安这时才迎出来,施礼之后听皇帝说道:“可有收录西州的相关典籍,拿来给朕看看。”

刘安给了钱若水一个眼色,钱若水赶紧说道:“有,却有些杂乱,正在整理之中。”

“无妨。”

西州用的是回鹘文,这里不但有回鹘原本的典籍,还有翻译的部分。

这些书籍最早的有百年历史。

皇帝看到了自己想看到东西,这些典籍不算是什么珍贵的书,却有着回鹘的人文、风俗、社会结构,还有一些历史事件的记录。

刘安和钱若水陪在一旁。

可没一会,坐着没事干的钱若水竟然睡着了。

刘安上前:“官家,钱郎中这几天没睡几个时辰,失礼之罪臣请官家不罚。”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在钱若水的呼噜之中继续翻着他想看的资料。

皇帝看到有西州的、六谷的,还有兴农的一些书籍。

“不错。”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

用心作事的人皇帝喜欢,能用心作事,而且把事情作的漂亮的,皇帝会记在心里。皇帝翻完这些典籍之后,对刘安说道:“随联来。”

“是!”

皇帝内书房,皇帝给刘安赐了座。

“刘安。”皇帝直呼了刘安的名字:“朕不急,事情在作,作好。”

“是,官家。”

刘安懂,皇帝不忍心看着臣子这么玩命。

皇帝又对身边的当值太监吩咐道:“传朕的意思,让御厨给秘书监赏宴一席。”

“是!”当值太监施礼,下去办事了。

一席宴送到了秘书监,钱若水正坐在地上哭呢。

五十岁的人坐在地上哭的象一个孩子,这画面简直是超级辣眼。

皇帝说一席宴,那就是一席。

相应的标准在宫里的严格的规定,依当下秘书监这里的人手,加上前来免费干活的举子们,这席宴每人吃几口也就没有了。

钱若水只喝了一杯水酒,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钱郎中,再吃一口菜吧。”有人在劝。

钱若水眼泪流着:“我,我竟然在官家面前睡着了,万死,万死啊!”

说罢,钱若水哭的更是伤心了。

这事,没人能劝。

也没有敢说,皇帝不会怪罪与钱若水,更没有人有资格去替钱若水求情。

再说皇帝书房内。

刘安面前摆有茶,有点心。

皇帝正给刘安画饼呢。

“安哥儿,这灵州若能买回来,寇相有句话姑丈是真心在意。就是,商不能一户。这事吕公之前讲过,若汴梁城中只有一家卖米的店铺,那么米价肯定会天怒人怨,若是数家米铺私下联价,此事也是可恶。”

皇帝这会和刘安以亲戚相称,非公务,只是闲聊。

刘安能说什么,只能拱手一礼:“姑丈英明。”

皇帝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安哥儿,倒是李公那里,你可有信心说服。”

“回姑丈的话,李相公那里靠口舌之利很难说服,我倒有一计,虽然有些费事,但相信可以让李相公改变心意。”

“好,拭目以待。”

“是。”

皇帝和刘安聊了很久,还特别就一些举子整理出来的历代朝堂上的经典故事给刘安作了一些讲解。

站在皇帝的角度,如何作一个好臣子这种教育,他还是有把握来教刘安的。

刘安心说,这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当利益有巨大冲突的时候,估计你这个皇帝会砍了我。

可我刘安,那个时候翅膀估计已经硬了,谁砍谁还不一定呢。

一个多时辰后,刘安回到了秘书监。

钱若水双目无光的坐在台阶上,呆呆的看着风吹树叶。

刘安一回来,就有举子跑过来把钱若水刚才哭的极伤心的原因给讲了。

刘安轻轻一拍钱若水的肩膀:“老钱,官家称赞你了,也让我告诉你,身体是本钱,不要太过劳累,失仪之罪官家并没有怪罪于你,接下来恢复正常作息时间,用心作事。把典籍整理好,把农书整理好。”

“真,真的?”钱若水原本昏暗无光的双眼瞬间闪着光芒。

“我骗你,有意思吗?还有……”刘安靠近钱若水耳边低语:“我之前告诉你,每天只许睡两个半时辰的事情,你永远烂在肚子里。”

钱若水瞬间就想到了刘安给他讲过的甲捕快、乙捕快的故事。

也明白,刘安为什么让他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的原因。

高。

真是高明。

难道自己也是探花,这么多年才混到秘书监里的副手秘书郎,而刘安入仕就是秘书监。

这就是差距。

第四十一节 搞定两个

刘安没进自己办公的屋,秘书监的活都交给钱若水干了。

正如刘安自己说的,自己就是来秘书监镀金的,不是真正来这里当官。所以安慰了钱若水几句,刘安就离职回家了。

大宋也是签到制度,可刘安就这么离开,也没人敢说个什么。

刘安刚准备出门回家,却被吕蒙正给堵在门口。

“吕相公。”

吕蒙正点点头算是回礼,而后说道:“去你府中坐坐。”

“是,吕相公请。”

“刘少监请。”吕蒙正客气了一句。

吕蒙正亲自过来,这倒让刘安有点意外,原本刘安心说自私也要等到旬休之日。现在看来自己的娘子潘秭灵的手段还是挺厉害的,搞定了吕夫人。

出了宫,刘安与吕蒙正同乘一辆马车。

车上,吕蒙正说道:“听拙荆讲,你府中有一物,无须织娘却一日夜自织百丈麻布,我想亲眼看看。”

刘安心中松了一口气,成了。

就是为这事。

刘安当下回答:“吕相公,没有织娘是不可能的,可能当时织娘暂时离开。那个还是需要有织娘看守,万一线断了,或是卡梭,都需要织娘的。”

“看看。”吕蒙正不怀疑的刘安的话,同时也相信自己夫人亲眼看到的。

很快,马车到了刘府。

刘安先领吕蒙正到了偏院,这里有利用虹吸技术将水引到高处,然后再借水流冲下来的力量带动水车,水车带动皮带,然后传动纱机。

这是一台四绽纱机。

旁边放着一台还在调试的八绽纱机。

刘安家里的奴匠管事刘松见刘安到,赶紧迎上来。

刘安说道:“这位是吕相公。”

刘松是刘家老人,立即带着几名工匠给吕蒙正施礼。

吕蒙正摆了摆手,目光却在那纱机上。

这是纺纱机,一共四只绽,一直靠水力驱动,速度很快,有两人纱娘在机器站着,也是因为吕蒙正到,她们才站起来,吕蒙正看的清楚,他进来之时这两个纱娘是坐着的,只是看守机器。

水利,这东西早在汉代就有一些简单的利用。

在唐的时候,已经有简单的水车,还有一些富户利用水车带动扇子在天热的时候用于室内。

可水利用在纱机上,吕蒙正相信,这是头一回。

吕蒙正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一直看着。

纱娘换绽、续纱等等,吕蒙正看的清楚,他心中明白,这一架机器其余配一个纱娘就够了,甚至说,十架机器有一个纱娘就够了。

因为纱娘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等。

等着换纱绽。

足足半个时辰后,吕蒙正一指那边的八绽纱机问道:“那台机器如何?”

刘松在刘安的暗示下上前:“回吕相公的话,四绽变八绽,我等制作的机器还不够好,非常容易断线,小的正带着几个工匠商量如何改进。小的有信心,在年内可以造出十六绽纱机。”

吕蒙正点了点头对刘安说道:“刘少监,再看看织机。”

“吕相公这边请。”

另一个套院内,已经有成型的四台织机正工作,织娘同样是坐在圆凳上的,她们的任务是卷布、换线、解决卡梭等问题。

刘安说道:“吕相公,这四台分别是一尺宽,一尺半、两尺以及三尺宽。再宽一些的工匠们还在研究,超过三尺宽布面,弹棱的力度不够,棱经常卡在线中,这个似乎挺难。”

吕蒙正这次只看了一会便对刘安说:“去你书房。”

“吕相公请。”

刘安书房内,吕蒙正问道:“你有何打算,你造这些必有用意。”

吕蒙正想的很清楚,刘安没必要搞这个,要搞也是刘安父亲那边的店铺搞,更没有必要故意让其夫人引自己的夫人去看。

刘安倒不回避:“吕相公,我打算让全汴梁都知道这种机器之后,一把火烧掉。”

“为什么?”

“失了灵州,没有高丽、没有女真。我大宋的布多必然会变贱,织的布多了有什么用,只会让大户逼的下等织户没了活路。”

刘安回答之后,吕蒙正轻轻一拍额头:“寇准!”

“吕相公高明。”

能作到宰相的人,智商都不差,吕蒙正一听刘安这话,就知道是寇准在背后了。

吕蒙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必是为了李相公。”

“是。下官有两件事请吕相公援手。”

“说。”吕蒙正喜欢刘安这种直话直说的方式,作为年轻人,不要绕圈子,直接说自己听完之后,能不能接受也会给一些建议。

刘安说道:“下官奏请官家,提议用三十万贯买回灵州,官家对下官这个计划有些动心,寇相公愿意再给下官加十万贯。但苦于无法说服李相公。”

吕蒙正思考片刻:“若真的买回来,老夫愿出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官只能说尽力而为。”

“很好,那么说另一件事。”吕蒙正也想要灵州,这次他也被大理气得不轻,灵州的事情他听皇帝提过。

刘安继续说道:“另一件事,要一分为二。首先,下官想请官家开恩科,而后下官有一个想法,这里有份下官写的表,但下官非朝官。”

刘安不是朝官,要上表的话需要复杂的手续。

刘安将表捧到了吕蒙正面前,事实上,这一份是刘安让范威替自己写的,借口很好找,范威也非常愿意给刘安代笔。

表的内容是:

派一官带队,挑选官员近百人一起去西北,负责西北各州的官员磨勘。

对于不合格的官员,当场降职。

对于有罪的,贪污的,渎职的,当场免职,甚至入罪。然后带去的官员当中,挑合适的人顶上被免职的官员。

吕蒙正看完这份表之后,刘安说道:“吕相公,灵州之失,西北各州难道没有责任吗?”

“恩。”吕蒙正虽然不比寇准那么激进,可他也是一位名臣,当朝堂之上决定救援灵州的时候,援军走的还没有爬的快,西北各州更是过于松懈。

对于刘安说的,布匹产量暴增会伤民的事情,吕蒙正非常理解。

第四十二节 赶紧找人

看着这些利用水力的织机。

吕蒙正说道:“早些年,官家在汴梁置官仓,丰收之年收粮,欠收之年放粮,就是为了稳定粮价,此事还是李相公的建议。这事你也不用费心思了,老夫去和李相公谈,保你灵州之行。”

刘安长身一礼,什么也没说。

刘安这会说什么都不合适。

说谢。

你一个小官,这种事情关乎朝堂大事,你要谢吕蒙正,就是在打脸。

刘安施礼之后问道:“请吕相公示下,下官接下来要怎么作?”

“什么也不用作,等消息就是了。”

吕蒙正已经心里有数,买回灵州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既然皇帝已经动手,让刘安去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刘安那表中整顿西北各州的吏治,这事应该作。

万一党项再南下,西北各州再顶不住的话,这才是大麻烦。

吕蒙正离开,刘安立即叫人备车往天波杨府去了。

此时,刘安相信最能帮自己出主意的,就是那位老太太了。

天波杨府。

佘太君听闻刘安还没有吃饭就急急赶了过来,一边吩咐人给刘安准备些吃食,一边亲自把刘安请到了侧院花厅内。

作陪的只有一个人,杨延昭。

杨府的下人都被要求远离这花厅。

主宾落坐,佘太君问刘安:“安哥儿此时过来,事情是有了进展,还是有了变故。”

刘安笑了:“老太君您说呢?”

佘太君也跟着笑了:“前日,寇相公派人送来鲜鱼十尾,老身知道,寇相公给你加了十万贯,而且又增加了一万禁军。”

刘安这才说道:“吕相公刚才到我府中,吕相公答应去说服李相公。而且非常有把握。”

佘太君的神情微变,她知道这事已经成了。

杨延昭站了起来:“母上,儿吩咐去纸笔来。”

佘太君点了点头,她知道杨延昭这是打算给自己的三儿子,还有四儿子写信,这两个儿子,一个在西京,一个在庆州。

特别是庆州这个儿子,手上掌握有三万杨家军。

西京这三儿子,可以保证粮草后勤之事。

刘安这时问道:“老太君,晚辈想问一句,若对方不买呢?”

佘太君爽朗的大笑了几声:“老身就没指望党项人会卖灵州,倒是你,能说服你潘府下属的折家,还有曹家的曹玮。”

刘安有些不解:“老太君,晚辈就不明白了,折家与您不是同宗吗?”

“是,也不是。”佘太君给刘安解释道:“同族两支,当年我父抗宋,为了避嫌,两家再无来往,后我家降宋,杨家是降将,更不好来往。”

“老太君,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老太君笑了笑。

这时,杨延昭已经把纸笔准备好,佘太君亲笔书信一封,让杨延昭交给了刘安后,佘太君说道:“折家,有老身亲笔信,但由你去说服。”

“谢老太君。”

佘太君又说道:“老身眼中,就不相信灵州能买回来,你若能带兵七万以上离京,老身一门替你冲锋在前,咱不买。打回来。”

佘太君的语气相当的激动,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了。

刘安想了想后说了一句:“老太君,我估计是买回来,曹玮将军有心想动党项李氏,数次被朝堂之上掣肘,所以您老明白。”

“明白。”

两人正说着,有人在外敲门。

杨延昭去开门,听了两句之后回来:“母亲,三相齐聚刘少监府中,儿以为刘少监应该回家了。”

刘安也大吃一惊,三相竟然都到自己家中了。

佘太君说道:“安哥儿,回府去。延昭送安哥儿出门,而后去……备甲。”

“是。”

刘安长身一礼后,退到门口,然后小跑着就往外走。

三相都到自己家了,自己要赶紧回去。

回府的路上,刘安内心越发的激动。

有佘太君答应出手,灵州自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弄回来。

折家,在真实的历史上,不比杨府差。

折家八代忠烈,对抗西夏族中嫡男战死数十人,一直到北宋灭亡,折家都让西夏越过他们的防线半步。

而曹玮,刘安不用去说服。

如果不是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太水,这家伙最有可能把西夏给灭了。

曹家,是潘家铁打的兄弟。

所以,不用去说服,就凭自己潘家女婿的身份,带兵带钱带粮过去,曹玮瞬间就变成下山的猛虎,再加上折家军、杨家军、潘家军,以及手上七万禁军。刘安突然有野心,要灭党项。

刘安急急的赶回家中。

李沆是宰相,是文官,却是亲自操纵着水利织布机,而且还在不断的记录着。

刘安回来,赶紧施礼:“下官见过李相公、吕相公、寇相公。”

李沆没回头,开口问了一句:“此机织麻布,织棉布。那么可织绢吗?”

“回李相公的话,现在不能,但一个月内,必能。”

寇准上前:“李公,大理把马匹的价格涨三倍,若灵州收回来,官家的意思是往西去,会一会西州,所以我认为,十万匹布,五万匹绢,能换些马来了,也让大理明白,我大宋的马匹,不只有大理供给。”

刘安大步上前:“李相公,下官愿立文书,此去若灵州买不回来,下官愿被贬到雷州,或带不回五千匹马,下官连进士都请免了。”

李沆摇了摇头:“用心作事,无须如此。咱们大宋不会让忠君用心作事的臣子寒心,只要你尽全力,此事老夫还能挡点风雨。罢了,十万贯钱,二十万匹布,十万绢,价值十万贯的金银,禁军八万。五天之内,听旨吧。”

“谢李相公。”刘安要施大礼,却被李沆一把扶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若有失,七年内你安心待在秘书监。若成功,本相保你入中书。”

“回!”说是回。

事实上,李沆、吕蒙正、寇准,还有些细节要找地方去商量一下。

很难得,三相有统一思想的时候。

差别是,寇准知道,买是一个借口,杨家已经厉兵秣马准备硬打,曹家似乎也有动作。只有李沆认为,这是用计,花钱买灵州回来。

第四十三节 一夜的奔波

三相各有想法,寇准是想打。

吕蒙正呢,大概猜到了,可能会打一打,兵锋占优之后,城下之盟,买回灵州。

真相,只有刘安自己知道。

三相离开,刘安赶紧换衣服,马不停蹄就往宫里跑。

大宋没有宵禁。

可宫里却会在夜晚关闭。

刘安能进宫,因为他有腰牌。

皇帝内书房。

皇帝只穿着一件内衣,坐在御书房的御阶上听着刘安给自己作汇报。

三相的意见统一了。

这事,皇帝很开心。

听完汇报,皇帝问刘安:“安哥儿,这事姑丈有话问你,你刚入仕,却为何要力主推动这么大的事情。”

“不敢在姑丈面前说假话。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无论是作晚辈,还是作臣子,有人辱我大宋,就是辱姑丈,这事不能忍。我年轻,或许有些血气方刚,也想作些事情,出这口恶气。”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他听着舒服。

刘安又说道:“有份文书,姑丈一定没看过。”

“那一份。”

刘安从怀中取出裴济的文书,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捧上。

一份血书。

皇帝将这份血书读了三遍,长叹一声:“悲,我大宋失一良臣。”

刘安依旧是单膝跪地,却不接话。

皇帝说道:“去,去把裴济的尸身带回来,姑丈亲自给他写祭文。”

“姑丈,请赐剑。”

“剑?”

“是,请姑丈赐剑,此剑为御剑,代表如官家亲临,以激励边军士气,同时震慑宵小。”

皇帝懂了。

“恩,你说的是尚方斩方剑,可以。”

确实是叫尚方斩马剑,最初缘自汉代,到明朝的时候这东西才大量使用。

宋代,刘安这是第一把。

皇帝对刘安说道:“安哥儿,你先回,三天之后大朝会,你上朝来。”

“是,侄儿告退。”刘安起身退了两步,又停下了:“姑丈,那文书可否让侄儿带走。”

皇帝摇了摇头:“把裴济带回来。”

“是。”刘安心说,那文书估计要不回来了。

当今皇帝虽然有种种问题,比如耳根子软,内心左右摇摆,作事前怕狼后怕虎等等,却是一个人情味很重的皇帝。

刘安出宫,已经是快到三更天,依然没回家,直接去敲曹家的门。

曹家与潘家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潘家的女婿刘安深夜来此,那怕只是过来讨一杯水喝,曹家都会中门大开迎客。

刘安到正厅,一进门先磕头:“孙儿刘安给二爷爷问好。”

二爷爷,这话没叫错。叫二伯也没错。

曹彬与潘美兄弟相称,这位是曹彬二子娶的是兴平郡主,比潘惟熙娶的承庆郡主大一辈。依潘秭灵的叫法,应该叫太姑丈。

曹珝虚扶刘安:“这男人用男人的辈份。叫伯伯就行了。”

不断的联姻,这辈份真要算起来,乱的可以。

刘安是故意自降一辈的,因为刘安过来是有求于人的。

刘安起身:“曹伯父,侄儿请伯父三天后上早朝,还想请书信一封,给四叔父。”

“何事?”

“三相同书,三天后大朝会,朝堂之上将决议,花钱买回灵州。侄儿请尚方斩马剑,带兵马与钱去灵州,侄儿在三个时辰前见过佘老太君,两个时辰前见过三相,刚刚从宫里出来。立即就到这里。”

曹珝明白了。

若刘安不提佘太君,他肯定会大骂刘安愚蠢,灵州是能拿钱买回来的吗?

灵州对党项,相当于半条命。

“官家知道吗?”

问的不清楚,刘安却懂,立即回答:“官家认为,就是买回来的。但到了灵州,怎么作又是另一回事,只要灵州回来了,再带五千匹马回来,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且侄儿有把握,把这事作圆了。”

“你十七?”

“是,侄儿十七。”

曹珝盯着刘安足足看了一刻钟,轻轻一拍桌子:“来人,笔墨!”

曹珝给曹玮写信。

这曹玮,换个说法,在历史上,他有一个谥号。

武穆!

能用这个称号的人,必是良将。

杨延昭都没有这级别的谥号,所以真实的历史上,曹玮比杨延昭只强不弱,可惜人太直,朝堂之上的文官不喜欢他的作风,处处给他掣肘。

此时把他发配到边关,为彰武军节度使。

从曹府出来,已经是四更天了,刘安又跑到了潘家。

潘惟熙被刘安吵醒,带着起床气到了客厅。

“这才四更天,你想当朝官吗?”潘惟熙捧着茶猛灌了几口。

刘安一个字都没说,把两封信往潘惟熙面前一摆。

老狐狸了。

不需要刘安解释,潘惟熙看过信什么都懂了。

这是要硬打灵州。

这种事,潘府不能落在人后。潘惟熙一口气写了十几封信,把他能用到的关系都拉上了。当然也少不了给曹玮的,给折家的,还有给边关潘家嫡系部队的。

写完信,潘惟熙问刘安:“安哥儿,这些人你用了,但你想好没有,从那里给他们补军粮呢?”

“我有四十万贯钱,买灵州的。”

“行,你去闹腾吧,估计你到灵州的时候,为父已经过了泉州,今个你就住在这里,把出海的细节再给为父讲一讲,特别是你说的什么黑胡椒、绿胡椒、白胡椒,还有什么千倍利的东西,你再想一想。”

“是。”

刘安住下了,先一觉睡到下午。

一睁眼,潘秭灵就坐在床边,正在翻看着关于出海的一些资料,这是潘惟熙事先准备的。

早在三十年前,宋立国之初,就设立过三司,分别是杭州、明州、广州。

但这三司,主要是负责接待海外商船,大宋真正大力展开海外贸易要到了南宋,此时的大宋,也刚刚得到了占城稻,却不是大宋商人过去,而是占城的贡品贸易送到了广州。

潘惟熙对于船队安全的到占城是信心十足的。

然后再往南,没有人去过。

不过,依刘安的海图,似乎也不难,胆大的一点,就从暹罗湾直线南下,胆小一点就先到暹罗大城,然后再沿海岸南下。

到时候看天气。

八百里海路,若天气好,顺风顺水,潘惟熙认为可以直接南下。

第四十四节 翁婿终议

一路南下,不过八百里海路。

然后到了麻六甲,若找不到胡椒,就到麻六甲以南,最远到巨港,依刘安的说法,巨港就是三佛齐,一定有。

当然,若运气好,说不定在暹罗湾就能找到胡椒,这样风险更小。

装满船队,就是千倍利回家。

然后官家还会对九死一生为大宋运回胡椒的船队重赏。

刘安醒了,潘秭灵告诉刘安:“爹爹在书房等官人你呢。”

“你怎么回来了。”刘安心里最怕的就是,潘秭灵又跑回来和自家人算账分钱,这事太见外了。

潘秭灵说道:“是爹爹派人到府中,说你忙碌了整夜。”

刘安交待了一句:“别在家里提钱。”

“答应过不提,便不会提。”

刘安起床换衣服,潘府挺大,刘安若没有人领路未必能找到潘惟熙的书房。

书房内,不止是潘惟熙在,还有潘惟吉在。这个潘惟吉是前后周柴氏,是潘府的养子,作人很低调,因为他身份太特殊。

然后还有两个人,都是刘安应该叫姑丈的。

在朝中都不是朝官,而且,刘安正五品,比他们高。

“坐。”潘惟熙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首座左侧第一位。两位姑丈都在右侧顺着往下坐。

刘安施礼后坐下。

潘惟熙说道:“这事,一件件的说。你四姑丈,现大理寺丞,从六品上,寄禄官。”

寄禄官就是,只领钱不干活,纯粹就是虚职。

正如王曾身为状元领将作少监,也是寄禄官,就是给发一份钱,什么也不管。

潘惟熙继续说道:“能不能这次跟着西北巡监察,是你四姑丈自己的事,但若去了,你能把人留在那里?”

“灵州,我保了。”刘安信心十足。

四姑丈伍佑整个人一哆嗦,吓的差一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是叫自己去死的节奏。

灵州,难保不会被再次攻陷,自己也要死守城池吗?

潘惟熙脸一冷:“出息!”

伍佑擦了一把汗:“五,五哥,能再往南一点不?”

刘安叹了一口气:“秦州吧。”

潘惟熙没接话,反而问道:“灵州需要留自家人吗?”

刘安没回答,先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张开手掌,最后一握拳。这是刘安从潘秭灵那里学到了,一根手指是一,张开手掌直接紧紧一握就是一大把,指十万。若手翻转一下再握,就是五万贯。

若是一万贯,直接握拳,等等。

潘府内别人未必看的懂,潘惟熙肯定懂,这是他夫人发明的暗语,关于钱的事承庆郡主在潘府那是第一发言人。

关乎十万贯的利,潘惟熙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伍佑的脑袋上:“去,还是不去。不去,我打断你一条腿。”

“去,去,一定去。”

伍佑怕,怕的要死。

潘惟熙从三十年前就开始打他,打到他见到潘惟熙就心虚。

潘惟熙又踢了两脚:“叫你去,就是有用。回头我命人给你府中送点钱,你看你日子过的,我妹子那有点贵妇的样。”

打够了,潘惟熙坐下:“安哥,告诉他应该干什么,干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刘安可不敢这么凶残,毕竟是长辈。

刘安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会查账就行,别让人少了咱家的钱,当然,也不能少了官家的钱,其余的,水至清则无鱼。”

“讲的好。”潘惟熙称赞了一句后,恶狠狠的盯着伍佑:“听懂了没。”

“听,听懂了。查账我会。”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又对刘安说:“这是你七姑丈,虽然是武人出身,却识文断字,这次后船队我安排他负责领船。你有什么需要的,提出来。为父和你七姑丈给你带回来。”

刘安回答:“我没什么需要的,但有两件东西无论如何希望姑丈能带回来,不是给我,是给官家,那怕拼上几条性命也要,拼命之人,咱们十倍抚恤。”

“说,要什么?”

“两条鱼,一条名鲨,身长一丈,嘴里有一百多利齿,可以生撕海船。海中霸王。另一条为鲲,要身长三丈起的那种,那怕只是骨架都可以,先不说这鱼身上有没有宝,这鱼,有用。”

伍佑吓的脸色苍白,生撕海船是什么节奏。

这就象是,他骑着驴在山里遇上了虎,除了祈祷还有别的事可以作吗?

有,就是等死。

潘惟熙却懂,而且非常懂。

“很好,安哥儿你说的好,为父会亲自上阵,誓猎此鱼。”潘惟熙懂,有这两条鱼回来,就可以告诉官家,我这个作臣子为了给官家求证琉球那些人是不是欺骗官家,九死一生,在海中力战海中霸王,血染大海,为官家效忠。

刘安又说道:“怎么猎,用重弩,派一小船在船舷上挂上带血的肉,静等,鲨鱼可以闻到百里之外一滴血的味道。等它们围攻小船的时候,便是泰山大发神威之时。鲲,温和,但凶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恩。”潘惟熙重重的点了点头。

能猎到鲨鱼,他已经知足,那鱼能生撕海船,肯定长的也凶残无比,弄回来给官家。

这事,必受赏。

刘安又说道:“我这次西北之行,几位兄长可愿随行。”

“让他们去,这几个货打打杀杀,挺有才。”潘惟熙也认为,这是挣军功的机会,可以去。

刘安又问了一句:“那李继迁的人头,功给谁?”

书房内,除刘安还坐着之外,所有人都猛的站了起来。

这还没去呢,刘安就预定了党项首领的人头,是疯,还是真有把握。

潘惟熙盯着刘安足足一柱香时间,刘安却是捧着茶,视线在茶碗内。

终于,潘惟熙开口了:“若可以,给杨家。但要让杨家知道,是你让给他们的。”

“明白。”刘安没再说什么,应下了这话。

接下来两天,刘安没回家,和潘惟熙就出海的事情讨论的非常详细。

第三天,大朝会。

皇帝与三相安排了人,站出来提及用钱买回灵州之策,这话一出口,就有跳了出来,此人个头很低,黑瘦黑瘦的,一副非常猥琐的形容,个子低,还老弯着腰,卷着。

晨风天堂说

悄悄的,加一更。

就是这么任性。

有意外吗?

第四十五节 殿议

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这级别。王钦若。

王钦若站出来说道:“官家,花钱买灵州城这种事,臣听着不怎么靠谱。”

“老夫以为,靠谱。”站出来的是吕蒙正,他和稀泥的时候多,但关键的时候,他也是有主意的人。

一听吕蒙正站了出来,王钦若立即改口:“但若有可靠的计划,以及一位良臣负责执行,臣以为,机会还是有的。”

站在后面的刘安整个人都惊了。

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因为李沆与寇准没发话,吕蒙正只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再说话。

主和派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有说靠谱,有说不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都听到皱眉头。

皇帝难得有一次主意正的事情,让这些人七嘴八舌说的脑袋疼。

刘安心凉了。

什么最可怕,就是只开会不解决问题。

在后世公司管理,这被称为公司五衰之一,没想到宋朝才立国没几十年,竟然就变成这样,朝堂之上净是吹水的货色。

武官们不发言,因为他们事先已经接到了杨、潘、曹、石四家的递话,这次借买灵州,把灵州打回来,所以他们都不出声。

吏部、工部、礼部的三位尚书也不开口,他们在看热闹。

之前,三相和他们沟通过,他们知道,买灵州无论成败都要执行,所以在看着这些五品及以下官员们胡扯。

寇准曾经和李沆吵过一次,就是在灵州发兵救还是不救的一次大朝会之后。

寇准告诉李沆,朝堂之上这些只知道卖嘴的货,办不了大事。

李沆当时不信,此时,他信了。

终于,李沆站了出来:“臣以为,可行。”

三相,资格最老的李沆说话了,朝堂之上那些杂乱的声音瞬间少了大半。

然后,寇准也站了出来:“臣以为,就算是买,也要展示我大宋的国力,派兵同行,可事关功倍。”

三相齐认同,这事在朝堂上可不多见。

瞬间,整个朝堂都闭嘴了。

王钦若这时上前:“官家,臣愿前往。”

寇准回头:“滚!”

一个滚字。

朝堂之上。

寇准骂人了。

可骂就骂了,寇准看不起王钦若,朝堂上无人不知。王钦若也私下说过,自己与寇准不和,可寇准却不承认。

在寇准眼里,王钦若你这个货色,也配与本官不和,你不够资格。

一个滚字,王钦若脸都黑了,他身为参知政事,正二品官,被寇准在朝堂之上如此对待,如何不怒。

王钦若上前一步:“官家!”

皇帝摆了摆手:“下去吧,这事你办不了。”

王钦若愣住了,寇准让他滚,他想请皇帝为自己作主,想来这些年,他尽心竭力的讨好皇帝,可此时,皇帝最差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但没有。

刘安看着这一幕,冷笑几声。

论巴结,论拍马屁,你王钦若不行。论政务,论国策,论指掌天下,你王钦若连根毛都算不上。

也就是当年皇帝刚登基,干过几件投机取巧邀功之事罢了。

王钦若站在那里,再说话他不敢,可这就么退离,他不甘心。

皇帝这时开口:“秘书监刘安!”

“臣在。”刘安上前。

皇帝一伸手,身边的值事太监捧着一只锦盒上前,皇帝一伸手从锦盒之中取出一把剑,抽出来看了一眼后,亲自走下御阶。

刘安快步上前,跪接。

皇帝说道:“执此剑,如朕亲临。”

“臣,必不辱命。”

皇帝问道:“还有何要求?”

“官家,臣求四个人。”

“讲!”

刘安双手捧站剑依然是跪着,开口说道:“第一人,给事中曾会、今科状元王曾、被贬今年回京的王世则、礼部精通西域文字的朱严。”

“准了。”

皇帝说完后退回御座,太监宣旨。

曾会的任务是去执行审核西北各州的官员,王曾是刘安必须要带的人,这刷经验的好机会,刘安怎么能放过自己最可靠的帮手。

王世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才,先不说正直无比,他曾经出使交趾。以德示人,以理服人,宣扬大宋国威,让交趾首领向大宋称臣。

不仅如此,王世则是一个地理学天才。

他跑了这一圈,把交趾的政治、风俗、民情、山川、地理、等等,汇成图,写成文字带了回来。

所以,刘安一定要带这大能一起去灵州。

最后一位不需要解释,精通西域语言,这个人很重要。

刘安进西北观察使,从原本的秘书少监的从五品进正五品。

而后,武官这方面,刘安半个字的废话都没提。

他是作为文官去西北的,和武官扯的太近没好处,这一点刘安心里清楚的很,而且潘惟熙也特别交待过。

就在刘安准备退下之时,王钦若一个眼神,让他门下一个年轻的台谏小官站了出来。

“官家,臣不解。当科状元只是正八品,榜眼从八品,探花却是五品,臣不解。”

皇帝听完这话,差点大耳光子抽过去。

王钦若也是一头汗,他原本的意思是,让自己门下出来说刘安年轻,担不起这重任,至少让他安插几个自己人。

猪队友。

李沆拿着朝板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都没让门下出来反驳,他要亲自来。

“依大宋律,太师至开府仪同三司,可荫子、孙、期亲、异姓亲以及荫及门客。还有问题吗?”

李沆只背了一段宋律,那小东西瞬间就缩了回去,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刘安是潘府第三代的嫡长女婿,而且外公赵德芳宗亲封王,爷爷潘美追封王爵。潘家没文官,赵德芳子孙没文官。两家合力荫庇刘安,你有意见吗?

莫说是一个刘安,两家合力,荫庇三个进士入五品,都是合法的。

李沆都不需要说,刘安是官家暗示要照顾的,官家亲点的弟子、学生。

李沆退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王钦若,心说是你傻,还是你门下傻。寇准那白肥的脸上差一点笑出声来。

能让寇准的笑的事情不多。

皇帝却是冷着脸一摆手:“枢密院议军,退朝。”

第四十六节 臣有一计

但凡是个人都看出来了,皇帝很不高兴。

退朝后,刘安不用人吩咐就到了内书房,那怕皇帝给他讲一下午废话,他也要听着。这叫面授机宜。

内书里,皇帝的气还没顺呢。

刘安上前:“官家,臣有一计。”

“讲来听听。”

“官家,汴梁城中当下李相公虽然在清减冗员,可需要官员的地方还多,拿吏部那里的人员缺口和当下的官员一比,就算评了差,也还有空缺给他们安排。所以,开恩科。”

皇帝听完心情好了许多:“你说是,让有些人知道,他们可能无官可作。”

“官家英明。”

“好,开恩科,明年再取一科,今年朕原本认为李公上书是官员过多,现在知道,只是各衙门的官员配置不合理,开恩科。坐,朕给你讲一段今天秘书监送上来的书稿。”

秘书监整理历代真正事件,写成故事。

皇帝有空就会过目,无论将来是否会留在书里,皇帝也有兴趣看一看。

皇帝不知道的是,刘安让先整理的就是唐代的故事,首先是唐威压四方的一些真实事件,这也算是给皇帝洗脑。

刘安回家都已经天黑了。

宫内宫外同时传出一个消息,磨勘、恩科。

磨勘就是官员考核,这一次会严厉无比,可以说是一次风暴级的。而开恩科,正如刘安所建议的,让那些混吃等死的货们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们的位置,也有人顶替。

第一个紧张的要死的,自然就是今天朝堂之上乱说话的那位。

他跪在王钦若书房门外,王钦若却不想见他,王钦若内心也苦,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宠了。

接下来,就是选吉日出行。

出行之前,李沆单独找刘安。

“李相公。”

李沆背对着刘安没回头,开口说道:“老夫送你一礼,再送你一句话。”

刘安长身一礼:“请李相公指点。”

李沆说道:“年初的时候,老夫说过,李继迁若不死,灵州不会是朝廷的。你可懂这句话的意思?”

刘安回答:“懂,灵州是李继迁人生的目标,他就是想要灵州。”

李沆一转身:“那你还有信心买回灵州?”

“李相公,你刚才说了,李继迁若不死。但他若死了呢?”

“谁能杀?”

“五万匹布,就可以换到他的人头,六谷会助我大宋一臂之力,接下来就是选敢死之士去取李继迁的人头。”

李沆点了点头:“寇相公对老夫说过,灵州是从六谷那里买的,果真如此。”

说到这里,李沆一摆手:“去吧,老夫给你的一礼是,制诰杨亿贬雷州,授权你贬了杨琼。”

“谢李相公。”刘安施礼退下。

这两个人,刘安知道。

一个是力主放弃灵州的朝官,另一个是清远军一把手。

清远军败的太丢人,是主帅无能,加上他有一群比猪还愚蠢的参谋。

看着刘安退离,李沆默默的说道:“十七岁,才十七岁。”

李沆说话的是,吕蒙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就猜,他肯定要打一打的,若不见血,拿钱是买不回灵州的,所以他跑了几次杨府。不过,十七岁,他才十七岁。”

两位相公都感慨,刘安才十七岁。

李沆说道:“古有甘罗十三岁为相,霍去病十九岁纵马大漠,十七岁,年轻真好。”

“是。”

刘安回家去准备出行。

那个杨亿却很惨。

雷州。

寇准不同意,寇准把这家伙送到了宋辽边界,一句话,城在人在,城丢了也就死在那里吧。

两天后,刘安出行。

执节仗、配尚方斩马剑,有潘衮等年轻人带三千禁军精锐同行。

五天后,曾会出发,带了近一百还算优秀的,汴梁城中减冗的官员。

十天后,杨延昭带禁军七万北上。

二十七天,刘安人到了秦州,也就是后世的天水。

这里有个客人在等刘安。

秦州城北三十里,六谷潘罗支大营。

潘罗支只带了一千人,却扎了三千人的大营,其余的部分就是留给刘安的。

见到刘安的瞬间,潘罗支吓了一跳。

为什么。

不是因为刘安这帅的天怒人怨,而是刘安连胡子都没有。

“怎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刘安笑呵呵的往前走,一伸手,潘衮递了一只瓶子给刘安,刘安将瓶子双手捧到了潘罗支面前:“潘大首领,嘴上有没有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头大。”

毕竟是大宋的特使,那所年龄小,潘罗支也要给足面子。

当下,潘罗支哈哈的大笑几声:“上使必是人中英杰,非常人。”

“潘大首领请,这并非是朝廷给的,是我自己的给大首领的礼物。”

“谢过,请。烤羊。”

“请!”

坐下之后,刘安一指身旁的人:“这位,潘衮。潘府长孙。这位杨延贵,天波天府六郎。这位曹仪,曹府长孙。这位石元孙,石家长孙。最后这位是刚赶过来的,折家折惟信,是当家人折惟昌的亲弟弟。”

已经坐下的潘罗支站起来,向五个年轻人抱拳一礼,然后重新向刘安再施一礼。

不用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没意义。

刘安打开另一只瓶子:“潘大首领,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碗酒中。请。”

“请!”

潘罗支用舌头试了一下酒,烈酒,可他一口干了那一碗足有三两酒。

刘安这边,也一口干下,脸瞬间就红了。

“好酒。”

见面头一天,刘安什么正事都没提,一口把自己放倒,然后潘衮等人和潘罗支的部下拼了一次酒,反正没有人能走出大帐。

次日,刘安醒来的时候,头疼的要裂开。

可昨天的酒,却是不能不喝。

王曾进了刘安的帐篷:“刘兄,有信送到。”

“帮我看看,我头疼的厉害。”刘安靠着床边揉着头。

王曾打开信:“曾给事中写信来,他把杨琼给杀了,然后清远军有三十多武官问罪,有五人绑回汴梁交由开封府再审,其余人编入陷阵营,驸马都尉石保吉接任清远军节度使。”

“杀,杀了?”刘安的宿醉瞬间就醒了。

第四十七节 要不要干一架

宋朝很少杀文官,不过杨琼是武官。

刘安吃惊在于,宋朝的文官还真狠。虽然杨琼有必死的理由,在刘安看来到了节度使这个级别,应该送回汴梁受审,而不是在这里说杀就杀。

或许,曾会有什么用意。

立威!

有可能。

王曾却没在意刘安的表情,在他看来,应该杀。王曾只是说道:“信上写的,确实是杀了,不过用的不是他的名义,是你的。公文上我想他写会,尚方斩马剑斩杨琼。”

刘安心说,这怕是寇准的意思。

杨琼有罪,若不是他愚蠢,灵州那边数次运粮变成了给党项人送粮,然后灵州也没保住,就是因为先丢了清远城。

石保吉。

刘安知道这个人,石家最狠的一位。

但凡是谥号中有武字的,就没有一个差的。

王曾又翻出另一封信:“这是曹将军的信,曹玮将军说,他已经离开驻地去见杨将军,他信中告诉你,你只管说,什么时候打,往那里打,给他一个时间,其余的不用你多操心,还警告你,不许你管他的军务,那怕你的尚方斩马剑在手。”

“叫板。”

刘安对王曾说道:“王兄,替给我他回信,告诉他,我要灭党项,让他备战。”

“灭,灭党项。”王曾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安说道:“就这么写,他吓唬我,看谁吓谁。”

王曾立即劝道:“这不是斗气的时候。”

“不是斗气,他若敢打,就会作足准备。其余的你不管,你帮我写封信,我看看其他的几封信。”

此时,再说潘罗支。

潘罗支酒量比刘安好太多了,他虽然有些头疼,但不象刘安连路都走不稳。

潘罗支把亲信叫到自己的帐篷。

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说道:“我相信这个年龄不大的特使有来头,我去问过了,他是宋国今科的探花,入仕就是五品,现在是正五品。他能带着宋国四大武将王爵家中的长孙出来,光凭官职肯定不够。”

“那就是,有真本事?”

“谈谈,看他有多大胆,党项人不断的攻打咱们的地盘,看宋国有没有心合兵对抗党项人。”

潘罗支点了点头:“是,明天好好谈一谈。”

六谷的其他人也认为,宋国皇帝敢叫一个半大孩子出来领文武几百人,带兵马十数万,若没点真本事,宋国皇帝也不傻。

次日,午时。

双方简单的吃过一些东西后,就在一处山角下新搭的一个棚子内落坐。

长桌南北摆,六谷坐西侧,宋人坐东侧。

两边各五个人上桌,各派两名负责记录的人坐在各自的后面。

“潘大首领。”刘安先一步施礼。

正准备施礼的潘罗支愣了一下,他以往都是他们这边先施礼,然后宋人才回礼,因为宋国是上国,他们是小邦。

潘罗支愣了几秒之后,这才施礼:“上国巡察使安好。”

刘安落坐,命上摆上茶具。

朱严负责泡茶,宋朝的茶是抹茶,可是有讲究的喝法,朱严精通此道。

潘罗支等人安静的坐着,既然是谈,肯定是要说正事的,但怎么切入,他还在等契机。既然宋人不急,他也不会急。

茶泡好,刘安摆着一杯茶双手送到潘罗支面前:“潘大首领,你年长,说起来应该是我叔伯辈,我占个便宜,潘老哥饮茶。”

潘罗支真没有想到,宋人这年轻的大官如此亲切,双手握住刘安端着茶碗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这才接过茶碗。

没等潘罗支把茶碗放下,刘安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老哥组织了六万骑兵,那个李继迁的拿下灵州之后,兵马似乎对潘老哥的地盘下过黑手,还试图染指凉州,若没了凉州,这六谷,还好吗?”

历史上,就是六谷被西夏攻占,六谷诸部分崩。

刘安说的太直接了。

可以说,直接把潘罗支这次会谈的核心给扔了出来。

潘罗支捧着茶碗很长时间,刘安这突然扔出底牌来,让他有些懵。

刘安又说道:“老哥,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潘罗支一口将整碗茶灌下去后说道:“那,联兵打他?”

“李继迁是小人物,我这次来西北真正的目的不是他,收拾他,只需要一计,潘老哥随我来。”

刘安离座,潘罗支跟着刘安走到五十步外,刘安给潘罗支说道:“诈降。李继迁最喜欢玩假降了,对我大宋玩了好些次。老哥来一次假降,不知道老哥有没有听说过鸿门宴,假降摆酒,然后酒杯落地,我安排人手砍了他,然后再兵战。”

潘罗支眼睛都瞪圆了:“你,你小看我六谷。你以为,我部下没有敢拼敢杀的人。”

“老哥误会了,你要李继迁的人头干什么,那东西对你来说,制作一个人头酒杯?还是给我,我带回去比你有用。我给你钱。”

潘罗支想了想,也对。

李继迁的人头自己还真没什么用,宋人带回去,可以邀功。

潘罗支问:“此计,可行?”

“细节,咱们回头好好商量一下,这事要可靠的人来组织。我这次过来,真不是为了李继迁,而是为了河西走廊。”

“怎么说。”

“钱。”

“钱?”潘罗支很疑惑。

刘安说道:“我若是给老哥十万担茶饼,老哥能不能在古商道往西,给我换点好东西呢?比如,葡萄干、比如黄金、比如……马!”

“怎么换。”

“灵州定价,出了灵州你定价,这生意你一半,我一半。你派三千护商队,我也派三千兵马。灵州,你一半我一半,你驻军一万,我驻军一万。不过,你要给我一个面子,把兰州,也各驻军一半。”

潘罗支一把握住刘安的手:“一担茶,多少钱?”

“你看,我大宋东京汴梁一斤茶七十文。灵州有两千里吧,咱们加三倍,三百文一斤,怎么样?”

“好。”潘罗支清楚,这是良心价。

在河西走廊,一只茶饼一只羊,这是官价。一只茶饼才半斤重。

再往西,或是往北,价更高。

刘安又说道:“铁,一斤一百文在灵州。”

潘罗支点了点头:“好。”

第四十八节 皇宫内的戏

刘安上前一步,距离潘罗支更近,开口说道:

“布这东西,老哥知道,麻棉不同价,丝织也有高低,灵州这里是东京价格最高不超过五倍,如何?往西,小生意无所谓,超过一千人护军的大商队,咱们各占一半利。”

“好,好,好。”

刘安一握潘罗支的手:“走,咱们去喝茶。”

“走。”

回到桌上,刘安和潘罗支给各自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两人只谈茶、马。

王曾、朱严负责与潘罗支这边的人讨论价格细节,运输方式,粮草补充等等一系列细节问题。

喝茶的时候,刘安又说道:“老哥,你们大湖以西,有个大盐湖。”

“有。”

“给我点,我知道你们可以用马驮到河道,然后从兰州那里转运到秦州,再从水路到我大宋西京。你估个价,这生意可以作。”

“成。”潘罗支话不多,却是办实事的人。

刘安又说道:“先给我九百匹马,我要战马。我派三百人一人三骑回京叫人组织十万担茶立即往北运。”

“行。”

潘罗支其实内心有一个疑惑,万一茶运到了,灵州以及河西走廊的东入口还有党项人手中,那这生意怎么作,他六谷部也吃不下十万担茶。

但他没提。

在潘罗支想来,自己有六万精骑,只要宋人再出五万兵马,强攻灵州也不是没把握的。

宋人是攻城的高手,自己负责打野战。

傍晚,王曾与朱严累到连喝水都不想端碗。

刘安与潘罗支几句话,他们负责讨论细节的估计还要再辛苦至少两天时间。

刘安坐下:“给我一杯蜜水,这喝了一整天茶,老潘他也不怕苦,还要喝浓茶,结果把自己喝醉了。”

潘衮亲自为刘安倒来了一杯蜜水:“安哥儿,什么时候打?”

“不急,大哥先安排一人带三百人,一人三骑回京,替我给官家送一封信,然后再送家书一份。还有,派十骑去给杨将军送封信,再派十骑给曾给事中送封信。”

“成。”潘衮点了点头,下去安排了。

刘安在帐篷里喝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

四大武族的长孙没一个想回去,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回去送信的,四人来了一套全武行之后,发现谁也没办法打服谁。

然后一个伯爵,一个侯爵家的年轻武官被他们打成了猪头,被强迫回去送信。

禁军,当军官的基本上都是武勋世家的子弟,带队百人的军官都是伯爵家的公子。这些人虽然都是少年兵,在这个时代,却也是相当能打的,毕竟大宋才立国几十年。

打仗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潘罗支的弟弟已经回去备战。

这边,王曾继续和对方谈细节。

最难谈的兰州共治,各驻军一半。这事根本没有先例,兰州在此时是由六谷控制的,六谷愿把兰州主官让出来给宋官,但却要求兰州与灵州的税收一起算,收到的税除了城池日常所需之外,他们要按东京物价加一倍,换成物资,不要钱。

这事,不行。

一倍,没利润。王曾知道刘安是不会同意的,但肯定也不能用刘安定的市价来换,这方面成了一个扯皮的重点。

然后各级官员的配置。

刘安给支了一招,兰州设官学,六谷贵族子弟免费入学,管吃住。大宋会派一个龙图阁学士来主持官学。

话说这一天天过去。

刘安这边一边整军备战,一边就战后分配利益事宜扯皮。

最重要的是,刘安在等机会。

等党项人进攻六谷的时候,这样才好假降,总不可能让潘罗支主动跑过去说,我要投降,这事除了傻子,一般人都骗不过。

话说汴梁城。

皇宫内,皇帝的内书房。

一面巨大的屏风后,潘秭灵正一边袖子里藏着的姜抹眼睛,一边哭诉着。旁边郭皇后正在劝慰。

屏风前,皇帝坐在御座上擦汗。

李沆尴尬的满脸通红,吕蒙正不断的捋着胡子,都把胡子揪下好几根。

只有寇准,面色如常,白白胖胖的脸上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笑意。

潘秭灵哭诉着:“官家,我夫妇二人年龄小,虽然不太懂事,可那织机是我家投入百斤黄金,一百多工匠日夜研究百日才有了成效,李相公不能说拿去就拿去的。”

在场的人,都很尴尬。

水利纱机、水利织机,对于大宋来说,利国利民,收为国用绝对是最正确的。

潘秭灵也没敢独吞,她知道自家没这么大胃口,别说刘府,就是把潘府以及外公的亲王府绑在一起,这事也不敢独吞。

但,她会来要好处,她会哭。

当然,在场的人还有一个人没尴尬,寇准。

寇准心说,你们夫妇二人成亲才几天,什么百日才有成效,这东西估计早就有草样,是这些刘安手上有点钱,才不断的试制出来的。

不过,寇准不打算说破,一点钱的事,不是事。

李沆很惭愧,确实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这事要给补偿的。

李沆站起来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突然有禁军飞奔入内:“官家,加急军情。”

历朝历代,但凡是加急军情都不需要汇报,可以直接闯入。

禁军武官说完,就见四位禁军抬着两个年轻武官进了殿,这两个家伙为了在开战前赶回去,一骑三马,他们可以说尽全力奔回来了。

算速度,差不多接近四百里加急。

两人背上一人一个包袱,两人已经累的瘫倒在地,包袱要当着皇帝的面解下,这是保证没有人先看过,也是送信之人的责任。

包袱解下,皇帝立即吩咐:“传御医,送二人去休息。”

事实上累挂的不止这两个人,禁军这边已经在救治其他人了。

两个包袱,一个是火漆封木盒,一个是没封的木盒。

寇准上前打开火漆封的木盒,取出里面的三份文书,在皇帝同意的情况下,三相各拿一封开始看,然后交换。

潘秭灵多聪明,立即就不哭了,她知道肯定有事,而且九成是自己夫君的事。

那两个被抬进来的禁军武官她知道,是跟着一起往西北去的人。

第四十九节 有个好结果

三相看完信,李沆上前:“恭喜官家。”

“好事?”一直揪着心的皇帝站了起来。

李沆说道:“这第一封信是刘巡察使送来的,他与六谷首领达到协议,调汴梁十万担茶叶,一担茶换六匹马,马不分好坏。或是战马,两担茶七匹战马。”

汴梁城中的马价这个时候高的吓人。

灵州丢了,大理把马匹价格抬高三倍,汴梁城之前一匹马平均在十贯钱,现在二十贯都买不到。

一担茶才多少钱,两担茶七匹战马。

“好。好。”皇帝大喜。

就算这次刘安没有买回灵州,这已经是立下大功了。

事实上,灵州还必须弄回来,没有灵州六谷的马也很难顺利的送回来,灵州是一个卡脖子的地方。

六谷的马场,还有从西州那边买的马,都要受到灵州的军事威胁。

寇准最冷静,他从这信中感觉到,刘安是说服六谷,准备合兵攻打灵州了。

李沆继续说道:“这第二封信,是状元王曾所书,他正受刘巡察使的吩咐与六谷商讨兰州同治之事,许多公务他有力不从心。同时代刘巡察使上书,请官家选派兰州主官一人,相应官员一干人等。”

寇准说道:“官家,信中没有细节。”

寇准很清楚,刘安肯定隐瞒了更大的事情,六谷凭什么把兰州一半给大宋,然后还让大宋把兰州城的主官,这事肯定有隐情。

李沆知道没细节,只要不打仗,他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要的是结果。

李沆又说道:“官家,第三封信,依然是状元王曾代写,他说他们离开秦州西进六谷,而他则要去六谷兰州城,一边接管兰州政务并继续谈判,刘巡察使则去了凉州。还有,刘巡察写信给曾给事中,请求其立即赴兰州。暂主持兰州政务。”

没提半个字的兵事。

正如刘安所说,自己是去买灵州的,而不是去打仗的。

所以,刘安只字没提兵事。

这时,屏风后的郭皇后开口了:“本宫说两句。”

三相转过身面对屏风之后,郭皇后开口说道:“新织机,就叫六姑娘纺纱机与六姑娘织机。汴梁城南划一块五千亩的皇庄给刘巡察府上,至于户部与工部如何推广这六姑娘机,这是政务,本宫也就不过问了。”

“还有,十万担茶,给刘家一成。”

“是。”李沆没意见,皇家出钱买下了这织机,户部怎么补给皇家是另一回事,这织机能让大宋的布匹、绢、帛产量几倍增长。

一万担茶的生意给刘家,也不是什么事,小钱。

李沆已经想好了,除了茶往西北运之外,布匹、铁锅、瓷器等等,也可以运一批。

郭皇后起身:“本宫有些累了,政务之事后宫不插言。官家,我先回后宫了。”

“恩。”皇帝点了点头。

郭皇后带着潘秭灵离开,书房内,自然还有许多细节要去讨论的。

当天晚上,郭皇后就得到了消息,潘秭灵将一万担茶的特批份额分给了自己娘家五千担。

郭皇后心中记下了潘秭灵这份人情。

郭家很穷,在郭皇后父亲在世的时候,把自己的赏赐都用来犒劳士卒,死的时候家里的钱得了不够办一场葬礼的。还是先帝赐了五百万钱,这才风光大葬。

自己的几个兄弟,都是木纳之人,不擅掌家,家中也过的紧紧巴巴。

早几年前,潘家对郭家就有照顾,虽然有皇帝的暗示,但郭皇后领潘家的好,这次的生意是大生意,五千担茶,能换回上万匹马,这就是几十万贯的生意,少说也有几万贯的利,郭家未来几年,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郭皇后领了这份人情,也打算找机会在皇帝耳边吹一吹枕头风,说一说刘安的好。

刘安身在凉州,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有人骂他,他却是知道的。

骂他的是曹玮、杨延昭、石保吉三人。

庆州。

杨延昭主力、石保吉整全清远军五千精锐,两万步卒,以及曹玮的三千精骑驻扎在这里。

三人坐在一起,喝着刘安的烈酒,同时也在骂着刘安。

曹玮灌了几口酒说道:“这丫头眼瞎,不对。是潘老五眼瞎,竟然选了这么一个货,你们看看,竟然敢跟我叫板,说要灭了党项,让我备战。他以为,他有把官家给的剑,就能纵马大漠,这傻孩子。”

杨延昭干笑几声:“在东京,他和我杨府叫板,不过我喜欢,挺狂的一个小子。”

石保吉说道:“别废话,能把七万禁军调出来,又带足了钱粮,还有边军十数万人马的指挥权在手,你们两个谁能弄到手,更别说你家中小辈了。”

三人骂了刘安不止一次了。

这时,潘兖到了。

潘兖是潘家老三,潘秭灵的堂兄。

他来,带的是正式的公文,刘安用印,而且附上皇帝给予特权的那份圣旨。

“三位叔叔,我家安哥儿有公文一份,信一封。”

“拿来!”曹玮一把抢了过来,伸手就撕开了。

一看之后,曹玮脸色大变,将酒碗重重的砸在地上高喊一声:“传本将令,即刻起,禁酒。”

禁酒,代表着真的要打仗了。

曹玮一把将桌上的酒瓶子,酒碗都扫在地上,然后用凉水浇在自己头顶,再读了一遍公文,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这小子……”

杨延昭拿过公文一看,说道:“照令发吧。”

石保吉也看了,愣了一下之后也说道:“发吧。”

巡察使令、四将军联名附令。

四将军分别是杨延昭、曹玮、石保吉、折惟昌。

这道军令的第一句就是,密令、禁言。

然后才是正式的军令。

正式的军令说的清楚,党项一颗士兵的人头,五贯钱。而后,依军阶依次翻倍。最后,党项有名有姓的将军都明码标价,最高一颗人头,五千贯。

唯一没有党项王李继迁的人头标价。

有密令、禁言在先,军中不允许讨论,也不允许传播,有军中司马在每个营依次念两遍,然后再不允许出现这道军令的声音。

第五十节 我们要作好人

刘安的信,只有四将军知道。

信中说,见到李继迁的人头,进攻!

怎么攻,刘安不管,他也不是统帅级的人物,四位将军商量了进攻的方式之后,各自带兵开始往指定的位置移动。

几天后,凉州城下。

党项李继迁一定会打凉州,打下凉州六谷就完了,灵州、凉州是他毕生所求,所到这两州之后,西域门户在他手。

对大宋,他进可攻,退可守。

七万党项大军包围凉州城。

城墙上,刘安咬着一根鸡翅膀远远的看着党项的军阵,潘罗支就站在他旁边。

“安哥儿陪我身陷险地,此事若成,我亲自去东京向大宋皇帝称臣,并且给你表功。”

刘安却叹了一口气:“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打仗,苦的是百姓。这一战,不知道会有多少六谷人失去父亲,失去丈夫。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党项人,失去家人,一将功成万骨枯。”

刘安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可嘴里的烤鸡翅却没停下来。

潘罗支愣住了,他心说,这是什么节奏,要打仗了,这个时候应该激励士气才对。

刘安吐掉鸡骨头:“老哥,都是这李继迁太坏,让老百姓平平安安过日子不好吗?弄死他,咱们带给党项人和平富足的生活,咱们是好人。”

潘罗支心里骂,去他娘的好人。老子要杀李继迁,就是为了……

潘罗支自己把自己绕晕了,心说,好象也对。弄死了李继迁,自己六谷部就可以富足,可以太平。

这时,刘安一脸笑意的看着潘罗支。

潘罗支点了点头:“没错,咱们是好人。”

“那就弄死他,一切依计行事。”

党项人攻城不行,他们的作战思想还是,包围,困死,然后等城里没了粮草,没了士气,再攻打。

死围是不可能的。

这样包围的士兵会降士气,所以每天,弓来箭往,城上城下对射几个时辰,但规模都不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十天后。

李继迁派人到城下送来了铁箭,以及书信一封,然后是数千被赶到阵前的人。

城内,潘罗支与刘安坐在一起,朱严在旁给刘安翻译着信。

“这李继迁绝对不是好人,我刘安就坐在这里,他信中却说与大宋已经和好,并且已经称臣,有意思。”

潘罗支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人,给他回信,城下会盟。”

潘罗支大步往外走,城下会盟双方都只能带少数的人,潘罗支去亲自挑选能打敢死的勇士的,万一刘安的计策不成功,他就去拼命。

看着潘罗支离开,刘安问朱严:“朱严,你估计党项的夏州有多少钱?”

“报巡察使,下官不知。”

“你,好无趣。替我告诉他们,李继迁的人头,第一波归杨延贵,若他失败,其余人谁抢到就是谁的,这功劳,官家会大赏。”

“是,下官这就去。”

另一处屋内,潘衮等人已经换成了六谷人的衣服,给脸上抹上了羊肉混着泥。

朱严过来传了刘安的话。

杨延贵一巴掌拍着桌上:“我人情,我杨府领了,可我不要。众兄弟,凭本事抢人头,我杨延贵不占这个先。”

刘安给是人情,杨延贵却当真不能要。

他要了,会被其他几家的长孙看不起,这凭本事抢人头,谁抢到是谁的。

这是拼命的时候。

成,则金殿受封领赏。

败,无非就是一死。

一个时辰后,刘安上了凉州城头。

潘罗支这边,先派人在城外三里堆木柴准备烧火,然后派人杀羊。

接下来,有二十人捧着酒坛子站在火堆旁。

这些,李继迁并没有怀疑。

潘罗支出城,在距离火堆旁五十步停下,抽出刀来插在地上,然后才往前走。

李继迁也一样。

可当李继迁走到自己这一边的刚坐下,却见抱着酒坛的人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动作,将酒坛在火堆上一烧,然后往自己这边砸了过来。

就在李继迁发愣的当空,却见潘罗支这边飞快的扛着桌子后退,还有几人飞奔着去拔刀。

李继迁反应过来了,这是陷井。

可他晚了半步,那怕有他死忠的亲兵护在身旁,二十只装满了火药与碎铁片的坛子已经在他身旁炸开。

震天的响声之后,潘衮等人从火堆里抽出刀来,发疯一样的冲了上去。

城墙上,刘安淡淡的说了一句:“史书上会写,党项首领李继迁,卒,时年四十岁。”

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硬是没听懂。

每个字都听得懂,可联系到一起,他完全不明白刘安是什么意思。

刘安轻轻一拍厮铎督:“开战了。”

这下,厮铎督回过神来,抽刀高喊:“杀!”

此时,数百小军官开始在六谷宫中高喊:“党项人一颗人头五斤茶,活捉再加五只碗。”

“五斤茶!”

为了这一天,潘罗支准备了快一个月。

眼看着全身都在流血的李继迁给潘衮等几人拖了回来,潘衮这些人也是一半都带伤,虽然炸成了,可双方都在抢人,真是拼上命了。

若不是潘罗支带着人帮他们,他们估计就陷在这里了。

潘罗支身后大军赶到,潘罗支披甲,开始正式对阵,潜伏在外围的三万骑兵也开始四面合围。

一颗人头五斤茶。

六谷兵的眼睛都在喷火,他们看着群龙无首的党项兵,不再是士兵,而是茶仓库。

凉州城门处。

刘安抓着一把盐就在李继迁的伤口中搓了几下。

强如李继迁也忍不住惨叫了几声。然后怒视着刘安:“宋贼,我狠不得把你挖心。”

“你这个坏人,象我这么好的人帮你治伤,你竟然还骂我。”刘安说完,拿起一瓶烈酒从李继迁的衣领子倒了进去,李继迁这次叫的更惨了。

潘衮等人都是一哆嗦。

刘安才是真狠人,他们现在知道了。

刘安拉着潘衮的手:“试试,用烈酒洗过的伤口,好的比平时快,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没人信!

第五十一节 死与活

相比刘安所说,烈酒能让伤好的更快这一点,实在不怎么能让人相信。

潘衮更相信军中医官的草药。

潘衮既然不信,刘安也不再说,轻呼一声:

“来人,写信帮本官问问,这家伙是活的好,还是死的好。”

有书吏请示:“巡察使,问谁?”

刘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都写信问问。”

书吏无语,只好退下去写信。

群龙无首的党项人,也不会就这么降了,六谷兵也不愿意放他们走。六谷兵冲杀了三阵之后,党项人退缩在一起,重整了军阵。

双方开始对峙。

潘罗支不急,他知道大宋有三千禁军距离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还有兰州那边大宋又有五千兵马。

这五千,可是装备的步人甲。

打这种阵地战,宋军很强。

潘衮等人一天三骑去催兵,他们手上没兵马,他们只能看戏。

几天后,石保吉第一个接到了刘安的信。

“活的好,还是死的好?”

石保吉念着信。

副将问道:“将军,如何回信?”

石保吉三两下就把信撕了:“管他的信,你打先锋,灵州。”

“得令!”

清远军丢了清远城,可这时石保吉却不打算去抢回清远城,他要先攻灵州,他拿下灵州之后,杨延昭的兵马一同北上,然后清远城的党项兵就是孤城、孤军。

什么时候想拿下来,都可以。

四个将军依次接到信,只有杨延昭一个人回信了。

信中就一个字!

“杀!”

杨延昭不想留李继迁,他知道这个人,在杨延昭心中李继迁就是一个不要脸了,这些年对大宋就假降了四次,万一皇帝心软把这位再放回去。

这是杨延昭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宁愿要一颗人头。

凉州。

最先赶到的不是潘衮的三千禁军,也不是驻守在兰州的五千清远军,而是五千折家军。

折家军赶到,只休息了半个时辰,全军重甲在前,强弩在后。

冲锋。

潘衮那个恨呀,恨不得把后方带兵的那小子打一万皮鞭。

折家军所在位置比他们远了至少一百多里,可竟然来的比他三千禁军还快。

折家军是边军。

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快的赶到,因为他们懂人心。

刘安有给折惟昌的三封信,佘太君的、潘惟熙的,还有刘安自己的。

刘安的信中说的清楚,我给不了你们高官厚禄,给不了你们加官进爵,但我刘安能让每个敢拼命的士兵得到丰厚的钱,我刘安带了四十万贯来买回灵州。

李继迁会卖灵州吗?

就算会卖,我刘安也不会从他手中买,我从十数万边军手中的买,这些钱,你们本事全拿走,我刘安来补这个窟窿。

折家军识字的不多,他们听多了忠君、忠宋,听多了文官们的夸夸其谈,听多了那些空头的许诺。

没有人象刘安这么实在。

我带钱来了。

你们打仗,我给你们钱。

什么最实在,家里婆娘娃子身上的新衣,冬天的柴、厚棉袄,还有仓里的粮。

折家军不识字,但他们知道情义。

所以放弃一切辎重,比潘衮带的三千禁军还提前赶到战场。

战场上,折家军的先头轻装部队面对龟缩在一团的党项军,没有劝降,也没有战鼓,沉默之中列阵,没有重装备,轻装盾刀兵在前,长矛兵次之,然后弩兵、火器军压阵。

满天弓弩,还有一个个的飞火流星落在党项人的营盘内。

带队的折家儿郎一马当先,双手各提一把砍刀就往前冲,硬生生的冲垮了党项人两次营墙之后,眼看党项士兵往这边涌,双刀一挥,折家军如潮水一般退离。

人到,先到一阵。

这是立威。

折家军用自己的刀告诉党项人,我们来了!

潘衮站在阵后,牙都咬出血来,他急,急的内心如火烧一般,他部下三千禁军,是真正的重装步兵,在刚才的战阵之中,若折家军后退之时他们顶上去,给折家军休息片刻,就可以再往前杀一里。

折家军打了一阵退离之后,三千禁军才赶到。

“我打死你。”潘衮把怒火发在了带兵的小校身上。

领军的校尉被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然后给挂在树上。

潘衮等人全副武装,全部重甲。

虽然气,虽然急,可他们还是让士兵们休息了两刻钟,在折家军第二轮进攻的时候,这才一起行动。

折家带队的军官没有派人过来,潘衮也没有派人过去。

两人只是远远的各自举了一下手中的战刀,不用说话,一切都明白。

看双方的装备,两人很清楚应该如何配合。

折家领军的校尉伸出三根手指,潘衮懂,也伸出三根手指回应对方。

连攻三阵。

终于,党项人阵角乱了。

潘罗支立即挥军插上,一只五千人的精骑将党项军阵杀了一个对穿。

“杀!”

仗打到这个时候,拼的不是体力,也不是战术,而是意志了。

城墙上,刘安坐在软椅上,身旁是五花大绑已经治过伤的李继迁。

刘安说道:“擅长诈降的人,现在什么心情。我知道你懂汉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全灭,心情怎么样?”

李继迁心在滴血,可他能说什么。

刘安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思考,活的你对我有利,还有死的好。有人告诉我,杀。我想了想,还是杀吧。过几天,我会找到我大宋灵州刺史裴济的安葬之地,杀你。你自己选,是挖心,还是砍头。”

“你好狠!”

“你竟然说我狠,从你数次进攻我大宋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你的脑袋已经不愿意留在你的肩膀上了。你安心死吧,我不会灭党项,我只会要求杀三族,杀完这三族呢,我会安排夏州驻军,然后慢慢的,党项也就是大宋的一支了。”

李继迁双眼如死灰。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中了圈套。

几天后,李继迁死了。

三百七十多位不甘心灵州失陷,藏身于山林的灵州老军在裴济的墓前把李继迁挖心,斩首。

刘安摆下灵堂,祭祀裴济。

第五十二节 买回灵州

灵州重新挂了大宋的旗帜,在这个时刻。

灵州,重新回归大宋版图。

李继迁的人头用石灰封好,送到了夏州城下。

四位将军即将在夏州城会师,以他们眼下的兵力,攻破夏州城有点难。这里毕竟是党项人的王城,除了守军之外,强抽十万壮丁还是可以的。

仗打到这份上,却一份军报都没有往汴梁城送。

刘安在灵州,正苦着呢。

“我说王兄,我给官家说,买回灵州。可灵州却是打下来的,这事要怎么编才能编圆了呢?绝对不能说打字,一定要帮我想一想,打是不得不打,核心思想还是一个买字。”

王曾也为难,这事不好办。

刘安摇了摇头:“算了,我去找老潘商量吧。”

刘安要去找潘罗支,事实上潘罗支也急着找刘安。

潘罗支带了一个客人,泥卢昵。

“弟,这是我的好友,泥卢昵,乌兹大首领。他带了三万精骑两万步卒,要不要也派到夏州去。”

“要。”刘安心说,兵多那怕摆阵,壮声威都可以。

潘罗支急,因为十万担茶叶的第一批,两万担茶叶、一千口铁锅、五万匹麻布已经运到了兰州。

他要让刘安兑现承诺,他要这些货物。

“喝酒,酒越喝越近。”刘安的绝招就是,脑袋没想清楚之前,先喝上,若是想清楚了就停,没想清楚就喝醉。

东西运到了,刘安自然是知道的。

但契约还有细节没商量完呢,所以货他不急着给。

酒过三巡,刘安对潘罗支说道:“潘老哥,你替我写封信,要亲笔写。”

“什么信?”

刘安已经想了很久,这会差不多想清楚了:“信这么写,就说,我到凉州和你商量政务,可党项人大军杀到。党项人声称,已经向我大宋称臣,灵州之事已经和解。而后,凉州下见面,我发现李继迁说假话,他要杀我。”

潘罗支示意刘安停,自己准备纸笔就开始写。

刘安看潘罗支把前一段写完,继续说道:“因为他要杀我,所以阵前我身边几位小将奋勇冲杀,混乱之中重伤李继迁,之后李继迁伤重不治。潘老哥你发现灵州空虚,带兵攻了下来,然后作价……”

刘安又思考了一下:“作价十五万贯,不不,改成十万贯,卖半座城给我,而后与兰州相同,由我大宋派主官,而后共治之。”

对于刘安要求写的话,潘罗支几乎一点也不改动,完全按刘安的意思在写着。

刘安继续说道:

“再加几句,你把我们的皇帝吹捧一下,然后就是身为臣子,愿献上马匹一万。对了,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说几样。”

潘罗支这边打的是草稿,听刘安一问,拿出两份清单给刘安。

刘安一看,这老厉害了。

独峰骆驼、大尾白羊、室刀、镔铁剑、弓箭、盔甲、玻璃器、瑜石、瑜石瓶、硇砂、玉石、玉佛、玉鞍勒、玉辔、玉带、玉越斧、琥珀、象牙、翡翠,真珠、胡黄连、香药、乳香……

近百种货物。

这两份清单事实上就是潘罗支与泥卢昵准备的交易清单。

这是他们拥有的货物。

有些是他们自产的,有些则是从西域贩运的。

刘安挑了一样:“就这样,再加十万……,不对,太多了,加……。”

潘罗支听懂了,这十万贯说是买,其实就是交易额,不过他也明白,宋国皇帝还会再给他一份回赐,所以很大方的说道:“就十万只,咱们不算这此小账。”

“成。”既然潘罗支这么客气,刘安自然是要接受的。

接下来,刘安还要作账目的,给士兵们的赏赐,他也要想办法搞出来,党项那里四位将军已经得到大量的牛、马、羊。

但还不够,刘安还是想要夏州城。

潘罗支的信写好了,刘安答应,兰州这第一批货物,潘罗支先拉走,然后再结账。

潘罗支要这批货物,是为了借自己大胜党项这个机会,趁机在西州回鹘那里立威,大胜,又有大量的货物在手。

乌兹只是西州的一部分,这不够。

刘安带着潘罗支的亲笔信回到自己的住所,把信往王曾面前一摆:“王兄,给官家上述。”

王曾详细的把潘罗支的信读了三遍,一脸惊讶的看着刘安:“刘兄,这也行?”

“不行吗?”

刘安乐呵呵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

王曾说道:“当然行,只是六谷大首领竟然完全按你的意思来,这让我实在太吃惊。”

刘安哈哈一笑:“咱大宋什么最多?”

“刘兄说,什么最多。”

“钱最多,古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曾听完这话,用心思考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心说自己一定读书太少,自己怎么就不记得,有那本书中有这句话呢。

事实上,刘安也是胡说的。

对于刘安来说,这是古语,可这是明朝才有话,宋朝没有。

刘安又说道:“至于四位将军带兵包围夏州城,就说,党项人不敬官家,不尊朝廷。四位将军去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交出罪人李氏一门以及其三族,特别是野利氏,必诛。我这么作,也是为了怕他们再生事端,情非得已,请官家体谅一下。”

具体怎么写,怎么写的文雅又漂亮。

王曾的水平甩刘安八条街。

“还有,再给四位将军写封信,告诉他们,士兵的赏赐我虽然答应了,可这账不好平。让他们节俭一点,就算是马战死了,马皮也要给我留下,攻陷的地方,任何人不得私抢,所有的东西都要登记造册,就算是一把夜壶,只要是铜的,也要融了变成铜锭。”

王曾想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安刚才还说,大宋最多的就是钱,可这会却连一把夜壶都不放过。

但刘安是上司,他是下属,他只能依刘安的意思去写。

与此同时。

夏州以南的龙州,这个城池是个小城,被曹玮强势拿下之后,成为了后军的驻地。

有一个胖子,带着一个庞大的车队来到这里。

第五十三节 踏着坚实的脚步

胖子到了龙州的城门,士兵们要挡,这位胖子只说了一句话,就立即成了上宾。

胖子说:“我叫刘浪,我儿子叫刘安。”

这句话够不够。

够了。

刘浪进城,他是接到了刘安的信,可以说倾家荡产又借了大笔钱,然后组织了近百位中小商人来到了这里。

后军的主将迎上刘浪,毕竟是刘安的父亲,这个面子要给。

可刘浪接下来又一句话,成为了整个城池的贵人。

刘浪说道:“收马皮、断刀、残箭、马骨……”

就没有刘浪不收的。

“老郎君上座,我备好酒。”后军主将把原龙州城主府都给刘浪空出来了,这是贵客。

刘浪扫了一眼跟着自己身后的自家掌柜,还有中小商人们,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去把事办好,别让流汗又流血的军士们寒心。我去谈点大事。”

“刘大官人您就放心吧,这里出不了半点纰漏。”

一群中小商人内心是顶礼膜拜。

不愧是朝中有人。

到了这里都是将军亲迎,而且给城守府居住,这是什么身份。

而且收这些杂物,利润非常非常大。

马皮在这里极贱,可运回去,数倍利到手。

刘浪到了之后,刚住进城守府,这里就有刘安留下的信,是后军的将军保管的,刘浪看过之后,根本就没停,立即召集最可靠的人,带上金银这等贵重的物件,直奔夏州。

几天后,夏州城下。

乌兹兵、六谷兵,合计十万。

四位将军联兵实数已经十五万,所以号称五十三万联军。

李继迁的人头就挑在旗杆上,宋军正在劝降。

当然,也不是光拿嘴在劝。

大宋,六个步兵军阵,这都是禁军之中的精锐,第一排重盾,第二至四排重甲,然后是长矛、重弩、长刀的后阵。

有校尉在阵前挥旗。

杀!

六个步兵军阵整齐的向前一步。

杀!

再向前一步。

紧接着,投石机、长弓阵、长弩阵、骑阵,一齐往前。

背后有军阵示威,城下大宋军中的几个大嗓门正在劝降。

杨延昭问刘安:“能降吗?他们还有一战之力,这一战打下来,我军至少战损六万,若夏州城抵抗的狠,十万也有可能。这么大的战损,你回去能交待?”

刘安说道:“他们会降的,因为李继迁假降每次都能得到好处。而且这次咱们声明,只诛李继迁三族,其余的秋毫无犯。”

杨延昭点了点头:“看来,是他自己害了自己。”

夏州城中突然开始乱了起来,内斗。

城内的动静传了出来,杨延昭紧绷的脸上神情一松:“成了。”

刘安说道:“杨将军,看我说的如何。这李继迁是个人才,当年先帝把李氏一族连锅端运往汴梁,结果这李继迁逃了,然后不断的取豪强氏族的女儿为妻妾。他死了,只要他儿子死光,党项也就翻不起浪。”

杨延昭点了点头,他认为刘安说的在理。

刘安继续说道:“然后,我们扶持一些代言人,让党项豪强氏族无法团结,慢慢的,党项就是我大宋版图的一部分。眼下,只有一个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杨延昭转过头来。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应该说两个,一个是士兵的赏赐。另一个就是,怎么向官家交待,所以我需要杨将军手书一封,这事要寇相公出面了。”

“没问题。”杨延昭心说,把党项拿下,这事他愿意全力帮刘安。

这时,在中军之中,刘浪听到身边的一名校尉告诉自己,党项人降了。

他立即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对身边的人吼着:“快,快,都给我动起来。”

谁先入城?

第一波入城的是一千轻骑,然后是三千盾刀兵,接下来应该是弓弩兵入城占据城中的高处以威慑降军。

可事实上,第三波进城的却是一千多民夫带着三百多辆空马车。

刘浪,每迈出一步,地面都在震动一下。

踏在夯实的脚步,刘浪飞奔入城。

骑马陪着刘安准备入城的杨延昭看到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他看见,那是刘浪,刘安的父亲。

刘安却摸了摸下巴:“看来钱真是好东西,能让一个腰围长过裤长的,体重近两石的人如此身轻如舞,看那灵活的身姿,厉害。”

杨延昭开始怀疑,刘安不是刘浪捡来的。

大军依次入城,接管城防,这些事情用不着刘安操心。

但也有没进城的。

比如曹玮、比如折惟昌,他们带兵往北,要去收编其余党项的城池,既然王城都降了,你们若不降,本将便可攻之。

石保吉则南下,把那些绕过来党项城池,以及党项占了大宋的几个州城,要抢回来。

现在刘安既然没有下令收兵,趁刘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打算赶紧出发,若这个时候就收兵,可惜了。

而杨延昭的任务是,坐镇中军,随时支援。

同时,也要稳住刘安。

不怪四将军用这种心思,大宋已经不止一次,打到关键的时候就有文官叫停。

而且更是不止一次,文官把武将害死。

杨业之死,潘美背锅,就是文官监军干的事。

所以杨延昭一直和刘安扯着闲话,讨论夏州如何治理,党项人如何管理。

这本就不是他一个武官考虑的事,纯粹就是为了让刘安别在这个时候收兵。

在刘安与杨延昭入城的时候。

夏州城内,党项王宫。

几个士兵见到柱子上似乎有包金,正准备拿刀去撬的时候,却听到一声爆喝:“住手,你这败家子。”

士兵一回头,却见一物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险险躲过这才看清,竟然是一条烤羊腿。

“看把我饿的。”刘浪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腿,然后用羊腿指着周边大喊:“你们这些败家子,这里一块墙皮都不能碰坏。你们懂个屁,这王宫整齐的拆了,回去汴梁城照原样建一个醉仙居分号,比你们撬几块金皮子值钱多了,都是猪脑子。”

天才!

下至普通小兵,上至带队校尉,听到刘浪的话无不震惊。

第五十四节 文官啊!

大才,天才,人才啊!

把党项人的王宫原样拆回去,然后原样盖好变成青楼。

这个厉害。

到时候,达官贵人们还不蜂拥而至。

刘浪手中的羊腿挥舞,被他打过的士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刘浪不断的在喊着:“你这蠢货,你傻了用绳子绑,去用丝带绑。看这美娇娘,这皮肤绑伤了,你赔?你要不要赏钱了。”

“这位小娘子,别激动,别冲动,你可不知道,一等舞姬在我们汴梁那可是人上人,你把刀子放下,然后慢慢的把自己的首饰取下来……

“对,对,就这样。”

刘浪在夏州城辛苦的作着抢钱大战。

刘安呢,正在查户籍资料。

户籍,代表着真正的臣服。

杨延昭不敢离刘安左右,他害怕刘安和其他的文官一样,发神经就要收兵回汴梁,然后安抚党项贵族等等。

刘安这时说道:“杨将军,能不能派可靠的人,安排给李继迁家的男丁来一次逃跑的机会,然后……杀。”

杨延昭听完心中一喜,刘安与其他的文官不同。

“这事,你放心。”杨延昭有十足的把握。

不能让人说杀降,至少要送回汴梁受审,然后关押。刘安的作法他喜欢,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若随便杀,对内,对外都不好交待。

所以,让他们逃,然后杀。

刘安又说道:“能不能,别让咱们的人动手。”

杨延昭听着更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找党项贵族下手。”

“然也!”

“好吧。”

杨延昭也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会让人安排,给党项贵族一个站队的机会。选择好的,会被扶持,然后他们也要交投名状的,就是杀掉李继迁的儿子,以及其他直系亲属。

刘安又说道:“杨将军,有什么什么办法,找借口让党项各大贵族知道一下我们的厉害,眼下只是夏州城,往北还有点地方。用官话说,叫宣我大宋国威,用我的话说,让他们知道,敢翘尾巴就要有全家死绝的觉悟。”

杨延昭整个人都呆了。

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是真的探花郎吗?

这还是我大宋的文官吗?

眼前这家伙,不是武官冒充的吧。

刘安看杨延昭不语,继续劝:“杨将军,你要明白,咱们不可能在这里驻太多的兵,朝堂之上不会允许,所以要一次让他们怕了。这事你要帮我,我知道这事可能不好办,虽然我也没想好回去怎么交待,但这事还是要办的,有困难,咱解决困难也要上。”

“包在我身上。”杨延昭用力一拍胸口,这就站了起来:“我去商量下,想个法子。”

“有劳。”

刘安冲着杨延昭施了半礼。

“恩。”杨延昭大步往外走,心中已经想好,这番对话要立即告诉三将。

既然要立威,他们很擅长,无非就是人头挂在高处。

这很简单。

借灵州、夏州被攻陷的余威,再杀几个刺头,威也就立下了。

杨延昭离开后,刘安对眼圈深陷,已经成熊猫眼的王曾说道:“王兄,你还要再辛苦一下,和朱严挑选党项九个最大的氏族,让他们组成党项长老会,党项的权力由我大宋监督,夏州驻军,长老会负责治理党项各部。”

“是。”

王曾没一句废话,把手头的活给其他人一交待,起身就往外走。

王曾离开后,有落雁之姿的曾会衣衫不整的终于赶到了夏州城,这半个月,他坐着马车走了千里路。

那一头零乱的头发,相信大雁一定会认为,那是荒漠之中的一堆草。

正好可以坐窝。

“灵州,灵州,灵州。”曾会连说了三个灵州,却是喘得不行。刘安把给自己准备的那碗蜜水送到曾会面前,曾会捧着碗缓了好久这才喝了下去。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之后,曾会拉住刘安的衣衫:“灵州不对。”

“灵州有麻烦?”

“有,有大麻烦。”

刘安也是脸色一变,他知道曾会从庆州赶到兰州,然后又奔赴灵州,从灵州又赶到夏州,这一路谁最辛苦。

实实在在说,曾会排第一。

往虚的说,刘安巡察使大人,劳苦功高,才是最辛苦的。

不过,眼前来说,刘安对曾会所说有大麻烦,内心也是揪了起来。

“什么大麻烦,快说说,看咱们能否解决。”

曾会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麻烦,都让我等愧对官家。官家待我等……”

刘安想打曾会,明明说有急事,先来五百字对皇帝的感恩之言,然后是自我反醒,自我检讨之言。

终于,在刘安等的非常、非常、非常不耐烦的时候,曾会才扯入正题。

曾会说道:“三百七十名拼命抵抗,宁可藏身山林过着野人生活的老军,他们是有功,但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竟然抄了四百多户,将这四百户统统关进军营。”

刘安原本的紧张全消失了。

这是他给的胆子。

那四百多户是最终城快守不住的时候,要开城投降的人。在城门被打开后,裴济写了血书,然后自杀尽忠。

当时,城守府还有近两千精锐作为最后的骨干力量,他们只活了三百七十人,将裴济的尸体背了出去,将城中户籍带走,将城中军械库烧掉。

他们恨,难道他们不能处置开城的人吗?

刘安没点评,只问道:“继续说,还有什么事?”

“还有,非圣令,灵州竟然开了边市,你可知道,从东京、西京、京兆府小商队如雨前的蚂蚁一般,不断的往庆州汇聚,然后结行连市,再经兰州赶到灵州。这些贱商,眼中还有朝廷,还有王法没有。”

刘安内心此时只有一句话:去你娘的。

可刘安还是忍住了,继续问:“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才是大事,关乎刘巡察你的仕途。六谷既然请臣,请官家派主官往兰州,他怎么就敢在兰州、灵州驻军,他的官员,我大宋没有旨意开关,没有设舶司,他们怎么敢与我大宋官员,一起在灵州收关税!!!”

最后关税二字,曾会是咆哮而出。

第五十五节 有一个郎中

刘安心里难受。

先不说,这次若没有六谷把李继迁整死,又帮助消灭了李继迁近十万主力部队,灵州你拿兵去力战,你打得下来吗?

攻夏州。

李继迁若是逃了,十万主力无损,灵州、夏州互为犄角,还攻夏州呢。

刘安看着曾会,他不生气。

曾会的态度,刘安心想着应该代表着大部分文官的态度。

还是那句话,要让刘安说,刘安只想说一句:去你娘的。

刘安思考再三,开口说道:“你先休息,我去灵州,立即就动身。”

“刘巡察,我等深受皇恩……”又来了,这次足足一千字,说的刘安真想给曾会几十拳。

曾会是好人,清流,也是好官。

从来不贪污,而且作事认真,更可贵的是,他处理公务内心有民,而且极忠心。

可这样的人,刘安想不通。

“来人,送曾给事中去休息,安排郎中。”

曾会被扶下去了,刘安转身问正在整齐夏州典籍还有文献的小吏们:“你们听到了,可有何良言?”

“巡察使,我大宋天朝上国,泱泱……”

刘安很认真的在听着。

听着,心里倒舒服了,有几个人一言不发,也有两个怒言,大宋不能背信弃义,六谷流血流汗,不可让六谷寒心等等。

还好,人心还没死,还有救。

这事,也给刘安提了一个醒,他回到汴梁之后,还要想清楚,怎么应付朝堂上那些人。

很有可能,连李沆都可能对自己不满。

不过,那是后话。

眼前,还有正事要作。

刘安要去灵州,因为在灵州,他要亲眼看一看乌兹人即将拉来的货物。丝绸之路有多大价值,刘安要亲眼看到,亲自去计算。

半个时辰后,刘安找到了正在吃饭的王曾。

示意王曾跟自己到角落后,刘安等着王曾吃完,给王曾倒了一杯水:“王兄,给你说个事。”

“刘兄请讲。”

刘安把曾会的给自己说的话提了,没有加半个字自己的想法,只是复述了一遍。

王曾听完:“这事,我有三策。”

王曾没问刘安什么想法,他只说自己的:“第一策,四百户人送到牢营,送就送了。回头你安排把人放出来,这事就过去了,然后口头上把那些老兵骂几句。再给钱让他们回汴梁安家,或是安排到清远军。”

“恩。”刘安点了点头。

王曾继续说:“第二件事其实与第三件事,可说是一个事。曾会把小商比为雨前的蚂蚁,这个比喻好,依我所说,是林中闻到蜜糖的蚂蚁,这是民意。我大宋立国,商税四百贯,当下可有一千多万贯。”

刘安知道这个数据,宋朝是古代唯一商税超过农税的朝代。

王曾看到刘安听进去自己的话了,继续往下讲:

“所以,只要体现了灵州开关税收的数据,以及六谷分走的一半税收入的价值,这事也就了结了。但,有些人,会睁眼说瞎话,所以,还要备一手。让这些人,那怕心里想,也不敢与六谷结怨。”

“了解。”刘安脸上出现了笑意。

他笑,不是因为王曾给他出了主意,而是王曾的心,还没有被大染缸侵染。

王曾又突然来了一句:“曾给事中太辛苦了,他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刘安先是一愣,看王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跟着笑了:“这事,要悄悄的来。”

“安心,咱们有人。”

王曾替刘安干了一件大事,或许说,王曾干这件事在此时深得人心,因为他要找的人,还是杨延昭给他安排的人,绝对可靠。

一位老郎中,一副药给曾会灌下去,原本就劳累虚弱的曾会睡着了。

按老郎中所说,这药每天喝,保证让人睡足半个月,可以好好的放松,休息,等人醒了的时候,身体一定恢复的非常好。

刘安递过去一只党项王宫的金碗,老郎中乐呵呵的塞进怀里拿回家当传家宝去了。

又亲自进屋看了一眼曾会之后,刘安走了出来:“传本官的命令,宴,大宴!”

三万五千只羊因为刘安一句大宴而被人结束了生命。

几万坛酒给搬到了城外。

夏州城外。

几百个木架一边吊着铁锅,一边吊着铜锭,这是刘安的命令,大称分钱。

一个铜锭是三十一斤,宋的三十一斤左右。

依宋时铜钱一百六十文一斤的比例,五千钱就是三十一斤半。

一个个数还不把人累死。

就用这简陋的大称,分钱。

刘安可是带了二十万贯铜钱过来的,财大气粗的很呢。

无论是宋军,还是六谷兵、或是乌兹兵都有。

不过六谷兵与乌兹兵不要钱,他们要布、要茶、要铁锅。

让人家乌兹兵过来站场子,刘安认为这应该给钱,不能让人白跑这一次,至于乌兹兵感谢自己的礼物,另算。

刘安光着膀子,站在一台简陋的大称前,一只捧着大碗,一只手提着半扇羊。

“大称分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们就说,痛快不。”

“痛快!”震天的吼声能传十里远。

刘安一口将那低度的高粱浊酒灌下,大笑几声:“今个,只能说小痛快,以后若有机会,我刘安再出来浪,各路兄弟带上刀箭,我们要大痛快,今天,放开喝,放开吃。”

有士兵上前:“小哥儿豪爽,下次你招呼一声,咱们兄弟给你打头阵。”

“好,今晚上喝好。”

“喝起。”

人群之中,刘浪指着站在称前高台上的刘安:“那,那是我儿。”

“胖子,你家祖坟埋的好!来,干三碗!”

刘浪接过碗:“等下,你们有钱了,要成衣不,我带了成衣十万……”

“喝吧!”好几只手按着刘浪就是一个灌。

四更天,给灌的肚子发涨,总共就吃了两口肉的刘安已经在马车上,他人正往灵州去。

杨延昭没跟着,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张狂的小子了。

刘安是文官,但不是普通的文官,杨延昭了解寇准,就算寇准到这里,也不会这样干。

但刘安却干了,而且放开手大干。

第五十六节 拥有一百多里马匹的男人

刘安敢干,放开手大干。

刘安把党项人的羊群围起来杀了,吃了。把党项国库搬空,把李继迁一族,妻妾两族的男人杀了干净,然后把家也抄了。

还拿钱给夏州城的普通党项人压惊。

还把夏州这边的马匹、羊的生意分给新上位的党项九氏族。

寇准,肯定不会这样。杨延昭非常的肯定,因为他对寇准的了解非常深。

看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车队,杨延昭自言自语的说了五个字:“若此子为相……”

杨延昭没说下去,轻呼一声:“来人!”

杨延昭的亲随到了身旁,杨延昭说道:“亲自去给几位将军带话,营内上下对口风,刘安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说。”

“是!”

士兵们绝对不会说刘安的坏话。

大称分钱,已经让士兵们都记刘安的好。

几天后,灵州城。

刘安要急急赶过来,根本就不是处理曾会提到的事情,而是西州阿厮兰汉到了,乌兹的大首领泥卢昵已经赶了过去,潘罗支和刘安一起往过赶。

阿厮兰,是一种称呼,象宋称皇帝一个意思。

意思为,狮子。

阿厮兰汉就是狮子王。

每一代大首领都被称为,阿厮兰汉。

西州汉下,有南突厥、北突厥、仲云、格哆、乌兹等等,几十个不同的大小部落,除此之外还有唐代留在安西都护府的汉人。

西州可不是乌兹。

为什么皇帝一定要让刘安联系到西州,因为宋宫有记载,西州多马。

可宋宫却不知道高昌有多少马。

只说这次来的这位,他的马有多少,潘罗支告诉刘安。

这位阿厮兰汉的马群,在天山以北的草原上放牧,前后相继上百里,以毛色分群,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

好马在西州一匹马一匹绢。宋绢。

差的马杀了吃肉,一匹差马的马,只有绢一丈的价值。

因为当年唐安西都护府的汉人留在西州,西州的农业是西域最强大的,产量惊人。

西州唯一在意的就是辽国。

辽国有想法将西州变成附属,不是臣服,而是接管西州的税收。

这是西州阿厮兰汉所不能忍的。

同时,阿厮兰汉也怕自己将来没有好的继承人,顶不住辽国的压力,所以这次大宋强势反击党项,西州阿厮兰汉才亲自来到了灵州。

几天后,灵州。

刘安见到了阿厮兰汉,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张脸如刀削斧劈一般,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阿厮兰汉见到刘安伸手就是一个熊抱:“汉人前有三箭骑将,今有小英雄。壮哉!”

一聊之下,还挺亲近。

这位有一半汉人血统,祖上曾经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武官。

“一家人。”

刘安也笑呵呵的拥抱了阿厮兰汉。

阿厮兰汉却摇了摇头:“不是一家人,你是宋人,我是回鹘人。”

“话不能这么说,你说的不是一家人,说的是血统。可我说的却是文明认同,你有没有从小就开始学唐文。”

“有。”阿厮兰汉点了点头。

唐的典籍是回鹘贵族必学的,这是上等书籍。

“一家人。”

“好,一家人。”

“那,先喝起,今个高兴,怎么也要一醉,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喝起。”

刘安又醉了。

刘安的感觉是,自己这几个月把上辈子欠的酒都喝掉了,上辈子酒量极差,基本上属于闻香醉,这辈子能喝烈酒一斤。

可面前这三位,刘安感觉能喝三斤。

刘安醉了。

这次也是故意醉的,给潘罗支一个机会帮自己说点话。

刘安被抬走之后,潘罗支对阿厮兰汉说道:“汗王,这次并非宋国出兵,而是这年轻人私下搞的。”

“怎么?”阿厮兰汉大吃一惊。

潘罗支说道:“他对宋国皇帝说,用三十万贯把灵州买回来。汗王说,党项人占据了宋国的灵州,能卖吗?”

“断然不能?他们皇帝也信了?”

“信了。而且还能加了十万贯。”

阿厮兰汉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他还以为宋国够强势,丢了一个城就强势打回来,可谁想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弱鸡一只。

猛然间,阿厮兰汉将酒碗砸在地上:“这样的人才,若宋皇不容他,我给他一人之下。”

“不至于,他打算继续哄宋皇,需要汗王配合一下。这事,我六谷有好处,汗王也有好处,他给我出了一个点子,我一年可从宋国实收不低于二十贯。宋国也从此事上,得到很大的好处。”

阿厮兰汉将刘安那只碗拿到手边,重新倒上酒:“说来听听。”

“汗王知道,我六谷在青海子以西有一个很大的盐湖。”

“恩。”

“这盐湖有盐,但还有一物叫芒硝,话说我也不懂,但刘安会派人过来教我的人去收集,这芒硝有许多用处,其中一项就是腌肉不腐。刘安教我,可以派宋国的工匠帮我修几条运河把河连起来,让船队可以直达宋国西京。”

阿厮兰汉很严肃的问道:“一年可得利二十万贯。”

“恩。”

潘罗支拿出一份刘安给算的账目清单,阿厮兰汉自小读唐书,认识汉字。

他也算了一遍:“这二十万贯是给你保底的,若你有足够的人手,可以采集的更多。”

“盐湖,取之不尽。”

阿厮兰汉转头看向乌兹首领:“给你什么点子了。”

泥卢昵赶紧回话:“王,我有,但我还没问,等王决断。”

“那,帮他一下。怎么帮?”

潘罗支说道:“汗王,你带兵过来,就说泥卢昵没经过你的同意,带兵助战,你很不高兴,而且党项李继迁数次送珍宝给你,摆出为李继迁出气的架势。”

“然后呢?”

“摆个场面就行了,那怕让我六谷兵冒充,摆空帐篷都行。其实直接带兵过来也可以,因为宋人的货物非常多,没几万人马也没办法运回去。”

“这事容易,那就摆。”

潘罗支替刘安把事谈成了,刘安的酒也就醒了。

既然是列阵叫板,四位将军来了三位,他们把部队交给副将,然后带到了灵州城。

灵州城西,宋军、六谷兵、乌兹兵、西州兵摆开四座大军营。

刘安终于可以安心给皇帝写信了。

第五十七节 我是举人

六百里加急。

信送出去了,刘安找到了那三百七十名老兵,来到了军营,也看到了关押在这里的四百多户。

没等刘安发问,就有一人上前:“我是举人。”

听到这话,几个跟着过来的老兵都很紧张,大宋读书人的地位非常高,他们当时也是有点冲动,竟然关了一个读书人。

刘安没接话,只是斜着眼角扫了一眼。

“那日,若不降,城中弹尽粮绝,党项人会屠城。”

刘安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然后对身旁的书吏说道:“传我命令,这四百户皆为奴籍,十代不许入考。连他在内,夺他学籍。”

刘安说完转身就走,同时对老兵中活的队正说道:“今天开始,你就是八品武官,带其他人,重整军备,补足八百人。百姓中为守城力战而死的人,报上名单,重抚。”

队正卟通一声跪倒,重重一头磕在地上,千言万语就在这一礼当中。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刘安没念下去,他不敢,一句读书人的话出口,他回去会被皇帝整死,皇帝可是写了,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我是举……”那举人已经喊不出来了,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有人搬来炭火还有烙铁。

话说两边,六百里加急,很快就到了汴梁。

上次送信同时送来了九百匹马,这对皇帝来说,刘安就算完不成任务,也能换到马回来,这已经是立功了。

这次的信一送回来,皇帝与三相竟然完全相同的反应,沉默了。

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小太监已经为皇帝换了三次热茶,可皇帝与三相依然是坐在书房之中,谁都不说话。

寇准内心想的是,这刘安还真的敢下手,把党项夏州城给劝降,真是劝降吗?夏州那么容易被劝降?更让寇准无解的是,他竟然杀了李继迁三族。

李沆有一种被人骗了感觉,刘安不是说去买灵州吗?

怎么打的昏天黑地。

西州的大首领带兵马杀到灵州要给李继迁讨一个公道?

这怎么办!

吕蒙正偷着乐,可他不能表现出开心,看皇帝还有其他两相的表情都那么的低沉,所以他不能表现出高兴。

大宋扩土,这是多好的事情。

事实上,皇帝比吕蒙正还高兴,刘安信中写的清楚,西州阿厮兰汉带兵杀到,自己正与其谈判,虽然有难度,但没什么不是钱不能解决的,给他点钱,他就不会记得李继迁是谁了,当然,若一点钱不够,就两点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问题。

刘安的信中,没有求救,也没有要求朝廷支援自己,只说再要一点钱,仅此。

皇帝很高兴。

可皇帝也明白,这事等三相先开口,自己再表态,所以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

李沆心中有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刘安骗了,可他却找不到骂刘安的话来,灵州回来了,夏州现在要求朝廷派官员前去所谓的帮助九大氏族重整党项,事实上有监督与管理之责,这是大喜事。

终于,李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官家,臣……老了,臣请求致仕,不过臣请求官家,这个刘安太能折腾了,臣以为断然不能让他这几年就成为朝官,重开秘书省,让他为秘书省正监,龙图阁学士。”

寇准猛的站了起来,他要反对。

李沆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随时都可能病倒。可李沆用致仕把刘安压在秘书省。

这秘书省与秘书监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少监从五品,正监正四品。

寇准要的是,右谏议大夫之职,他连路都给刘安铺好了,原右谏议大夫升半级,把官位已经空了出来。

右谏议大夫是朝官,专管天下言论,为皇帝进言。

这才是实权,实职,有身份,有权力,而且说话有份量的官。

秘书正监是什么?

秘书少监多发几担粮的俸禄,说话没人听,就管一管书籍的官员,唯一多了,就是加管了太史局,同样还是管书籍的。

这么敢打敢杀的文官,如此少见的人才,放在秘书省寇准感觉就象是青楼里读论语。

吕蒙正在最合适的时间站了出来,说了一句最合适的话。

吕蒙正拦下寇准后说道:“老夫看,崇政殿学士比龙图阁学士好些,正好应了刘安此子官家授业的名。”

“朕看好。”皇帝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他立即就这事,定称。

寇准还想说什么,吕蒙正用眼神猛压他,然后轻扫李沆。

寇准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李公致仕,臣推荐向敏中进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甚好!”李沆认可这个人选。

吕蒙正也表示认可。

“那就这么定了。”皇帝很满意这个结果。

而后,皇帝又说道:“这个夏州这边……”

皇帝没说完,寇准就说道:“臣请求过去看看。”

李沆说道:“不如让向敏中去看看。”

“臣附议!”吕蒙正支持向敏中过去,他不想让寇准这个时候离京,他自认为,这么大的事情一但公开消息,他怕自己震不住场子。

向敏中刚成为平章事,声望还不足以撑场面。

只有寇准可以。

朝中到时候激烈的吵的会比此时在书房凶残百倍,寇准在才可以震的住朝堂之上那些人。

三相退离,皇帝对身边的当值太监招了招手。

“官家!”

皇帝说道:“去刘府送个信,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就只说刘巡察在西北立功了,官家欣喜。”

皇帝点点头:“就这么说,带一壶珍珠过去。”

“是,小的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潘秭灵就接到了赏赐,虽然没明说,可潘秭灵却知道,灵州给弄回来了。具体怎么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夫君这次把事办成了。

更重要的是,皇帝高兴。

潘秭灵的在得到珍珠之后,也只高兴了半个时辰。

根本没机会把这好消息和母亲分享,就在自己家,就是自家后院,在为赏秋准备好的亭子内,自己的亲娘还有四位婶婶,已经争吵了很久。

刚才还以为已经停了,却在用过茶点之后,又开始了。

第五十八节 一碗茶五十贯

潘秭灵的大婶坚持认为,这次要运瓷器过去。

而潘秭灵的四婶则认为,这次要运丝绸过去。

刘浪有多少钱,那五千担茶若没有潘府,刘浪除非把家产全部变卖,或许勉强能凑够五千担的茶钱。

朝廷要求往西北运茶,让汴梁的茶价每天都在涨,涨的不多可天天涨也可怕。

刘浪带着商队北上的时候,茶价涨了约一成。

今天,茶价涨了三成半。

但就这样,汴梁城中的茶饼依然是供不应求。

潘秭灵坐回自己的位置,抱着一碗茶默默的听着婶婶们还有自己的亲娘争吵。什么货物运到兰州最有价值,在汴梁的人全靠猜。

承庆郡主这时开口说道:“茶已经不能再运了,十万担茶叶,汴梁的茶价飞涨,灵州那里的茶价肯定会跌,跌多少猜不到……”

突然,潘秭灵听到猜这个字,猛的想起了什么,立即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

“娘亲,不用猜。”

“不用猜,你知道什么?”承庆郡主很吃惊。

潘秭灵说道:“我想起两件事,我家刘安离开汴梁的时候给铁头安排了一个活,铁头虽然干不好,可铁头找了几个秀才去办。”

“什么活?”

“我家刘安说,只要汴梁这边开始往西北运货物,就让铁头调集人手,分布京兆、西京、东京三城。将什么人运什么货,每天记录下来,汇总。庆州那边,府里也安插了人手,关卡那边每天也会记录,然后每两天都会派人送回汴梁。”

承庆郡主立即高呼一声:“叫铁头过来。”

潘秭灵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娘亲们刚才也提到,买马回来利已经不大。我家刘安上次写信提到过,我原本没在意,现在想来,我们有要买的货物。”

“是什么?”

“芒硝、貂皮。”

承庆郡主听完后,又吩咐道:“再派人,叫铁头立即过来。”

铁头这会在那里。

铁头人在醉仙居。

醉仙居可不是普通的园子,也不是一座楼。

门前主楼是用来迎客的,后面分有许多院落,最贵的院落待上几个时辰,没有几十贯钱是肯定不够花的。

而此时,醉仙居最贵的院落,仅进门费就有五十贯,一壶茶最便宜也要五贯钱。

就这么贵,迎客的前楼还坐满了人,排着队等着。

那个院落,每次最多只能进二十四加二十四人。

铁头已经是人上人了,这会正坐关迎客楼的二楼小厢内,品着酒,桌上有六道下酒菜,从二楼在看着一楼已经坐满的大堂。

何止是坐满,人是站满的。

终于,有人从迎客楼的后门走了出来,有小厮叫号:“甲字三十七号。”

“我,我。”有个穿着丝绸长衫的男人飞快的跑了上去,先递上一份文书:“这是我家商号的备货,还有仓库存量。”

“贵客里面请,十五贯入门费,送茶点一份。”

这些数据抵消了三十五贯的钱的入门费,然后还送一份价值十贯的茶点。

这位交了几片金叶子,不等人领路,小跑着就进去了。

那份文书立即送到一处侧院,内有十几个秀才正在整理堆积如山的文书。

再说那处入门就要五十贯的贵宾院内,一面一丈五尺高的大牌子上,分了几百个小格,有人正在牌子下默默的看着,也有人在角落里交流着。

这大牌子上写有许多数据。

汴梁城中茶叶存量:一千一百零五担,一等茶……,二等茶……

然后是各等级今天的行货价。

接下来,细织麻布一尺宽到三尺宽,各等级的价格,存量。

那位小跑着进来的商人刚进门,却见这院落有个小侧门放了一人进来,他立即就急了:“你们,你们这不对,竟然偷偷放人进来。”

“收声。”一位大商转头喝斥了他一句后说道:“你是头一次来吧,连规矩都不懂。这里的规矩是,一年八百贯年费会员,占用的是另二十四个名额,就算人满了,也可以进来驻足一盏茶时间。”

还有按年交费的!!?

小商人脑袋里有点晕。

那小侧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马甲的,这是醉仙居的人。

这位进来,走到几位大商面前:“几位大官人,有几个不太准确的消息,要听不?”

“听!”

“关于马的。”

这伙计说完马字,几位年费级的大商不由的抬头看大牌子。

上面写有大宋马匹预计缺口,汴梁马市需要求量,各级别马匹的价值等等。

那伙计轻声说道:“有位西州的大人物,马群首尾有百里。灵州那边,马匹与茶叶的兑换价格停盘了,盘库。”

大商人听得懂。

茶叶运过去的多,马匹少的话,马匹的价格就会涨。

那么当下的情况应该是,大宋的不断的往过运茶叶,西域也不断的送马匹过来,这波动太过频繁,应该是刘巡察将盘口暂停,让双方点货。

几位大商不约而同的又看了一眼牌子,其中一人说道:“知道实数吗?”

“不知,不过我家大官人预测,今年入冬前,三万五至四万。但我家大官人说了,这话不作准,因为变化太快,人已经看不清。”

“恩。”问话的大商点了点头,递了一颗银豆子过去,那伙计退后一步:“谢赏,不过楼内有规矩,这个院内不受赏。”

“好,这消息我等记下了。”

伙计施礼后快速的从小侧门出去了。

马匹交易的事情,未经确认的消息,会给大商人,这些消息都有一个前提,消息说了,但不负责任,只能用来参考。

确认的消息,会挂在大牌子。

商人也有自己的圈子,身家小的是没资格与大商们坐在一起喝茶的。

大商们围在一起就这个未经确认的消息讨论一番之后,都认为未来一年至两年内,马匹的价格会不断的回落,先回到汴梁城的原价十贯一匹,然后还会再降,最终稳定在七贯上下。

但时间点却推算不出来。

大商人挣钱,挣的就是这个节奏,谁掌握了时间点,谁就有利可图。

第五十九节 村里的姑娘

醉仙居这里收钱可不手软。

一年八百贯这个钱花的值不值,谁花谁知道。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搬梯子到大牌子前,在空白处加了一条消息:十五万羊皮,已经启运,府谷船运。

这消息一挂上,整个院子都有些乱了。

别说小商们惊呼,大商都感觉泰山压顶,几个作皮货的商人放下手中的茶碗立即往外走。

十五万张羊皮。

对于已经产秋的汴梁城冬衣市场,冲击是巨大的。

而且此时已经上船,沿水路到东京汴梁,要不了多少天,作皮货的大小商人都赶着回去要作一个应对之策。

瞬时间,汴梁城中多了一些飞奔的身影。

有靠两条腿的,也有催马急行的,还有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的。

往回跑的人却看到一个穿着锦服,帽子掉了不顾捡,鞋子也被马蹬挂掉一只,也不顾捡的年轻人比谁进都跑的快。

“快,快,这必是大事件。”有人催着家仆让马车跑的更快。

醉仙居迎客楼内,有人突然大喊一声:“我出六十贯,买下个进院的名额。”

“我出六十一!”

“放屁,我出一百贯。”

许多舍不得花年费这笔钱的商人们急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跑。

越是想,越心焦。

可他们却不知道,跑的最快的那个是铁头。

府里连着派了三次人叫自己回去问话,两次是承庆郡主,一次是自家主母,铁头如何不急。

铁头是从潘府出来的人,可是知道承庆郡主传谁,很少连传两次的。

铁头急。

一来是怕自己作错什么事,二来怕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主君……

铁头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打扮着普通家丁随主君一起去西北。

铁头一路狂奔往回赶。

绝对是心急如焚。

可铁头不知道,这会刘安正开心着呢。

“第四轮,浪起来,浪起来……”刘安高喊着。

潘罗支在一旁不止是骂人,连皮鞭都用上了。

石保吉高喊一声:“一千五百只羊,押八号独赢。五百只羊押八、一、四。”喊完,石保吉猛灌一口酒:“爽,这才是男人玩的。”

半山坡的高台上,有身份的人都在号叫,更别说那些外围近四个大营的士兵了。

士兵们叫喊着,欢呼着。

为了下注一只羊后赢几十只羊在号叫。

这次打党项,混的最惨的乌兹兵也有相当于七贯宋钱的收入,乌兹、六谷的士兵可以不要钱,一半以汴梁城物价加两倍买货物,三成加一倍,两成可以原价买。

西州兵也不穷,刘安许诺七十万贯的生意,虽然没细说具体是什么。

阿厮兰汉心里高兴,给每个士兵赏了十只羊。

这点小钱,让刘安的声望倍增。

此时,九匹马被牵入赛道,第四轮即将开始,潘罗支扔了皮鞭:“去下注,六号独赢。两千只羊,你们这笨蛋。”

自己的部下一个小失误让乌兹骑手抢了先,潘罗支眼看到手的胜利丢了,如何不怒。

“浪起来,浪起来。”刘安拿着铜喇叭高喊着。

十几万士兵用各自的语言开始高唱:

我是一个兵!

我们村里(部落)有姑娘!

打胜仗、发大财,回家给姑娘买匹绢……

……

王曾捂着脸,这么粗俗的歌声竟然是大宋的探花郎刘安所写,而且仅半天时间就变成了三种语言的歌曲,还有十几万人会唱。

鼓声响起。

所有的声音消失,所有人那怕看不见赛道,都在关注着结果。

刘安半醉,穿越到大宋这大半年来,今天最爽了。

当然,铁头不知道,急急的赶回府里,也顾不上仪表,就跟着一个妈妈往后院跑。

站在屏风前,铁头还在喘呢。

“出事了?”承庆郡主很平静的问道。

“回赵大娘子的话,听到召唤就放下手边的一切往回跑,怕有急事吩咐。”

“挺好。”承庆郡主称赞了一句后问道:“我问你,家里若往西北运货,运什么此时最合适。从西北换货,换什么回来最合适?”

铁头没回答,而是四下看了看。

潘秭灵说道:“这里都是自家人。”

铁头这才回答:“小的查过这些天的记录,有两天东西没有人关注。老主君买了十五万张羊皮回来,对汴梁的羊皮市价的冲击,想来会非常大。但也占了手上的钱,眼下,箭头、马骨才是巨利。”

潘秭灵问:“不是盐与芒硝?”

铁头回头:“主君有过交待,官办货品咱家不碰,避嫌。”

承安郡主理解刘安要避嫌的原因,可她不用。以当下汴梁城中武勋世家,杨府都排不上号,真正的四大武勋是石、潘、曹、李四家。

盐的生意,别人不敢作,不代表潘府不敢。

承庆郡主虽然理解,还是问了一句:“马骨有利?”

铁头又不说话了。

承庆郡主只好换了一个问题:“运什么过去最好?”

“绢,下等绢,越差越有利。但量一定要大。”铁头并不懂这些,这是刘浪家里一位老掌柜根据醉仙居那里的数据分析出来的。

承庆郡主站了起来:“回!”

“恭送赵大娘子。”

铁头这么称呼没有错,他现在是刘府的人,不是潘府的人。

潘秭灵把亲娘还有四位婶婶送出门,回来后问铁头:“马骨有利?”

铁头从怀中摸出一物。

一只小巧的木盒。

潘秭灵接过木盒后听铁头说道:“取一支,在木盒旁轻轻一切,变可起火。”

潘秭灵试了,看着手中的火苗点了点头:“去办吧,就马骨了。”

“是,大娘子。”铁头施礼退离。

接下来几天,汴梁城中人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些。

寻常人发现,汴梁城的活更好找了,而且每日的工钱都高了两成。

大小商人为了新商机都有些小激动。

而朝堂上,李沆致仕,向敏中成为新的相公,而且马上要去西北,这事对于整个大宋朝堂来说,是件天大的事,朝官们狠不得多长两条腿。

有太多的事情要办了。

甚至于,都顾不上因为刘安送来的信开吵。

第六十节 李沆离京

吕蒙正是最闲的一人。

人闲,心累。

刘安的信他已经看了十遍不止,坐在自己办公的屋内不断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

等李沆离京回乡、向敏中去西北出发了,那么朝堂之上,就开始要为这事吵了。

又几天过去。

李沆准备离京回乡,他是邯郸人,可以从汴梁坐船直接到邯郸,连皇帝都亲自来送他。

等李沆到了码头,却发现人山人海。

这里至少有上千人在码头内,还有近千人在码头外。

李沆眼圈红了。

他作官清廉,也一心为民,此时致仕竟然有这么多百姓自发的来送自己,李沆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人群,他正准备赋诗一首。

他的门生故吏看李沆在酝酿,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寇准却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送李沆的。

就在这时,却听有人高呼:“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李沆发现人群开始离开远去,竟然没有几个人还往自己这边来。

远处,一条大船隐约可见,然后越来越近。

主帆上一个足有一丈大的宋字,然后船头两旁挂着旗,一边写着石、一边写着刘。然后一条又一条的船出现在视野之中,挂各家字号的旗。

船队连绵十数里。

头一艘船还好,第二艘船在靠近码头的时候,竟然有几十名西夏少女站在船头,欢呼雀跃。

什么情况?

李沆懵了。

别说是李沆懵了,就是正好这时过来,准备亲自送李沆离京的皇帝也懵了。

一刻钟后,刘浪满头大汗的站在皇帝面前。

“草,草民……”

“慢慢说,安哥儿朕还是挺喜欢的。”皇帝只想知道真相。

李沆刚才已经弹劾刘安了。

大宋已经严禁人口买卖,奴婢与主家的关系不是人身依附,而是雇佣关系。

拿铁头来说,他们家是不想离开潘家,所以依宋律,签十年,到期就再签十年,反正是不想走。

但铁头要走,签约期到,谁也挡不住。

因为大宋律中,没奴隶。

刘浪这只船队,仅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子就带了上千人,精壮的小伙子也有大几百。这事,若真以贩奴论罪,连刘安都要给发配雷州。

刘浪好不容易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官家,事是这样的。辽国封了党项李继迁为夏王,这个,这些是他家里,还有妻妾一共三族的人。草民是宋人,这些依党项人文书记载,是财产,可宋人不贩奴。”

“恩。”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

刘浪继续说道:“可她们在夏州没容身之地,草民带她们到汴梁,谁家若是签了作女使,或是人力。草民希望得到一点船资,一点伙食费。”

李沆问:“收多少?”

“收一年的约钱。”

李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再说什么了。

这还是贩奴,只是踩在大宋律的连线上,没钱挣这胖子也不会这么辛苦把人往回运。

码头上这会又乱了。

打架。

几帮专在码头负责背货的人抢生意,打了起来。

禁军过去,几鞭子就让打架的人安生了。

皇帝此时才知道,船上还有十五万张羊皮、二十万尺马皮、腌肉、干肉百万斤。

这还不算零碎的小东西。

而且刘浪人还没有进汴梁,这些货都已经出手了。

汴梁最大的几家皮货商包圆了这批货,一半的钱都已经送到了刘浪家里,需要给汴梁城交的税,今天就会用马车拉着送到相关的衙门。

李沆上船了。

他不想再赋诗,他平静的离开,看着依旧喧闹的码头。李沆感慨了一句: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

皇帝在回宫的路上,被连绵的车队又给堵住了道路。

这些,就是排着队去交税的。

五万钱就是三百斤,一架马车差的可以拉十万钱,好的也就是十五万钱。

十五万钱才一百五十贯。

仅这次船队回来需要交的税,就是大几万贯,接下来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主街都会被交税的马车挡路。

皇帝绕道了。

自登基以来,皇帝头一次回宫的路上,需要绕道。

而刘浪,生平头一次有机会进皇宫,还有御宴赏赐。

西北远征商联会,以刘浪为首,一共五个人得到这次进宫的机会。

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一件纯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的貂皮大衣、一串多色玛瑙就是西北远征商联会献给大宋皇帝的敬意。

“心意朕收到了。东西带回去。”皇帝不收。

皇帝确实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他对奢侈品的**不大,而且这是民间普通百姓的献礼,他不想收。

刘浪上前一步,只是鞠躬。大宋不行跪礼。

刘浪说道:“若非官家圣明,我等大小一百七十一商号,就没有这次往西北发家致富的机会。草民代表一百七十一家商号,以及商号内掌柜、伙计共计八千七百一十九人,连同其家眷共计三万余人,感谢官家让我等草民,过年有新衣,有肉吃。”

寇准听完,淡淡的说了一句:“官家,收下吧。”

皇帝心中有一种无比的自豪感,满足感。

因为他的一项决策正确,竟然让好多人幸福,这礼物似乎可以手。

皇帝说道:“赏四只大梳妆、十只小梳妆,御酒百坛。今日,再赐御珍酒一坛。”

“谢官家。”

吃饭是不可能的,这些菜注定是要打包送回家的。

寇准问了两个问题之后,就示意刘浪等五人可以出宫了。

刘浪离开后,寇准对皇帝说道:“官家,他们对过口风,对西北那边不重要的事,问什么都能得到答案,紧要的,一个字也不会提。”

皇帝却说道:“民不知兵事,不知政务,没什么。”

寇准没再说,他心里却清楚,刘安肯定有招数让这些人别乱说话。

不说别的,这貂皮、这夜明珠。汴梁城最大的商家都未必能拿出来,而这些中小商人联合更拿不出来。这肯定是党项王宫里的东西。

夏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寇准很想去亲自看一眼。

夏州的王宫?

现在是空地,一片空地。

别说是树,连地砖都挖出来编上号,这是准备运回汴梁在合适的地方要依原样重建的。

大宋的工匠干这种事情,不要太轻松。

第六十一节宰相

劳苦功高的曾会,依然还在‘病’中,每天昏昏沉沉的,郎中告诉他,是累过头了伤了神,放松下来就会病倒,还好是发现的早,这至少要再多休养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郎中心里明白,什么时候能恢复,要看刘巡察什么时候回汴梁。

或是,灵州那边的大事定了。

汴梁城,寇准催着向敏中出行。

向敏中才从坑里出来没多久,就是去年的薛惟吉寡妻柴氏案,历史证明,老向是被冤枉的。

真实的历史上,李沆没有致仕,是病死在任上。

刘安这只小蝴蝶还挺厉害的。

向敏中成为相公,他自己都些不相信。

但他确实是一位良臣,性格端厚、平易近人,非常的有智慧,而且精通民政。

寇准推举他,就是为了西北。

向敏中出行前,寇准特意在醉仙居请他喝茶。

醉仙居门前向敏中问寇准:“寇相公……”

向敏中一开口就被寇准制止:“称我为刘大官人,你便是米大官人。”寇准说罢,指了批两人身上的常服。

寇准是谁。

在整个大宋都是特权阶层,在醉仙居更是。

两人在正门迎客楼只看了一眼,这里的人数吓到了向敏中:“这里,竟然这么多人在等候。”

寇准没说话,拉着向敏中往侧门走。

进了侧门寇准才说道:“刘安此子,一杯茶五十贯,却有人挤破头。为什么,进了院中你便知晓。”

如果说非醉仙居内部人员,能不花钱进摘星园的,寇准是第一人。

寇准只是亮了一下刘安给他的一面小金牌,立即就从贵宾通道走侧门入内。

今个,也没有高呼什么凭什么有人不排队从侧门进园了。

普通的小商人,每个月上报自己的店铺数据,可以领一张三十五贯的代金劵,以及一张茶点套餐赠劵。

这些小商人,基本是打算一个月只来一次的。

八百贯的大商,不限次数,每月有五张茶点劵,同样要共享自己商行的出货量、仓库存量,以及货物需求量。

大宋的商人把诚信看的比命还重要,店铺的招牌就是名声。

上报的资料,可能会有账目的误差,但不会作假。

寇准进来的时候,正见到大牌子上换数据。

汴梁城的民仓粮食存量出现了大变化,西北有十个州求购粮食,汴梁的粮食开始往北运。

而后,挂出了一块四千张鼠貂皮的信息,以物易物,要求上等丝绸制品,交易地点在灵州,先到先得。灵州代刺史开出陌钱四分(就是百分之四的交易税)关津三分(百分之三的流通税)以及,自秦州开始,沿路五州各一分至三分不等的护军钱。

向敏中知道什么是陌钱,什么是关津,护军钱却是不知道。

向敏中问寇准:“刘大官人,这护军钱,难道是州府私下设卡,这个要不得?”

寇准没回答,招手叫过来一名伙伴:“什么是护军钱?”

“各州派兵保护商户安全,帮助运输,出车驾、出船只,依货物贵重程度收的辛苦钱。运输过程中,若货物受损,各军照价赔偿,若被贼人抢走,亦赔。”

寇准挥了挥手示意伙计可以退离。

向敏中问:“这合乎律条吗?”

“律条上有说,不行吗?”

寇准感觉自己越发的了解刘安了,法无禁止即可为。

刘安读书是个人才,很会踩这种灰色地带。

寇准看了向敏中一眼:“若你感觉不好,亲眼看到再论。”

“是这个理。”向敏中要亲自去西北的,他要经过这些个地方。

汴梁、西京、京兆这些地方周边是非常安全的,但远的地方很难说。

寇准和向敏中在这里只待了一刻钟,听了听大小商人们之间的讨论,看到不断变换的信息牌,便离开了。

寇准带向敏中到这里,只是为了让向敏中对刘安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虽然这词现在没有,但寇准便是这个意思。

刘安若知道寇准这么想,肯定会说,海上冰山,你知道下面有多大?

向敏中离京,轻车简从出京,没带别的,依寇准的建议,建了金子一箱,铜钱三车,绢五车。

既然各州军能护商,便能护官。

给点钱便是了。

这一日。

向敏中的车队到了京兆西四百里的凤翔府。

在过关卡的时候,向敏中并没有亮出自己的相公身份,只说是普通人,要往西北去。

有一个小军官上前,身后的有士兵背着一块铁牌。

铁牌上的字是硬生生砸上去的,这东西有个新称呼叫铁劵。

“客人要护军吗?你车上带这么多钱,还有绢。”

铁劵上详细写着收费标准,以及赔偿标准。

用铁劵是一个态度,代表这是铁规矩,一字也不会改,出了问题,铁劵上规矩论事。

向敏中问道:“不是说,到了秦州才有?”

“我们这里三天前才有,我家刺史专程去了秦州求学,回来便请工匠打造了这铁劵,然后拓印,送给五位刺史查验,无误,三天前才开始执行。凤翔府到秦州,比起秦州再往西更安全,所以我们收的少。”

向敏中没再问,也没想过要见凤翔刺史,给身边人说:“给钱。”

钱付了,立即有五辆大车过来,这车比起向敏中的车更大,更宽。

将货转运到他们车上,向敏中的马车,还有马可以自带,也可以留在这里。向敏中一算,自带车马,路上还要花草料钱,比起寄养在这里贵数倍。

当下也就把车留下了。

再次出发,向敏中突然发现,这车比自己的车更快,更舒服,而且拉货还多。

走了一日,向敏中到晚上准备向这些护军询问些事,可到了夜营的地方之后,却见几只军中的百人队也到了这里,还有许多商人也在这里过夜。

看这夜营,似乎是在空地上新建的一片区域,屋子的土还有湿的。

向敏中四处走了走,感觉这里至少有四十多只大小的商队,人数过千在这里夜营。

第六十二节 浪起来

向敏中给了自己这边护军队正一小吊钱,护军队正一摆手挡下了:“依规矩,这钱若到地方,您看着好,可给每人最多五十钱的赏,路上不能收钱,而且也不能多,多一文一鞭子,这是刘巡察给兰州军定的规矩,我们刺史也套用了。”

向敏中点了点头,让身边随从将钱收了起来问道:“这夜营的地方,都有军中派兵守护吗?”

队正往远处一看,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守夜营的兵,他们是剿匪的兵。只是在这里过夜,领补给。”

剿匪?

向敏中想了很久,也不记得朝廷有下过剿匪令。

他可是知道,许多州府都不愿意出兵剿匪,花钱花粮抓几个小匪,不合算。

这里竟然在剿匪。

这事,可以给凤翔刺史记一功。

队正拉过个年轻人:“这娃子以前就是匪,不过入匪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马车驾的好,在护军作三年车夫,便不再是匪,可领民籍。一个月领十贯,管吃住。”

这小家伙是幸运的。

第二天,向敏中就见到不幸运的。

此时,向敏中才发现,这里的路与其他地方的路不同,这里用碎石铺路,一群带着镣铐的人正在砸石头。

队正告诉向敏中:“这位官人,这些便是恶匪,我家刺史和秦州刺史学来的,这叫劳动改造,源自刘巡察的建议。”

继续走。

还有女匪,女犯,开荒种田。

队正又说道:“凤翔牢里已经没有犯人,最近一个强壮男犯人的价格涨到了每月三贯钱,我家刺史正在从庆州买犯人回来修路。”

一边闲聊着,转眼就到了秦州地界。

换人,换车。

换有秦州的护军接力,那位队正到自己所属的营,等着回程的任务。

向敏中突然发现,竟然比自己预计的快了两天。

怎么能这么快?

秦州的更快,更好,修路的人比凤翔更多。

向敏中亮了身份:“我要见秦州刺史。”

“回相公的话,我家刺史在凤翔,庆州、熙州的刺史也在凤翔。具体公务,小的就不知道了。”

向敏中想了想:“那,继续出发吧,尽快赶到灵州。”

这边负责的军官打算退钱,向敏中拒收:“既然定了规矩,又没有违宋律,任何人都要守,出发。”

负责的军官加派了十名真正的精兵随行,又写了条子给熙州的那边的军官。

几位刺史这会在干什么?

数钱!

凤翔府北边一处山脚下,这里一连排的匠设正在建设之中。

几位刺史投资的大生意,更在如火如荼的开干。

几个州把最优秀的铁匠、铜匠都派过来了,在这里生产更新一代的轴承,石墨铜轴承。听起来很高端,其实制作起来不算难。

优秀的大宋工匠已经制造的第一代,现在各州护军用的马车,就是这种轴承。

准确的说,是一个套子。

靠石墨来润滑。

第二代已经试制成功,正在进行测试,马车拉着石头绕着圈的狂奔,换马不换车,测试使用极限。

再说向敏中。

这一路的见闻,他写了一本书,很厚的一本。

一路写到了灵州。

远远的看到灵州城的时候,突然,一阵激烈无比的鼓声,然后远远可见旌旗挥舞,然后是无数人的高喊之声。

“快,快。”向敏中催着。

灵州段的护卫队正也急,催着车队加快速度。

刘安,站在平地上,头上戴着插满五色鸟毛的帽子,身上披着大红色的丝绸披风,身上穿着一块牛皮马甲,脚上穿的是的乌兹版的鹿皮靴。

脸上,画的和鬼什么区别。

刘安张开双臂,示意周边尽情高呼。

呜……

六谷的八尺长号吹响了,周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刘安一弯腰捡起铜喇叭:“今个,争霸赛最强一战。白衣的是折家军、绿衣的是阿厮兰汉卫队。谁能夺冠呢?”

欢呼声,叫骂声,吵闹声震天而起。

场上两边,最安静的却是折家军与阿厮兰汉卫队。

他们派出的六十人,无比沉默的坐着场边,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

刘安将一只长形的马皮球高高举起,然后放在场地中间,在欢呼声结束之后,刘安手一挥:“最强争霸,开始。”

双方那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变的杀气腾腾,二十人走向场内。

向敏中一头大汗的赶到的时候,他眼见的一幕惊的他差一点晕倒。

只见两边二十名精壮的汉子,如同狂奔的野牛一样撞向了对方,瞬间场中尘土飞扬,然后就见有抱摔的,有飞扑的。

向敏中身边有一人高喊:“漂亮,折家军牛老五的蟒蛇抱摔。”

刘安版,橄榄球。

场上打的火热,场边的人比打球的还累,敲盾牌的、砸铁棍的,什么声音都有,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向敏中擦了擦头上了汗,心说刘安的上述不是说,阿厮兰汉派兵过来讨说法吗?

眼前这是什么?

粗野,这般粗野。

可仅仅两刻钟后,听懂规矩也算懂球赛的向敏中也忍不住高喊了几声,还抢过一面盾牌用力的砸了几下。

好爽。

一边看台上,在中场休息的时候,阿厮兰汉对刘安说:“你说那个种白花事,我安排人回去查问过,宋国真的一年收八十万贯的白花?”

“老哥,一百八十万贯,只要你有,就收。你听我讲,衣、食、住、行。这四样东西,只要人活着,就没有不需要的。咱们换个说法,就说你的兵,穿兽皮换成麻布,再换成白花布。你说还会再穿兽皮吗?”

阿厮兰汉猛点头,他知道刘安说的没错。

刘安继续说道:“等穿了上等细麻布之后,人还想穿丝绸呢,这就是人。”

“没错。那我就安排人加种一百万亩白花。”

“老哥,小气了不是。你是大汗,没五百万亩你好意思说,你要种白花,想一想你那一百多里的马群,那才叫霸气。一千万亩白花,我想办法给你搞二号宋弩每年不低于五千副,如何?”

宋弩。

这东西天下闻名。

用后人的话说,这东西等于卡拉什尼科夫步枪。

第六十三节 断箭为盟

一号弩刘安不敢,也不愿意,那是宋军的至宝,特等弩,特重弩同样不会给,这是神兵利器。

火器之前,远射兵器的最高峰。

五千副弩。

阿厮兰汉伸手一挥刘安的肩膀:“好,一千万亩,我保证五年内达到,你说的,有多少收多少。”

“安心,除非我死了,朝廷不收,我自己收。”刘安递给了阿厮兰汉一瓶葡萄酒。

两人乐呵呵的一碰瓶子,一口吹下。

放下瓶子,刘安又说道:“还有,棉杆什么的,我都有。”

“不给你,那东西可以当柴烧。”

“给我,回头我找一找,给你更好的柴,我大宋烧石炭。我知道一个超大的石炭矿区,但咱们现在谁也不敢伸手,到时候,一起下手。”

阿厮兰汉笑的有些诡异:“你挺有意思,这矿区在辽?”

“哈哈哈。”刘安大笑几声,再不接话。

“行了,说在那里?”

“佘王城。”

“到时候,你送信过来,你能带多少人,我给你派多少人。”

刘安又递了一瓶葡萄酒:“一言为定!”

阿厮兰汉从护卫那里抽了一根箭,将箭折断,一半给刘安:“断箭为信。”

“好。”

又一瓶,一口吹。

十天时间,刘安不知道喝醉了几次,终于忽悠阿厮兰汉在天山大力种植棉花。

只有将游牧变成农耕,将来才能成一家人。

这便是刘安的想法。

场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铜盆里的水没有多少了,折家军还有两次进攻的机会。

刘安呢。

却不动声色的给折惟昌打了一个手势。

阿厮兰汉看到了,他装作没看到。

换成是他,在这个时候,也会给部下打手势,这宋国与西州第一场最终对局,还是平局的好。

下次,再分高下。

折惟昌明白,比赛什么的就是一个乐子。

大事是结盟。

场上的人都有过交待,依然激烈,但最终时间耗尽,平局结束。

向敏中见到刘安,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没办法,刘安醉的太厉害,连郎中都给开了药。

向敏中到灵州的第三天早上,刘安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药,这是补药。王曾呢,则坐在圆凳上:“李相公致仕,向相公入职第一天就离京,我能打听到的就是,为你而来。我查问过了,没有消息流到汴梁,所有的消息都是咱们安排好的。”

“曾会呢?”

王曾回答:“向相公到的那天,我就派人去了夏州,想来今天已经往这边走了。”

刘安将那碗药喝了下去:“你说,等曾会到,还是不等。”

王曾反问:“你感觉怎么样,这些天喝的真不少,换成我估计已经病倒。”

刘安笑了:“假睡的人叫不醒,假醉的人……你懂。”

王曾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估计咱们要回京,我的意思是,中午你见向相公,这里有些我打听到的细节,你速速看一遍。”

刘安快速的看着,向敏中一路过来的事情,都有军方的人记录,并且汇报了过来。

刘安看完,王曾接过就把这叠纸给烧了。

“怎么样?”

“我认为,依然不说实话。”

王曾却说道:“我信得过向相公,向相公一心为民。”

“这与信得过,信不过没关系,账目依原计划准备两份,一份朝廷,一份给官家。给官家的要真,给朝廷的,不但要假,而且要错误百出。”

王曾问:“你有把握?”

“有。”

“好,我去安排。”王曾起身离开。

中午的时候,刘安与向敏中见面的地方在城外,裴济的坟前。

刘安到的时候,向敏中刚刚写完一篇祭文。

见刘安到,向敏中将笔放在笔架上:“裴公高义,为大宋力战而死,当留芳千古。”

刘安站在向敏中身旁:“人活着才能享受荣誉,这些年为大宋而死的良臣不少了,此时此刻,向相公认为,灵州当初,应该救,还是不应该救呢?”

向敏中没回答救,或是不救,只说道:“我一路见闻,在表明身份之后,也去查问了各州府。灵州在,仅往来客商为各州府就带去数万贯的收益,秦州听闻增加了五户的活计,有活作,就有钱挣,就可冬有衣、有粮、有炭。”

刘安又说道:“向相公,边市没得官家允许,下官却不得不开。西州有关市,便是友。无关市便是敌。请相公体谅下官的难处。”

“此事,我会在朝堂之上,为你进言。”

“谢向相公。”

刘安又说道:“向相公,灵州、夏州、兰州。这三州政务堆积如山,曾会累病了,王曾也累的瘦了十几斤。朱严翻译文书,已经十日没有出屋。下官要人。”

向敏中点了点头。

他昨天已经见到灵州城低级文官是怎么作事的。

辛苦,非常的辛苦。

刘安不苦呢?

向敏中心中认为,刘安更辛苦。想刘安为了说服西州,听闻这些天醉的连医官都在劝,天天喝药。

这只是身上的苦。

两国使节交锋,内心承受的压力更苦。

向敏中已经想好,回汴梁好,要给官家进言,刘安有功,大功。

刘安两世为人,很会来事。

向敏中清廉,而且爱民。所以刘安在陪着向敏中祭祀了裴济之后,立即把向敏中带到了自己办公的屋。

一进屋,向敏中倒吸一口凉气。

文书堆积如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向相公,你既然来了,有几件大事,还请相公参详。”

“第一件事,边市税务问题。第二件事,灵州城扩建事宜。第三件事,灵州主官职责。灵州不同于内地的州府,这里风头浪尖之地,而且极容易发生贪污等事件,一但出了问题,就是外交问题。然后第四件事……”

这些是刘安与王曾商量好的,十件事,件件都能让向敏中头疼三五天。

而且每一件,向敏中就算是宰相,也不敢作决定。

向敏中不知道的是,刘安与乌兹、六谷、西州有一份口头秘约,若灵州主官敢胡来,坏了规矩,先杀。

杀完了,再和大宋谈判,基本上,大宋会换一个新官过来。

但杀的时候,大宋这边的秘密监督人,是折家军与清远军。

所以,十件所谓的大事,纯粹就是给向敏中准备的。

第六十四节 回汴梁

几天后,曾会到。

曾会到灵州,向敏中也变成了黑眼圈,他确实爱民,确实勤于政务,大小事情他都会过问,结果把自己累的连喝水都没力气拿碗了。

曾会倒不可能说刘安的坏话,他只是紧张那几件事情。

可在向敏中面前,曾会不会提。

曾会也有自己的节操,既然刘安出来是主官,在没有原则性错误的时候,曾会不会反驳刘安的决定。

只是曾会对开边市,依然心有余悸。

他怕,怕朝廷对些事不满。

向敏中一句话,让曾会安心了。

向敏中说道:“情形逼人,不得以,却有奇效,功在社稷。”

向敏中又吩咐道:“本官也是心力交瘁,这些公务靠这里的人手不可能处理完,告诉刘巡察,立即回京,本宫会请官家速派得利官员前来,还有将这里所有的文书整理打包,朝议!”

“是,下官领命。”

走,自然不能说走就走了。

又开喝一次,刘安是躺在马车上离开灵州的。

四位将军还不能撤,夏州那边还要他们稳住,向敏中也不敢作主,他要回去朝议。

出了灵州,王曾借口照顾刘安,坐上了刘安的马车。

王曾一上车,刘安就坐了起来。

“又假醉。”

刘安呵呵一笑:“葡萄汁若能把人喝醉了,那要喝多少。王兄若不知道我假醉,会上我的马车。”

王曾也呵呵的笑了,然后从怀中抽出一本账册:“你看看。”

一本假账。

刘安一边翻,一边乐呵呵的笑着。

灵州是从谁手里买回来了,说穿的,是从拼命战斗的大宋士兵手里买回来的,但花了才二十一万贯。加上正常的赏赐,出征补贴等,也没有超过三十万贯。

这和刘安所说的,三十万贯买回灵州,价格是合适的。

至于潘罗支那十万贯。

真相是贸易额。

将军们拒绝领大赏,比如折家一位小将就没要杀党项一主将的三千贯人头费,换成布匹、牛羊分赏给了士兵。

潘衮等人,若要分,他们这些人能分数万贯。

他们也没要。

分给了这次出征的禁军士兵。

回汴梁之后,他们会有朝廷的赏赐、加封,再拿这份钱,都认为不合适。

刘安翻完了账册,真的是错误百出。

不过,挺好。

刘安合上了账册:“王兄,回去之后,接下来是收拾大理的时候了,他们敢在大宋危难的时候发我大宋的国难财,不让他们出点兵,你说这事能忍吗?”

王曾靠在马车的厢板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刘兄,还有安稳些日子吧。就灵州这事,朝堂之上至少要吵足半年。”

刘安却说道:“正因为我烦他们吵,所以才要生事啊。”

王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有预感,李相公致仕怕没那么简单,只说是年迈,可我没收到家里的消息。”

王曾比刘安幸运。

订亲之后,至少和李沆的女儿见过一次面,还说过几句话呢。

所以,李沆的女儿没有半点消息,也没有提过他的准岳父生病,所以王曾才有所怀疑。

刘安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王曾:“我后悔了。”

王曾吓了一跳:“刘兄,有什么要紧事?”

刘安盯着王曾的眼睛:“早知道,我就把你说给寇相公家,寇相公的侄女了。李相公眼下致仕,你没有相公作岳父,这多可惜。”

“你!”王曾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刘安裂开嘴笑了:“男人作事,别前怕狼后怕虎,消息很重要,但消息多了反而乱了心。”

王曾明白了,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受教了。”

这时,刘安又补充了一句:“话说,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礼物,回去之后,李相公的门生故吏,你赶紧走动一下,朝堂之上他们会骂我,但肯定不会骂你。”

“你!”王曾真是被刘安气到了。

终于,汴梁城已经在眼前了。

刘安站在马车顶上,张开双臂高呼:“汴梁,我回来了。”

后面马车上,向敏中放下手里的公文,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好象,忘记了点什么?”

一个八品的随行小官说道:“相公,你原本打算看关市的,还有看关市的货物。”

“啊,忘记了。”向敏中不是忘记了,而是刘安硬是把他的精力都消耗在了堆积如山的公文当中,那有空去想看货场。

刘安站在车顶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汴梁城门。

刘安知道。

西北的战斗不算是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战场,在汴梁城中。

那么……

来吧!

四位领军的将军,依爵位、军衔,从高往下排分别是石、曹、杨、折。

刘安没敢让他们回来,借口夏州怕乱,派兵暂保平安。

一来是怕口风对不齐,二来怕他们顶不住朝堂之上的唾沫。

刘安从来没有这样的激动过,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是第一次。

这是一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场,刘安自己笑了,有一种单刀赴会的豪情壮志

可刘安不知道的是,另一场战争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打响了。

摘星园内。

一个小商人在刘浪面前很是恭敬的双手奉上一只画卷。

不是送礼。

画卷上的女子也没有得罪画师,很美。

“赶出去。”

开口的不是刘浪,而是一位皮货商人,汴梁城三大皮货商之首,河东吕家。

那小商人没被人赶,自己走了。

宋朝是唯一个,农、商同级的朝代。刘浪算自己的身家,比起这些穹桅巨舶,安行于烟涛渺莽之中,四方百货,不趾而集的大商来说,只能算有间店铺。

可此时,却不同。

因为,刘浪的儿子叫刘安。

吕公远,吕家派到汴梁的话事人。

“刘大官人不怪我吧,这等小门小户,是配不上刘巡察府里一妾位的。”

“不怪,不怪。以茶代酒,吕兄请。”

“请!”

吕公远喝完茶,亲自用双手递上一份文书,刘浪接过一看,竟然是名单。

吕公远说道:“五百工匠,助新摘星园动工,别和我提钱,请我喝酒。”

刘浪很郑重的施了一礼:“谢过。”

第六十五节 皇帝是个好皇帝

那份管工以及工匠的名单刘浪接下之后,有人来到刘浪身旁:“大哥儿回来了。”

大哥儿,刘浪的长子刘安。

刘浪大喜,和在坐的这些人告罪之后,小跑着就往外走,儿子回来了,这可是大喜事。

刘浪离开后,汾城的粮食大商候悦江问道:“这新的摘星园,吕兄不想占个份子?”

吕公远淡然一笑没接话。

倒是一位年轻一些的,来自江南的萧家萧平说道:“我十七岁的时候,还在醉生梦死,只知道没抢到花魁的鞋子和人大打出手。”

萧平一开口,所以能坐在这桌的人都看向了他。

萧平继续说道:“十七岁啊!党项占灵州的时候,朝堂之上那些人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了。这位哥儿说买回灵州,我那天还嘲笑过,咱们大宋怎么了,这不是笑话嘛。可现在呢?”

可现在呢?

众人沉默了。

萧平一指候悦江:“你敢动摘园星的心思,我萧家就和你不对付,你说,还有没有人要和你不对付?”

吕公远这才开口:“刘浪,他这次作了许多生意,可却没碰半下我等的财路。羊皮,上船第二天,我原本只是想商量一下,他连价都没还,直接就给我了。这不是怕我,而是咱们探花郎,不想下场打球。”

“吕大官人,高明。”

吕公远猜的没错,刘安就是不想成为球员,只想当球会主席。

吕公远摆了摆手:“貂皮我家分出一半,后续,我吕家只要每年两千五百张,其余的作皮货的,咱们商量一下。还有,灵州要五十万担粮食,这事要抓紧了。最后劝各位一句,记得,咱探花郎家的大娘子,是潘家嫡长女。”

“是,是。”

小商人想送女去巴结,大商人可不敢作这事。

潘家。

再说眼下最高就是三品官,可潘家有多大势,这汴梁城中不了解真相的,未必知道这水有多深。

当今汴梁城,武勋公爵府,李家、石家、曹家,接下来就是潘家了,虽然潘家的女儿死了,那可是真真的皇后封号,所以这四家绝对是武勋排在第一序列的。

然后还有郭家、王家、张家、康家。

杨府,最多算第三序列,因为他是降将,并非开国武勋。

只是杨家,这几年,能打。

敢往刘安家里塞人,吕公远很清楚,潘大娘子与刘安这才刚成亲,这会塞人,激怒的必然是潘府,这不是找死吗?

可不知道死活的人,还真不少。

画卷都有人托了人情,送到了潘秭灵这里。

刘安回汴梁,他是官,肯定不能先回家,他级别够,所以第一时间要进宫。级别不够的,去吏部交差事。

皇宫内。

刘安是带着一只藤箱入宫的,在宫门处。

“刘巡察,箱中何物?”

宫门守卫的禁军有检查的权力,刘安说道:“党项夏王宫内的几件珍宝,作臣子的自然要来献给官家了。”

禁军打开箱子,这那有什么珍宝,这藤箱内装了满满一箱的文书。

禁军把箱子都翻到底了,也没见到什么珍宝。

可是,禁军没再问。

他们检查的目的是,没有带违禁的物品入宫,其余的不管。

然后,刘安的入宫记录上就写的是。献礼,党项夏王宫珍宝。

重新装箱也没让刘安动手,刘安却问了一句:“几位哥儿,若有人问?”

“没人问,记不得今天当值的是谁了?”

刘安笑了笑。

一名禁军还帮刘安扛着箱子往皇帝的书房走。

皇宫禁军,几乎全是老军,百战老兵。

禁军的武官,与四大武勋世家有着非常深的联系,就算不是四家的子弟,也是曾经军中的部下。

刘安,潘家的女婿。

皇帝内书房,刘安见礼之后,皇帝就吩咐当职的太监:“备宴,朕要亲自为刘巡察倒一杯酒。”

当职太监很懂事,自己离开,还把小太监也带走了。

刘安这才拉着箱子上前:“官家,这箱子在入宫的时候,我请禁军帮着写成了珍宝,反正珍贵的典籍也是珍宝。请官家体谅臣的为难,因为这一箱才是这次臣在西北的真相,给吏部、兵部、礼部交的,渗了假。”

刘安敢在皇帝面前把这话挑明,皇帝非但没生气,反而好奇了起来。

“官家,这是真账。”

刘安给皇帝的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项收入与支出。

上面写的清楚,卖战利品换了多少钱,查抄党项夏王宫、国库、李继迁三族有多少钱。

接下来是,刘安给士兵多少钱,给将军们用来犒劳士兵花了多少钱。

然后安抚党项九大氏族花了多少钱。

安抚夏州、灵州。以及,还有几个被党项人攻占又抢回来的大宋城池百姓花了多少钱。

修建一些必要的设施,以及大宴六谷、西州重要人物花了多少。

这才是一本真账。

而后,还有结余约四十多万贯。

皇帝看完之后笑了:“你带去的四十万贯,非但没用,还多出来了。”

“官家,党项王宫,还是有料的。”

“官家,再看这一份。”

这一份是各州汇总的,修路、剿匪、组建护军花的钱。然后是商队往灵州去,他们依宋律收的合法税收。

然后是灵州关市,两个月的税收,以及六谷、西州方面分有的配额等等。

给皇帝看完,刘安把藤箱完全打开:“官家,那两页纸只是总账,臣这箱里是细账,还有几位将军写的领兵相应奏报,还有……”

皇帝一摆手,他不听了。

细节有什么好听的。

刘安带了四十万贯出门,回来反而多出来一些,然后关税的收益实实在在会在年底汇入国库,这就够了,细节什么的,还不如听刘安闲来慢慢讲故事来的有趣,这一箱文书,要看到什么时候。

皇帝亲笔写了一个封字,然后把藤箱扣上,将封子粘到箱扣处。

“安哥儿,今天陪姑丈好好喝一杯,明个你休息两天,第三天清晨,姑丈在朝堂之上听一听你那渗了假的事,回来再看真的。想来必会很有趣。”

皇帝是个好皇帝。

他人好,也心善。

第六十六节 好皇帝送礼

皇帝是一个好皇帝。

当然,也勤政。不过他所谓的勤政呢,就是每天都会听三相汇报工作,然后对重要的文书作出批示,让他把那一箱文书看完。

不可能。

皇帝很喜欢刘安那两页纸。

皇帝只是没好意思说,要那一箱干什么,重点的两页纸朕看了,这就挺好。

如果满朝文武写公文,都先挑重点来一页纸,而不是那厚厚一本书那应该有多好。皇帝只是妄想了一下,便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御宴。

不,皇帝拉着刘安的手进屋之后对当职太监说道:“记,家宴。”

皇帝每天干什么都会有详细的记录。

这次应记为御宴,皇帝却改为家宴。

皇帝拉着刘安的手让刘安坐下,亲自为刘安满上一杯酒:“安哥儿,这次西北之行辛苦了,这一杯姑丈为你洗尘。”

“侄儿谢姑丈。”

皇帝一口饮下,开怀大笑。

皇帝很开心,这酒变的更加美味。

此时,吏部正堂。

足足二十马车的文书,包括现场记录的草稿原文都一页不差的推在吏部正堂。

寇准、吕蒙正、向敏中三人坐在一侧,吏部尚书王旦背着手站在这真正是小山一样的一堆文书面前,不由的揉了几下额头。

曾会、王曾、朱严三人站在下首的位置。

十几个吏部的小官面对这一堆文书,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王旦对吏部这些小官挥了挥手:“都下去吧,等礼部、户部、工部、兵部共议。”

众小官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

王旦又对曾会三人说道:“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三人告退。

人都走空了,四位大员相互看看,除了寇准之外,三人都是苦笑。

刘安有错吗?

非但没有错,而且这事还应该表扬,既然是出去办事的官,将所有的公务记录都完整的保存并且带回来,这是工作认真。

朝堂之上可以不看,只听结果。

但这样作,会被谏官骂成狗。

王旦正准备感叹的时候,有太监到了。传达了皇帝的话,请三相去御花园品茶。

“入宫!”寇准站了起来,轻轻的在自己白胖的脸上拍了两下,刚才他有点走神,因为他发现,刘安这小子挺坏,但肯定有原因,他在猜测刘安这么干的原因。

原因,王曾知道。

就是因为曾会。

曾会的态度把刘安惊到了,让刘安心里非常的不安,所以才会这么干。

但刘安想得到什么,王曾却猜不到。

再说此时的延州,宋军主力已经撤退,各边军都各回各家,四位将军聚集在延州,桌上的菜一口没动,酒满着,却没有人喝。

四将已经沉默很久了。

曹玮突然重重一拍桌子:“这兔崽子竟然回京了,他瞎的吗?”

因为刘安回京,各将军就要撤兵,他们不能不撤,不敢不退。

石保吉说道:“以前咱们的手上的资料都是假的,党项人主力未损,过不了十年,若有雄主,估计还会有恶战。”

杨延昭没出声,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他一边想的是两将说的没错,应该再把宥州与银州也拿下。可自己常年在汴梁,也知道朝堂之上是怎么回事,而且向敏中成为了相公,到了灵州。

折惟昌拿起面前的酒一口喝下:“我看咱们这位探花郎是尽力了,我所部得到军费无数,兵部也发来公文,再给我补十五万担粮,还有五万斤铁。喝酒,探花郎能折腾党项人一次,就能再有第二次,喝酒。”

曹玮没碰杯子,提着酒坛子狂灌。

半坛子喝下去之后曹玮说道:“年底我会回京述职,到时候我上门去收拾他。”

四将也是心里不舒服,越在夏州待的久,越是发现党项人底子厚。

折惟昌突然按住曹玮说了一句:“曹将军,有一句话可能不当讲,之前我有怀疑,在这次对党项的用兵之时,我发现,李继迁有立国的野心。”

“什么?”曹玮眼睛都瞪圆了。

党项人左臣辽国,右臣大宋,左右逢源,竟然是想立国。

一直没开口的杨延昭这时说道:“这话,不能在汴梁讲,纵然是曹家也不能。”

曹玮额头上青筋爆起,牙咬的咯咯响,沉默良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懂。”

石保吉也把面前的酒喝下:“我看,可以给咱们的探花郎讲。”

折惟昌说道:“我认为,他也猜到了。”

“他,一个十七……”曹玮刚开口,三双眼睛盯着他,曹玮改口了:“十七岁,也算是人才。”

折惟昌说道:“九氏族共掌党项,若他没猜到党项人的野心,我不信。”

曹玮给折惟昌倒上酒:“那你说,往前推一个月,能对党项怎么样?”

“我看,什么也干不了,眼下已经是极致。”

杨延昭也点了点头。

没错,眼下确实是极致,再干就过火了。

“喝酒!”曹玮又把酒坛子举起来了。

再说汴梁皇宫。

三相人才到,就受赏了。

三面一尺高的大镜子,这是当下玻璃镜的极致尺寸,向敏中不知道,吕蒙正却知道,刘府的工匠一个半月时间,失败了上百面,仅这三面成功,送进了宫里。

皇帝竟然自己都不留,全部赏赐给了他们。

不止是镜子。

还有产量非常低,来自江南的上上等好茶饼,皇帝也给了每人一块。

看看了四周,距离最近的一个太监也在四十步之外。

所以,寇准没收。

不但没收,反而冷着脸对皇帝说:“官家,有什么吩咐请讲,若是合理臣去办,若是不对,那臣也致仕。”

硬气。

皇帝都给你们行贿了,寇准还这样。

皇帝有些迟疑,让寇准逼的不仅是尴尬,反而原先想好的说辞,这会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看皇帝沉默,寇准抄起桌上的长木勺子就在刘安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

这一下打的突然,也只有一直在盯着寇准的刘安反应过来了。

其余人都傻看着。

刘安在零点一秒之内思考了得失,躲,估计能躲过。可躲过有什么意思,那勺子看着长,却木头的,而且自己戴着头冠呢。

第六十七节 真的也掺假

刘安心想着:再说了,就算流点血,也可以装可怜。

一咬牙,刘安没躲。

这一下,果真打在头冠上,勺子断了。

皇帝没发火,这和刘安预料的一样。

却听皇帝语气还有些弱弱:“寇公别怪他,他还是一个孩子,这次挺辛苦,一点小事寇相难道就不能听朕讲完吗?”

皇帝不但说了,还伸手要护刘安。

吕蒙正立即一团稀泥递上:“官家,有事臣等当尽力而为,只要不违背道德伦长。”

向敏中却不知道应该如对,他才当相公,没见过寇准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打人。

皇帝看了刘安一眼,刘安赶紧开口:“寇相公,下官给吏部那些文书之中渗了假。”

“果然。”寇准笑了,笑着坐下了。

他就感觉,吏部那堆东西有鬼,现在听到刘安亲口说,反而释然了。

朝堂之上大部分人是什么样,寇准比刘安更清楚,他和这些人斗争已经有年头。

看寇准笑了,吕蒙正也松了一口气,拉着向敏中一起坐下。

皇帝这才说道:“真的,朕已经看过了,挺好。”

为什么作假,寇准都不需要问,因为他了解朝堂,也知道皇帝提这事,是让他们在三天后大朝会的时候装个糊涂。

先看情况,再作反应。

寇准语气平和了许多,接过刘安送过来的新勺子给铜壶内加水,同时说道:“官家,真的那份,给臣看看,能否。”

“当然,来人。”

藤箱抬了过来,抬藤箱的大小太监们飞快的退离。

寇准看到上面写的封字,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吕蒙正与向敏中也一起施礼。

寇准敢和皇帝对着干,但在礼节上他不会有差池。

施礼之后,寇准才打开封条。

最上面放的就是两张纸。

寇准看过给了向敏中与吕蒙正,原来挑了箱中几本快速的翻阅着,一刻钟后,寇准将看过的几本放回到箱中,再次施礼,将箱子重新封上。

“臣,期待三天后的大朝会。这一箱,臣没见过。”寇准同意了。

皇帝大喜。

茶喝了两杯,意思到了。寇准三人带着赏赐离开。

出宫后,在寇准的马车前,寇准示意车夫与随从远离,这才对吕蒙正与向敏中说道:“官家那一箱,也不是完全真实的,同样渗了假,但这个假渗的好,你我三人只当不知。”

吕蒙正大惊:“不能吧。”

寇准说道:“我有过杨将军的私信,我知道在党项得到了多少战利品,依刘安给官家的账目中,带去四十万贯,带回来四十多万贯。真实的却是,还有差不多二十万贯没有入账,就是说,若他想往回带,应该是六十万贯以上。”

吕蒙正与向敏中对视一眼,都在等寇准继续往下说。

“刘安不会私吞这笔钱,这一点我是能保证的。这多出来的二十万贯,他花在了边军身上,我查过他的账册,购羊劳军,一只羊一百八十文。”

吕蒙正说道:“汴梁城,一只羊三百文不止,夏州羊最贵六百文。”

向敏中也说道:“灵州,一只羊是半斤下等茶饼的价。”

寇准点了点头,不用说什么,这只是羊,还有其他的东西,皇帝不知道物价,朝堂中百官估计有大半都不知道物价差。

可寇准却知道。

夏州的羊、灵州的羊什么价。

汴梁的什么价。

吕蒙正问寇准:“那就,大朝会?”

“恩。”

寇准点了点头,向敏中去了一次灵州,除了回来后在自己面前替刘安说好话之外,没见到多少真相。

但寇准还有自己的路子。

寇准这相公不是白当的,各节度府,各州,他要问什么事,大半还是能问出来了。

深夜,快三更天的时候,刘安才回到家。

刘安是上午差不多十点左右进了汴梁城,回到都快半夜十二点。

刘府灯火通明,潘秭灵一直在等刘安回来。

灶火就没停,一直保持着有热水,刘安随时回来都能洗个澡。

潘秭灵亲自拿着新衣入屋的时候,刘安已经泡在大木桶之中睡着了,这是真累。

此时已经马上中秋,潘秭灵怕刘安受凉,叫人进来把刘安抬出来,送到床上休息。

外厅。

潘秭灵看着那一字排开,装满了拜帖的几十口箱子。还有墙角那一捆又一捆的画卷,潘秭灵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自己的男人,一个十七岁就名震天下的小男人。

潘秭灵骄傲!

次日,刘安醒来已经是午后,醒来一睁眼,却看到潘秭灵抱着一本很厚的账册靠着床上睡着了。

刘安蹲在床上,成亲这么久了,刘安其余都没有仔细的看过潘秭灵的脸。

这尖尖的小鼻子,这红红的小嘴。

刘安伸手就准备在潘秭灵脸上轻轻的摸了一把,就在已经感觉到皮肤传来的人体电流,距离还有零点一毫毛的瞬间,却见潘秭灵抓住了刘安的手腕,然后就是一招……

刘安认为,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分筋错骨手。

疼!

潘秭灵醒了,脸上一红,轻轻的松开了手。

“娘子……嘿嘿。”

潘秭灵下意识的在想,刚才到最后收力了,似乎应该扭下去。

这,这,这是白日宣……那个什么。

咚一声,刘安脚下踩的蚕丝被,太滑,人就滑到床下去了。

“官人!”潘秭灵赶紧去拉,刘安的脑袋重重的撞在床柱上,可就这样,手还是放在了手认为应该在的位置。

潘秭灵打刘安,那怕刘安带有前世打架的灵魂,也可以让刘安一只手。

但此时……

管他什么白日宣什么的。

半个时辰后,刘安揉着刚被又一次掉下床磕在踏脚角上的腰,走到花园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闻到一阵很香的味道。

刘安沿着香味去找,却见铁头正坐在一个角落,面前摆着一排烤架。

“主君,来了。马上就烤好。”

“你这混帐东西,竟然在这里偷吃。”刘安一边骂着铁头,一边取出几串尝了尝:“味道不错,这手艺好。”

铁头笑着说道:“主君,刚才老主君来了,说什么小别什么的什么婚的,然后派人送来了五十只羊腰子,咱夜里潘大厨给调了味。”

第六十八节 破木料

五十只羊腰子,自己的老爹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刘安小脸一红,恩了两声,坐下就吃,也给铁头递了两串。

铁头谢绝:“老主君说了,我只能吃肉,这是给主君的。”

“成。”

刘安没再说什么。

铁头一边帮刘安烤腰子,一边给自己烤点肉,同时还说道:“主君,要看账册吗?”

刘安轻声说道:“铁头,我给你讲,你想办法散播一个谣言,就说我看不懂账,也不懂算学,家里的账是大娘子说了算,大娘子精通算学。懂不懂。”

“不懂!”铁头说完后,又紧接着说道:“不过,主君说了不懂,那就不懂,其余的我这脑袋想不了太多事,所以也别让我脑袋疼。”

“对,就是这话。”

刘安心说,这铁头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铁头又问:“那主君,看还是不看呢?”

“晚上,悄悄看。”

“明白。”

铁头再说了:“主君,有人来投靠你,说你一定会收留他。”

“谁?”

铁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帖,刘安接过一看。

他知道。

历史书上有写过这个人,但只有一笔,写的是:李光辅,善击剑,诣阙,帝曰:“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遣还。

要自己这身体的记忆还在,那么两人是一起参加会试、殿试的。

刘安问铁头:“他怎么没回去?”

“主君代官家下令,举子留京效力秘书监。而后官家又下旨,明年开恩科。所以他就留下了,但钱花光了,秘书监不收他,也找不到其他的事作,就来咱府了。”

刘安点了点头:“去请他来。”

“好咧!”铁头小跑着就去了。

很快,李少辅到。

一见面,刘安大吃一惊,这个人,好神气。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些皱纹,这些皱纹写着沧桑,却是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带有强大的攻击力。

“坐!”

“谢刘兄。”

刘安给李光辅倒上一杯酒,说道:“沉剑阔海何处问,把酒寻欢何处归。李兄今天起,就叫李欢吧。回头我安排人给寻欢兄重新定制几件衣服,再换一个发型。李光辅已经死了,这天下容不下李光辅。”

李光辅默默的喝下了杯中酒,然后同样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感悟很深。

文武双全的他,自然是打着学成文武世、货与帝王家。

可他在金殿之上华丽的舞了一次剑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被遣返回家,若不是刘安提出举子留京,他真的就只能离开。

他出生了宋辽边境,这里民众若没有武器自保,如何应对辽军打草谷的小队。

自小练剑,自幼苦读,文武双全。

文,给了他进士的光荣。武,却给了他被赶出京城的命运。

刘安又给李光辅倒上了一杯:“兄之才远在我之上,若非兄的运气不好,这探花必是兄的。喝吧,若想醉,就一醉。若不想醉,吃饱喝足好好休息,过段时间我需要你替我跑一次宋辽七重镇。”

“是。”李光辅,现在叫李欢,重重一抱拳。

“铁头,滚蛋。”刘安赶走了铁头后对李欢说道:“西北的事情,听说了。”

李欢的眼神变了,变的多了几分神采:“听了,也知道刘兄会在朝堂上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麻烦,我不怕麻烦。聊聊西北的事。”

两人正聊着,铁头又跑来了:“主君,官家恩旨。”

“恩旨!”

刘安赶紧换衣服往前厅去,刘安到的时候,戴着面纱的潘秭灵已经等候接旨了。

确实是恩旨。

恩旨上写的是,赏赐刘安废旧木料、破旧门窗、旧农具等一批。派宫中御匠十人,留用刘府半年等等。

谢恩,接旨。

传旨太监离开后,潘秭灵低声问道:“官人,什么破木料?”

潘秭灵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破木料也需要赏赐。

刘安告诉潘秭灵的耳朵,低声说道:“党项王宫,拆了。正在往回运,这不是破木料、破旧门窗是什么?”

啊!

潘秭灵吓的脸色大变,心说刘安你疯了。

自己家什么爵位,你要党项王宫干什么。

刘安没等潘秭灵问,就淡淡的说道:“以后,醉仙居就是醉仙居,摘星园改名摘星阁单独分出来,就用这些废旧木料。就这样。”

潘秭灵知道,石家、曹家联手给了一块地,这会已经打好了地基,挖开了水塘,却直没有建屋。

钱也没提,只说等刘安回来再说。

现在看来,这里是为了把党项王宫原样建出来?

事实上,不会是原样,只能是差不多,毕竟这里是汴梁,汴梁城的皇宫号称历史上最小的皇宫,你盖一个大园子,万一比皇帝还气派,这才叫找死。

收到赏赐,刘安心里在想,自己理应与谢恩,这是礼节问题。

当然,也可以不去。

因为大宋的官员,基本上都不会去谢恩。

刘安自认,自己被狗屁电视剧毒害的很重,要求跟着那太监入宫感谢官家的赏赐。

有官要进宫谢恩,太监能说什么,只好在前面领路。

看着刘安的背影,潘秭灵突然说了一句:“铁头何在。”

铁头立即上前,潘秭灵吩咐道:“主君的俸禄,还有赴西北公务的补贴有领回来吗?还有赏赐。”

“大娘子,我这就去。”

“还有,少一文钱,就从你的工钱之中扣十文。”

“是,是。”铁头擦着汗,双手捧着潘秭灵的印盒快步离去。

刘安干什么去了。

潘秭灵相信自己能感受到刘安的心,她知道,刘安肯定去搞钱,刘安每次入宫都能搞到钱回来。

虽然那镜子、香水,看似自家不挣钱,只是外人看着不挣钱罢了。

自家的店铺无论想作什么,官方的文书当天就能拿到,而商圈的配合,只需要开口,大商们无所不从。

刘安要进宫干什么?

潘秭灵的心灵感觉没错,就是搞钱去了。

就是因为李光辅的出现,让刘安才想到的,当然,也顺便帮布一个小局。

皇宫。

刘安对这里路已经很熟悉了,比领路的太监走的还快,自己走前面,太监反而跟着后面,转了几道弯,就到了皇帝的内书房。

第六十九节 又去要钱了

“官家,刘少监前来谢赐。”太监在屋内汇报着。

正在读一本杂书的皇帝示意让刘安进来。

就在太监退离,刘安进屋这当空,皇帝将杂书放在一旁,在面前摆上了一本公文。

刘安入内,当值太监这次都没等皇帝吩咐就带着小太监出去了。

“官家安好。”

“朕不好。”皇帝说完伸手一指御案旁:“这里有一份,你看看。”

刘安拿过一看,心里先是佩服。

皇帝刚刚赐了三面镜子给三相,这边的弹劾就来了,而且是直接弹劾皇帝的。

弹劾的理由是,皇帝嘴上说节俭,可实际上却是在奢华,水晶镜珍贵无比,市面上偶有流出,价比黄金,而且还是小镜,一尺大镜数倍黄金。

皇帝说好的节俭呢。

刘安看完了。

心说,这就叫放屁。

这些家伙,估计在猜测,皇帝为什么给三相送礼,不敢提这事,所以找借口说奢华。

要说奢华,早半年怎么不提呢。

偏偏现在要提。

“官家,臣有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说!”

“看这份是右谏议大夫写的,臣以为官家亲笔写封信给他,只说三天后大朝会让官家要亲自解释此事。然后赐一面镜子给他的夫人。”

皇帝没听懂。

刘安又说道:“他若真是硬气,就把镜子退回来,他若收了。嘿嘿。”

刘安干笑两声。

皇帝轻轻一拍御案:“说的好,他若收了,却弹劾朕奢华,这事有意思。”

刘安又说道:“他就算不想收,也要收下。否则,他家的葡萄架肯定会倒。”

皇帝严肃的问:“镜子的真正价值,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至少几年内不会。”

刘安说道:“官家,一面寸镜一匹战马,相信没有人会再废话。”

“恩。”皇帝点了点头。

刘安的意思他懂了。

皇帝问:“你来不是谢赐赏的,有事就说吧。”

“官家,四十万贯,能不能不要还给户部。臣还想再用一用,不过这次要回本,估计要两年,或是三年时间。”

四十万贯,在皇帝眼中就是一笔小钱钱,刘安带去灵州之后,无论成败他都没打算再收回这笔钱。

皇帝只是好奇,所以才问:“四十万贯,你打算干什么呢?”

“官家,这笔钱送到黄河以北,臣想剿匪。其实,臣还想挖河。辽军多骑兵,河道多了,树种的多了,他们的骑兵就失去机动力。”

皇帝追问:“剿匪关你什么事。”

皇帝心说,刘安你也管的太宽了。

刘安回答:“官家,我在西北的时候听说,党项人能围攻灵州,以及数次截住灵州的补给队,就是有些匪人是党项人的内应。当然,这事肯定要朝议的,只是臣请官家,让臣暂时别把钱运回来。”

“可以。”

皇帝最讨厌奸细了。

特别是宋人,竟然背叛大宋,这事他可以答应,还可以多给些钱。

刘安又上报:“官家,臣收留了一人,是官家不喜欢的人。但臣认为,他还有点小用。”

“朕,没不喜欢的人。”皇帝根本就不记得李光辅了。

刘安说道:“官家,李光辅,就在殿前舞剑的那个,舞枪弄棒那里象是一个读书人,这不太好,但是,他真的还有点小用。比如,可以去辽国。”

“朕考虑一下。”

皇帝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武人。

刘安继续说道:“至少,若辽国有心攻宋之前,能有人报个信。”

“若这样,倒也行。”

“他改名李欢,不再是李光辅了,臣替他谢官家再造之恩。”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伸手一按刘安的肩膀:“话说安哥儿,他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何在帮他。”

“臣胆小。”

“怎么说?”

刘安回答:“臣在灵州的时候,听到阿厮兰汉与乌兹首领泥卢昵两人都说过,辽国一直万威压他们,辽国的野心似乎很大。他们还提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官家一定有兴趣听。”

“说说,坐下说。”皇帝拉着刘安到一旁坐下。

刘安坐下之后说道:“官家,他们提到,宋与辽之前很奇怪,谁主动进攻另一方,肯定会败,所以臣以为,还是不要打仗的好,以和为贵。但却也怕辽国突然打过来,所以就想有人去打听着,万一辽国准备打咱们了,咱们大宋好提前作准备。”

皇帝点了点头:“有理。”

刘安还要再说什么,皇帝制止了刘安。

皇帝回忆了宋辽之间的战争,好象还真是,谁主动进攻谁就会败的。

“你继续说。”

“官家,这李光辅习武,胆子或许没有读圣贤书的人大,但却跑的肯定快,而且他也读了圣贤书,所以胆子不算大,也会不太小。臣就想了,他若是敢去辽国,那不就是还有用。”

宋辽之前狂派细作是在一零零四的后了,之前,纯粹就是恶战。

“说的挺好。”

刘安笑了很开心。

不是因为皇帝表扬了他,而是他又一次成功的忽悠了皇帝。

刘安又说道:“官家,还有一件事。新年的时候,西州阿厮兰汉会亲自来汴梁城,虽然不是臣见君之礼,却也是小国见上国之礼,但这事,还没有正式的公文送到。还有,六谷的潘罗支却是实实在的臣礼,这事要不要臣查一查典籍,去准备一下。”

皇帝听完后,开心的差一点叫出来。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的,皇帝轻轻一拍刘安:“安哥儿,这种事情,礼部擅长。姑丈会让他们好好搞,你安排人去多酿酒,今年又是丰收,粮食多。”

“十万贯。不,不,二十万贯,这事礼部要给姑丈办好。”

刘安心中真是悲。

这位皇帝还真的是好面子的人,但凡是让他有面子的事,他都这么开心。

刘安起身:“那臣告退。”

“不急,臣给你讲一段书,你再走。”

一段书?

皇帝讲到足足两个时辰,还要留刘安吃夜宵呢。

刘安站在宫门前,心说自己为什么每次进宫,都要天黑才能离开呢。

好想早点回去打麻将。

回家!

刘安回到家,潘秭灵已经睡下了,枕头边放着两本厚厚的账册。

第七十节 要不要小院

清晨。

啊!

刘安的大叫声惊的院子的鸟都飞了。

潘秭灵却很淡然,坐在一旁摆弄着茶碗,看着刘安暴跳如雷。

“凭什么,凭什么?才给我三贯钱的零花钱。”

刘安吼上了。

潘秭灵从容的拿出一只檀木为架,玉石为珠的盘算来放在手边,啪啪的打了几下。

“官人吃酒不需要钱,请客不需要钱,吃、穿、行,都不需要钱。三贯钱,官人要花在何处?难不成,自家有醉仙居,官家还要去别的楼院花钱吗?”

卧槽!

刘安内心一算,自己还当真没有用到钱的地方。

紧接着,潘秭灵一句诛心之语就来了:“难不成,官人还打算在外留个小院?”

刘安没接话,因为他没听懂。

在外面留个小院干什么,自己也没用。

刘安脑袋里快速的思考一番,三贯钱也不少,自己去搞点什么让这钱变成几百贯,然后再变成几千贯。

刘安不想和潘秭灵就钱的事情再说了,抬腿就准备往外走。

潘秭灵跳了起来将刘安拦住后吩咐道:“霜儿,把那些拿过来。”

一捆又一捆的画卷。

潘秭灵拉着刘安:“你若喜欢,你随便挑,我给你契回来。官人不能背着我去变钱,这事不行,绝对不行。”

潘秭灵太清楚自己的夫君了,号称一文钱变一万钱的人。

三贯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大钱,对于贵族来说,太少。但对于刘安想钱生钱来说,已经是笔巨资了。

所以潘秭灵用了变钱这个词。

契回来这话,潘秭灵没说错,大宋的妾特别是清白人家的,或是小官家的庶女就是要签约契约的,这等级的,甚至可以自己选择离开。

再往下说,还有买来的,这些就是贱妾了,可以送人,可以再买卖。

但放在刘安再上,还有两条限制。

一条是,没有潘秭灵的同意,妾不能入门。

另一条是,刘安身为官,不能纳伎为妾。

刘安轻轻的揉了揉脑袋,他想到了一个词,安全感。

那么,造成潘秭灵缺少安全感的原因是什么呢?

刘安转身,轻轻一挑潘秭灵的下巴:“我说娘子,你怕什么呢?”

“公公带回来上千党项美姬,汴梁城最高的都出到千贯,只是给公公支付的船资与饭资。”

“千贯,谁这么值钱?”刘安听知道,黑市上的牙侩卖妾,八十贯就能买到非常漂亮的年轻美妾了,竟然有出千贯的,而且这仅仅是以船资与伙食费收的。

潘秭灵噘着嘴:“党项王后的亲妹子,听说还有一个年龄小的还在路上,已经有人叫价一千五百贯了。”

刘安更好奇了:“这事,你怎么知道?”

潘秭灵回答:“每天拜访婆婆的有几十人,这事怎么能瞒得住。”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关心过这事。我就不高兴被人管着花钱,行了,以后我不碰钱,需要花钱的时候,让人带着回来报账。”

刘安退让了。

不仅退让,刘安还说道:“以后有什么挣钱的事情,由你管。”

潘秭灵瞬间就笑逐颜开,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了,她最想要的,到手了。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我安排铁头的事你知道不,我不懂算学。”

潘秭灵点了点头:“知道,已经派人把风声放出去了。”然后又一指那些画卷:“夫君要挑一个吗?”

“不需要,记住一句话,送上门的都是坑,肯定要图我点什么。不要因为几枚铜钱丢了几块金子。”刘安说话间又回到屋里了,今天没心情再出门。

原本打算想老爹那里看看,可一想万一让潘秭灵心里不舒服,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家打打麻将,也挺好。

突然,刘安发现了,三贯钱也是一个坑。

潘秭灵才学会多久,手气好,牌技高,一个时辰就让自己输了三百多文。

刘安挽起袖子:“看来,我不认真一点,你还以你很厉害呢?”

潘秭灵浅浅一笑:“那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

傍晚,刘安三贯钱的零花钱已经少了一贯。

若不是因为刘安明天要上朝,依往常二更天才入睡的时间算,刘安能再输一贯钱。

提到早朝。

刘安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暗中联络,准备给刘安来个狠的。

王钦若!

他恨刘安,因为刘安的出现,他发现自己失宠了。以往各种巴结皇帝的手段似乎都没什么大用,他现在除了早朝,往往一个月都没机会单独见到皇帝。

所以,他恨刘安。

王钦若顶着黑眼圈,带着他的亲信,他的门生,已经和那堆刘安拉回来的公文战斗了整整三天。

他找到刘安的破绽了。

给刘安定了五大罪,就等明天早朝。

“参知,二更天了。”

王钦若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再一个时辰,我要再查询关于刘安这小人设局开赌的罪证。明天不用上朝的,都帮我查找,快。”

王钦若用一根针狠狠的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下之后,精神抖擞的再次投入工作之中。

却不知,他此时恨的人,刚作了一些正常的小运动,这会正睡的香呢。

上朝。

刘安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无论大宋律什么样?

只有皇帝不找自己麻烦,天塌了都不怕。

次日,凌晨三点半,刘安起床。

绝对不是自己醒来的,对于向往睡到自然醒的人来说,这个点起床实在是折磨人。

刘安几乎是被架着换好了衣服,整理了头冠。

人到了宫门前的时候,还是半迷糊的状态。

进入正殿,施礼完毕。

刘安却听到一声暴喝,然后他完全清醒了。

左正言,一位七品官,刘安都不知道这家伙姓什么,更别提叫什么了。

只见这位在众朝臣刚刚施完礼的瞬间,就拿着朝板站出来:“官家,臣弹劾秘书少监刘安。”

“第一罪,违律设赌。”

王钦若低着头,默默的听着,他位左正言是他的学生,他一共设定了五项弹劾。

设赌是最轻的一罪。

虽然说,设赌在大宋会被流放,甚至杀头。可他不相信这一招就能放倒刘安。

因为寇准好赌,连皇帝都不管。

第七十一节 就五个字

王钦若的计划当中,针对刘安的第二项罪就是私吞公款。

现在,先来头一项。

皇帝扫了一眼三相,寇准淡淡的来了一句:“刘安何在,出列应答。”

刘安走出来,拿着朝板对着皇帝一礼,然后伸手一指那位左正言:“对于你的弹劾,我只有五个字回答你。”

“一派胡言!”

原本还有人在低语的朝堂之上,瞬间变的安静无比。

刘安这时大叫一声:“啊!”

然后又重说了一遍:“一派胡言,啊!”

皇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整个朝堂之上瞬间哄然大笑。

刘安一捂脸:“臣,臣请入厕!”

皇帝笑的都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可以离殿。

刘安走出大殿的时候,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在他背后的大殿上,笑声更大了。

刘安由一名禁军带着,去上了一个厕所,又去洗了一把脸,清爽多了。

重新回到大殿之后,寇准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开口:“刘少监应答。”

刘安再次对皇帝施礼,然后反问:“敢问这位,我在什么地方设赌。”

“灵州!”

刘安再问:“我在灵州城吗?”

“灵州西北二十里。”

这是王钦若的一招狠棋,他相信刘安绝对不敢说,灵州在那个时候不属于大宋,事实上到现在还不属于,因为买灵州的契约还没有正式签,只是口头说好罢了。

正式的契约要有一个仪式,而且用词也要非常的谨慎。

签约的时间,便是潘罗支来汴梁的时候,也就是年底。

皇帝,三相。

对于刘安的事情很清楚,此时,四个人都在等刘安的回答。

寇准与另外两相就这事讨论过,当时的情况下,刘安没错,在当时也要考虑西州的态度,能搞个活动与西州拉近关系,这事就是大功。

设赌这事,不算个事。

可刘安却反问了一句:“这位左正言,你看得懂地图吗?”

“什么意思?”

“灵州旧边界在西北十七里半的那条小河,我在河那边。我刘安劝你一句,多读书,不懂就要多学。好了,还有下一条弹劾吗?”

全场哑然。

连皇帝都大吃一惊,刘安竟然是这样回答的。

过了边界,还是旧边界,那便是在大宋之外,宋律管不到的地方。

当然,边界这东西,有时候很难说清。

真的是条河吗?

界碑在宋立国的时候就没有,反正皇帝是不知道,边界具体是什么样。

这位左正言更不知道。

“我,我还要弹劾秘书监刘安作假账,私吞公努。”

殿上哗然而笑。

就刘安这不识数的人,你让他去作假账,他能看得懂账吗?

皇帝都懒得听了:“下一条。”

左正言站在殿中,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刘安不识数吗?

皇帝当然知道,寇准也非常清楚,刘安是算学天才,而且潘家的盘算,以及新式记账法是刘安所创造。

可刘安自己不承认,市井已经有传闻,是刘安的夫人,天资聪慧的潘家六姑娘所创。

而刘安,连一百都数不到。

出门都不敢带钱,怕数错了,是由跟班小厮负责钱币之事。

所以,刘安这个商人之家的少年才不学经商,苦读书考中了探花。

寇准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这小子布了好大一个局。

“第,第三!”左正言自己都些怯了,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今天自己要倒霉。

“第三,根据刘少监送到吏部的文书,刘少监大劳军三次,小劳军十四次,臣以为……”

这次,没等他说完,刘安就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当兵的是贱民,打仗流血流汗的,不能吃点好的,给一团干粮就让人去卖命。还是说,我刘安收买人心,或是说,我刘安有什么坏想法。”

刘安说完对皇帝施了一礼。

“官家,三次劳军,各营主官来领肉食与酒的时候,都依礼向尚方斩马剑三礼,以感谢官家厚赏,这一点官家可发公文询问,臣不敢说假话。”

“这三次,分别是,灵州回归、夏州请降、西州止戈。请官家明鉴。”

左正言向前一步:“官家,可他们也吃的太多了,超百万只羊。”

刘安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

因为不需要他说话了。

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毕士安,是作过宰相的人,就是寇准顶了他的班,他感觉自己年龄大了,所以自己请求不再作宰相。

他领着宰相这份工资,现为兵部尚书。

寇准是他捧上位的,也是他全力支持的人,历史上,寇准要皇帝亲征,就是他帮着说服皇帝的。

真正的主战派。

“三个月,七万禁军,连同边军几十万,吃了一百万只羊,多吗?还是真如这小安所说,给发块干粮就让人去拼命?”

老相公吼上了,他是文官。

武官们刚才就憋着一肚子火,可他们却不好站出来说话。

老相公出来骂人,谁敢说什么。

李沆致仕,朝堂之上还有谁比这位资格更好。

若不是怕寇准没站稳,毕士安早就想回家养老了。

老相公的手已经指到了左正言的鼻子上:“灵州回来了,夏州请降,西北至少十年不会再有战事,如此大功,是吃你家一百万字羊了,还是怎么着了。”

左正言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谏官说什么都无罪,可不代表他不怕毕士安。

“他,他,他刘安还贩卖人口。其父带回党项女子数千人,青壮数千。”

“满嘴胡言乱语,老夫家里还有四位党项女子,签的是十年工契,织的一手好地毯,你把老夫也弹劾了吧。”

“他,他,他僭越。拆了党项王宫,正偷偷往回运。”

皇帝开口了:“那是朕赏赐的,以彰显我大宋声威,建摘星阁以悦万民。”

皇帝这次真不高兴了。

这么给朕长脸的事情,你们敢弹劾,你们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寇准很意外,但也能够理解。

寇准也懂皇帝的心思。

前四样,皇帝可以不闻不问,可最后一样,你们这帮家伙可不知道,皇帝有多期待那党项王宫在汴梁城复建,这是脸面的问题。

今天,最让人担心的是,是假账的事。

第七十二节 探花郎升官

假账!

可刘安这个不识数的。

谁还能说刘安假账的事,只能说,带去的人手太少,这账没理清。而且刘安不识数,最多就是失察。可是,人都累病了,失察也无从提及。

寇准向前一步:“臣请官家,臣认为当下要议的是大事。党项请降,李继迁三族伏诛,九氏族共治党项。为我大宋西北安宁,臣有三请。”

皇帝点了点头:“来人,给毕公看座。”

皇帝也是看的清楚,这次把毕士安气得不轻。

毕士安坐在皇帝御阶的软垫上,寇准这才开口:“臣以为,今日要议的,首先是夏州督察使的人选,此人选必要慎重。而后,臣提议,党项九氏族,每族三年为首,依三年一期轮换,不让单一氏族有坐大的机会。”

“恩,议吧。”

皇帝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寇准最想派到党项的人是刘安,可满朝文官没有一个会答应的。

特别是马屁派王钦若、丁谓,以及主和派在李沆致仕之后以王旦为首的等等人。

毕士安却转身施礼:“官家,臣以为,先论功,后议事。这事,要议没有几天不够,而且不止这点事,还有灵州边市,西州觐见等要事,都要议。”

寇准也上前一步:“臣以为,毕公说的对,是臣唐突了。”

吕蒙正站了出来:“李公致仕前,建议重开秘书省,推荐秘书少监刘安为秘书监。臣以为,合适。”

“臣附议。”向敏中也站出来表示认同。

向敏中是弱主和派,就是中间偏主和,他没王旦资历高,也没王旦人脉深。

王旦早有李沆的授意,也站出来附议。

王钦若偷着乐。

这官好。

所以,他也马上站出来附议。

寇准知道,这事在李沆致仕后,基本上就定下了,所以也不会再说什么。

毕士安说道:“我兵部空缺一名左侍郎。”

兵部,在此时可以说最弱的存在,毕士安留在这里就是养老的官。此时的枢密院掌管军事政令、武官的铨选由三班院、审官西院负责。

兵部管的只是皇帝仪仗、兵簿、义勇等等杂事。

若是其他五部侍郎,王旦会立即反对,兵部侍郎,给老相公一个面子了。

皇帝拍板:“那就进秘书监、兼兵部左侍郎、崇正殿学士。其家眷依律加赐,就这样吧。”

这事就定下了,潘秭灵的外命妇会进阶,刘浪也会有一个文散阶的恩赏,刘安到四品了,刘安的母亲也会有一个最低的外命妇的封卷。

十七岁的正四品,宗室之外,可以说非常少见了。

但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正四品,没什么大的意外,刘安要在秘书监待十年往上。

接下来,曾会、王曾、朱严都有进阶,受赏。

四位将军以下,武职的封赏,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要有一个考核,复审的过程。

刘安升官了,四品大员。

皇帝心里清楚,这是明升暗降,刘安手上没有半点实权,就算秘书监真正的实权,是新任秘书少监钱若水的。

至于兵部,皇帝比谁都清楚,兵部侍郎有多闲。

刘安就是一个闲官。

有名无实的一个四品官,大闲官。

所以皇帝给了刘安一个重重赏,赏钱两千万,赐御道骑马。

早朝还在继续,刘安却可以滚蛋了。

没他什么事。

他不是朝官,议大事不需要他在场,也没他什么发言权,那怕西北的事刘安是负责人也一样。

曾会是副手,王曾是副手,他们会汇报具体的事情。

刘府。

潘惟吉到了,还带着石家、曹家两位。

“打八圈。”

“成。”

桌子摆好,茶点摆上,潘惟吉这才对刘安说:“安哥儿,早朝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当个闲官好,你就算不去点卯也没人说你什么。咱们喝喝酒,打打麻将多好。”

“三位叔伯说的对。”

曹琮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我四哥写信说回来要打你,等他回来,我替你揍他,别看他现在领兵凶,可他未必打的我。”

“为什么要打我。”刘安就不明白了,自己没得罪曹玮吧。

石保平说道:“他说,党项人没狠狠收拾,是你的错。不过,这事他错了。”

石保平是石保吉的堂弟,也就是石守信的侄子。

曹琮也说道:“对,这事他不懂,今天朝堂上的事,三衙司已经传给我了,我还知道,这事是王钦若背后搞的鬼。”

曹琮是曹家老七,现任西头供奉官、侍卫亲兵马军司都虞侯、群牧估马司。就是管骑兵,以及征收买卖马匹的税。

“你放心,三衙司心里有你。”

曹琮给刘安交了一个底,三御衙司把刘安当自家人。

三御衙司,就是殿前司、侍卫亲兵步军司、侍卫亲兵马军司。这三御司的头头,不是出自四武勋,就是四武勋的亲信。

“闲官好,打牌。”

三人是怕刘安郁闷,而潘惟熙又出海没在,所以过来劝一劝。

三衙司在早朝休息的时候,已经骂上了,这帮混帐东西,打仗的时候不出力,回来还要收拾出力的人。

可恶的是,出最大力的人,却明升暗降,成为一个闲官。

他们能怎么样?

有气忍着。

谁让他们是武官呢。

没见四武勋世家,平日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态度,纵然有朝官,在朝堂之上也是不发一言。

牌打了三圈,刘安突然开口:“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钱,官家许我留下了,而且还打算再给我五十万贯。”

正准备摸牌的曹琮停下了:“要搞事?”

“我是这么想的,宋辽边界最重的七个州,一颗人头五贯钱,专治打草谷。可行吗?”

“可行。”石保平一边催曹琮继续打牌,一边回答刘安。

刘安又说道:“花点钱,派人去辽国,可行不?”

“人有,没钱。”这次是曹琮给的回答,曹琮说道:“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

“为什么?”

“激化宋辽矛盾。”

曹琮一句话把刘安说的无话可说。

没错,杀掉越境过来打草谷的辽军,大宋朝堂之上肯定会骂边军,不会骂辽军。这事就是这么操蛋。

第七十三节 赢了十六文

潘惟吉对刘安说道:“你也别折腾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刘安再问:“剿匪可以吗?”

“关你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

刘安懂,这话不是三人在问自己,而是他们告诉了刘安朝堂之上的声音。

这关你刘安什么事,你管的也太宽了。

“打牌。”潘惟吉扔出一张牌:“三条!”

刘安三条胡牌,他看到了,可心神不在这里。

转过一圈,刘安摸上了一张三条,准备打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胡了。潘惟吉大笑:“你这小子,还要等自摸,再来。”

刘安也跟着笑了。

刘安知道,自己若是混吃等死,就凭自己拿回灵州之功自己一生无忧,还可保下一代无忧。

但,心里就是不甘心。

四十万贯!

或许……

刘安脑海之中多了一个念头,似乎可以铸炮,铸炮用不了四十万贯,十万贯就足够了。

但,李光辅舞了剑就被皇帝遣返。

这炮,需要一个理由。

至少让皇帝开心的理由,这个要想想,好好想想。

八圈结束,三位叔伯也没吃饭,各自回家。

刘安一数钱,自己赢了十六文钱。

四位贵族,家产万贯,打着不带番,推倒胡一文钱的豪赌,八圈下来,输的最多的石保平也才输了二十九文。

潘惟吉三人走后,傍晚的时候寇准来了。

寇准亲自上门,这倒是让刘安又惊又喜。

“准备点吃的,饿。”寇准倒没有刘安客气。

在刘安府内花厅,寇准吃了一碗面之后捧上茶碗后对刘安说道:“李相公致仕,致仕前给官家最后的请求就是你现在的官职。我今天给王曾说,不允许他再给你抄公文回来,对你,对他都不好。”

刘安只是点点头,没接话。

寇准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裴济的事情你的心愿了结了吧。”

“恩。”刘安点点头,这次倒接话了。

寇准叹了一口气:“我当年比你还冲,毕相公言传身教,我苦熬多年到了现在的位置,以为可以改变许多,却发现,依然很难。”

“他们认为,你会要闲职十年,为的就是磨去你的棱角,事实上,这也是官家的意思。忍着,熬着,最多五年,我保你实职侍郎。”

刘安差一点就冲动的想告诉寇准。

两年后,澶渊之盟!

可话到嘴边刘安忍住了,这话他不敢提。

澶渊之盟历史上有说好,也有说不好的。

说好的是,大宋换到了百年的和平。

刘安属于说不好的那一类,想我大汉威服四海,我大唐见谁灭谁,到了大宋,见谁跪谁。

思考良久,刘安说道:“我给官家请示,带去西北的四十万贯不还给户部了,原本打算用在辽宋边界。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明天就去还钱。”

“傻。”

刘安愣了。

寇准抱着茶碗慢吞吞的说道:“凭本事弄到手的钱,为什么要还呢?找由头花掉,你懂怎么花。”

“哄官家开心。给官家挣面子。”

“我没听到,我也不想听。”寇准回避了这个问题。

但他的态度很明确,钱是不能还的。

别说是刘安请示要留下,就算没这个请示,也不还。四十万贯是户部给刘安买回灵州的钱,灵州买回来了,多余的钱刘安不能私留,但不代表刘安不能合法的花掉。

寇准敲了敲桌子:“有件事,你用个心。党项王宫你拆回来了,抓紧时间复建,先把主殿建好,其余的慢慢来,西州使节团到的时候,主殿一定要建好,至少看起来象是建好也行,你懂?”

“懂,这是官家的脸面。”

“对。”

寇准说完起身:“本相走了,最后告诉你一句话,每天去崇正殿,那怕给官家磨墨,就这样。”

刘安送寇准出门,站在门口想寇准的话。

寇准不让王曾给自己再抄公文,却叫自己去给皇帝磨墨。

“妙!”姜还是老的辣。

寇准才是老狐狸。

次日,上午约十点,刘安就到了皇宫。

作为崇正殿学士,刘安去崇正殿合理又合法,但能不能进殿,却还不知道。

当职的太监很有眼色,为这事竟然去请示了皇帝。

皇帝正在早朝,听到刘安这么早就到崇正殿也没多想,吩咐太监开门让刘安在殿内等。

刘安进殿后,一眼就看到堆积杂乱的公文。

刘安就是冲着这些公文来的。

御案,刘安肯定是不敢用的,辅开一张纸,然后爬在地上,用自己新制作的一只金尖蘸水笔开始抄公文。

偷抄?

当然不是了。

午时,皇帝早朝回来。

一进殿,看到刘安正爬在地上抄抄写写,皇帝没打扰,轻手轻脚的走到刘安背后,想看着究竟。

刘安听到有脚步声,可却装作没听到,继续写自己的。

皇帝站在刘安背后看着。

刘安的面前一共有四张纸,都画了格子。

刘安正写的那张上明写着,税赋事件,然后格子内填空,写有州的名字,事件的简单概述。还有补充说明。

“咳!”皇帝轻咳一声。

刘安赶紧回头,然后大礼:“臣有罪。”

“有什么罪!”皇帝捡起另三张往御座走去。

刘安还是爬在地上:“官家,臣私翻官家御案公文。”

皇帝没接话,坐下之后看手上那张,上面写着红、蓝、白。

然后是红签的格子内,写有水灾、决堤、欠收、匪患等等。

蓝的写有、某州人口增长、某州水果丰收。

白色记录都是些小事。

另一张大纸上,刘安写有刑案,也分为红、蓝、白三色签。

再看地上摆的整齐,别上了红、蓝、白三色标签的公文,皇帝在沉思:刘安私看公文也没什么,刘安毕竟也是朝臣。这样分门别类的把公文归类,自己倒可以分轻重缓急来处理,倒是有才。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来人,在殿内侧面备一书案。”

太监去办了。

皇帝对刘安说:“陪姑丈一起用膳,下午别爬在地上了。”

“是!”

下午的时候,三相以及六部来到崇正殿,除了灵州、夏州的事情之外,大宋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的。

第七十四节 蹭一好活

三相到了崇正殿。

皇帝让太监把刘安整理好的几份表给了三相。

“这是刘正监为朕整理的,看看。”

寇准内心一个大写的服字,他给刘安的建议就是让刘安混到皇帝的书房,然后就有偷看公文的机会,想来这个过程至少十天半个月。

可没想到,刘安竟然这么快,而且还作了这么漂亮的事情。

向敏中是一个最纯粹的人,当下表示:“官家英明,如此一来事分轻重缓急,可酌情处理。臣以为,当立规矩。红色为当日必处理之事,蓝色为三日内必处理之公务,白色可以从缓。此事正应了李相公对官员的要求,臣以为,可推广。”

王旦内心突然有些不忍。

刘安是有才的,这一点他丝毫也不怀疑。

把刘安架空,皇帝要重赏刘安他没反对,也是心存补偿。

可此时,刘安沦为一个书记小吏,他有些于心不忍。

寇准却在此时说道:“秘书监,为官家整理天下典籍,此事可让秘书监来办,但初始,寻常小吏难以胜任,刘正监正好。”

吕蒙正也说道:“这人选要慎重,寻常小吏不适合在崇正殿。”

毕士安对王旦说道:“虽然大才小用,可闲着也是闲着。”

王旦施然,也对。刘安闲着,找点事作也挺好,再说给皇帝整理公文,也真是不是寻常小吏有资格作的。

罢了,将来刘安不再这么锋芒毕露,自己就推举他任实职。

九位重臣开始与皇帝讨论正事。

其间,寇准与王旦都数次看坐在角落的刘安,刘安连头都不抬,认真的整理着公文,然后分门别类的夹好标签,摆放整理,再拿下一本。

这些人在讨论什么,刘安听的清楚。

可他手上也没停,就算是装,刘安也要装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九位重臣议完事离开,出宫的时候王旦对寇准说道:“刘安此子,有真才学。”

寇准只回了三个字:“太年轻!”

没错,太年轻。

这话一语双关,寇准的意思是没经验,但有冲劲。王旦听着就是,太毛糙,棱角太多。

王旦当下就给了户部一个建议。

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按刘安的新职,给刘安补足这个月的俸禄。

户部没意见,这是小钱。

王旦开口,这个面子要给。

崇正殿内,皇帝在指示公文,刘安依然坐在角落整理着。

在整理公文的时候,刘安推算出一个数据,一个让刘安震惊的数据。

大宋前半年的财政收入竟然达到了六千二百万贯。

依大宋当下的行情,一千文一贯,两千五百文左右兑换一两白银,那么一年下来,四千万两白银没问题。

这么凶残。

难怪,皇帝把四十万贯都不当钱。

李沆是位好相公,他在位多年,硬生生的把大宋的三亿亩田地增加到了四亿七千万亩。

手工业增加了三倍。

刘安记得历史上有过记载,原先白崖场改名景德镇,成为瓷器重镇。

现在想来,就是李沆之功。

皇帝看着刘安在那里发呆,开口问道:“有急务公文?”

刘安赶紧站了起来:“回官家的话,臣只是刚才心有感慨,李相公劳苦功高,仅六年时间,让耕田增加了一亿七千万亩,臣内心刚才对李相公有崇敬之心。”

皇帝点了点头,也感叹了一句:“李公年事已高,御医说李公……。过来,替朕磨墨,朕为李公赐字。”

皇帝提起笔,思考了一会后问刘安:“你内心的李公如何?”

“宋之柱石!”刘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主和派,只能是政见不和,不代表就是坏人,但好人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

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李公归故里,朕有些想念他。天下四方动荡,是朕治国不当上天降下的责罚,若非李公谆谆教导,难有当下民富平和之势。”

“臣愿去请李公回来。”

“罢了。”皇帝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柱石之臣。

然后派人宣王曾,作为李沆的准女婿,皇帝派李沆把这字送给李沆,再带去五百万钱以示赏赐。

可谁想,王曾接下字还没出门,门外有人报,李沆回来了请求面君。

什么?

刘安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李沆是好人,但对刘安不好,这老头坏的很呢,把自己按在闲职之上。

皇帝亲迎,扶着还穿便服的李沆到了崇正殿。

王曾还站在这里,刘安也一样。

李沆一见到刘安,抬手一指刘安:“你,你,干的好事。”

“啊!”刘安不知道自己又干什么了。

“李公,莫急。”皇帝赶紧劝。

李沆握紧皇帝的手:“刘安干的一件好事,可作完之后却没管后续,官家,会出乱子的,而且是大乱子。臣心急如焚,请官家立即下旨,封关。”

“李公,到底出了什么事?”皇帝也糊涂了。

李沆坐了下来,王曾给倒上水,李沆这才说道:“官家有所不知,自西北各州开始剿匪,组建护商队以来,西北各州收益倍增。河北各州效仿,各地匪患大减,道路变好。但臣在回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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