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雪 - xp1024.com
《宋时雪》


第一章 毁碑

陕州夏县

夏县古称安邑,传说是大禹时代的都城,也是夏启建立的夏朝都城,号称“华夏第一都”,实为汉族发源地之一。

宋自经济中心逐渐开封府一带移动、逐渐南移之后,夏县就逐渐荒废了,同时夏县乃至陕州一带就成为了宋夏交战之地,土地荒芜、人口稀少、经济落后。

不过夏县有一处地方,是夏县乃至整个宋臣民家喻户晓之地,那就是大宋已故太宰司马光的墓地。

元祐元年,司马光病逝,被安葬在了此处,并被追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

宋朝廷感念司马光的功绩,宋哲宗皇帝赵煦为了表彰司马光的大节元勋,敕令翰林学土苏轼撰写神道碑文,神道碑名曰“忠清粹德之碑”,是赵煦亲笔御题。

“忠清粹德之碑”高达三丈左右,分为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碑额之大,碑身之高,碑座之大,碑石之珍贵,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忠清粹德之碑”之上是石雕对联,粹德辉煌流涑水,清忠发越秀峨眉。一派雄风浩气、高山仰止之势。

每逢清明或重大节日,夏县的百姓均自发的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祈祷司马光在天之灵保佑风调雨顺。

此日正是清明时节,司马光无后,司马光之兄司马旦就将其子司马康过继给了司马光。

清明时节司马康与司马家族的子侄辈带着一些祭品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及其司马光的父兄。

一旁还有不少普通的夏县百姓也一同祭祀司马光。

众人正在祭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行上百人纵马奔了过来,其中有官吏,也有衙役、兵丁。

“周相公,你这是。。。?”司马康曾经在朝廷之中任过朝官,因而认识领头之人是朝廷御史周秩。

周秩翻身下马,冷冷的看了司马康等人一眼,挥手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将石碑毁去。”

司马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问道:“周相公,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做如此违逆天道人伦之事?”

“违逆天道人伦?”周秩闻言冷笑道:“陛下有旨,司马光诬谤先帝。尽废其法,当以罪及,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周秩随后对手下喝道:“还不快动手?”

众衙役、兵丁闻言就将正在祭祀的众人推搡开,拿着铁锤、榔头、绳索等物就砸向高大的石碑。

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石碑轰然倒下,腾起了数丈高的尘土。周围祭祀的百姓虽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但也不敢阻拦,均纷纷躲闪开去。

周秩持有圣旨,若阻拦就会犯下违逆圣旨之罪,就是死罪。

“凿其字,入土掩之,以绝奸党之念。”周秩随后冷冷的说道。

周秩手下接令后,就将石碑之上的苏轼题词凿平,并很快挖了个大坑,将石碑残片推入了土坑之中。

转眼之间,一片整洁、幽静的墓地就变得鸡飞狗跳、嘈杂不已,碎石、泥土铺满了整个墓地,狼藉不堪。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司马康痛苦的看到这一切,心如刀割,跪倒在司马光的坟茔之前,低声泣道。

司马康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周秩是朝廷当今太宰章淳手下一名言官,是元丰党人,而司马光等人目前被朝廷定为元祐党人,司马光就是元祐党人的首领。

朝廷行此举的目的就是告诉天下臣民,朝廷将继续施行王安石的新法,并将元祐党人悉数逐出了开封府朝廷。

自王安石变法那日起,双方就是势同水火。

简直太过份了,司马康心中怒道,死者为大,司马光再有过错,再与他们政见不合,也不至于当众毁碑,当众羞辱已经逝去的司马光吧?

周秩满意带着手下走后,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司马康等人跪下泥泞不堪的墓地之中,哭得泣不成声,一副无比凄凉的情景。

。。。。。。。。

大宋京师开封府

北宋东京皇宫俗称大内,其前身为唐宣武节度使衙署,规模较为狭小。

后梁定都开封,将衙署改为建昌宫,后晋之时又更名为大宁宫,后周世宗进行了些许修缮,但并未进行大规模的改建,直至宋太祖建隆三年开始扩建,历经四年,将大宁宫建成了一座这个世上规模最为恢宏壮丽的大宋皇宫,俗称大内。

宋皇宫虽比不上秦之阿房宫、咸阳宫,汉之长乐宫、未央宫,唐之大明宫、洛阳宫,但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皇宫宫城周廻五里,共有七十五座殿宇,较大的殿宇名曰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其中文德殿是是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歇息的地方。

此时宋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与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尚书左丞蔡卞持笏一同走在前往文德殿的御道之上,前去觐见宋帝赵煦。

“章公,难道你有何喜事?”蔡卞见章惇一副春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于是边走边问道。

“小儿近日又得一子,老夫又得一孙儿也。”章惇微笑着答道。

拉倒吧,蔡卞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目前章惇独相,尽掌大权,利用皇帝赵煦打击异己,拔擢亲信。

此时忽发孟皇后一案,章惇更是打算利用此事,党同伐异,当然是好不得意。

蔡卞与章惇同为元丰党人,当然明白章惇心中所想。

不过蔡卞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之上没有任何异状,于是恭恭敬敬的恭喜道:“下官恭喜章公喜得一孙儿。”

“同喜,同喜。”章惇笑道:“他日定请蔡相公来敝府喝杯喜酒。”

“章公之命,元度敢违?”蔡卞拱手道。

“彦成此人素有贤名,文章亦是出众,可为秘书省正事否?”蔡卞随后问道。

叶棣,字彦成,熙宁六年进士,太学博士,素来依附蔡卞,因而蔡卞欲推荐叶棣迁为秘书省正事。

“作二小文字,亦有病败,不可用。”章惇看了一眼蔡卞道:“道著一句,却有三两句道不著。”

秘书省正事虽官职、品级不大,却极为重要,典尚书奏事,兼管图书籍册,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皇帝的诏书或大臣的奏章都要通过秘书省,因而掌秘书省几乎都是掌权之人的心腹党羽。

如此重要的位置,章惇当然不会拱手让于他人。

蔡卞闻言心中顿时大怒,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宋副相,可章惇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就给驳回。

不过蔡卞表面之上仍是没有任何异状,于是连忙说道:“章公所言甚是,此事就此作罢吧。”

两人一路之上说着话,亲如兄弟,很快就来到了文德殿之外,宫人通报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文德殿,见到了正躺在软椅之中的宋帝赵煦。

赵煦此时正与知枢密院事曾布低声说着话。

赵煦依靠在软椅之上,脸色有些发黑,身体极为瘦削,此时是四月天,天气是异常凉爽,可赵煦额头之上却有一层细微的汗渍,肉眼可见。

赵煦自幼体弱多病,二十岁的身材与十五六岁之人差不了多少,极为羸弱。

章惇厌恶的看了曾布一眼,低声对一旁侍候的太医喝道:“陛下今日进食否?”

赵煦亲政之前,一直是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把持着朝政,直至太后高氏病逝,赵煦才真正成为了大宋皇帝。

太后高氏重用元祐党人,重用司马光,尽逐元丰党人,章惇、蔡卞等人就外放到外地为官,一贬再贬,远离中枢,直至赵煦亲政,章惇、蔡卞等人才返回了朝廷,得到重用。

因而宋帝赵煦的身体康健与否,对于章惇、蔡卞等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若赵煦有何不测,谁知道大宋朝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前赵煦身体忽然变得越来越差,此使得章惇、蔡卞等人担忧不已。

章惇是个直人,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言是极为失礼的。

太医畏畏缩缩看了赵煦一眼,默不作声。

“就实告之吧。”赵煦轻声说道。

“陛下。。。陛下。。。今日止进一小碗稀粥。”太医于是老实答道。

“没用的废物。”章惇哼了一声后对赵煦说道:“陛下圣体干系天下万千臣民,干系江山社稷,臣等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臣与章惇同。”蔡卞也拱手说道。

“朕无碍。”赵煦微微点头道:“朕今日倒觉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罢了,今日不提此事了,两位卿家,巫毒之事查得如何了?”

皇后孟氏有个养母燕氏,深信蛊术,见孟氏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专宠婕妤刘氏,于是命人用南方的枫木,为孟氏建祷祠,并找了些驴驹、媚蛇雾、叩头虫等物,让孟氏带到了皇宫,试图让孟氏重新获得皇帝的宠信,甚至燕氏命人绘了刘婕妤的画像,用打针刺之,咒其早死。

不料此事被刘婕妤察觉,于是刘婕妤到了赵煦面前哭诉,赵煦闻言顿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巫蛊之术历来是皇家深为忌讳的,用巫蛊之术流毒宫中是大逆不道之罪。

第二章 痴呆儿

皇后孟氏为已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的孙女,端庄贤惠、聪明多才、礼仪周到。只不过皇后孟氏是高太后一手操办,给赵煦安排的,再加上孟氏年长赵煦三岁,因而深为赵煦所不喜。

孟氏自幼熟读经书,知书达理的,不过张口孔、孟,闭口仁宗,而赵煦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周围的侍读、大臣也是这样,如此皇后孟氏怎能讨得赵煦的欢心?

赵煦皇后孟氏体态较为健硕,与瘦小的赵煦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夫妻,而像姐弟,甚至像母子。。。

身材娇小玲珑的宋婕妤刘氏出身微寒,平日里说话粗俗、轻佻,如此反倒深为赵煦所宠爱。

赵煦废后之心久矣。

最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皇后孟氏是已故太后高氏安排给赵煦的,代表的是元祐党人,而赵煦自九岁登基就被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元祐大臣环伺,并且元祐大臣只尊太后高氏,对小皇帝赵煦是爱理不搭的,朝政大事根本不寻求赵煦的意见,均为太后高氏马首是瞻,时间长达七年之久,同时赵煦心中也憋屈了七年之久,痛恨了七年之久。

因而在太后高氏死后,赵煦亲政,就一力贬黜元祐大臣,如范纯仁、吕大防等人,重用章惇、曾布、蔡卞、蔡京等元丰大臣,尽废太后高氏垂帘听政之国策,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

此时巫蛊之案忽发,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

赵煦下令彻查此事,于是章惇、蔡卞等人就尽拿皇后身边的宫女、内侍,挖眼、割舌、炮烙、剥皮,严刑拷打,许多宫女、内侍受尽折磨、屈打成招。

“陛下,臣等已经查明,确有此事。”章惇取出一些供状后说道:“此为供状,臣等此时前来就是请求旨意的。”

“岂有此理。”赵煦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拍着软椅的扶手怒道:“朕必不会轻饶了此等奸邪之徒。”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一旁的曾布劝道:“皇后孟氏素来沉稳娴静,岂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是其周围之人所为,望陛下明察。”

“曾公所言谬也。”章惇摇头道:“臣已查明,皇后与朝中一些大臣来往甚密,与外放之人亦有书信往来,此次宫中巫毒之事定是奸党撺掇皇后孟氏所为,陛下,此事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章卿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她们?”赵煦沉吟片刻后问道。

“臣建议废皇后孟氏之位,追夺司马光、吕公著之谥号、爵位,并毁其墓,暴其尸,以儆效尤。”章惇答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蔡卞说道:“皇后有错,废其后位即可,且此事不可大肆宣扬,以免影响宣仁太后之名,并且司马光等人毕竟已经死去,此时又何必毁墓暴尸?若行此举,必将会是人心尽失。”

为了共同对抗章惇,蔡卞不知不觉的与曾布走在了一起。

“蔡相公说的是,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圣躬九年,功德巍巍,四海归心;升遐之日,海内如丧考妣。若以奸人疵毁,辄有议论,不惟有亏圣孝,恐必失人心。”曾布也劝道。

“朕并无诋毁娘娘之意。”赵煦闻言连忙说道。

虽此时高太后已死,赵煦尽废其策,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高太后的贤名天下皆知,毕竟宋是以孝治天下的。

“不过不如此,当以何名义贬黜孟氏?贬黜孟氏之后,当以何人为后?”赵煦随后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拱手答道:“真宗朝章献刘皇后亦是如此,不过陛下还得请得两宫之手诏,如此中外方能帖服。”

宋真宗时期的皇后刘氏与婕妤刘氏情况差不多,这就为赵煦找到了废后、册立新皇后找到了先例。

不过此时太后向氏,赵煦的亲母太妃朱氏尚在,因而如此大事还得请得两宫的懿旨。

“卿之言大是。”赵煦见有先例可循,心中不由得大喜。

册立皇后一事被曾布抢了先,章惇、蔡卞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其后章惇为得拥立之功,为了取得赵煦的欢心,居然伪造了两宫废后的手诏。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年,皇后孟氏被废,迁冷宫居住,并册立婕妤刘氏为皇后,同时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又借此事大肆打击元祐旧党,将范纯仁、吕大防、苏轼、苏澈等人一贬再贬,苏轼先贬颍州,再贬定州,又贬广南惠州,最后六十二岁的苏轼一叶孤舟贬到了徼边荒凉之地琼台儋州。

此仅次于满门抄斩。。。

苏轼妻离子散,几乎就是家破人亡。

。。。。。。。。

琼台儋州

琼台地处宋之最南端,归属广南西路管辖,孤零零的孤悬海外,气候潮湿炎热,此时正是冬季,可岛上丝毫没有冬季的味道,穿件单衣都不觉得冷。

北走胡,南走越,岭南、琼台等地历来都是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琼台更是重刑人犯的流放之地,或者说是朝廷痛恨之人几乎都被流放到了琼台,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台远离朝廷,生活物资不仅匮乏,岛上毒虫猛兽还多如牛毛,气候也是湿热,常年多风多雨。

宋在琼台的建置时有变动,约设置了四州十一县。

琼台百姓是以黎族为主,另有一些汉人或汉商,是黎、汉杂居之地,当然也包括了许多被贬黜到此地的宋朝廷官吏。

黎族主要聚集在黎母山周围,分布琼台各地。

“坚儿,你醒了?”此时儋州和庆镇海边渔村一户人家之中,一名年近三旬的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于是喜极而泣。

年仅十三岁的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看了一眼伏在床前,正在低声哭泣的年轻妇人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坚儿,我是你娘亲啊。”年轻妇人泣道:“你又忘了吗?”

娘亲?娘就是娘呗,还加个亲是什么意思?于是李三坚疑惑的问道:“娘亲就是娘的意思吧?你是俺娘?不是吧?”

“你绝对不是俺娘。”李三坚随后坚决的摇头道。

“你怎么?怎么说话跟从前不一样了?娘亲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又犯病了?”年轻妇人极为担忧的问道。

此名年轻妇人姓符,是个黎人,十余年前年仅十五岁就嫁给了琼台一名汉人,也就是李三坚之父李清。

李清是元丰八年被宋朝廷流放到儋州的一名朝廷官员,其后李清就一直居住在儋州,娶妻生子,不知道是朝廷忘了还是一直不肯赦免李清等人,于是他们就一直没有返回故土,福建路的邵武军。

符氏家中排行老二,于是就被称作符二娘。

李清与符二娘共生三子,因瘟疫及生活艰苦,李三坚的两个哥哥就夭折了,此时李清也因病去世。

符二娘三个孩子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日子过得是凄苦无比,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李三坚在娘胎里就得病了,生下来就有些痴呆,直到五岁才会说话,此使得符二娘是雪上加霜。

李三坚平日里也是呆呆傻傻的,没事就看着大海傻笑,一日在海边玩耍的时候居然掉进了海中。

幸好符二娘娘家是蜑户,也就是海边专门以采珠为生的船民。李三坚掉入海中之时,符二娘的兄弟符鼑正在附近行船,于是就救下了李三坚。

李三坚其后因溺水一直昏迷了三日,三日过后就苏醒了,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高兴不已,但此时李三坚口中所言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符二娘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李三坚一直是个痴呆儿,平日里说话根本就是颠三倒四的,符二娘倒也不是很吃惊。

符二娘于是坐在床边,扶起瘦弱的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不要紧,生病我们就治病,还有我真的是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难道这还能有错吗?坚儿,饿了吧?来,先喝些稀粥。”

符二娘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之意,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诧异,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就端着符二娘递过来的瓷碗猛喝了几口,喝得太快,李三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你喝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符二娘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能够喝粥了,这就表明了李三坚身体已经好转,虽李三坚目前说话仍是颠三倒四,但符二娘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身边,这就足够了,若李三坚再有何意外,符二娘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哦。。。”李三坚边喝边说道:“你真的是俺娘?”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问你舅父。”符二娘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兄弟符鼑。

符鼑叹了口气道:“家姐,看来坚儿他还是。。。还是痴呆啊,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了。”

“你才痴呆,老。。。我好好的,脑壳清醒的很。”李三坚听符鼑说自己痴呆,顿时就不乐意了,于是瞪着符鼑说道。

“好,好,我的孩子是个正常人,哪里痴呆了?”符二娘见状连忙安慰道。

符鼑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三坚出事之前也是如此,谁要说他痴呆,他就会异常愤怒。

第三章 又犯病了

清晨时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把海面照得金灿灿的,犹如碎金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海面平静如镜,亦是金灿灿的,影影绰绰倒影出海边峭壁之上棱蹭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

李三坚与母亲所居住的海边渔村虽然穷困,但景色是异常优美,空气也是极为异常清新的。

“坚儿,呐,给你,这是你爹爹的画笔和颜料。”符二娘拿出李清遗留下来的一些画笔、颜料等物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的父亲是个同进士出身,是个书生,平日里也喜欢作画,因而留下了一些画笔与颜料。

画笔只是普通的羊毫笔,而颜料却是极为珍贵,因而是李清的遗物,因而符二娘一直保存至今。

此时李三坚忽然对符二娘说起,想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闻言顿时又惊又喜,要知道李三坚之父在世的时候,可是想教李三坚读书与书法、绘画等等,可李三坚自幼痴呆,哪里会读书与习字?

此时李三坚忽然说起作画,使得符二娘欣慰不已,难道他掉进海中,被海水呛聪明了?

要知道这个世上琴棋书画乃是一介书生必备技能的。

李三坚能够作画,此就可以表明李三坚并不是个痴呆儿的。

其实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相通的就是绘画,李三坚的绘画作品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的。

至于书本,李三坚基本上是看不懂的,连一些字都认不全的。

“娘,有画布或宣。。。纸吗?”李三坚低声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些日子,李三坚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家中是家徒四壁的,异常穷困,平日里靠符二娘海边找些营生或娘家接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宣纸几乎不用指望了,李三坚只是希望有些画布之类的。

果然符二娘在围裙之上擦了擦手,有心歉意的说道:“坚儿,宣纸是没有的,宣纸不是我们家能用得起的,至于画布,你爹爹从前应该还留下了些,娘去楼上给你找找。”

符二娘说完就去搬梯子,打算到简陋的楼阁之上就寻找画布。

“娘,还是我来吧。”李三坚连忙抢在符二娘之前去搬梯子。

“无碍”符二娘欢喜的说道:“你身子骨刚好些,还是娘来吧。”

李三坚目前是越来越懂事了,李三坚说的话,符二娘几乎都能听明白了,符二娘感到异常欣慰,欣慰李三坚懂事、孝顺,进退有度,不了解他的根本不会知道他从前曾经是个痴呆儿。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搬动沉重的木梯还是异常吃力,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这小身板,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得加强锻炼了。

李三坚吃力的爬上阁楼之上,之间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积满了灰尘,同时还有一些蜘蛛网。

李三坚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破旧的木箱之中找到了一些麻布。

“娘,是这些吗?”李三坚趴在阁楼之上,拿着麻布问道。

“应该是吧。”符二娘答道:“从前你爹爹在的时候,也是用它作画的,不过啊,你爹爹曾经说过,最好的画布是丝绸做的呢,叫。。。叫什么帛画。”

“可以了。”李三坚笑着爬下了木梯。

丝绸?帛画?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起的。

“娘,这个小盒子我打不开,这里面是什么”李三坚随后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问道。

“娘也不知道,你爹爹说待你们长大了才给你们看,可惜啊,你哥哥们。。。”符二娘抹着眼泪说道。

“娘,你别伤心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李三坚连忙安慰道。

符二娘看着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李三坚含泪点了点头。

李三坚虽然瘦弱,不过个子却不矮,比同龄人稍高一些。

“坚儿,你要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随后叮嘱道:“你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又掉进了海中,上次可差点将为娘吓死啊,还好你舅父在场,要不然你可就。。。”

“娘,你放心吧,我今年。。。我今年多少岁了?”李三坚忽然问道。

“你这个傻孩子,你今年十三岁刚过一个月。”符二娘笑着答道。

“娘,你又说我傻,我哪里傻了嘛。”李三坚不满的说道。

“好,好,不傻。”符二娘连忙说道:“不傻,不傻,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呢。”

。。。。。。。。

渔村很小,谁家有什么事情,将会很快传遍全村,李三坚由痴呆变得居然会绘画,变得聪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海边渔村,众人都为符二娘高兴。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传来的李三坚又犯病的消息。。。

几乎是每天清晨,李三坚都在海边一个人狂奔,并且喃喃自语,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同时李三坚奔完之后,就坐在海边看着大海呆呆的出神,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唯一不同的是李三坚面前总是放着一副画板,不停着在上面画着什么,于是渔村之人又为符二娘担心了起来。

“痴呆儿,痴呆儿,吃了睡,睡了吃,醒了跑,跑了画。。。”

此日李三坚正在海边作画,一些孩童拍手在一旁嬉戏玩耍,孩童一边玩耍一边唱着遥歌嘲笑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这些孩童,摇了摇头,继续画着海边优美的风景,无知小儿,岂知何为痴呆?何为聪慧?

虽李三坚身体是十三岁,可躯体里装着可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如此奇妙之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吃惊。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李三坚只有随遇而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但如何随遇而安,李三坚还不知道从何做起。

李三坚自己所具备的技能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半点用途,况且此时到底是什么年代,李三坚都未搞清楚。

不过李三坚唯一明白的是,家中较为贫困,首先就是要脱贫致富,最起码要保证衣食无忧,可如何脱贫致富、衣食无忧,李三坚也是不知道从何做起。

自己唯一的技能就是绘画,但绘画能摆脱贫困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目前肯定不行,渔村之中的一些百姓家中比李三坚家里还穷。。。

“痴呆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呀?”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极,忽然一个嫩嫩的声音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惊醒过来,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手,咬着嘴唇,看着画轻声问道。

此名小女孩穿着短衣、桶裙,衣裙均是五色吉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却是未着任何鞋子,赤足站在地上,脚腕处各有一个银质饰品,小脚挪动之中还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满脸好奇之色,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的错落有致,再过十年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小女孩虽然长得乖巧可爱,可却是未减李三坚心中的愤怒,痴呆儿?傻?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来来回回的就听到这些字眼,此不由得使李三坚心中大怒。

不过痴呆哥哥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却是如黄莺鸣叫一样动听。。。

“住口”李三坚恶狠狠的对这个小女孩说道:“痴呆?你才痴呆,你全家都是痴呆,请叫我三哥。。。,再乱叫,小心老子揍你丫的。”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模样顿时将此名小女孩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你。。。竟敢如此恐吓阿雯公主?”一旁陪同的阿雯一名仆从见状对李三坚喝道。

“公主?”李三坚闻言笑道:“如此荒蛮之地,还会有公主吗?最多不过是蛮人之女罢了。”

李三坚猜的没错,阿雯公主其实是黎人峒主,汉名为王坤瑞之女,阿雯汉名为王雯。

此也就是琼台荒蛮之地了,若在京师妄称公主,就会以谋反罪论处的。

李三坚说罢,懒得再搭理他们了,于是收拾画板就欲离去。

王雯见状用黎语说了仆人几句,就走过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告诉我嘛,你画的是什么呀?好漂亮啊。”

李三坚见明眸皓齿的王雯央求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发火了,况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李三坚指着画对王雯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风景画,画的是海边风景。”

“嗯,好好看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画呢。”王雯咬着手指说道:“哥哥,你会画人吗?”

“画人?”李三坚微笑着说道:“当然,哥哥什么都会画呢。”

不就是素描吗?这是最基本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啊”王雯拍手笑道:“你给我画张画嘛,我拿回去给阿妈看,阿妈肯定喜欢。”

“画你?我为什么要画你。”李三坚不屑的摇头道。

李三坚随后背着画板,转身就欲离去。

“哥哥,给你这个。。。求求你给我画一张画嘛。”王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接着央求道。

珍珠是有些吸引李三坚,但就这样给女孩画像,李三坚面子撂不下,于是李三坚摇头道:“三哥我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一颗小小珍珠,就能让三哥动笔吗?你也太小瞧你三哥我了。”

“哥哥,求求你了。”

“不行啊,小妹妹,我得回家了,时间耽搁久了,俺娘会担心的。”

“三哥。。。”

“你。。。你也太执拗了吧?也罢,就给你画一张吧。”

第四章 采珠

李三坚所居住的和庆镇一处海边,数十艘采珠船停泊在了海边一处避风海湾之内。

海湾岸边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之上安放着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上百名采珠人正在焚香祷告,祈求上苍、海神保佑此次采珠之行能够顺利进行。

“妈祖护佑,护佑我等一切顺利。”

“祭拜上苍,恶波、海鬼远离。”

众采珠人纷纷向着珠池方向祭拜。

采珠人被称作蜑丁或蜑民,蜑丁以船为家,以海为生,除了一些家人在岸边居住之外,蜑丁们几乎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

朝廷将他们编户﹐立里长﹐由河泊司管辖﹐岁收渔课并计丁纳税于官﹐名曰蜑户。

因琼台在宋之最南端,且又是汉、黎混居之地,因而此地的朝廷管辖就没那么严格了。

琼台采珠人前往珠池采珠,采得珍珠之后,蜑丁可以用珍珠从商人手中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粮、布、酒、盐等物。

此时上百名蜑丁正祭拜海神,之后就会前往珠池采珠,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与两位舅父符鼑、符鳞均在此列。

“符老爹,祭祀已经结束了,可否前往珠池?”祭祀结束之后,一名老蜑丁问道。

符贵皱眉看了看远处的海面,挥手说道:“起行吧。”

因符贵一家均是蜑户,再加上符贵采了数十年珍珠了,经验非常丰富,并且也较为熟悉海面气候变化,因而符贵是此次采珠人群的首领,众蜑丁均愿听从他的安排。

随后众蜑丁喊着号子,驾驶采珠船,扬帆出海。

采珠船与一般的渔船不同,一般的渔船船头是尖的,而采珠船是圆形,采珠船的船体也比渔船宽阔,就似乎是个巨大的椭圆形的木盆。

采珠船之中还有一些缆绳、陶缸、草荐、木桶、木盆、采珠刀等采珠用具。

符贵驾驶的采珠船是所有船只之中最大的。

“什么?坚儿,你怎么在这里?”

符贵、符鼑、符鳞驾驶着采珠船刚刚驶离海岸没多久,李三坚忽然从船舱之中伸出头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周围。

李三坚忽然出现,顿时将符氏父子吓了一大跳,他来作甚?一趟采珠下来,就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了多少,是凶险之极,符氏父子均不明白这个痴呆小子为何忽然出现在了采珠船上?要知道这小子平日里是打死不上船的。

“外公、二舅、三舅。”李三坚讪笑道:“在家里无聊得紧,想出来看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符贵生气的说道:“海路险恶,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你娘交代啊?嗯,对了,你娘知道吗?”

自己的女儿是个可怜之人,嫁给李清,生了三子,其后李清与李三坚的两位哥哥都相继离世,符二娘伤痛难当,此时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指望,若李三坚有何意外,符贵真不知道自己女儿如何才能够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娘去集市了,外公,我没事的。”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答道:“娘。。。娘不知道。”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对出海感兴趣,而是李三坚见符二娘每日里,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去十里之外的集市之上换些粮、盐等生活用品,太过辛苦了,辛苦不说,还换不了什么,些许海螺、蛤蜊也换不了多少粮盐的。

李三坚心中不忍,于是就打算跟随符贵等人出海,看能不能寻些营生,与符二娘一起分担一下艰辛的日子。

“你真是胡闹。”符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偷偷跑来,你娘知道了,又要埋怨我了。”

“爹爹,就让坚儿跟着吧,反正他又不下海,没什么危险的。”符鼑将符贵生气,于是连忙劝道。

符贵看了看李三坚,叹了口对符鳞说道:“鳞儿,你看好了坚儿,小心点,别让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采珠船已经远离了海岸,不可能将李三坚送回去了,况且就算能送回去,但也许就会触怒海神,海神降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爹爹,坚儿交给我了。”符鳞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抓紧点。。。”

“无碍,无碍。”李三坚紧紧抓着船帮笑道:“此处风景独好,不枉此。。。”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打来,差点将李三坚掀进大海之中,幸好符鳞一把抓住了李三坚,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是喝了数口海水,浑身也是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脸色惨白,被海水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惊惧、尴尬的看着符贵等人。。。

“哈哈”符鳞见状忍不出笑了出来:“嗳,我说坚儿,瞧你这小身板啊,坚儿,过来,抓着你三舅。”

符鳞今年也就才十九岁,只比李三坚年长六岁,刚刚成年没多久,不过符鳞长期海上行船,水性极佳,身体也是极为粗壮,因常年日晒雨淋,整个人看起来是又黑又壮。

站在船上,就跟个铁塔般的。

就算李三坚被浪花冲下大海,符鳞也有把握将他从海中迅速捞起来。

李三坚无奈,一手抓着船帮,一手紧紧抓住了符鳞的腰带。

如此就稳当多了。。。

符贵看了李三坚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指挥着采珠船向着珠池驶去。

数十艘采珠船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珠池,众蜑丁抛锚停留在了海面之上。

随后众蜑丁就分成了两组,一组下海采撷珠母,一组负责驾船与接应。

负责下海采撷珠母之人均是年轻力壮、水性极佳之人,均是赤身裸体,提了炳锋利的采珠刀,挽了只口小腹大的采珠篓,入水之前,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最后憋足了一口气,跃入海中,沉到数十丈的海底之中,睁大了双眼,寻找海底之中、海底岩缝之中的珠母。

每一个下海采珠之人腰上均缠了一条绳索,绳索一端就在船上之人的手中,船上极富经验的蜑丁双手紧紧握着绳索,紧紧盯着露在海面之上的绳索,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立即与其他人一起迅速拉扯绳索,将采珠人拉出海面。

符贵紧紧握着拴着符鳞的绳索,睁大了眼睛,目光不敢从绳索之上移开半分。

符贵同时注意着海面之上,一旦漂浮上来一丝血迹,那就表明了符鳞等人在海底就遇到了危险,甚至已经身亡。

虽做了许多防护,但下海采珠仍是凶险无比,若下海采珠之人估计错误或者船上拉扯之人反应慢点,那么下海采珠人就会活活憋死在水下,将会是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忍睹。

除了呼吸之外,海底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鲨鱼、怪鱼、毒海蛇、毒海蜇等海底生物的袭击,若真是遇到这种情况,那么下海采珠之人将会死无全尸,甚至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李三坚的大舅就是如此死在了海底之中,连尸首都未寻到。

还有就是海底的温度,此时正值夏季,海底温度仍是很低,若冬季采撷珍珠,采珠之人也许会被活活冻死在海底之中。

采珠之人完全是以命易珠。。。

原来是这样采珠的,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也是紧紧握着绳索,探头看着海面,心中暗道,这种豁出性命采来的珍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至少采撷一次,一岁之中能衣食无忧了。

“有动静了!”李三坚正胡乱猜测之时,符鼑大声喊道。

“动手!”符贵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拉扯着绳索,采珠船上的众人一起动手拉动拉动绳索,就连李三坚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其他采珠船上的蜑丁也同时拉动着绳索。

片刻功夫,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就被拉出海面。

“有货!有货!”浮在海面之上的符鳞举着采珠篓兴奋得大声喊道。

“快拉上船。”符贵大声说道。

符鳞被拉上船后,大吼了几嗓子就晕了过去,大吼的目的是为了呼出胸中的浊气,因憋气太久,于是符鳞就晕厥了过去,同时也许有人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极有经验的符贵连忙将一床煮开的被子捂在了符鳞身上,以防他被冻僵。

符鳞身体强壮,半刻之后就醒了过来,憨笑着指着采珠篓说道:“爹爹,货还不少,还有个大的,孩儿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

“少说点话。”符贵微笑道:“不知道其他船收获怎样?”

“应该也不少,孩儿听到其他船上的兄弟都开始欢呼了。”符鼑说道。

“黑珍珠!黑珍珠!”一旁撬开珠母的一名蜑丁忽然发出数声几乎。

“什么?”符贵闻言连忙过去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珍珠含泪说道:“天降祥瑞啊,天降祥瑞!”

传说黑珍珠是珠母的眼泪,历经无数年沉淀而成,是极为罕见的。

符贵采了一辈子的珍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珍珠。

符贵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

难道是他带来的如此祥瑞吗?符贵心中暗道。

第五章 奸商

此次采珠船队一切均较为顺利,只有数人被海蜇蜇伤,但没有死人,收入也是颇丰,珍珠品质较高。

采珠船队兴高采烈的返回渔村之时,岸边焦急等候的采珠人家眷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的亲人此次采珠均安全返回。

采撷珍珠是凶险无比,哪一次采珠之行不是生离死别?哪一次不是有人永远的留在了珠池?此次他们的亲人悉数返回,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采珠船靠岸之后,一名妇人疯了般的冲出人群,扑到符贵等人的面前,紧紧搂着李三坚泣道:“坚儿,坚儿,你。。。太不懂事了,你。。。你要吓死娘吗?”

“哎,家姐,坚儿不是好好的吗?”一旁的符鳞拍着胸脯说道:“有他老舅在,还能有何意外?”

符二娘闻言心中是更加生气,对符鳞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坚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们为何不把他送回来呀?”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也不是我留下他的。”符鳞低声嘀咕道。

“好了,二娘,坚儿不是好好的吗?就不要埋怨了。”符贵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娘,您老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李三坚也安慰道。

“我老吗?”符二娘闻言也笑了起来。

“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您貌美如花啊。”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贫嘴,有这么说娘吗?”符二娘见李三坚没事,拖着李三坚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娘,此次收获颇丰呢,采了好多珍珠啊,还有一颗黑珍珠呢。”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其后将珍珠卖掉或换其他用品,肯定所得不菲,李三坚心中暗道,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出过力的,多少也能分些吧?如此就能稍缓家中的困境了。

在李三坚做美梦之时,在符贵等人忙着下货之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商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为首是福建路元福商行行首陈义德。

陈义德四十余岁,福建路泉州人氏,商贾之家出身,与朝廷与地方官吏都有关系,往来也较为密切,贩卖海物已长达十余年之久,与符贵等人也较为熟悉。

陈义德在所有收购珍珠、玳瑁等物的商人之中给的价格几乎是最高的,符贵等采珠人也愿意将珍珠卖给陈义德,或在陈义德手中交换些粮、帛、酒、盐等物。

“陈行首,你怎么亲自来了?小老儿给你施礼了。”符贵将陈义德亲自赶来,于是笑着躬身道。

“呵呵,你我老相识了,就不必多礼了。”陈义德摆手说道:“听是哦老爹此次采珠收获不小啊?”

“托老天爷的福,此次收获确实还行,比往年多了几成,成色也都还不错。”符贵答道。

“符老爹出马,定是有所斩获啊。”陈义德不动声色的恭维了符贵几句后说道:“老夫就开门见山了,此次你们采撷的所有珠子我都收了,至于价格还是老价格如何?”

“这。。。”符贵有些犹豫的说道:“照理应当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目前天气变化无常的,今年怕是采不到珠子了,小老儿人等还指望这些珠子过到明年去了,陈行首,您看能不能再多给些?”

“嗯,好说。”陈义德沉吟道:“你我的交情匪浅,如此,你说个价,老夫看看吃得下这笔买卖不?”

符贵闻言考虑良久就后说道:“此次我等采撷了龙眼大小的珠子二十余颗,有瑕疵的一颗换五斗米加三斤盐、两升酒,无瑕疵的换八斗米加五斤盐、三升酒,其他珠子按以往的价格再加些许,你看如何?”

“这。。。”陈义德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符老爹啊,你这价格可比往年翻了一番都不止啊,如此,老夫运到东京,只有少许薄利啊,哎,如此不太妥当吧?”

“是啊,价格太高了,简直是无利可图啊。”

“就是,就是,山高路远,如此高的价格,运到东京贩卖,几乎赚不到钱啊。”

“太高了,赚不到钱,我等收珠子还有何用?不如就此回去,大不了赔些路费罢了。”

与陈义德一同前来收珠的商贩们纷纷叫苦不迭,捶胸顿足的,仿佛是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似的。

“这。。。”符贵有些焦急的看着陈义德道:“高了吗?那陈行首,你就给个价格吧?”

符贵家中上上下下,加上符二娘母子,共七八张嘴要吃饭,此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符贵是异常焦急,急需换些粮、盐等生活急需品。

陈义德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符贵说道:“如此,老夫也不难为你,上品珠子一颗换三斗米五升米,外加两斤盐、两升酒,其他劣珠每斤二十贯或换米一百石,盐、酒若干,符老爹,此已经比往年多了不少了,你看如何?”

“这。。。”符贵闻言半响没有吱声,这个价格确实是以往高了一些,但仅凭这些要坚持到明年,却有些艰难,连糊口都不够,更不要说有所结余了。

“差不多了,我等也就些许薄利罢了,你还要怎样?”

“就是,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要知足啊。”

一旁的众商纷纷开口道。

“如此,就这样吧?”符贵犹豫良久之后,看了一眼身后众蜑丁后只好答应了。

符贵不得不同意,陈义德等商贾不但熟悉这条商路,而且与琼台官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如符贵等人强行拒绝,也许他们连海都下不了了,更不要说采珠了。

“你们将珠子抬过来。”符贵随后吩咐众蜑丁道。

众蜑丁应了一声,就从船上将珍珠搬了下来。

陈义德随后也挥手让手下众人点货。

“且慢。”李三坚到了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开口大喝道:“不要交易,不要给他们,如此太便宜他们了。”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年代,更不要说了解粮食、盐、酒等价格了,珍珠价格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

但李三坚心中明白,珍珠乃是珍稀物品,特别是一些大颗圆润的珍珠乃是无价之宝,怎是区区数升米、酒所能交换的?

“坚儿,不许无礼。”符贵见状连忙呵斥道。

符二娘也是轻轻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哦?这位小郎君是何人?为何不许我等交易?”陈义德见状心中觉得暗暗好笑,乳臭未干的小儿,难道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陈义德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李三坚虽人较为瘦弱,不过长得还是俊俏的,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皮肤也较白皙,不像是常年日晒风吹的海边渔民,倒是像个书生。。。

“陈行首,他是小老儿的外孙,以往。。。以往他有些癫狂,胡言乱语的,你不必理会。”符贵于是连忙答道。

“哈哈哈哈”陈义德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癫狂?胡言乱语?老夫看并不是如此,老夫倒是想听听小郎君为何要反对我等此次收珠?”

痴呆?原来他是痴呆儿,陈义德心中暗道,此更引起了陈义德的好奇之心。

李三坚将陈义德等商贾脸上均露出了嘲讽之意,于是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不顾符二娘的拉拽,指着地上的米袋问道:“此米几何?”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数月,多少还是学会了些当地的言语,说出来的话不难听懂。

陈义德等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于是均看着李三坚没有人应声。

“此米到底值多少钱?刚才我听你们说东京,东京米价到底是怎样的?等等,东京是哪里?”李三坚刚才听到他们提到东京,忽然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是哪里的东京?难道是某岛国的东京?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个痴呆儿,连东京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他果然是在胡言乱语,只不过瞎猫碰死耗子,正好问到点子上了。

事情到了此时,陈义德等人感到一阵放心,于是都开始用言语挑逗李三坚了。

“东京乃是我圣朝京师,东京开封府。”正在此时,人群之中一名相貌长得较为清癯,颚下三缕花白相间的胡须,年约六十余岁的老者大声说道。

“东京开封府。。。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喃喃沉吟良久之后,脱口而出道:“现在是宋代?”

老者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傻小子真是活得糊涂,大宋开国已经一百余年了,他居然不知道身处是何朝代。。。

“正是。”老者虽心中好笑,可还是答道:“此乃我大宋绍圣年间。”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京师粮价如何?”

“目前不清楚,但每斗米决不会超过三十文。”老者答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继续问向老者道:“东京每升酒价如何盐又是什么价格?”

老者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跳出来打抱不平作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六章 三哥

琼台儋州和庆镇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小渔村濒临大海,所处之地较为偏僻,平日里除了一些忙碌的渔民,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什么人。

可今日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是热闹非凡,不但是此处渔村的老老少少都赶过来看热闹,就连附近渔村的渔民都赶了过来,就如同赶集一般。

众人前来就是一个目的,观看李三坚与众商舌战。此为琼台渔民前所未有之事啊,从前商贾前来收货,一般都是他们开出什么价钱,渔民们就老老实实的卖给他们,不然又能怎样?大多数渔民连儋州都未去过,祖祖辈辈就呆在海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外面海物的价格?

还有就是李三坚可是远近闻名的痴呆儿,自幼就是个傻子,现在居然站出来与众商理论,此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惊奇,都想看看李三坚与众商是如何理论的,当然也有人想看李三坚是如何出丑的。

符二娘是又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自己孩子敢与众商理论,说出的话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此就表明了李三坚根本不是个痴呆儿,反倒是个聪明之人,

符二娘害怕的是恶商或官吏不会放过李三坚,害怕李三坚遇到危险。

“这就是了。”李三坚越说越兴奋,随后拿起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此颗珍珠珠圆玉润,不带一丝杂质。

李三坚拿起珍珠后说道:“此颗珠子珠圆玉润,不带一分杂质,常言道,一分圆一分钱,又大又圆,且光泽匀润。请问这位老丈,如此稀世珍品,在东京价值几何?”

李三坚又问向了老者。

老者简直无语了,不过还是据实而答:“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还是有价的,老丈就请明说。”李三坚问道。

“至少能卖八百贯以上吧。”老者沉吟片刻后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二三十文即可购买一斗米,八百贯买的米估计能将小渔村堆满,此怎能不使他们大惊失色?

符贵父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符贵当然明白珍珠贩卖到内地,价格肯定会翻几番,可万万没有料到价格相差会如此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你们所开出的价钱不到一贯,我没说错吧?”李三坚又拿起一颗有些杂质的珍珠说道:“你们看到上面的黄晕了吗?此不是杂质,此为蜑民之血肉,每年采珠,有多少蜑民永远留在了珠池?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妻失夫、子丧父?有多少妻离子散?”

李三坚随后厉声喝道:“如此以命换来的,价值连城的珠子,却被你们用数斗米、数升酒、数斤盐换走,如此低廉,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对,坚儿说得太对了。”

“真是黑心的商人,简直丧尽天良。”

“不卖了,妈的就是饿死也不卖了。”

“从前卖给他们的,今日必须喊他们吐出来,否则让他们离不开这个岛。”

黎人虽平日里较为安分守己,可如此欺负人,使得他们顿时怒发如狂,黎人不欺负人,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却无人退缩,均甘愿以命相搏。

众人血红着双眼,纷纷围着众商怒骂,一些人已经抽出了采珠刀,就要上前火拼。

众商吓得纷纷退在护卫的身后,恐惧的看着愤怒的蜑丁们。

陈义德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三坚与老者一眼,随后努力稳住慌乱的心情,举起双手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请听老夫说两句。”

符贵挥手让众蜑丁安静下来后,冷冷的对陈义德说道:“有何要说的?快说。”

从前符贵倒还觉得陈义德是个好人,给的价格也比别的商人高,可现在看来陈义德无非是为了多收珠子,多谋取暴利罢了,无商不奸,果然如此,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黎人对良心狗肺之人向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利刃说话。

陈义德瞪着李三坚说道:“小子如此蛊惑人心,到底是何居心?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上品珠子在京师或他处是能卖个好价钱,可小子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输珠此一路之上要经过多少关隘?要经过多少税卡吗?要上多少种税吗?还有你知道此地距离京师有多远吗?”

“不过千山万水罢了。”李三坚答道。

琼台距离开封府是很远,千山万水的,可运输可以采取水路运输,通过槽运比陆路运输要容易得多,便捷得多。

此为基本常识,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至于一路之上的税收肯定也不少,对此李三坚不用想也是理解的,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要知道收益可是达到八百倍以上的。

若陈义德打通了关节,事情更是简单多了,陈义德也应该如此做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还知道千山万水啊?不错,很不错。”陈义德冷笑道:“人言小子是个痴呆儿,看来是谬误也,道路艰辛,一斗米在京师是只值二三十文,可运到此处,知道是多少吗?足足是五倍有余,如此一来一去,将会是花费巨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笑问道:“我是何人?”

“谁知道你是何人啊?”

“乳臭未干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腌臜货色,也敢挡了爷爷们的财路。”

众商恨不得一口咬死李三坚,再嚼碎了吞下肚去。。。

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谈成,眼看着不久之后,将会是财源滚滚而来,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这么一个玩意。。。

众商岂能不将李三坚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陈义德挥手制止了众商的吵闹之声,开口问向李三坚:“敢问小郎君姓名?”

李三坚嘿嘿一笑道:“请称我三哥!”

“哈哈,三哥!”

众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虽宋称呼年轻男子为哥,可李三坚的模样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李三坚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后笑道:“三哥我虽对此世上之事懂得很少,但也明白,米、酒、盐等物会从京城运来吗?”

老者闻言点头道:“可从邕州、广州等地运来。”

“他们还在儋州收购粮食呢。”一名知情的人喊道。

李三坚嘲讽般的向陈义德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如此又能怎样?”陈义德冷笑道:“难道珠子能当饭吃?珠子在尔等手中没有半点用处,没有我等,你们手中的珠子可卖不出去。”

陈义德此话倒是实话,珍珠在这些渔民手中确实不如一袋米、盐,饭都吃不饱,此等奢侈品还有何用?

最关键的是陈义德已经疏通了一路之上的关卡,若李三坚等人自行贩卖,根本就出不去琼台。

“是又怎样?”李三坚哈哈笑着反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不愿意收,自有人收,只要有利可图,大把的人会前来收购的。”

此时跟随陈义德前来的一些商人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你。。。乳臭未干的小儿,你做得了主吗?”陈义德此时终于恼羞成怒,大声说道。

“珠子是我等采撷的,他是我外孙儿,当然做得了主。”符贵跨前一步大声问向众蜑丁:“你们说,坚儿能否做主?”

“能,为何不能?”

“一切三哥说了算,我等谨奉三哥之命。”

“三哥说卖就卖,三哥就不卖就不卖。”

“对,对,三哥是我等族人,为何不能做主?”

众蜑丁纷纷大声应道,其中就数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喊的声音最响。

“你们。。。你们。。。”陈义德气得挥手道:“来人,那此小儿拿下。”

跟随陈义德前来数名官衙衙役闻言,拿着锁链走上前对李三坚冷笑道:“小子,扰乱朝廷收珠,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三坚见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就要上前索拿自己,吓得后退了几步。

动粗的话,自己这小身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符鼑、符鳞一起跨前一步,拦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外甥试试?”

“娘的,跟他们拼了!”

众蜑丁纷纷抄家伙准备与陈义德等人火并。

“不得动粗。。。”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若违反了少。。。”

李三坚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者。

“羁縻之策!”老者关键时候又开口说道。

“对,对,羁縻之策,若违反了朝廷羁縻之策,我看你们长几颗脑袋?”李三坚连忙说道。

李三坚虽然不明白何为羁縻之策,但却是明白朝廷对少数民族肯定有些优待的政策的。

“这。。。”衙役、胥吏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犹豫的看了一眼陈义德。

李三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早已激怒了陈义德,于是陈义德向着老者怒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一介乡野布衣而已。”老者微笑道。

乡野布衣?肯定不是,陈义德心中暗道,从此名老者的神情、气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乡野布衣,定是在朝廷做过官的,而且不是小官。

“其实啊,陈会首,我等本是老是本分的乡民,无非是混口饭此。”李三坚随后笑道:“只要陈会首提高收购价钱,此一切还是有得商量嘛。”

该收手之时就收手,台阶还是要给他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嗯,依你之见,该是怎样的价钱?”陈义德不得不认怂,蛮横的夷狄真的发起狠来,没准自己的老命会丢在此处呢。

“就这对了。”李三坚随后对符贵说道:“外公烦你安排些水酒,小子与陈会首好好谈谈。”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符贵笑着应道。

第七章 亲上加亲

“为何睡得早啊?为何睡的快呀?”

“劳累才早睡啊!闲人没睡啊!”

“架拉估茂!架拉估爱!”

海边小渔村之中,此时点起了无数篝火,年轻的黎人男女唱起了动听的山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黎人载歌载舞,就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颇具黎族特色的酒菜如流水般的送到了一处小竹楼之中,洞开的小竹楼之中坐着无数黎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从前的痴呆儿,李三坚,现在是所有渔村黎人心目之中的英雄,坐在大堂正中间,李三坚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

渔村之中的黎人族老均陪坐在李三坚周围,纷纷对李三坚赞不绝口,其中包括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及两位舅父。

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陪坐在李三坚的左侧,怜爱的看着自己仅存的孩子,心中如春天绽放的花朵般的。

“哈哈,坚儿,好孩子。”符贵端起一碗水酒对李三坚说道:“此次多亏你了,都是亲人,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来,坚儿,喝了这碗酒。”

经过李三坚与陈义德等商贾讨价还价,最后商定,上品珍珠以每颗两百贯的价格收购,劣珠以每斤两百贯的价格收购。

虽陈义德等人收购的价格仍不是很高,陈义德等人仍是有暴利可图,可对于符贵等人来说无异是天下掉下来一笔巨大的财物,比往年所卖之价钱整整高了两百余倍,如此一来,符贵等蜑丁数年之内将会是吃穿不愁,且每年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采珠了,此怎能不使符贵等人对李三坚感激涕零?怎能不使符贵等人欣喜若狂?

符贵看着自己这个不久之前,还被人称作痴呆儿的外孙,是打心眼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女儿高兴。

李三坚闻言端着酒碗,皱眉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被辣得剧烈咳嗽起来,水酒度数虽不高,但对从未喝过酒的李三坚来说就如同一把刀子似的,从李三坚的喉咙划过咽喉、胸膛,直落腹中。

“阿爸,你也是,坚儿不会喝酒,你让他喝什么呀?”符二娘拍着李三坚的后背埋怨符贵道。

李三坚又憋红了脸,咳嗽两声摆手道:“娘,孩儿无碍,外公,此次之事,孩儿不敢居功,以往陈义德等人不过是利用了你们对外面不了解,从而贬低珠子的价格。”

李三坚这句话倒是实话,符贵等蜑丁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以海为生,从未有人离开过琼台,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珍珠之珍稀?再加上官吏、豪商的威逼、盘剥,因而常年以来一直认为珍珠就值几袋米盐或几壶酒。

“我说坚儿啊,我们没去过外面,你不也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也未离开过此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符鼑猛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李三坚闻言含含糊糊的答道:“自从上次掉进了海中,就一直沉睡,睡梦之中有个仙人在梦中给我说了很多事情了。”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信神,李三坚于是用神灵来搪塞。

“神灵?”符贵闻言惊异的问道:“神灵长得是什么模样?”

“看。。。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个女。。。子。”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定是海神妈祖前来指点你了。”符鳞闻言兴奋的说道。

符贵闻言点头道:“看来没错了,坚儿能得到海神的青睐,今后定是大有可为啊,坚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三坚闻言不由得深深的沉思了起来。

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宋代,但宋代自己能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根本没底。

自己所学在这个朝代是没有半分用处的,除了绘画。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李三坚不想在这个小渔村做一辈子渔民的话,就只有三条路,要么读书科举、做官,要么习武从军,最后就是做个商人经商。

可李三坚连字都认不全,如何科举?虽李三坚并不明白科举到底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科举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认为能够中试就能够中试的。

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成名天下扬。

十年寒窗之后都不一定能够一朝成名,甚至一些人一辈子寒窗都不一定能够中试的,更何况李三坚字都认不全之人。

科举这条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几乎就没什么指望了,从军混个出身,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更没有指望了,以李三坚目前虚弱的身体,如何才能习武从军?

剩下的只有经商这条路了,可经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李三坚没有本钱,其二就是李三坚连路都不认识,如何经商?

经商更是一条荆棘之路,对此李三坚再明白不过了。

“坚儿?”符二娘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一直在发呆,于是担忧的问道。

符二娘心中害怕李三坚又犯病了。

“哦?”李三坚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世上的娘亲后,对符贵说道:“孙儿还未有什么打算,但孩儿这辈子定让娘亲过上富贵的日子。”

李三坚目光坚毅,一字一句说完后,顿时将符二娘感动得热泪盈眶,轻轻的搂着李三坚泣道:“娘不要什么富贵日子,娘只要坚儿一直在娘身边就行了,无病无灾,娘这辈子就足够了。”

“好了,二娘,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富贵笑道:“难得坚儿有这份孝心啊,你该高兴才是。”

“大阿妹来细阿娘,厓知妹妹有口塘,阿哥有只金鲤子,送给妹妹塘里养。。。”

正在此时,数名年轻的黎家女子唱着山歌,跳着舞,来到李三坚面前,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边唱边将李三坚面前的酒杯斟满,同时向李三坚示爱。

黎家女子不像汉家女子那么多的忌讳,有那么多的礼节,黎家女子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对你有好感,就会用歌声表达出来。

李三坚为渔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顿时就引起了许多年轻女子的好感,同时李三坚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模样长得却是极为俊俏,白白生生的,唯一遗憾的是身体较为瘦弱。

不过此又有什么关系呢?共度春风一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坚见状顿时面红耳赤,低头端着酒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如临大敌,恶狠狠的盯着这些年轻女子,心中是暗暗恼怒,我的坚儿还如此年幼,她们居然前来勾引坚儿?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许你们勾引我三哥,三哥是我的阿哥。”符二娘还未出声,一旁的符鼑之女,也就是李三坚的表妹,年仅九岁的符灵儿怒气冲冲的说道。

垂着乌黑刘海,长得异常甜美的符灵儿气鼓鼓的模样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哈哈”符贵见状大笑道:“灵儿你才多大啊,待长大了些再陪你阿哥睡觉就是,其实啊,坚儿,这些个女子愿意陪你,你又何必推脱呢?”

李三坚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三坚虽对此地的民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如此之事,李三坚是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况且李三坚虽心老,但身体仍是稚嫩的,若如此放纵自己,自己身体将会是越来越差的。

于是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说道:“外。。。公,孩儿还。。。年幼,况且灵儿是不行的。。。”

“三个”符灵儿撅着嘴问道:“三哥你不喜欢灵儿吗?”

“啊?”李三坚闻言长大了嘴说道:“三哥哪里不喜欢灵儿啊,可你是我的妹妹啊,兄妹之间可。。。不能如此的。”

“呵呵”符贵闻言笑道:“又不是亲生的,又有何碍?今日外公就做主了,将灵儿许你为妻如何?”

“这。。。这。。。”李三坚又开始结巴了,李三坚到了此时终于相信了往日的传言,那就是亲上加亲的说法。

“阿爸”符二娘终于开口缓和了李三坚的尴尬:“阿爸,坚儿、灵儿还小,待他们再年长几岁再说嘛。”

“是啊,爹爹,他们还如此年幼,他们懂什么?年长几岁再谈此事不迟。”符鼑也开口笑道。

说实话,李三坚如此体弱,符鼑心中还有些瞧不上呢,蜑丁是什么?是整日里与海水打交道之人,没有个强壮身体是不行的,虽目前看来,李三坚脑壳是较为灵光的,但对于蜑丁来说,脑壳灵光是吃不上饭的。

“哈哈”符贵笑道:“也罢,今日只管喝酒,此事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万分尴尬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些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王坤瑞峒主到!”此时门口有人唱道。

什么?峒主到了?符贵等人闻言顿时吃惊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峒主在此处可比大宋皇帝要厉害多了。

平日里根本连面都见不到的峒主,他来此地作甚?

第八章 峒主

峒是黎人最基本的组织。峒分大峒和小峒,大峒可以包括数个小峒,小峒一般由数个村落组成。

峒有峒界,无故越界将会引起纠纷,甚至会引起厮杀械斗。

峒有峒规,峒内的族民必须遵从峒规,否则将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每峒都有其首领,称之为峒主或侗首,峒主是一峒之主宰,黎族谚语,一处大塘,必有一条大鱼,此条大鱼指的就是峒主。

峒主主宰峒内一切,负责峒内的秩序,解决峒内的纠纷,一般来说,峒主对峒内的族人相对是宽容的,对外乡人较为凶狠。

朝廷为了控制黎人,对峒主是大加笼络,封官的封官,赐爵的赐爵,通过控制峒主以达到控制黎人的目的。

王坤瑞就是毛道峒的峒主,被朝廷敕封为知寨,符贵、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渔村就是其辖区,符贵等人可以不理会朝廷的圣旨或官府的号令,可不敢不听从王坤瑞之命。

因而王坤瑞到来,渔村全部人等都迎出了大门。

“小的们拜见头人。”符贵等人迎出大门道。

“呵呵”王坤瑞走进竹楼后笑道:“听说符老爹此次收获不错啊,为何不请我喝碗米酒?”

王坤瑞三十余岁模样,身体长得极为粗壮,浓眉大眼的,颚下的胡须就如同一丛丛钢针般的。

“头人老爷说哪里话?”符贵闻言连忙答道:“头人老爷是天上的神仙,小的们怎敢惊动老爷?不过小的们孝顺老爷的已经预备下了,稍后就会给老爷送去。”

“老爹,三哥在哪呀?”正在此时,与爹爹一通前来的王雯躲在王坤瑞身后问道。

自前些日子王雯与李三坚认识之后,就几乎天天来找李三坚玩耍,天天缠着李三坚作画、讲故事,特别是李三坚讲的故事是异常新奇,王雯根本没听过,此使得小妮子天天“牵挂”着李三坚,同时两人也是越来越熟悉了。此次王坤瑞前来渔村,王雯就缠着王坤瑞,非要一同前来。

其实李三坚早已看到了王雯,只是李三坚此时心中极为不痛快,因而直至王雯跑过来之时,仍是没有搭理她,使得小妮子心中是异常纳闷。

符贵等人冒着生命危险采珠,除了被商人、官吏盘剥之外,还要将大部分所得交给峒主,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

李三坚心中也明白这个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可心中仍是对此耿耿于怀,爱屋及乌,恨屋也是及乌,当然也就对王坤瑞是极为反感,同时也迁怒上了王雯。。。

“三哥。。。三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啊?”王雯委屈的问道。

王雯小小的心灵感到极为诧异,奇怪李三坚前几天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可今日为何一副冷漠的模样?

“哼,三哥是我的阿哥,可不是你的。”一旁的符灵儿冷哼道。

“我。。。我。。。”王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坤瑞也发现了李三坚的异状,于是走到李三坚的面前问道:“这就是与商人斗法的李三坚?看起来为何对我有些不满?”

“头人老爷。”一旁的符贵连忙说道:“坚儿还小,不太懂事,请老爷不必与他计较。”

王坤瑞闻言点头道:“看上去蛮机灵的嘛,嗯,还不错,雯儿一直念叨你呢,就是身体太弱了些。”

又不是选女婿,你管我身体好坏?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不过李三坚表明之上并未露出很明显的厌恶之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头人老爷谬赞,小子惭愧。”

“文绉绉的,不像我族之人。”王坤瑞摇头道。

老子本来就不是黎人,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父亲是个汉人,虽娘亲是黎人,可族群是随父的,因而李三坚是汉人之子,应该算是汉人。

“老爷不知你为何来此处啊?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吗?”符贵随后问道。

渔村简陋之地,像王坤瑞如此身份之人一般是不会来的,因而符贵有此一问。

王坤瑞闻言摇头道:“吩咐倒没有,你们做的不错,很懂事,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

王坤瑞随后指了指李三坚。

“坚儿?老爷你的意思是?”符贵诧异的问道。

“没错,就是他。”王坤瑞点头道:“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老爷我寨中还缺个账房先生,就他了,收拾收拾就随我回寨吧。”

“老爷,坚儿还小,这不太合适吧?”符贵急道。

若李三坚跟随王坤瑞回寨,身份地位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可从此以后李三坚就是王坤瑞的奴才了,将会被王坤瑞像骡马般的驱使,生死就握在了王坤瑞手中了。

“老爷你放过坚儿吧,我身边可只剩他一人了。”符二娘闻言顿时着急起来,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开口求道。

王坤瑞看了符二娘一眼,长得还不错,水灵灵的,就是年龄偏大,要不然收她为妾,再将李三坚收做义子也是蛮不错的。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我寨中就是日子难过吗?告诉你们吧,到了老爷寨中,天天酒肉不断,日子且好着呐,难道还会委屈他吗?今日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王坤瑞随后蛮横的说道。

作为一峒之首领,王坤瑞当然要与陈义德等汉商做些买卖,此前王坤瑞听说李三坚仅仅与陈义德等人算了笔账,就迫使陈义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收购价格,此使得王坤瑞对李三坚是异常好奇,同时也欲将李三坚弄进寨中,为自己好好收敛钱财。

王坤瑞此言顿时激怒了符鼑、符鳞两兄弟,两人握了握手中采珠刀的刀柄,怒视着王坤瑞。

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就是王坤瑞权势滔天,若王坤瑞欲强行带走李三坚,符鼑、符鳞也要与其争斗一番。

王坤瑞一口一个本老爷,横行霸道的模样早已激怒了李三坚,李三坚单薄的胸膛起伏不定,忽然用手指着天问道:“此为什么?”

“上天啊,什么意思?”王坤瑞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错,此为苍天,我来问你此地乃是何处?”

“琼台儋州,哪那么多的废话,走不走吧?不走就违反了峒规,小子,知道本老爷的家法厉害之处吗?”李三坚将王坤瑞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你欲定我的罪?没那么容易,此地是琼台儋州没错,乃是大宋之儋州,不是你头人老爷的私人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均为大宋之民,你我均受宋律约束,难道你的家法比宋律还大吗?我到底犯了何罪?你让我跟你走,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无论怎样,李三坚对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李三坚不知宋律名为宋刑统,只能用宋律含糊代替,若那名老者还在,李三坚就会轻松多了,王坤瑞也不敢如此嚣张。

那名老者的身份定是不同凡响,李三坚心中暗道。

“就是,坚儿她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要带他走。”

“今日不说出来,谁也不能将他带走。”

符鼑、符鳞等人纷纷怒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王坤瑞见状大声喝道,声音极大,顿时将符鼑、符鳞等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小子,你说的没错。”王坤瑞越来越欣赏李三坚了,果然能言善辩,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再善变也没有半点用处:“可这里就是本老爷的地盘,告诉你吧,就算皇上圣旨到了此处,若本老爷心情不好,一样可以不奉他们的什么狗屁旨意,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去做我的账房先生,你居然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本老爷了,来人呐,带他走。”

王坤瑞手下家兵闻言齐声应了一声,就一起扑了上来,欲强行带走李三坚。

符鼑、符鳞也带人挡住了王坤瑞的家兵,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不过因势单力孤,真的争斗起来,符鼑、符鳞等人定会吃亏。

“且慢。”李三坚见事情紧急,于是大喝道。

“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晚了。”王坤瑞闻言得意的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不得不认怂,不认怂,李三坚满门上下也许都得进王坤瑞的黑牢。

“我。。。我不认识汉字。”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完全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哈”周围人群闻言愣了片刻后,顿时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什么?不识汉字?”王坤瑞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的,忙活了半天,原来是白忙活,一个账房先生不识汉字,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且王坤瑞主要是与汉商打交道的,不认识汉字,如何能做买卖?

“爹爹,三哥他真的不认识字呀,他只会画画的。”此时王雯低声说道。

“呸,不早说?”王坤瑞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今日看在雯儿的面子,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犯在本老爷的手上,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坤瑞丢下此话后,就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王雯临走前,看了李三坚一眼,美目之中带着明显的歉意。

。。。。。。。。

“坚儿,你还是与你娘跑吧,明日我就派只船送你们出去。”符贵说道。

“我为何要跑?外公,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明白符贵的意思,得罪了峒主,在这个岛上将会是异常危险。

第九章 东坡居士

“小子李三坚求见老丈,望老丈许小子入室拜见。”

此日天刚蒙蒙亮,李三坚备了一些简单的礼品,就来到了一处小木屋之前,向着小木屋鞠躬道。

小木屋位于小渔村的西北部,有着棕色的门,黑色的墙,似乎是年底久远。

屋子左边是一片菜地,地里种着一些青菜,右边是一些青梅,此时正是青梅结果的似乎,青梅书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实,一个个沉甸甸的的,远远望去,青色一片,显得异常幽静。

李三坚喊了数声之后,小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

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头发乌润,鹰钩鼻,身材是短小精悍,穿了一件青不青、灰不灰的短衣,出来后就看着李三坚,眼珠滴溜溜的乱转。

“我家老爷说了。”此名汉子随后对李三坚说道:“请你先回去习礼后再来不迟。”

礼?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的,李三坚除了会鞠躬,哪里会什么宋代的礼节啊。

目前关键是李三坚周围没有一人会宋之礼节,都是些渔民,哪里会汉家礼节?

此前李三坚通过观察曾经帮助自己老者的言语、气度,得出结论,此人定是个不同凡响之人,此时李三坚得罪了岛上的土霸王,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因此李三坚欲求助此名老人,当然李三坚前来的借口就是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原本想自己一来,应该马上能见到这名老人,可没料到却被老人一口回绝。

“这位哥哥尊姓大名啊?”李三坚随后问道。

“称我高二就行。”高二答道。

“高二哥哥。”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子自幼家境贫寒,根本不知礼,回去也没人教我礼节啊。”

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并不是不知礼的主要原因,高二心中暗道,不过是夷狄而已,当然不知汉家礼节的,对此,高二是理解的。

“真的不知如何习礼?”高二将李三坚小嘴挺甜,并且人也长得挺俊,因而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

“确实不知,且不知道该从何学起。”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也罢,今日小爷心情好,就教你一些礼节吧。”高二此时有些开心的说道。

高二本是开封府一名泼皮,浮浪破落户子弟出身,不过高二却是异常聪明伶俐,举凡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般般精通,除此之外,他还颇能诗书词赋,被人举荐到老人身边做了一名贴身仆从,老人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高二也随同老人来到了琼台儋州,也算是忠心耿耿的。

“仪礼、礼记、周礼,此为三礼;礼、仪、廉、耻是为四维;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此为八德,人需知礼而守礼。。。”高二缓缓的说道。

高二心中有些开心,自己本是个泼皮,可居然如一名大儒般的教一个小子习礼,对此,高二是异常得意。

高二见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微微一笑道:“今日就先教你日常一些礼节吧,日常见面一般行揖礼,并叉手与唱诺。凡揖人时,则稍阔其足,其立则稳,揖时须曲其身,以眼看自己鞋头,如此则威仪方美观,揖时亦需须直其膝,不得曲了,当低其头,使手至膝畔,又不得入膝内。诺毕,则手随时起,而叉于胸前。揖时须全力,不得只出一指,谓之鲜礼。揖尊位,则手过膝下,诺毕,亦以手随时起,叉手于胸前也。。。”

高二稀里哗啦说了一堆,语速也挺快,将李三坚听得越来越糊涂了,眼睛之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哈哈”高二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于是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对空拜了一拜道:“来吧,跟着学。”

李三坚闻言于是也是跟着高二学了一遍。

“此为长揖。”高二随后双手叠放在胸前,举起轻轻晃动,身略前倾:“此为作揖。。。”

两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两人折腾了好长时间。

“回去吧,将这些礼节学会了再来。”最后高二对李三坚说道。

。。。。。。。。

“老爷,这孩子聪慧伶俐,自幼不过无人教授而已,为何您要赶他走?见见面又有何妨?”李三坚走后,高二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小年纪为了百姓稍做了些事情,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就竟敢与峒主对着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让他稍受些挫折,对他今后只有益处。”

“老爷说的是。”高二应道。

。。。。。。。。

“后学小子求见老丈。”三日后,李三坚又来到了小木屋之前,拱手施礼道。

经过三日的“强化训练”,李三坚施礼还是像模像样了,最起码懂得了最基本的礼节。

“哈哈,三坚兄弟来了?”木门打开,高二出门道:“老爷请你进去呢,快进去吧。”

“多谢哥哥了。”李三坚拱手谢道。

李三坚跟随高二走进木屋,忽然看到里堂之外柱子之上写着一些诗句。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虽李三坚对许多字并不认识,但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于是就稍微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低声念了一遍。

“嗯?小哥儿,识得此诗吗?”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嗯,从前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李三坚也没主意,抱着双臂看着诗句答道。

“哦?哪里见过。”老者诧异的问道。

“这。。。啊,小子拜见老丈。”李三坚回过头看见了老者,于是连忙施礼道。

老者摆摆手道:“无需多礼,你看得懂此诗句?”

“这。。。多少懂些。”李三坚答道。

“哦,你也会作诗?你觉得如何?”老者接着问道。

“我。。。我不懂诗句,也不会作诗。。。”李三坚老老实实答道:“不过此诗的意思大概有些明白。”

“哦,小哥儿说来听听,此诗意是怎样的?”老者问道。

“无非作诗之人想家而已,呵呵呵呵。。。”李三坚笑道。

“就这些吗?”老者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捻着胡须问道。

“其他的。。。小子愚钝,请老丈明示。”李三坚答道。

“呵呵”老者闻言笑道:“小哥儿请进。”

李三坚正要进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右下的题字,其中有“东坡居士”四个字。

东坡居士,东坡居士?李三坚想了想脱口而出道:“苏轼?”

“放肆,小儿怎敢如此直呼老爷之名?”一旁的高二呵斥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面前之人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

李三坚惊得目瞪口呆的,傻楞楞的看着苏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无妨”苏轼见状微笑道:“小哥儿,也知道老夫之名?”

我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太知道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东坡居士之名,名扬海内,是妇孺皆知啊,小子虽年幼,但也是如雷贯耳啊。”李三坚说道。

“哈哈”苏轼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年仅十三岁,其口中之言就基本上不是假话、恭维之言了,乃是童言,童言无忌。

苏轼万万没有想到,李三坚体内装着一颗了大了许多的心脏。。。

“老爷之名,就连蛮荒之民都家喻户晓啊。”高二一旁恭维道。

同样的话从高二口中出来就不一样了,苏轼横了高二一眼问向李三坚:“你今日前来老夫陋居,有何要事?”

“这。。。老丈前日帮了小子,今日特来表示感激之意。”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苏轼盯着李三坚,微笑道:“就这么吗?”

“这。。。还有。。。还有。。。”李三坚支支吾吾的,半天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欲师从老夫,科举应试,博个前程?”苏轼将李三坚犹犹豫豫的,于是就开口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三坚愕然道。

苏轼猜得一点都不错,李三坚就是这个意思。

李三坚思前想后,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想要读书科举,就得寻个好老师,通过观察,李三坚觉得苏轼定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因而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就是拜师的。

只有科举才能摆脱李三坚目前的状况,只有科举才能离开此处,也许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三坚优点就是记忆力超群,且有许多读书的方法,为这个世上所不知,因此李三坚坚信只有寻到一位好老师,定是有所成的。

“小哥儿,你错了。”苏轼随后说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个聪慧之人,且心地善良,欲读书习字,这是一件好事,可师从老夫,说不定反倒会影响你的前程。”

“这是为何?”李三坚愕然问道。

苏轼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朝廷发生的一幕幕此时浮现在了苏轼眼前,仕途之路对于苏轼来说就是条荆棘、伤心之路,自己妻离子散,被贬黜到了荒凉之地,不就是因为书读的太多了吗?

第十章 关门弟子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苏轼居所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读书声。

十余名七岁至十余岁之人正在苏轼居所读书习字,李三坚也在其中。

苏轼被放逐琼台儋州之后,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将儋州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并在此处兴办学堂,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求学。

而李三坚并不是第一个拜师于苏轼门下,不过基本上算是苏轼的最后一名弟子,是关门弟子。

苏轼年龄已大,且琼台偏僻之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苏轼近年来身体是越来越欠安,因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三坚机智应对诸商,与苏轼交谈也是对答如流,因而李三坚在拜师之前,苏轼一直认为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方面基础的。

可苏轼万万没料到,将李三坚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李三坚许多字根本不认识不说,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等更是一窍不通,就连写字也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此使得苏轼异常愤怒,同时又是哭笑不得的。

李三坚哪里是个读书人?完全是个门外汉,苏轼当时就欲将刚刚收为门下弟子的李三坚开革,不过苏轼念在其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且又身处蛮荒之地,再加上李三坚此人是异常聪明机智,于是苏轼仍是留下了他,并从最基本的教起,读书习字。。。

苏轼悄然来到学堂,只见李三坚正抱着《论语》,低头苦思。

苏轼见状微笑着走到李三坚身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三坚虽基础太差,不过读书习字却是异常勤奋,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是什么情况,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到学堂,且是最后一个离开,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月有余,对此苏轼是感到异常欣慰。

人不是生下来就会读书习字的,李三坚如此勤奋,今后也许会有一些出息的,苏轼心中暗道。

“圣人此言到底是何意?”李三坚捧着书本,喃喃自语道。

“何言?”苏轼捻须开口问道。

李三坚回过头来,看见了苏轼,于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师父,门生不知师父到来,门生失礼了。”

数月之间,李三坚学问未怎么长进,礼数倒是学了不少,施礼之时,还是像模像样的。

苏轼摆手道:“李生对圣人之言有何不解之处?不妨说来听听吧。”

“师父”李三坚答道:“圣人云,巧言令色,鲜矣仁,门生对于此言早已烂熟在心,可门生心中却有些不解,师父,何为巧言令色?”

“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是为巧言令色,又谓之谄媚作态。”苏轼点头答道。

“仁又是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苏轼闻言沉吟片刻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轼将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不由得笑道:“简言之,就是博爱于人是为仁。”

“这就是了。”李三坚闻言开口说道:“巧言令色是为媚,媚者当然令人不齿。不过门生以为,如此要分是什么情况的,若君上昏庸,不听臣下的忠直之言,此时若有人巧言令色,使君上行利国利民之举,如此,巧言令色为何就不是仁了?”

“住口。”苏轼闻言怒道:“你知道什么是君上吗?竟然妄言君上?”

“门生知错了。”李三坚闻言低头道,不过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苏轼暗叹了口气,李三坚自幼生活在琼台,根本没有离开琼台半步,哪里知道何为君?何为臣?他只是从书本之上了解到了君臣之间的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苏轼沉吟片刻后说道:“圣人此言,有三种含义,不要被花言巧语所骗,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之人不一定有仁德,此一也;其二就是不要以为讲究仁德就必须违心的谄媚、讨人欢心;其三就是也不要以为外表诚恳谦和,不说谗言之人就一定是仁德。你口中所言巧言令色,乃是臣下婉言劝谏,非巧言令色,万不可错解了圣人之言。”

“师父教诲,门下谨记。”李三坚拱手施礼道。

虽李三坚口中认错,但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

能言善辩就是不仁了?就是奸邪之人了?诸葛亮还能言善辩、舌战群儒呢,难道诸葛亮就是奸邪之人,是不仁之人吗?

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圣人之言,每个人理解都不一样的,圣人的每一句话若辩论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要不然这个世上分成了无数的学派,只不过个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诗词如何了?”良久之后,苏轼问道。

“这。。。”李三坚闻言犹豫的答道:“略知一二,请师父指正。”

略知一二?口气还不小。。。苏轼闻言心中暗暗好笑,诗词歌赋没有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沉淀,如何能吟诗作赋?

苏轼刚刚教授了李三坚诗词的一些基本道理,他就会吟诗作赋了?

于是苏轼指着远处的青山说道:“以此青山为题,你作首诗如何?”

不就是作诗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有许多读书的办法,在这个世上还无人知道,比如宋词密码。。。

此数月间,李三坚冥思苦想,终于回忆起了宋词密码,如此吟诗作赋,如探囊取物。

于是李三坚装模作样,走了三步后吟道:“涂上青山忆旧游,仙都山水谁能忆?黄酷绿醑迎冬熟,如何水路三千里?”

苏轼闻言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说不出话来。

数月之前,李三坚对吟诗作对是一窍不通,可数月之后,李三坚居然能作出如此诗句,虽此诗还谈不上是什么七言绝句,可仍是很不错了,是个标标准准的藏中诗。

最关键的是三国曹植七步成诗,可李三坚只走了三步。。。

“以此花草为题,五言藏头诗。”苏轼心中是异常疑惑,怀疑是李三坚是不是从哪里抄袭而来的?于是随便指着院中的一些花花草草说道。

“花草杳玲珑,草市迎江货。”这次更快,李三坚几乎不用考虑就作了出来。

“以江水为题,七言藏尾。”苏轼又说道。

“孤城环大江,行随出洞水。。。”李三坚吟道。

苏轼完全被惊呆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前不是个痴呆儿吗?当真是掉入海中,得到了海神的眷顾?亦或是大智如愚?

“恩师觉得如何?”李三坚得意的问道。

李三坚右手轻摆,只差手中有炳香扇了。。。

“词不逮理、不通文墨。”苏轼说罢,拂袖而去。

。。。。。。。。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么呀?”此日,李三坚正在家中破屋之中摇头晃脑读书之时,符灵儿跑进来喊道。

“嘘。。。小声点,你哥哥他正在读书呢。”正在晾晒鱼干的符二娘连忙说道。

“哎呀,整天就知道读书,都快成书呆子了,都不去海边摸鱼了。”符灵儿一边帮着符二娘晾晒鱼干,一边垫着脚尖望着屋内说道。

“大姑,你说读书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符灵儿又说道。

“呵呵”符二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读书怎么没用啊?读书今后也许还会有条出路呢,要不然就一辈子就是打鱼捞虾了。”

“哦。。。”符灵儿闻言低声问道:“大姑,三哥今后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啊?”

“这。。。”符二娘看了一眼符灵儿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阿哥啊?”

“大姑。。。”符灵儿害羞的喊道。

。。。。。。。。

“坚儿,你知道娘为什么不同意你外公的话吗?”符灵儿走后,符二娘问向李三坚道。

“外公的话?娘,你是说将灵儿妹妹许配。。。娘,是不是灵儿还小,又是我的妹妹,因此娘才不同意的?”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不是这样的。”符二娘闻言微笑道:“灵儿是个好姑娘,人也长得水灵,娘心中其实是挺愿意的,再说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成为夫妻又有何不可?亲上加亲,倒是可以报答你舅父对我们娘俩这些年的照顾之情。”

“嗯,如此娘为何又不同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哎。。。”符二娘叹道:“你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娘就告诉你吧,原因就是你爹爹很早以前就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什么?爹爹给我定亲了?”李三坚惊问道。

符二娘点头道:“是这样的,当年你娘还未嫁给你爹爹之时,你爹爹就与开封府与一位同年定下了一门亲事,他们当年相约,若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若两女或两男,就结为姐妹或兄弟。”

指腹为婚?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指腹为婚,你倒是成婚后并且有了身子才可行此举啊,李三坚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在成婚之前就与人相约了。。。

“哦,这样啊,多少年了,他们早就忘了我们的吧?”李三坚轻松的说道。

“你爹爹临终前曾经说过,人不能无信,让你有机会去找他们。”符二娘想起李清临终前的话,含着眼泪说道。

“哦,他们姓什么?”

“姓蔡。”

第十一章 家和万事兴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海面主峰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

海边迎风还晒着一些渔网,另有一些低矮的小屋,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沙滩上横放着拖上岸维修的木船。

“李陵初送子卿回,罗袜生尘游女过。拟归太华何时去,火云阳焰欲烧空。”

李三坚迎着清晨的曙光,张开双臂,不由得“兽性大发”,吟出了一首七言绝句。

时光如流水,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李三坚师从苏轼已一年有余了,苏轼的教授有方,再加上李三坚聪明勤奋,李三坚的行文习字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说不上行云流水、丹青妙笔,但也是中规中矩的,最起码绝大多数的字都认识了。。。

特别是李三坚的宋词密码大法,更是使得李三坚作诗写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未遇到诗词大家,基本上还是能够唬人的。

“李生,李生,你快回去吧,师父晕倒了。”正在此时,一名同在苏轼学堂读书的一名张姓少年郎,对正在海边狂奔的李三坚喊道。

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昨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忽然晕倒了?”

李三坚说罢撒腿就向苏轼的居所跑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师父收到一封书信,就晕倒了。”张姓少年郎边跟着李三坚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答道。

已经十四岁的李三坚,坚持了一年有余的晨跑,不但个子长了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最起码看起来不亚于同龄之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虚弱了。

模样也是越长越俊了。。。

。。。。。。。。

“恩师,恩师,您怎么了?”李三坚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小木屋问道。

身后的两扇木门被李三坚撞得稀里哗啦的乱响。

“李生,轻点,爹爹刚刚睡下。”苏轼第三子,苏过瞪了李三坚一眼低声道。

苏轼共有四子,长子苏迨、次子苏迈均被贬为外乡为官,四子早夭,苏轼不断被贬黜之时,只有三子苏过陪伴在身边。

“哦,哥哥,师父他老人家安否?为何忽然就。。。”满头大汗的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不但佩服苏轼的文采,更是佩服苏轼的为人,李三坚自幼丧父,生父李清在李三坚心中没有任何印象,而李三坚心中几乎将苏轼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因而李三坚此时是发自内心的焦急。

“一封京师来信。。。”苏过闻言摇头道:“你还年幼,你不懂的。”

“他比你懂。”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之时,苏轼忽然开口道。

“爹爹,师父。。。”苏过、李三坚同时开口道。

苏轼摆摆手道:“我无碍,坚儿,你看看此封书信。”

苏轼说罢就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看着苏轼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未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生有话尽管直言。”苏轼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

“恩师,门生不敢妄语。”李三坚犹豫道。

“尽管说,我决不怪罪你。”苏轼接着说道。

“门生不懂朝中之事。”李三坚闻言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但门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恩师从前不是说过今上。。。今上一直以来均是龙体欠安,若哪日龙驭。。。归。。。天,这天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若到了此时,朝廷起复恩师,恩师身体却。。。岂不是有失天下之人所望?因此恩师应保重身体,此时就不必在意朝中之事了。”

苏轼在教授李三坚的同时,也给了讲了不少朝廷之事,因而李三坚对宋朝廷之事还是知道了一些。

此时元丰党人正得圣宠,将元祐党人流放的流放、贬黜的贬黜,并捣毁了司马光的墓地,苏轼的门生故吏、之交好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苏门六君子尽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一些人甚至已经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苏轼得到消息后着急上火的,于是就旧病复发了。

苏轼等人被逐,就表明了此时朝廷就没有为苏轼等人说话的人了,苏轼等人起复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甚至苏学也会因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逐渐消亡。

李三坚对这些是一知半解的,不过担心苏轼的身体,因此直言相劝。

“大胆,你。。。太放肆了,竟敢诽谤当今圣上?”苏轼闻言顿时怒道。

你不是让我说吗?不是不怪罪吗?为何要发怒?李三坚不敢接口,愤愤的想到,皇帝都将你发配到天涯海角了,为何你还如此忠心于他?

“爹爹,息怒。”一旁的苏过见状连忙劝道:“李生尚且年幼,所谓童言无忌,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李生有句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就是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苏轼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叹道:“党同伐异,我大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为何他们仍然如此丧心病狂?”

“恩师,朝廷目前到底是何种模样,门生不太清楚,但真如恩师所言,病入膏肓了,而沉疴痼疾非良药、猛药不能治愈的,恩师此时如此忧心朝局,可又与事何补啊?”李三坚为了劝慰苏轼,硬着头皮又开口道。

“良药、猛药?你到底赞成是良药还是猛药?”苏轼开口问道。

到底是良药或者缓药或者猛药,此事已经经历过无数人争论了,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对此李三坚也是多少了解了些,此时苏轼忽然开口问李三坚,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稍不小心,就会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对此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

“恩师,无论是何种药方,均无法治愈此等沉疴痼疾的。”李三坚想了片刻后答道。

“嗯,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苏轼问道。

“内耗。”李三坚答道:“门生少不更事,但也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家和方可万事兴,否则任何事情均是万分艰难。”

“家和万事兴?”苏轼闻言喃喃道:“你这句话说的好,此等道理吾等又何尝不明白啊?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难于上青天。”

朝廷之中无论是元丰党人还是元祐党人,亦或是蜀党、洛党、朔党等等均认为自己主张是正确的,均认识自己的主张能够拯救大宋的,能够救匡扶社稷,救万民于水火的,均欲将自己的主张强加于其他之人之上,可却又谁也不服气,到了最后,党争是越来越激烈,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此时拯救大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将对手死死的摁在地上、反复践踏才是最关键的。

“恩师,门生有办法,就是打烂了重建,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开口道。

“哈哈。”苏轼父子闻言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

“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走出木屋,忽然看到高二在门外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于是诧异的问道。

“嗯?坚哥儿,你出来了?哎,此事一言难尽啊。”高二答道。

高二对苏轼还是较为忠心的,跟随苏轼一同被发配到了琼台蛮荒之地。

在李三坚拜师之前,高二可比李三坚这个夷狄小子地位高得多。可李三坚拜师之后,双方地位就发生了转变,奴仆是无法与学生地位相提并论的,就算是忠仆也不行的。

不过李三坚可没有半分瞧不起高二,仍是将高二作为兄长看待,此使得高二心中对李三坚是好感异常,两人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

“说来听听嘛,兄弟虽年幼,但出个主意,任凭哥哥参详,也还是可以的。”李三坚笑道。

高二闻言点头,低声在李三坚耳边说道:“坚哥儿你知道吗?老爷有危险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惊呼道:“恩师有何危险?我看他老人家不是病情稳定了吗?为何还有危险?”

“哎,你不知道的。”高二叹道:“朝廷来人了,要取老爷的性命了。”

“什么?不可能吧?”李三坚惊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有宋以来,对待文人还是较为优厚的,对于获罪之人,最多贬黜到天涯海角,如岭南、琼台等地,并永不复用,如此取人性命还是较为少见的,除非犯了夷九族的大罪,如造反等罪。

“朝廷官吏都快到了,哪里不可能啊?”高二焦急的说道。

“恩师知道吗?”李三坚此时有些相信了,于是问道。

“麻烦就是在此处。”高二答道:“老爷是知道的,可老爷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就跟没事人一般,真是急死人了。”

“如此,哥哥,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劝恩师逃走或者干脆将恩师藏匿起来,你看如何?”李三坚想了想说道。

“哎,我说贤弟,老爷要跑早就跑了,老爷是稳如泰山啊,我估计劝是没用的,让老爷隐藏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此,朝廷之人如何放过老爷的家人?”高二说道。

“如此。。。”李三坚沉吟道:“不如将那些鸟人。。。”

李三坚挥了挥手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高二吓了一跳,没想到李三坚表面之上看起来文弱弱的一人,可做起事来,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

“贤弟,不可,后患无穷啊。。。”

“哦,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此如此。。。”

于是哥俩走到一旁商量对策去了。

第十二章 东坡井

苏轼目前所居住的屋子原本一处简陋的官舍,是由数个小木屋组成,后经过扩建,增加了一处较大的屋子,作为学堂。

此时学堂之外来了十数官吏、士卒。

“岭南瘴气弥漫,道路难行,没想到此处比岭南更甚。”一名统领带着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苏轼的居所后埋怨道。

“黄勾当,既然如此,为何我等还要前来此处?不如由其自生自灭罢了。”黄勾当一名手下看着恶劣的天气说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等奉命行事,如之奈何?”黄勾当苦笑道。

不但是黄勾当手下不理解,就连黄勾当本人也不理解,苏轼都已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之人仍是不肯放过他,非要将其逐出此等勉强能够被成为官舍的居所,放逐于荒郊野外。

不过因为上命,黄勾当不得不带人前来驱逐苏轼。

黄勾当此一路之上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苏轼父子的居所,之间苏轼居所门前聚集了无数百姓,其中黎人占了大多数,数间木屋之中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黄勾当等人虽心中是异常纳闷,不过还是走到木屋之前大声说道:“奉上命办差,命琼州别驾苏轼出来接命。”

苏轼被一贬再贬,被贬为琼州别驾,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没有任何差遣。

周围的黎人闻言均纷纷转头看着此一行人等。

“恩师身体有恙,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苏轼父子尚未出来,屋中走出一名十余岁的俊俏少年说道。

“你是何人?”黄勾当皱眉看着此名少年问道。

“小生乃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李三坚,有什么事情快说吧,小生会禀报恩师的。”李三坚微笑道。

“放肆”黄勾当闻言呵斥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与朝廷使使臣如此说话?快滚回去,让苏轼出来接命。”

“说了恩师贵体有恙,难道你是聋子吗?”黄勾当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犯不着与其客气,于是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哈”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黎人纷纷放声大笑,其中以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笑声最大。

若在开封府,这些普通百姓也许不敢如此对待官差,可这是在琼台,如此荒蛮之地,什么皇威、官威就就没多大作用了,将黎人惹急了,根本不会搭理这些趾高气昂的什么官差,甚至杀几个官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将事情闹大了就另当别论了。

“放肆,大胆,来人给我拿下此等狂妄小儿。”李三坚如此羞辱黄勾当,使得黄勾当恼羞成怒,于是吩咐手下准备拿人。

“黄勾当,这。。。不太。。。妥当吧?”黄勾当的一名手下拉了拉正在发怒的黄勾当的衣袖,看着周围的黎人说道。

黄勾当的手下心中真是郁闷,黄勾当简直太没眼力价了,难道他没看出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吗?没看出周围的黎人是与此名少年是一伙的吗?

众黎人听闻黄勾当下令拿人,均已露出了愤愤之色,

“为何不太。。。”此时黄勾当也反应过来了,若真闹翻了,若真的与黎人冲突,他们这几个人也许一个都回不去了,就算今后朝廷以谋反罪将他们治罪,可倒霉的仍是黄勾当等人。

“你到底是何人?”随后黄勾当悻悻的问道。

“是我外甥。”符鳞瞪圆了眼睛答道。

“哼。。。”黄勾当哼了声道:“奉董提举之命,命犯官苏轼父子迁出官舍,并迁往他处。”

苏轼年龄已大,且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迁出官舍,风餐露宿的,再加上琼台气候恶劣、野兽出没,几乎就是要了苏轼的性命。

“董提举之命?可有今上旨意?”李三坚问道。

“苏别驾乃是董提举之属官,还需要什么旨意?难道敢抗命不遵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黄勾当喝道。

“战国甘罗十二岁出使赵,诸侯皆闻之,孙叔敖十三岁斩杀异蛇,尔等岂可小瞧少年郎?”李三坚闻言笑问道:“我来问你,尔等让吾师迁往他处,可有当今圣上推恩之命?按宋律,未得今上推恩之命,流官不得迁往他处。”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对宋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这个世上,这种无期的流配,只有在遇到皇帝推恩念慈、矜宽降赦之时才可迁至他处,甚至可能得到赦免还京。

若真是当今圣上赦免了苏轼父子,李三坚当然不会阻拦,且会替苏轼高兴的,可目前这种情况明显是苏轼的对头在使阴招,欲置苏轼于死地,李三坚于是就坚决不同意。

“这。。。”黄勾当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一旁的高二不由得对李三坚竖起了大拇指。

小小年龄,竟如此善辩,并且一说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李三坚说的没错,依宋律确实如此,可一般犯官流配,还不是被人来捏圆搓便的,谁敢口出半个不字?甚至犯官客死他乡,也没人会深究的。

“董。。。董提举自会禀明今上,旨意随后就会到达的。”黄勾当想了想后狡辩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未得今上旨意,尔等竟敢行先斩后奏之举?违逆宋律、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哈哈,说的对。”

“原来他们才是大逆不道之徒啊。”

“呸,狗官,简直是胆大妄为。”

周围之人闻言顿时彩声雷动,纷纷为李三坚喝彩。

黄勾当的手下顿时低头不语,心中暗暗埋怨黄勾当口不择言,让对方抓住了把柄,同时心中将黄勾当鄙视了一万遍,连一名十余数的小儿都争辩不过,不如找个树吊死算了。

“你你你。。。。”黄勾当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退下,我等奉命办差,若违逆了上命,我看你长了几颗脑袋?况且如此大事,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就能阻拦了吗?今日苏轼父子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

“我是阻拦不了。”李三坚闻言,指着众黎人问道:“你问问他们同意吗?”

“我们不同意!”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吼道。

儋州的学风不盛,苏轼父子被贬至儋州之后,就开办学堂,以文会友。

同时儋州的黎人不耕种土地,以海为生,荒地极多,收获甚少。遇到疾病不请医生而相信巫师,思想封闭、文化落后,苏轼到了儋州之后,极力劝说当地黎族百姓,以农业为生存的根本,指导大家耕作的方法,并写了《和陶劝农六首》。

同时苏轼耐心地教化大家讲究清洁,指导当地人勘察水脉,掘土打井,此井在许久之后被称为“东坡井”。从此百姓不再饮用沟渠浊水。

对此,儋州百姓怎不对苏轼感激万分?在儋州百姓心中苏轼就如同万家生佛一般,此时有人对苏轼不利,儋州百姓岂能不愤怒异常?

儋州黎人朴实无华,谁对他们有一点好处,他们都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你们。。。想造反吗?”黄勾当随后指着李三坚喝道:“狂妄小儿,竟敢阻拦官差办差?竟敢煽动百姓生事?此处你说了算吗?”

此时黄勾当数名护卫拔出了腰刀,逼向了众人。

“他说了不算。”正在此时一个豪迈的声音说道:“此处老子说了算。”

黄勾当闻言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名三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

“小的们拜见峒主。”众黎人见峒主到了,纷纷拜道。

他来干什么?李三坚见状心中暗暗吃惊,此前李三坚与王坤瑞有些过节,因此此时王坤瑞前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坤瑞摆摆手对黄勾当说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董必手下,叫。。。什么来着?”

“峒主,他姓黄。”王坤瑞一名认识黄勾当的家丁说道。

“哦,黄那个啥,这里我说了算,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王坤瑞说道。

“原来是王知寨。”黄勾当闻言拱手道:“王知寨,下官奉命行事,请王知寨通融一二。”

王坤瑞是此处的土皇帝,对此黄勾当心中是明白的,黄勾当可不敢得罪王坤瑞。

“你欲行何事?”王坤瑞问道。

“奉命将苏轼父子迁往他处。”黄勾当答道。

“不许。”王坤瑞干脆利落的答道。

“为何?”黄勾当愕然问道。

“不许就不许,哪有那么多废话?再说,我女儿还想跟着东坡先生读书习字呢。”王坤瑞笑道。

“你就不怕违背了董相公之命?”黄勾当问道。

“什么象公,牛公,老子说不许就不许。”王坤瑞摇头道。

“你。。。”黄勾当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双方也因此僵持在了一起。

李三坚愕然的看着王坤瑞,李三坚万万没料到王坤瑞此次前来是来帮自己的,或者是来帮助苏轼的。

躲在王坤瑞身后,未被李三坚发现的王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

正在此时,苏轼在苏过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木屋。

苏轼拱手对众人说道:“老夫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多谢王知寨了,不过,既然上官有命,老夫搬出官舍就是。”

“师父,你。。。”李三坚闻言急道。

“坚儿,你很好,你的孝顺之心为师心中明白,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苏轼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第十三章 桄榔庵

儋州中和镇南郊一处名为桄榔林的地方。

此处是荒郊野外,一片荒芜,蚊蚁滋生、环境恶劣,并且是没有任何房屋,当然也无人居住。

不过目前此处却是人声鼎沸,无数黎家百姓担土背石,正在对三座刚刚修建起的三座房屋做最后的整饬。

苏轼父子被逐出官舍之后就来到了桄榔林,儋州百姓不忍苏轼父子风餐露宿,就自发的为苏轼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房屋,让苏轼父子有一处栖身之所,李三坚及其族人也在其中。

令人惊奇的是建屋人群之中还有一些兵丁,这些兵丁当然不是宋军之中最精锐的禁军,而是些半农半兵的厢兵、乡兵。

“如此之多的蚊蝇,该如何是好啊”李三坚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蚊子,苦恼的道。

此处靠近一处水塘,蚊蚁滋生,几乎是伸手就能握住一大把蚊虫,使得李三坚苦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坚哥儿,只有多种些香茅、罗勒、猫薄荷等草木了,待来年也许就会好多了。”一旁帮忙的高二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

高二闻言得意的笑道:“你哥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卜占卦等等,是无所不精、无所不晓啊,当年在京师之时,人称高半仙呢。”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心中明白高二是厚着脸皮自我吹嘘,李三坚已经知道了高二是浮浪破落户出身,原为东京开封府一名泼皮无赖,后因得罪了官宦人家,就投在了苏轼门下做了苏轼的贴身仆从。

高二颇有一些诗词歌赋的功底,写的一手好字,并且还会使枪弄棒,要不然苏轼也不会收留高二的。

虽然高二出身卑贱,但李三坚心中没有半点瞧不起高二的意思。

高二千里迢迢跟随主人来到如此荒蛮之地,此使得李三坚对高二是打心眼里敬佩。

高二出身卑贱,李三坚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出身微贱,于是哥俩是同病相怜,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

“道之,此子如何?”苏轼捻着胡须,落下了一枚棋子后问道。

苏轼因年龄老迈,无法帮忙建屋,于是坐在远处与一名老友对弈。

“东坡先生,你是说此枚棋子还是那个人?”张中笑问道。

张中字道之,年四十余岁,东京开封府人氏,原为习武之人,后读书习字,并于熙宁三年科举及第。

张中为人忠直敢言,因此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黜到了儋州,任知昌化军事一职。

张中景仰苏东坡的品格和才华,同情他的遭遇,苏轼在儋州之时,张中一直对苏轼照顾有加,此时听闻苏轼被逐出了官舍,于是就不顾得罪上官的风险,派兵前来协助李三坚等人修建苏轼的居所。

“棋又如何?人又如何?”苏轼问道。

“棋是好棋啊,我百思不得破解之法。”张中看着棋盘笑着答道:“人也是挺不错的,小小年纪就敢与朝廷官吏据理力争,并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的,我听闻后是倒是感到有些惊奇啊,真是有点意思呢!”

“呵呵,确实有点意思。”苏轼微笑道。

“后生可畏也!”张中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此子对百姓是胸怀仁慈之心,对自己师长也是极为恭顺,仅凭此两处,我就认为此子将来也许有出息啊。”

“道之谬赞了。”苏轼说道:“小小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好事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收敛之人,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大事?东坡先生所说大事乃为何事?”张中疑惑的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微笑不答。

张中不明白苏轼之意,不过将苏轼不想说,于是也不便刨根问底了。

“道之,你行举就不怕受到牵连吗?”片刻之后,苏轼开口问道。

张中动用兵丁,帮助苏轼修建居所,若此事被上峰知晓,必然会受到牵连,对此,两人都是再明白不过的。

“大不了罢官免职,回乡种田,又有何妨?”张中笑道:“况且此地已是天涯海角,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轼闻言顿时与张中相视而笑。

“师父,师父,房屋已初建成,可以入住了。”正在此时,李三坚兴冲冲地的跑过来说道。

“放肆。”苏轼见状呵斥道:“又忘了礼节了?”

李三坚张大了嘴巴,楞了半响后,敛衣施礼道:“门生拜见师父,拜见张太尉。”

“何事?”苏轼问道。

“门生请师父入住新居。”李三坚低声说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又不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李三坚完全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何如此注重礼节,宁可饿死、穷死、累死,也不会忘了礼节。。。

礼节能当饭吃吗?

“辛苦你了。”苏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师父说哪里话?此为门生应当应分的。”李三坚说道。

苏轼闻言点头道:“坚儿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苏轼忽然开口问到此事,李三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的打算就是应试科举,摆脱家中贫困的境地,甚至有可能的话,摆脱贱民的身份,不过一时之间,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向苏轼表明自己的想法。

“学生此生此世,愿侍奉在恩师左右。”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知道苏轼一直忧自己不够稳重,跳脱脱的,于是李三坚此时就言不由衷了。。。

“说真话。”苏轼说道。

苏轼说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过因李三坚在低头答话,并未看见苏轼露出的笑容。

“这。。门生想离开此地。。。”李三坚随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如何离开?”苏轼接着问道。

苏轼与李三坚师徒时间也不短了,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李三坚勤奋读书,无非就是为了今后有机会金榜题名。

李三坚闻言抬头看着苏轼答道:“门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只有贡举这条路了。”

“科举?”苏轼闻言捻须说道:“你以为贡举是件轻松之事吗?就凭你不值一提的些许文采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欲鲤鱼跳龙门吗?你知道天下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均踏不过这道门坎吗?”

“门生虽愚钝,但也明白十年窗下无人问的道理,明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中人的道理,不过无论如何,门生都要一试,就算碰得头破血流,门生也愿意一试。”李三坚冷静的答道。

“彩”苏轼尚未答话,张中赞道:“人就该有些志气,如此今后也许方能有所成。”

苏轼瞪了张中一眼,对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科举之路是条坎坷、荆棘之路,就算你能够金榜题名,仕途之路也同样如此,这个世间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条路上,对此,你还愿意一试吗?”

“门生愿意。”李三坚毫不犹豫的答道。

除了读书这条路,李三坚根本想不出其他的道路。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走上这条路,李三坚心中暗道。

苏轼闻言看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你走吧。。。”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楞住了,连忙问道:“恩师,你这是何意?您让门生去哪里?”

“外出求学,还能去哪里?”苏轼答道。

“外出求学?”李三坚诧异的说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恩师,门生娘亲健在,实在是无法外出啊。”

李三坚别的不知道,但知道苏轼的文采在这个世上是鲜于有人匹敌的,如此,还需要外出求学吗?

“呵呵”苏轼闻言笑道:“圣人亦云,游必有方,不外出游学,如何能够博采百家之长?学业如何能有所成?至于你的娘亲,我会让过儿照顾的,你就放心吧。”

“这。。。”李三坚闻言仍是犹豫不决,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到十五岁就外出游学,没准就路上夭折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家中贫困,如何有多余的钱财供外出游学?说不定出去没多久就饿死在了半路之上。。。

同时对于李三坚这样贫困人家,根本就没有马车、驴车之类的,完全凭两条腿走路,琼台、岭南道路如此难行,且瘴疫弥漫,如何能够外出游学?

不行,打死也不能出去,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苏轼是如此心狠之人?李三坚此时心中对苏轼颇有怨言。

。。。。。。。。

“这孩子年龄尚幼,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张中问道。

苏轼闻言答道:“原因老夫已经说过了,锋芒毕露,此非长久之道,让他出去受些挫折,明白这个世道的艰难,此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从前还听说他是个痴呆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半路之上。。。岂不是可惜了?”张中摇头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苏轼说道:“并且不外出求学,如何才能够科举应试?”

第十四章 瑶池仙子

黄昏过后,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般的逐渐笼罩住了海边小渔村,小渔村之中除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灯火之外,几乎是一片漆黑,黑夜之中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

李三坚母子所居住的简陋屋子之中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忽明忽暗,发出昏暗的光芒。

符二娘坐在一副破旧的织机面前,正纺着纱,符二娘在纺纱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正在昏暗油灯之下苦读经书的李三坚。

此盏油灯是家中唯一的油灯,还是李三坚之父李清留下的,并且油灯使用的是松明。

蜡烛是照明最佳之物,可蜡烛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更不要说像李三坚如此贫寒的家庭。

当然油灯也可用一些动植物油脂作为燃料,但即使是动植物油脂也不是李三坚母子用得起的。

因而李三坚母子只能使用松明照明,松明燃烧起来烟尘非常大,燃烧发出的黑烟将李三坚熏得不断的咳嗽,并且眼睛被熏得几乎都睁不开了,书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

“坚儿,今日不看了吧,早些歇息吧。”符二娘见李三坚难受的模样,于是说道。

“嗯”李三坚合上书本说道:“娘你也早些休息吧,千万别累着了。”

“娘没事。”符二娘起身掐灭油灯后,接着纺着纱说道:“娘早就习惯了,没有灯火一样能够纺纱呢。”

“娘。。。”李三坚起身走到符二娘面前按住了破旧的织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三坚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家里家外的全靠符二娘一人操持,可以想象,一个妇道人家是多么的艰难。

李三坚只恨自己帮不上半点忙,同时此时李三坚师从苏轼,读书习字需用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就算苏轼、李三坚外公等人能够接济一些,但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他们也是穷困潦倒的。。。

符二娘为了让李三坚安心读书,白天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等物去集市上换些生活用品,到了晚上还要纺纱贴补家用,甚至到了深夜仍是得不到歇息,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坚儿,你这是干什么?”符二娘透过星光看到了李三坚脸上的泪花,于是将李三坚搂进怀里说道:“坚儿你是好孩子,你怜惜娘亲,娘心里明白,可你目前最要紧之事就是读书,只要你肯读书,娘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其实啊,娘心里开心的紧呢。”

符二娘三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符二娘将全部的心血均倾注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此前李三坚是个痴呆儿,符二娘心中虽异常难过、绝望,但也是对李三坚怜爱有加,此时李三坚忽然变得聪明、懂事,且在用功读书,此使得符二娘无比欢喜。

符二娘此时虽仍是辛苦劳累,但心中的感觉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从绝望变成了希望。

“娘亲,孩儿今后定让娘亲过上无比尊贵的日子。”李三坚靠在符二娘怀里坚定的说道。

“嘻嘻”符二娘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孩子,娘可不盼望什么尊贵的日子,娘之希望你今后能够有出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能够得到人家的尊重就行了,就像你爹爹一样,还有就是你长大后娶一门亲,让娘早些抱上孙子,娘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娘。。。”李三坚有些犹豫的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坚儿,你有话说就是了,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符二娘说道。

“就是爹爹定下的那门亲事,孩儿觉得我等如此境地,恐怕他们会瞧不起的。。。,因而孩儿觉得此事不如作就此罢如何?”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

通过符二娘,李三坚多少了解了一些,自己老爹指腹为婚,对方是个门庭显赫之家,如此,就算李三坚能够找上门去,对方肯定会瞧不起自己的,说不定还会将李三坚母子赶将出去,如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情愿的,不如就此忘却,省的送上门去让他们羞辱。

“胡说”符二娘闻言说道:“你爹爹在世之时常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若无信,岂能立于天地之间?他们瞧不起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要遵守承诺就行。”

“哎,孩儿知道了,娘放心就是。”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不过啊,孩儿常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娘,孩儿今后一定给您找一大群儿媳妇。。。”

“哈哈,你。。。真是的。。。”符二娘简直哭笑不得。

如此贫寒的家庭,能寻得一门亲就不错了,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居然还想找一堆媳妇啊?

“好,好,只要你有本事,娘倒是不反对。”符二娘随后笑道:“现在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苏相公那里呢。”

“娘。。。孩儿还有件事情,需禀明娘亲。”李三坚说道。

“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符二娘问道。

“也罢,明日再禀明娘亲就是。”李三坚点头道。

“娘你也早些歇息。。。”李三坚在符二娘的照顾之下,躺在了床上,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李三坚忽然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此地是一处神秘的峡谷丛林,有些溪瀑纵横的奇山俊岭,奇山俊岭之间还有一处清泉,泉水叮咚,落在池中,发出一阵美妙的声音。

钟灵毓秀,宛如人间仙境。

最使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清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物件,李三坚连忙定睛看去,清泉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个人,并且是个女子,并且是个未着任何衣服、正在清泉之中戏水的女子。。。

李三坚吓得连忙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看去,只见此名女子身材高挑,一头如瀑般的青丝铺在白嫩的双肩之上,女子整个裸露的背部都露在了水面之上,同时女子微微侧头,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女子细长的柳眉时而轻佻,时而微皱,小巧的玲珑小鼻下是一张微笑的浅樱小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此名女子微微侧头,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右手轻轻的抚在自己光滑白嫩的肩部。

李三坚心中大动,微微移动身体,欲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可怎料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轻响。

“什么人?”戏水的女子听到声音,顿时发出一声娇斥,随后风云忽然变色,天边卷起了无数黑云,黑云滚滚而来,笼罩在了李三坚的头顶之上。

女子随后跃出了水面,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李三坚大惊,慌忙后退,就欲逃之夭夭,不料脚下又是一滑,栽倒在地。

待李三坚起身之时,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于是抬头望去,之间半空之中一名身披白纱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李三坚。

此时李三坚终于看仔细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女子,头上梳的是盘云髻,身段娇柔而不失风韵,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白玉般光滑的肌肤在白纱之下若隐若现。

李三坚从未见过如此绝美女子,顿时呆呆看着此名女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还看?”女子娇斥道,随后抬手一挥,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就直扑李三坚而来。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到了此时,李三坚可没心思在欣赏如此美人了,于是发一声喊,跌跌撞撞的就向外跑去,泉边地滑,李三坚一头栽倒在了池边,哼哼半天都未爬起身来。

这什么人啊?或者不是人?非妖即怪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噗嗤”如仙子般的女子见李三坚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抿嘴笑道:“念你年幼,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这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仙女说罢,挥了挥手,就飘向了半空,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女子挥手间,李三坚注意到了其手腕之处有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成梅花形排列。

“神仙。。。”李三坚反应过来之后,冲半空大喊道:“还未请教神仙尊姓大名啊。。。”

“呸,小色鬼,再说取你狗命。”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娇斥,声音飘渺,如之声般的。

“神仙姐姐别走,我也要修。。。”李三坚挥舞着双臂,冲着半空中大喊道。

此时黑云忽然压了下来,将李三坚笼罩在了其中,李三坚大惊,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周围仍是一片漆黑。

北面,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神仙姐姐飞向了北面。。。

第十五章 身世

李三坚周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李三坚恐惧的挥舞双手,拼命在黑暗之中来回奔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市井之徒。。。

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双手接触到了一物,软绵绵的,似乎是个人体。

难道是神仙姐姐又回来了?李三坚心中大喜,死死搂着“神仙姐姐”,闭目闻着“神仙姐姐”身上清香的味道,顿时感到一阵心安。

李三坚完全没有注意此具身体要娇小的多。。。

“哎哟,好痛,三哥。。。三哥你干什么呀?”

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传来一声娇呼声,李三坚闻言心中一凛,睁开了双眼惊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李三坚惊醒过来之后,忽然发现在自己怀中,被紧紧搂住的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之女王雯。

王雯月牙似的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着看着李三坚,心中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忽然死死的搂着自己,并且是死命的搂着,使得王雯浑身难受。

“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浑然忘了松开双臂,看着王雯惊奇的问道。

“我。。。我。。。来找你玩啊,你。。。你快放开我,好痛啊。”王雯埋怨之间,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从从樱桃小嘴之中露了出来。

“三哥,你脸上为什么那么多汗水啊?”李三坚松手后,王雯奇怪的问道。

王雯说完,从怀中取出香巾就去擦拭李三坚脸上的汗水。

“做了个噩梦。。。”李三坚答道。

“什么梦吖?梦到什么了?”王雯接着问道。

李三坚摇头不答,掀开被子就欲起身下床,掀开被子之后,李三坚忽然感到胯下凉飕飕的,于是连忙又缩回到了被窝之中,尴尬的对王雯笑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李三坚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居然在此时发生了,并且王雯就在身边,虽王雯年仅七岁,可也是个女子。

出糗出大发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换衣服就换衣服嘛,为什么要我出去?”王雯撅着嘴说道。

琼台气候潮湿炎热,黎人汉子到了夏季一般都是光着膀子的,王雯早已见惯不惊了。

并且黎人哪里知道汉家礼节?要不然王雯也不会在李三坚睡觉的时候就闯了进来。

“我。。。我要换裤子。。。”李三坚犹豫半响,支支吾吾的说道。

“呀。。。”此时王雯终于羞红了脸,双手捂着小脸就跑出了李三坚的房间。

“二娘,二娘,三哥他欺负我。。。”王雯边跑边喊道。

“坚儿,坚儿,你怎么欺负雯姐儿了?”符二娘闻言慌慌张张的问道。

王雯是黎人峒主王瑞坤之女,就如同公主一般,并且王雯每次前来都要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当然不是王雯亲自拎来的,她小小年纪也拎不动,而是其仆从拿来的,此使得符二娘有些惶恐不安的。

符二娘心中不明白到底是王雯的意思,还是峒主王瑞坤之意?不过符二娘为此还是对王雯心存感激的,此时若李三坚真的欺负了王雯,并且被王坤瑞知晓,定是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均年幼,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符二娘心中暗道。

“娘,我哪里欺负她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换好衣物,走出房间说道:“我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你就是欺负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抱我,不是欺负我是什么?”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停,停。。。”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好,好,算我欺负你了,这行了吧?”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这么丁点的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况且李三坚再怎么初次,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轻薄如此年幼的小萝莉吧?

符二娘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难道他真的长大了吗?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雯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哦,那又该当如何?”李三坚哭笑不得的问道。

“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要不然,二娘,三哥他。。。”王雯拉着符二娘的手说道。

“行,行,走嘛。”李三坚生怕自己的糗事暴露,于是忙不迭的应道。

。。。。。。。。

小渔村的渔民以海为生,因而小渔村之中的简陋房屋就靠近海边,几乎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

站在岸边,再往前看,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眺望大海的尽头,水天一色,海水湛蓝,海风凉爽。

“有一天啊,潮州儒生张生寓居石佛寺,清夜抚琴,招来东海龙王三女琼莲,两人生爱慕之情,约定中秋之夜相会。。。”

李三坚牵着王雯的小手站在海滩之上,看着大海,李三坚缓缓的讲着龙王三公主的故事。

两人均是赤脚站在海水之中,裤腿挽得高高的。

“后来呐?”王雯侧头问向李三坚。

“不是说了嘛,后来两人就成婚了啊,成了夫妻啦。”李三坚答道。

“哦。。。”王雯点点头问道:“我听说成了夫妻就会有孩子的,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李三坚摇头道:“他们刚成为夫妻不久,龙女老爹就赶来了,硬生生的将两人分开了。。。”

“啊?”王雯闻言瞪大了美目问道:“后来呐?”

“后来老龙王就将龙女带会海里去咯,张生痛失爱妻,痛不欲生,后来遇到了一位牛逼哄哄的仙姑,送了他一个仙锅。”李三坚说道。

“牛逼哄哄是什么意思啊?后来呐?”王雯又问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后来,张生就将仙锅架在海边,欲将海水煮干,逼老龙王放回三公主与其相会。”

李三坚说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又怎样了啊?三哥,你快说啊,海水煮干了吗?三公主回来了吗?”王雯着急的问道。

“海水如何能够煮干?不过张生将海水煮开了,老龙王气不过,就上岸将张生丢到了锅中,煮成了一锅人肉羹,待三公主赶到之时,只能望锅兴叹咯。”李三坚想逗逗王雯,于是故意编造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啊?呜呜呜。。。”王雯闻言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真可怜啊,三公主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哎,哎。”李三坚见将小妮子逗哭了,于是连忙说道:“三哥我逗你的,你想啊,仙姑给的可是仙锅呢,这一下子几乎就将海水煮干了,老龙王被逼无奈,就将三公主放出来了,于是两人从此后就永远在一起了,这就是张生煮海的故事。。。”

“三哥,你好坏,老是欺负人家。”王雯扑到李三坚怀里用力捶打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李三坚搂着王雯娇小的身子笑道:“我说雯儿啊,今后你不必再送什么东西来了。”

李三坚实在不愿意与王坤瑞如此之人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愿意再接受王雯的施舍了。

“为什么呀?”王雯睁大了眼睛问道。

“贫者不吃嗟来之食。。。”李三坚叹道。

“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啊?”王雯闻言说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要啊?这些东西是我偷偷的拿来的,我和娘亲都舍不得用,你。。。你。。。还。。。”

王雯又是珠泪欲滴,使得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为何那么多的眼泪?

“你们还缺这些物件吗?你爹爹不是挺宠爱你吗?”李三坚随后诧异的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道:“雯儿的娘亲是个汉人,是爹爹最小,大娘、二娘、三娘她们老是欺负娘亲,爹爹虽然疼爱雯儿,可她们却背着爹爹欺负娘亲和雯儿。”

“你娘亲是个汉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嗯。。。”王雯点点头道:“雯儿跟着娘亲读书习字,大娘她们就讨厌娘亲和雯儿,老是欺负我们。”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到了此时,李三坚除了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说你娘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嫁给。。。嫁给如此粗鲁。。。”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的问道。

“雯儿也不知道,娘亲她从来没说过。”王雯低头道。

“嗯”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拉着王雯的小手走向了远方。

“雯儿,这么说,你今后就不要再如此了,要不然被你大娘她们知道,你们又要受苦了。”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不嘛,雯儿宁可自己不吃,也要三哥吃啊。”王雯轻声道。

“这是为何?你就这么喜欢三哥?这是为什么呢?”李三坚笑问道。

“嗯”王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哥画画得好,三哥还会给雯儿讲故事,雯儿就喜欢跟三哥在一起,再也不想回到家里去。”

“那你去哪里?”李三坚问道。

“雯儿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三哥在一起,三哥,要不然雯儿嫁给三哥算了。”

“啥?嫁给我?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什么是婚嫁吗?”

“知道啊,就是搬过来住在一起啊,这样简直太好了,三哥就可以天天给雯儿讲故事拉。”王雯拍手笑道。

第十六章 求学

“迅甚风鹏翮,萧然野鹤深。一经教子旧,万里出门新。天下师传道,方来友辅仁。异时吾悔杀,虚负空中春。”

作为宋文人士子,当是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可李三坚家中贫寒,根本置不起这身行头,于是李三坚身穿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树皮制成的草鞋,打着绑腿,一副黎人服饰。

只有身上背着的一副小书箱,也许才能看出李三坚是个读书人。

“坚儿,坚儿,你小心点,你一定要当心,你要有什么事情,娘可活不下去了。”符二娘扶着李三坚泣道。

“娘亲,孩儿无碍,您就放心吧。”李三坚挺了挺越来越宽厚的胸膛笑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该出去闯闯了。”

李三坚奉师苏轼之命,终于决定外出求学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终于明白了苏轼之意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读书人,必须外出求学或游学,原因就是集百家之长,这是李三坚所理解的。

宋之学院分官学与私学,官学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办的,如县学、州学或太学等等,而私学也就是民间学者传徒授业,如书院、私塾、经馆、精舍等等。

相对来说,入官学难,入私学易,不过入官学虽难,但相对来说,读书所费就要少得多了,原因就是官府资助。李三坚家境贫寒,因而李三坚打算去官学,如此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而广南西路距离琼台最近的官学是在广南西路钦州灵山县,此官学又被称为县学。

其实李三坚对此小小的县学是不以为然的,以苏轼的学问岂是如此县学所能比拟的?况且李三坚对将要学习的科目也是嗤之以鼻的,但李三坚不得不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于此地。

李三坚欲离开此地,欲摆脱贫困,目前看来就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欲科举及第,最起码需要了解科举科目或者内容吧?更何况入乡随俗,李三坚心中的知识再怎么先进,也不得不从头学起。

不过好在李三坚读书多年,并且成绩已经是较为优秀的,自有一套学习方法,李三坚坚信对于将要学习的内容将会很快掌握。

“啥?你长大了?哎哟,我说外甥啊,你还不到十五岁,就长大了?瞧你那小身板,啧啧。”一旁的李三坚三舅父符鳞捏了捏李三坚的小胳膊笑道。

李三坚欲前往钦州灵山县读书,必须穿过雷琼海峡,因而符贵、符二娘等人不放心,就让符鳞陪同前往,不过符鳞也只能带着李三坚坐船穿过雷琼海峡,剩下的路就得李三坚自己走了,此也使得符二娘担心不已。

李三坚瞪了符鳞一眼,甩开符鳞的大手,敛衣对苏轼拱手施礼道:“师父,门生就此告辞,师父请保重身体。”

苏轼闻言点头道:“望你此行,学有所成,临行前,为师

赠你半句诗,待异日登科,当为你成此篇。”

“恩门,请赐教。”李三坚拱手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苏轼沉吟片刻后缓缓的说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李三坚喃喃道。

苏轼点头接着说道:“按常理,过些年你才可有表字,不过目前你将要进入学堂,没有表字可不行,为师就再赠你表字吧,你姓李,名三坚,表字翰韧吧。”

“翰韧?”李三坚闻言喜道:“门生多谢恩门了,这个表字顺口又好听。”

苏轼闻言翻了个白眼,翰韧寄托着苏轼对李三坚的期望,结果他居然只是说顺口、好听?

“三哥?翰韧?李翰韧,真好听啊,二娘,我也要表字。”一旁送行的符灵儿央求符二娘道。

“你是个小娘子,有名字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表字?胡闹。”符二娘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家女子,可嫁给李清多年,多少还是明白汉家的一些规矩,那就是女子一般只有姓氏,很少有名字的,更不要说表字了,除非是个大户人家,对于符二娘等如此贫寒之家中女子是不可能取什么表字的。

“为何女子不能有表字?”符灵儿撅着嘴嘀咕道。

“好了,灵儿。”李三坚笑了笑对符灵儿说道:“三哥今后给你取个表字就是。”

“真的吗?三哥说话算话?”符灵儿闻言欢喜的问道。

“真的,你三哥我绝不食言。”李三坚随后对一旁的高二说道:“哥哥,娘亲今后就靠你照顾一二了,兄弟这里多谢了。”

“哎,哎,坚哥儿,你放心就是,我是你哥哥,你的娘亲就是俺娘亲。”高二闻言连忙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拱手道:“恩师、娘亲、外公、高二哥哥,翰韧就此告别,你们请多保重。”

李三坚随后紧了紧身上的小书箱,挥手转身离去,辨明方向,大踏步向着雷琼海峡走去。

符鳞背着行囊紧随李三坚走向雷琼海峡。

“坚哥儿,稍等。”正在此时一架牛车飞奔而至,牛车上一名粗汉大声喊道。

“你是?”李三坚看着此名满脸络腮胡须的粗汉诧异的问道。

“三哥,他是我大哥,名叫王健。”此时王雯从王健身后转出来,背着手低头,有些害羞的说道。

“哈哈哈哈,你就是李三坚啊?嗯,长得挺俊的,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啧啧啧。”王健的口吻几乎与符鳞差不多,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

“怎么?还不高兴?”王健将李三坚的神情后说道:“不是小妹求我,我才不会前来相送呢。”

你爱来不来,你他娘的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雯儿,你这是。。。?”随后王雯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后,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给。。。给你路上。。。用的。”王雯低声道,声音小的如蚊蝇一般。

“哎,如此多谢雯儿了。”李三坚有心拒绝,又怕伤了小妮子的一片心意,于是只好却之不恭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李三坚挥手道别,渐行渐远。

“三哥,你不会忘了我吧?”待李三坚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雯忽然大声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李三坚愣了半响之后,大声答道:“雯儿,三哥永远不会忘了你,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李三坚自此就踏上了求学的道路,自此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

雷琼海峡渡口

“好大啊!”李三坚、符鳞等人赶到雷琼海峡渡口之时,看到了巨大的客舟,李三坚不由得惊叹道。

“坚儿啊,你这是少见多怪,再大的船我也见过呢。”符鳞在一旁得意的笑道。

肯定在吹牛,李三坚心中暗道,他们也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对于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李三坚了解的还少。

不过李三坚并未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三舅父抬杠,望着巨大的客舟问道:“此船一次能运载多少人啊?”

此艘客舟长达三十余丈,在船的两舷缚还有两捆大竹,船上备有游碇,将游碇放入水中,可以减小摇摆。宋代客舟上装有两种船舵,正舵和副舵,因水道不同而用不同的船舵,在船尾可以插下二把棹,称为三副舵,如此,客舟才能在大海之中平稳航行。

“小哥儿,能装上百人呢,怎样?不过小哥儿,先将你的官牒拿来给我看看。”一旁一名身穿大宋士卒衣甲的兵丁说道。

此渡口为官渡,客舟也就是官船了,欲乘坐客舟渡过雷琼海峡除了要缴纳一定的银钱之外,还要验明身份。

李三坚闻言取出官牒递给了兵丁,此官牒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是苏轼托张中给李三坚开具的。

除了渡海需要官牒之外,其他许多地方都需要官牒,如住店、入学等等,是异常关键的,因此李三坚是贴肉而藏。

兵丁验明身份、收取渡海银钱后,就让符鳞、李三坚走上了巨大的客舟。

“富贵大堆酬曲彻,争瀯海水飞凌喧。。。”

李三坚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望着海天一色,心中不由得“兽性大发”,吟了一首蹩脚的诗句。

“好诗啊,好诗,不愧为名师之徒啊,果然不同凡响。”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微笑。

“是你?”李三坚脱口道。

此人正是与李三坚有过节的,在李三坚手上吃过一些亏的泉州商贾陈义德。。。

“哈哈,正是老夫。”陈义德闻言笑道:“真是天涯无处不逢君啊,没想到你我在这里又见面了。”

“你正是。。。?前往哪里?”李三坚尴尬的随后问道。

“还能去哪里?渡海返家,坚哥儿,你又前往何处?”陈义德问道。

“前往钦州求学。”李三坚老实的答道。

“钦州?钦州穷乡僻壤之地,有何学问可求?不如坚哥儿随我前往泉州如何?”陈义德微笑道。

“恩师之命,学生不敢违背。”李三坚才不会跟着陈义德去什么泉州,万一陈义德欲报一箭之仇,到了泉州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一盘菜?

第十七章 天书

雷琼海峡海面之上

此时两艘巨大的客舟正行驶在有些微风的海面之上,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天与海相交成了一线,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无边无际的海面仿佛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又仿佛是张巨大的蓝色地毯,平铺在了海面之上。

“小哥儿,胆子不小啊,如此年幼就敢单独出远门,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陈义德与李三坚并排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并交谈着。

两人此前是有些过节,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因而两人此时并不是跟仇人一样,陈义德反倒是有些佩服李三坚小小年纪就敢单独出远门求学。

要知道虽大宋目前虽承平已久,但岭南蛮荒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剪径的强匪的。

“贫困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李三坚闻言笑道:“梁之刘绮燃荻读书,隋之李密牛角挂书,晋之车胤囊萤夜读,此等先贤,当初年龄比学生还小呢,并且学生观老丈从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吧?定也是自幼就经商吧?”

陈义德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丈精于算计,如此老辣,经商有成,由此看来,没有数十年的浸淫,是不会有如此成就的。”李三坚笑着答道。

“经商有成?你又如何知道的?”陈义德更是纳闷了,他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货物堆积如山,仆役成群,如此不是有所成,又是什么?”李三坚看了一眼身后船舱及陈义德的随从说道。

“哈哈”陈义德闻言不由的大笑道:“小哥儿虽年幼,眼力却毒辣的紧啊,看来从前老夫是小瞧了你,你说的没错,老夫十余岁就随同家父在外经商,至今已三十载有余了,创下了微薄家业,至于小哥儿口中所言精于算计,老夫曾经败于小哥儿手下,就自愧不如了。”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老丈此言谬也,非学生精于算计,乃是正邪之说而已,圣人言,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非学生精于算计。”

“哦?经商也有正邪之分?”陈义德闻言问道。

陈义德对李三坚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听他之言,哪里像个十余岁的少年郎?非久经事故之人,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陈义德心中暗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答道:“经商之道,即是为人之道,商贾所图者利也,此无可厚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财之道,乃是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的做人之道,此为正道,是光明正大的,如此方为长久之道。若贪图一时之利,而行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之举,此为邪门歪道,是为奸商,只能呈一时之快,其后必为人所不齿,必然不能长久。

而行正道之商贾必然会成为大商、义商、名商。”

李三坚出事之前,家中就是大贾之家,因而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的。

“小儿无礼,一派胡言,岂不闻无奸不商的道理?”陈义德被李三坚说得面红耳赤的,于是气得拂袖而去。

他是在劝说我吗?陈义德边走边想道。

“坚儿,厉害啊。”一旁的符鳞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明白陈义德是恼羞成怒,大败而归,于是就对李三坚赞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

“李生慢行,我家主人有物赠于你。”

渡过雷琼海峡,李三坚将依依不舍的三舅父符鳞赶回了船上,就独自一人辨明方向,向着钦州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地上顿时显得有些泥泞不堪,李三坚正深一脚、浅一脚前行之时,从后面追上来了两名仆从,气喘吁吁的喊道。

“老丈欲赠一物?何物?”李三坚认识此二人是泉州商贾陈义德的仆从,于是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

“就是此物。”一名仆从拿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先撑开油伞,随后打开包裹,包裹之中是本有些破旧的书籍,书籍封面之上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字,李三坚根本不认识此等字体,于是诧异的问道:“此书是。。。是何名啊?”

“此书是我家主人于天竺行商手中购得,其上是梵文,具体是什么意思,小的们也不知道。”一名仆从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郁闷,梵文?梵文他们不认识,难道自己就认识了吗?不过李三坚根据此书的模样,判断出定是本不同凡响的书籍,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陈义德并未在意李三坚在船上所言,并以书相赠。

“如此多谢老丈了。”无论如何,对于陈义德的好意,李三坚还是表示了感谢。

“小的们告辞,李生一路保重。”两名仆从随后向李三坚告别后,就转身离去。

李三坚将油伞架在肩膀之上,边走边翻看这此书,随后李三坚发现书籍封面虽是梵文,可其内容却是汉字,因而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

李三坚没翻两页,忽然从书中掉下来几片金光闪闪之物,李三坚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揣进了怀中,并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还好周围是空无一人,此使得李三坚稍稍安心。

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乃是金叶,共有二十片之多,每片金叶足有二两重,李三坚虽不明白目前金价,但也知道此为重礼。

而此时李三坚身怀重金,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祸而不是福,李三坚年幼,身体也不强壮,怀揣这么多的黄金,若被人发现,足以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足以使得他人铤而走险了,对此李三坚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心中真是纳闷,不明白陈义德此意到底是好意还是故意为之,欲害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随后连忙翻着书页,将剩余的金叶都藏进了怀中,同时还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文字。

“小友肺腑之言,老夫铭记在心,谨以此区区薄利,以助小友早日登科。。。”白纸纸上写着这些字。

资助?登科?李三坚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你要资助待自己安稳下来再行资助之举啊,如此,自己一路之上可要提心吊胆了。。。

李三坚随后呆了半响后,收拾行装,向着钦州方向继续前行。

此时雨越下越大,道路愈加难行,不过还好的是李三坚早已问明了道路,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驿道相对来说平整的多,且路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行人,相对来说要安全了许多。

“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李三坚正埋头前行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李三坚惊闻,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奔过来两骑,一名骑士是个男子,正高声惊呼,另一名骑士似乎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李三坚在雨中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女子似乎年龄不大。

李三坚不及细看,连忙闪在路旁,躲避着惊马。不过虽李三坚躲避及时没有被惊马撞到,可惊马嘶鸣着疾驰而过之时,马蹄踏在泥浆之中,溅起的泥浆足有一丈高,稀里哗啦的,泥水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泼了个浑身都是泥水,就跟着个泥人似的。

李三坚顿时大怒,将糊在脸上的泥浆抹去后,怒骂道:“我草。。。”

李三坚高声怒骂,声音极大,顿时使得惊马之上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娇斥道:“你说什么?”

“我**%……&……%¥#。”李三坚又是一连串的,旁人根本听不懂的骂声。

“你。。。大胆,哎哟。。。”红衣女子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李三坚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由于惊马正在疾驰,红衣女子也就无暇顾忌李三坚了,紧紧的伏在马上,拼命握紧了缰绳。

此名红衣女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骑马之人,甚至还有些功夫,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居然稳稳当当的。

并且能够有马可骑之人,定不是普通人家,最起码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有钱有势就能如此吗?

“小妹,小妹,握紧缰绳,不要掉下去了,待为兄拉住马匹。”后面催马拼命追赶的男子大声喊道。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李三坚呸了一口后,就抖了抖身上的湿衣,四下看了看,看能否找到一处避雨之地,并晾干衣物,否则李三坚受到风寒,也许就会生病。

李三坚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石亭,于是背着小书箱,向着石亭走去。

真他娘的出师不利啊,李三坚边走边咒骂道,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了血霉了。。。

李三坚走到石亭之后,只见这座石亭不大,可避雨是绰绰有余了,于是李三坚见四下无人,于是就宽衣解带,打算将衣服烘干,待雨停在继续前行。

第十八章 蛮横女子

李三坚出门不利,被泥水溅了一身,衣服湿透了不说,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担心仅有的数本书籍被水淋湿将会破损,于是李三坚待雨停之后,就四处寻找了一些干柴禾,并寻了一处无人之地,点燃了柴禾,将书籍平铺在了地上,并将湿衣脱了下来,打算烘干后再继续赶路。

要知道李三坚家中贫困,李三坚出门只有一套衣物,此衣服还是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变卖了家中一些微薄的家产,换回来了一些棉布,并连续熬了数个通宵才缝制而成。

李三坚脱去全身衣物,只留下了遮羞之物,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姿势极为不雅观,心痛的看着被打湿的书籍,轻轻的翻动着书页。

“谶曰,阴旸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寰宇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李三坚晾晒着陈义德所赠之书,边翻边看,顿时就产生了兴趣,此书开篇讲述的是阴阳五行、神鬼之道,使得李三坚惊异不已。

虽李三坚从前可不信什么鬼神之道,不过从自己经历来看,使得李三坚又是半信半疑的。

这个世上神秘之事甚多,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根本无人说得清楚。

只不过此书所言太过深奥,李三坚看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其中还有许多字,李三坚根本就不认识。

李三坚撅着屁股,越看越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根本没注意不远处来了两匹马,马上是一男一女两名骑士。

“大哥,那人跑哪里去了?你就这么肯定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骑在马上一名红衣小娘子嘀咕道。

“小妹,应该是吧?从他的穿着、年龄来看,应该是没错的。”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答道。

“可是。。。大哥,就算那人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可他太无礼了,他刚才还骂我,难听死了。”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

“你纵马狂奔,溅了人家一身泥浆,人家不骂你骂谁?况且他口中之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肯定是在骂你吗?”年轻男子摇头道。

“哎哟,大哥,哪里是我纵马的,明明是马惊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岂能怪我嘛?”红衣女子委屈的说道:“你看看他那神情,叉腰又跳又吼的,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呵呵”年轻男子闻言笑道:“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骑术还不精,怪得了谁?你先回去吧,爹爹知道你偷偷跑出来,定要责罚我的。”

“不嘛”红衣女子说道:“大哥你就忍心让我独自回去啊?”

“好吧”年轻男子无奈的说道:“那你可不能乱跑了,先找到那人再说。”

女子尚且年幼,年轻男子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回去。

“知道了,每次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真烦人。”红衣女子嗔道。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年轻男子见红衣女子生气,连忙陪着笑脸道。

年轻男子的父母共生有三子,年过半百之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因而对女儿宠溺无比,连三个哥哥一般时候都不敢惹恼自己的小妹。

再加上红衣女子长得实在乖巧可爱,三位哥哥平日里也着实喜欢自己的小妹,什么事情都由得她的性子来。

“大哥,爹爹为何让我们找他啊?他有什么好?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人。”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哎,小妹啊,你的话又说错了不是?”年轻男子笑道:“这其一就是你哪里了解此人啊?怎知他是好是坏?其二就是他是爹爹挚友的门生,爹爹受人之托,当然就忠人之事了。”

“哦,知道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他呀?”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年轻男子闻言看了看四周说道:“我们离开他不久,加上又是雨天,他定是走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吧?”

“哦,大哥,那边有片树林,我先去哪里看看。”红衣女子说完,就催马奔向了前面的树林。

“小妹,你慢点。”年轻男子忙不迭的催马赶上,边跑边喊道:“若见了他,不要对。。。”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经跑远了,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连忙也催马奔了过去。

红衣女子催马向着树林之中,有些火光之处奔了过去,奔进树林之后,忽然发现前面一片空地之上有个白乎乎的物件,白乎乎的物件还在富有节奏的来回轻轻蠕动。

红衣女子大奇,双腿轻磕马腹,靠了上去,只见此白色物件原来是个裸身男子,正趴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读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啊。。。。”红衣女子大羞,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将李三坚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

李三坚被惊醒过来之后,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名美貌女子,正羞愤交加的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李三坚将女子纵马奔了过来,于是不顾浑身只有条遮羞布,张开双臂拦住了红衣女子:“小心啊,我的书。。。”

李三坚生怕女子纵马踏坏了正在地上晾晒的书籍。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更是羞愤,光天化日之下,此人竟敢如此裸露身体?并且在自己面前,恬不知耻如此“展露”身材?再加上之前李三坚跳脚叫骂,使得红衣女子越想越生气,于是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半空之中轻轻一个转折,双足连踢,姿势优美之极。

“好功夫。。。”李三坚见状不由得赞道,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不但是姿势优美,同时是迅如闪电,并且是冲自己而来。

“哎唷。。。”李三坚话音未落,女子纤足一前一后踢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被踢得飞身而起,扑通一声,头朝下栽进了一旁的一处溪水之中,露在水面之上的只有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大腿晃动,就如两颗粗粗的莲藕般的。

其实红衣女子年龄尚幼,力道不是很大,但因溪边地滑,于是李三坚就被踢入了水中。

李三坚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幸好溪水不深,只及腰部,李三坚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翻身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怔怔的看着红衣女子,终于认出此人不就是不久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的红衣女子吗?

李三坚此时也是大怒,此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不说,此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仗着自己功夫厉害就能如此欺辱人吗?

老子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老子骂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太放肆了。”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站在水中指着红衣女子怒骂道:“简直太无礼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吗?非礼勿视,难道你爹娘未教给你吗?真是少教。。。今日老子虎落平阳,算我倒霉,他日此仇必报,定让你生不如死,这位娘子,不如我们今日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啊。。。”

红衣女子本来将李三坚踢入了水中,心中羞愤之气已经稍减,气鼓鼓的看着李三坚的狼狈模样,可李三坚居然爬起来指着自己大骂,还羞辱自己的爹娘,此使得红衣女子又是愤怒异常,于是沧浪一声拨出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就向李三坚身上刺去。

红衣女子轻踏溪水,溅起了些许浪花,剑气如虹,直奔李三坚而去,李三坚见状大惊,欲闪避开去,可其一李三坚弱不禁风,其二又是站在水中,如何能够躲闪开去?

剑光闪闪,眼看着就要在李三坚身上开一个透明窟窿。。。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一条黑影如飞鸟般的挡在了李三坚面前,挥剑架住了红衣女子的软剑。。。

李三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水面之上只露出了一双惊惧的眼睛。。。

“小妹,你在作甚?为何无缘无故欲取人性命?”年轻男子挡在李三坚面前喝道。

“大哥。。。他。。。他。。。”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大哥,你快让开,我非杀了他不可。”

“小妹,你太无礼了。”年轻男子摇头道:“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

“呸,如此大胆淫贼,怎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红衣女子仍是挺剑而立,恨恨的说道。

“快收剑,我问问再说。”年轻男子随后对红衣女子说道。

“哼。。。”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还剑入鞘,不过仍是恶狠狠瞪着李三坚。

年轻男子随后也是还剑入鞘,转身拱手问道:“请问小郎君可否姓李?”

没在水中的李三坚指了指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羞愤的转身背对着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见状悻悻的从水中站起身来,说道:“学生姓李名三江,字翰韧,你们是。。。?”

“在下姓陈,家父乃是你师挚友,我等奉家父之命,请李生山庄一叙。”年轻男子答道。

第十九章 侠女

“坐稳点,掉下去摔死活该。”红衣女子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纵马前行。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骑马跟在后面。

李三坚尴尬的搂着女子纤腰,并且搂得紧紧的,生怕掉下马去。

通过男子介绍,李三坚才知道,原来年轻男子姓陈名森,字西木,红衣女子名叫陈可儿,两人是亲兄妹,其父姓陈名慥,字季常,乃是已故朝廷工部侍郎陈奚亮之子,陈家与苏家是数代世交。苏轼曾在陈奚亮手下任职,其后苏轼与陈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相交甚密,互相之间也是无所顾忌,经常是戏言逗趣,成为了忘年之交。

苏轼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陈慥出于义气,就欲前往儋州陪伴苏轼,后被苏轼婉言相拒。

此次李三坚独自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正好路过陈慥等人隐居之地,于是苏轼就书信陈慥,望陈慥能够对李三坚照看一二。

陈慥接到书信后,二话不说,立即遣其三子在李三坚必经之路寻找,待寻到李三坚之后,命其三子将李三坚带回家中,以尽地主之谊。

陈森与陈可儿在雷州附近遇到了李三坚,随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随后化解了误会,陈森就请李三坚前往其所居之地。

李三坚不会骑马,只能与陈森或陈可儿同骑,而陈森等人的马匹乃是滇马,并且是滇马之子的劣马,无法搭载两名成年人,因而李三坚与陈可儿同骑,又陈可儿驾驭马匹,此使得陈可儿心中对李三坚是更加鄙视。。。

李三坚不到十五岁,是一名少年儿郎,陈可儿年仅十一岁,均不是成年人,因而陈森对两人同骑也没太在意。

只是陈森万万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李三坚是表里不一,是人小心不小,万万没想到李三坚搂着娇媚可爱的陈可儿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习武之人果然身体好啊,李三坚不动声色的用手掌感受陈可儿腰部光滑的肌肤,感受陈可儿的温度,心中是无比惬意,同时也是得意无比。

将老子踢进河中,还差点死在她的剑下,此就当是自己的报复之举吧,李三坚心中得意洋洋的想到,现在只是取些利息,待今后。。。嘿嘿。。。

“咯咯。。。”李三坚暗藏邪心,手掌不经意间摩挲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陈可儿怕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小妹,你为何发笑?”一旁的陈森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的动作很隐蔽,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陈可儿能感受到。

“我。。。我。。。”陈可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李三坚使坏,轻薄陈可儿,可如此之事,让一个小妮子如何说得出口?况且陈可儿年龄尚幼,并未成人,对这些事情是似懂非懂的。

“呵呵,哈哈。”李三坚心中有鬼,于是连忙岔开话道:“可儿。。。”

“住口,可儿是你叫的吗?”陈可儿羞愤交加,娇声打断李三坚,呵斥道。

“哦,这位小娘子骑术果然了得啊,呵呵呵呵。”李三坚尴尬的笑道。

“那是”陈森得意的笑道:“我家小妹七岁就习击剑,八岁就会骑马,功夫着实了得,爹爹、娘亲还经常夸赞小妹比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强啊。”

“哦,是吗?”李三坚问道:“难道是家传功夫?”

“非也”陈森答道:“是爹爹年轻之时,各处游学所习。”

“原来这样。”李三坚随后问道:“李小娘子剑法也着实了得啊,在下可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呢。”

“哈哈”陈森闻言笑道:“别看小妹年幼,寻常一两个壮实汉子可近不了她的身呢。”

“哦?如此厉害?”李三坚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

一两个壮实汉子近不了她的身?现在还不是被我近身了?李三坚得意的想到,双手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在陈可儿腰肢之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李三坚的感觉好极了!

陈可儿不断的被李三坚轻薄,不断的吃着哑巴亏,可又说不出口。

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踹下马鞍,可又不敢违背爹爹之言,于是心中气苦,狠狠的抖了抖缰绳,同时双腿狠夹马腹,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猛地撒开四蹄,速度突然加快,飞奔起来。

李三坚上身向后一仰,差点掉下马去,这下李三坚不敢再轻薄陈可儿了,紧紧的抱着陈可儿纤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耳边响起了阵阵风声,眼中所见是一颗颗树木急速的向后移动。

“哎,哎,可儿,你慢点啊,小生可从未骑过马啊。。。”李三坚吓得大声呼喊道。

“噗嗤”陈可儿听到李三坚狼狈的呼喊声,顿时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没用,就会欺负我,抓紧了,掉下去可真的会摔死的。”

“哎,我说可儿啊,小生哪里欺负你了嘛?”李三坚说道。

你现在不是在欺负我吗?便宜被这个淫贼占尽了,陈可儿气苦道:“还说没有欺负我?不过是马惊了,溅了你一声泥,又不是人家故意的,你那么骂人家?”

“啊?我骂你?”李三坚狡辩道:“我哪里是骂你啊?我是夸你呢。”

反正此前李三坚骂人的话,估计这个世上没人听得懂,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这个刁蛮的小娘子也不懂的。

“你骗人。”陈可儿不知不觉之中就没有再驾驭马匹疾驰:“你那模样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与自己估计的没错,陈可儿只是看到自己神情才估计自己在骂人的,如此,李三坚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小生乃是读书人,圣人云,说谎要下拔舌地狱的,如此,小生岂能骗你?真夸你呢。”李三坚笑道。

“那个圣人说的?”陈可儿诧异的问道。

“呃。。。很早很早以前,远古时期一位圣人说的。”李三坚含糊的答道。

“是和尚说的吧?可远古时期哪里有和尚啊?佛教可是汉代才传入中原的啊。”陈可儿问道。

“哦。。。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又骗人,肯定是在骂我。”陈可儿又不是傻子,不会被李三坚几句话就蒙过去的。

溅了李三坚一身泥浆,李三坚紧接着就跳脚大吼,不是在骂人又是什么?

“真的没有骂你。”李三坚仍是在狡辩:“真夸你呢。”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你夸我什么?”

“这。。。夸你人长得漂亮,骑术又佳,小生被如此美小娘子溅一身泥,简直是三生有幸,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常言道,侠女泥浆,如天上仙露。。。”李三坚信口雌黄。

“噗嗤”陈可儿终于被李三坚逗乐了,李三坚侠女二字也终于拍中了马屁。。。

“呸,谁信你啊?还读书人呢,简直是个无耻之徒。”陈可儿虽口中仍是不依不饶的,可神情却有些开心了起来。

“淫贼,不许乱摸。”陈可儿随后恼怒道。

“冤枉啊,女侠,我不抓紧,我可会掉下去啊。”

“那也不许乱动,不许乱摸。”

“哦,那摸哪里?”

“摸。。。呸,淫贼。”

“。。。。。。”

两人同骑,一路之上是打打闹闹的,向着陈家庄疾驰而去。

。。。。。。。。

陈家庄位于雷州郊外,庄园之内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数十座,庄园之内还有一些高高的亭台楼阁,修得是异常别致典雅,同时又坚固无比。

“门生李翰韧拜见师叔。”李三坚见到了陈森之父,陈慥之后连忙施礼道。

陈慥与苏轼是兄弟相称的,因而李三坚称呼陈慥为师叔。

“呵呵,李生免礼。”陈慥单手托起李三坚笑道。

陈慥年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蓄着两寸长的胡须,年轻之时定是个美男子,手臂粗大、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你师父他目前可好?”陈慥随后问道。

“恩师尚可。”李三坚答道:“恩师时常念起师叔呢。”

“哦?是吗?”陈慥闻言叹道:“哎,子瞻兄受此劫难,真是苍天无眼,朝廷不公啊。”

“师叔无忧。”李三坚说道:“恩师常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既然事情都如此了,就随遇而安了。”

“呵呵,李生啊,你知道吗?我就佩服子瞻兄虽处逆境,但心情却豁达的紧,此非常人也。”陈慥点头道。

“师叔说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呵呵,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了,来人,设酒摆宴,款待李生。”陈慥随后吩咐下人道。

“爹爹,娘亲哪里去了?”此时陈可儿忽然问道。

“你娘回娘家了,呵呵。”你娘在,我敢设酒摆宴吗?敢招歌妓来歌舞一番吗?陈慥心中暗暗嘀咕道。

一旁的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纳闷,为何陈慥说起陈可儿娘亲回娘家之事,有些眉飞色舞的?难道他们夫妻关系势同水火?

第二十章 河东狮吼

“霞霄上,有寿绑广袤无极。东极沧海,缥缈虚无,蓬莱弱水。南郯幄丹宫,赤伏颗符记。朱陵曜绮绣,箕翼炯、瑞光腾起。。。”

陈家庄一处大堂之中,数个舞伎正边舞边歌,舞姿轻盈优美、婀娜多姿,一旁还有数个歌伎弹奏着美妙的乐曲,丝竹声声,宛如人间仙境。

陈家庄庄主陈慥端着一杯酒,斜倚在蜀锦之上,欣赏着动人的舞姿,聆听着美妙的音乐。

酒不醉人人自醉!

“翰韧,请满饮此杯。”陈慥又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说道。

“师叔,门生实在不胜酒力。”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普通洗尘宴席会搞得如此奢华。。。居然还有歌伎、舞妓陪酒,这也让李三坚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歌舞升平,什么叫做莺歌燕舞。

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养着如此之多的歌伎、舞妓?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养了如此多的歌伎、舞妓,那么他的姬妾想来也不会少了,对此李三坚是异常的好奇。

不过李三坚也只能好奇,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歌伎、舞妓虽不是个个倾国倾城,但也是貌美如花,不少歌伎、舞妓还偷偷的向李三坚抛着媚眼,此更使得李三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酒吃菜,一副害羞的模样。要知道李三坚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可从来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

“呵呵”陈慥见李三坚不肯再喝了,于是笑道:“好儿郎顶天立地,几杯酒算什么?大不了醉一场而已,醉了就在此歇息就是。”

陈慥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暧昧,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师叔,门生确实不胜酒力。”李三坚仍是不肯再喝了:“明日门生奉师命还得继续赶路,望师叔见谅。”

其实陈慥、李三坚等人所饮之酒度数极低,据李三坚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十度,但度数再低也是酒,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如此小身板也不可不节制。

陈慥见李三坚摇摇欲坠的,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于是笑着摇头道:“也罢,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劝你了。”

陈慥此时也有些微醉,于是搂过一名歌伎,问道:“翰韧,你可知道你将要求学的是哪家学说吗?”

陈慥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有些懵了。

李三坚师从苏轼年仅一年有余,无非是些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还有论语等经书。

至于李三坚所学到底是何种学说,苏轼可从来未提起过,李三坚当然就不明白了。

陈慥见李三坚一脸懵逼模样,于是笑问道:“看来你师父未给你说过啊。”

李三坚闻言恭恭敬敬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呵呵,小子倒还机灵。”陈慥闻言点头道:“也罢,今日就与你说说我大宋主要学派。”

陈慥猛灌了口酒接着说道:“目前我大宋主要有四派学说,王安石之荆公新学,此一也,其二是二程洛学,其三是张载的关学,最后就是你师门的蜀学,亦称为苏学。”

“荆公新学、洛学、关学、蜀学?”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均是儒家学说?”

“当然。”陈慥答道。

“四派学说难道各有区别、各有千秋吗?”李三坚又问道。

“孺子可教也。”陈慥点头道:“荆公新学是以兴利为主,二程洛学是以尚德为主。荆公新学目标是富国强兵,采取理财、通变之法,而二程洛学却反对如此,他们认为应该通过行仁政、重礼义、重教化的办法来达到目的,此也就是他们的主要区别。”

“师门蜀学又是怎样的?”李三坚随后问道。

“君少与我师皇坟,旁资老聃释迦文,此为你师父写给你师叔子由兄的祝寿词,此词就一语道破苏氏蜀学的学术渊源是以儒为宗、兼融释道。”陈慥答道。

李三坚有些似懂非懂,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感到诧异的是,既然蜀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所不同,为何苏轼要赶自己出来求学?若学了其他儒家学派的,岂不是与蜀学相悖?

并且陈慥一直未介绍关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难道其中有何隐情?

陈慥不说,李三坚也不好相问,李三坚只是开口问道:“师叔,既然如此,为何恩师要让门生习其他学说?”

“你真不知道?”陈慥问道。

“欲科举登科,首先必须在学堂学满三百日以上方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翰韧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陈慥又喝了口酒道:“你可知道目前朝廷当政之人乃是何人?”

“不是当今圣上吗?”李三坚问道。

“哈哈”陈慥闻言笑道:“看来你对朝廷之事还不甚了解,今上当然可以主宰一切,不过需宰执辅之,当今朝廷宰执乃是章惇、曾布、蔡卞,此三人是元丰党人,他们均是对荆公新学极为推崇,科举也是被他们所把持,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要求天下士子必须修习荆公新学,科举之题亦是出自荆公新学,那么目前你欲科举及第,欲登上仕途,就必须修习荆公新学。”

陈慥顿了一顿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如此,你还想继续求学吗?”

“这。。。”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李三坚已经明白陈慥的意思了,那就是苏轼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逐出朝廷,驱离中枢,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被贬黜,而政见不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学派不同,此为导致朝廷党争的重要原因。

如此若李三坚去修习新学,修习荆公新学,几乎就是背叛师门了,在这个世上背叛师门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是会被天下之人所唾弃的,为天下士子所不齿的。

李三坚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苏轼也不明白了?如此,苏轼为何还是让自己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

小子,仕途之路坎坷无比,就算若干年之后你能居于庙堂之上,可朝廷的水深着呢,世上之事繁杂无比,为难了吧?陈慥看着苦苦思索的李三坚感到有些好笑,陈慥倒想看看李三坚如何处理此事。

陈慥估计尚未成年的李三坚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定是焦头烂额,无所适从。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抬头,目光坚毅看着陈慥说道:“师叔,门生仍是要继续求学,集百家之所长,为我所用,此乃上策。不过今后无论如何,我李翰韧始终是出自恩师门下,圣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今后是何种情形,恩师始终是门生之师长,我李三坚始终是蜀门之人,对此门生至死不忘。”

李三坚一字一句的铿锵之言,使得陈慥震惊不已,陈慥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说出了如此正气凛然、重情重义之言,使得陈慥不由得重新审视李三坚。

“彩”半响之后,陈慥喝彩道:“翰韧不愧为子瞻兄之关门弟子,子瞻兄没有看错你,据我估计,子瞻兄也是这个意思,望你将蜀学发扬光大,来来来,再饮三杯,望你今后不负子瞻兄所望。”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又喝酒?再喝李三坚得爬回去了。。。

不过陈慥话都已经这样了,李三坚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皱着眉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大口,喝的太急,李三坚不由得咳嗽起来。

“哈哈”陈慥见状笑着对一旁服侍的两名舞妓道:“你们两个去服侍李生喝酒。”

“是”两位舞妓福了一福后,就一左一右跪坐在李三坚身边,将李三坚酒盏倒满。

两女身上的香粉之气将李三坚熏得头晕脑胀的。。。

“公子请饮酒。”两女端起酒盏说道。

公子?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自己一介白丁,贫寒人家出身,在一些人眼中还是夷狄,现在居然成了公子?

李三坚又是不好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人往往都是如此,刚开始之时不愿意饮酒,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需要节制,可一旦饮酒饮到一定程度,就会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于是陈慥、李三坚两人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再加上歌妓、舞妓助兴,两人均是越喝越起劲,一大一小二人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喝得是称兄道弟,丑态百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陈慥乃是老江湖,李三坚是人小心不小,两人喝大了之后,均是在歌妓、舞妓身上是摸摸捏捏,越来越放肆,使得歌妓、舞妓们均娇声惊呼不已。

正在此时,房屋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木制屏风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陈季常,你欲如何?”倒塌的屏风之后发出一阵厉喝。

陈慥、李三坚、陈森等人惊得转头看去,只见屏风之侧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美人,其中的中年美妇,怒目盯着陈慥,中年美妇之侧的年幼美人也同时瞪着李三坚。

陈慥见状惊得滚落塌下,看着中年美妇,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奇幻之术

“陈季常,老娘不在你就造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庄之中,陈慥夫人柳氏指着陈慥的鼻子痛骂道:“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你竟然如此?你。。。你。。。你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陈慥三子,老大陈森,老二陈壕,老三陈晟低头垂目,是噤若寒蝉。

众歌妓、舞妓纷纷惊恐的退了下去。

“夫人,息怒,有外人在啊,待回屋再给你慢慢解释啊。”陈慥如霜打的茄子般的,垂眉顺目低声说道,完全没有了与李三坚高谈阔论之时豪迈的神情了。

七尺高的男儿在一妇人面前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柳氏闻言指着李三坚大声喝道:“你说的是他吗?他是何人?”

“娘亲,他就是个无耻之徒。”陈慥尚未回答,一旁的陈可儿娇声说道,陈可儿说罢还冲李三坚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虽对李三坚是满脸鄙视,不过神情却是可爱之极。

李三坚目瞪口呆,咂了咂嘴,有心分辨,可又说不出口。。。

“可儿,休得胡说。”陈慥呵斥道。

陈慥不知道陈可儿与李三坚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陈可儿说的是李三坚与自己一同欣赏歌舞。

李三坚是无耻之徒,那自己又是什么?陈慥有心发作,可当着柳氏的面却又不敢如此,于是只好解释道:“他姓李名三坚,乃是子瞻兄门下弟子。”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氏不理陈慥,问向陈可儿道:“可儿,你为何说此人是无耻之徒啊?”

“娘亲,他。。。他。。。欺负我。”陈可儿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柳氏越问声音是越加严厉,狠狠的瞪着李三坚。

“他。。。他没穿衣服。。。他还摸。。。”陈可儿在柳氏的逼问之下,只好说了实话。

“摸。。。没齿难忘。”李三坚见陈可儿居然要抖搂出自己的丑行,于是慌忙打断陈可儿的话道:“姑娘颇有雅兴,纵马飞奔,在下一旁极为敬仰,如涛涛江水般的,同时欣赏姑娘马上英姿,不知不觉间站位颇为不妥,站姿也极不雅观,影响了姑娘的雅兴,被溅了一身泥浆,此为在下之过也。再者,姑娘所溅之泥浆,乃为天上之甘露也,在下当存之以示敬意,可在下居然被猪油蒙了心,欲除之,并裸衣晾晒,此亦为在下之过,在下当整肃衣衫,恭候姑娘大驾光临。。。此后姑娘又教授在下驭马之术,在下实在是没齿难忘啊。”

陈慥之夫人柳氏如此凶悍,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心中大惧,同时也指望不上陈慥了,他自己都在柳氏面前跟个龟孙子一般。。。

“噗嗤。。。”陈可儿不由得被李三坚之言逗乐了,笑弯了腰,同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陈慥父子闻言也不禁莞尔。

柳氏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对陈慥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看起来较为文弱,同时年龄确实不大,柳氏也万万想不到李三坚会有什么不轨之心,于是也没再追问,就欲回屋,好好教训陈慥一番。

陈慥羞恼无比,横了柳氏一眼,就欲当场发作,不过还是被柳氏的气势镇住了,乖乖的跟着柳氏向外走去。

此时诺大的堂屋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显得异常空旷幽冷。

是夜,李三坚就歇宿在了陈家庄之内。

李三坚酒醉本来睡得是异常甜美,可怎料半夜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之声惊醒。

李三坚惊醒之后,只听见外面一处屋子之中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声音是越来越大,直欲刺破苍穹。

“你他娘的让老子在他师父面前丢人,现在还让老子在徒弟面前丢人,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没你,老子跟你拼了,贱人,接招。”

“呸,自己做下的好事,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你做此无耻之事,难道就不怕丢人了吗?”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其中还夹杂着砸碎东西的噼里啪啦之声。

“贱人,看吾龙舞九天功,接招!”

“就你会变?来来来,老娘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奇遁之术,凤翔九霄!”

这是什么功夫?李三坚闻言大奇,连忙爬在窗棂之上向外望去,不远处一间屋中只听见打斗之声,并无其他异状啊。

正当李三坚心中纳闷之时,忽然屋中发出呼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金蛟腾空而起。

金蛟体态健硕,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金蛟盘旋数周后,铁球般大小的龙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屋中,龙须飘动,张牙舞爪的。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火凤亦是腾空而起,带着红色的光芒腾飞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冲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天空之中,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顷刻之间,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座陈家庄。

天空也是五彩斑斓,是无比绚丽多彩,如同白昼。

太漂亮了!太壮观了!太奇妙了!李三坚双手紧紧抓着窗棂,看着如此美妙的奇景,不由得心中暗赞。

“九幽腐尸功!”金蛟忽然口吐人言,发出一阵龙啸,转眼之间,金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身影四周还有无数骷髅汹涌而出,向着火凤扑去。

阴风恻恻,鬼哭狼嚎之声若隐若现。

“神鬼罗刹诀!”

火凤也随之一边,半空之中出现了无数女鬼,鬼影幢幢,与骷髅厮杀在了一起。。。

鬼声厉厉,掀起了一阵荡人心魄之声。

李三坚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喊一声就退到了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浑身颤抖不已。

这家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到底是人还是鬼?是妖还是魔?

难不成自己一头钻进了鬼窝之中?李三坚心中惊疑不定,此处难道是阴坟?

阴风阵阵,将木窗吹得稀里哗啦作响,此更使得李三坚恐惧不已。

。。。。。。。。

第二日一早,李三坚眼圈发黑,精神是极度萎靡,背着书箱向陈慥等人辞行之时,脚本蹒跚,是摇摇欲坠。

“门生奉师命,前往钦州灵山县,特来向师叔辞行。”李三坚强打精神,在陈慥居所之前辞行道。

李三坚虽然害怕,但仍是没有失礼,同时李三坚此时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一些,昨日发生之事应该是些幻术之类的东西,不过李三坚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的幻术难道如此奇妙?简直跟真的没什么两样。。。

李三坚连说三声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一名使女出来对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说道:“老爷、夫人多有不便,请公子见谅,老爷说了,有失礼之处,请公子多加担待。”

“师叔他是。。。?”李三坚问道。

婢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他昨日与夫人大战一场,受伤不轻?现在没脸出来见人了?

如此就更加坚定了李三坚的猜测,果然是奇幻之术,若他们是鬼神之类的,会千变万化,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再重新变化就算,哪里会没脸出来见人?

可李三坚转念想到,妖魔鬼怪是不敢白天出来见人的,但陈森、陈可儿又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陈可儿身上是有体温的,不可能是妖或者鬼啊。

管他娘的是妖还是鬼,还是赶紧离开此处是为上策,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学生告辞。”于是李三坚施了一礼后,转身飞也似的逃出了陈家庄。

李三坚逃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回头望去,只见陈家庄笼罩在了一片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平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李三坚大声吟唱着论语,大踏步的转身就离去了。

。。。。。。。。

“夫人,看嘛,如何是好啊?你让我如何有脸再见子瞻兄啊?如何向子瞻兄交代嘛?”鼻青脸肿的陈慥苦着脸对夫人柳氏埋怨道。

柳氏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笑道:“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儿,你怕什么?”

“哎,夫人,你为何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啊?此人虽是小儿,可他是子瞻兄的关门弟子啊,子瞻兄是此人抱有极大的期望的,并且昨日我与他长谈,我发觉此人是极有见识的,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据我估计,此人今后将会是大有出息的,现在可好,翰韧临行辞别,我连面都不敢露,是极为失礼的,若他记恨的话,说不定。。。哎。。。”陈慥苦着脸叹道。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在乎这个在乎那个,既如此,今后再想办法与他交好就是,大不了你再去给你兄长赔罪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柳氏不屑的说道。

“他去何处求学?”柳氏随后问道。

“钦州灵山县。”陈慥答道。

第二十二章 师兄弟

岭南多雨且道路难行,瘴气弥漫,若行在崇山峻岭等偏僻之地,毒虫猛兽等等也甚多,基本上过往旅人均是结伴而行。

不过好在李三坚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道路较为易行,路上还有一些商旅,并且每隔数里都有一些亭台以供旅人歇息,同时还有一些驿站、旅舍或者客栈,不得不说宋朝廷为了方便游学的士子或商旅,所建造的这些基础设施还是很不错的。

李三坚虽单独一人,但也没有多大的危险,穿着破旧的黎人服饰,一看就是个穷困潦倒之人,既如此,谋财害命就没有必要了。除非遇到牙人,也就是人贩子,将李三坚劫掠到外地为奴,换取财物,不过岭南的牙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在官道或驿道之上明目张胆的行此举。

驿站是供过往官员食宿的,李三坚是入住不了的。不过除了驿站之外,还有一些客栈或野店,是岭南百姓或商贾开办的,一些野店甚至是农家夫妇开的,被称为夫妻店,可以供一般旅人食宿。

快到了吧?李三坚站在一个河流渡口心中暗道,千辛万苦来到此处,眼看着就要进入钦州地界了,这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船家,到对岸需多少钱?”李三坚背着书箱问向一名正在摆渡的老船夫道。

“五钱就行了。”老船夫撑着长长的撑杆答道。

李三坚点头数了五枚铜钱递给了老船夫,老船夫欢喜的接过铜钱就将李三坚迎上了渡船。

李三坚临行之前,其母符二娘将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贯铜钱给了李三坚,同时符二娘还向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人借了一贯铜钱,共两贯铜钱给了李三坚,这几乎是李三坚家中全部家当了。

此时李三坚除了两贯铜钱之外,还有陈义德所赠的二十片金叶子,这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个极大的隐患,因而李三坚只是将金叶子贴身而藏,根本不敢拿出来使用或者兑换。

若被人知道李三坚身上藏有二十两黄金,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三坚有时候真想将金叶子一扔了事,可李三坚又担心自己将要在钦州灵山县县学学估计有很长时间,如此,李三坚又靠什么生活?

李三坚还不知道灵山县县学需不需要交学杂费呢。

渡船不大,也就能搭载十余人左右,船夫用撑杆刚刚将不大的渡船撑离了河岸,忽然岸边跑来一人,边跑还大声喊道:“船家慢行,还有一人。”

“装不下了,请客官等下次渡船啊。”老船夫大声喊道。

其实并不是装不下了,而是船夫们不愿意将船再划回去,要知道撑船或划船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快快划回来,我多给钱就是。”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闻言喊道。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船夫们于是还是慢慢将渡船撑了回去,可年轻汉子似乎是等不及了,于是奋力奔上了一处断桥,纵身一跃,就向渡船之上跃去。

嗵的一声,年轻汉子跃上了渡船,不大的渡船顿时剧烈晃动了数下。

“好功夫,哎哟。。。”李三坚还在赞叹此人如此敏捷的身手之时,渡船晃动,李三坚站立不稳,顿时一头向河中栽去。。。

渡船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船夫们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施救。

李三坚眼见都要落入水中之时,衣衫都被河水打湿了些许,年轻汉子忽然一个倒挂金钩,钩在了船帮之上,伸手揪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惊得手足乱舞、拼命挣扎。

“别动,再动你可就真的掉河里喂鳖了。”年轻汉子低声喝道。

为何你不说喂鱼啊?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不过闻言还是停止挣扎,听天由命了。

微微波动的河水洒在李三坚脸上,凉丝丝的。

年轻汉子大喝一声,利用腰腹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李三坚甩到了船上,随后一个翻身自己也跳回了船上。

“好功夫!”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惊魂未定,不过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小生多谢兄台了。”李三坚定了定神,拱手谢道。

年轻男子见状拱手回礼道:“是在下莽撞了,惊扰了小郎君,多请见谅。”

因为是年轻汉子的缘故,李三坚差点落入河中,换做一般人,定是指着年轻男子鼻子痛骂,至少也是颇有怨言的,可李三坚却不骂反谢,使得年轻汉子对李三坚的好感倍增。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心中没有怨言,而是事情已经如此,再痛骂或埋怨又有何用?同时确实也是年轻汉子将李三坚捞了回来,再加上年轻男子长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使得李三坚对此人也有些好感。

再者说李三坚一人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位朋友总比多一个仇家要好的多吧?

“开船咯!”此时老船夫高声唱道。

船身晃动,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生怕又掉下河去,年轻汉子见状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扶持,挺立在船头,纹丝不动。

河面之上的微风吹动着年轻男子的衣诀,看起来是潇洒之极。

“小生李三坚,字翰韧,敢问兄台大名?”李三坚随后开口问道。

“在下姓姚,名興,表字叔兴。”年轻男子答道:“小郎君单身在外,这是前往何处?”

“小生前往钦州灵山县县学。”李三坚答道。

“哦,原来如此。”姚興闻言微微皱眉道:“钦州灵山县乃是个小县,那里有何可学的?”

“哎,兄台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虽如此,也总比小生所居之地要好得多啊。”

“嗯,小郎君非汉人?”姚興看着一身黎人服饰的李三坚问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哭笑不得,不过李三坚仍是答道:“非也,家父是邵武人氏,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哦?恕在下冒昧,你的父亲是。。。?”姚興问道。

“家父已故,家中只有老母一人。”李三坚黯然答道。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忘却从前之事,从本质上来说,符二娘确实是李三坚之母,此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原来如此,小郎君节哀。”姚興之父也已病故,家中也是只有老母一人,此使得姚興顿时是同病相怜,姚興随后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汉人,为何如此打扮?”

“家母是黎人,非汉人,小生自幼家中贫寒,因而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谋一出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答道。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姚興微微一笑道:“不过埋头读书又有何用?”

“啊?读书岂能无用?”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自有只有黄金屋,岂是无用的?”

“呵呵,小郎君身处蛮荒之地,也许还不之地我大宋目前所处之境地。”姚興说道:“我大宋目前北有契丹死敌,在西北又在与西贼作战,年年岁币,百姓是困苦不堪。好男儿此时当弃笔从戎,从军报国。”

李三坚闻言心中根本是不以为然,李三坚虽历史知识匮乏,可也知道宋是重文轻武的,或者说是崇文抑武,既然如此,李三坚若习武从军,肯定没有读书有前途。况且李三坚的小身板也不容他弃文习武。。。

李三坚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样有用,何种有前途,李三坚就学哪样。

目前看来读书确实是李三坚摆脱贫困的一条捷径,此是不容质疑的。

“弃笔从戎,从军报国?”李三坚随后笑着问道:“武能报国,文难道就不成吗?”

“文人?”姚興摇头不屑的说道:“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还会什么?”

朝廷党争不断,相互攻讦,耗尽大宋国力,对此姚興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李三坚不懂,姚興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三坚心中不以为然,姚興也懒得跟这个夷狄小儿废话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兄台也是外出求学吗?”李三坚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

“然也。”姚興看了一眼李三坚答道。

“哦?兄台打算学什么?”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姚興轻声答道。

“好学问。”李三坚又问道:“兄台打算师从何人?”

你知道什么是纵横之术与兵法吗?姚興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姚興本不想回答,不过看在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礼的份上,还是答道:“我打算师从颍滨先生,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

颍滨先生是何人,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若李三坚知道颍滨先生是苏轼亲弟苏辙,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小郎君师门又是何人?”姚興随后随口问道。

“恩师乃是东坡先生也。”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啥?东坡先生?姚興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 博易场(上)

李三坚与姚舆还算是一见如故,两人下船之后就结伴而行,走了五里之后才依依惜别。

“李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姚舆拱手道。

“叔兴兄也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也拱手道。

两人通过交谈,李三坚了解到姚舆祖籍也是河北西路,是河北西路相州人氏,父亲是个小吏,在与契丹作战之中战死。

后姚舆随母南迁,居住在两浙路杭州府附近。

姚舆本是读书之人,因愤恨其父死在契丹人手中,于是就弃文习武,欲报父仇。

李三坚对此还是较为敬佩的,并且也与姚舆同病相怜。

都是自幼丧父之人,身世较为凄惨。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干。柳叶开银镝,桃花照玉鞍。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不学燕丹客,空歌易水寒。”

姚舆随后大声吟唱着诗歌,大踏步按剑离去。

“叔兴兄慢行。”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连忙大声喊道:“临行之前,小生有句话赠于叔兴兄,你记好了,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功夫如此,上阵杀敌亦如此。”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在姚舆还在苦苦思索之时,李三坚已是大笑着背着书箱离去了。

。。。。。。。。

此日烈日当空,钦州官道之上有个小书童,穿着一身黑色黎人服饰,绑着绑腿,扎着黑色头巾,背着个破烂书箱正顶着烈日向钦州艰难的行进。

虽然辛苦,可李三坚心中却是越走越宽心,越走越是好奇,因为越靠近钦州,行人越多,而行人越多,李三坚就越安全。

特别使李三坚感到有些惊奇的是行人之中大多数人是商贾。无论是商贾或普通百姓,均是或挑或背或抗着一些货物,一些大点的商贾赶着马车、牛车、驴车等装满货物的车辆,沉重的车轮在路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难道他们都要去赶集?或者钦州有什么大型的商品交易市场?李三坚一边避让着车辆一边猜测。

李三坚猜得没错,钦州确实有个商品交易市场,不过不叫商品交易市场,那是李三坚心中所想,而被称作博易场。

钦州博易场位于钦州城池以东的江东驿,因而又被称作江东博易场。

李三坚来到江东博易场,看着博易场门口的三个大字也就明白了此处就是个商品交易市场。

博易博易,李三坚不懂博的意思,难道还不懂易的意思吗?

“客官,来看看啊,这是今年的新货,个个大而圆润。”

“瞧一瞧,看一看啊,物美价廉啊。”

“我说这位相公,你给的价格也太低了吧?”

江东博易场是李三坚的必经之路,穿过博易场,李三坚将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的。

李三坚走进博易场之后,只见当中各种各样的商货是琳琅满目,有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各种香料,还有真珠、象牙、犀角等物,人们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同时还有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声。

交易双方以宋人、安南之人为主,宋商贾以丝、帛、绢、茶叶等物交换安南人手中的各种稀罕物品,双方是各取所需,相互易货是易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单交易成功之后,必须通过宋设置在博易场之内官吏之手,官吏收取一定费用之后,这单买卖才算完成,才是合理合法的,才能取得关牒,才能避免许多麻烦。

官府收取的费用被称作纲钱,一般来说,宋官府免征安南之人的纲钱,只收取宋商贾的。

博易场中虽然热闹,可李三坚穿行其中,根本没人搭理,连个打招呼都没有。

谁又会理这个穷酸小书童呢?没准还是哪家走丢的奴仆。。。

“官人,你别看她年幼,可她洗衣做饭是样样精通,长大了还能伺候您呢。”

“大官人,你买了他去吧,你看看他多结实啊,他全身都是力气,饭量也不大,每天耗费不了你多少粮食的。”

李三坚走到一处,忽然发现此处聚集了许多人,道路两侧还有许多铁笼子,铁笼子之中还关着许多奴隶,铁笼子之中的奴隶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小儿。

原来是贩卖奴婢之所在,李三坚见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副好心情,到了此地之后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蜷缩在铁笼之中的奴隶或惊惧的看着周围对他们品头论足的人群,或紧闭双眼,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奴隶们情状是凄凉之极,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李三坚虽心中难受,虽心中异常怜悯这些待被贩卖的,可怜的奴隶,可李三坚却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甚至连说都不敢说。

李三坚若敢提此事,没准被人活活打死或者被牙人劫掠而走,成为一名奴婢。。。

“老爷。。。我饿,给点吃的吧?”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待转身离去之时,一名铁笼之中的小女娃伸出纤细的小手对李三坚说道。

这个小女娃年约五六岁上下,长得一副瘦小的瓜子脸,红红的脸蛋,不知道是擦得粉还是本就长成这样,脸色并不是很难看,反倒是有些红润,身上衣物也是较为整洁,看起来是白白净净的。

小女娃黑黑的眸子是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乞求之色。同时李三坚注意到了,女娃伸出了的小手臂上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吃?吃什么吃?待找到了买家让你吃个够。”一旁一名肥胖的牙婆恶狠狠的说道。

李三坚心中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是痛惜之极,于是不理牙婆吃人般的眼神,蹲下了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煎饼,并取出了一些清水递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接过香喷喷的煎饼,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李三坚柔声说道。

李三坚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牙人,恶狠狠的盯着李三坚的后脊梁。

其实并不是牙人或者牙婆不给女娃吃的,相反平日里只要不是逃跑或者试图逃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养的白白净净才能卖个好价钱。特别是发觉女孩若有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等方面的田赋,更是当作千金一样侍候,待养到一定程度即可卖个好价钱或者为自己赚钱。

常言道,饱暖饿心焦,因而贩卖当日是不会让他们吃饱的,待吃饱就会昏昏欲睡,特别是小孩子,如此如何能够卖个好价钱?

因而李三坚此时可怜女娃给了一些吃食,使得牙人们有些愤怒。

李三坚看着女娃吃得香甜,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同时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愤怒,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又怎能忍心将她像野兽般的关在笼子里,当做货物一般卖来卖去的?

“不好,那个贱奴跑了。”

“快,快,抓住他,别让跑了。”

李三坚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金叶子将这个可怜女孩买下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同时人群之中发出一阵慌乱,似乎是什么野兽忽然钻进了人群。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身上衣物极不合身,虬结的肌肉仿佛欲破衣而出似的。

壮汉脖子之上还挂了两圈粗粗的铁链,铁链之上的面孔是较为丑陋,狮鼻阔目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人不是很老,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抓住他!”四、五名牙人拿着哨棍围在壮汉四周,不断用棍子击打,欲将其制服。

壮汉吃痛,发出一阵怒吼,挥舞双臂抓住了两根哨棍,用力挥动,将两名牙人丢出了三、四丈开外。

两名牙人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卷起了一阵尘土。

壮汉随后低头猛冲,又撞飞了两个牙人,眼看着就要冲出人群。

“快上,全部都上,抓住了有赏。”一名看起来是牙人头目的汉子连连喊道:“休叫跑了他啊,跑了他,我如何向员外交代啊?”

十数名牙人闻言又拿着哨棍、铁链、铁钩、绳索等物围了上去,拦住了壮汉的去路。

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壮汉又放翻了四五人,揍得众牙人东倒西歪的,是勇不可挡。

不过双全难敌四手,虎还怕群狼,牙人们不断的用棍子、铁链等物击打壮汉的脚踝,脚踝是人体较为脆弱之处,因而没过多久,壮汉终于被击倒在地,扑在地上,卷起了一丈余高的尘土。

牙人们用铁叉叉住了壮汉的颈脖,其后扑上去在壮汉身上缠满了铁链。

壮汉拼命挣扎,吼声如雷,奋力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数名牙人都未按住。

此时两名牙人又持棍击打在了壮汉的膝盖之处,壮汉终于坚持不出了,跪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牙人首领将壮汉被制服后,提起了一副带着尖刺的铁鞭,狠狠的抽在了壮汉的身上,边抽边恶狠狠的骂道:“直娘贼,我让你跑,老爷我今日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带刺铁鞭抽在壮汉如钢铁般的肌肉之上,活生生的抽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壮汉吃痛,默不作声,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情状是惨不忍睹。

“住手!”李三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第二十四章 博易场(下)

李三坚今年一十四岁,个子长得不高也不矮,容貌清秀,身体看着是略微单薄。

李三坚站在风中大喝一声,衣诀被微风吹得缓缓飘动,姿势是潇洒之极,最主要的是李三坚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身后似乎隐隐出现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欺辱此可怜之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大胆之极。”李三坚大喝道。

李三坚起身怒喝,众牙人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没有一人说话。

“那个他娘的裤腰带未栓紧,将你给漏出来了?”半响之后,牙人头目恶狠狠的瞪着李三坚骂道:“腌臜小子,你可知道此人是何人吗?打抱不平?打抱不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他是何人,尔等也不应如此欺辱他,士可杀不可辱,尔等如此强行掠卖人丁,难道我大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牙人头目不干不净的言语已经羞辱了李三坚之母,李三坚心中也是大怒,不过李三坚仍是平静的说道,并未与其对骂。

李三坚也只能如此,自己人单势孤,不要说如此之多的牙人了,就其中一人与自己放对,估计自己也是会吃大亏的。

“王法?”众牙人闻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讥笑的神色。

“哪家王法不许我等如此了?”牙人头目随后冷笑道。

宋刑统是不允许强行掠卖人口或诱人为奴,欲使人为奴,必须经过官府和本人的同意。

可岭南荒蛮之地,谁又顾得了许多?谁又会将宋刑统放在眼里?

钦州与大理国、交趾等地相近,是偏远之地。在此地被掠为奴仆之人,其中许多人是大理国或交趾等地之人,是外族之人,因而官府就更不会插手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许多官衙之人自己本身就是牙人,亲自参与掠卖人口。

钦州博易场是宋官府所建,只要牙人们缴纳纲钱,就由其自便。

最关键的是,牙人们已经贿赂了博易场之中的官府之人,因而此时更是无人插手此事了。

不但是官府之人参与掠卖人口,上至官僚士大夫下至普通百姓、寺院、道观均有蓄奴的习惯,并以此为荣,甚至连宋皇帝都会蓄奴。。。

宋刑统虽禁止略诱、和诱人为奴仆,但掠卖人口的现象是屡禁不止的,特别如川蜀、岭南等偏远之地,此等现象是更加严重。

李三坚激于义愤,出言制止欺辱、殴打奴仆,并打算将此事闹大,从而引起官府之人注意。

不过目前看来李三坚的想法是失败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名博易场的官吏前来关注此事,官府之人均是躲得远远的。

“将他锁走。”牙人头目见李三坚无言以对,于是狠狠瞪了李三坚一眼,吩咐手下道。

牙人头目见李三坚并不是汉人的打扮,因而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万一李三坚是某个峒主之子,岂不是糟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方能生财,牙人们也犯不着与李三坚计较,从而耽搁了生财大计。

众牙人闻言就命壮硕汉子离去,壮硕汉子强烈反抗,不肯离去,于是众牙人就用铁链缠在了壮硕汉子的四肢,七八个人一起拖着壮硕汉子离开。

壮硕汉子的身上破旧的衣服很快就被拖成了碎片,皮肤接触到了地面,拖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壮硕汉子绝望看着李三坚,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

此前李三坚怒斥众牙人,使得壮硕汉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可现在却越来越绝望了。

壮硕汉子心中明白,他们这些人被人买回去,是作为人祭的。

所谓人祭,又被称作杀人祭鬼,盛行于川峡、岭南、邕管、广南东西两路等地,祭祀选边远之恶民、低贱或被人看做怪物之人,将其杀死祭祀鬼神,以求达成心中的愿望或某种目的,壮硕汉子就在此列。

“且慢!”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壮硕汉子被折磨,实在受不了壮硕汉子无助的眼神,此时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于是大声说道。

“嗯?你又想作甚?”牙人头目怒问道,众牙人心中此时也有些怒气了,没想到李三坚如此难缠,若李三坚仍是如此纠缠,他们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将李三坚抓走,掠卖为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许多牙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李三坚犹豫片刻之后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买下此人。。。“

“哈哈哈哈”众牙人闻言愣了半响后,一起大声笑出声来。

“哈哈,小郎君,你欲买下此人?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你出得起吗?你可知道。。。”

正当牙人头目喋喋不休的数落李三坚之时,李三坚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在牙人头目面前轻轻的晃了一晃。

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之下显得异常耀眼,将众牙人晃得头晕眼花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富裕,一些人一辈子见都未见过黄金。。。

牙人头目吞了口唾沫,双手不听使唤的就欲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金叶。

李三坚轻蔑的躲过牙人头目,轻笑着问道:“买的起吗?”

“哎哟,衙内,买得起,买得起,够了,够了,这就成交如何?”牙人头目闻言忙不迭的答道。

买十个都买得起了,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过牙人头目此言可不愿意说出来,让李三坚知道。

“加上她。。。”李三坚随后指着刚才祈食的小女娃说道。

李三坚虽不明白黄金的价格,也不明白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明白黄金的珍贵,估计应该买两人是足够了。

李三坚此时拿出金叶,已经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危险,今后李三坚将会是凶险无比,但李三坚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李三坚实在不忍心他们受此折磨,自己买下他们,让其自由,至于今后的危险,李三坚再想办法就是。

“成交,小衙内出手大方,奴家遵命就是。”贩卖小女娃的牙婆闻言连忙应允道。

李三坚不明白奴仆的价格,可牙婆再清楚不过了,若与贩卖壮硕汉子分此两片金叶,也是一笔很不错的收益。

“你怎样?”李三坚随后问向牙人头目。

“哥哥,如此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牙人头目尚未回答,一旁的一名牙人问道。

牙人头目不理,恨恨的瞪了一眼牙婆道:“成交。”

李三坚的价格比胡员外高了许多,牙人头目当然愿意做李三坚这笔买卖,至于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大不了再去给他弄两人就是,牙人头目心中暗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伸手将小女娃抱出铁笼对牙人头目说道:“这就放人吧,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牙人头目闻言挥了挥手,让其手下将壮硕汉子牵了过来。

“且慢!”双方正要成交之时,忽然人群一人喝道。

李三坚愕然回头,看见一名年轻汉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叔兴兄,是你?”李三坚随后惊讶的问道。

此人不是姚舆,又是何人?

姚舆微笑着对李三坚摆摆手,随后对牙人头目说道:“一片金叶足有二两的分量,可换钱二十贯,两片金叶可换钱四十贯,也就是四万钱。。。”

糟糕,事情到了此时,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妙。

“而一名奴仆值多少钱,难道还需要我说吗?”姚舆接着说道:“尔等如此坑蒙拐骗,天理难容。”

“叔兴兄算了,就这样吧。”李三坚闻言对姚舆说道。

姚舆此言一出,李三坚也就明白了黄金的价格,原来一两黄金能兑换铜钱十贯左右,虽姚舆未说出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也明白了一名普通奴仆价格定是便宜无比。

但金叶子已经出手,李三坚更不可能拿回来了,若拿回来,李三坚将会是更加危险。

“也罢”姚舆闻言对牙人头目、牙婆说道:“既然我兄弟开口了,尔等还不速速去准备契书立券?”

牙人头目闻言心中顿时憋闷不已,他们欺负李三坚不懂人丁买卖的规矩,打算先将人给他,随后就报官将人要将回来。

要知道没有契书,是无法立券的,就无法得到官府的认可,李三坚就要吃个哑巴亏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揭穿了此事。

“泼才。。。”牙人头目气得破口大骂:“你。。。哎哟。”

牙人头目话音未落,姚舆纵身跃起,双足两踢,将足有一百五十余斤重的牙人头目踢出了两丈开外,口吐鲜血,跌落尘埃。

“泼贼,腌臜畜生。”姚舆单足踏在牙人头目胸口喝道:“再敢口出不敬之言,今日小爷我取你性命,又有何妨?”

众牙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均是不敢上前动手。

姚舆略微施展了一下身手,众人均看出了此人定是功夫高强之人,最关键的是姚舆是汉人打扮,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就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王提举来了。”

“小的们拜见提举相公。”

事情到了此时,博易场的宋官员终于露面了。。。

第二十五章 三人行

灵山县位于广南西路钦州湾畔,地处钦江上游,隋开皇十八年始置南宾县,唐贞元十年易名灵山县,因县治有西灵山而得名。

宋开宝五年,废遵化、钦江、内亭三县,以其地并入灵山,灵山县仍隶属广南西路的钦州。

灵山县城池位于石六峰下,灵山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口约万余户,数万人,是钦州乃至广南西路较大的县城。

“翰韧,过了这条小溪就至灵山县境内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愚兄就送到此处了,愚兄就此告辞,翰韧保重。”

姚舆站在灵山县城池以南一处潺潺小溪之前,对李三坚拱手说道。

姚舆得知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可李三坚却不知道将会成为姚舆之师的苏辙是苏轼的亲兄弟,两人将要成为师兄弟,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两人分手后,姚舆实在对这个将要成为自己师弟、傻乎乎的李三坚放心不下,不放心李三坚单独前往钦州灵山县,于是就偷偷尾随护送。

其后姚舆见李三坚将要在博易场吃亏之时,就挺身而出。官府见事情闹大了,于是就出面以较为公平的价格让双方完成了这笔买卖,李三坚于是就以两片金叶,四两黄金的价格买下了壮硕汉子、小女娃外加十余名奴仆,并取得了契书,在官府立券,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主人,不过这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数的麻烦,这就是李三坚财已外露,还有就是李三坚身边多了十余随从。。。俨然成为了一名大财主。

“叔兴兄,这就走了?”李三坚双目湿润,看着姚舆问道。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有姚舆这个“保镖”护送,李三坚就平平安安的抵达了钦州灵山县,并且有姚舆在,李三坚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使得李三坚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姚舆离去。

“呵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姚舆闻言笑道:“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总有重聚之日。”

两人此一路之上是无话不谈,俨然成为了一对好兄弟,因而此时姚舆以为李三坚是因为兄弟情深而舍不得自己离去,若姚舆知道李三坚是欲让自己成为他的长期“保镖”而舍不得的话,估计姚舆立刻就得割袍断义。。。

“如此,就多谢叔兴兄一路之上对小弟的照顾了。”李三坚见姚舆去意已定,于是就无奈的说道。

“他。。。还是叔兴兄带走吧。”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壮硕汉子对姚舆说道。

“主人。。。”壮硕汉子弯着雄壮的身躯,低头委屈的说道。

“哥哥主人,你也要赶我走吗?不要赶我走啊,我会做好多事情呢。”一旁的小女娃也委屈的问道。

李三坚算上壮硕汉子、小女娃共买了十数名奴仆,其后李三坚就将契书交还到他们手中,许了他们自由身。

李三坚也不得不这么做,自己前往灵山县求学,带着十数名奴仆算怎么回事?况且李三坚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奴仆之中大多数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后就离去了,李三坚为此还给了他们些许路费。

李三坚此时已在博易场官府将黄金全部兑换成了铜钱,如此才方便使用。李三坚在官府兑换之时被官府之人是东折西折,东耗西耗,李三坚也因此吃了不小的亏,不过李三坚倒无所谓,不是李三坚考虑将要求学很长时间,李三坚真恨不得散尽家财。。。

被李三坚买下的奴仆绝大多数都离去了,可壮硕汉子却死活不肯离去,打死都要跟在李三坚身边,使得李三坚无奈之极。

小女娃也不好安置,她是被牙人拐骗而来,根本不知道她原住何处,甚至她是不是宋人都不知道,李三坚不忍心让她与其他人离去,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了,打算今后返回琼台之时将她交于娘亲符二娘手中。

李三坚对如何安置壮硕汉子是头痛不已,于是就恳请姚舆将此人带走,想必姚舆有办法将他妥善安置。

姚舆闻言看了壮硕汉子一眼后摇头道:“翰韧,你也许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恩情,他就会一辈子记得,并会一辈子追随,他就是这种人,他已经认定你了,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离去的。”

“主人。。。”壮硕汉子明显不是汉人,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两个汉字。

壮硕汉子粗粗的眉毛倒了下来,委屈的就似乎是要哭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滑稽无比。

“这。。。”李三坚看了看壮硕汉子,又看了看小女娃,再看了看姚舆,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哈哈”姚舆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翰韧,我跟你说吧,此人天生神力,若对其稍加点拨,习些武艺,定能护你周全呢。”

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道:“叔兴兄,小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奈何?”

姚舆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又不是让你这个文弱之人教他习武的。

姚舆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李三坚,说道:“翰韧,就让他先依此法习武健体,待今后再为他寻一位明师便是。”

“哦,如此多谢叔兴兄了。”李三坚接过书册也没看书名就揣入了怀中。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汉字,难道还要自己教他习字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愚兄就这告辞,翰韧你们也早些进城吧。”姚舆随后拱手道。

“兄长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

两人拱手而别之后,李三坚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是哭笑不得的。

“主人。。。”壮硕汉子叫道。

小女娃看着李三坚“黯然神伤”的模样,于是牵着李三坚的手摇了摇后,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主人,你。。。生气了吗?”

李三坚“黯然神伤”长叹了口气,挥手说道:“走吧。”

壮硕汉子闻言欣喜的背着李三坚的书箱外加一大包的铜钱,站在了李三坚身后,壮硕汉子虽不会说汉语,但还是听得懂的。

李三坚弯腰抱起小女娃就准备赶路。

壮硕汉子见状,不断的用手向身后比划。

“抓稳了,别摔下去了。”李三坚会意,将小女娃放在了书箱之上后吩咐道。

“骑大马了,骑大马了。”小女娃骑在书箱之上,开心的大声欢笑,壮硕汉子也憨憨的笑了笑,就跟随着李三坚健步如飞向灵山县赶去。

不是壮硕汉子故意放慢了脚步,定能将空手行走的李三坚甩开老远。

“你有名字吗?”李三坚边走,边问向壮硕汉子。

壮硕汉子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主人。。。”

“不用如此称呼。”李三坚说道:“称呼我李生便是。”

被人主人长,主人短的叫着,李三坚浑身不自在,也很不习惯。

“主人。。。”

“说了不许如此称呼啊。。。”

“主人。。。”

“好,好,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随你了。”李三坚简直无语了,只好很无奈的同意了。

“既然你记不清你姓名了,嗯,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你体壮如牛,身形如山,就叫山魁如何?”

壮硕汉子闻言欢喜的重重点了点头。

“山魁,山魁哥哥,真好听。”小女娃拍手笑道:“哥哥主人,人家也要个好听的名字啊。”

李三坚踮起脚尖,捏了捏小女娃如红苹果般的脸蛋笑道:“你啊,你就叫豆芽好了。”

“哥哥主人,为什么叫豆芽啊?不过蛮好听的。”小女娃歪着小脑袋边想边问道。

“因为你长得像个小豆芽啊。”李三坚微笑道。

“哥哥主人。。。”

“别总是如此称呼啊,叫哥哥就行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本就是贫困人家出身,目前已经有一个人称呼李三坚为主人了,并且死不改口,再加上一个,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是。。。”豆芽以为李三坚生气了,于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答应道。

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豆芽如此年幼,居然学会了看人脸色,本应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却学会了唯唯诺诺。

可以想象豆芽所经受的非人之遭遇,李三坚心中怜惜,拉了拉山魁的破衣袖,山魁蹲下身来,李三坚抱过豆芽,在豆芽耳边轻声说道:“哥哥就喜欢你叫我哥哥,主人的称呼一点都不好听的。。。”

“哥哥,哥哥。。。”豆芽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就在李三坚怀里睡着了。

李三坚拿过一块棉布轻轻的搭在了豆芽的身上,豆芽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李三坚怀里,睡得香甜无比。

夕阳西下,灵山县城池之外,出现了一行三人,此三人是怪异之极,一人体壮如牛、身形如山,一人是个书生不像书生,夷人不像夷人的少年郎,一人却是个五六岁大小、乖巧可爱的小妮子,此使得行人是纷纷侧目,诧异之极。

第二十六章 夫子庙

“夫子庙。。。”李三坚怔怔的看着孔庙庙门匾额之上的三个字,手中包裹不知不觉的滑落在了地上。

原来钦州灵山县官学设在了灵山县孔庙之中,灵山县县学设在孔庙之中,李三坚并不是感到很惊奇,李三坚惊奇或者说是郁闷的是灵山县县学如此简陋,离李三坚心目之中的学堂差远了。。。

不说恢弘雄伟,最起码宽敞明亮吧?

此夫子庙完全是个破旧的小庙,房屋低矮、残垣断壁的,小庙被岁月侵蚀的甚为严重,李三坚等人只能从屋檐上残存的祭兽,隐约看出当时的规模还是不小的。

围墙之上还落满了落叶,墙壁之下杂草丛生的,不是县学门口一副对联,李三坚真看不出这里就是教书育人的学堂。。。

县学门口上联为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为学海无涯苦作舟。

不过李三坚只是在外面看了个大概,还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情形。

“干什么呐?”正当李三坚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之时,一名五十余岁的老汉从庙内出来后喝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此人是朝廷胥吏还是帮忙的闲汉,此人身上衣服倒是整洁,仅凭衣物李三坚看不出此人是何等身份之人。

“学生前来求学,请老丈通禀一声。”李三坚估计此人是个看门之人,于是拱手说道。

“哦,原来是来求学的。”老汉拿着个竹签掏了掏耳朵后问道:“可有保状?”

“保状?有有。”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保状递给了老汉。

所谓保状就是求学证明,就是写明李三坚的籍贯、年龄及其当地官府具保官牒,保状之上需写明情愿入学听读,并依学内规矩施行。

“原来是琼台儋州之人。”老汉看了看保状后说道:“天高地远的,小小年纪来到此处,真不容易啊。”

“老丈说的是,道路确实难行,学生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李三坚拱手说道。

老汉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看你的模样是黎人吧?“

“学生祖籍邵武,是汉家之人。”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老汉有些不耐烦的又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哦,汉人,汉人为何如此模样?”

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保状之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这人为何东拉西扯的而不进去禀报?

“学生娘亲是黎人,因而。。。”李三坚虽然纳闷,但也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没了?”老汉打断李三坚的话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学生言无不尽。。。”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老汉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老汉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啊。。。”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你去歇息去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看他模样挺精神的,此人何出此言啊?

老汉将李三坚一脸狐疑的神情,心中顿时感到有些郁闷,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为何他还不明白?或者他故意装糊涂?

老汉郁闷半响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日天气太热了,跑一趟不容易啊,你。。。到底明白没啊?总得给老汉一碗水酒喝吧?”

直娘贼,李三坚终于明白过来了,心中不由得暗骂,原来他是要跑腿费的。。。

李三坚虽心中不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三坚无奈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汉。

“候着。”老汉接过铜钱揣进怀里,脸色才不是很难看了,才跑进了庙中,为李三坚通禀去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是腿脚不灵便了?李三坚真恨不得老汉栽一跟斗,摔死他算了。

李三坚除了自己之外,还要负担山魁、豆芽很长的吃食,如此,李三坚的钱就不够了,得省着点用才行。

老汉还未跑进庙门,迎头就碰上了一名年约三十余岁之人。

此人四方脸,中等身材,皮肤显得又黑又粗糙,颚下三缕短须,不是身上的绿色官袍,很容易被人误为农夫。

绿色官袍倒是异常整洁,一尘不染的。

老汉见此人被一些学堂学生簇拥出来后,慌忙施礼道:“小的拜见黄学长。”

“何事?”黄学长见老汉慌慌张张的,于是皱眉问道。

老汉将十枚铜钱不动声色的掖进袖中后答道:“回黄教授的话,外面有生徒欲进学堂听读。”

“嗯,有保状吗?人在哪里?”黄教授闻言问道。

宋之县学一般是由知县承办的,设教谕、直学、讲书、司计、斋长、斋谕、学正、学录、掌谕、学长等学官,负责县学大小事务。

学长主要就是负责县学大小事务,同时也讲经授业。按宋制,应生欲入县学,须先见学长或教授并投保状,学长同意后方可入学。

“保状倒是有,人在那边。”老汉随后指着不远处的李三坚答道。

黄学长闻言走上几步,打量了李三坚半响后,对李三坚说道:“你走吧,不用入学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同时心中是异常愤怒,自己千辛万苦自琼台儋州来到此处,一路之上辛苦不说,还受人盘剥,结果临了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被拒绝入学,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与郁闷。

“为何拒绝学生入学?”李三坚努力克制住将书箱砸在黄教授头上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黄学长讲拒绝李三坚入学的理由娓娓道来,还未说完,李三坚心中就暗呼糟糕。

这个世上重礼,李三坚早在琼台儋州之时,在苏轼之处已经得到教训了,可李三坚到了关键时候又将这茬忘了。。。

此时的李三坚尘土被面,头上绑着头巾,身上衣衫也是凌乱不堪,一个求学之人,如此不整衣冠,不注重礼仪,被人拒绝也是在常理之中。

不过李三坚在灵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又去哪里沐浴更衣?并且李三坚因家中贫寒,出门之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如此又怎样更衣?

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叫屈。

当然目前因陈义德赠送了李三坚十片金叶子之后,李三坚还是买得起换洗衣物的,不过其一是因为李三坚着急入学,其二就是想尽量节省银钱,就将此事忽略了。。。

“礼之不存,人难做,家难当,国难立。。。,如此,你有何面目前来求学?”黄学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并且已经上升到了国之层面了。。。

李三坚被训斥得羞愧难当、汗颜无比,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主人。。。”一旁的山魁见李三坚窘迫难当,心中已是大怒,只要李三坚一声吩咐,山魁就会将这个身体孱弱,口似利刃之人丢进不远处的河中。。。

李三坚横了山魁一眼,拱手对黄学长说道:“学生知错了,不过在下请问,可有何补救的办法?”

“先回去学会了礼节再说。”黄学长所言与苏轼同出一辙,黄学长丢下一句话后就拂袖而去。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啊?你也想在此地求学?”

“看样子他是个黎人啊。”

“哦,这就是了,夷狄哪里知道礼仪?”

“兄台所言甚是,这也怪不得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此修习礼仪确实是千难万难。”

黄学长走后,周围看热闹的众生徒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对李三坚是百般取笑,并且像个怪物一样看着李三坚等人。

山魁对这些十至十余岁不等的小儿是怒目而视,李三坚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些小儿计较了,不过李三坚也无法计较。

“走!”李三坚随后对山魁吩咐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为了摆脱家中的困境,鬼才愿意学这些破东西呢。

“走,豆芽,哥哥带你去吃好东西去。”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小手说道。

赶了几天路了,三人均疲惫得紧,寻间客栈或民居好好歇息一下,再做打算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

“彦舟,你这又是何必啊?此人来自儋州此等荒蛮之地,观其穿着打扮,家境应该是较为贫寒,如此,你又何必苛求于他?”李三坚走后,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劝道。

黄学长姓黄名涣,字彦舟,少年时聪颖好学,精通经史百家,为人慷慨重气节,黄涣是靠乡荐取得功名的,此时任知灵山县县学学长。

黄涣此人有些古板,古板得近乎死板,认死理,轻易听不进旁人的劝告。

果然黄涣摇头道:“不知礼,此其一也,主要是你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一大一小的两名奴仆吗?如此之人,岂能读圣贤之书?贫寒?贫寒之家会有奴仆吗?”

其实家境较好之人前来求学,带些奴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豆芽如此年幼,居然被李三坚驱使。。。如此之人,使得黄涣反感之极。

第二十七章 糊涂的李三坚

灵山县一处民居。

此处民居位于灵山县偏僻之处,主人是一对六十余岁的老人。

民居共有三间茅舍,于是夫妻二人就将其中的两间作为客舍,以换取银钱,贴补家用。

李三坚寻找暂时落脚之处,就寻到了这里,因为便宜,李三坚等人就暂时在此处落脚。

“哎。。。”李三坚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山魁叹道。

“哎。。。”豆芽依葫芦画瓢,同样撑着下巴,坐在李三坚身旁叹道。

他怎么那么能吃啊?豆芽心中暗暗嘀咕,会不会将哥哥吃穷啊?

山魁体壮如牛,食量也跟牛一般,吃的东西比李三坚、豆芽加起来还多的多,十数个白面馒头下肚,根本就不见饱,使得豆芽担忧不已。

豆芽担忧三人衣食将会没有着落而唉声叹气,李三坚倒不是为这个原因,山魁能吃就紧着他吃,难道跟了自己还能让他继续挨饿不成?

至于银钱不够的问题,再想办法就是。

李三坚担心的是自己的求学之路,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灵山县官学不肯让自己入学,自己只有另想他法,可问题是在广南西路之中,李三坚只知道灵山县有官学,其他州县是否有官学,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而李三坚的具状也只限广南西路才有效。

而广南西路的私学很少,并且良莠不齐,如此李三坚还不如回琼台儋州继续师从苏轼算了。

广南西路其他州县的官学,李三坚可以慢慢打听,可问题是若距此处较远,那么李三坚又得长途跋涉了,现在还多了两人。

难不成让李三坚大半年的时间都来回奔波不成?

“哎。。。”李三坚又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坚想起黄涣之言,让自己学会礼仪再来?明显是推脱之言了。

自己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多少还是学了一些礼仪的,此前只不过是没有上心而已。

若李三坚依礼重新求入官学,他们会不会找其然借口将自己赶走?李三坚苦恼的想到。

“你为何不吃了?吃饱了没有?”李三坚见山魁停止了吃喝,于是问道。

“主人。。。饱了。。。”山魁憨笑着答道。

李三坚教了几天之后,山魁多少学会了一些其他汉语,能说些简单的汉话了。

“真的饱了?”李三坚瞧着山魁,怎么看怎么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又问道。

山魁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再来十数个馒头,山魁也吃得下,只不过山魁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可即便如此,此也是自山魁出生以来,从来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饱食一顿的。

“那就劳烦你将行李搬回房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此处民居共有三间茅舍,李三坚就临时租了其中的两间,山魁一间,自己与豆芽一间。

李三坚不可能再为豆芽另行租一间房间的,其一是因为豆芽年龄尚幼,李三坚不放心她单独居住的,同时也是因为豆芽年龄幼小,自己也未成年,为此就不会对豆芽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三间答应一声,一手一个,就将行李与李三坚的书箱搬进了屋中。

“店家,此处可有夜市?”李三坚随后问向店主道。

自己与山魁、豆芽也该换身行头了,豆芽还好些,身上的衣物不是很差,可自己与山魁就不一样了,山魁不合身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而自己也是一副黎人的服饰,并且破旧不堪的,也是因为如此,自己等人才被人嘲笑的。

因而李三坚欲去夜市买些衣物。

“夜市?”六十余岁的男店主不解李三坚之言,于是问道。

“呃。。。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我想买些衣物。”李三坚连忙解释道。

“哦,老汉知道夜市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店主点头道:“灵山县穷僻之处,哪里有什么夜市?不过老汉倒是去过京师夜市呢,我跟你说啊,京师夜市可繁华的紧呢。。。”

店主啰里啰嗦说了半响,将李三坚听得头晕眼花的,于是连忙打断店主的话道:“京师?京师在哪里啊?”

“京畿路开封府啊,还能是哪里?”店主很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身为大宋之人,居然不知道大宋京师在哪里,在这个世上还是很少见的。

“开封府。。。开封府。。。”李三坚脱口而出道:“北宋?”

李三坚此言一出,更是使得店主是诧异异常,并且赶紧离李三坚远远的,心中暗自思忖,是否将李三坚这个怪物赶出店去。。。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宋,什么北宋?难不成还有东宋、西宋、南宋不成?

李三坚此言有些犯忌了,店家生怕连累了自己。

李三坚对此仍是茫然不知,心中暗暗心惊,原来是来到了北宋,就是不知道身处哪个皇帝的时期?

不管了,管他哪个皇帝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就是一个蝼蚁,像皇帝这种真龙天子跟自己根本扯不上半点边的。

“豆芽,回房歇息了。”既然今日买不了衣服,就明日再说吧,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手回到了屋内。

“哥哥,豆芽身上好臭啊。”回房之后,豆芽皱了皱小鼻子抬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在豆芽身上闻了一下,点头道:“嗯,是有些酸了。。。”

岭南炎热潮湿,容易出汗,数日不洗,身上就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酸味,前几日赶路,哪有时间洗浴?不但是豆芽身上酸臭酸臭的,就连李三坚身上也是如此。

“哥哥给我洗澡吧。”豆芽随后说道。

“好吧,我去提水去。”李三坚答应道。

一个是孩童,天真无邪的,哪里知道男女之事?一个根本就未将豆芽当做女子看待,只是当做了小娃娃,于是两人是自然之极,并未觉得有什么。

热水被李三坚提进来并放好之后,室内是雾气腾腾,屋子中央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木桶之上笼罩着一层水汽,氤氲弥漫的。

豆芽欢笑一声,三两下就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单薄衣物,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木桶之中,欢快的戏起水来。

豆芽跳进木桶溅起的水花浇了李三坚一身,李三坚毫不在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着拿着块皂角对豆芽说道:“你轻点,过来给你搓搓污泥。”

“嗯。。。”豆芽欢喜的背对着李三坚坐在木桶之中,边玩水边等着李三坚给她洗浴。

“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你还记得吗?”李三坚边给豆芽搓洗,边有意无意的问道。

“豆芽不记得了,豆芽只记得好早好早以前,豆芽就被人抱出来了。”豆芽答道。

“从哪里抱出来的?”李三坚又问道。

豆芽努力回想,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嗯,你还记得你们那里说的话吗?”李三坚怀疑豆芽不是宋人,于是问道。

“都一样的,哥哥说的话豆芽都听得懂呢。”豆芽答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三坚又问道。

“嗯。。。”豆芽想了想后说的:“吭。。。”

“吭。。。”什么意思?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问了,估计豆芽很小就被牙人拐骗出来了,从前之事也许都记不得了。

“丝。。。好痛。”正在此时,李三坚搓到了豆芽身上一处伤痕,豆芽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豆芽。。。你这伤是。。。?”李三坚心痛的问道。

“他们。。。豆芽哭了,他们就打我,呜呜呜。。。”豆芽想起从前往事,不由得低声哭泣起来。

“不哭,不哭。”李三坚用丝巾轻轻的蘸着伤痕周围,将周围的污渍洗去,安慰道:“豆芽不哭,今后不会这样了,哥哥今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的豆芽。”

李三坚真恨不得将那些牙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居然下得了手?简直是禽兽不如。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哥哥。。。”豆芽舒服的靠在木桶之上轻声说道:“哥哥,豆芽好开心啊,哥哥对豆芽真好,他们都是坏人,只有哥哥是好人。”

“豆芽,水冷了,不要戏水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探了探水中后说道。

其实李三坚想让豆芽早些睡觉,自己好洗个澡,虽豆芽年幼,不知道男女之事?可李三坚怎么好意思在豆芽面前赤身裸体的?

“哥哥,豆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让豆芽再玩会啊。”豆芽娇声道。

“好吧,不过小心着凉,哥哥给你再拎些热水来。”李三坚宠溺的对豆芽说道。

。。。。。。。。

突然之间,地面剧烈晃动,地面之上的各种景物也是越来越近并急速放大。

李三坚倒栽葱从某处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地面了,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了。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

天地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坚儿,读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一名颚下三缕长须、相貌清癯的中年人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坚儿,坚儿。。。”一名不到三十的妇人哭泣的喊着李三坚的名字。

片刻之后,两人随即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一句细细的童音,如一注清泉注入了李三坚的心田。

“哥哥。。。哥哥。。。豆芽好难受。”李三坚顿时惊醒过来,忽然看到睡在一旁的豆芽发出一阵痛苦的呓语。

豆芽脸上同时满是汗珠。

李三坚大惊,连忙伸手摸了摸豆芽的额头,李三坚感觉豆芽的额头像火炭一般。

“山魁。。。快,快。。。”李三坚大惊失色,连连喊道。

第二十八章 冤枉了

灵山县五更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县城街道之上已经有了一些行人,稀稀拉拉、拿着各种雨具的行人或去往城外,或由城外进城。

此时县城之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奔跑,于是行人们停住了脚步,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名体壮如牛的汉子在前舍命飞奔,一名少年郎在后拼命追赶,两人头上均是挂满了水珠,身上也是被水侵透了,不知道汗水还是雨珠。

“主人。。。你。。。”山魁抱着豆芽一边迈开大步拼命奔跑,一边微微侧目说道。

“我无碍,快,快走。”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盖着点豆芽,不要再淋雨了。”

豆芽忽发疾病,使得李三坚是焦急万分,在店家的指点之下,就前来寻医问药。

应该是发烧了,李三坚边跑边想到。

虽李三坚知道豆芽在发烧了,可李三坚却根本是毫无办法,只有寻找郎中诊治,并且要诊治及时,否则豆芽如此年幼,将会是异常凶险,对此李三坚是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很快就来到了灵山县一处药铺。

“你去敲门。”李三坚接过豆芽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转身就将药铺的木门敲得咣咣乱响,震天的响声将左邻右舍都惊醒了。

“来了,来了,轻点,门都被你们敲坏了。”一名药铺小厮打着哈欠取下门栓,打开了铺门看着李三坚、山魁埋怨道:“大清早的,你们要作甚?”

两人衣着寒酸,因而小厮说话是毫不客气。

“郎中何在?求。。。救命。”李三坚焦急的说道。

“何人生病了?”小厮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问道:“可有医。。。”

小厮话未说完,李三坚就掏出两贯钱丢在了柜台之上,发出一连串铜钱相碰的响声。

“速速请郎中救命。”李三坚大声说道。

“客官,稍后。”小厮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再啰嗦了,于是就一溜烟的跑向后院,去请自家老爷去了。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出手还挺大方,小厮边跑边想到。

。。。。。。。。

“似乎是痎疟。。。”药铺郎中把着豆芽的脉象说道。

“何为痎疟?”李三坚闻言吃惊的问道。

李三坚心中明白,若是普通的伤寒,诊治起来应该不难,可瘴疫又是什么?

郎中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夫痎虐者,皆生于风,岭南多瘴气,此病乃是瘴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看着紧闭双眼,满头大汗的豆芽,焦急的问道:“有救吗?”

“痎疟要先分清是何种痎疟,才好对症下药,痎疟按发作时间分为五种,其分别是夜虐、久虐、间日虐、三日虐、发作无时虐,按病症不同,又分为八种,其分别是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六经虐、五脏虐,按起病原因又分三种。。。”郎中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又像是伤寒,若是伤寒老夫几副药下去即可痊愈,若是痎疟,就。。。”

“到底是伤寒还是痎疟?能治好吗?请老丈速速诊治。”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虽仍是不明白何为痎疟,可听郎中说了这么一大堆,应当是种较为严重的疾病。

李三坚此时的心中是更加担忧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豆芽素不相识的,可李三坚怜其身世,可怜她自幼被人贩卖,再加上这些日子与豆芽朝夕相处的,已经将豆芽看做亲人一般,因而李三坚此时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救回豆芽一条性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小子无礼。”郎中将李三坚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沉下脸道:“若是痎疟,要治愈就千难万难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就算是勉强逃得一条性命,也将会是生不如死,如此,老夫开几副药,你们这就去了。”

痎疟在这个世上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并且具有传染性,因而郎中明显是敷衍了事,看在李三坚给钱的份上,就准备开几副药将他们打发了,最好快点离去,否则被传染了就大事去矣。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愤怒异常,李三坚要看出了这个庸医明显是敷衍了事,如此治都未治,就准备将他们打发了?

不过李三坚虽是已经有些愤怒,但还是忍气求郎中道:“老先生,看在此女如此年幼的份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

“去,去,快去。”郎中丝毫不为所动,连声呵斥道:“这个世上哪有包治病的道理?快快离去,不要耽搁了老夫的买卖。”

郎中说罢,站起身,就欲离去。

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郎中早就将两人赶出去了。

看三人穷酸模样,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早点赶走了事,省得麻烦。

“哥哥。。。哥哥。。。”此时豆芽苏醒了过来,正好看到郎中模样,于是靠在李三坚怀里怯怯的说道:“豆芽没事的。。。我们回家吧。”

李三坚看到豆芽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中更是悲愤,于是大声吼道:“山魁。”

山魁虽看起来憨厚老实,可并不是傻子,山魁早就明白了目前的处境,心中早已大怒,只是碍于李三坚没有发作而已,此时听闻李三坚呼喊自己,于是一把就揪住了郎中胸前的衣襟,单手就将郎中举在了半空之中。

“你治不治?不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李三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郎中真的是给豆芽治病了,若真的不治,李三坚无话可说,可郎中明显是欺辱他们乃是无权无势的贫寒之人,只是敷衍了事,此使得李三坚愤怒异常。

郎中大惊,在空中拼命蹬着双腿,惊恐的说道:“痎。。。疟。。。老夫是真的无法诊治啊,真的无能无力。。。”

不能治早说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装模作样的折腾了半天,耽搁了这么久。。。

李三坚更是愤怒,大声说道:“动手。。。”

山魁怒吼一声,就欲将郎中甩出门外去。

“且慢,且慢。”郎中见状慌忙说道:“老夫治不了,有人可以的。。。”

“快说,何人可治?人在哪里?”李三坚恶狠狠的问道。

。。。。。。。。

“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灵山县之外一处屋舍之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郎中仔细把了把脉,又仔细观察了豆芽的病状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全身似乎是要散架一般,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李三坚、山魁从庸医药铺之中出来后,就雇了一辆牛车,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连续折腾了数个时辰,使得李三坚疲惫异常。

“老先生。”李三坚随后问道:“有治吗?”

老郎中看了李三坚一眼,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为何小郎君如此着急上火的?”

“她。。。她是我的小妹。。。”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他又是你何人?”老郎中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是松了口气的山魁问道。

“他。。。他是我等的哥哥。”李三坚答道。

“休得胡说八道。”老郎中沉下脸说道:“尔等怎么可能是兄妹三人?”

三人打扮明显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明显是李三坚在说谎。

“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他为何问如此不相干之事?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怪不得来之前,那个庸医说此人脾气怪异,若惹恼了他,他是打死不会给人治病的。

老郎中判断出了病情,是普通的伤寒,并且郎中开始东拉西扯了,这就表明了豆芽有救了,因此李三坚虽感到异常纳闷,可只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山魁与豆芽从前是被人贩卖的奴仆身份告诉了老郎中。

老郎中闻言不知可否,缓步走到桌案面前,坐下后就提笔开药方,边开边说道:“老夫先给你开三日的药方,三副药下去她就会得到好转,三日后就无大碍了。”

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老先生了,救命之大恩,无以为报,小子只望今后有机会报答老先生了。”

。。。。。。。。

“彦舟,看来你冤枉此子了,此子如此宅心仁厚,怜悯身世可怜之人,却被你拒绝入学。”李三坚等人离去后,老郎中对从内室之中走出来的黄涣说道。

“庞公说的是,我确实是误解他了。”黄涣点头道。

老郎中闻言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将要到老夫这里,并且让老夫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正好我今日早起,看到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到处求医问药,同时在灵山县有郎中吗?此前我拒绝此子入学,当时我以为此子要么怨气冲天,要么就会暴跳如雷,可我未料到他居然心平气和的离去了,因而就对他上了心。”

“原来如此。。。”老郎中说道。

第二十九章 入学试

三日后

岭南潮湿多雨,不过岭南的清晨却是异常美妙,几缕晨光透过窗户之上的纸洞洒落在了屋内,形成了数个光柱。

清晨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岭南特有的竹子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早起的李三坚欣慰的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豆芽之后,借着晨光,捧着一本《论语》,边读边抄。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李三坚边轻轻朗读,边抄写在纸张之上。

在这个世上,《诗》、《书》、《易》、《礼记》、《周礼》、《论语》、《孟子》等书是作为一个读书人必须要熟读并掌握的,宋之官学最底层的县学教授的基本上也是这些内容,同时还要学些历史、典律、诸子等方面的内容。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法进入官学,但李三坚并未灰心丧气,一有时间就读书习字,并未耽搁。

目前李三坚倒是越读越有兴趣了。

从前怎么未发现这些书籍还挺有意思的?李三坚边抄边想道,特别是论语,不愧为儒家学派的经典之作,不愧为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

不过使李三坚感动郁闷的是书中没有标点符号,将李三坚看得头晕脑胀的,也许其他其他精致的书籍之上有简单的标记,可李三坚手中这几本书是简单印刷的,全部挤在一起,阅读起来是异常吃力。

这也就是李三坚边读边抄写的目的之一,李三坚在抄写的部分之上,李三坚加上了标点符号,而不敢在原本之上标注。

李三坚从苏轼手中获得的、仅有的几本书,李三坚也舍不得在其上胡乱涂写。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哥哥!”

嗯?李三坚正摇头晃脑读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哥哥,李三坚还以为是自己的回声,于是转头看去,原来是小豆芽醒了。。。

“豆芽你醒了?”李三坚连忙起身将豆芽又按回了被窝之中微笑道:“想爹爹、娘亲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呀?”小豆芽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因为你睡梦之中一直喊啊。”李三坚微微摇头道:“你还记得你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李三坚此时愈发怜惜小豆芽了,自幼与爹爹、娘亲分离,只有在睡梦之中才能与他们重逢。

“哥哥。。。”豆芽不答,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

“好了,不哭,是哥哥不好,又提起了豆芽的伤心事,豆芽,你饿了吧?”李三坚见状连忙安慰道。

庞郎中的药果然有奇效,三副药下去,豆芽就脱离了危险,三日后基本上就无大碍了,不过豆芽也整整睡了三日,期间进食很少。

“嗯。。。”豆芽点了点头,小脑袋几乎都缩进了被单之中,只露出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李三坚笑了笑走到门口说道:“山魁,去熬些稀粥来。”

“是,主人。”正在门口劈柴的山魁应道。

“哥哥。。。你真好。”豆芽忽然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怔了一怔后笑道:“既然好,就得听哥哥的话吧?”

“嗯,豆芽一直听哥哥的话的。”豆芽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先把药喝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

“哥哥,药好苦啊。”豆芽闻言喝药,顿时委屈的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李三坚随后端起桌上山魁刚刚送进来的汤药,看着豆芽一口口的喝完。

“主人,粥好了。”山魁双手捧着一碗粥说道。

山魁两只巨手捧着一碗粥,几乎就看不到碗了。

李三坚点点头,接过了稀粥。

此数日间,全是山魁熬药、熬粥,真是难为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习字如何了?”豆芽喝完粥之后,李三坚问向山魁。

山魁点了点头。

山魁不识汉字,为此李三坚抽空就教他习汉字。

李三坚手中有本姚舆赠的“武林秘笈”,可山魁不习字,如何能够修习武艺?因而李三坚抽空就教山魁习字。

山魁虽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可人并不傻,学起来是异常的快,几乎就是一教就会。

“嗯”李三坚随后取出姚舆所赠之书,指着上面的字对山魁说道:“此两字为猛虎,这句话是猛虎下山先探爪,呼啸声声回山腰。下一句是弹蹄脱崖到川穀,群群凶兽遍地跑。。。”

此书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图解,这些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李三坚虽然理解,但以李三坚的小身板是无法修习的,不过其中一些强身健体之法,李三坚还是可以借鉴的。

山魁在这方面似乎是有些天赋,几乎就是一学就会,不过仅凭一本书就要成为“武林高手”,这也是不可能的,待今后一定为他寻位名师,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弯着健硕的身躯,侧目听着李三坚讲解,喝了粥之后已经逐渐恢复元气的豆芽趴在床头,奇怪的看着两位哥哥比划着。

屋内药罐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一副温馨的场景,三人此时此刻真的像是一家人般的。

“生徒李三坚可在此处?”正在此时,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温馨的场景。

“啊?是你。。。”李三坚见有人喊自己,于是迎出门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数日之前“勒索”过自己的县学看门老汉。

其实此名老汉是县学的老吏,做县学胥吏已经二十余载了。

“你可以入学了。。。不过。。。”老吏关键时候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花怒放,随后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吏。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或者说是一回生二回熟,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李三坚又一次的被老吏“盘剥”。。。

老吏接过铜钱掖进了袖中,老脸一下子就春光满面了,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不过在入学之前,还需入学试。”

“何为入学试?”李三坚问道。

“入学试就是入学试啊。”老吏答道。

“哦,学生的意思是考些什么?请老丈明言。”李三坚又问道。

“无非是百家姓、千字文诸如此类的,通过此试,方可入学。”老吏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余,对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启蒙书籍早已是倒背如流。

既然是入学试应该不会很难,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李三坚此时不明白的是,当初县学官吏拒绝自己入学,此时为何忽然又允许了?

李三坚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不好细问,谢过老吏后就准备第二日参加县学的入学试了,不过在此之前,李三坚还得准备一身行头。

若仍是穿着破旧的黎家服饰求学,估计又要被赶出来了,李三坚摇头苦笑不已。

。。。。。。。。

灵山县城池之内一家成衣铺之内此时来了一大一小两人,两人进店之后均是好奇的看着色彩斑斓的各式衣物。

“看什么呐?去去,出去耍去。”店内小厮见李三坚等人破衣烂衫的,并且年龄均不大,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可没曾想他们居然越靠越近了,于是呵斥道。

“我等买些衣物。”李三坚此一路之上,受够了因行头破旧而产生的各种白眼,已经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于是也未与小厮计较,心平气和的对小厮说道。

“哦,客官买些什么衣物?”小厮见买卖上门,也不好继续驱赶他们,于是问道,只不过神色仍是不屑,料他们也买不起什么好衣服,如绫罗绸缎等等。

果然李三坚指着一些棉布衣物问道:“这些衣物多少钱?”

“三百文一件。”小厮答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心中咂舌不已,一般普通的衣物为何如此之贵?

其实一件棉布衣物三百文并不贵,当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贵得离谱了。

随后李三坚肉痛的吩咐山魁取出了两贯钱,给自己与山魁各买了两件衣服。

李三坚买了两件灰色长衫,山魁的衣物每件要贵两百文,原因就是山魁身高体壮,只要选特大号的,如此才能勉强遮蔽他一直裸露在外的肌肤。

特大号的当然所费面料就要多得多了。。。

“那边那些多少?”李三坚随后指着丝、帛等织造衣物问道。

“两贯至数百贯不等。”成衣铺小厮翻了白眼答道,小厮虽认为他们仍是买不起,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道,只不过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赶紧走吧,走了小厮好向成衣铺掌柜的邀功去,能从两个穷汉身上捞到两贯钱,对于小厮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挑两件小号的。”李三坚面无表情的说道。

狗眼看人低,李三坚心中此时有些气愤了,难道穷人就该受如此之多的白眼或者冷遇吗?

这个小厮就跟得了白眼病似的,白眼是一个接着一个。。。

李三坚不舍得给自己给山魁买华贵的衣物,但小豆芽还年幼,并且是大病初愈,若给她买棉布外衫,在岭南如此湿热的气候之下,说不定她还会生病,因而李三坚给小豆芽买了两件漂亮的丝织衣物,如此不但漂亮并且凉爽。

第三十章 句读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千古巨人,万世先师。

欣逢盛世,物阜民熙。高岸秀木,惟恐失序。。。”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李三坚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县学,此日李三坚与三百余名生徒在黄涣等学官的带领之下祭拜孔圣。

李三坚一身长衫,拱手而立,初具儒生的模样,像模像样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灵山县县学规模虽小,可该有的都有了,如堂、舍、库、庖等教学设施,另外就是孔圣人像等等。

所谓堂就是学堂,灵山县县学学堂虽然简陋,不过学堂还是能够容纳数百人听读的。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祭拜孔圣之后就是在学堂传经授业了。

首先就是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首先口授荀子《劝学》。

《劝学》也是启蒙教材之一。

黄涣台上讲读,低下数百个年龄八至十五岁不等的生徒跪坐在台下拿着县学发的《劝学》,跟着一起朗读。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木几,便于生徒摆放书籍或写字。

十四岁的李三坚在所有生徒之中,年龄算较大的,再过一年,年龄到了十五岁以上之后,若无法升入州学或通过解试,那么李三坚将会赶出县学,科举之路也许就会半路夭折了,今后也几乎没有什么指望了。

因此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多,李三坚必须在此一年之内学习并掌握县学最基本的内容,并且要么升入州学、太学,要么通过解试,其后参加省试、殿试。

不过好在李三坚已经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像这些最基本的启蒙教材还是背了不少了。

李三坚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一边还是用毛笔在《劝学》之上标注标点符号,如此,李三坚才能快速理解与记忆。

灵山县县学所印发的《劝学》也就是简单油印的数页纸张,如此李三坚就不客气了,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劝学》读完之后就是《岳阳楼记》,李三坚又是老样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李生,你在做甚?”

李三坚正读得兴高采烈之时,李三坚身后忽然响起了黄涣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慌忙转头看时,只见黄涣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

李三坚拿着毛笔,看着黄涣尴尬的讪笑道:“黄教授,学。。。生。。。有了些不懂之处,就在上面标注一下。”

“标注?”黄涣闻言生气的说道:“如此亵渎圣贤之书,如此不敬先贤,该当何罪?”

读书之人必须先要学会爱护书籍,不但要爱护书籍,且在读书前,先要把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垫上桌布。读书时,要坐得端端正正,翻书页时,要先用右手大拇指的侧面把书页的边缘托起,再用食指轻轻盖住,以揭开新的一页。

如此才表明了自己的敬畏之心,李三坚在书上写写画画的行为是为人所不喜的。

黄涣心中真是郁闷,黄涣本不许李三坚入县学的,最后了解到李三坚自幼丧父,与其母相依为命,身世极为可怜,同时李三坚心存怜悯,救下了两名奴仆,是个仁厚之人,如此黄涣才勉为其难,许其入学。

要知道县学乃是官学,不是那么容易入学的。京师官学一般招收的是八品之下的可是官宦子弟或庶人之中的青年俊杰,若是在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基本上是入不了官学的,不过好在灵山县是岭南偏远之处,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入官学。

一般来说入了官学之后,生徒就不需要花什么钱了,基本上所学之费由官府提供,并提供食宿津贴,同时一些生徒实在困难,一些民间资学之士偶尔也会资助的。

县学学规之中也有不允许毁损书籍的规定,可李三坚刚到第一日就违反了学规,使得黄涣郁闷不已。

“规十三云。。。你写的是什么?”黄涣正准备对李三坚进行处罚,忽然看到李三坚所写的甚是怪异,于是差异的问道。

“此为标。。。点符号。。。”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标点符号,此为何物?”黄涣越来越感到疑惑与不解了,越来越有些感到有些惊奇了,于是边看边问道。

“是标明句读与语气之物。”李三坚答道。

“句读?为何你的句读如此怪异?”黄涣喃喃问道。

此时其实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标点符号,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用的是圈点之法,并且是不常用的,一般就是一篇文章是一堆文字聚在一起,其中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

“黄教授,此为逗号,此为句号,此为问号、叹号。。。意思未完用逗号,一句完了用句号,喜怒哀乐感叹号,提出疑问用问号,并列用顿号。。。”李三坚只好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学生听读实在愚钝,因而用此法读起来要容易或简单得多了。”李三坚又说道。

逗号?问号?叹号?各有各的意思?黄涣越听越感到惊异,并深深的沉思了起来,这个世上只有简单的句读标记,若真像李三坚所说的这样,那么将会使读书变得更加轻松,使得许多难懂的文章变得易懂,并可以帮助学者确切地表达思想感情和理解书面语言。

最关键的是能使得初学者能够较快的领悟异常难懂的各种文章。

他是受人指点还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为何从前就没有想到如此呢?

目前黄涣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这两个问题了。。。

“黄教授。。。”李三坚见黄涣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于是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你自己领悟的,还是有人指点你的?”黄涣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问道。

“这些是什么啊?”

“有些像小虫子。。。”

此时学堂之中的许多生徒均围了过来,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均是感到异常新鲜,均是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学生一年前曾经落入海中,之后就昏迷不醒,在梦中,有一位仙子指点学生的。。。”

李三坚仍是用惯用伎俩,那就是以神鬼之事推诿,如此就省了很多麻烦。

落海?仙子?指点?黄涣愣了半响之后说道:“小子胡说八道,简直荒谬之极。”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走到大堂门口之时忽然转身对李三坚说道:“李生,随我来。”

“是”李三坚应了就跟随着黄涣出了大堂。

。。。。。。。。

“黄教授,你这是。。。?”李三坚见黄涣像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心中发毛,于是问道。

看来今后这些东西还是少显露些为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肚中的许多东西若显露在这个世上,基本上会被人像怪物一样看待,没准还会被点了天灯呢。。。

“真是梦中得到了仙人指点迷津?”黄涣又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黄涣又盯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此法极好,如此标注的方法,可否写个详细的文章?”

“黄教授之命,学生敢不相从?”李三坚拱手应允道。

黄涣点点头,忽然问道:“为何读书?为何前来官学求学?”

李三坚顿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的,自己读书、求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摆脱贫困,让娘亲符二娘过上好日子,让自己一家人得到别人的尊重,李三坚早已下了这个决心,那就是科举及第,走上仕途,这也是目前李三坚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此时黄涣忽然问起,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直说,他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

“学生。。。学生。。。为了科举及第,仕途求官。。。”李三坚最后还是挨不过黄涣凌厉的眼神,于是老老实实说了心里话。

“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世上大多数之人读书都是为了如此,你没有藏着掖着,我很欣慰。”黄涣闻言微笑道:“你为何不去书院,偏来官学?”

许多读书之人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只不过大多数人嘴上不说而已,嘴上说的是为国为民等大道理。李三坚老实相告,顿时使得黄涣对李三坚产生了不少好感。

“恩师之命,命学生前来灵山县求学。”李三坚答道。

“你师门乃是何人?”黄涣随后问道。

“恩师号东坡居士,又号铁冠道人。”李三坚答道。

“什么?东坡居士?”黄涣闻言大吃一惊道。

就算苏轼之名再闻名天下,也不至于如此模样吧?李三坚看着黄涣吃惊的模样,心中感到一丝纳闷。

第三十一章 周官新义

苏轼乃是何许人也?

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文章、书画是样样精通,名重海内,无出其右。

苏轼的诗词、文章天下万民是争相传颂,世人若获得苏轼的片纸,如获珍宝,必珍藏于密室之中。

不但是万民敬仰,就连皇帝对苏轼的文章都推崇之至,宋神宗赵顼经常读苏轼的文章读得废寝忘食的,女中尧舜高太后也对苏轼推崇备至,并曾经欲使苏轼为相,后因遭受朝中大臣阻扰,再加上苏轼心灰意冷,不愿再参与朝政纠纷,不愿再参与朝中的是是非非,就自请外放,离宰执之位仅一步之遥。

后苏轼虽离开了中枢,外放为官,但世人均是对苏轼敬重无比,如此之人,怎会是李三坚的师尊?黄涣看着李三坚,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生欲入仕途,你知道有哪些途径吗?”黄涣吃惊良久之后问向李三坚。

“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哪些途径,学生实在不知,请黄教授赐教。”难道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其他途径?李三坚此时虽心中疑惑,但也明白对于李三坚这种无钱、无门庭、无关系,如此三无的情况,科举定是唯一途径。

“恩荫、太学。”黄涣简明扼要的答道。

目前宋之仕途之路,主要就是科举、太学及其恩荫。

“太学?何谓太学?”恩荫一途,李三坚根本不用考虑了,也没资格考虑,因而李三坚问都懒得问了。而太学顾名思义,应该与大学差不了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是朝廷兴学之地,生徒听读于太学,朝廷择其优者,授予官职,不用通过科举,不过太学实行的是三舍之法。”黄涣答道。

“三舍法?何谓三舍法?”李三坚又问道。

不用通过科举,此再好不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明白科举是怎么回事,但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科举应该与自己以往考大学差不多,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朝廷取士人数多些,那么独木桥就要宽敞得多了,若取士人数少,独木桥就窄了,无论是何种情况,科举之路始终是个独木桥,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就那么少数人能够科举及第,金榜题名。

不通过科举就能走上仕途,摆脱贫困,岂不是件美事?因而黄涣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黄涣点点头说道:“所谓三舍法就是将生徒共分三等,一为外舍,二为内舍,三为上舍。外舍生每岁公试一次,公试列一、二等并获校定者,可升入内舍,内舍生每月考核行艺,三个月进行季选。每岁给予前三十名的内舍生校定,分为‘优’、‘平’两等。内舍生每岁也要举行公试,合格者亦分为‘优’、‘平’两等,若公试与校定皆优者,即可升为上舍上等,可直接除官;若一优一平者,即可升为上舍中等,继续听读,待科举之时,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若皆为平者或一优一否者,免解试,直赴省试。”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委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笔直的上躯略微弯曲了一下。

李三坚欲参加科举,多少对朝廷科举之制还是有些了解到,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就是科举及第了,博得一进士出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因为殿试只列名次,而不黜落通过礼部省试之人的。

可自太学入仕,依黄涣之言,一点不亚于科举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考试之外还有校定,校定这东西依李三坚看来其中的水分就大了,完全可以依据学官的喜好而进行判定,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太学?如何入太学?

于是李三坚怀着疑问问道:“如何入太学?”

黄涣看了李三坚一眼后答道:“先入州学后入太学,依公试、校定而定。”

又是如此,李三坚悲愤的想到,如此要来回折腾多少年啊?怪不得十年寒窗苦,若自太学入仕,就算最后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有很大可能超过十年。。。

目前看来还是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想到,虽科举之路也是条荆棘之路,虽李三坚从前所学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半点用处,但李三坚毕竟是从学达十余年之久,并且成绩优异,有了这个世上没有的学习办法,再加上李三坚记忆力超强,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如此科举之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合适多了。

不就是多背几本书吗?李三坚心中忽然豪情万丈,于是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对黄涣说道:“黄教授,学生打算还是准备解试。”

“嗯,既然如此,此两本书就先拿去温习吧。”黄涣也料到李三坚欲行科举之事,于是取过两本书籍递给了李三坚。

与李三坚所料的差不多多少,欲从官学入仕,其中的变数确实很多,像李三坚这种无权无势、家境微寒之人几乎就没有可能,被推举的几乎都是高官名门之后。

就算黄涣欣赏李三坚,可黄涣最多能将李三坚推荐到州学,州学以后就不是黄涣力所能及之事了。

李三坚接过两本书籍,之见一本是《三经新义》,一本是《字说》。

两本均是厚厚的两本书籍,而《三经新义》是由三本书组成,一本是《周官新义》,一本是《毛诗义》,最后一本是《尚书义》。

“学生多谢黄教授。”李三坚捧着两本书籍谢道。

黄涣盯着李三坚看了几眼,暗暗摇头不已。

李三坚没注意此三本书的著者是何人,《周官新义》的著者是王安石,《毛诗义》、《尚书义》是由王雱、吕惠卿编撰,而王雱是王安石的长子,吕惠卿号称“传法沙门”,被王安石称为“吾之颜回”,实为熙宁变法的二号人物。

三本教材均是在高太后死后,宋帝赵煦掌握朝政之后重新被诏令为科举教材的。

诏令,欲行科举,必须熟读并掌握此三本书籍。

最令黄涣感到纳闷的是苏轼当初是极力反对熙宁变法的,是反对王安石的新学的,此时为何让其徒前来灵山县官学?要知道进了官学之后,教材主要就是以王安石的新学为主的。

黄涣仔细观察李三坚的神情,只见他心平气和的接过新学的书籍,神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李三坚认为只要对这些书籍死记硬背,就能事半功倍,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三泽之才。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李三坚照例将《周礼》之上的这句话标上标点符号之后,就逐字逐句的理解与记忆。

并在特别难以理解的字上标上自己理解的意思,如毓、虞衡等字或词,实在不能理解的,李三坚仍是做上记号,待今后有机会请教黄教授。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周礼》以“九职”为社会分工任用民众,其中以农为主。

而王安石对这句话的注释是“九谷不能自生,待三农而后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园圃而后毓;鸟兽能相毓不能自养蕃,待薮牧而后养蕃。。。”

李三坚理解王安石的意思是以劳动产品的关联性为基础,联接起不同的产业,不同的产业又联系起了不同行业之人,从而将九职之中的人一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串联起来,其中是以农产品为产业链的起点,诸如此类的。

可李三坚不理解的是王安石对“九职”注释了这么多话,他倒是是何意?

李三坚使劲揪着垂在双肩的长发,苦苦思考王安石的意思。

“哥哥,你怎么了?”小豆芽看到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垫着脚尖看着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籍问道。

李三坚入了县学之后,仍是住在所租的两间茅舍之中,与豆芽、山魁住在一起。

丝。。。李三坚惊醒之后,不禁揪下了自己几根头发,于是痛得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哎呀,哥哥的头发好乱啊。”小豆芽看着李三坚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哥哥,豆芽帮你梳头发吧。”

“嗯?你还会梳头发?”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哥哥你也太小看豆芽了,豆芽不但会梳头发,还会好多啊,会端茶倒水,会洗衣做饭呢。”豆芽笑嘻嘻的答道。

豆芽说完就寻了把木梳,细细的梳着李三坚的头发。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定是那些牙人逼着小豆芽做这些事情的,如此豆芽才学会伺候人,今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添尽红炉著尽衣。一杯方觉暖如痴。人言霜後寒无奈,春在瓮中渠不知。”小豆芽边梳着李三坚的头发,嘴里还轻轻的吟唱着一首异常动听的曲赋。

第三十二章 艳福不浅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李三坚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感到异常熟悉。读起来也是异常顺口,李三坚努力回忆似乎是在哪首歌曲之中听过,只不过李三坚虽感到熟悉,但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是一知半解的。

道字,李三坚还能勉强理解,是指万物之道,或者说万物受道控制,李三坚可以理解成万物生长之道。

而道可道,非常道,李三坚的理解就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老子在道德经之中所指之道了。

名亦如此,万物皆有名,可以说出来的名就不是老子所指之名了。

可为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万物之道,万物之名为什么说不出来?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李三坚恨不得将已死去一千余年的老子从坟墓中揪出来,仔细问问。。。

第一句话李三坚就理解得吃力,后面更是稀里糊涂了,不过好在王安石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做了详细的注疏,于是李三坚就轻轻翻动书页,努力理解王安石的注疏。

“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有无是也。无则道之本,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于冲虚杳渺之际,而其末也散于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王安石是如此注疏的。

“如何?可知道荆公之意吗?”黄涣见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着黄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气运行于天地。”黄涣于是讲解道:“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

“老师,何谓元气?何谓冲气?”一名名叫曾公明的生徒问道。

黄涣闻言答道:“元气乃阴阳冲和之气,冲气乃是阴阳中和之气,皆为一物之变化。”

黄涣这么解释,李三坚心中顿时就有些明白了,不就是说一物在不同条件下的不同形态吗?如水一般,遇到高温则化为蒸汽,蒸汽遇冷又凝结成水吗?

对于这些最基本的常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尚书云,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士爱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黄涣接着说道。

黄涣接着讲解了王安石的见解,王安石认为天地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物构成,五行是指五种运行的元素,各有自己的属性。道是在五行之上的,是五行运行的规律。

“李生,你难道有何不同见解吗?”黄涣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学生愚钝,哪里有什么不同见解?”李三坚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

李三坚是看法不同,但他又能说什么?说世上万物是由元素构成的吗?李三坚一旦口出此言,将会是骇人听闻的,将会打破这个世上所有人的认知,如此,李三坚将会被视作一个怪物,就算是许多年之后,会被人认为李三坚说的是对的,但李三坚此时的下场必将会是侵猪笼、点天灯、五马分尸,是大卸八块,是怎么惨怎么死。。。老子来这个世上连女人都未碰过呢,不能就这么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还是闷生发大财为妙,况且王安石认为世间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是由物质构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算是朴素唯物主义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学习重点是摸清楚科举内容,是摸清楚科举规则,是混入官场,求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是娇妻美妾、公侯万代,而不是来寻求真理的,不是来求证事情的对与错的,不是来那啥的。。。

这个关键环节不能搞错了,李三坚终于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

“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陪我玩了。”小豆芽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后坐在他身上嗔道。

随着李三坚在县学听读时间过得越久,小豆芽也长得越来越大了,不但是长大了些许,同时人也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了。

一张张宜真宜喜的粉脸带着稚气,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秀气挺直。

同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再加上李三坚贫寒人家出身,没有什么架子,因而小豆芽与李三坚是越来越熟悉了,并且在李三坚面前没有什么顾忌,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豆芽坐在李三坚怀里动来动去的,使得李三坚是饱受“折磨”。。。

李三坚也快十五岁了,自从有了第一次之后,再加上心智的成熟,李三坚偶尔的时候,也会想入非非的。

“豆芽,哥哥要读书啊,哪里有时间陪你玩耍?”李三坚异常窘迫,于是将小豆芽挪到一边腿上后笑道。

李三坚再怎么想入非非、禽兽不如,可不会对如此年幼的小豆芽下手的,只不过自己憋得异常难受。

“哎呀,就知道读书习字,有什么用嘛?”小豆芽倒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在李三坚怀里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李三坚摇头晃脑的答道。

“啊?书中还有黄金啊?”小豆芽闻言眼睛都绿了,抓起书本一阵乱翻,将书翻了个稀里哗啦的响,临了还抓起书本抖了抖。

“哪里有黄金啊?”小豆芽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只是比喻而已。”

“哥哥,比喻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颜如玉是什么?”小豆芽又问道。

“比喻就是打比方的意思,比喻书中不但有黄金屋,还有美貌女子呢。”李三坚答道。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书本嘀咕道:“又哄骗于我,黄金都没有,哪里有美貌女子嘛?”

“哈哈,真的有呢。”李三坚笑道。

“哥哥,美貌女子有。。。有我漂亮吗?”小豆芽问道。

“没有”李三坚坚定的答道:“我们家的小豆芽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是最可爱的呢。”

“真的呀?”小豆芽转头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真的。”李三坚重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小豆芽喜欢得紧紧搂着李三坚的脖子说道:“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豆芽好喜欢你呀,哥哥,豆芽困了,你抱豆芽去睡觉好吗?还。。。嗯,还要给豆芽再讲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天还未黑,就要睡了?”李三坚笑着问道:“我看睡觉是假,想听哥哥讲故事是真吧?”

“嘻嘻”小豆芽闻言娇笑道:“床上好舒服的,小豆芽最喜欢躺在床上听哥哥讲故事呢。”

“小精灵鬼。”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琼鼻笑道:“好吧,不过今天给你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吧。”

“好吖,好吖。”小豆芽欢喜拍手笑道,随后就挂在了李三坚身上死活不下来了。

李三坚笑了笑,紧紧抱着小豆芽就朝床边走去。

“翰韧兄好兴致啊,艳福不浅啊。”正在此时,窗户之外传来一声轻笑声。

因是普通茅舍,房屋较为破烂,窗户纸破了一个大洞,并且天气并不是很凉,因而李三坚并未将破洞糊上,此时忽闻一声戏谑之声,于是连忙将小豆芽放在床上,开口问道:“何人?”

李三坚随后走出了房间,只见门外站着三人,均是县学之中的生徒。

“哈哈,翰韧兄,小弟不请自来,撞破了翰韧兄的好事,恕罪,恕罪。”年仅十四岁的曾公明站着门外拱手笑道。

曾公明,表字东林,广南西路横州人氏,其父是横州一名小吏,小门小户的,个头不高,矮胖矮胖的,脸上经常挂着一抹高原红。

“哈哈,东林兄,没想到啊,翰韧兄居然有如此本领。”一同前来的县学生徒王之惠竖起大拇指说道。

冉云彪字铭石,广南西路邕州人氏,据说其母是大理国之人,今年一十三岁。

最后一名生徒姓司马名还都,字非缘,年十五岁,听说就要去州学听读了。

司马都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们。。。东林兄、铭文兄,你们说哪里话?此人乃是吾妹也。”李三坚闻言连忙解释道:“两位兄台请嘴下留情。”

“哈哈,你的妹妹?”曾公明拍了拍李三坚肩膀笑道:“翰韧兄不必如此嘛,我等并未取笑的意思。”

曾公明打死也不相信小豆芽是李三坚的妹妹,定是他养在屋中的。

宋之文人狎妓、养些歌妓、舞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一些大才子、大文豪还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并以此为荣,并未觉得可耻,非但如此,还相互攀比,看谁养得更多、更佳,看谁更能得到她们的青睐。

只不过李三坚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虽小豆芽长得无比乖巧可爱,可毕竟是年约六岁的女童,他也下得了手?

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诸位兄台寻在下何事?”李三坚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于是干脆不解释了。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二如何?”冉云彪答道。

第三十三章 信手拈来

灵山县一侧有一处丘陵,丘陵之上有数个山亭,其中一个山亭名曰“文笔亭”,站在文笔亭之中可以鸟瞰整个东湖。

东湖是灵山县一个较大的湖泊,被群山叠翠环抱,水清碧澄,渔岛、小村、荔园、蕉林、鸥鹭交相辉映,像是一面镶满珠宝的明镜。

站在山上观夕阳之余晖、晚霞之绚丽。整个湖区如同披上霓裳,水色墨黛,波泛金光。

同时此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清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东湖也是文人墨客喜欢游览之处,灵山县的商贾也看到了此处的商机,山亭之上下有许多酒肆、茶坊,供文人士子饮酒泼墨、击节吟唱。

冉云彪乡绅出身,家有良田数百亩,家中较为富裕,因而王之惠叫了一桌酒宴,摆在了文笔亭之中,于是四个半大小子坐在文笔亭之中,饮酒作乐。

“诸位兄台,为我等同窗之谊,请满饮此杯。”王子颖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武夫,为人也是异常豪爽。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同窗也,诸位兄台请。”曾公明首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又喝酒,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以酒会友、樽酒论文、李白斗酒诗百篇,等等等等,为何都要借助于酒?难道没有酒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吗?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但李三坚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李三坚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度数不高,酒中还隐隐带着一丝荔枝的味道。

李三坚、曾公明、冉云彪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司马都却浅尝辄止。

“非缘兄,此酒名曰荔枝烧,乃是用荔枝酿造而成,味道还不错,为何你。。。?”冉云彪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满,于是问道。

“在下不胜酒力,喝不了多少,见谅见谅。”司马都拱手道。

“此酒千杯不醉,多饮几杯又有何妨?非缘兄如此推脱,所为何也?”冉云彪仍是不依不饶的。

“我说你少说两句。”曾公明见司马都有些尴尬,于是推了一把冉云彪,出来圆场道:“非缘兄可是咱县学试、校双优呢,马上就要入州学了,哪里像你一般,狂喝滥饮的。”

曾公明这句话还不如不劝,明显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司马都家学渊源,是广南西路少有的书香门第,司马都自幼就饱读诗书,进入县学之后也是成绩优异,此次就被灵山县县学推荐入桂州州学,若州学仍是如此,那么有很大可能进入太学,若进入了太学,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如此良辰美景,在下早已沉醉其中也,又何必借于酒力?”司马都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

“美景能当饭吃吗?”冉云彪轻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呵呵”李三坚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端起酒盅岔开话题,笑道:“荔枝烧?果然是酒如其名啊,味道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如何酿造而成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能饮酒,沾酒就醉,如此又何必勉强于他?

司马都向李三坚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怎么?翰韧兄难道还打算酿酒不成?”曾公明笑问道。

曾公明估计的没错,李三坚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是酿酒,酒哪有那么好酿的?没有专门的酿酒之物,没有熟练的工匠,如何能够酿出美酒?况且李三坚对酿酒一事也是一窍不通的。

李三坚兜里的钱财是越来越少了,三张嘴整天要吃饭,尤其是山魁,食量简直是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如此坐吃山空,李三坚根本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因而李三坚打算在听读之余,搞搞副业,如在李三坚所租住的茅舍或县学门口摆个“小卖部”什么的,也能补贴点家用吧?

县学对生徒是有一些津贴,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东林兄说笑了,在下愚钝。”李三坚于是答道:“如何知晓酿酒之术?你们也都知道,在下家中一贫如洗,此时包括在下在内,还有养活三个人,因而在下打算做点小本买卖,以贴补家用,贩些酒来做些买卖,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闻言均是瞠目结舌的,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李三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翰韧难道不知朝廷榷酒之事吗?”司马都随后问道。

果然是乡野粗鄙之人,连朝廷律典都不甚了解,司马都心中暗暗摇头。

司马都心中鄙视李三坚,但表明之上却没有任何异状。

李三坚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三坚知道县学要学习朝廷律典,但目前为止,李三坚并未接触到。

“愿闻其详。”李三坚随后问道。

“太复杂了。”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简言之就是官府榷酒,是不允许我等小民酿酒、贩酒的,若私自酿酒、贩酒,轻则抄家流放充军,重则砍头啊。”

“户私造,差定其罪。”司马都点头道:“城郭二十斤,乡闾三十斤,弃市;民持私酒入京师五十里、西京及诸州城二十里者,至五斗处死;所定里数外,有官署沽酒而私酒入其地一石,弃市。。。”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由得暗呼侥幸,幸好没有先干,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如此,那些酒又从何而来?”李三坚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酒肆问道。

“官酒库之中买来的。”曾公明答道。

“小民贩酒会受到官府、酒楼或酒坊的层层盘剥。”王子颖也开口道:“且几乎都是些难以下咽的劣酒,像荔枝烧如此好酒,非一般人家能买到手的。”

酒楼不仅是卖酒的场所,而且很多还附有酿酒作坊,就是通过mai官曲或买扑而能够酿酒的作坊,集酿造与售卖于一体,如此非有钱有势的官酒务、官酒库、大户人家不能经营,由此看来,平常人家,就算你有钱也开不了酒楼的。

“喝酒,喝酒。”冉云彪端起酒盅后说道:“他们只管卖他们的,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李三坚白了冉云彪一眼,郁闷的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完了。

你倒是不在乎,家中殷实,李三坚心中暗道,可对于李三坚就断了这条生财之路。

由此看来,做买卖果然也是条荆棘之路,李三坚此时暗暗庆幸,若当初准备做买卖,发家致富,结果也许就会鸡飞蛋打。

弄不好xing命都得搭进去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偏能酣宴绕云雕,待把梅酸上下天。更著登临生月魄,欠千遥举更青天。”

“妙哉!翰韧兄,此诗是出自哪里?”曾公明等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李三坚吟的这首诗出自哪里?

“此乃在下拙作。”李三坚拱手笑道。

“妙,真是妙。”曾公明赞叹道:“翰韧兄文采果然了得,小弟实不及也!”

“东林谬赞也!”李三坚谦虚道。

我有宋诗词密码在手,作诗写词,信手拈来,虽李三坚口中谦虚,不过李三坚心中却是暗暗得意。

“翰韧兄不但文采出众,句读之术亦是了得啊。”冉云彪也不由得赞道。

此时黄涣已将李三坚所写的句读之法油印成册,发给了县学众生徒,生徒们学会之后,从此读书均是感到要容易多了,并且容易记忆了,仅仅为了这个,众生徒还是佩服李三坚的。

雕虫小技而已,司马都心中倒是不以为然的,诗词做得好,又有何用?经义理解得透彻,文章写得好那才算好。

目前朝廷科举可不以诗赋取士了,而是以经义取士。。。

“来人,再送几坛酒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四个半大小子击节吟唱,饮酒作乐,一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冉云彪仍未尽兴,于是又吩咐一名小厮道。

“诸位仁兄,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就此告辞!”此时司马都起身告辞道。

冉云彪眉头一挑,就欲发作,曾公明连忙偷偷了拉了一把冉云彪。

冉云彪冷哼了一声,闷声又喝了口酒。

“假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冉云彪看了一眼司马都的背影冷哼道。

骂得好,李三坚心中暗赞道,李三坚也看出了司马都确实有些自命不凡的,不就是将要升入州学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赞,但表面之上仍是劝道:“铭石兄,不必在意嘛,非缘不胜酒力,又何必强求于他?今日我等兄弟三人只要尽兴就成。”

“翰韧兄此言甚是。”曾公明也赞同道:“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呢,如何瞧得上我等市井之徒?就由他去吧,来,翰韧兄、铭石兄,小弟敬两位哥哥一杯。”

“好。。。”冉云彪少年心性,见两人相劝,也就不去多想了,于是说道:“店家,速速上酒。”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数名汉子抬着一些荔枝烧走了过来。

此数名汉子衣着在李三坚眼中是极为怪异,有些像军衣?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翰韧兄,怎么?是否觉得有些怪异?”曾公明见李三坚诧异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告诉你吧,他们可真的是军中士卒呢。”曾公明笑道。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

第三十四章 酒后吐真言

灵山县一侧文笔亭

三个县学生徒打扮的半大小子纵酒狂欢,数个身穿宋军衣的军汉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侍候着。

冉云彪面无表情的只管喝酒,李三坚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曾公明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有劳了。。。”军汉们每倒一次酒,李三坚都要起身拱手道谢。

李三坚道谢的同时,心中是感到异常纳闷,军人啊,多么神圣的职业,为何前来侍候人喝酒?为何曾公明等人坦然受之,而军汉们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未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李三坚客气,军汉们反倒是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李三坚做错了。

“哎,哎,翰韧兄,左右不过是些军汉吗?你这又是何必呢?”曾公明见李三坚的模样,于是忍不住说道。

“你。。。你们这是何意?”李三坚见军汉们下去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们可都是些军中之人啊,为何你们要如此作践他们?”

“非也”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翰韧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作践于他们,而是他们本就是贱人、罪人,翰韧兄没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吗?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被发配到了岭南军中。除此之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亦是游手好闲的闲汉,因贪慕军中的衣食,从而从军,同时其中也有许多饥民、灾民、贼盗之人,被募入军中,此等之人还需我等以礼相待吗?”

贱民?李三坚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李三坚出身贫寒,父亲早亡,母亲是个黎人,如此在世人的眼中也是贱民。

刚才曾公明还怨恨司马都瞧不上他们的出身,可转身就对所谓的贱民嗤之以鼻,使得李三坚憋闷不已。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这也许是这个世上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吧,曾公明也是无意识的,并不是针对李三坚的。

李三坚又一次的领会到了这个世上的等级之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泥巴!

要不想一辈子成为泥巴,必须拼命变成虾米,变成小鱼,变成大鱼。。。

李三坚调整了一下自己心态接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家父曾在军中任录事一职,因而我是略有所闻。”曾公明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难道朝廷之军均是如此吗?”

“这倒不是。”王磐接口道:“朝廷也会招募普通百姓或将家子弟从军,并择其勇悍习武艺者籍为禁军。素习弓马、谙晓战阵者籍为殿前军,是为精锐。”

原来朝廷之中还是有精锐的嘛,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让眼前的这些军人不像军人,奴仆不像奴仆之人去上阵杀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无论怎样,我等还是需他们御外辱、保社稷的嘛。”李三坚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礼遇于他们的。”

“靠他们御外辱、保社稷?”曾公明不屑的说道:“这些人一上战场就一溃千里的,还能指望他们?”

“好铁不打钉子,好男不当兵。”王磐也说道:“如此之部曲,焉能不败?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居然一败涂地,丧师数十万,真乃奇耻大辱也。”

王磐随后将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一事说了一遍。

十年前王磐等人虽然年幼,当如此奇耻大辱还是略有耳闻的,到了十年之后,只要一提及此事,宋人均是感到羞愧难当,均是认为是奇耻大辱。

李三坚听完五路大军伐夏之事后,心中默然,李三坚也多少知道宋军孱弱,可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腐败、混乱充斥在了宋军之中,囚犯、流民、作奸犯科者居然被朝廷募入了军队,如此军队还有何战斗力?

“哎,我说铭石兄。”曾公明叹道:“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

“东林所言甚是,我等只管喝酒便是。”李三坚也赞同道。

于是三人又纵情畅饮,谈古论今,喝得好不热闹,三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三人均喝得有些醉意了。

虽荔枝烧度数很低,当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李三坚喝得昏天黑地的,嘴中也是胡话连篇:“我说两。。。两位兄台,你。。。。我跟你们说啊,黄。。。教授所。。。言,天地之五行,纯。。。属胡说八道。。。天。。。天之一切,哪。。。里是金、木、水、火、土啊?哈哈。。。嗝儿!”

“哈哈,翰韧。。。你。。。你又大放厥词。”曾公明也醉醺醺的说道:“天地不是。。。是五行,又。。。又是何物啊。。。啊?”

“是。。。嘿嘿,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醉眼朦胧的问道。

“你哪。。。里来的?”曾公明问道。

你不是来自广南路琼台如此荒蛮之地吗?还能从哪里来?曾公明纳闷的想到。

“我。。。我跟你说。。。说啊。”

正当李三坚说话之时,王磐忽然将手中酒盅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地上。

王磐如此,将李三坚、曾公明二人吓了一跳,酒也有些醒了,两人均怔怔的看着王磐,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作?

“好男儿,大丈夫,当如骠骑将军一般,当从军报国,纵横沙场,虽马革裹尸,亦不枉此生。”王磐大声吼道。

“骠。。。骑将军?哪个骠骑将军?”李三坚开口问道。

“汉之冠军侯,霍去病,铭石兄平日里对霍大将军是推崇之至。”曾公明帮着王磐回答道。

“彩。。。”李三坚赞道:“铭石兄雄心壮志,弟深感敬佩,不过你我目前可是在县学听读啊,从军一事又从何说起?”

“某欲行武举之事。”王磐酒量惊人,只是微醉。

“哦。。。武举是何物?”李三坚清醒片刻,随后又陷入了沉沉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含糊的问道。

“翰韧,今后有何志向?”王磐不答,反问李三坚道。

“我。。。我。。。我的志向就是我想让俺娘亲过上好日子,让俺娘亲不受人白眼,不受人欺辱。。。”李三坚话未说完,脑袋就在桌子蓬蓬篷弹了几下,趴在桌子人事不省了。

。。。。。。。。

“嗯,两位公子放心。”山魁一手抄起李三坚后谢道。

山魁目前能用汉语进行一些简单对话了,不过语调却是极为别扭。

李三坚喝得人事不省,被王磐、曾公明二人送了回来,山魁接过后,小心翼翼的将李三坚拎进房中,放在了床上,对小豆芽说道:“豆芽,照顾。”

“嗯,山魁哥哥放心。”小豆芽点头道。

“呀,哥哥,你怎么这么沉啊?”山魁出了房门后,小豆芽奋力扶起李三坚,欲先给他洗漱更衣,可李三坚东倒西歪的,小豆芽根本扶不住。

其实李三坚并不重,虽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不断的在健体,可仍是显得有些文弱,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小豆芽来说就如同一座一般,特别是李三坚此时醉得像个死人一般。

小豆芽跑到左边扶李三坚,李三坚倒向右边,跑到右边去扶,他又倒向左边,将小豆芽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

“你。。。你是何人?”李三坚终于被小豆芽折腾醒了,看着跑来跑去的小豆芽醉眼朦胧的问道。

“我。。。你。。。”小豆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跑了,叉腰站在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说道:“你。。。你还是做哥哥啊,喝那么多的酒,简直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哎呀,臭死了。”

小豆芽皱着柳眉,用手使劲扇着李三坚呼出来的酒气,模样可爱之极。

小豆芽插腰指着李三坚“怒骂”,俨然是女主人般的。

“哈哈。。。嗝儿!”李三坚迷迷糊糊之间,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李三坚打着酒嗝,奋力欲扑住这个像只小蝴蝶般的、窜来窜去的身影,怎奈李三坚酒醉腿软、动作迟缓,扑了几次均扑了个空,脚步踉跄,将小豆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哎哟。。。”李三坚其后撞在了床沿之上,顿时痛得大叫一声,脑门之上肉眼可见迅速长起了个大肉包。。。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小豆芽见李三坚撞在了床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过来在李三坚脑壳之上不断的哈气,欲减轻李三坚的痛苦。

“哦,原来是小豆芽啊。。。”李三坚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终于认出了小豆芽。

“给我倒些。。。水。。。”李三坚感受到了小豆芽柔若无骨的身子,顿时感到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酒喝得太多了,李三坚感到口渴异常,于是说道。

“哥哥,水来了。。。”小豆芽飞奔过去给李三坚倒了杯水。

“哎哟。。。”此时是小豆芽惊呼了,李三坚稀里糊涂的将小豆芽搂在了怀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装水的瓷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第三十五章 又被看到了

“站稳了。。。”一个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巨人伸开巨掌托起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颤颤悠悠的站在巨人的手掌之上,山风猛烈,将李三坚的衣襟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几乎要将李三坚吹下巨掌。

“起。。。”巨人发出的似乎是女子的声音,随后巨人腾空而起,带着一阵呼啸之声,飞向了天空,巨人急速上升,山风在李三坚耳边呼呼作响。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是异常惊惧,单足跪在在巨人的手掌之上不敢抬头,随后逐渐就习惯了。

李三坚抬起头来,只见脚下的房屋、树木等物急速变小,此时巨人已升到了云端之上,只见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海市蜃楼,风景是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啊。。。。”李三坚还在欣赏旭日东升之时,巨人手掌一翻,就将李三坚扔了下去。

李三坚发出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头下脚上的就向地面栽了下去,此时情景与上升之时正好相反,地面之上的房屋、树木等物是越来越大,风声呼呼的从李三坚耳边刮过。

吾命休矣!李三坚闭上双眼哀呼道。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李三坚将要摔成肉泥之际,李三坚忽然感到脚踝一紧,被人提在了半空之中,距离地面之上的湿土不及两寸,李三坚几乎都闻到了地面青草的芳香。

不过李三坚哪里有心情赏闻青草的芳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肝、肺等等几乎要脱壳而出了。

“好玩吗?”此时女巨人化为了一名像仙子般的绝色女子,拎着李三坚的双脚,笑吟吟的问到。

“不。。。不好。。。玩。”李三坚脸色惨白,抖抖索索的说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不好玩?”绝色女子闻言怒道。

“好。。。玩。。。”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发怒,于是慌忙改口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好玩?大胆淫贼。。。”绝色女子随后大怒,又化身为了一名巨人,抓着李三坚就向天空飞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李三坚三次,此时的李三坚已经由恐惧转为了愤怒。

“贱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又化为了人形,于是大怒,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欲将女子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只不过李三坚哪里学过武艺?哪里有什么章法?笨手笨脚的扑了上去,双手竟直取女子的胸部。。。

绝色女子见状慌忙躲闪开去,随后拨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指着李三坚娇斥道:“淫贼,看剑!”

长剑剑刃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

原来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才发觉做了个噩梦。

“淫贼,看剑!”正在此时,亮光闪闪,从破了大洞的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娇斥,随后一柄长剑刺破窗纸,直取李三坚。

偎依在李三坚身边睡了一宿的小豆芽此时也被惊醒了,忽见惊变,顿时吓得缩进了被窝之中,小小身子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李三坚大惊,大叫一声滚落在了床下,噗的一声,长剑插在了枕头之上。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倩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是你。。。?可儿,你真是干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的李三坚终于看清了此名女子的面容,此人不是陈可儿又是何人?

“住口,不许你叫我可儿。。。你。。。你。。。你简直太荒淫无耻了,连如此年幼之人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简直。。。”陈可儿用剑指着李三坚怒斥道,一些话陈可儿简直说不出口。

“冤枉啊,女侠!”李三坚看了一眼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叫屈道,李三坚简直是悔恨万分,早知道早些将这个破窗户纸糊上了啊,如此,就省了太多了麻烦了,如此,就不会总是被人冤枉。

“她。。。她是我的。。。哎哟!”李三坚还未解释完,陈可儿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山魁。。。救命!”李三坚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外,边跑边喊道。

“淫贼,哪里跑?”陈可儿飞身跳上了窗户,欲穿窗而过,追杀李三坚。

大侠是飞檐走壁的,若穿门而过,还算什么大侠?

不过大侠是建立在绝世武功的基础之上,只可惜陈可儿因为年幼,再加上学艺不精,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地步,脚下被窗棂一绊,哎哟一声,背对的就砸向了正好奔出门的李三坚。

李三坚刚刚亡命奔出大门,忽然空中飞来一物,也没多想,连忙伸手接住,因为是慌乱之中,李三坚双手掩在了陈可儿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还顺手捏了捏,嗯,手感还不错。。。

沧浪一声,长剑落地,割破了李三坚的裤带,长裤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衬裤。。。

一副浮滑浪子轻薄一名绝色女侠的画面就此形成!

“淫贼,放开我。。。放开我,你。。。我。。。我要杀了你。”陈可儿拼命挣扎,可一时半会挣脱不掉,于是陈可儿手肘后顶,顶在了李三坚肚腹之上。

“你。。。。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的。”李三坚吃痛,顿时恼羞成怒,将陈可儿按在地上,恶狠狠的抽向陈可儿的小屁屁,边抽边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吗?她是我妹妹,她如此年幼,我岂能做禽舍之事?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陈可儿一口一个淫贼,早已引发了李三坚心中的怒火,在梦中被人骂了个够,没想到梦醒时候还是被人骂做淫贼。。。

当初就被陈可儿冤枉成了淫贼,此时又被她骂做淫贼。

老子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未那啥过,居然被人称作淫贼?李三坚越想越觉得委屈,下手就没轻重了,又打又捏的,将陈可儿打得嘤嘤哭泣不已。

李三坚越打越觉得爽快,越打越觉得痛快,李三坚正打得高兴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开,似乎是一阵飓风似的,李三坚踉踉跄跄的退到了一丈开外,惊惧的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了一名青衣汉子,青衣汉子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恐怖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请此名青衣汉子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不清楚此人的年龄,不过李三坚随后注意到了此人的双手,骨节粗大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应该年龄不小。

“小子,再敢对我家姐儿无礼,取你狗命。”青衣汉子冷冷的说道。

“你。。。”李三坚还未答话,闻讯赶来的山魁怒吼一声,迈步上前,挥拳就向青衣汉子脸上砸去。

山魁习练武艺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初具规模了,再加上身强体壮,沙钵大的拳头挥舞起来是虎虎生风。

山魁双拳将要击打在青衣汉子的脸上之时,也不见青衣汉子怎么挪动身体,同时李三坚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青衣汉子已经跃到了山魁身后。

山魁扑了个空,只觉得脚下有些踉跄。

青衣汉子挥了挥手,山魁就扑通一声,就像座山似的扑倒在了地上,腾了一片尘土。

“力道不错,只可惜下盘不稳。”青衣汉子摇头说道。

山魁怒吼着从地上跳起身来,擦了把嘴角的鲜血,虎吼一声,又向青衣汉子扑去。

青衣汉子摇了摇头,躲过山魁的扑击,又将山魁击倒在地。

“山魁,快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李三坚见状心中大急,于是连忙喊道。

“主人,你快走。”山魁不顾身上的剧痛,连忙对李三坚大声喊道。

山魁认为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完全是信手拈来,可青衣汉子并未这么做,只是警告了李三坚而已。

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还需要警告吗?

“秦伯,算了,你先退下吧。”此时陈可儿捂着有些红肿的屁股走过来说道。

青衣汉子闻言躬身行了一礼后,就闪身退了下去。

“你来作甚?”李三坚没好气的问道。

因为陈可儿的缘故,使李三坚与山魁受辱,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些厌恶陈可儿了。

“我。。。我。。。她真的是你妹妹?”陈可儿指着从门后露出半张小脸,正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的小豆芽问道。

“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李三坚气岔岔的问道。

“你。。。”陈可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可儿之父见李三坚孤身前往钦州灵山县,并且是个贫困小子,于是过后将欲让人给李三坚送些钱物,以助其听读。

陈可儿贪玩,于是就自告奋勇的前往灵山县,可陈可儿好心好意的欲给李三坚送些钱物,可没曾想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无耻的搂着一名女童睡觉?使得陈可儿是愤怒异常。

“给你,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陈可儿随后将一个包裹甩在地上,恨恨的说道:“秦伯,我们走。”

“且慢!”李三坚大声吼道。

第三十六章 弓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教授有方,不但在学堂之中传经授业,还带着生徒们来了县学学田,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让李三坚等人知道世之艰辛。

所谓学田,就是朝廷出资购置的田地,或朝廷将系官折纳、抵挡、户绝等田产,召人添租争佃,充助学费,从而达到兴学的目的。

当然除了官府拨款、捐资之外,也有民间出资的,用以资助县学或州学。

出资修建县学之人,多为地方上的官吏、豪富、大姓、士子等等,当然其目的不尽相同,为名者有之,为利者有之。

李三坚当然明白生活的艰辛,琼台的蜑户不就如此吗?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蜑户为了生计冒死采撷真珠,可是以命换珠,仅仅换回了一些勉强维持生计的粮食、酒、盐等物。

可无论是任何朝代,任何时候,这个世上总是有贫有富,富者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穷者家徒四壁,为了生计是拼命劳作,有的甚至铤而走险。

陈可儿之父陈慥就是个富人,李三坚不知道陈慥是如何致富的,可李三坚知道陈慥是挥金如土的,仅凭家中养了如此之多的歌妓、舞妓就可见一斑。

当然李三坚并不是很讨厌陈慥,反倒是对陈慥感激不尽。陈慥命其女给李三坚送来了不少财物。

不过虽李三坚感激陈慥,虽李三坚确实需要钱物度日,可陈可儿送来的财物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虽不是不食嗟来之食如此迂腐之人,但李三坚也不愿意欠人人情,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受此大礼。

大商陈义德所赠二十片金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个沉重的包袱,当时陈义德所赠的是一本书,李三坚才收下了,可谁又料到书中夹了二十片金叶,也就是二十两黄金,这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欠下了陈义德的人情。

李三坚由于生活所迫,使用了这些金叶,话说李三坚也不是那种宁可饿死而放着眼前钱财不用之人,如春秋伯夷、叔齐,为了所谓的大节,不食周粟,被活活饿死在了首阳山之上。

李三坚绝不是这种人,大不了今后有机会,今后有了财物之后,将这些金叶归还陈义德便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黄教授。”李三坚忽然指着正在学田之中劳作的佃户们问道:“他们劳作一年,可有余粮?”

李三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顿时使得黄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朝廷,涉及到官府,涉及到方方面面,没准还能涉及朝廷犯忌之事,黄涣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之农户主要分为五等,按是否占有土地,又可分有地农户和无地农户,而按占有土地的多少,又可分为富裕农户、自耕农、半自耕农等等,没有土地的农户即为佃户或被称作客户。

宋之客户约占总户数的四成左右,再加上富裕农户、自耕农、办自耕农,约占人口比例达八成以上。

也就是说宋人八成以上是农户。

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农户所占农田之数却只有三至四成,剩余的土地是握在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手中。

而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是有特权的,他们根本不用缴纳赋税或缴纳少量赋税,也就是说占有三至四成土地的农户要负担宋大部分的田赋。

除此之外,农户除了负担田赋之外,还要负担支移和折变、丁口之赋、杂变之赋、和粜和买等苛捐杂税,还要服各种徭役,实为负担沉重。

黄涣对此是明白的,但黄涣又如何跟李三坚细说?此事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丰年要好些,应该有些余粮,歉收之年,他们仅能糊口甚至。。。”黄涣良久之后,含糊答道。

“甚至。。。什么?难道农户们生计艰难?”李三坚接着问道。

“你。。。”黄涣真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如此之事,你个黄口小儿问那么多作甚?黄涣心中暗道。

黄涣万万没料到,带他们出来让他们体会一下粮食来之不易,可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

“丰年,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灾荒之年,百姓或采橡树的果实或食菜根度日,你可满意?”最后黄涣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李三坚知道百姓的艰辛,可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

李三坚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是如何呢,若科举无望,没准自己也会如此呢。。。

。。。。。。。。

“哎呀,你可真笨。”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这个“淫贼”外加蠢猪一脚踢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狠狠将他蹂躏一番。

李三坚拿着一副弓箭,傻呆呆的问向陈可儿:“不是如此吗?难道射不出去吗?”

李三坚虽未接受陈慥、陈可儿的馈赠,可见青衣汉子秦伯乃是个“武林高手”,于是死皮赖脸的求秦伯指点山魁武艺。

陈可儿刚开始憎恨李三坚是个“淫贼”,不过在李三坚的解释之下,也就知道了原来小豆芽是个可怜之人,并且李三坚为了照顾小豆芽,而与小豆芽同居一室,并不是什么淫贼。

最主要的是陈可儿架不住李三坚的花言巧语,再加上陈可儿贪玩,于是就答应让秦伯指点山魁武艺,在秦伯指点山魁武艺的同时,陈可儿闲着无聊,也得意了“传授”了李三坚一些武学技艺。

陈可儿传授武学技艺,首先从弓箭开始,宋之文人基本上是一手书本,一手弓箭,如此才显得文武双全。

朝廷虽然对像弓弩、长枪、坚铠等类大杀器官制甚严,不过对于简陋的、威力不大的弓箭不是那么严格的,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民间各种“弓箭社”就是佐证。而以陈慥的本事,搞些简陋的弓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可儿所带来的弓箭,与其说是弓箭,不如说是玩耍之物,射距不过四五步,估计连只兔子都射不死,更不要说人了。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玩不转,被弓箭折腾的头晕脑胀的。

“你射啊,你倒是射啊,本姑娘今日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射的?”陈可儿见李三坚提弓准备射箭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的,于是叉腰说道。

“射就射。”李三坚赌气的说道。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李三坚心中不服气的想到。

于是李三坚左脚前,右脚后,微微侧身,左手用力握住弓臂,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右手扣紧弓弦,并用力将劣弓拉了个满月,并将左手微微抬起,准备向远处发射。

姿势还是像模像样的,只不过。。。

“嘣”的一声梆子响,弓弦发出一声轻响,弓弦迅速的弹向了弓臂,可前面没有任何羽箭飞出。。。

“哎哟。。。我草!”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李三坚未扣紧羽箭,箭尾槽脱离了弓弦,箭尾直接戳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将李三坚“俏脸”刮出了一根淡淡的血痕。

“哈哈哈哈。”陈可儿见状顿时笑弯了腰,弯下了身子笑得喘不过气了。

“笑什么笑?要不你来?”李三坚揉着生痛的脸蛋,悻悻的说道。

“我来就我来,看好了,笨蛋。”陈可儿笑嘻嘻的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一箭,羽箭准确的命中了三步以外的一处箭靶。

“怎样?本姑娘的本事如何?”陈可儿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哼,不怎么样。”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本公子读书去了,恕不奉陪!”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三坚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边走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呸,书呆子。”陈可儿看着李三坚背影哼道。

“喂,书呆子。”陈可儿随后对李三坚喊道:“我要回去了,你。。。你。。。你。。。”

“我什么?大侠有何吩咐在下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不许对小豆芽。。。啊?”陈可儿说道。

“我。。。你。。。”这下该轮到李三坚结结巴巴了:“我。。。你简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今后再提此事,你我立刻割袍绝义,永不相见。”

“你。。。绝义就绝义,谁稀罕啊?”陈可儿怒道。

“小娘子请回,慢走不送。”李三坚也丝毫嘴上不饶人。

陈慥的陈家庄距离灵山县并不远,也就数里地,因而陈可儿没事就来找李三坚玩耍。

“哼。。。”陈可儿哼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书呆子,看招!”陈可儿随后实在不甘心,忽然回身挥了挥手。

顷刻间,天地变色,一条冰龙呼啸而出,带着冰凌猛地扑向了李三坚,冰龙张开了蓝幽幽的巨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冰龙撞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冰龙碎裂化为了无数碎冰,冷水淋了李三坚一头一脸。

“咯咯。。。”陈可儿见李三坚狼狈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第三十七章 释义

所谓经义,就是以文释义,采取注疏的方式解释儒家经典之深意或者大义,其关键并不在于全记注疏,而在于能否通达经典义理,并加以文采清楚诠释。

除此之外,就是书法,或者说是附加能力,也就是说一篇文章,你不但要义理通达,文字你也要写得漂亮,对此李三坚头痛不已,通达经典义理,李三坚还可通过从前的中文基础,再加上李三坚的聪明、勤奋还可以勉强理解,可书法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没有数年乃是数十年的侵淫,如何能够写出一手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书法?

李三坚在读书之时,同时尽量习练书法,让自己的文字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难看。

一本书或者一句话,还可以参照前人的注疏,加以理解,不过一句儒家经典前人的注疏有很多,各种理解都有,你就要从其中判断正确的理解,并加以诠释。

诠释的关键就在于破题,破题贵简而切,当含蓄而不晦,一句两句破题者为上也,其次三句,又其次四句,写得啰里啰嗦的一大堆才破题,那就是废柴一个,在科举之中遇到这种情况,考官会直接将你的卷子扔了。

破题上所用字,皆是一篇之骨,无虚下者,后面应须照应,这就是一篇文章的基本骨架。

除此之外,还有认题、承题、立意、造语等等。

“子曰(冒号):(前引号)“夷狄之有君(逗号),不如诸夏之亡也(句号)。(后引号)”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缓缓的念了念本次公试的题目。

令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的是,自己呈于黄涣的句读之法,黄涣此时居然当众念了出来,似乎是生怕其他生徒不懂似的。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转念想到,黄涣能够迅速掌握这种句读之法,可其他生徒理解力与学习能力参差不齐的,黄涣如此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同时也表明了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得到了黄涣的认可,相比从前,如此句读之法不但能使县学生徒,能够较容易、能够较快的理解经义。

黄涣出的这个题目摘自《论语》八佾篇。

欲解经义,首先需了解这句话的意思,李三坚先将这句话用自己的语言在心中翻译了一遍。

所谓八佾就是六十四人,佾,行列的意思。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据《周礼》,只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诸侯为六佾,卿大夫为四佾,士用二佾,也就是礼仪的问题。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夷狄虽然有君主,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

当然此仅为字面之上的理解,而要贯通经义,必须文意贯通,而不能断章取义,断章取义或能有一孔之得,当终究其义难恰。

欲探究“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之义,须将论语八佾通篇解读。

论语八佾全篇言礼乐,直指礼崩乐坏之现状,八佾第一章言季孙氏僭越礼制,享用天子之八佾舞,次言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终了奏天子之乐,也就是奏《雍》歌,是极为僭越之举。

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乃是鲁国家臣,公然僭越礼乐之制,值此情况之下,孔子对此是极为不满的,质问,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遵守礼仪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礼乐又有什么用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此就是孔子八佾全篇立论之论点。

孔子认为,鲁国三家奴敢公然僭越礼乐之制,最根本的就是在于仁之缺失。

而孔子面对礼崩乐坏之现状,主张恢复礼乐文化,而要理解孔子之意,还要联系当时周室的情形。

礼崩乐坏之现状,自周室东迁之后,周天子权威下降,至春秋时期天子与诸侯的实力进一步发生了变化。当此之时,天下无道,诸侯凌驾于天子之上,周室名存实亡,孔子就主张恢复礼乐文化,恢复礼乐之制,尊王攘夷。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李三坚沉吟良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就提笔破题,一般来说释义文章第一句话就是必须使用对偶句来破题,并且要简明扼要,迅速进入主题。

李三坚在破题之后就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或者说是自己对八佾这句话的理解。

李三坚写明了自周室南迁之后,王室渐微,春秋诸路诸侯崛起,五霸迭兴,相互征战不休,礼崩乐坏。而诸侯之内,国君势微,大夫执掌国政,故鲁国季孙氏僭越而用八佾舞、旅祭泰山,行礼不尽心,政出私门、目中无君,故僭乱随之而来。

李三坚认为孔子此篇宣明自己的礼乐观念,意在恢复周礼代礼制,重现三代礼乐文明,而季孙氏的作为正于此背道而驰。

夷狄之人质朴,尚有上下君臣之位,而诸夏僭乱不堪,因而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夷狄尚有君臣之分,而诸夏却僭乱不堪,目无君长,礼崩乐坏。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

李三坚最后风云急转直下,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将孔子狠狠的讽刺了一次。

《论语》八佾这句话,孔子多少有些“夷狄观”,多少有些“夷夏之防”的意思。

李三坚父亲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夷狄,最起码算得上半个夷狄。

为此李三坚心中深为不喜,古之贤君尚能容夷狄,你孔夫子为何要“夷夏之防”?

李三坚此时忽然能够书写文章,跟前段时间做了那个梦有很大关系,李三坚此时已经回忆起了往事,或者说是已经继承了从前那个李三坚的一些技艺,父亲李清对自己的敦敦教诲,母亲符二娘对自己的倍加关爱,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已经合二为一,但从前那个李三坚是个痴呆儿,他的记忆极为有限,不过父亲李清“填鸭式”的教授,使得李三坚识得了这个世上的大部分文字,并且得到了从前的不少知识。

。。。。。。。。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

公试之后就是评优了,若县学之优,有很大可能被推荐进入州学,其后就有可能进入太学了。

此时钦州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读完李三坚的文章之后,不由得赞道:“妙哉!老夫很久未读到如此绝妙之文了,释义通达,就是这。。。字。。。也太。。。”

李三坚的书法确实是太平常了,平常得丢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了。

不过李三坚释解经义确实是较为准确,并且标新立异的,与其他生徒的引经据典,引用前人注疏,甚至是直接照搬前人注疏是完全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己的见解,并且文理通畅,有理有据的。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黄涣读到李三坚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摇头道:“圣人他居然也敢有嘲讽之意?”

“哈哈哈哈”众学官闻言愣了片刻后,均笑了起来。

李三坚其母是个黎人,这个事情众学官早已知道了,具状之中早已写明。

众学官均觉得李三坚有些沉不住气,有些少年心性,不过这也难怪,众学官均转念想到,李三坚本来就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郎。

同时众学官对这篇文章出自一名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之手,感到异常惊异。

“此次当以何人为优?”黄涣随后问道。

“非儋州生徒李三坚莫属。”曾傧答道。

这次公试主要还是李三坚、司马都还有曾巩三人文章较为出色,曾巩是灵山县县学学瑜曾傧之侄,曾傧是个忠直之人,举而避亲,就推举了李三坚,况且曾巩的文章确实不如李三坚。

“李三坚文章虽妙,可其书法也太。。。稀松平常了。”一名张姓学官反对道:“生徒司马都文章同样出众,释义通达,且书法、文采俱佳,司马都次次公试均为上上之等,因而我以为此次公试亦当是司马都。”

若此次公试李三坚超越了司马都,成为了优等生,同时再来数次的话,李三坚很有可能替代司马都进州学听读,因此此名学官有些焦急。

。。。。。。。。

“翰韧,我等欲推举进州学听读,你以为如何?”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进州学听读?李三坚闻言有些吃惊,不说是此次进州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司马都了吗?为何黄涣此时有此一说?

李三坚当然明白进州学的好处,那就是距离太学仅一步之遥,同时州学无论是从规模、藏书还是生徒的待遇都比县学要好的多。

李三坚面对如此诱惑,该又如何应对?

第三十八章 受辱

“家姐,坚儿都长大了,你为何总是放心不下啊,非要来这里。。。”

此日,灵山县外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男的长得身材高大魁梧,年龄约二十岁上下,女子不到三十岁,身材较为矮小。

男子推了一辆江州车,女子坐在其上。

所谓江州车,就是独轮车,是用人力来推动的,相传为三国诸葛孔明始创于巴蜀江州,故名曰江州车。

宋人出行工具主要有车、船、轿、舆等等,车又分马车、驴车、骡车等等。

宋之女性出行主要包括小舆、兜子、檐子、毡车、犊车等等。这些车辆都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四面用毡或蒙皮或布包裹,使外面之人看不见车内女子。

像这样的江州车一般是平民百姓用来运输货物的。

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贫寒人家的女子又怎能顾忌这么多呢?又怎么有条件顾忌?

“坚儿他还不满十五岁,怎么就长大了?”女子看着灵山县城池担忧的说道:“他自幼就未出过远门,现在单独一人出远门,何人给他做饭?何人给他洗衣服?何人照顾他啊?别人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哎,我说家姐。”男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儿子啊,鬼精鬼精的,他不欺负别人你就烧高香吧。”

女子听到男子如此说,心中暗暗欢喜,于是笑道:“坚儿不是这样的人的,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了。”

男子应了一声,就推着江州车向灵山县走起。

。。。。。。。。

宋之科举分为三步,即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殿试顾名思义,就是在宫殿举行的科举应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由皇帝亲自取士,自宋太祖开宝六年之后就成为了“常式”。

宋帝仁宗之前,殿试是要黜落考生的,并且黜落的考生比例还不少。被黜落的考生跳河者有之,悬梁者有之,服毒者有之,总之各种死法都有,千奇百怪的,甚至一些考生积愤难忍,于是就转投他国。

鉴于此,自宋仁宗之后,殿试就只列名次,而不再黜落考生,因而各地举子只要通过了礼部省试基本上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了。

省试一般在春季举行,因而又被称作“春试”或“春闱”,是由礼部奉旨主持的。

解试又被称作“发解试”,发解试的种类也颇多,有国子监发解试、诸州府发解试及各类别头试。

应天下贡举人,于本贯州府取解。

诸府州的发解试由诸府州主持,因广南西路是偏僻之地,因而广南西路的发解试是在广南西路的桂州举行。

宋太祖时期的科举一般是一年举行一次,宋太宗朝、宋真宗朝、宋仁宗朝的科举有时候是一年一次,有时候是两年一次,甚至五年不贡举,毫无规律可循,全凭皇帝的喜好而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英宗治平三年,治平三年,宋英宗下诏改为三年一大比,自此三年一大比,遂为定制,后世之君基本上遵循三年一次贡举,不过期间也有不少“权停贡举”或提前举行贡举的事情发生。

除了京畿附近的考生,其他地方考生山高路远、道路难行,因而发解试要比省试提前近一年举行,一般情况下,发解试在八月举行,八月的具体哪日由各府州决定,通过发解试的考生被称作“举人”或“举进士”,参加第二年的礼部省试。广南地处南端,距离京师开封府更是遥远,因而发解试一般在六月举行。

因而发解试也被称作“秋闱”。

“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李三坚坐在茅舍之中,大声咏读着经书。

此时距离秋闱已不足三个月了,因而李三坚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温习功课,准备参加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

此前李三坚拒绝了黄涣欲将他荐入州学的建议,准备直接参加发解试,其后省试、殿试。

李三坚的理由是州县、太学耗费时间太久,并且其中的变数太多,不太适合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因而李三坚坚持认为直接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认为所谓发解试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中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涣被李三坚气得拂袖而去,在拂袖而去之前,“大骂”李三坚自不量力,是不知天高地厚,并苦口婆心的劝告李三坚什么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黄涣认为李三坚若今后入太学听读,十年之后李三坚也许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学者,既然如此,李三坚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此使得黄涣是憋闷不已。

黄涣这么想,可李三坚不这么想,李三坚并不想成为什么闻名天下的学者。

学者能当饭吃吗?李三坚当时如是想,李三坚心中的学问可比这个时代要超前无数倍,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玩了命的研究学问?

李三坚读书的目的越来越明确了,那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从而步入仕途,让自己的娘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家中摆脱贫困,摆脱白眼。

李三坚恢复从前的李三坚记忆之后,符二娘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担忧、关爱等等是历历在目,骨肉亲情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李三坚的脑海中。

母亲符二娘先丧夫,后失去了两个儿子,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跟天塌下来了一般,万念俱灰,可符二娘并未被击垮,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继续照顾着当时是个痴呆儿的李三坚,日子过得是无比凄惨。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喂,书呆子,该练箭啦。”李三坚正在屋中摇头晃脑之时,陈可儿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

“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读书。”李三坚呵斥道。

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习武一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艰难无比,仅仅习练了数日的弓箭就将李三坚折腾得浑身伤痕累累的,浑身上下是酸痛无比,如此,习武一事还有何前途可言?

练死李三坚也没什么出息。。。

“哼,不练算了,我看山魁哥哥习武去了,读书?读死你算啦。”陈可儿哼了一声就准备奔出院子,可没料到碰到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曾巩,差点迎面撞上。

“你。。。干什么?火烧房子了吗?”陈可儿吓了一跳,埋怨道。

这些日子以来,陈可儿与李三坚新交的好友曾巩也认识并熟悉了,众人均是较为喜欢这个活波可爱的小妮子。

这段时间以来,秦伯也一直在指点山魁的武艺。

“小生失礼,小娘子莫怪!”曾巩慌忙作了一揖后,就奔向了李三坚的房间,边奔边喊道:“翰韧兄,翰韧兄,快,快。。。出事了。”

“嗯?何事惊慌?”李三坚闻言略吃了一惊,走出房门问道。

“快跟我走吧,你娘。。。你娘出事了!”曾巩慌慌张张的答道。

“我娘亲?东林,你开什么玩笑?娘亲她还远在儋州呢。”李三坚闻言先大吃一惊,随后想到娘亲她还在儋州,如何到了此处?再者说曾巩如何认识自己娘亲的?

定是他认错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曾巩此人平日里也没个正形,难道他又在戏耍自己?

“哎,我说翰韧啊,真的是你娘亲啊,是她自己说的,说你在县学听读呢。”曾巩闻言连忙答道。

“什么?真的是娘亲来了?她在哪里?她出了何事?”李三坚连连问道。

“你娘亲在城门口被人拦住了,他们。。。他们正在逼迫你娘啊。”曾巩答道。

城门口被人拦住了?这是为何?李三坚心中暗道,何人会为难自己娘亲?

“山魁跟我走,东林兄带路。”李三坚也没时间细想了,于是连连喊道。

“我也去。”陈可儿见状开口道。

。。。。。。。。

“赔钱,没个三五百贯今日你别想走。”

“就是,五百贯都便宜你了。”

“兄台所言大是,这件丝绸外衫可是正宗江南丝绸呢,况且尔等让我等受此惊吓,总得给钱压压惊吧?”

灵山县数名年轻汉子正围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妇人正在理论,并且出言极为不逊,不断的辱骂此名妇人。

此名妇人正是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男子是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

“老爷,求求你们了,是我们不小心溅了你们一身泥,奴家这里赔罪了,奴家给你们洗干净就是。”符二娘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一边赔礼一边说道。

“什么?哪里来的粗鄙之人?凭你的脏手想给老爷们洗衣服?门都没有。”

“快点给钱,否则拉你们见官去。”

“人长得还不算太难看,只不过人太老了,要不然。。。嘿嘿。”

“家姐,起来。”符鳞扶起符二娘怒道:“左右不过溅了一身泥吗?你们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符鳞推着符二娘前来寻找李三坚,因为心急,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因而通过灵山县城池之时,溅起了一些泥水,正好溅在了正好路过城门的一些汉子的衣物之上。

“你想干什么?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之人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见符鳞发怒,有些心怯,不过仍是声色俱厉的喝道。

“何人?何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为难一名弱女子。”

正在此时,急冲冲赶来的李三坚大声喝道。

第三十九章 贼盗律

三坚以往未出过远门,符二娘何尝不是如此?符二娘是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黎人,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儋州,不但是未离开儋州,就连小渔村都未离开过。

当年李三坚之父李清随家人被流配到了琼台儋州,流配之人的日子可想而知,要不然李清也不会迎娶一名黎人。

按宋律,是严格禁止族际婚的,也就是禁止汉人与外族之人通婚,因而符二娘严格说并不是李清之妻,而是李清之妾。

宋律对妾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只不过李清并没有妻,只有符二娘一个女人,话说一个流配之人想娶一名汉人女子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清迎娶了符二娘或者说将符二娘纳入房中之后,两人相敬如宾,与夫妻没什么两样,李清也是特别喜爱这个乖巧的黎人小娘子。

符二娘从未离开过小渔村,没有见过世面,虽在儋州之时也经受过白眼与羞辱,但在小渔村之时,都是穷苦人家,因而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逼迫、羞辱。

符二娘听闻要拉去见官,顿时就慌张、恐惧无比,不断的低声哀求,哀求这些官宦子弟放过她们。

李三坚的舅父符鳞虽已是愤怒异常,但穷困百姓天生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因而是敢怒不敢言。

“饶了你们?你让本衙内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本衙内没准真还好放过你们了。”一名年轻汉子哈哈笑道。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的孩子也在县学听读啊,求你们看在同窗的份上。。。”符二娘哀求道。

符二娘已经听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也在县学听读。

“你是说那个李三坚吧?”一名年轻汉子轻蔑的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凭在公试之中写了一篇狗屁不同的文章,居然要被荐入州学,呸,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被学官们赞赏有加,要被荐入州县听读,此事在县学之中早已传开了,替李三坚高兴之人有之,如曾公明,嫉妒愤怒者有之,其中嫉妒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要知道李三坚在县学听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要比他们晚得多,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此更使得许多生徒是异常憋闷。

贱民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李三坚是何贼厮鸟?呸,一介贱民而已,少废话,要么赔钱,要么见官,要么磕头赔罪。”另一名县学生徒恶狠狠的说道。

“家姐,不必求他们了,我们走吧。”符鳞愤怒的说道。

“我看谁敢走?”一名年轻汉子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符鳞愤怒的问道。

符鳞身体强壮,愤怒之下,身上肌肉坟起,将这些人吓退了数步。

“贱人,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的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指着其中的一个脸上神情异常骄横之人说道。

声色俱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符鳞,不要,我跪下就是。”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

“何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当众如此欺辱一名弱女子,天理何在?我大宋律法何在?”

此时李三坚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娘,不要跪。”

李三坚随后赶上前去,扶起了符二娘。

山魁也是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怒视着这些人。

“坚儿,坚儿。”符二娘见到了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扶着李三坚哭得泣不成声的:“坚儿,娘没用,给你带来麻烦了。”

“无妨,舅父,你先将娘亲扶到一边,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符鳞说道。

符鳞应了一声,就将符二娘搀扶到了一旁。

李三坚随后面无表情的问向脸色骄横之人:“你是何人?”

灵山县县学生徒有很多,李三坚又埋头苦读,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生徒的姓名及其身份的。

“此乃吴押司之子吴衙内。”一旁的一名汉子替吴衙内答道。

吴押司?李三坚闻言差点笑出声,区区一名灵山县押司之子居然如此跋扈?

虽李三坚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宋之官吏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县衙押司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是负责案卷整理或文书一类的小吏。

李三坚熟读水浒,里面记载得很清楚了,宋江宋押司不就如此吗?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押司在衙门之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大官了,平日里也是如狼似虎的欺压百姓,使得百姓畏其如虎。

“原来是吴衙内,失敬,失敬。”李三坚面不改色的问道:“吴衙内为何为难家母?”

“老虔婆太过莽撞,污了本衙内的衣服,不该照价赔偿吗?”吴衙内冷冷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已是大怒,如此羞辱自己母亲,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但也不想对他们使用武力,凭着符鳞与山魁的力气,定能将这几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甚至取了他们的狗命。

但李三坚人小心大,人虽不足十五,可心智却较为成熟,李三坚决不会如此冲动。

若将他们打死或打伤,那么李三坚一家人将会被官府拘押治罪或是全家走上自此走上逃亡之路,将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要知道宋之律法还是异常严厉的,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虽然宋刑统严厉,不过执行起来却是有松有紧的,要看人的。严厉几乎就是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官宦人家或豪门大户却是可以利用各种便利逃脱律典的制裁,如此情况从古至今也是都有的。

此辱母之仇,只有今后再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需赔多少?请吴衙内明示。”李三坚表面之上并不动怒,仍是彬彬有礼的问道。

“嗯,算你小子识相。”吴衙内嘿嘿笑道:“某这件衣物乃是无价之宝,尔等如何赔得起?不过看在同窗的份上,你只需出五百贯吧,如何?小子,掏钱吧?”

吴衙内等人说罢,还轻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三坚等人,不要说五百贯钱,恐怕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正好可以羞辱李三坚一顿,以出胸中恶气,众人均如是想。

“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你这件破衣服是无价之宝?我看连五贯都不值,还五百贯?太气人了,看。。。”李三坚尚未答话,陈可儿已是大怒,按着腰间秀剑,就与发作。

李三坚连忙捏了捏陈可儿的胳膊,制止了她。

真不知道她爹娘是如何宠溺她的,宠出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李三坚心中暗道,难当她不知道杀人要偿命,是死罪吗?

“可儿,勿忧,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陈可儿说道。

“哦。。。”陈可儿丝毫没有觉得李三坚在自己胳膊之上摸摸捏捏的有什么不妥,被李三坚轻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李三坚去过成衣点,岂能不知道绸衣的价格?虽上等绸衣是值不少钱,可吴衙内此人身上的绸衣看样子也就是十贯之内,此人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李三坚确实也拿不出五百贯了,将近一年的听读,已经耗费了李三坚不少钱财了,陈义德所赠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三坚随后死死盯着吴衙内久久不语,将吴衙内盯着心中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你要做甚?”

李三坚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李三坚想用“美色”诱惑自己?吴衙内心中暗道,李三坚就是年龄偏大,若再小几岁。。。说不定。。。嘿嘿。

众人包括陈可儿都觉得李三坚的目光有些暧昧?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似乎吴衙内是道美食?

“喂,书呆子,你发呆做甚?”陈可儿着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的衣袖问道。

陈可儿对李三坚的过去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难道说他又犯病了?陈可儿心中暗暗担忧。

不过李三坚下面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同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吴桂,你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吴衙内姓吴名桂,其父给他取名的意思是让他早日科举及第、金榜题名,早日摘得桂冠,不过怎么听怎么像乌龟的意思。。。

李三坚猛地大喝,面容由温文尔雅忽然变得狰狞无比,顿时将吴桂吓了一跳,吴桂脸色的肥肉抖了三抖后,愕然问道:“我有何罪?”

“东林兄,此人身上衣物价值几何?”李三坚不答,问向曾公明道。

“决不过十贯。”曾公明愣了一愣,连忙答道。

“十贯衣物,你要价五百贯,此为何也?”李三坚冷笑的说道:“此为敲诈勒索,按刑统贼盗律,恐喝取人钱财者,满二十疋,首处死。尔等以汝为首,汝当处死,余者流配。”

李三坚恢复了记忆,再加上县学也要学习宋律的,因而李三坚对宋刑统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四十章 二娘教子

灵山县平日里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街上就没两人,可今日灵山县城门附近却是热闹的紧,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

似乎是赶集一般热闹。

众人看到是一出逆转好戏,趾高气扬的一些恶汉转眼之间就跟打蔫的茄子般的。

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的,纷纷大声叫好。

“山魁,舅父大人,拉他们去见官。”李三坚随后指着吴桂等人对山魁、符鳞说道。

“是,主人。”

“好勒。”

山魁、符鳞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上前就去拖吴桂等人。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未到三十年呢,刚刚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形势就急转直下。

“翰韧兄,翰韧兄,息怒,息怒。”吴桂大惊失色,连连喊道:“小弟错了,看在你我同窗的份上,请原谅则个。”

此事若李三坚真的较真,拉他们去见官,就算他们能够脱罪,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就算吴桂衙门里有人,此事也不敢包庇,更何况欣赏李三坚的黄涣除了在县学任学长之外,在灵山县衙门也有官职的,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是啊,是啊,饶了我们吧,我等还未拿到钱呢。”另一名生徒也喊道。

这叫什么事啊?众恶汉均暗暗心道,以往他们欺辱普通百姓,哪一次不是顺顺当当的?哪一次不是百姓忍气吞声的,或赔钱或磕头了事,哪里像今日这样,如此狼狈?

“没拿到钱吗?”李三坚转头问向曾公明道。

“没有。。。”拿没拿到钱,你难道不知道吗?况且你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吗?曾公明心中暗暗嘀咕。

“如此就饶了你们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吴大衙内,还需赔衣物钱吗?”

“不要了,不要了。”吴桂连连摆手道。

此时谁还敢要钱啊?弄不好会进班房的。

“如此,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笑道。

李三坚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大家绝没有好处,见好就收,这是李三坚的一贯做派。

李三坚是三无之人,目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辱母之仇,今后再细细跟他们算账就是。

最关键的是他们确实未拿到钱,属于犯罪未遂。。。

“多谢翰韧兄了。”吴桂舒了口长气说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此时陈可儿不依,开口说道。

“你欲如何?”李三坚闻言奇道。

“喊他们赔钱。”陈可儿答道:“现在我的心还砰砰乱跳呢,赔钱赔钱。”

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小妮子还知道要“精神损失费”呢?再者说,自己母亲出事,她心中乱跳什么?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娘和舅父来了,家中之人一下子变成了五口人。。。

不能,万万不能如此,李三坚忽然醒悟了过来,若自己目前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也许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原因就是人家完全可以反告李三坚敲诈勒索。

“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三坚尚未回答,吴桂危机解除,立刻故态复萌,恶狠狠的瞪着陈可儿问道。

对于吴桂等人来说,陪两小钱倒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脸面问题。

“我管你是谁呀?”陈可儿不屑的答道:“反正我知道你爹见我爹得磕头求见。”

什么?吴桂闻言气愤的问道:“你爹到底是何人?”

“他爹是关内侯。”曾公明答道。

关内侯?众人除了李三坚及其家人之外,均大吃一惊。

关内侯陈慥鼎鼎大名,在整个岭南地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闻风丧胆,小儿夜里闻之立刻止啼。

关内侯陈慥并不是说陈慥就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而是指的是他的名号。陈慥得祖荫,在朝廷之中是有官职的,不过只是闲职,而没有差遣的,也就是只拿俸禄而没有实职的官员。

陈慥也不愿意在朝中为官,一直浪迹天涯,闯出了“关内侯”的名号。

关内侯其实是大侠的名号,所谓大侠其实就是游侠或称作行侠,几乎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仗义疏财只是其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游侠几乎都是与地方官吏相勾结,有正义感的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否则就是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游侠的手段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但游侠在某些时候比衙门官吏还管用,普通百姓宁可得罪衙门官吏,也不敢得罪游侠。

陈慥之父陈xi亮曾经是朝廷高官,门生故吏也是有不少的,因而陈慥关系极广,与官府之人来往甚密,不是灵山县一名小小押司所能得罪的起的。

若将陈慥惹恼了,给你来个毁尸灭迹,就大事去矣。

报官?报官对于陈慥来说,最后结果基本上就是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吴桂等人闻言关内侯的名号顿时就做声不得,不敢接口,看都不敢再看陈可儿一眼了。

“吴大衙内,休听她胡说,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道。

李三坚虽不知道何为关内侯,但瞧见了众人的神情,心中岂能不明白陈慥乃是个厉害人物?仅凭陈慥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歌伎、舞伎,李三坚据此早就判断出陈慥肯定来头不小。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拼爹”啊,李三坚最后感叹道。

“你。。。书呆子,你才胡说,哼。”陈可儿闻言心中不乐意了。

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又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还穷骨头死硬,陈可儿心中暗道。

“好说,好说,翰韧兄,我等就此告辞。”吴桂等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城池门口。

她到底跟李翰韧是什么关系?看样子还蛮亲昵的,众人边逃边想,听说李三坚家中还有一名女童,难道李三坚是娈童狂魔?

“翰韧,好本事。”正在此时,司马都忽然上前拱手道。

“非缘兄,谬赞也,是非恩怨自有公理,非在下有何本事。”李三坚还礼道。

他如何在此处?李三坚随后暗暗纳闷。

李三坚不太喜欢司马都,感觉此人有些阴测测的。

。。。。。。。。

“娘,这是陈可儿,这是山魁,这是豆芽。”李三坚将符二娘接回所租住之地后说道。

“奴家见过老夫人。”陈可儿首先施礼道。

山魁、豆芽不懂礼节,但见陈可儿如此,也是跟着一同施礼道。

“当不得,当不得。”符二娘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了,双手连忙在粗布围裙之上擦了擦后,扶起了陈可儿等人,说道:“乡鄙之人,哪里是什么夫人?叫我二娘就行了。”

符二娘虽未见过世面,但跟随李清已久,但也知道夫人的称呼不是随便能够乱喊的。

夫人之名是朝廷敕封的诰命,一般来说,朝廷恩荫妇人夫人诰命之后,才可被称作夫人,否则就会被视作乱制,要会受到惩处的,同时也会被他人嘲笑。

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为了表示对妇人的尊重,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尊重,就算没有诰命在身,也会被人称作夫人,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没人理会,没人计较了。

“坚儿,她们是。。。?”符二娘随后问道。

符二娘原本以为李三坚孤苦伶仃一人在灵山县听读,日子较为凄惨,可符二娘万万没料到李三坚身边忽然钻出来这么些人,看样子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哪里是凄苦?

李三坚闻言笑着将山魁与豆芽的经历告诉了符二娘。

“都是可怜的人啊。”符二娘听完后,将小豆芽搂在怀里叹道。

如此年幼的孩子,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符二娘心中不由得对小豆芽怜惜不已。

“嗯?坚儿,钱从哪里来的?”符二娘忽然想起李三坚出门之时,身上只有一贯钱,如此,买山魁及小豆芽的钱从何来?

“这。。。娘。。。就是。。。就是。。。陈会首所赠的二十片金叶。。。他。。。”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陈可儿闻言心中对李三坚鄙视不已,陈可儿对李三坚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心中是颇有怨言,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骨气的,可李三坚居然接受过一名商人二十两黄金的馈赠,怪不得不要爹爹的馈赠呢。

哼,假清高,陈可儿心中暗道。

“你们都出去。”符二娘随后对陈可儿等人说道。

陈可儿、山魁、符鳞等人随后在李三坚的示意之下就走出了房门,李三坚随后掩上了门。

“跪下!”符二娘见屋中没人之后,忽然沉下脸对李三坚说道。

“娘。。。你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跪下。”符二娘加重了语气。

李三坚闻言无奈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抬头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坚儿,娘未读过书,但常听你爹爹说过,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我们家中是贫困无比,但人要有骨气,你怎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如此,你爹爹在天之灵将会是异常痛心的。”

李三坚闻言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李三坚也是不愿意欠下别人的人情,也因此拒绝了陈慥的好意,可陈义德使人丢下金叶就跑了,李三坚想还也找不到人啊。

李三坚此时虽感到有些委屈,但还是低头说道:“孩儿错了,娘教训的是。”

李三坚随后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的坚儿啊。”符二娘随后抱着李三坚泣道:“无功受禄,灾也!娘这一辈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第四十一章 桂州

东去春来,春深夏临,时光如流水,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

六月是夏季,气候较为炎热的,岭南的六月更是如此,气候是异常湿热,同时烈日当空之后,瞬间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桂州,其子城建于唐代,经屡屡增修,遂渐扩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桂州全城选择在山水之间比较平坦的位置。东滨东江,江水自北向南流,直达阳朔,江面宽广,水流甚急,可以通航。城的四周都是挺拔秀丽的山峰,西面与北面的山峰紧挨城边。城池之内亦有几座山峰。其余地势平坦。南面紫靠南阳江。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州的景色当然是秀美绝伦。

唐初设州、县,桂州与广州、容州、邕州、安南一起被称作五都督府,管辖着岭南四十五州,因而五都督府也被称作岭南五管。

宋置路、军府州、县,广南路分为广南西路与广南东路,东路治所在广州府,而西路治所就在桂州。

因而桂州实为岭南较大的州府。

此时桂州正下着暴雨,暴雨从半空之中倾泻下来,黄豆大小的雨珠砸在地面之上、水面之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密集的雨点落在桂州高大城墙之上的城门楼屋檐之上,顺着檐角落了下来,似乎是用细绳连成的珠子般的,连成了一条直线。

落在城墙地面之上,不断发出密集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城门楼之下此时站起五六名宋官员,身上的朱、绿、青等色官服几乎都被飘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天公不作美啊,道路泥泞难行,真是苦了诸学子了。”一名年约四十余岁、身穿朱色官袍的官员看着城下冒着大雨进城赶考的众学子叹道。

因广南西路地处偏僻之地,道路难行,同时广南西路也无法与京畿路、无法与开封府相比,读书的士子较多,学风较盛,因而广南西路诸府州军的发解试并不是每个州府都要举行。此时广南西路几乎所有州府的学子均赶往桂州参加发解试,许多距离较远的学子甚至提前了数月赶往桂州。

同时桂州的考官并不担心什么冒贯应试,冒贯应试,人家只能去解额较多的州府,而不会翻山越岭的跑到如此偏僻的州府,并且解额稀少的州府来参加发解试。

反倒是许多广南西路的学子冒贯跑到解额较多的州府去了。。。

当然宋官府也有防范冒贯之法,如十人具保等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冒贯参加应试的情形是屡禁不绝的,交通不便、信息无法及时传递,如此,根本无法杜绝冒贯应试的情形。

不过虽如此,京师开封府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冒贯之事就较为稀少了。

另一名也是身穿朱色官袍之人点头道:“目前看来六月十五仍是如此啊。”

“林通判,今日是六月五日,距六月十五还有十日,为何说十五就一定会下雨?”四十余岁朱袍官员诧异的问道。

“尹知州,下官久居岭南,这场雨断断续续的,没有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停止的。”林通判答道。

四十余岁的朱袍官员名叫尹莫川,任桂州权知桂州事,同时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林通判名曰林文成,任通判桂州事一职,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胡判官,此次有多少学子参加此次发解试”尹莫川随后问向一名身穿绿色袍服、名叫胡文海的节度判官。

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乃是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另一名主试官是桂州录事参军徐斌。

“禀尹知州。”胡文海闻言答道:“到目前为止,共有五百余名学子前来桂州应试。”

胡文海虽为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不过胡文海是尹莫川的属下,也就是其幕职官,因而说话间是恭恭敬敬的。

“来了这么多?”尹莫川闻言惊讶道。

岭南是个多族之人聚集之地,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壮侗语族诸族、苗瑶语系诸族、俚、僚、黎、蛮等百族聚居在岭南。

宋朝廷当然允许管辖范围之内的岭南百族参加科举,甚至还创办了蕃学,但岭南烟瘴弥漫、道路难行,岭南百族之中有许多人还过着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许多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如此怎能参加科举?

因而历次科举均是以汉人为主,夷人是异常稀少的,像李三坚这样的半汉半夷之人也是很少的。

居住在岭南的汉人数量并不多,因而学子就更少了,此次有五百余人前来发解试,算是桂州较多的一次,桂州以往年份一般都是在两百人上下。

“多有何用?”胡文海闻言微微摇头道:“岭南具有真材实料之人甚少,五百余人能够举足解额就算是万幸了。”

“呵呵”林文成闻言笑道:“区区六十名解额,难道胡相公害怕凑不足吗?胡相公多虑了”

“林相公。”胡文海接着摇头道:“凑足又有何用?赴京礼部试又有几人能够高中?况且。。。”

胡文海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目前朝廷是新党当政,而新党的主张是兴办学校,兴办县学、州学、太学、国子监,以三舍法取士,并逐渐有了替代科举之势,甚至废除科举取士都有可能,如此,分配给科举的名额就越来越少了。

朝廷此次贡举分给广南西路的解额只有六十名,比以往年份更少了许多,如此,岭南举子科举及第的机会就更少了,几乎就没有可能。

岭南举子已经连续三次贡举没有一人及第,这也是朝廷分配给广南东西两路的解额稀少的原因之一。

若广南东西两路有人贡举及第、金榜题名,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胡判官言之有理。”尹莫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论如此,吾等当尽心竭力,为朝廷选士,为广南挣一份殊荣。”

贡举及第人数多少也是考核地方官吏政绩之一。

宋之地方官员实行普遍实行一年一考,三年一任之制,不过对于偏远之地,如广南东西两路,地方官员如知州、通判、判官等基本上实现的是两年或两年半的任期。

地方官员任期满时,朝廷就会对官员进行磨勘与考课,考核官员的治绩。

当然考课主要内容虽是以考核官员民籍增益、进丁入老、狱讼无冤、催科不扰、屏除奸盗、赈恤贫穷、不致流移、农桑垦殖、水利兴修等等诸多不便方面的内容为主,不过贡举也是考课内容之一,并且加分还不少。

凡治绩优异的官员才有资格调任条件优厚或靠近京师的地方为官,甚至直接调回朝中任朝官。

岭南荒蛮之地,气候恶劣、条件艰苦,最关键的是瘴气弥漫,疫病横行,弄不好就会死在此处,因而没人愿意在此地为官,基本上在广南东西两路为官的官员与流配差不了多少。

有的官员就是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朝廷高官,甚至是得罪了皇帝而被贬黜到了岭南为官。

因而离开广南东西两路是许多官员心中的渴望。

“下官等遵尹相公之命。”众官闻言一起答道。

“凡确实贫困之学子,我等还需照顾一二,贴补、资助他们一些食宿所费。”尹莫川接着说道。

众官一起点头称是。

此时暴雨略小了些,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烟雨朦胧,桂州城池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最关键的是雨中的空气是异常清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胡判官,我等就此入院如何?”尹莫川随后微笑着问向胡文海。

此次桂州发解试锁院时间定为十日,也就是说发解试考试时间定于六月十五,那么在六月十五之前需锁院十日。发解试一般锁院十日,而礼部省试一般在一个月左右。

所谓锁院,就是防止科考作弊一种手段之一。

在正式科考之前,所有临时任命的考官必须入住贡院,并关闭院门,开始拟题、收领试纸、排定学子座位,最后在科考的前一刻才能出院。

在此期间都是锁院时间,不允许离开贡院半步,考官们吃喝拉撒睡都在其中。

不过考官们虽不允许外出,但在贡院之中的日子却是过得舒适无比,朝廷会专门拨款贡院,用于贡举所费。

考官们在贡院之中拟题,探讨学问,以文会友,除了不能有歌伎、舞伎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有。

一些特别偏僻州府之中的州府官员悄悄的招了些歌伎、舞伎以打发时间,这就另当别论了。

暴雨虽然略小,当仍是在下雨,于是尹莫川将官袍下襟撩起来卷到了腰间,随后脱下官靴,赤足站在水中对对胡文海等人笑道:“吾等与子同乐如何?”

“哈哈哈哈,遵相公之命。”众官大笑着一起脱下官靴,踢踢踏踏的向贡院走起。

一众老大不小的官员跟孩童一般嘻嘻闹闹的,开心不已。

第四十二章 湘山寺

“主人,城池好大啊。。。”

“是啊,我也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城池啊。”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桂州城池之前感叹道。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不过两人却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李三坚与山魁两人赶了整整一个多月的路,终于赶到了桂州。

一路之上的艰辛暂且不说,关键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此时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

此次桂州之行是李三坚首次科举,也是李三坚科举之路的开始,前面到底是凶还是吉,到底是一帆风顺还是困难重重,此一切的一切,均不得而知。

李三坚知道的是一路之上,虽暴雨如注,但也阻挡不住络绎不绝的学子前往桂州。

这还仅仅是发解试,若是礼部省试、皇宫殿试呢?困难可想而知。

“山魁,还好吗?千万不要着凉了。”李三坚对背着书箱、浑身都是雨水的山魁说道。

“主人,不碍事的,山魁身体壮着呢。”山魁憨笑着答道。

山魁目前说话是越开越流利了,基本上能与人用汉语正常对话了。

大雨倾盆而下,为了保护书箱之中书籍不被雨淋湿,因而油布几乎都盖在了书箱之上,山魁也因此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

李三坚举着油伞,垫着脚尖,尽量遮蔽落在山魁头上的雨珠。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相处一年间,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均将对方视作是自己的亲人。

李三坚本打算一人前往桂州的,可山魁死活要跟着,同时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于是就让山魁跟随李三坚一同来到了桂州。

“翰韧兄,慢行。”正当李三坚与山魁准备进城之时,曾公明带着一名家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隔大老远的就大声喊道。

“东林,你这是。。。?”待曾公明奔近之后,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发解试临近,李三坚准备赶往桂州应试,也曾经问过曾公明与冉云彪,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桂州应试。

冉云彪志在沙场,因而没有这个打算,他正打算退出县学前往开办武学之处。

而曾公明当时也不愿意参加此次发解试,只想在县学混下去,其后看能不能被荐入州学、太学,毕竟太学入仕的可能性比科举大得多。

发解试几乎是数十人之中取一人,其后礼部省试名额就更少了,将会是更加艰难,而若能进入太学,基本上是十取二三人左右,入仕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此时曾公明为何忽然也赶来桂州了?此使得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哈哈,翰韧兄。”曾公明边喘着粗气,边答道:“小弟心想州学、太学也不容易啊,不如干脆前来桂州碰碰运气啊,说不定小弟洪福齐天呢,嘿嘿。”

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矮胖矮胖的,长得跟肉球般的曾公明的肩膀笑道:“东林定会是洪福齐天,定会是福星高照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曾公明哈哈笑道。

“东林,这就进城如何?”李三坚随后问道。

“好,走吧,咱兄弟二人一同进城。”曾公明答道。

于是李三坚与曾公明肩并肩的,冒雨走进了桂州城池,边走还不停着说笑。

两人的仆人均背着书箱跟在了后面,曾公明的仆人是个小书童,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与山魁相比是相差甚远,就跟个巨人与侏儒般的。。。

。。。。。。。。

“我说翰韧兄,如此鄙陋的客栈,你也想住?”进城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家小客栈,客栈极小且极为简陋,进入客栈之后,陈设、用具等等也是极为破旧,于是曾公明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家中贫寒,可比不上东林你啊。”

泉州商人陈义德强行塞给了李三坚二十片金叶,此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并且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再用他人的钱财了或者接受他人无缘无故的馈赠了。

这段时间以来均是符二娘没日没夜的纺纱及山魁外面做些苦力赚些钱财或粮食,才勉强维持生计。

李三坚也想着赚钱贴补家用,可李三坚目前唯一的本事就是读书与绘画,读书是赚不到钱的,而绘画在偏僻小城哪里能够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况且解试将近,李三坚也没时间绘画卖钱。

因而李三坚此次赶考所备钱财是极少的,哪里住得起较大的客栈?

“走,走,如此粗鄙的客栈是人住的吗?”曾公明随后拖着李三坚说道:“小弟可不会唱陋室铭,换家客栈,一切所费包在小弟身上就是。”

曾公明虽是小吏出身,可家中还是有数十亩良田的,家境要比李三坚要好得多。

否则曾公明赶考也不会带着一名仆人了。

“家母曾经说过,贫者。。。”李三坚还在挣扎,就被曾公明不由分说的拖着离开了这家小客栈。

桂州是岭南一座较大的城池,城中有许多较大的酒楼、客栈等等,此时将至中秋,各地学子也聚集到了桂州准备应试,因而许多酒楼、客栈也在招揽生意,酒楼、客栈均非常希望各地的学子能够住进自家的地方,若学子能够被解为举人,甚至今后金榜题名,那么这家客栈或者酒楼也会声名鹊起,将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生意,带来无数的钱财。

曾公明、李三坚等人很容易就寻了一间较大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曰喜客来,确实要比刚才的客栈整洁得多,要比刚才那家客栈要大许多,费用当然也要高了许多。

曾公明要了两间上房,李三坚与山魁一间,曾公明与他的小书童一间。

客栈小厮殷勤的将李三坚、山魁迎进了客房之后,山魁忙着整理被水淋湿的书箱、包裹。

李三坚换了干爽的衣物之后,就取出书本,铺在木桌之上,打算再温习温习,以备考试。

此次发解试定于六月十五举行,此时距离六月十五只有五日了。

发解试一般来说需考四场,一日一场,共考四日,也就是说从六月十五考到六月十八,学子们每日考试结束倒是可以离开贡院,不过每日里吃喝拉撒睡均在贡院之中。

“翰韧兄,你这是。。。”李三坚正在看书之时,曾公明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肥胖的身体几乎是挤进了房门,曾公明随后翻着李三坚的书本笑道:“翰韧,你这临时抱佛脚,也太。。。哈哈。”

李三坚抢过书本,瞪了曾公明一眼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你又来作甚?”

“哎哟我的翰韧兄啊。”曾公明笑道:“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来到桂州,不去观赏一番桂州的景色?不去瞻仰一番前人的词赋?”

“哪有。。。?”李三坚话未说完,又被曾公明拖着向外走去。

“东林,东林,稍候,稍候,总得容我更衣吧?”

“你还更什么衣啊?”

你有多的衣物更吗?曾公明心中暗道。

。。。。。。。。

湘山寺,位于广南西路桂州全州县内西隅湘山之麓,初名“净土院”,始建于唐至德元年,系年唐代高僧无量寿佛创建,号“楚南第一名刹”。

湘山寺实乃广南西路第一古刹,每年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是络绎不绝的,同时也有许多文人墨客前来游赏古刹。

湘山寺寺前屹立着一座铁香炉,旁临的架子上挂着一座铁锺。

香炉镂空,飘着袅袅香烟,铁锺沉稳刻六字真言。依山势大雄宝殿巍置,底层是座地藏殿,顺着一边的陡阶可至二层的大雄宝殿,内奉各种佛像。

拜谒的香客穿行于殿堂庙宇瞻仰大德法相,寺里还有一些僧人静扫着寺前土路上的落叶土尘,梵音缭绕,鸟鸣山间,阳光筛萌,庙宇巍然。

“开山祖师是杭州府径山得道高僧全真和尚?”李三坚看着石碑说道。

全真不是道教吗?全真还来个和尚,是什么意思?李三坚心中暗道。

“怎么?翰韧兄有何疑问?”曾公明见李三坚怪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只是好奇全真和尚乃是何人?”

“此事小弟倒是知道。”曾巩闻言答道:“小弟曾经听家父说过,全真和尚乃是得道高僧,其中还有一个关于他的传说呢。”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相传李唐年间,全真法师来全州建“楚南第一名刹”,湘山寺,曾需要大量杉木。为了建寺,他便去才湾山川化缘,那地方方圆数十公里都是连绵不绝的杉木。他找到一个庄主,想买些杉木,那庄主瞧不起佛门中人,便把卖价喊得很高。全真道‘寺院初建,资金紧张,施主能不能便宜一些?’庄主戏笑道‘便宜一些的杉木当然有,若是些断尾杉树,我便全送了你也无妨。’全真法师说‘庄主不得食言。’庄主暗想,这山里的杉木虽然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见到的断尾杉树,也不过是三两棵,就是送了也无妨,故满口应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得到了庄主的承诺,全真法师便双手合掌,扭过身子,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只见天空乌云翻滚,天昏地暗,随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稍倾,风停雨止,烟雾消散,又是一遍碧蓝的万里晴空。待庄主睁眼瞧时,不由目瞪口呆,只见成遍成遍的满山杉木,都折了尾巴,顿时甚感后悔,暗叫晦气,但已有言在先,又不好反悔。不过,当他满眼望去,见到这里山高路陡,转而又想,这样的路,就是送给和尚,和尚也未必能运得出去。正暗自得意之际,只见全真法师用拐杖往地上一戳,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来,他再用拐杖往四周划了个圈,便见那些断了尾巴的杉木便像一条泥鳅似的,一钻入洞中,然而从湘山岭下妙明塔附近的洞口钻了出来。这时,庄主才知自己遇上了神人,忙磕头请罪。。。”

“真是精彩!”李三坚尚未答话,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雕虫小技耳,怎及我无量天尊?”

第四十三章 河间散人

湘山寺乃是个佛寺,寺中供奉的也是佛门的各种菩萨,此时有人口出不逊之言,以道压佛,顿时引起了寺中僧人与众香客的注意。

同时也引起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的注意。

此人是个道士,身穿青蓝色的长裙大袖道袍,束发盘髻,顶髻用木簪别住。

此人看不出来有多大年龄,颚下有三缕长须,似乎是粘上的假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法剑,不知道是真剑还是假剑。。。

衣诀飘飘,仙风道骨的,颇有一副得道真人的模样。

“南无阿弥陀佛。”一名寺中高僧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于是问道:“这位施主何出此言?说我全真法师乃是欺世盗名之辈?”

“飞沙走石、呼风唤雨,不过是方术而已,均为掩人耳目之技。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兴。三界内外、唯道独尊。”此名道士答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来问你,《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经》是老子所言吗?”

“正是老君所言。”道士点头道。

“既如此,经中说我等僧众剃发受戒所行之事,施主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那请施主将受戒仪范详细道来。”老僧又道。

道士并不了解僧人具体受戒仪范,即便知道,道士也不明白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含糊的答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本道长何干?”

僧人点头道:“受戒一事施主都不知道,如此,化胡经所言定是窃自我佛经。。。《化胡成佛经》上曰老子西去化胡、成佛,可施主知道佛的含义吗?”

“佛乃觉义也。”道士闻言沉吟片刻后答道。

“何为觉义?”僧人问道。

“觉察觉悟。“道士答曰。

僧人点头又问道:“何者能觉,何者所觉?”

僧人此言明显是禅宗机锋问答的模式,道士已经落入圈套,而自己不浑然不觉。

“觉天、觉地、觉阴、觉阳、觉仁、觉义、觉知、觉信,无所不觉,是佛义也。”道士想了想后答道。

李三坚听得糊里糊涂的,可周围的僧人闻言均笑了起来,此明显不符合禅宗的问答方式。

“佛是大圣之人,穷尽性命之道,岂止觉仁义呢?所谓的觉,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觉圆明,因此号称佛陀,怎么会仅仅是觉天地、阴阳、仁义而已呢?仁义礼智信这些五常纲典,都是孔圣所说的。佛要是只知道这些,孔圣怎么不称佛呢?”此时另一名僧人嗤笑道。

“道乃外道,邪门歪道也。”另一名僧人也嗤笑道。

“尔等佛教自称‘内学’,称我们是‘外道’,可是古往今来讲内外的,总是内不比外大,所以,你们的内学小,比不上我们的外道大。”道士恼羞成怒的说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合十施礼道:“天子居内宫,百姓居外城;内宫虽小,天子却大。一沙一石能容三千大千世界,沙石虽小,却比世界大。心在体内,手足在体外,心的活动无量无边,手脚的运作却很有限,这又是外不如内。施主仔细想想,佛教的内学比外道大太多了!”

“这。。。”道士哑口无言。

众人均是露出了一副好笑的神情,就如此本事就来湘山寺挑衅?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说这些有何用”道士随后取出两本书籍道:“此乃我道家真经,常言道,真经不怕火炼,尔等敢拿出佛经一起点燃吗?何人的经书被烧毁,就是假经,安然无恙者是为真经。”

道士说罢,不由分说的就取出火褶将经书点燃,经书燃烧了半响,没有半分毁损,使得惊讶不已。

道士随后得意了熄灭火焰,将毫发无损的经书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随后道士又玩了斗大鸭蛋、吹灯复明、烧灰拼字、写字入木等法术,使得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半响做声不得。

所谓斗大鸭蛋,就是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斗大的鸡蛋,并且剥开蛋壳,里面是黄白分明,分明就是个鸡蛋。

而吹灯复明就是道士随后又摸出一根蜡烛,吹灭后,蜡烛又自动复明。

而写字入木更是神奇,道士摸出一根木头,在其上写了一些字,深入三分,同时道士用刀削木,木层层而去,可字仍是在其上。

李三坚暗暗纳闷,有意转到道士的屁股后面,看看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他是如何拿出来的?可看来看去,李三坚根本看出其中的奥秘。。。

“癸亥超接癸亥弃,甲子三元子上起。接气超神署代候,万年千岁随转移。不用闰奇并拆补,泄尽奇门超接机。遁甲真符依此例,何愁应候不准的?”

道士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大笑着唱了一首歌诀,扬长而去。

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人到底真是神仙还是个神经病?

。。。。。。。。

“道长,道长,慢行,请慢行。”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道士,曾公明边跑边大呼道。

“两位小哥,有何指教?”道士潇洒的挥舞了一下浮尘,转身问道。

他娘的,表演了半天,终于有人上当了,道士看着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心中暗道。

只不过三人之中也就曾公明衣着看起来较为光鲜,而李三坚与山魁身上均是粗布衣物,也就是说曾公明才有些油水,而李三坚、山魁二人看起来比道士还穷。。。

“高人,高人。”肥胖的曾公明跑了这么些路,累得是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拱手作揖道:“高人,在下乃是钦州灵山县县学生徒曾公明,此次前来桂州应试,请高人指点一二。”

道士如此神通,曾公明是亲眼看在眼中,若如此高人指点一二,岂不是事半功倍,如考试题目等等。。。

“嗯。。。待贫道算算。”道士捏了个三花指后,随后微闭双目,口中是念念有词。

“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半响之后道士忽然睁开双目,盯着曾公明说道。

啊?曾公明闻言大惊失色,怎么让他指点发解试,如何算出了自己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曾公明于是惊慌的问道:“我有何血光之灾?请道长明言。。。”

“这。。。”道士脸露及其为难之色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泄露,贫道必受天罚啊。”

“道长请救救在下。”道士越是如此,曾公明越是相信,于是说道:“请道长明言,在下定有重谢。”

“你有何求?一并说了吧。”道士随后问向李三坚。

“道长如何称呼?”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贫道法号河间散人。”道士答道:“你有话就说,无事请就此离去,不要耽搁了本道长施法。”

赶紧离远点,道士心中暗道,好不容易逮住一头肥羊,得好好宰他一顿,可千万别让他人坏了好事了。

李三坚闻言也没生气,也没离去,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在下想知道上面抹了何物?”

李三坚不是不信鬼神之事,李三坚的遭遇早已改变了李三坚的“无神论”,但目前此事绝不是什么神仙所为,而是道士使用的是障眼法或者说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道具,对此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李三坚本不欲理会道士,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与自己又有何干?李三坚不过是被曾公明强拉来而已。

此时眼见好友就要上当受骗,于是李三坚就欲揭穿道士的骗局。

“什么抹了何物?”道士暗暗心惊,连连反问道:“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道长。。。嗯”

“难道你不是吗?”李三坚笑着问道:“道长可敢将你的那些物件拿出来让在下看看?”

“翰韧兄,你这是。。。?”曾公明还是担心自己,于是急道。

李三坚笑着对曾公明摆了摆手。

“哎,哎,我说两位小哥,贫道有些内急,不如两位小哥请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道士见势头不对,就欲借尿遁逃之夭夭。

“休走,话说明白再去不迟。”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不肯罢休了,要不然曾公明非要急死不可。

于是李三坚抓着道士的道袍大声说道。

“泼才,如此纠缠不清,你欲如何?”道士见脱身不得,于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今日。。。哎哟。”李三坚正准备继续与道士理论之时,忽然见到道士将脸一抹,道士白嫩嫩的小脸忽然变成了一具骷髅头骨。。。

血红的舌头伸在了骷髅头骨之外,深凹的两个眼眶之中还发出两道绿光,头骨耳洞之中还爬出了数条白蛆。。。

李三坚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的松开双手,向后就退。

其实李三坚不是被吓到的,而是被恶心到的。。。

曾公明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并且在地上弹了几弹。

“桀桀桀桀。。。”骷髅发出一阵怪叫,就向李三坚等人扑来。

“山魁,击他面部。”李三坚边退边喊道。

幻术,一定是幻术,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见到幻术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现在又来?李三坚心中气岔不已。

山魁虽也害怕,但护主心切,也顾不了许多了,于是虎吼一声,挥拳就向骷髅击去。

“哎呀,好痛啊。。。”

第四十四章 变来变去

“我容易吗?”

“你们知道我整这身行头容易吗?”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仙人板板地,呜呜呜。。。”

“老子遇到了。。。”

河间散人吃一口饭,埋怨一句,埋怨一句,又吃一口饭,又吃又说的,就连土话都冒出来了。

河间散人是个川蜀之人。

李三坚笑吟吟看着脸肿得像个猪头一般的河间散人,三缕长须只有一缕了,身上的道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并且沾满了尘土,仙风道骨已荡然无存。

李三坚识破河间散人的幻术,并且山魁狠狠的揍了河间散人一番,将河间散人揍得七零八落的,极其狼狈。

河间散人原形毕露,伤心的坐地大哭,又哭又闹的,要求李三坚等人赔偿他的衣物,并要求李三坚设宴“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李三坚哭笑不得,只好将他带入城中,带到了客栈,备下了些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小道长贵姓啊?哎,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问道。

道士露出了本来面目,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何装扮成年龄较大的模样?

“贫道姓。。。我为何要告诉你?”道士恨恨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将道士桌前的一盘菜肴推远了些之后,又看着道士。

“某姓张。。。”张道士无奈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我观你模样并不似汉人,为何一口川蜀之音?”

张道士露出本来面目后,李三坚发觉他头发有些卷曲,并且鼻梁较高,眼睛深邃,于是有此一问。

“我自幼被牙人卖到了成都府,在成都府长大的。”张道士答道。

又是个可怜之人,李三坚心中暗叹,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料他必是幼时受尽苦难,长大之后应该是为了生计,到处招摇撞骗的。

“虽你身世令人怜悯,但也不能如此行骗啊?”李三坚随后劝道。

“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之遁甲。。。”张道士生气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敲了敲桌子后说道:“打住,打住,适可而止,可否?”

这个世上也许真有此神通之人,但绝不是此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张道士看了李三坚一眼,垂头丧气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后说道:“此书乃是本古籍,你的那些伎俩这上面已经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张道士闻言疑惑的翻着陈义德赠与李三坚的古籍,翻了数页之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死死的盯着古籍,长大了嘴,久久不语。

“这。。。这。。。”张道士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这、那的”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想说此书对于你的坑蒙拐骗之事是大有益处?”

“非也”张道士有些生气的答道:“此书乃是本天书,你如此说法,是对天书大不敬。”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既然你识得此书乃是天书,表明你还是有眼光的,如此,我就将此书赠于你如何?”

李三坚对此道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功夫研究此书,因而李三坚是真心想将这本书赠与张道士。

这本关于幻术的古籍能够回到识此道之人手中,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张道士闻言顿时吃惊不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此言当真?你该不是戏弄于我吧?”

这本古籍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本天书,其中有许多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道理,同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当真”李三坚点头道:“我戏弄你作甚?”

张道士闻言大喜,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道家之礼道:“如此,多谢。。。”

李三坚挥手打断张道士的话道:“你先别慌着谢我,在此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赠于你。”

“请公子指教。”张道士应道。

“道亦有道。”李三坚说道:“道能骗人、害人,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张道士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着李三坚这几句话。

“贫道多谢公子了,公子之言贫道定当铭记在心。”张道士随后说道。

“但愿如此。”李三坚笑道:“今日能结识一位新友,在下甚感欣慰,今日我等大醉一场如何?”

张道士、曾公明闻言大声叫好,随后曾公明又吩咐店中小厮送了两坛酒过来。

“张真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公明仍是心有余悸的问道:“在下的血光之灾是。。。?”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张道士看了一眼李三坚,尴尬的说道:“足下天庭饱满、额头宽广、耳大垂厚,是个有福相之人啊,哪里有什么血光之灾?”

“哈哈,多谢张真人了。”曾公明闻言终于放心了,连连招呼着李三坚、张道士饮酒。

“张真人,此次贡举。。。是否能够指点一二?”曾公明此时有两件大事,其一就是自己的性命,其二就是自己的科举之路,此时性命无碍,于是曾公明就担忧起了自己的科举之路。

“这。。。”张道士闻言犹豫片刻后说道:“贫道夜观天象,两位公子此次贡举定能高中啊。”

李三坚闻言真想抽张道士两巴掌,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张口闭口就什么神算、天算的。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长期养成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此言就当是他在善祝善颂吧。

“哈哈”曾公明闻言又开心了起来,开心得手舞足蹈的,若此次真能顺利通过解试,也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

要知道一个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对于广南西路之人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要被解往京师省试,其后就算在省试之中被黜落,也不是一件令人丢脸之事,就算屡试不中,终老死去,在其墓碑之上也会刻上曾经是举人之事。

“哎,东林兄,我劝你多多温习功课吧,多想想考官如何出题?如此才是正理。”李三坚随后劝曾公明道。

“哎,翰韧兄,我如何不知道此为正理,可。。。”曾公明叹道。

“嗯?”曾公明回味着李三坚的话后问道:“难道翰韧兄有何妙策?”

“我能有何妙策?东林你这是何意?”李三坚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确实是在考虑考官们如何出题,或者说是考虑考官们的出题方向,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可此仅为李三坚胡乱猜测,如此不靠谱的事情怎能明言?

“哦。。。不对。”曾公明仍是不信,于是追问道:“翰韧兄虽县学听读才过一年,可次次公试均为优等,如此,你定有办法猜出此次贡举之题的。”

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自己有那么神奇,还用拼命读书吗?猜中了考题,再找个枪手做好答案就是。。。

“东林啊,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如此本事?”李三坚连连摇头道。

“翰韧兄,你我相交虽只一年,可我真是将你视作兄弟,如此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曾公明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脾气,这家伙肚里肯定有货,但不是很肯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你。。。我。。。”李三坚闻言犹豫半响后说道:“此仅是我胡乱猜测,你可前往不要当真。”

万一自己蒙错了,岂不是害了曾公明,李三坚心中暗道。

“翰韧兄有话明言,就算有误,兄弟决不会怪罪于你。”曾公明喜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据我猜测,此次贡举的时务策之题应与广南西路之事有关。”

熙宁变法之前,宋之解试、省试均考三场,一日一场,首场是试诗、赋、论等等,第二场是帖论语,对春秋或礼记墨义等,第三场就是策,也就是时务策。

前场不合格者不能参加后场比试,三场均合格者才可进行省试或殿试。

并且常科除了进士科之外,还有诸科,如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等诸科,除了常科之外还有制科。

熙宁变法之后,解试、省试就要考四场了,一日一场,第一场为试本经;第二场为试兼经,外兼大义十道;第三场为试论一首;第四场就是试时务策三道。

元祐更化之后,科举又改为首试诗赋,绍圣绍述,又废诗赋,以经义取士。

因而此时科举方法又是熙宁变法期间的科举之法,就是以经义取士,并废诸科,只留进士科。

变来变去的,使得天下士子无所适从。

四场开始,最关键的就是第三场的试论及第四场的试时务策,其中试时务策最为关键,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场。

原因就是前两场考试,只要通晓主旨大义即可,不必局限于注疏讲说,也就是说死记硬背即可。

因此李三坚重点就落在了时务策之上。

第四十五章 解试

宋之锁院之制,是在正式引试之前,将考官们“锁”入贡院,相当于软禁,同时学子们正式引试也在贡院之中。

整个广南西路只有桂州一个解试考场,所有广南西路的学子均集中在桂州参加发解试,只不过。。。

只不过整个广南西路根本就没有贡院,只好用孔庙代替,也就是说学子们引试均在桂州孔庙之中。

“啪嗒”一声,李三坚手中的包裹落入了泥水之中。

又是孔庙。。。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灵山县县学在孔庙之中,可发解试考试还是在孔庙之中,李三坚这辈子与孔庙结下了不解之缘。

只不过桂州孔庙要比灵山县的孔庙要大的多得多。

山魁连忙将包裹从地上捡了起来,用衣袖使劲将包裹之上的泥水擦去,心痛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要知道这可是李三坚整整一天的吃食。

每日引试要从卯时考到申时,也就是说若每日试题若申时学子还不纳卷,立即逐出考场。

李唐之时还允许秉烛夜考,可宋是不允许的,连蜡烛等等照明之物均不允许带入考场。

卯时未到,因是在下雨,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数百学子提着各种照明之物已经聚集在了孔庙之前,等待开院。

此前众学子已将家状、保状等官牒交予官府审核,取得了发解试的资格。

“哈哈,咏才兄,你如何是眼圈发黑啊?难道昨日夜宿柳巷,彻夜莺歌不成?”

“泼才,胡说八道,小爷我昨日温习了一夜的功课呢。”

孔庙之前人头攒动,众学子均是提着照明之物站在雨中,神情各异,恐惧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坦然自若者有之,借着插科打诨缓解自己紧张心情者有之。

曾公民紧张得脸色煞白煞白的,雨具打歪了,雨水落在肥脸之上都浑然不知。

“东林,你如此紧张做甚?”李三坚安慰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其中自己心中也是挺紧张的。

这毕竟是李三坚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考试,是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见到朝廷贡举,这是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比,甚至决定李三坚全家命运的大比,李三坚如何不紧张?

“为国为民遴萃拔秀,弘文弘德选贤举能。”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念着大门两侧的一幅对联,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此处暂为解试之地的孔庙视野倒是开阔,环山绕水的,背后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峰,青溪环绕,位置高爽。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极佳之地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的没错,一般贡院或者暂时选做贡院之地几乎都是风水宝地,因为选在风水好、有灵气的地方,才有可能人才辈出,官员们才会治绩斐然。

夫人物钟于山川之秀,地理阴阳之说,圣人不废焉!异才将倍出矣!

“开院!”李三坚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大门打开,一名监门官大喝道,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开院!”监门官手下数十名兵丁大声应和道。

等待已久的众学子闻言就向大门涌起,相互拥挤,蜂拥而入。

众学子除了少数人之外,年龄都不大,也就是十余岁的少年,身体较为孱弱,不过只要家境稍好之人都有奴仆跟随的,于是众奴仆护送着自家主子向里挤去。

一场奴仆护主进院大战随即展开,众奴仆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护送着自家主子前行。

地上落满了各种雨具、照明等物,甚至有人被挤倒在地,浑身沾满了泥浆,跟个泥人一般。

要知道考场之内的位置也是极为重要的,若靠近净桶行文解经,岂不是一篇其臭无比的文章?科举之路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山魁怒吼一声,展开双臂,如劈波斩浪般的向里挤去,身强力壮的山魁一人护送两人,将李三坚与曾公明护送到了大门口。

山魁也只能送到此地了,奴仆们是不允许进入考场的。

李三坚为了选择一间位置极佳的号舍,拖着曾公明拼命向里挤去。

。。。。。。。。

须臾,庙中一处高楼响起了一阵钟鼓之声,此次广南西路发解试主考官胡文海、徐斌,监视官尹莫川及其幕职官,另外还有一些胥吏走进了考场。

数日的锁院,胡文海等人早已拟定了考题。

对于广南西路的贡举发解试来说,出题是异常艰难的,若题目太难,凑不足解额,如此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最关键的是治绩也会受影响的,若题目太简单,将一些不具备真材实料之人解往京师参加省试,有可能全部被黜落不说,且因学识浅薄,也会被人耻笑的。

因而胡文海等人绞尽脑汁,终于拟定了合适的考题。

考官们进来之后,交头接耳的众学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随后考官宣读圣旨,宣布本次贡举正式开始。

之后就是数百名学子在考官的带领之下,冒雨参拜孔圣人石像,此为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

众学子跟随考官们参拜孔圣之后就来到了贡举考场。

号舍?哪里有号舍?李三坚此时才发觉自己完全被某些东西骗了,宋贡举考场根本不是隔成一间间的号舍,根本没有供学子们静心行文的单独空间。

贡举考场就是一间大屋,因是临时作为考场,因而还有些简陋。

考场廊屋四周用木柱支撑,中间连成一片,学子们就坐在在中间应试,敞亮倒是敞亮,就是廊屋之外些许雨点飘了进来,打湿了坐在边上的学子的衣襟。每人面前有一张矮小的桌几,其上摆放了一些笔墨纸砚。

学子们挤在一起,眼神好的还能看到邻桌之人所写的文章,甚至可以交头接耳,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四周布满了监视官吏,像防贼一般盯着众学子。

并且学子的座位并不是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而是早就被胥吏们按名册安排好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相隔两个桌几,两人只能用“挤眉弄眼”来交流。

随后胥吏就大声宣读考场之制,并正式开始引试。

第一场引试就是试本经,所谓试本经就是释经义,从各种经书之中摘选一些经文,让学子们释义。

此时十道经文已经高高挂在了堂中,此十道经文分别摘自《论语》、《孟子》等经书,考题倒不是很难,这些经文均是常见的经文,并且容易理解,学子们只要熟读经书,并根据前人的注疏释义即可。

李三坚研磨完毕,并提笔将题目抄写在了纸上。

为何不是摘自《三经新义》?李三坚边抄边暗暗纳闷。

目前贡举内容不是《三经新义》、《字说》为主吗?为何此十道题目没有一道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难道考官们觉得《三经新义》、《字说》释义太难?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知道李三坚重点温习的就是《三经新义》、《字说》。

其实李三坚猜错了,目前朝廷之中是章惇、蔡卞等新党当政,此时新党打击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元祐党人几乎都被逐出了朝廷,逐出了中枢,外放到了外地为官。

越是元祐党籍骨干越贬黜得厉害,贬黜的越远。

胡文海等人被视作元祐党人,因而被贬黜到了广南如此荒凉之地为官,他们均恨透了新党,恨透了新学,如此胡文海等人出题怎么能够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只不过胡文海等人并不是元祐党人骨干,因而只是贬黜,并未一贬到底。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此为第一道题目,摘自《论语》述而篇。

这句话理解起来很简单,就是春秋末年,天下大乱。孔子慨叹世人不能自见其过而自责,对此,他万分忧虑。他把道德修养、读书学习和知错即改三个方面的问题相提并论,在他看来,三者之间也有内在联系,因为进行道德修养和学习各种知识,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及时改正自己的过失或“不善”,只有这样,修养才可以完善,知识才可以丰富。

孔子话里话外就是担忧与愤怒,恨不得一肩挑尽天下忧,恨不得天下立即恢复礼制。人人知礼、守礼。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等等现象立即消失。

不过此仅为孔子的理想或者愿望,但这种理想或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人心的贪欲就决定了此等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李三坚对此颇不以为然的。

不过虽李三坚不以为然,但也未将驳斥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写下来,若如此,李三坚估计立刻就会被赶出考场。

驳斥圣人之言,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是接受不了的,因而李三坚只有老老实实的将孔子的本意写在了纸上,中规中矩的。

李三坚正在认真答题之时,忽然耳边传来呯呯两声巨响,李三坚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士子晕倒在地,倒在了地上,墨汁沾满了一身。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抬下去救治。”主试官胡文海皱眉吩咐胥吏道。

第四十六章 时务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若科举一举登科,那么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就是鲤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金龙。。。

目前宋之贡举废诸科,只余进士科,而有进士出身的士子,踏入仕途,那么就会倍受重视,只要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其仕途将会是异常顺利,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最后也会身居高位。

而欲成为宰执或副宰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全天下瞩目之人,位极人臣,基本上就非进士出身不可。

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为通显。

某些官职,如某某大学士之类的,非进士出身是不能担任的,而高官显爵,没有个某某大学士头衔是行不通的。

如此巨大的诱惑,使得天下士子是趋之若鹜,用尽各种办法,拼命想拥有进士出身。许多出身微贱之人更是如此,视作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就连许多通过其他途径入仕,本就有了一定官位之人仍是想登进士科,并且是梦寐以求。

高官显爵、娇妻美妾、公侯万代几乎是每一名士子之所求。当然也有个别为了其他崇高理想而参加科举之人,不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口是心非的。

当然若科举落第,那就另当别论了,那就成了半生虚劳太平日,一日不知人不识。鬓毛斑斑黑无几,渐与布衣为一色。。。

大多数士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科举落第,甚至一落再落,屡试不第,基本上就断了生活来源了,特别是寒门士子,将会生活无着,流落他乡,丢到路边根本没人搭理。

反差如此之大,使得许许多多的应试士子是东想西想、顾虑重重的。

此次桂州解试考到了第四日,许多学子因心事太重,再加上天气或湿热或多雨,因而在第四场之时已经有七八十名学子晕倒在了考场之中,不省人事。

考场胥吏们也是忙得昏天黑地的,不断的将晕倒的学子们抬出考场,并寻郎中救治。

大多数晕倒的学子此次科举之路也就作罢了。

李三坚“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强,并不受这些情况影响,啃了几口娘亲符二娘亲手做的糯米饼,喝了几口清水,就继续答题。

连续数日引试,吃睡都在考场之中,李三坚当然也是疲惫不堪,但吃着符二娘所做的香甜糯米饼,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也就感到不怎么累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符二娘虽口中没有说过任何让李三坚必须通过解试的话,但李三坚心中明白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期望自己能够金榜题名,期望自己能够告慰父亲李清的在天之灵。

符二娘赶到钦州灵山县照顾李三坚的生活,除了她放心不下李三坚之外,剩下的就是对李三坚抱着极大的期望。

不过目前提及金榜题名,是为时尚早,今后的道路将会更加坎坷,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

李三坚用力捏了捏毛笔,努力将思路又回到了考题之上。

今日是解试最后一日,是最后一场引试,所考的内容就是时务策三道,其中有一道时务策居然被李三坚蒙对了。

这道时务策就是关于琼州市舶司之事,与李三坚猜想的差不了多少,是有关于广南西路之事,是有关于博易方面的事情。

所谓市舶司就是朝廷设置的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的衙门。唐玄宗开元年间﹐广州府即设有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是为市舶司前身。

宋开宝四年,置司于广州,市舶司下设市舶务、市舶场、市舶库等衙门。其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宋元丰三年,朝廷颁布《广州市舶条法》,朝廷命广南西路转运使陈倩兼觉察拘拦,考察琼州是否再设立市舶司。元丰五年,广西漕臣吴潜也上书,言明琼台无市舶司的不可理性,不过其后廷议就否决了此事。

这件事情对于当时之人来说,应该是件小事,知道的人很少。

桂州判官胡文海,也就是现在桂州解试主试官胡文海曾经在当年参与了此次廷议,胡文海当年是赞同在琼州置司的,此时胡文海忽以此事来命题,让众学子发表自己的看法,应该说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因而众学子是感到有些困难了。

但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再容易不过了,原因其一是李三坚已经猜出了大概是这方面的题目,其二就是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开放沿海港口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其三就是李三坚就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当置司于琼州,不但是琼州,琼台各港也因尽快置司。。。”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就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李三坚随后写下了以下理由,琼台地处热带地区,所产之物为市舶司抽解、和买的重要物品,如名香、槟榔、翠羽、黄腊、苏木、贝吉等等品种繁多的物品,尤其是名香,如沉香、蓬莱香、生香、丁香等等。

“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而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意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由此可见,舶香不及海南远甚。。。”李三坚接着写道。

李三坚恢复记忆之后,对琼台所产之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李三坚不但了解琼台所产之物,还知道琼台荒地甚多,琼台之民,所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因而琼台之民就以真珠、名香与各地的商贾贸易,而各地的商贾,其中包含一些蕃商、胡商以酒、米、纱绢、瓷器为货与琼台之民交易。

由此看来,琼台的贸易活动就相当频繁,既如此,朝廷为何要放弃此等财源?

李三坚随后又写明了朝廷置司于琼台,既能促进当地的贸易,又能给朝廷增减税赋,此又何乐而不为?

李三坚写这个目的,也有些私心,那就是来往商贾多了之后,价格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了,被极少数人垄断,李三坚认为自己家人采撷的真珠卖给朝廷也许要比卖个那些个奸商要多得多,如此就能够增加自己家人的收入了。

李三坚第二大理由就是,琼台地处交通要冲,又多良港,是商舶往来的必经之地和歇息之地,如神应港、石栏港、冯家港、博敖港等等,既如此,琼台作为海贸繁盛之地,置司进行管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世人只知陆路争雄,而不知四海之妙,世人只知骑军的厉害,而不知舟师的猛恶。以海制陆,何尝不可行也?”

李三坚不但赞同在琼台设立市舶司,并且建议开放宋沿海港口,建立一支强大的舟师,如此不但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以海制陆,与北面一争雄长。

要知道神州大陆有数万里的海岸线,如此绵长的海岸线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行不通的。

李三坚同时也写明了海洋的重要性。

谁掌握了海洋就掌握了世界,谁掌握了世界,就掌握了财富,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就控制了世界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谁就控制了世界财富,从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

李三坚不明白在海的另一面的诸邦国是叫什么名字,只能以诸蕃国含糊代替。

李三坚写出了与海外诸蕃国扩展贸易的重要性,如此不但能够攫取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得到宋并不具备的一些技术,甚至得到一些关键军事技术。

李三坚答完这道时务策之后,已经快到了最后纳卷的时刻了,已经过来数个胥吏,准备强行收卷了,已准备糊名与誊录了。

所谓糊名又称弥封,就是将卷上有关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糊上,以杜绝考官利用这些信息徇私舞弊。

不过如此还是有人利用考生在卷上做下的特殊记号徇私舞弊,于是在糊名的基础之上,宋科举又增加了誊录之制,誊录就是在收卷后,由专人誊写试卷副本,考官根据副本评阅定等。

不过若誊写再内外勾结,徇私舞弊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李三坚平淡无奇的字体就能暂时遮掩过去了。。。

。。。。。。。。

“翰韧兄大才,弟佩服之至啊。”李三坚与曾公明并肩走出考场之后,曾公明不顾脸上如雨的汗珠,恭恭敬敬的作揖谢道。

考官出题的大概方向还真被李三坚蒙对了,此使得曾公明对李三坚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此还讨论了两天两夜,基本上两人都自我感觉答得不错。

只不过曾公明答得没有李三坚如此清晰、彻底而已。

“东林说哪里话?”李三坚疲惫得笑了笑后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

“哈哈,翰韧兄说笑了。”曾公明开心的笑道:“翰韧兄的侥幸抵得上别人读十年书啊。”

“你。。。小子,马屁可不是这么拍的。”李三坚笑着锤了曾公明一拳道。

“嘿嘿”曾公明笑道:“翰韧兄,弟已备下酒宴,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哎,太疲惫了,改日再说吧。”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目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走,走,我跟你说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曾公明随后神秘的说道。

第四十七章 斗诗

经过痛苦的四日引试,“活”下来的学子们顿时感到异常轻松,于是从桂州孔庙被放出来之后,一个个就跟出笼的一个个小老虎般的,或冲回客栈呼呼大睡,从此就不愿醒来;或呼朋唤友,狂喝烂饮,将“怒气”发泄在了酒中;或相偕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之间,忘却人间烦恼。

最多的还是饮酒作乐,家境好些的就在酒楼之中喝酒,家境稍差的就去酒肆或客栈喝酒。

四五百名学子一窝蜂的涌入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桂州各大酒楼、酒肆、茶坊、客栈等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店家们似乎也是早已预料到了,各种美酒佳肴早已准备妥当,甚至还有女妓陪酒。。。

这里所谓的女妓并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是专门陪酒的女子,其主要目的是招揽生意或促进消费。

宋实行“右文”之策,不但给予官吏俸禄非常丰厚,优待士子,并且假期也给的多。官定的假期,如帝、后各种“圣节”,长春节、天申节、坤成节、元日、上元、中和街等等各类节日是名目繁多、数不胜数,士大夫们每年几乎是大半年都在休假之中。

在如此情形之下,奢侈享乐、宴饮狎妓自然就成为了士大夫们的生活日常。

同时伴随着酒饮业的兴起,就涌现了大量的酒楼或酒肆歌妓、舞妓,从而满足了自上而下的需求。

要知道宋律是禁止官员狎妓的,不过这条条法几乎就是名存实亡了。皇帝尚且狎妓,如此谁又还敢认真执行此条法?因而宋官场之上就刮起了饮宴狎妓之风,并以此为荣,成为了官场风尚。

多少士绅名流、文人墨客,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同时留下了无数的、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歌赋,期间又发生了多少风流韵事,使人长时间的津津乐道。

桂州虽远离京师、远离中枢,但桂州是广南西路一座较大的城池,酒楼、酒肆等等也是不少的,并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就是桂州“瓦肆”,天一黑,城中各处就点起了各种灯火,璀璨灯光,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桂州城池,彷佛是座不夜城般的。

当然此时主要还是桂州官吏、商贾等人穿梭在各大酒楼、酒肆之间,不过数百名十余岁至二十余岁不等的学子涌入后,就形成了一道令人惊奇的靓丽风景。

李三坚被曾公明拖到了一处名曰“雅客居”的不大的酒楼,同时曾公明又将张道士、山魁,还有自己的小书童一并唤了过来,饮酒作乐。

“雅客居”虽小,可装饰得却是极较为雅致,其中一个楼阁,飞檐画角的,站着高处,璀璨灯火一目了然。

酒楼之内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进入一处雅居坐定之后,曾公明就叫了两名歌妓陪酒。

原来曾公明所谓的惊喜指的是这个调调?

李三坚初闻“女妓”,顿时给吓了一跳,自己虽心“老”,但身体却是不到十六岁的身体啊,是较为稚嫩的,如此,怎堪经受这样的“折磨”?万一得病就大事去矣。

要知道“花柳病”是自古都有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等人此时的身份是参加发解试的学子,若被考官们知道流连于花街柳巷,嫖宿女妓,岂不是大事不妙啊?说不定考过了,也会被撸下来的。

李三坚也不是未见过歌妓、舞妓,陈家庄李三坚已经见识过了,但陈家庄的歌妓、舞妓毕竟是陈慥私蓄的,并且李三坚当时除了占些小便宜之外,也不敢将她们怎样。

可现在不同了,这些女子可是真真的烟花女子啊。。。李三坚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后通过曾公明的解释,李三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李三坚仍是认为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

随后李三坚极为局促不安,极为忸怩的坐在一旁,曾公明与张道士倒是泰然自若的,跟歌妓们不断的调侃。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张道士几眼。

曾公明也还罢了,应该是熟门熟路、深谙此道的,可张道士只有被人贩卖,穷困潦倒的,他又从哪里学的这些道道?似乎还是轻车熟路的模样?李三坚真恨不得照着那张露出淫笑的小脸抽几巴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袅袅,歌词靡靡,李三坚欣赏着动听的歌声,浑然不知此首乐曲名为水调歌头,乃是其师苏轼所做。

“翰韧兄,何事忧虑?”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问道。

李三坚苦笑着摆了摆手,李三坚哪里是在担忧什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程,没歇息两日,又连续引试四日,李三坚早已是疲惫不堪,此时数杯酒下肚,更是困乏不已,再加上“靡靡之音”,李三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抱着坚硬的枕头睡他几天几夜。

“我说两位哥哥。”张道士凑过来笑道:“山人早已算到了,二位此次定能高中,如此,两位还在担忧什么?”

“中?中什么中?哪里有那么好中的?若那么好中,世上之人岂不是都去登科了?”李三坚白了张道士一眼道。

“哈哈”曾公明倒是乐观,端起一杯酒笑着说道:“翰韧兄都中不了,我等更是无望了,翰韧兄放心啦,你此次定能高中呢,来来来,借张真人吉言,我等满饮此杯。”

“彩”张道士应道:“若两位哥哥今后金榜题名,千万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啊。”

“你。。。还早的很呢。”李三坚无奈与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算此次发解试能够顺利得解,可着代表不了什么,要知道此仅为广南西路,而宋总共有二十三路,广南西路因地处偏僻之地,因而发解试只在桂州举行,而其他路要分许多州举行的,越靠近京畿,解地越多,越靠近京畿,学子越多,如此算来,天下士子何止千万?

科举及第、金榜题名,谈何容易啊?对此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清醒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就是金光大道,否则就是万丈深渊。

“哼,黄口小儿,怎敢妄言金榜题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冷哼之声。

“黄衙内所言甚是,他们居然与奴婢同席,简直自甘堕落之极。”

“哈哈,兄台所言极是,黄口小儿,居然还有女作陪?尔等岂知风花雪夜?”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闻言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四五名二十余岁的汉子,正对着他们冷嘲热讽的。

在这个世上,主人确实不能与奴仆一起饮宴的,若如此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山魁李三坚根本不将他视作奴仆,李三坚将山魁视作兄弟,如此,山魁与李三坚一起喝酒吃饭,又有何不可?

不过李三坚认为顺理成章之事,在这个世上许多人眼里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泼。。。”曾公明大怒,就欲开口叫骂,李三坚连忙拦着了曾公明,对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我等在此吃酒,与你们何干?为何你们口出如此辱人之言?”

又是衙内?难道衙内就是恶少的代名词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其实衙内只是一种泛指,泛指那些官宦子弟,是一种尊称而已,并不是个个衙内都是恶少的。

“你们吃酒我等不管。”黄衙内答道:“可今日你们需换个地方。”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黄口小儿赶紧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黄衙内等人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学子,引试完了之后,也想找个地方饮酒作乐,可此时基本上各个酒楼、酒肆都已客满,于是就欲不顾酒楼之内的小厮劝阻,欲强占李三坚等人的雅居。

“岂有此理?”曾公明气愤的说道:“世上有霸田抢人之事,难道还有抢雅居之事吗?”

“东林稍安。”李三坚随后对黄衙内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将雅居让与你们就是。”

“东林、山魁,我们走。”李三坚随后对曾公明、山魁说道。

山魁此时已将关节捏得嘎吱直响,不过没有李三坚的吩咐,山魁并未动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在外,更当如此,反正李三坚已经感到异常困乏,也不愿意与他们相争了。

“半与尔充衣食废,金声乃是古诗流。海花蛮草连冬有,何事夷门请诗送?”

李三坚等人将要出门之时,黄衙内忽然摇头晃脑的吟了首诗句。

此为七言藏中诗,中间第三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尔乃蛮夷,诗中还暗讽李三坚衣着简陋,不会作诗。

李三坚闻言大怒,立刻回头回敬了一首诗句。

“杨柳垂丝与地连,黄尘初起此留连,篱菊花稀砌桐落,如今野客无家第。”李三坚说罢,拉着曾公明、山魁大笑而去。

黄衙内等人闻言顿时呆住了,半响作声不得。

雅居之中的歌妓们随后纷纷掩口偷笑。

李三坚这首诗是个七言藏尾诗,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连连落第。。。

第四十八章 生画

“狂欢”之后就是等待,等待桂州官府放榜之日。

发解试官府阅定日期是数日至数十日不等,不过不会太久,因为发解试完毕之后,举子们还要赶往京师参加第二年的春闱。

京师开封府位于长江、淮河以北,濒临黄河,而桂州却位于西南部,天南地北的,从广南西路前往开封府,快则两三个月,慢则数月、大半年,若路上再遇到什么变故,那么一年之后抵达开封府都有可能。历年有许多广南举子就是因为路上耽搁了,而错过了礼部省试,从而遗憾终生。

此时正值六月,距离春闱只有不到八个月左右时间,因而不能耽搁了。

李三坚此时只有在客栈之中等待放榜,当然李三坚也可以遍览桂州古迹,寄情于山水之间,但游玩是要花钱的,李三坚家中贫寒,是负担不起的,虽目前有曾公明解囊相助,可也不能什么都要曾公明花钱的。

曾公明家中也只是家境略好,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清晨时分,李三坚在靠近客栈一条小河边,选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处,闻着清晨野草的清香,听着禽鸟欢快的鸣叫声,李三坚架起简陋的画板,挥笔作画,画着这美丽的风景。

李三坚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未放弃过绘画,原因这是李三坚以往的兴趣爱好。

用画笔记录下这个世间的美好时刻或美好事物,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特别令人心情舒畅的,可以让李三坚忘却人间一切烦恼。

李三坚画着画着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沉浸在绘画之中,浑然不知身后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

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捻着颚下黑色短须,站在李三坚身后,欣赏着李三坚作画。

男子已经注意李三坚许久了,对于这个绘画能进入如此忘我境界的李三坚感到异常好奇。

估计天上下刀子也不会让他醒来,男子心中暗道。

“请问小郎君,你画的是何物?小郎君?”青衣男子见李三坚所绘之画与这个世上其他的画有许多差别,并且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均画得栩栩如生的,就似乎是欲破纸而出,于是就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画的。。。是画啊。。。”男子问了三声,李三坚这才回到了“人间”,于是也没细想,脱口而出道。

男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简直是废话,自己还不知道是画吗?

不过似乎男子问的也是废话。。。男子随后感到暗暗好笑。

“嗯,我知道是画。”男子点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所做之画与他人不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似乎是真的一般,你是如何画出来的?”

“这。。。”李三坚闻言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答道:“此画名为‘生画’。。。”

其实李三坚画的是立体画,可李三坚如何解释立体二字?李三坚没办法解释,只好杜撰了画名,名曰“生画”。

所谓立体画,就是全景奇画、全景画中画等等,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同时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位书画名家,根本不知道此画的绘法,因此男子才感到异常惊异。

“生画?”男子闻言奇道:“何为生画?请小郎君赐教。”

李三坚绘画其实是在自娱自乐,李三坚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对往日的留恋而已,同时李三坚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这种“生画”,原因就是李三坚如此怪异之人,没准哪天会被人点了天灯。。。

不过此时李三坚见此名中年男子相貌衣冠楚楚、相貌清癯,顿时就心生好感。

如此告诉他又有何妨?他知道我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开口答道:“老丈折杀小可了,赐教二字在下可不敢当。此画名曰‘生画’,顾名思义,就是所绘之物,与真的一般,活灵活现的,不但如此,在下。。。在下。。。还能画出声音与味道呢。”

“声音与味道?”男子闻言更加感到好奇了,画还能有声音、味道?

这个世上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对于琴棋书画、曲赋词乐等等多少还是有所涉及的,读书士子或专于琴,或专于棋,或专于画,或专于词赋等等,男子虽对绘画少有涉猎,可多少还是知道些绘画的。

男子感到异常惊奇,于是就凑近了些,弯腰躬身细细的看着李三坚所绘之画,寻摸了半响也未闻到或听到哪里有声音与味道。。。

“老丈请看。”李三坚见中年男子一脸懵逼的模样,于是指着画板之上的山水画笑道:“此画之中有两名渔夫,一人卷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一人伸长项颈用手护耳作努力细听状,难道不是声音吗?至于味道,老丈请留意岸边的野草,绿色野草之上沾满了清亮的露珠,此不是清新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是李三坚以往学习某位前辈高人所习得的。

“妙,真是妙哉!”男子闻言顿时毛塞顿开,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意境?男子心中暗道,最为奇妙的是画中渔夫身侧的河中,还有数条河鱼跃出了水面,似乎是鱼多,渔夫叫人帮忙捕鱼,又似乎是河鱼被渔夫声音惊吓,从而跃出了水面。

展开画卷,人仿佛是真的置身于清晨岸边,撒网捕鱼。。。

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奇妙的画卷?男子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奇妙的画卷居然出自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之手?

那人见到如此画卷,定是视作珍宝,男子心中暗道。

“小郎君,此幅画卷价值几何?老夫愿出重金购买。”男子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老丈想要,拿去就是,在下分文不取。”李三坚笑着应道。

有人愿意重金收购李三坚的画作,李三坚还是较为得意的。

虽李三坚目前是穷困潦倒的,但此时可不能直接要钱,如此,其一会被人瞧不起的,其二就是。。。李三坚想放长线钓大鱼。

待欣赏的人多了,李三坚的画作自然就可以卖大钱了,李三坚如是想。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男子欣喜的谢道。

“我观你并不是桂州之人,你是何人?”男子随后问道。

“这。。。”李三坚仍是犹豫半响后答道:“在下钦州灵山县生徒,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此次前来桂州应试,此刻等待放榜,闲暇之余,作画自乐。”

“李三坚?”男子闻言大吃一惊道:“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做?”

。。。。。。。。

东京开封府某王府

宋自熙宁变法以来,党争不断,新、旧两党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交替主持朝政,双方之间的争斗是日趋白热化,各种“地震”也如山呼海啸般的,是一个接着一个,一批又一批高官显贵、名人雅士倒在了党争之下。

不过虽宋朝廷“地震”不断,对皇室宗亲影响倒不是很大,原因就是宋几乎就是禁止皇室宗亲或外戚、宦官干政,一直对此防范得较为严厉。

宋禁止皇室宗亲干政,不过对他们的待遇却是极为优厚,各种惠顾之策,自有宋以来就几乎没有减少过。

宋宰执或亲王的住宅才被成为府邸,而其他官员的住宅被称为宅,而平民百姓的屋子被称为家,是有着严格区分的。

在宋大内以南,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

府邸不大,但修得却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王府除了富丽堂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之外,王府正门之上的匾额及两侧廊柱之上的对联上的字,字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如笔走龙蛇一般。

进入王府之后,影壁之上的画卷也是栩栩如生的,上面还有一些题字,破具诗情画意。

“彩,彩,彩。”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宋亲王服饰的俊美少年,看着雕花木桌之上的一幅画卷,连喝了三声彩。

“真乃清新脱俗之作啊,我长这么大,还未见到过如此奇妙画卷啊。”年轻轻轻抚摸着画卷说道:“哎哟,此鱼都快跳出来了。。。此作是何人所做?他是如何画出来的?”

“会王爷的话。”一旁的一名宅老模样的人应道:“此为岭南胡判官差人刚刚送来的,说是一名岭南学子所作。”

“岭南学子?”年轻王爷闻言问道:“有多大年龄?”

“回禀王爷,据胡判官信上所言,此人还不到十六岁,是琼台儋州人氏,其父是一名流官,已经亡故,其母是一名黎人女子。”宅老答道。

“什么?居然与本王年龄相仿?还是半个夷人?”年轻王爷闻言就有些不服气了,年轻王爷的书法绘画在世间是小有名气的的,可以说也是极善此道、颇有造诣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夷狄之人,并画出了如此绝妙的画卷,使得年轻王爷心中有些不服气,不是天高地远的,年轻王爷恨不得立刻将其揪到面前比试一番呢。

“王爷,此为胡判官令人送来的,此名学子在解试之中所写的文章。”宅老随后将一篇文章递给了年轻王爷。

“置司,以海制陆论。。。”年轻王爷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九章 解元

发解试放榜日是每一名应试学子所期待的,同时也是他们所恐惧的,期待自己能够顺利取得解额,能够顺利踏上科举之路,甚至是顺利踏上仕途之路。恐惧的是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如此数年的苦读就付诸东流了,最关键的是将会严重打击学子们的信心,甚至有的学子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也就毁了。

科举之路是极为残酷的,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广南西路的学子此次共有五百余人参加桂州发解试,其中中途因各种原因退出有近一百名,也就是说有四百余名学子将要争夺六十名解额,数十人之中选取一人,难度可见一斑。

其实广南西路并不是竞争最激烈的,最激烈的是其他路府州军的学子,特别是江南与京畿一带的学子,学子们学识普遍较高,同时人数众多,虽京畿与江南解额不少,但竞争是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此日就是广南西路发解试放榜之日,而科举放榜一般是置于贡院之外,不过因桂州目前没有贡院,因而就会将榜单置于桂州府衙之外。

此时众学子或早早的聚集了桂州府衙之外,等待结果,或躲在酒楼、客栈之中,甚至缩在被窝之中,指使家中仆役前去看榜,而自己不敢去,不过从被窝之中露出脑袋,竖起耳朵,直直的看着府衙方向,似乎是长得一双千里眼或一对顺风耳般的。

“翰韧兄,兄弟还未睡够。。。你。。。拖我过来做甚?”曾公明嘀嘀咕咕的埋怨李三坚道。

曾公明也是属于不敢来看榜之人,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后被李三坚强行从床上拎起来,拖到了桂州府衙门口。

曾公明肥胖的身子,李三坚是拖不动的,只有与张道士一起拖着曾公明前行。

曾公明过后,路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足迹。。。

你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昨日曾公明早早的就睡了,住在隔壁的李三坚都能听到曾公明如天塌地陷的呼噜声。。。

“睡。。。就知道睡,睡死你算了。”李三坚被曾公明闹腾了一晚上,真恨不得用张破布堵上他的嘴。

李三坚随后就垫着脚尖看着桂州府衙门口。

此刻还不到放榜时间,高大的府门倒是打开了,衙门之中的人进进出出的,看起来是异常忙碌。

“我说兄台什么时候放榜啊?”

“我又不是官府老爷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嘛?”

“兄台,在下听说你八姨娘的孙子的哥哥的母亲的婆婆的儿子是通判老爷的乘龙快婿,你应该有消息吧?”

“。。。。。。。。”

“兄台,得解之后,你打算如何啊?”

“还能如何?上京赶考呗。”

“嗯,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啊。”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我定带你在开封府到处转转。”

“拉倒吧,你还带路?你去过东京开封府吗?”

“爷爷没去过,你去过啊?”

“那么。。。京师是怎样的?”

“我跟你说啊,开封府大得很呢,大得你无法想象,京师里面什么都有。不但如此,京师里的人个个都跟天上神仙般的,男子俊美,女子貌美如花。。。”

“一百多万神仙。。。兄台你的神仙可真够多的啊?”

众学子闲着无聊,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的,是议论纷纷,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李三坚含笑听着众学子议论,心中忽然对宋之京师感到异常好奇。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人们一说起东京,说得最多的就是大,但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李三坚是一无所知的。

难道比那些还大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真想去东京开封府看看,可李三坚有机会去吗?去了之后又是怎样的?

此一切是一切均是未知之数,不过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因为此时已经有些官吏捧着榜单走出了衙门。

数声锣响之后,学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自元符迄绍圣,贡举之诏三岁举之。。。”一名官员拿着榜单,慢条斯理的念着府文,大概意思就是广南西路官府奉旨为朝廷取士,公平公正,无徇私舞弊之嫌,并告诫众士子,得解不要得意忘形,须继续努力,为岭南争光,落选的不要灰心,需继续苦读经书,待三年之后再举贡事。

众学子包括李三坚均是恨不得将出来的这名官吏胖揍一顿,啰嗦的紧啊,说了大半响了还是在那里口如悬河般的。。。

不过虽众学子烦躁不安的,但仍是规规矩矩的矗立在府门之前,拱手听教,包括李三坚。

此为最基本的礼节,不可无礼,否则得解也会被一脚踢飞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此名官员终于训诫完毕,捧着榜单命手下胥吏、衙役将榜单张贴在了府衙之前的影壁之上。

随后众学子发了疯般的涌了上去,人挤人、人推人的,拼命挤到榜之下睁大了眼睛,在榜单的各个角落寻找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到了此时,哪里还怕看榜?恨不得早些找到自己名字,于是就“奋不顾身”的挤上前去。

只可惜曾公明身体太胖、体型较宽,再加上自己的小书童年小体弱的,无所借力,曾公明根本是挤不进去,身上的肥肉被挤得像海浪般的波动不已,可就是挤不进去。。。

“翰韧兄。。。”曾公明“浮”在人海之上,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李三坚求助道。

李三坚见状简直无语了,清晨喊他来看榜,他赖在床上死活不来,现在他倒是比谁都急。。。

片刻之间的事情,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呢?李三坚本不想那么着急的,可看到曾公明的可怜模样。。。李三坚于是笑着对山魁说道:“山魁,上!”

“主人,你放心吧。”山魁跟随李三坚已久,说话已是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山魁双臂肌肉坟起,大喝一声,双臂微振,众学子发出一阵“哎哟、哎哟。”之声就跌向了两边,闪出了一条通道,如劈波斩浪般的。。。

“有了,有了。。。”满头大汗的曾公明凑近了榜单,终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名列榜单第三十九名,顺利得解,成为了一名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或被统称为贡士,反正称呼有点多,什么叫法都有。

“有了。。。有了。。。翰。。。翰。。。翰,你。。。你。。。你。。。”李三坚尚未靠近,曾公明随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李三坚的名字,可曾公明却是结结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你。。。”曾公明终于你出来了:“你解元啊,我的天呐,翰韧兄你中了解元啊,喔。。。。哈哈哈哈哈。”

曾公明开心得放声大笑,就好像他中了解元一般。。。

解元者,发解试第一被称作解元,或被称作解首。

一般来讲,发解试第一,也就是解元在随后的省试之中金榜题名的几率要大些,同时也是各个路府州军希望所在,若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那么各路府州军也是会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同时也是他们的治绩。特别是岭南如此偏僻之地,若出了一名进士,那么整个州府都会狂欢的,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不过发解试解元,在其后的省试落第也是大有人在的,这其中的变数简直太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随后的省试之中被黜落,对于岭南之人来说,并不是就是一件天塌下来一样的事情,原因就是在省试之中被黜落的举子也是有做官的机会的。

岭南是烟瘴偏僻之地,人口稀少,条件恶劣,因而士人多不愿意赴任,特别是有进士出身的士子,哪里有人愿意去岭南为官?宁可呆在京师之中候缺,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前往岭南为官。

因而广南东西两路是严重缺少官员的,特别是县一级的官吏更是如此。

朝廷为了解决岭南缺官的问题,就放宽了选任官员的条件,一些官职可以选用通过发解试、省试落第的士子。

只不过这些人做岭南官员可以,想要迁转升官就难了,想要调入京师成为朝官更是难上加难了,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混个知县或者县令也就到头了。

李三坚简直不相信曾公明所言,于是擦了擦眼睛,只见榜单之上第一个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大名。。。

李三坚,桂州发解试第一名没错了!

“爽。。。”李三坚高兴了蹦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少年老成的模样,欢喜得搂着曾公明又蹦又跳。

李三坚对此次解试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通过没问题,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解试第一,此使得李三坚喜出望外的。

“主人,哈哈,主人。。。”山魁也开心得咧着大嘴大笑出声。

山魁见李三坚考中解试解元,比自己中了都高兴。

周围的众学子均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一个夷狄之人居然中了解元,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众人的眼光有羡慕、嫉妒、愤恨等等诸多复杂神情,就是没有替李三坚高兴的神情,除了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之外。

第五十章 州衙饮宴

“李解元,这是尹知州,这是林通判,尹知州、林通判乃是此次解试监试官,这是胡判官,这是徐录事,此二位乃是本次解试主试官,这是。。。”一名胥吏引着李三坚、曾公明等诸得解士子,介绍着此次桂州发解试诸位考官。

科举应试备受宋历朝重视,无论是发解试还是省试、殿试。重视科举,自然就重视参加科举应试的士子,并给予他们一定的待遇或者资助,特别是李三坚这样的贫寒士子。

朝廷为士子们打开了读书仕进的大门,天下无数士子也看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极大的促进了宋之科举之风。

即便是如岭南偏远之地也是如此,此次发解试完毕之后,就由桂州官府出面,设宴庆贺广南西路士子得解。

“儋州生徒李三坚、横州生徒曾公明、钦州生徒。。。拜见诸位相公。”李三坚与众得解举子一道向众考官施礼道。

李三坚考中解元,因而就站在了头一个,敛衣施礼。

李三坚虽看起来较为文弱,不过长得身材欣长,面如冠玉,长得较为俊美,虽身上是粗布长衫,但衣诀飘飘,看起来是英俊潇洒之极。

众官员均对相貌俊朗的李三坚有了许多好感。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胡文海向李三坚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李三坚自进门就发觉了胡文海就是数日前河边偶遇的那位中年男子。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此人原来是本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因而感到异常吃惊,不过李三坚虽年龄不大,但心智成熟,并没有当场一惊一乍的,并没有露出多少异样的神情,只是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诧异之色。

胡文海也是如此,并没有当场点破与李三坚曾经偶遇过,同时在心中暗暗赞许李三坚懂得是非。

要知道在发榜之前,考官们都不允许出院或与学子们接触的,以防止徇私舞弊或引起他人非议的。

数日之前,胡文海在笃定本次广南西路发解试解员之后,也就是说胡文海等人已经将李三坚列为本次解试的解元、确定了解员名单之后,胡文海才离开贡院,前往河边散心,才偶遇了李三坚。

两人之间虽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若此事被他人知道,定会引起一场风波的,定会引起众学子的非议的,如此,胡文海再被人参上一本,事情就不太妙了,同时李三坚的解员身份也许就会被取消。

岭南虽为荒僻,但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数十名解额的,并且是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尹莫川也笑着说道:“岑嘉州莫非说的就是此子”

“尹知州之见,下官深为赞同。”通判林文成应道:“此子年不过十六,却文才出众、通晓经义、见解不凡,实为我岭南之地多年未得之才子也,可谓少年俊杰。”

尹莫川、林文成二人也审阅了众学子的文章,对于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的文章感到异常惊异、新奇,惊异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作出了如此标新立异的文章,要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何人,均是以陆为主,很少有人提及海洋之事。

尹莫川、林文成虽感到有些不可理解,但道理是摆在那里,宋在北方与异族无法一争雄长,但完全可以另辟蹊径,以海制陆也不失是条妙策,因而不得不使尹莫川、林文成折服,不得不使人发人深省。

科举往往就是如此,在其他方面差不多的情况之下,一篇妙文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然最关键的是考官们欣赏才行,若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拿到京师,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就会认为是胡说八道,是以奇文怪章哗众取宠,其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诸官的夸赞多少有些鼓励的意思,希望李三坚更上一层楼,希望李三坚在随后的省试之中一举登科,为岭南争光,同时也在诸官的治绩之上画上浓重的一笔。

“诸位相公之言,在下倍感惶恐。”李三坚被诸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谢道:“在下孱文,能得诸位相公认同,在下惶恐之至,相公们对在下的认同,小可只当是激励之言。不过在下目前所学实在浅陋,实在肤浅。所谓学海无涯,今后在下定当攻苦食淡、孙康映雪,以报诸位相公栽赏之恩德。”

李三坚这番话倒是实情,广南西路贡士算不了什么,广南西路的解员也算不了什么,天下有识之士多如江海之水,天下赴举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今后的道路将会是更加艰辛。

李三坚此时已经从数日前考中解元的兴奋之中清醒了过来,此对于李三坚来说,不过是个“中考”而已,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三坚谦谨之言顿时引起了诸官暗暗点头赞许,一般像这样不到十六的少年考中了解元,同时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一般都是兴奋的得意忘形,此为一般之人的少年心情。

可李三坚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得意忘形,任何的狂妄自大,此使得诸官对李三坚赞许不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胡文海点头道:“李解元能够如此,今后必是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要提醒李解元一句,那就是天下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了天下之人。”

“胡相公肺腑之言,在下谨记于心。”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应道。

“呵呵”尹莫川随后笑道:“诸位贡生,就请入席罢。”

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共取贡士六十名,并且此次贡士的学识明显比以往要高得多,特别是前几名也许就会有人进士及第,此使得尹莫川是异常欣慰。

随后诸位得解的学子在胥吏的引领之下,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之上。之后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虽桂州官府的宴席远远比不上朝廷赐宴,不过各种岭南名菜也是应有尽有,绝大多数菜肴李三坚别说是吃,连见都未见过,使得李三坚眼花缭乱的,心中不由得暗叹奢华如此。

不过若有机会,李三坚见到了朝廷赐宴,不知道又有何感想?

丝竹声声之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不断有官府之人或得解士子吟诗作赋,以助酒兴。

士子饮宴均是如此,均会以诗赋助兴,或轻唱曲赋,或狂歌一曲,当然酒喝大了才会狂歌。。。

李白醉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诸位相公,在下献诗一首,请诸位相公鉴赏。”黄衙内随后起身拱手道。

黄衙内此次也是得解,只不过排名在一十九名,远远落后于李三坚,此使得黄衙内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的。

黄衙内姓黄名万庆,其父是名县令。

“怕愁歌暖几时谐,湍驶尊来壮感激。总爱酒石没量斗,便携玉友水云资。怕迟生浪横石架,病是微红暮有时。莫遣诗狂人想望,今秋残更有分离。”

黄万庆沉吟片刻后,吟出了一首七言律诗,应该说此首七言律诗是非常不错的,符合七言律诗的要求,也就是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分首联、颔联、颈联和尾联,中间两联要求对仗。

今秋残更有分离,更是意味着秋闱之后将赴京省试,同时隐含着对秋闱未知的结果一种淡淡的愁绪。

“彩,黄衙内果然文才过人啊。”

“是啊,是啊,黄衙内此次春闱必将高中啊。”

“为何此次解首不是黄衙内啊?”

诸贡士顿时问问拍手喝彩,同时也对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有些不满。

尹莫川、胡文海等诸官也是暗暗点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能够做出如此精妙的七言律诗还是非常不错的。

宋目前科举虽不再以诗赋取人,但绝大多数士子还是要习诗作赋的,同时还是对善于此道之人是敬佩万分的,并趋之若鹜。

黄万庆随后略侧目看了看李三坚,嘲讽、不服气之意是溢于言表。

上次在酒楼之中被李三坚以诗戏弄,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有本事你再作首诗,能够压过我?黄万庆心中暗道。

“哼,狂妄之辈,有何本事?”曾公明也看懂了黄万庆的意是,于是对李三坚道:“翰韧兄,献诗一首嘛,挫挫他的傲气。”

李三坚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李三坚根本不想与黄万庆抢什么风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岭南佳肴呢。

“李解元。”胡文海忽然唤李三坚道。

“儋州生徒在。”李三坚慌忙起身应道:“胡相公,有何吩咐?”

“老夫听说你所绘之画乃是世间一绝,不如让老夫与诸位相公开开眼界如何?”胡文海随后微笑着说道。

“这。。。”李三坚看了看四周,犹豫不决的。

第五十一章 技惊四座

绘画的最高境界乃是“心中有画”,须通“心灵”,须得“机趣”。

在绘画之中,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倒是次要的东西。

绘画有两种境界,一是“画”,一是“写”,“画”是描画,“写”就是抒,抒胸中逸气。

世上之人论及者寡,能做到的就更少了。

桂州官府赐宴之上,胡文海如此说,李三坚无法推辞,无奈只好即兴作画。

李三坚只沉吟片刻,就挥毫泼墨,作出了一幅名曰“春闱秋赴图”的图画。

画中画了一些赴京赶考的学子,学子们有胖的,有瘦的,有老的,有少的,有家境好的,有家境贫寒的。

家境好的或乘船或坐车,船上或车上的财物、食物堆积如山,身边仆役成群,是大张旗鼓,“挥师北上”。家境贫寒的根本坐不起船或根本无车可乘,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两条腿,背着简陋的行李,穿着破旧的衣物,带着仅能糊口的干粮,行走在荒郊野外,一路之上是极为艰辛的,甚至一些贫寒学子半路之上干粮吃完,只好沿路乞食,情状是极为凄惨。

一些学子甚至倒毙在了赴京途中。。。

李三坚在画中暗讽世道不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短短时间,李三坚也画不出多么精致的画卷,不过寥寥几笔却画出了世间百态。

不过李三坚此幅画卷并未使用“生画”的技法,只是一般的图画。

“收尽穿帘数叹曰,孤听清峭有离别。旬前漏永去无回。夕涨风节人不见,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

李三坚最后还借着酒兴,赋词一阙。

“。。。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本次桂州解试主试官之一的徐斌微闭双目回味着李三坚所作之词,开口说道:“好一阙浣溪沙,不愧为解元也。”

李三坚词中除了表达了赴京赶考的艰辛,还有对此次桂州官府解试的公平公正的赞许之意,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如此“大拍马屁”,顿时使得桂州诸官人人是心中大喜,纷纷开口夸赞李三坚文采出众,是当之无愧的解首。

黄万庆等不久前对李三坚不满的学子,此时脸色是异常难看,特别是黄万庆悻悻的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赋词难于做诗,做诗,无非就是五言、七言,再就是押个韵而已,很随意。但写词却要严格按照词牌子来写,随意性特别小。只要稍不符合词牌子,基本上就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所以赋词更难于做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众人均是读书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李三坚的词意,使得黄万庆在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李三坚词画双绝,技惊四座!

。。。。。。。。

“翰韧兄,你打算何时赶赴京师?”官府赐宴结束后,曾公明问道。

“我打算叩谢恩师之后,随后赶赴京师,东林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曾公明明显想与李三坚一同赴京省试,因而就先开口问道。

曾公明为人较为直爽,对待友人较为心诚,因而李三坚也喜欢这个小胖子。

“如此甚好。”曾公明果然大喜道:“如此我就先返回横州,四十日之后,我返回此地等你,一同赴京,翰韧兄,不见不散啊。”

“翰韧兄师从哪位高人?”曾公明一直未听说李三坚说过自己的师门,于是好奇的问道。

“恩师名号是东坡先生。”李三坚也不隐瞒,点头答道。

应该说李三坚目前的师父除了苏轼之外,灵山县县学的诸科学官也是李三坚的师父,因而李三坚打算先回灵山县拜谢黄涣等人一年多以来的教导之恩,再返回儋州见苏轼,叩谢师恩。

这个世上是极为尊师重教的,师即是父,无论你师从多久,无论你今后能够达到何种地步,你必须尊师若父,不可违逆。

除非师父将你开革出师门。甚至一些人因各种原因被开革出师门,但仍是感念师恩。

李三坚发解试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列解试第一,此时叩谢师恩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李三坚得动作快些了,此时是六月下旬,距离明年春闱大比只有五个月左右时间了,因而李三坚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就会错过省试的。

“什么?你师父乃是苏公?”曾公明闻言吃了一惊道:“怪不得,怪不得啊。”

苏轼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岭南荒蛮之地同样是如雷贯耳。

“怪不得什么?”李三坚推了曾公明一把笑道:“还不快走?否则真的赶不及了。”

“哈哈哈”曾公明拱手作别道:“翰韧兄,后会有期。”

“张真人,走吧。”曾公明随后对张道士说到。

张道士一时半会也无处可去,只好先跟着曾公明去横州,今后再做打算就是。

三人拱手作别后,李三坚忽然发现桌上留了一个小包袱,于是李三坚疑惑的打开包袱,只见包袱之中有一些银钱,还有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写着一些字。

“翰韧兄,弟知道你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不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兄弟是不分彼此的,非他人也。若翰韧兄仍不肯接受,你就当此区区薄财是弟借于你的,今后。。。。哈哈哈哈。”上面粗粗的字就如同曾公明一般,是曾公明亲笔所书。

最后还打哈哈?李三坚看了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的,曾公民此举使得李三坚太为难了。

李三坚目前确实需要钱,一个半月之内是不能靠两条腿自桂州到儋州走个来回的,不过乘船或坐车就另当别论了,乘船或坐车是要花费银钱的,目前李三坚已得桂州府衙资助,路费是足够了,不过这笔钱还要负担不久之后上京赶考所费的,如此,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无故接受他人的馈赠,因而李三坚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管他的,李三坚摇了摇头,曾公明的好意,李三坚总不能将其扔了吧?不行就依曾公明所言,就当是李三坚暂借于他,今后有机会加倍奉还就是,不过前提是李三坚有钱归还。。。

难道我这辈子就一直会如此的穷困潦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走吧。”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山魁说道。

“嗯。。。”山魁点头背着行李就跟随着李三坚向桂州城门方向走去。

山青、水秀、洞奇、石美,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奇峰罗列的山峰,怪石嶙峋的异石,清澈的漓江江水,看着桂州如画般的山山水水,心中暗暗感叹不已。

这些日子简直像做梦一般,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师从于苏轼,求学于灵山县学,参加桂州发解试,随后一举夺魁,然后就要马上参加朝廷省试了,马上就要见识到大宋京师了,此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是梦中一般。

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做梦总是要醒的,李三坚不知道梦醒时分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对未卜的前途、莫测的命运充满了茫然与担忧。

。。。。。。。。

宋东京开封府

“不行,不行,不行。”王府之中的俊美小王爷将手中画笔扔到一边,连呼三声“不行”。

沾满了颜料的金笔落在金色的大方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了一地。

王府宅老尚扈瞧了一眼用金粉磨成的颜料,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

“不行啊。”小王爷又道了一声不行,随后叹道:“模仿不来,模仿不来。”

胡文海将李三坚的“生画”送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如获至宝,每日里均拿出来观赏,观赏之余就欲模仿李三坚绘画,只可惜,小王爷根本无法模仿,根本无法画出李三坚的“生画”,此使得小王爷是郁闷不已。

“你去封书信,让胡判官将那人给本王送来。”小王爷想了想后吩咐尚扈道。

小王爷此时不服气不行了,“生画”不是你想画就能够画出来的,其中还是要有一定的技巧的。于是小王爷就欲将李三坚“捉”到面前,让李三坚现场作画,自己也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小王爷也很好奇这个灵山县县学生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会画出如此神仙一般的画卷?小王爷心中暗道。

“这。。。”王府宅老尚扈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王爷,天高地远的,如此不太方便啊,况且小的听说此人已中了解元,不日就要赶赴京师了,等他到了京师,小人使人将他唤来就是。”

“哦?解元?”王小王爷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看了此人的本事还不小嘛,如此,就依你所言吧。”

解元?小王爷此时对李三坚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五十二章 父子解元

“这是什么破车啊?”李三坚坐在马车之中,全身似乎是要被颠散架了,并且马车晃动得厉害,晃得李三坚昏昏欲睡的。

李三坚返回灵山县雇的是一辆马车,一般来说马车速度比牛车、驴车等车辆要快,因而价格也要贵得多,不过李三坚运气好,马车车主是个钦州商人,正好要返回钦州,于是就顺路捎上了李三坚、山魁,只是收了李三坚稍许路费。

“呵呵,马车都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小郎君是钦州人氏吗?”车主是个三十余岁的周姓汉子,黑黝黝的脸,矮矮的个子,乍一看完全是个农夫模样。

岭南日照时间长,本地土人长得相对皮肤较黑,像李三坚这种皮肤白皙之人,几乎就是异类了。

李三坚此时完全是读书士子打扮,同时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身材欣长,因而周姓汉子对李三坚好感倍增,一路之上对李三坚照顾有加。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非也,我是儋州人氏。”

“儋州人氏?是黎人吗?小郎君去灵山县何干?”周姓汉子问道。

琼台儋州是汉、黎等族杂居之地,其中以黎人为主,故而周姓汉子有此一问。

李三坚看了周姓汉子一眼,看他那模样,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就是黎人吗?至于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有些气愤。

不过李三坚脸上并为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答道:“我正是黎人,并且是土生土长的黎人,前往灵山县只为求学。”

族群是随父的,虽李三坚母亲是个黎人,可李三坚应该是汉人。李三坚具状之上也写明了是汉人,可李三坚此时偏要自称黎人,李三坚并未觉得作为黎人有什么丢脸的。

“哦,原来如此。”周姓汉子说罢又看了李三坚几眼,怎么看也不像是黎人啊?黎人还有读书士子?周姓汉子心中暗暗嘀咕。

夷狄之人在世人的眼中一般是脸上涂满了油彩或纹面、刺青,穿着兽皮、挥舞着大刀片子。。。

“快到啦。”周姓汉子随后说道:“咦?前面为何那么多人?”

李三坚闻言从四处漏风的车篷向外望去,只见灵山县城门附近聚集了数百人,其中还有一些身穿官袍之人。

随着马车靠近城门,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灵山县县学学官黄涣等人带着灵山县县学生徒站在城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其中还有一些李三坚并不认识的官吏。

他们在等什么人?难道有朝廷大员前来巡视?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连忙叫停了马车,跳下马车,就快步向黄涣等人走去,走到面前之后,拱手施礼道:“灵山县生徒李。。。”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人群之中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的,同时燃放了许多爆竹,劈劈啪啪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顿时被吓了一跳,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我们的李解元回来了,尔等还不施礼?”黄涣看到李三坚大笑道。

“吾等拜见李生,拜见李解元。”众生徒随后齐声施礼道。

“黄教授。。。你们这是。。。?”李三坚更是吓了一跳,于是连连问道。

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的?李三坚疑惑不解。

“你啊。”黄涣微笑道:“你为县学争脸了,我等今日就专门出城迎接广南西路的解元了。”

李三坚不顾黄涣道劝阻,坚持要参加贡举,黄涣估计李三坚通过发解试没什么大碍,可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居然一举夺魁,此使得黄涣等诸学官感到异常意外,同时也是欢喜万分。

“来,翰韧,此为灵山县章县令。”黄涣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翰韧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官是早有耳闻。”章县令笑呵呵的对李三坚说道。

章县令也是举进士出身,省试不中后,通过朝廷官员举荐来到岭南先为灵山县主簿,后迁转为县令。

此次李三坚发解试夺魁,将会使章县令治绩增加不少,若今后李三坚金榜题名,那么章县令也许就会升为知县。

要知道宋之知县与县令是不同的,虽同为一县之首,但知县品级要高于县令,俸禄也要高得多。

因而章知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喜笑颜开的,连连吩咐下属安排酒宴,给李三坚接风洗尘。

“堂尊谬赞,生徒李三坚实不敢当。”李三坚惶恐之至,连忙谢道。

不就是个“中考”吗?至于吗?李三坚暗暗纳闷,李三坚知道宋重学,可未料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就跟个英雄好汉般的。。。万一自己此次未考好,这些人会不会一拥而上,打死自己?李三坚忽然想到。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小豆芽与符二娘走了过来,小豆芽飞奔上前,抱着李三坚的大腿,小脸在李三坚肚子上蹭啊蹭啊,亲热之极。

一年过去了,小豆芽长高了不少,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就跟个瓷娃娃般的,不过小豆芽长得再快,也没有李三坚长得快。

快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头已经快赶上成年人了,同时也长壮实了不少。

“娘亲,你们怎么来了?”李三坚抱起小豆芽,看着符二娘惊喜的问道。

“是。。。是。。。”符二娘见到这么多人,又有许多官府之人,于是心中有些胆怯。

“是本官请来的。”章县令捻着胡须笑道。

。。。。。。。。

“学生就要赶赴京师了,不知黄教授有何教诲?”酒宴谢师恩之后,黄涣单独留下了李三坚。

黄涣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可半响未说出话来。

“京师是龙腾虎跃之地,同时也是鱼龙混杂之地,此去你一定当心。”黄涣沉吟良久后说道。

黄涣对省试一事是只字未提。

黄涣本想对李三坚说些礼部贡举之事,说些如何应付省试,也就是该如何些文章才有可能科举及第。

其实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文章要迎上,甚至是媚上,写出一篇妙文,能够迎合朝廷高官,甚至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如此及第的机会当然就要大了许多。

历次科举及第之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不就是如此吗?

而要迎上或者媚上,不了解朝廷之中的局势是行不通的,不知道皇帝、高官们的喜好更是万万行不通的。黄涣本想将朝廷之中的情势给李三坚讲述一遍,可其一,黄涣只是一名学官,从来没有步入朝廷中枢,并且岭南远离东京开封府,因而黄涣也是道听途说,对此是一知半解的。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是,黄涣不愿意李三坚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一个只知媚上的谄媚之人。

“黄教授请放心,翰韧自有计较。”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

“坚儿,坚儿。。。”李三坚回到茅舍之后,符二娘欣慰的看着似乎又长高了些的李三坚,开心得流下了眼泪。

两年前,十三岁的李三坚还是个痴呆儿,被人耻笑,被人瞧不起,符二娘那个时候身边只剩下李三坚了,日子过的凄苦无比,此时李三坚忽然一下子来个鹞子大翻身,外加三百六十度大空翻,由痴呆之人变得异常聪明,同时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居然中了解元,此岂能不使符二娘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坚儿,坚儿。。。”符二娘轻轻的捋了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简直不敢相信目前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是同一个人。

“娘。。。您这是。。。?”李三坚轻轻说道。

“娘无碍,娘这是欢喜。”符二娘泣道:“来,坚儿,跪下。”

啥?又要跪下?娘亲又想干什么?难道自己哪里又错了吗?李三坚愕然看着符二娘,娘亲她。。。她不会来个“岳母刺字”吧?

李三坚知道这个世上之人喜欢刺青或刺字,李三坚可不爱这口,刺字难道不痛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跪下。”符二娘怜爱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无奈只好直直的跪在堂中,呆呆着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随后忽然从包裹之中捧出了李三坚之父李清的灵牌,放在了桌上,随后在一个破旧的香炉之中点燃了三柱香。

“玉明。。。玉明。。。”符二娘边祭拜边泣道:“你的儿子他有出息了,他考中了解元,为李门争光了。。。”

“娘。。。”李三坚见状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跪在地上拜道:“爹爹,孩儿拜见爹爹。”

“坚儿。。。”符二娘随后流着泪说道:“你爹爹他当年也是高中解元,可惜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参加省试,就随父被流配到了岭南,你爹爹他在天之灵,见到你如此,定是感到异常欣慰的。”

“娘。。。我爹爹他。。。”李三坚随后问道。

李三坚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李清为何被发配到了岭南,一直不知道李清之事。

“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娘会告诉你的。”符二娘随后说道。

哪里小了?早就懂事了。。。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个师侄

李三坚仅仅在灵山县呆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赶赴琼台儋州。

此次李三坚儋州之行也是一人,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李三坚此次不用靠两腿走路了。。。

山魁也未与李三坚同行,原因就是山魁要送符二娘前往桂州,在桂州等待李三坚返回,其后北上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与符二娘相依为命,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将母亲一人丢在岭南,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独自一人前往东京开封府,于是只有一同前往京师了。

岭南与京师相距千山万水,道路是异常难行,不过李三坚年轻,符二娘年纪也并未老迈,再加上符二娘穷苦人家出身,没有豪门大户千金的娇气,因此情况要好得多。

。。。。。。。。

岭南雷州地界,有一处书院,名曰“永波书院”。

永波书院据说是一名岭南武官创建,是个私人性质的书院。书院之中经常有人传授武学、修习兵法,如武经七书等,所谓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

书院传授武学,主要是让书院之中的修习武学的生徒,能够参加朝廷武举。

一般来说,宋之书院主要传授经义或词赋等等,很少有传授武学的书院,但永波书院却是除了传授经义、词赋之外,有时候也有人讲讲兵法,如被流配到此地的苏轼之弟苏辙。

李三当然不知道苏辙就在此地,只知曾经护送自己至灵山县的姚舆就在此地求学。

李三坚顺路就欲看看姚舆,顺便感谢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永波书院很小,仅能容纳数十名生徒,因而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只要有人愿意听读,几乎就没人阻拦,因而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除了数人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没人开口询问或者阻拦,均认为李三坚是前来书院听读的。

“兵之道莫难于用奇,莫巧于用奇,莫妙于用奇。。。”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只见一处高台之上坐在一人,四十余近五十的模样,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坐在台上正在讲习兵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但极富磁力。

台下围坐着数十名生徒,正认真的听读,许多人是一身宽幅勒帛的武士打扮。

李三坚忽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姚舆,于是欣喜的欲开口招呼,可忽然发现姚舆也看见了自己,并且姚舆冲李三坚摆了摆手,并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姚舆的意思应该是让李三坚不要打扰讲习,李三坚理解了姚舆的用意,于是挨在姚舆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李三坚不理解的是,发现姚舆的笑容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夫屠弈鄙事也,有奇技则无与抗者,况於兵乎?”台上教授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大了些,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奕者之斗棋也,谛分审布,失其守者逐而攻之。。。”

李三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静心聆听,这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第一次听闻高人讲习兵法之事,李三坚对此感到异常好奇。

台上中年汉子从从《将帅》、《奇兵》讲至《谋主》、《边防上中下》等等。

“惜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中年人随后讲到了目前宋的边防形势,认为宋目前只要外患就是西戎与北狄,也就是西夏与契丹。

中年人不赞成朝廷的绥靖之策,认为一味的忍让妥协,以弃地纳币来换取一时的太平是极其危险的,是饮鸩止渴。

李三坚对此是深表赞同,契丹与西夏就是一对喂不饱的白眼狼,无论宋送出多少钱帛等物,割让多少土地,他们均不会得到满足的,均仍是对宋垂涎欲滴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李三坚也不会满足的,宋之地大物博,金银如山、美女成群,此岂能不使人垂涎三尺?

若他们能够有一举灭宋的机会,定会是毫不犹豫的挥师南下,挺进中原、饮马江南的。

目前的局面只不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朝廷又何必割地赔款、卑躬屈膝的?

李三坚也明白朝廷与契丹、西夏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其中牵扯到军力、民力、财力,牵扯到整体国力。

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口中主要外患是西夏、契丹?女真到哪里去了?女真人所创建的金又到哪里去了?

李三坚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北宋是亡于金,南宋是亡于蒙古的。既然京师是东京开封府,那么此时就是北宋无疑了,可问题是目前所处到底是北宋的哪个朝代?

李三坚对此根本就不知道,李三坚早已得知此时是绍圣年间,但绍圣年间到底是哪位皇帝的年号,李三坚也是一无所知的。

李三坚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可谁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均是回答的是一大串皇帝的名字,将李三坚听得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的。

可千万别是那个乱世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祈祷,若真是那个时候,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三坚将又该何去何从?

李三坚想着心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不解、疑惑,甚至是不屑等神情。

李三坚怪异的表情立刻就被台上中年人捕捉到了,看了李三坚一眼,不置可否,继续讲读。

讲读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众生徒听得如痴如狂,李三坚饿得头晕眼花。。。

“师弟请随我来。”台上中年人讲读完毕后,忽然起身对李三坚说道。

众生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心中均是异常诧异。。。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余岁,居然是他们师父的师弟?众生徒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师父饿晕了?眼花看错人了吗?

“说的是我?”李三坚也是惊疑不定,反手指着自己问道,同时李三坚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舆。

“不是你,又是哪个?”姚舆低头说道,声音细如蚊蝇。

“这。。。”李三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会是如此博学之人的师弟?此事又从何说起啊?

。。。。。。。。

“后学小子拜见师兄。”李三坚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拱手向秦观施礼道,同时李三坚还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姚舆。

李三坚面前这个年近五旬之人,姓秦名观,字少游,号邗沟居士,高邮军武宁乡人,乃是苏轼的弟子之一,入门时间比李三坚要早得多。

秦观元丰八年的进士,官至秘书省正、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与张耒、晁补之、黄庭坚并称“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之一。

宋哲宗亲政之后,秦观被新党排斥,先贬杭州府,再贬监处州酒税,又远徙郴州湖南郴县,编管横州,最后到了雷州。

秦观之名,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秦少游之名,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一代词宗,声名丝毫不亚于其师苏轼。

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才子佳人、神仙眷侣的故事李三坚也早有耳闻。

可此事纯属胡说八道,其一,据李三坚了解,苏轼只有三个姐姐,哪里钻出来一个苏小妹?其二就是苏轼是秦观的师父,秦观是苏轼的弟子,若苏轼真有妹妹,且不论年龄,那么苏小妹就是秦观的师姑,弟子娶师姑,岂不就是luan伦了?若真如此,苏轼、秦观、苏小妹等人根本无脸见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兴,还不拜见师叔?”秦观喝了口茶对姚舆说道。

姚舆闻言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无奈对李三坚施礼道:“门下弟子姚舆拜见师叔。”

姚舆是自己送上门给李三坚做师侄的。。。,姚舆前往雷州求学,原本是想师从苏辙,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可姚舆消息错误,苏辙是被朝廷贬黜到了雷州,可很快又被贬至循州,也就是说苏辙此时人在循州,而秦观在雷州。

秦观不但文章、词赋出众,且熟习兵法,论起兵来,堪与晚唐杜牧相媲美,因而姚舆就拜秦观为师,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欲今后参加朝廷武举。

这么一来,李三坚可不就成为了姚舆的师叔了?

平白无故降了一辈,成了这个文弱书生的师侄。。。姚舆心中百般苦楚,是无可奈何之极。

“哈哈”李三坚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连忙扶着姚舆说道:“哎,乖侄儿,快快免礼。。。”

有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师侄,李三坚感到快意之极,同时看着姚舆一张苦瓜脸,又感到异常好笑。

呸,谁他娘的是你的侄儿了?姚舆真恨不得立刻拔剑剁烂眼前这张得意的面孔。。。

好端端的哥哥变成了师侄。。。,要知道两人当时可是差点结拜的。

秦观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感到好笑,微笑着说道:“听闻师弟高中解元,不愧为恩师关门弟子,师兄这里恭贺你了。”

第五十四章 抢亲

“女真?黑水靺鞨?”秦观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听读之时面露怪异的神情,被秦观看到之后,于是秦观询问李三坚为何如此,李三坚本不想回答,可在秦观的逼迫之下,只好说出了原因。

“正是。”李三坚慎重的点头道:“女真将会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人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许多年之后,契丹将会亡于女真人之手,我大宋也将深受其害。”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的,将秦观、姚舆震得久久不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不过两人并不相信,打死都不信,要知道此时的女真族还是契丹境内的数支部落,人口稀少,穷得叮当响的,极为弱小,归于契丹统辖。

不但是弱小,连女真族的名称都很少有人知道的,亏得秦观见多识广,才知道女真族就是黑水靺鞨,才知道李三坚所指。

如此,岂能使人信服?辽会亡于女真之手?此更使人不信了,强大的契丹,秦观等人岂能不明白辽的实力?如此怎会亡于小小女真人之手?

完全是天方夜谭,或者李三坚是个神经病,二人心中均想到,只听说此人从前是个痴呆儿,没听说他曾经是个疯癫之人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观震惊之余,缓缓的问道。

“这。。。”李三坚张口结舌,半响答不出来,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不知道此是宋哪个朝代,当然也不明白那日距离现在还有多久,若隔个百八十年仍未发生,那么李三坚可真的是胡说八道了。。。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句句都是实言。”李三坚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逃跑”了。。。

我还未说宋会亡于女真之手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这句话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立即将自己槛送京师,开刀问斩?

“师父。。。”李三坚逃走后,秦观、姚舆师徒两人面面相觑,是哭笑不得的。

。。。。。。。。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进入儋州地界后,李三坚心情大好,坐在雇来的驴车之上,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世人认为琼台乃是荒蛮之地,生活艰苦,根本无法生活下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原因就是李三坚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晴朗的天空之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白云之下,是一片片的榕树、椰林,一股股清新的暖流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心旷神怡的。

“小郎君是本方之人?”驴车主人笑着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老丈也是本地人?”

“呵呵”老汉挥了一鞭笑道:“小老儿是黎人呢,是土生土长的黎家人。”

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点头道:“我娘亲也是黎家人呢。”

“哦?是吗?”赶车老汉问道:“你爹爹是。。。?”

“我爹爹是汉人。”李三坚老实回答道。

“哦,这样啊,小郎君此次是赶考后回家吗?”老汉接着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老汉笑着答道。

琼台地处荒凉之地,读书人就很少,有黎人血统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因而老汉对李三坚是异常稀罕。

“老丈说得没错。。。”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前方两侧椰林之中涌出来三四十条汉子,这些汉子均是赤膊,脸上、身上画满了各色油彩,一些汉子手上还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嗷嗷叫着向李三坚扑来。

乍一看,李三坚等人以为碰到劫道的了。。。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赶车老汉慌得手足失措,连连说道。

李三坚也是一脸惊慌的神情。

李三坚长这么大,还从未碰到劫道了啊,再者说,就算有劫道的,也不会抢像李三坚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啊。

“老不死的,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一名粗豪汉子用手中粗棍拍了拍车身喝道。

老汉闻言吓得赶紧跳下车躲一边去了,跟他没关系,当然就跟李三坚有关系了,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李三坚而来的。

李三坚也明白了,不过李三坚此时忽然发现领头之人有点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带走!”领头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领头汉子手下闻言,一拥而上,拽胳臂的拽胳臂,搂大腿的搂大腿,抱小蛮腰的抱小蛮腰,嘻嘻哈哈的,将李三坚整个人举到了半空之中。

这些劫道强人似乎是欢喜异常,就似乎是捡了个大宝贝似的,嬉笑不已,同时并未伤到李三坚,只是无数双大手将李三坚举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三坚脸色惨白,手舞足蹈的喊道,边喊边拼命挣扎。

“嗷。。。嗷。。。嗷。。。”这些汉子没人搭理李三坚,嗷嗷叫着冲进了椰林之中,就像一群原始野人捕获了一头野物,随后就能变成一顿美餐似的。

“放开我,放开我。”李三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嚯。。。哈哈哈哈。”王家寨之中,王雯之父,毛道峒的峒主,王瑞坤看着失魂落魄的李三坚笑得得意无比。

“阿爸,人给您带回来了,您看如何处置?”王瑞坤之子,王雯的大哥王健笑嘻嘻的问道。

“给他松开,来人,看座。”王坤瑞并未回答王健,挥挥手吩咐手下道。

王坤瑞手下峒丁应了一声,就给李三坚抬过来一把椅子。

李三坚活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王坤瑞,惊疑不定的,不知道他们将自己绑来做甚?

“来人,上一壶白沙绿茶,再弄些点心来。”王坤瑞又道。

王坤瑞随后围着李三坚连走三圈,似乎是馋涎欲滴的,死死盯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你要干什么?”李三坚缩了缩身子,紧张的问道。

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要吃人哇?李三坚心中惊惧的想到,从前王瑞坤不过是让自己当他的账房先生,自己没有同意而已,就因为此等小小过节,他们就要下黑手了吗?

可既然要取自己性命,但为什么又是茶又是点心的?难道是跟猪一样,喂肥了再杀不成?

“啧啧。。。”王瑞坤答非所问的摇头道:“只可惜太瘦了。。。不过也勉强了。”

“小子,听说你中了解元?”王坤瑞随后问道。

“是又怎样?与你何干?”李三坚恨恨的反问道。

王坤瑞闻言也不生气,竖起粗粗的大拇指赞道:“不错,很不错,我黎家之人要出个状元了。”

“阿爸,离状元还远着呐,还要经过朝廷省试、殿试呢。”一旁的王健不合时宜的说道。

王坤瑞瞪了王健一眼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黎人不要说省试、殿试了,就连发解试都无人得解,反正王瑞坤从未听说过,如此,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基本上在黎人眼中就是状元郎了。

李三坚摇了摇头,也是懒得跟这个粗人解释了,李三坚只是想弄明白他将自己绑来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李三坚心中此时稍感放心了。

“你愿不愿意吧?”王瑞坤双手抱胸,盯着李三坚问道。

“啥?我愿不愿意什么?你到底是何意?账房先生之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王坤瑞将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广南西路的解元呢,我可请不动这么大尊的菩萨,你愿不愿意吧?”

“你到底让我愿意什么?”李三坚简直无语了。

说了半天也未说到点子上。

闪在一边的王健,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用胳臂肘捅了捅李三坚笑道:“阿爸这是想招女婿呢,来,妹婿,先喝口香茶压压惊。”

“女。。。女。。。女婿?”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问道。

据李三坚所知,王瑞坤就一个宝贝女儿,今年才多大啊,他就要招女婿了?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挑中了自己。。。可这怎么可能啊?

其一李三坚可不是“萝莉控”,并且自己还不到十六岁;其二就是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除非纳妾而不是娶妻;其三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未得符二娘的同意,李三坚怎敢娶亲?

不过宋律在这个岛上或者在黎人当中有时候也不是很管用的。

王瑞坤见李三坚惊慌得喝了一大口香茶,以为李三坚同意了,于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选个日子你们就成亲吧。”

王瑞坤是个极有眼光之人,并且眼光还不低,他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族中的粗人。

依王坤瑞看来,李三坚今后必将是前途无量,如此可不能让他跑了,要知道李三坚一旦上京,什么时候回来就无定数了。

黎人有抢亲的风俗,看中哪个,可以用武力夺取,王雯他娘就是被王瑞坤抢来的,只不过这叫抢人,而不叫抢亲。。。

不过抢亲抢的一般是女子,像这种公然抢个男子还是极为罕见的。

第五十五章 做小

四十岁上下的张中原为宋熙宁三年进士及第,后弃文习武,为人清廉忠直,同时也因此得罪了朝廷高官,从而被贬至琼台昌化军为官,任知昌化军军事一职。

张中敬佩、同情苏轼,见苏轼父子居无定所,因此就派兵修舍以供苏轼父子栖身,于是就被章惇心腹董必参了一本,张中随后就被免职北归,明日生效。

“来人,集兵随我出发救人。”

张中正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明日离去之时,忽然接报,说广南西路的解元李三坚被人劫持,于是张中下令道。

李三坚是苏轼的弟子,此时有难,张中必须要救。

“张知事,你明日就要北归了,你这又是做什么?”一名昌化军官衙官员冷笑道。

张中已经被免职,明日就要生效了,按常例,此时已调不动一兵一卒了。

“做什么?”张中闻言缓缓的问道:“今日我还是不是昌化军军事?”

“这。。。应该还是吧?”官员楞了片刻后答道。

生效日期是明日,那么今日张中确实仍是任知昌化军军事。

“既如此,敢不快去传令?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张中冷笑道。

官员无奈只好快步下去传令去了。

于是张中就集结了两百余名兵卒、衙役向王家寨进发,准备搭救李三坚。

。。。。。。。。

王家寨之中,王瑞坤、王健父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仍是威逼李三坚答应婚事,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王峒主”李三坚无奈的说道:“家母不在身边,此事在下实在不敢擅自答应啊。”

“你娘亲是我族之人,这个你不用操心,你自己答不答应吧?”王瑞坤虎视眈眈的问道。

“这。。。”李三坚摇头不语。

“我说妹婿哟,你还犹豫什么?”王健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自己瞧瞧,这么大一个寨子,多么富丽堂皇啊,我跟你说吧,今日只要你从了,从此之后,在这个岛上无人敢对你不敬的,况且俺小妹是多么的如花似玉,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吧,如此划算的买卖,你为何抵死不从啊?”

我从你个大头鬼,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是王老虎抢亲,王老虎都算不上,整个两二百五,有这么逼婚的吗?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似的,要知道王雯还如此年幼,岂能如此?

李三坚无法理解,可这个世上简直是太普遍不过了,不要说七八岁的小妮子,就说刚刚出生的幼儿也有可能定下一门亲事,甚至指腹为婚,甚至腹都没有,哥俩或两家关系好,就“指空为婚”,这种情形简直太多了,数不胜数。

“老爷,你怎可如此?”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被他们说的晕头转向之时,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人,其中一人对王瑞坤说的。

两人是女子,乃是王雯及其母潘氏。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潘氏长相略为普通,可肌肤白皙、娇嫩,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隐隐约约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

王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李三坚。

母女二人所过之处,卷了一阵香风。

“你来作甚?”王瑞坤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潘氏轻轻的说道:“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此事难成啊。”

“宋律?”王瑞坤闻言沉吟道:“这是在琼台,宋律不是那么管用的,再说,此人之母是我黎家之人,宋律还管不到这里呢。”

王瑞坤的大嗓门见到潘氏之后,声音立马就小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害怕潘氏,又似乎是王瑞坤对潘氏宠爱有加。

“老爷”潘氏微微摇头道:“族群随父,李三坚他应该算是汉人,汉人当遵从宋律的,若你强行如此,是害了他啊。”

“玲儿”王坤瑞闻言愕然问道:“左右不过是我黎家一桩婚事罢了,我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如何是害了他啊?难道在此岛上,官府敢治他的罪吗?”

“官府那里倒还罢了。”潘氏答道:“可老爷他是广南西路的解元,是要赴京赶考的,如此违逆了宋律,他还能继续贡举吗?”

潘氏对王瑞坤的用意还是了解的,无非是看上了李三坚的前程,可若王坤瑞强行逼婚,此事被朝廷知道的话,也许李三坚立刻就会被禁止省试,立刻就会被赶回琼台的。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双眼睛是紧紧盯着进士科那几个名额的,就算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若被人知道,定会是被黜落的。

如此李三坚的前程就毁了,那么王瑞坤还看中李三坚什么?

“这。。。”王瑞坤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犹豫起来,简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强行逼婚,李三坚的前程毁了,那么李三坚还不如族中一名身强力壮的族民呢,若就此作罢,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同时王瑞坤面子上也挂不住的。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坤瑞随后摇头道:“今日之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大不了这小子留在寨中便是。”

王瑞坤抢亲寨子许多族人已经知道了,若就这么算了,就会被他们笑话的,因而王瑞坤只好硬着头皮将此事进行到底了。

“决计不可。”李三坚忽然大声说道。

李三坚忽然说话,将众人均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

“三哥。。。”王雯也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李三坚,神情有些怪异的看着李三坚低声说道。

声音细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楚。

“我。。。”李三坚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母亲曾经说过,父亲在世之时已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虽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信乃立身之本,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且父命难违,因而此事我万不能应允。”

李三坚不知宋律之中关于族际婚的条法,因而对什么夷夏之防根本是无所谓的,并且李三坚虽对王雯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不是讨厌,事情真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李三坚也是无所谓的。

但李三坚是个孝子,母亲早已说过人不可言而无信,因而李三坚母命难违。

王瑞坤等人闻言均沉默不语,黎人也是看重承诺的,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若反悔,也会被人极度鄙视的。

在众人均沉默之时,王健忽然对王瑞坤说道:“阿爸,孩儿有办法解决此事。”

“嗯?你有何办法?”

不就是个女婿嘛,大不了过些年再给王雯寻一门亲事就是。

王瑞坤已经打算放弃此事了,此时王健忽然开口,使得王瑞坤又有些犹豫了,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放弃了确实可惜。。。

“阿爸,我是这样想的,哈哈。”王健未答先笑,使得王坤瑞狠狠瞪了王健一眼,使得潘氏、李三坚疑惑的看着王健。

“这样好了。”王健见众人又一齐转头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说道:“不可为妻,可以为妾嘛,不可作为正室,作为侧室也是蛮不错的嘛,呵呵呵呵。。。”

“滚,你给老子滚出来,滚远点,要不老子打断你的腿。”王坤瑞闻言大怒,指着王健的鼻子骂道。

王坤瑞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谁知道王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在这世上没人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女儿做小。

小妾的地位几乎与奴婢差不了多少,家主宠爱还稍微好些,还能勉强度日,可一旦失去家主宠爱,那么日子过得就会生不如死。

小妾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王雯之母潘氏就是如此,虽王坤瑞对王雯敬重、宠爱有加,可潘氏见了王坤瑞正妻却是跟老鼠见猫差不了多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因而潘氏听闻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怒色。

李三坚也是哭笑不得的,小妾?李三坚有此艳福吗?

自己穷得叮当响,连妻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有妾了?

“阿爸。。。”王健赶紧一个纵跃,跳到一边说道。

“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你让老子的乖女儿与人做小,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哥哥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就是庶出的嘛,与人做妾又有何不可?王健心中暗暗嘀咕,可又不敢再出声了。

“阿爸,女儿愿意做小。”此时王雯忽然开口道:“只要你放了三哥,女儿情愿做他的小妾。”

“雯儿。。。”潘氏惊呼道。

“峒主。。。峒主。。。不好了。。。”此时一名峒丁惊慌失措的奔进来禀报道:“外面。。。外面来了数百宋军。。。”

。。。。。。。。

“使人再去通报,让他们立即放人。”骑在一匹劣马背上的张中下令道。

张中知道朝廷的羁縻之策,知道朝廷对待宋境之内的夷狄是较为宽松的,只要不行谋逆之举,其他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抢个人,甚至杀个人什么,基本上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处罚,因而张中此时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中手下一名兵卒应了一声,正打算前去通报之时,张中等人忽然见到寨门打开,从中涌出了无数人马。

张中吓了一跳,正准备排兵布阵之时,忽然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携带兵器,而是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批红挂绿的走了出来。

就似乎是在操办一场喜事一般。。。

第五十六章 逐出师门

纳妾?张中看着李三坚的“得意”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才多大点啊?你所纳之妾明明还是幼女。。。你他娘的就纳妾?张中恨不得照着李三坚就是劈面一鞭子。

真是有其师,就有其徒啊,张中心中哀叹。

苏轼一生之中风流韵事也不少,可苏轼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学子,如此有些风流韵事,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你李三坚刚刚出道就纳了一门妾室,简直。。。简直太过分了。。。简直太狂妄了,张中心中暗道。

苏轼一生之中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不过苏轼基本上对这些姬妾没有什么感情,一直思念亡妻王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为苏轼思念亡妻而写下的千古名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贬官岭南之时,不知道心存悔意还是养不起众多姬妾,于是就将众多姬妾都送人了,一个名叫春娘的姬妾还愤而撞树自戕。

苏轼目前身边只有一名名叫王朝云的姬妾,一直陪伴在苏轼身边,照顾苏轼的起居。

苏轼一生之中确实姬妾甚多,可苏轼文章闻名天下,文采出众,吸引众多仰慕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你李三坚算哪根葱啊?人还未满十六岁就开始纳妾了?还是个幼女。。。

张中鄙视之意写在了整个脸上。。。

“张师叔。。。小生并未同意啊,小生已经跟。。。跟他们说了,必须求得母命。。。才。。。才。。。”李三坚读懂了张中的意思,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啥?你还求得母命?你为何不直接拒绝?难道他们还真敢将你怎样?老子带兵前来难道是吃素的?张中心中暗道。

张中气得虚挥一鞭后怒道:“我看你如何向你师父交代?简直。。。简直是个狂妄小儿。”

张中说罢,气得猛挥一鞭就纵马远去了,懒得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了。

“他。。。为何。。。如此?”李三坚吃了一屁股的尘土,看着远去处的张中愕然问道。

自己不就将要也许,也许将要很长时间才可能将王雯纳入房中嘛,张中至于如此生气吗?就跟挖了他家的祖坟一般?李三坚心中诧异异常。

“哎,李生,你可能不了解的。”张中一名手下叹道:“张知事已被朝廷罢免,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今日张知事是强行带兵来向他们要人的。”

什么?免职?就要离开琼台了?李三坚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尘土,半响说不出话来。

。。。。。。。。

一年多未见到苏轼了,李三坚赶到苏轼居所之时心中有些激动。

苏轼虽仅仅教授了李三坚一年余学业,可李三坚也从中学了不少知识,再加上李三坚从内心之中敬佩苏轼的为人,因而李三坚非常感激苏轼。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高学之士愿意教授出身贫寒之人的。

“弟子李三坚求见恩师。”李三坚来到苏轼居所之前,大声说道。

李三坚与苏轼久了一般都是来了之后,基本上大门就打开了,李三坚禀报一声即可进屋,可今日却是大门紧闭,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李三坚连呼三声之后,破旧的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苏轼之子苏过从门内探出头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李生。。。你走吧,爹爹他。。。不见你。。。”苏过面呈难色,对李三坚说道。

“这。。。这是为何?”李三坚诧异的问道:“我。。。我是李三坚啊,恩师他为何不肯见我?”

“我知道你是李三坚。”苏过叹道:“你还是走吧,爹爹他。。。不会见你的,不但如此,爹爹还说了。。。”

“恩师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李三坚焦急的问道:“师兄你有话请直言,”

李三坚思前想后,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了?并且礼数也并未少半分啊,为何苏轼不肯见自己?

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说你。。。狂妄之极,不知收敛,说。。。”苏过犹豫的说道。

“还说了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爹爹说不但今日不会见你,今后也不会再与你会面,并且爹爹不允许你再说是他的弟子,从此之后双方如同路人,请你好自为之。”苏过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口长气。

苏过也不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就因为李三坚高中解元?就因为李三坚被桂州官府赐宴?就因为李三坚刚刚回到就纳了一名姬妾?从而苏轼将李三坚开革出了师门?

可这些理由均站不住脚啊?苏过心中暗道。

要知道非大奸大恶之徒,非切齿痛恨,非厌恶之极,是不会轻易将一名弟子扫地出门的,如此,两人今后就会形同陌路的,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这得要看个人了。

况且李三坚就算再张扬,但也为苏轼争了不少脸面啊,高中解元,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此殊荣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的,立在苏轼居所门前,看着破旧的大门,久久不语。

李三坚就如同被雷击般的,又如同被人泼了一盘冰冷的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

李三坚又仔细回想此一年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啊?为何苏轼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

这比杀了李三坚还难受,李三坚欲哭无泪,真想冲进去问问苏轼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李。。。李生你走吧,今后也不要在提起你曾经师从爹爹之事了。”苏过将李三坚的模样,心中异常不忍,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劝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三坚喃喃自语,连说三遍。

“走吧。”苏过又说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苏轼门前泣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无论恩师承不承认,弟子始终是恩师的弟子,恩师始终是弟子的恩师,此一生之中,弟子均会感念恩师的恩情,永世难忘。”

李三坚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哭而去。

李三坚到最后也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

“李。。。李。。。”苏过看着李三坚的背影,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爹爹,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苏过问苏轼道:“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您为何如此绝情啊?”

“你懂什么?”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关门,闭门谢客。”

苏过叹了口气,就转身掩上了大门。

苏轼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爹爹,你保重身体啊。”苏过见状,慌忙过来扶着苏轼说道。

“我无碍。”苏轼摆摆手道:“你去。。。不,还是我去吧。”

“爹爹你要去哪里?”苏过问道。

苏轼闭上双眼,良久之后才说道:“我是去高二那里一趟。”

。。。。。。。。

“坚儿,这些是我们给你凑的盘缠,你放好了。”符贵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接过包裹就放在了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符贵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两天了,李三坚均是如此,一个人呆呆着坐在屋中,魂不守舍的,身前桌上倒是放了本《论语》,可两日了,根本一页都未翻看过。

符贵也听闻了苏轼与李三坚之事,符贵也不明白苏轼到底是什么意思?

符贵也不敢去问苏轼,苏轼再被贬黜,也是官府之人,岂是他们这种贫贱之人能够质问的?

“三哥。。。三哥哪里去了?”正在此时,王雯蹦蹦跳跳的进来问道。

“他在那。。。那里。”符贵冲李三坚努了努嘴道。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王雯见李三坚的呆呆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灵气,于是吓得连连问道。

王雯摇了李三坚半响之后,终于将李三坚摇醒了,于是李三坚呆看了王雯一眼道:“你为何来了?”

“你先别管我,你到底怎么了呀?”王雯仍是问道。

李三坚呆看了王雯半响之后,忽然放声大哭道:“雯儿,雯儿,恩师他。。。他老人家不要我了,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呜呜呜。。。苍天啊,你能告诉我吗?”

李三坚连想了三日,仍是不明白苏轼为何要如此?为何忽然将自己扫地出门,为何如此绝情?

李三坚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放声大哭。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还从未这么哭过,还从未如此伤心过。

“三哥,三哥,你别哭了,你哭雯儿也想哭了,呜呜呜,三哥。。。他不要你算了,三哥你是最好的,他不要你是他的不是,雯儿要你,雯儿一辈子都要你。”

王雯抽抽噎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李三坚哭得还伤心。。。

第五十七章 三生三世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琼台的月色是平静与祥和的,月儿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在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那秀美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月光之下,海浪轻轻的拍打着海礁、沙滩,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是细语呢喃之声。

王雯趴在沙滩之中,双手撑着如白莲花瓣似的下巴,看着令人陶醉的月光轻声问道:“嗯。。。三哥,什么是做小啊?”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连什么是小妾都不知道,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做自己的小妾。。。

不过李三坚明白王雯是为了让王坤瑞放自己回家从而答应了此事,为此,李三坚心中对这个于情事根本是朦朦胧胧、心地单纯的小妮子还是较为感谢的。

“这个小字嘛。。。”李三坚考虑片刻后答道:“顾名思义,就是年幼,你还年幼,就要那个啥,就是小嘛。”

“啥那个啥啊?三哥,什么意思啊?”王雯大眼睛在月光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忽闪忽闪的,如同一汪清泉。

“就是做我娘子啊。。。”李三坚简直头痛之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好直言了。

“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王雯又问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与王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妮子说说笑笑,已经稍减李三坚心中的憋闷之气。

“我才不要呢。”王雯闻言撅着嘴说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奇道。

“爹爹对娘亲一点都不好,我才不要做小呢。”王雯接着说道。

“你爹爹对你娘亲不好?我看不是挺好的嘛?”李三坚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小声说道:“大娘她们总是欺负娘亲,可我爹爹他却不管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是汉人还是黎人,无论是何人,总是有大小嫡庶之分的,等级森严,不能逾越。

“雯儿。。。”李三坚轻声呼唤王雯道。

“嗯。。。三哥。。。”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

“其实啊。。。其实啊此前说过的话不一定能够作数的,你不要太在意的,你不愿意做小,就不做好了,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啊?三哥。。。你。。。不要雯儿了?”王雯闻言顿时眼眶里包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王雯根本不知男女之事,只喜欢与李三坚呆在一起,听李三坚讲讲传说、故事,与李三坚打打闹闹的,感到特别快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快活就行了,只要你快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

“真的吗?”王雯闻言立刻转伤心为欢喜,开心的问道。

“真的,三哥不骗你,三哥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李三坚郑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三哥你对我真好!”王雯欢呼一声,就扑到了李三坚怀里,沾在怀里不肯再下来了。

“三哥,雯儿好想听你讲故事,今天你再讲一个好吗?”王雯挂在李三坚身上求道。

“你先坐好,我再讲。”李三坚将王雯从身上扯下来后说道。

王雯虽然年幼,可李三坚却是血气方刚之时,若一直如此,李三坚害怕自己“化身为狼”。。。

“好,好吖。”王雯闻言老老实实的靠坐在了李三坚身边。

“快讲吧。”王雯随后说道。

“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老是听我讲故事多没意思啊,今日你讲个故事给三哥听好不?”

“我?我。。。讲不好啊,还是你讲吧。”王雯歪着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

“不行,今日你先讲,然后我才讲。”李三坚摇头道。

“嗯。。。”王雯无奈只好说道:“那我讲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讲吧,三哥不会笑你的。”李三坚笑道。

“我讲了之后你也要讲啊,不许耍赖。”王雯又道。

“好了,快讲吧,要不太晚了,你爹爹会寻来的,三哥一定不会耍赖的。”李三坚点头道。

“嗯,雯儿来之前跟爹爹、娘亲说过了,没事的,那么,雯儿就讲娘亲给我讲的故事了?”王雯笑道。

黎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礼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的,黎家女子喜欢郎君,是可以呆在郎君家中的,没有人觉得特别怪异之处。

况且李三坚与王雯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嗯,我听阿妈说过,我们黎人祖先是个名叫黎母之人,黎母是蛇卵变的呢。”王雯娓娓道来,声音极为清脆动听。

黎母是蛇卵变的?李三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惊奇,但仍是静静的听着王雯讲述。

“相传远古时期。”王雯接着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呢,只有飞禽走兽,有一天雷神路过这里,见这里山清水秀的,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后雷神羡慕的说,要是能住在这里该多好啊,于是雷神就找来一颗蛇卵,让山上的五色雀照顾。第二年‘三月初三’这一日,雷神再次经过这里,他从天上打下一个惊雷,地动山摇的,震得藏在山上的蛇卵裂为两半,从里面就走出一个美丽的姑娘,雷神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等等,等等。。。”李三坚开口打断王雯的话道:“雷公?雷公喜欢这里就住下来好了,为何寻一蛇卵,还打雷孵化”

完全吃饱了撑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他。。。”王雯闻言小脑袋一歪,用葱花般的小指头点了点左颊,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三哥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雷神为何神经病犯了?没事找一坨蛇卵来孵人?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

“哦,对了,我知道了。”李三坚于是开口道:“雷神亦称雷公,雷公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王雯摇了摇头。

“雷公乃是龙身人头,人头其实长得也不像人头,还多了张鸟嘴?龙即是蛇,龙身即蛇身也,也就是说雷公就是条蛇,因而蛇卵就是他的卵?也就是他的私生子。。。因而。。。哇哈哈哈。”李三坚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得先笑了起来。

“呸,三哥你。。。尽瞎说,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讲了。”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王雯再年幼,再不懂世间之事,也明白李三坚是在胡说八道。。。

“听,听,你继续说。”李三坚笑道。

“我说哪里了?”王雯问道。

“说到雷公的私生女。。。不对,说到神女出世。。。”李三坚答道。

“嗯。。。”王雯点头接着说道:“雷公。。。呀,三哥你。。。雷神。。。”

“哈哈哈哈”李三坚开心得大笑不已。

“三哥你好坏。。。”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接着说道:“雷神变成了一个老爷爷之后,就给她去了个名字叫‘黎’,于是啊山上的五色雀、梅花鹿、还有好多好多飞禽走兽都来庆贺,它们都喊她‘阿黎姑娘’。阿黎姑娘饿了就采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困了就睡在大树上,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只不过不免有些孤独与寂寞,直到有一天,有个英俊、勇敢的后生跨海来到了琼台,到山中采撷贵重的沉香,就遇到了阿黎姑娘,他们就互相吸引住了,两人相互爱慕、心心相印,于是就结为了夫妻。他们生了很多子子孙孙,后来野果就就不够吃了,雷神爷爷就派五色雀叼来山兰稻种,他们带领子孙后代一起砍山种山兰,喝用山兰酿造的甜美的美酒,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死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纪念自己的始祖,尊称阿黎姑娘为‘黎母’。”

李三坚真是佩服王雯小小年纪,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并表达得异常清晰、明白。

王雯去读书,一定会有所成就的,李三坚忽然想到。

“我们脚下的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李三坚问道。

“是啊,黎母山就是指了阿黎姑娘呀。”王雯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黎人祖先的来历,李三坚看着月色心中暗道,自己母亲是黎人,自己也是黎人的后代,也是黎母的后代,王雯也是。只不过两人却分属汉、黎两族,原因就是李三坚父亲是汉人,而王雯的父亲是黎人。

父亲、母亲身份的不同,而造成了两人之间如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般的。

李三坚厌恶这个世道,讨厌这个世人的这种观念,可李三坚却无力改变,最起码现在无法改变。

“三哥,你干什么呀?发呆干嘛?”王雯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于是又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哦。。。”李三坚清醒过来后说道:“雯儿,想再听故事吗?”

“好吖,好吖,三哥你快讲。”王雯拍手笑道。

“好”李三坚点头微笑道:“人有三生三世,你知道吗?”

第五十八章 前世已矣

三世一般指的是前世、今世与来世,按佛教说法就是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而六道者之天道,一也;阿修罗道,二也;人道,三也;畜生道,四也;饿鬼道,五也;最后就是地狱道。

前三个为上三道,为三善道,因其作业较优良故;下三道为三恶道,因其作业较惨重故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其轮回的途径,不出六道。

所谓轮回,意思就是意思是众生生死死,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或一个动物,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

轮回不会超过此六道。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

“三生三世?”李三坚讲述完三世之后,王雯问道:“可我。。。我只知道今世啊,我前世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李三坚点点头微笑道:“因为你轮回之前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遗忘了一切,之后才走上奈何桥投胎的。”

“哦。。。”王雯很想问问何为孟婆汤,可又不想打断李三坚,想继续听下去。

“世上有一人却阴差阳错,而没有喝孟婆汤,于是他就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的一切事情。”李三坚说道。

“啊?他是谁啊?”王雯惊讶得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未答,接着说道:“那个人前世家中很贫穷,父母均是普通百姓,那人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并在学堂读书。父母为了供养他读书,耗尽了心血与家中财物。家中一贫如洗,此时他的父亲却得了重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就借了不少钱,那人从学堂出来之时,家中已是负债累累。”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那个孩子为了改变家中的现状,为了让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的母亲过上好日子,于是又举新债,经商创业。可这笔新债是阎王之债,还不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创业不成,他就是死路一条。”

“三哥。。。三哥。”王雯闻言焦急的问道:“后来怎样了?他。。。他成功了吗?”

李三坚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他最后失败了,欠下了无数债务,根本无法偿还,每日家中都有逼债的上门,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脸,但仍是咬牙用自己微薄的收入来偿还儿子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不过这根本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此时他一直挚爱的未婚妻子也离开了他。”

“呜呜呜呜,他好可怜,他的娘亲也好可怜。。。”王雯伤心的问道:“后来他怎样了?”

李三坚惨然一笑道:“他最后经受不了如此打击,经受不了凄惨的人生,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在离开之时,他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母亲,他都不敢想自己离去之后,他的母亲该怎么办?”

李三坚用力握住一把沙子,细细的沙粒不断的从指缝流下,汇入了潮汐之中,回归到了大海之中。

“三哥。。。”王雯轻轻的依靠在李三坚身边,两人看着月色久久不语。

“雯儿,三哥明日就要走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良久之后,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再也耽搁不起了,明日就必须赶往桂州与符二娘等人汇合,赴京应试。

这是决定李三坚及其全家命运的一战,李三坚必须全力以赴,而最令李三坚头疼的是在路上几乎就没有温习功课的时间,如此李三坚心中感到一片惘然。

“三哥,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再跟我讲故事啊?”王雯抽泣道。

“呵呵,傻丫头。”李三坚微笑道:“你不是还有爹爹,有娘亲吗?他们给你讲就是啊。”

“他们?”王雯撅着嘴说道:“他们几乎不给我讲故事的,并且他们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还是三哥讲的故事好听,雯儿都被你讲哭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的笑了起来:“好了,雯儿,我答应你,今后再见面,三哥就一直跟你讲故事,一直讲到你满意为止。”

“真的?你可不许哄骗于我。”王雯问道。

“真的,三哥决不骗你。”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其实这是推脱之言,李三坚此次赴京赶考,能不能再回琼台,这还两说,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是未知之数了。

。。。。。。。。

“外公、两位舅父大人、王峒主,坚儿就此别过,诸位请回吧。”李三坚对符贵、符鼎、符鳞、王瑞坤等人施礼道。

李三坚此日离开儋州,符贵、王瑞坤等人均来送行,一直送到渡口,符贵本欲像从前那样,让符鳞陪同李三坚一同前往桂州,可被李三坚拒绝了,再过数日,李三坚就满十六岁了,况且李三坚又不是没有单独出过门。

一个穷书生,能够吸引强匪的注意,还是极为少见的,除非像王瑞坤如此这般抢亲的。。。

“坚儿,此去千山万水的,你可要照顾好你娘和你自己。”符贵不放心的叮嘱道。

“外公放心就是,坚儿心中有数。”李三坚笑道。

前世使得母亲伤心,今生今世,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坚儿”王瑞坤也叮嘱道:“还是将那些盘缠拿去吧,如此,路上也不会太过窘迫。”

王瑞坤身为黎人一峒之主,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因而王瑞坤送给了李三坚不少盘缠,可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王峒主”李三坚谢道:“多谢王峒主一片美意,不过母命难违,翰韧实不敢受也,请王峒主体谅一二。”

王瑞坤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未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峒主,请宽心,翰韧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李三坚心中觉得暗暗好笑,王瑞坤明显是担忧李三坚言而无信,明显是担忧自己女儿送不出去。。。

王瑞坤闻言这才放心,摸着又黑又粗的胡须对李三坚笑了笑了后说道:“坚儿果然是个信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才三十余岁,就一口一个老夫?况且符二娘还不知道此事呢,他就以坚儿称呼李三坚,以李三坚的长辈自居。。。

一同前来送行的王雯躲在王瑞坤身后,露出一张小脸偷偷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随后拱手向众人道别,随后看了一眼苏轼居所所在的方向,伤心得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坚哥儿慢行,等哥哥片刻。”正在此时,苏轼的奴仆高二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提了一根哨棍,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高二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我随同你前往京师。”高二喘了口粗气笑道。

“你?这是为何?”李三坚又问道。

“兄弟你不知道吧?”高二答道:“你哥哥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开封府人氏呢,对开封府再熟悉不过了,见哥儿就跟我走就是,保管你不会走错路。”

“可是恩师。。。苏公那里。。。?”高二是苏轼的奴仆,未得苏轼同意是不能离开苏轼的,此时为何忽然要随自己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李三坚再不能以苏轼门下弟子自称了,使得李三坚又伤心异常。

高二看了看周围诸人后,对李三坚说道:“此事上船再说。”

李三坚点点头就与众人相别,与高二走上了渡船。

。。。。。。。。

“高二哥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上船之后,李三坚见四周无人,于是问道。

“你想听什么?”高二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一时语塞,李三坚其实还是向打听苏轼为何将自己开革出了师门,还是想知道苏轼到底是如何想的。

可李三坚又不好明言。

高二看了李三坚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道:“坚哥儿,你可不能埋怨老爷啊,老爷对你可是一片苦心的。”

一片苦心?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心花怒放的,觉得苏轼在其中必有深意,可李三坚苦苦思索,也看不懂苏轼的心思。

于是李三坚拱手问道:“弟愚钝,请哥哥指点迷津。”

高二闻言摇头道:“高二也不知道老爷的心思,不过老爷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的,此次你知道是何人让高二随同你一同去开封府吗?你又知道哥哥我到了开封府之后去哪里吗?”

“难道是苏公吗?哥哥又要去开封府哪里?”李三坚问道。

高二闻言点头道:“正是老爷命高二前往开封府的,老爷还给高二写了封书信,让高二到了开封府之后,就去投奔小王都太尉呢。”

高二投奔小王都太尉,总比跟着苏轼在岭南受苦要好得多,要有前途得多。

苏轼能为一名卑贱的仆从考虑,岂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小王都太尉乃是何人?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九章 渡口

岭南某处渡口

渡船到了北岸之后,渡客们纷纷抢着下船,人较多,显得有些拥挤。

“让让,让让。”李三坚将要下船之时,两名壮汉从背后挤了上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怎么回事,两人跳上跳板,用力挤去,将瘦弱的李三坚挤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幸好将要上岸,河水不是很深,只及李三坚小腿处,可即便如此,水花四溅,将李三坚长襟下摆完全打湿了。

李三坚昏头昏脑被挤下水去,未明白怎么回事,狼狈得站在水中怔怔的望着这两个粗鲁汉子。

两名粗鲁汉子轻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书生就是书生,文弱不堪,顶什么用?稍微一碰就东倒西歪的。

“直娘贼,敢欺辱我家兄弟,休走!”

李三坚未反应过来,可激怒了一旁的高二,高二大怒,拎着哨棒就赶了上去,指着两人大骂。

两名粗鲁汉子闻言转身,看着高二笑骂道:“三寸丁,今日爷爷们就欺负你了,你嘬老子的鸟啊?”

李三坚还未满十六岁,相比成年人显得略矮,李三坚个子不高,高二也是短小精悍的,显得也有些瘦小,于是两人根本不怵高二,笑嘻嘻的不断口出污秽之言。

高二气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双手持棍,纵身跃起,挥棍就向其中一人头顶砸去。

棍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粗鲁汉子躲避不及,慌忙之中举起手中长棍招架。

高二见粗鲁汉子举棍招架,于是招数并未使老,反手轻轻一挑,挑飞了粗鲁汉子手中的长棍,并顺势哨棍向前一推,戳在了对方的右肩窝之处。

“哎哟!”高二下手甚重,这一推力道实在不轻,将粗鲁汉子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臂连同右肩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泼才,破落腌臜贼厮,找死!”

另一名粗鲁汉子见状大怒,挥棍就向高二拦腰击去。

高二双腿一曲,右脚前,左脚后,矮身躲过了对方的猛击,棍声呼呼,擦着高二的头皮飞了过去。

“喝!”高二低喝一声,左臂后扬,右臂前伸,挥棍击打在了对方的脚胫之上。

啪的一声,粗鲁汉子应声而倒,手中长棍脱手,捧着脚胫痛苦的呻吟。

脚胫是人体之中较为脆弱的部分,同时也是支撑人站立的主要受力点。

高二最恨有人骂他破落二字,因此这一击下手也是不轻,差点将粗鲁汉子胫骨击碎,若击碎,这汉子一辈子就残废了。

电闪雷鸣之间,两人粗鲁汉子一个捧着脚,一个抚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半响未爬起来。

“快点跪下给爷爷们磕头赔罪,否则今日定将尔等打杀于此。”高二得势不饶人,得意得用棍指着二人骂道。

“呸,腌臜打脊狗奴才,想叫爷爷们求饶,门都没有。。。”两条粗鲁汉子倒也硬气,丝毫不服软,仍是哼哼唧唧的与高二叫骂。

只不过。。。

只不过又触到了高二的痛处了,高二原本家境还是不错的,自幼熟读经书,字也写得不错,同时还会些拳脚,基本上算的上是文武双全,只不过文、武均不精通而已,如此这般的人,才会被苏轼接纳,成为了苏轼的随从。

也就是高二家境败落,其后又惹上了一门官司,高二才投奔到了苏轼门下作为奴仆,其实苏轼并未将高二视作奴仆,而将其看作伴读之人。

因此高二最恨人家说其是他人的仆役。

高二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哨棍又欲向两人揍去。

哨棍将要击打在两人身上之时,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根木棍,架住了高二的哨棍。

两棍交加,发出嗒的一声,高二手中哨棍顿时就被荡开,同时高二感到虎口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哨棍了,哨棍欲脱手而出。

“这位哥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两名粗鲁汉子面前,冷冷的对高二说道。

此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上下,却长得虎背熊腰的,体形极为雄壮,下颚无须,只在上嘴唇处长了一排浓黑的胡须,手臂之上肌肉虬结,上臂之处还有两处刺青,显得极为孔武有力。

身材矮小的高二比此人整整矮了一个头还不止,最多到其肩部。。。

高二眼中露出一丝怯意,怔怔的看着此人。

两人交手只一招,高下立判,高二明显不是此人的对手,因此高二再也不敢叫骂从而激怒此人了。

“老十三,快快替我等教训教训那个贼厮。”

“哎哟,好痛,老十三,你快上啊,兄弟们之中就你武艺最好,快上。”

两名倒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了救兵,挣扎着爬了起来,躲在高大汉子身后乱叫不已。

“住口,你们无礼在先,怎能如此?”高大汉子转头对两人怒道。

两名粗鲁汉子似乎有些害怕此人,见高大汉子发怒,于是均闭口不言了。

“兄台请了,在下姓李名三坚,我家哥哥冒犯诸位了,在下替兄长陪不是了。”早已爬上岸的李三坚见高大汉子如此,顿时对此人有些心存好感,赶上前拱手说道。

高大汉子见李三坚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也是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于是开口说道:“无碍,些许误会而已,小哥儿怎样?”

高大汉子虽对李三坚心存好感,但眉宇之间带着一些倨傲不逊的神色,并且似乎是有些瞧不起读书人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衣衫打湿了而已。”李三坚连忙答道。

高大汉子点点头,转身就去看身后的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一个肩部受伤,一个脚胫受伤,肩部的还好,不是伤得很严重,可伤在脚胫处的那名汉子伤势却有些严重,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根本无法行走,伤没伤到骨头都不知道。

高大汉子皱眉看着这名汉子的脚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人均不是本地人,乃是歙县之人,此次来到岭南,主要是奉庄主之命,贩些漆货等货物。

他们均是佣工,家境贫困,仅能糊口,伤得如此严重,就面临两个问题,其一就是走不动道,就会耽误了行程,其二就是疗伤、看郎中是需要花钱的,可他们身上的盘缠并不多,仅够糊口,如此事情就较为棘手了。

李三坚见高大汉子看着受伤的汉子,面呈难色,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是贫寒之人,于是李三坚从包裹之中取出两贯钱后说道:“兄台,钱不多,让这位大哥看看郎中吧。”

虽然是他们无礼在先,但事情总归是高二将他们打伤了,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拿不出许多钱来,高二那里也许同样如此,也许还不如李三坚呢。

高大汉子眉头一挑,就欲拒绝李三坚,他们再怎么穷,但也是有骨气的,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方十三方大哥,你在干什么?”高大汉子正欲开口拒绝,此时忽然两骑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到女子问道。

李三坚见状连忙背过脸去。。。

此二人不是陈可儿及其兄长陈森,又是何人?

李三坚中了解元,照理应该去陈家庄,应该感谢陈慥照顾之情,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实在无脸见这个曾经的师叔了,无脸见陈慥,也就无脸见陈森与陈可儿了。。。

李三坚背过身去,可仍是被陈可儿发现了,陈可儿跳下马背,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书呆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陈可儿随后疑惑的看了看方十三与李三坚,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三坚尴尬的转过头来,刚想回答,方十三抢先说道:“小的拜见陈小娘子。”

“你们认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方大哥是我爹爹的客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陈可儿答道。

此人怎会是陈慥的客人?李三坚心中愈发纳闷了,不过也没有深问,只是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等与方兄之间有些误会罢了。”

方十三点头称是,双方也没有多大的仇怨,方十三也不愿意继续与李三坚纠缠。

“哦。。。这样。”陈可儿仍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陈可人又不是瞎子,地上还躺着两人呢,双方肯定发生了一些冲突。

“方兄、可儿、陈兄,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李三坚随后拱手施礼,转身拖着高二就欲离去。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赶紧走了吧,省得大家尴尬,李三坚心中暗道。

“书呆子,你给我站住?”陈可儿见状叉腰大声对李三坚说道。

“陈小娘子。。。唤在下何事?”李三坚尴尬的问道。

“中了解元,尾巴就翘上天了吗?居然不愿意跟本姑娘多说两句话了吗?”陈可人怒道。

方三十等人闻言,均暗暗的打探了李三坚几眼。

如此年幼,居然中了解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六十章 摩尼教

“老十三,你瞧瞧,他的脚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这样可走不动道的。”

“耽误了行程,员外那里可吃罪不起。”

方十三家中兄弟姐妹甚多,因其排行十三,因而被人称呼为方十三。

方十三虽家中兄弟姐妹甚多,但由于条件艰苦,因而存活下来的就没几个,大多数早早的就夭折了。

此时方十三等人看着被高二击伤之人的脚踝,均是发愁不已。

他们均是歙县的乡民,均是贫困之人,赶路均是靠两条腿,根本雇不起车辆,此时脚踝受伤,如何能够继续赶路?不但无法赶路,若拖久了,也许这只脚就废了。

“我这里有些钱钞,先拿去请个郎中,开几副药治治吧。”方十三皱眉说道。

“那怎么行?”一名年龄稍大的汉子说道:“老十三,这可是你结亲的钱,拿去使了,你如何结亲啊?”

方十三父母见他已经二十岁了,于是就拿出不多的钱财给他寻了一门亲事,此时方十三前来岭南贩些漆货,顺便就采办些聘礼等物。

方十三的父母也是穷苦百姓,也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若用在此处,方十三结亲之事也许就会黄了。

“无妨,无妨。”方十三摆摆手,蹲在地上轻轻按了按受伤汉子的脚踝说道:“我年龄还不大,结不成亲,也无甚大碍。”

“老十三就是讲义气。”一名汉子说道:“可你讲义气,人家下手可不容情。”

“就是,就是,那人下手怎么那么狠啊?老十三,那人拿出钱钞,你为何不要?”另一名汉子说道。

“这是你们太过莽撞了,将人家挤入水中。”方十三摇头道:“如此岂能接受他的钱钞?”

众人闻言均是哑口无言,李三坚与高二看模样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是穷苦汉子,应该也没有多少钱财。

想必是方十三心软,不忍心接受李三坚的赔偿,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老十三,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寻郎中啊?”一名汉子随后问道。

方十三想了想后说道:“抬着他去陈家庄。”

。。。。。。。。

“伤得够狠的,何人所为?”陈家庄庄主陈慥看了看受伤汉子的伤势后说道。

“一个不相干之人。”方十三也不知道高二是什么人,于是只好如此答道。

“嗯”陈慥看了一眼脸露忧虑之色的众人后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庄中正好有一位妙手郎中,可以给他瞧瞧。”

“小的们多谢陈庄主了。”方十三等人闻言大喜,一起谢道。

。。。。。。。。

陈家庄的妙手郎中,其实并不是个郎中,而是一名身着黑冠白服的法师,并且是名女子。

年约三十余岁的女子,名曰余五婆。

余五婆果然了得,三两下就使得受伤汉子可以稍稍活动了,而不像刚才那样,简直动弹不得。

“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余五婆站起身说道:“多走动走动,再吃几副药就好了。”

方十三闻言欢喜得取出数贯钱钞谢道:“多谢仙姑了,此为小的们一点心意,请仙姑笑纳。”

余五婆将铜钱推回到方十三手中后说道:“我治病救人,从不收医金的,你快收回去吧。”

方十三等人闻言更是感激,纷纷打躬作揖的,感谢余五婆相救之恩。

贫寒之人到哪里都会受到歧视,没有钱财,何人会给你看病?

像如此不收医金而治病之人在这个世上真是少见,因而方十三等人脸上均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憨厚笑容。

“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谱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余五婆轻轻的吟唱着,转身就准备离去。

“仙姑。。。你说的乃是何意?”方十三等人听不太懂余五婆的意思,于是问道。

“你们请随我来。”余五婆转身微微一笑道。

余五婆说罢就当先走出了堂房,方十三等人紧随其后,就连陈慥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出去。

。。。。。。。。

“二宗指的是光明与黑暗,也就是善与恶、理与欲;三际为初际、中际和后际,用现代英语的表达即为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初际时没有天地,只有明暗,明性知慧,暗性痴愚,明暗两宗处于对立状态;中际是指现在时,暗的力量不断地扩大,大大地压迫着明的力量,纵情肆意,形成大患。就在这个时候,明王出世了,将暗的势力、暗的力量赶走;后际是指将来时,经过斗争后,明暗二宗各复本位,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复归于积暗。。。”

坐在高台之上的余五婆,缓缓的说着摩尼教教义,其慈祥宁静、庄严华贵、沉稳脱俗、雍容安详,面目之上隐隐闪现了一些圣光,就差手托净瓶了。。。

摩尼教又称吃菜事魔,亦或被称作明教。

吃菜事魔顾名思义就是摩尼教严格禁绝荤腥,奉摩尼为教主,摩的谐音就是魔,故称作吃菜事魔。

摩尼教教义包含了一些释家或道家的经义,同时摩尼教,凡事魔者不肉食,而一家有事,同党之人皆出力以相赈恤。盖不肉食则费省,故易足;同党则相亲,相亲故相恤,而事易济。

其教义之中的“相亲,相友,相助”,遇到官司诉讼之事,便合谋并力,共出金钱,厚赂胥吏,必胜乃已。

对于平日粗茶淡饭的乡村百姓而言,吃斋不仅没有改变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而且迎合了乡村百姓毋须付出额外代价的情况下,即可祈福避祸,又可兼修来世的功利心态,因此信奉者为数众多,“吃菜事魔”也因此得到迅速传播。

摩尼教也赢得了不少民心,得到了许许多多低沉贫苦百姓的支持,同时也发展了不少教众。

当然也有少数大户、富户信奉摩尼教,如陈慥等人。

“吃菜事魔”之徒讳言“角”,原因就是据说有人将“吃菜事魔”的源流追溯到了汉末张角等人所倡导的信仰之上。

“吃菜事魔”原出于五斗米,而诵《金刚经》,具有鲜明的释、道双重色彩。

目前“吃菜事魔”主要在两浙路、江南路、福建路发展了不少教众,同时也在向南扩展,如广南东西两路。

百姓们平日里诵经、焚香、吃斋,也未闹出什么大事,因此此时并未受到宋朝廷的重视,听之任之,并未禁止摩尼教的发展。

摩尼教之中的头目被称作“魔头”或“魔君”,余五婆就是一名“魔头”。。。

方十三等人听得如痴如狂的,并且自今日起,就加入了摩尼教。

。。。。。。。。

“喝。。。”方十三一声断喝,护臂击去,将一个木桩一击两断,木屑飞舞,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方十三横练外功,身上肌肉是结实无比,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是异常康健。

“好功夫。。。方大哥,你这是什么功夫啊?”

清晨时分,方十三早早的起床练功之时,陈可儿蹦蹦跳跳的奔过来拍手笑道。

“陈小娘子羞涩十三了,这哪里是什么功夫?实乃是粗人有一把子力气而已。”方十三见陈可儿过来之后,连忙憨笑着答道。

“嘻嘻,力气还不小啊。”陈可人背着手笑道:“只可惜招数太简单了,太笨拙了。”

“十三就是个乡野鄙夫,哪里及得陈小娘子家传绝学?”方十三说道。

“那是”陈可人微微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本姑娘在陈家庄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那是人家看在陈庄主的份上让着你呢,方十三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陈可儿所习之武艺,无非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而方十三习练的却是战阵功夫,是杀人的功夫,两者之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过方十三并未出声。

与如此年幼的小妮子计较什么?

“怎么?不信?要不我们过过招?”陈可儿见方十三脸上笑容有些怪异,于是说道。

情况与方十三估计的差不多,陈可人习得武艺之后,确实是罕逢敌手,确实都是让着陈可人。

陈可儿整日里无聊之极,就想找人比试武艺。

前段日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李三坚,可李三坚乃是个文弱之人,哪里会什么功夫?

“小人怎敢。。。”

方十三话音未落,陈可儿已经摆好了架势,挥掌击向方十三。

啪的一声轻响,姿势异常优美的陈可人一掌准确的击打在了方十三身上。

只可惜力道不足,如蜻蜓撼铁树一般,方十三的身子几乎动都未动,倒将陈可人手掌震得生痛。

“哎哟。。。”陈可人娇呼道:“你这人。。。你这人是什么做的呀?像块石头似的,好痛啊。”

“小人。。。小人。。。”方十三摸了摸后脑勺,接着憨厚的笑道。

陈可儿气呼呼的看着方十三。。。

像个铁牛一般,到底从哪里下嘴呢?陈可儿心中暗道。

第六十一章 水美人更美

宋绍圣年间某日

一辆骡车与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通往江南西路虔州的官道之上,两辆车附近还有数人步行,跟随着车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南方多雨,此时又是多雨的季节,因而雨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道路极为泥泞,车上之人还好些,可步行的数人却是半身都沾满了泥浆。

李三坚与高二赶到桂州之后,接上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之后与曾公明汇合,马不停蹄的一同赶往虔州。

在这个世上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就是水路,而广南水路与宋东京开封府、与汴河水路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最近的道路就是通过陆路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其后通过水路能够较快的抵达东京开封府。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雇佣车辆的,岭南崇山峻岭、沟渠江河甚多,因而旅程是异常艰辛。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就打算赶往虔州,换船赶往东京开封府,如此才不会耽误了行程,才不会错过宋三年大比,省试。

李三坚租了一辆骡车,以便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而曾公明却是从家中带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奴仆与雇佣了一辆马车,一同赶往东京开封府应试。

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骡车,曾公明、张道士与曾公明的奴仆乘坐马车。

曾公明本打算是邀李三坚一同乘坐马车的,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以往身体太过羸弱,需不断的进行锻炼,身体才会变得强壮一些。李三坚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两年之间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不断的锻炼,不断的强壮体魄,此时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长途跋涉,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锻炼机会,李三坚当然不会错过。

其实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没有那么多的钱财雇佣两辆车的。。。

李三坚步行,山魁当然也跟着一块行走,而高二是义气为重,也陪同李三坚一同行走。

其实最主要的是高二无法坐上曾公明的马车,同时高二怎么可能与符二娘一同乘坐骡车?

因而是五人在车上,三人在地上步行,一行八人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

“我说翰韧兄啊,你看看你一身的泥浆,快来车上吧。”越来越肥胖的曾公明趴在牛车之上,从车辕处探出圆乎乎的脑袋,笑问道。

曾公明不得不佩服李三坚的孝心,走到哪里都要将“老”娘带上。。。

“坐稳了,小心掉下车来,掉下来可没人扶得起你。”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答道。

两个月未见,李三坚发现曾公明是越来越胖了,回家一趟整整胖了一圈,不知道他在家中是怎样进食的。。。

定是他通过广南路的发解试,回到家中之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活活给“催肥”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坚儿,你到车上来。”符二娘掀开车帘,探头出来对李三坚说道。

“娘,孩儿无碍,孩儿不觉得有多劳累。”李三坚摇头道。

“快上车,我有话问你。”符二娘又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只好爬上了车,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符二娘看了看四周,放下车帘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累了吧?”

符二娘随后用一块棉布轻轻的擦去了李三坚身上的一些雨珠。

“娘,孩儿无碍。”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符二娘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换做以往,李三坚像如此劳累并且还淋了雨,他早就趴窝了,可目前除了脸上带着一些疲惫之色外,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这就表明了李三坚的体质是越来越强壮了。

一般来说,一名母亲最关心的同时也是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学业等等是居第二位的。

“家中贫困,真是委屈你了。”符二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一名解元不说是敲锣打鼓、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前往京师赶考,最起码是有车或船将李三坚送到京师吧?可李三坚为了省钱,跟随着车辆步行,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异常难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娘,你又来了啊?孩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从来。。。从来没有觉得贫困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坚儿”符二娘感动得将李三坚搂进怀中。

此时此刻,符二娘就与李三坚数年前一般,一旦生病,符二娘就将李三坚搂进怀中,抚慰着李三坚,而李三坚同样如此,在母亲怀里感到异常安心。

只不过目前已经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娇小的符二娘许多,此时此刻,倒似是李三坚搂着符二娘一般。

李三坚感到有些别扭,可为了不使符二娘多心,于是还是安安静静的靠着符二娘。

“坚儿,你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半响过后,符二娘忽然开口问道。

“娘,孩儿哪里有事情瞒着你?孩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李三坚看了一眼符二娘,支支吾吾的答道。

难道是王雯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唯一不敢跟符二娘提起的就是王雯之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李三坚回琼台一趟,居然结了一门亲,还是小妾。。。如此,李三坚更不敢向符二娘提起此事了。

当然李三坚当初是“盛情难却”,而答应了若符二娘同意,李三坚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还有件事情,李三坚忽然想到,那就是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一事,李三坚也不敢向符二娘提及此事。

“你这孩子,越大就越不老实了吗?”符二娘推了推李三坚,轻笑道:“雯姐儿那里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瞒我要瞒多久?”

虽李三坚没有提及此事,可纸是保不住火的,符二娘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此事的。

“这。。。”李三坚闻言结结巴巴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娘亲,此事也不是孩儿的错啊,孩儿也是被逼无奈的。”

符二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好像李三坚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黎人的峒主在黎人心目之中与皇帝差不了多少,甚至在琼台比宋皇帝还要管用,人家将自己女儿许给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家里攀高枝了,他还受委屈了?

简直不像他爹,符二娘心中暗道,李三坚的爹爹李清虽碍于宋律,未敢娶符二娘为妻,但符二娘却是李清唯一的女人。

可李三坚倒好,小小年纪却到处沾花惹草、勾三搭四的。。。简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符二娘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豆芽,小豆芽见符二娘目光看来,连忙将脸转向窗外,看着江南无比秀丽的风景。

小豆芽虽极力掩饰,可脸上露出的鄙视之意,不但符二娘看到了,就连李三坚都看到了。

“既然答应,就不能辜负人家,雯姐儿那丫头心好,人也长得水灵,哎,不是你爹爹。。。”符二娘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若没有李清的“指空为婚”,李三坚就娶王雯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二娘一直到李清亡故,都不是李清的妻,此使得符二娘一直耿耿于怀的。

“娘,你答应了?”李三坚闻言问道。

符二娘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王雯十岁未到,李三坚刚满十六岁,就有了室中之人了。。。

“可是这天南地北的。。。”符二娘看了一眼窗外,岭南的方向,心中有些忧伤。

不知道此生此世,符二娘与李三坚是否还能回到岭南,回到琼台?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

其实李三坚心中根本没有在意这门亲事,符二娘说得很有道理,岭南距离京师是万里之遥,相隔千山万水,今后能不能见面还两说呢。

“好漂亮啊。。。”正在此时,看着窗外风景的小豆芽兴奋的喊道。

符二娘闻言抱起小豆芽,将她搂进怀中笑道:“哪里漂亮了?”

小豆芽自幼被人贩卖,凄苦异常的,符二娘怜悯她的遭遇,因而从心中将小豆芽看做是自己女儿一般。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小豆芽拍手笑道:“好漂亮的湖水啊。”

江南水乡,湖泊纵横,景色是极为秀丽的。

江南的山山水水,像幅画,又像一个朦胧的梦。

远处山山水水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隐隐约约、烟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一片片绿色深浅不一,像一片片绿意蒙胧的湖泊,一座座小桥、一汪汪的流水。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李三坚等人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真是水灵啊。。。”李三坚忽然听到相距不远的马车之上曾公明的感叹声,同时又听到了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

水灵?李三坚闻言也向外望去,只见曾公明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路过的江南美人。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后对符二娘说道:“娘,孩儿出去了。”

符二娘点点头,忽然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不要太在意了,你师父他。。。。。他定是有苦衷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

第六十二章 十八险滩

江南风景如画,可李三坚却无心欣赏,一路前行,来到了虔州码头。

李三坚早已打听清楚了,欲从水路前往东京开封府,需在虔州坐船,溯赣江北上,先至饶州,过鄱阳湖,再至江州,其后再北上。

如此就能较快抵达东京开封府,可李三坚唯一担心的就是船资问题,曾公明李三坚不用担心,这家伙应该带了不少钱钞,而符二娘、山魁、小豆芽等人却必须由李三坚负担,高二不用李三坚操心,可高二所携带的钱钞也应该有限,据李三坚估计,应该只够他一人使用,无法再负担其他人的船资。

此一路之上,曾公明已经抢着支了许多住店所费,如此李三坚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支付船资,符二娘也会颇有微词的。

待李三坚等人赶到虔州码头之时,李三坚发现不止是担心船资问题了,而又有了是否有船的问题。

此时虔州不大的江运码头之上只停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孤零零的停靠在虔州码头的江面之上。。。

船上有一些船工拿着船蒿,撑着船只,看样子是准备开船了。

“老丈,可路过饶州?能否行个方便?捎我等一程?”李三坚随后大声问向一名年龄较大的船工。

“本船受派了官差,要至东京,小相公要去饶州,倒也顺路,若是官爷愿与小相公同舟,我是好行方便的。”年老船工笑呵呵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大喜,这不正是自己等人所盼望的吗?不用换船,不用走冤枉路而能抵达东京开封府。

只是李三坚不知道船上的官老爷是否同意李三坚等人同行?

于是李三坚连忙与船工商议,让他们禀报一声,是否允许李三坚等人同行。

可船工们几乎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并且整齐划一,没人愿意进去禀报。

小民怕官,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李三坚愈发焦急,正喋喋不休与众船工理论之时,从后舱之中钻出来一人,看打扮应该是个仆从。

“尔等休得聒噪。”此名仆从大声说道:“我家相公发话了,问船下之人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如此,相公允许此人同船前往东京。”

“是。。。是。。。我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应道,说罢也不敢三七二十一了,转身示意让符二娘、山魁等人上船。

一时半会李三坚找不到船只,因而生怕官老爷随后又反悔了。。。

“稍等。。。”仆从话音未落,李三坚一行六七人已经走上跳板,并且走向前舱开始放置行李了。

此名仆从见状哭笑不得,简直无语了。

李三坚书生打扮,自家老爷本是允许李三坚一人同船前往东京开封府的,可没料到居然有六七人之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你这是进京赶考还是搬家?

其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应该是那名书生的母亲,仆从心中暗道,可此一行之人居然还有一名幼女?难道是此名书生的女儿?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看样子此名书生也就十余岁的模样,居然还有女儿了?

“多谢,多谢,叨扰,叨扰。”李三坚满脸堆笑,不停的打躬作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仆从也就无可奈何的让李三坚等人走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中型客舟,有数个船舱,李三坚等人挑了一间无人的船舱,安置女眷、行李等等,并未打扰到客舟主人。

至于船资等事,对方未提,李三坚也乐得装糊涂。

客舟之上顿时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小豆芽是第一次乘船,兴奋得扒在船舷之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哥哥,此去东京需多少时日?”收拾好行李,安置好符二娘后,李三坚与高二、张道士、曾公明一同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秀丽的江景,李三坚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我也不甚晓得。”高二摇头道:“不过估计总需一个多月吧?”

高二与苏轼前往岭南之时,基本上走的是旱路,对水路是不太清楚的。

现在是十月下旬,一个多月的话,最早李三坚等人要到十二月方能赶到东京开封府,而春闱一般是在一月底二月初举行,因而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充裕。

“高二哥哥,东京是怎样的?相比桂州如何?”一路之上,曾公明也与高二混熟了,三人之间以兄弟相称。

“桂州?”高二翘起了右手小拇指,随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将小拇指弯下来后说道:“桂州就如俺指头这般大小,而东京。。。比俺的十个巴掌还大呢。”

“这么大啊?”曾公明咂舌不已:“东京热闹吗?”

“热闹吗?你快将‘吗’字丢河里喂鱼去。”高二笑道:“京师不热闹,哪里热闹?京师从早到晚,街上之人是川流不息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做买卖的、开店铺的整日里吆喝不休,酒楼、茶肆、瓦子、勾栏等等可是通宵达旦开门迎客的。”

曾公明舔了舔嘴唇,向往的说道:“不愧为我圣朝京师啊,怪不得那些朝官们死活不肯离开京师啊。”

李三坚、高二、张道士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东林兄说的是。”张道士插话道:“以往我曾经遇到一名被赶到蜀地的京官,是到处求告,哭着喊着要回东京呢。”

“哈哈,定是那人舍不得京中的相好呢。”高二哈哈笑道。

众人高声谈笑,没有注意身后站在船上的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着李三坚等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对李三坚等人的言语有些厌恶。

“相好的?相比岭南之人如何?”曾公明又问道。

“去去,你才多大点啊,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也不好好温习功课,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省试?”李三坚笑着呵斥道。

“哎,坚哥儿,人不风流枉少年啊。”高二贼兮兮的说道:“兄弟们,我跟你们说啊,岭南可比不得东京,岭南的小娘子也比不上东京的呢,东京的小娘子个个花容月貌,个个鲜嫩水灵,鲜嫩的皮肤掐一把都掐出水来,不但如此,东京的小姐姐们个个才艺双绝,诗词曲赋是样样精通。”

高二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包在嘴中发出闪耀的光芒。。。

高二是在东京长大的,自幼就混迹于市井烟花之地,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开封府,相好的,俺又回来了,高二看着奔腾的江水心中暗道。

曾公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曾公明在岭南之地也许算得上一个土财主了,可在开封府就不够看了,曾公明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李三坚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好奇、兴奋,对闻名于世的大宋京都东京开封府感到异常好奇。

大城市李三坚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当世之开封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比那些大城市又是怎样?李三坚对此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嗨作,嗨作。。。嗨作。。。作。。。”

“不退缩啊。。。”

“嗨作,嗨作。。。嗨作。。。作。。。”

“勇往直前。。。”

“嗨作,嗨作。。。嗨作。。。作。。。”

正在此时,年老船工忽然打起了号子,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众船工纷纷举着船蒿涌到船边,一个个合着号子声,并且个个如临大敌,举着手中的船蒿紧紧盯着江面。

此时的江水是愈发湍急,河水的落差高达数丈,奔腾的河水像瀑布般的从山峡间倾泻而下,拍打这河岸,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到了鱼口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老船工握着手中的船蒿,发出一声大喝。

此地是赣江十八险滩之一的鱼口滩,距赣州城以下数十里处,称“水门塘”地方的河段。又名“鳖滩”。河中险礁林立,行船非常危险,有火烧路、火烧坪、东西老鸦、上下刁石、恭喜石、火烧泷、龙头石、蛤蟆石、中良石、吊排石、铁门坎、黄鳝笼,车巷子等十几处险滩。

鱼口滩是十八险滩最险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从而落入江中喂了鱼鳖。

河水湍急,将客舟推得摇来晃去,船上之人也是东倒西歪的,除了常年在此行船之人外,其余人等均是站立不稳。

高二、曾公明、李三坚等人此时再也没有心情谈笑了,紧紧抓着一切可攀之物,几乎个个面如土色,盯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是惊惧不已。

“这。。。这。。。主人抓稳了。。。”饶是山魁胆大,但也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紧紧的扶着李三坚,生怕李三坚落入河中。

“救命啊。。。”一个江浪打来,泼在了曾公明身上,曾公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船上,惊得失声大呼:“翰韧兄,救。。。。救啊。。。救我”

“哈哈,东林,勿慌!”李三坚倒不是很恐惧,生活在海边之人,多少还是见识到了一些大风大浪的,于是李三坚对山魁说道:“山魁,你去扶东林,不用管我。”

“千重世路人不到,心怀委渠金汤。旧说凭高又风吹,三河开禹膳,城池卧房前。寸步浩浩秋共色。关前唯有君子,谁云终身水云幽。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

李三坚看着如奔马般的河水,忽然诗意大发,一阙宋词脱口而出。

“彩。。。”一旁的中年人大声喝彩道:“好一句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好一阙‘临江仙’!”

第六十三章 临江鸡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世人只知黄河之险,而不知赣江同样如此,而赣江之险,尽在九泷十八滩。

九泷十八滩最为险要之地就是“鳖滩”。

到了“鳖滩”,但见乱石罗布,如无数大鳖潜伏水中,一路不绝,不过此处虽然河流湍急、山石险峻,不过河中还是有条航道,船只可以通过,并未很大的风险。

“也不过如此嘛。”高二强作镇定,看着湍急的河水、陡峭的两岸说道。

“还早着呢。”老船公不敢松懈,与其余船工站在船上,紧紧盯着江水说道。

还早?高二等人闻言顿时都呆住了,客舟就如同一只纸船似的,在江水之中荡来飘去的,如此还早?

果然真如老船工所说,行船未到界坪,就见水中巨石如犬牙交错,江水在巨石之间奔腾不休,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走勒。。。”老船工大声打起了号子,与众船工一道用船蒿撑着木船前行。

木船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石、虎颈石的空隙中穿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不过这还不算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乃是过了界坪,来到了天柱滩。

所谓天柱滩,顾名思义,就是有三座石峰潜伏于河流之中,高高的石峰就如同三根天柱般的插在了河水之中。

路狭水急,浪涌如山,将木船推得飘来荡去的。

此时行船既要度风向,又要审水势,更要察暗礁,非经验老道的船工不可为之。

江水如奔马,将客舟推向了其中一座石峰,舵工紧紧把着船舵,驾驶着木船掠过了此座山峰,可三座石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木船很快的就撞向了另外一座石峰,船速极快,直奔石峰而去。

石峰是越来越大,石峰之上的青苔清晰可见,险情将船上众人惊了个面如土色,纷纷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之声。

赤膊老船工低喝一声,紧紧握着船蒿,死死的盯着石峰,船只距离石峰是越来越近,船只将要撞上石峰之时,老船工大喝一声,身上肌肉坟起,挥舞着船蒿点在了江石之上。

此时必须非巧力不可为之,用力过猛船蒿将会折断,用力过轻的话将会没有作用。

木船在经验极为老道的老船工的操作之下,有惊无险的掠过三座石峰,向着远处驶去。

此时虽脱离了险境,可船上众人却仍是惊魂未定的,高二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膛,脸色惨白的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如东京妓娘般的,似乎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脂粉。

曾公明早已被吓丢了魂,不是山魁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恨不得自己立刻减去百八十斤肉,要知道自己这么一身肥肉,喂了鱼鳖,岂不是美餐一顿?

张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捻了个兰花指,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移山挪海大法。。。

李三坚刚开始之时故作潇洒,背着手立在船头,看着奔腾的江水,嘴里不断吟出一阙又一阙诗词,青衫飘飘,颇有“临江仙”的味道。

可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剧烈晃动,李三坚立足不稳,哎哟一声跌到了船舱之中,并且被泼了一头的江水,顺着李三坚的头顶滴在了船舱之中,发出滴答滴答之声。

“临江仙”变成了“临江鸡”。。。

“噗嗤”此时船舱之中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如百灵鸟般的,清脆动听。

“装腔作势,你就是个。。。是个往往天高犹错莫,长截声杳得失。。。”船舱之中的女子随后轻笑道。

“清儿,不得无礼。”船中中年人看到李三坚狼狈的模样之后,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呵斥自己女儿道。

惊魂未定的李三坚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敛衣施礼道:“岭南举子让老丈见笑了。”

此人定是船上的朝廷官员,李三坚心中思忖,随后李三坚偷偷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以为年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白净脸皮,脸上三缕长须,用绢帛绾发髻,穿着一领半新不旧的家常便装,看不出品级,虽身处险境,可气度神色倒也从容祥和。

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后露出的半张年轻女子的面孔,脑壳之上的水珠顿时像灌进李三坚脑内一般,使得李三坚脑壳晕乎乎的。

这是一张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孔,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虽满脸嘲弄之色,却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一张宜真宜喜的粉脸,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不禁为让李三坚为之一呆,并且此女似乎是蕴藏着山川灵秀,慧而且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就如瑶池仙子般的。

“岭南举子?”中年人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于是咳嗽一声问道:“岭南荒凉之地,你来到此地倒也不易,不知才子贵姓?”

“小子初登学堂,当不得才子二字。”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连忙答道:“学生姓李名三坚,乃是琼台儋州人氏,钦州灵山县生徒,此次前往京师开封府应试。”

李三坚边说还边偷偷看着中年人身后,只可惜此时这名女子已经隐在了中年人身后,只露出了半截鹅黄色的裙边。

简直是个好色之徒,中年人心中有些榅怒,于是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原来你也姓李,可有官牒、具状?”

你查户口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此一路之上,无论官员是大是小,无论是关隘还是城池,李三坚均被查了个底朝天,被盘查的彻彻底底的。

“此为在下的官牒、具状。”虽李三坚心中犯嘀咕,但还是恭恭敬敬从里衣之中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官牒、具状等物递给了中年人。

“桂州解元?”中年人看了之后,不由得抬头又打量了李三坚几眼:“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能做出一阙如此深妙稳雅的临江仙。”

此时藏在中年人之后的女子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打量着李三坚,美目闪烁,似乎是不太相信。

“老丈谬赞,此乃学生信口而出而已。”李三坚谦逊道。

李三坚谦逊的态度才使中年人心中略为满意,摸着胡须问道:“桂州解元师从何人啊?可否告知一二?”

“学生以往师从东坡先生。。。不过。。。只不过。。。”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话音未落,中年人就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东坡先是的门下弟子?东坡先生现在怎样?他老人家身体安健否?”中年人随后焦急的连连问道。

“你识得他?”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吾以师事之。”中年人点头道。

师尊?他是苏轼的弟子?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同时心中感到异常无语,苏轼桃李满天下,对此李三坚早有耳闻,可像目前如此,雷州遇秦观,虔州又遇到李三坚还不知姓名的这个人,也声称是苏轼的弟子。。。哪里都偶遇苏轼的弟子,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最紧要的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李三坚虽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李三坚肯定是没脸见人的,特别是遇到苏轼的其他弟子。

“他。。。他还好吧,身体虽不如从前硬朗,但也没什么大病。”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在这个世上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可李三坚居然不使用敬语?

难道此人夷狄之气未除?中年人心中暗道。

具状纸上已经写明了李三坚的出身,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黎人。

不过李三坚的下一句话就使得中年人心中释然了。

“我。。。在下已被他开革出了师门。。。”李三坚凄然说道。

李三坚被江水泼了一身,此时又面露凄苦之色,模样是要多惨有多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当真是一只落汤鸡一般。

“噗嗤”中年人身后的女子回想其刚才李三坚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现在相比,顿时感到异常好笑,于是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李三坚听到笑声,恶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

李三坚就是如此,再惊为天人,你人长得再花容月色,但若是嘲笑李三坚,再瞧不起人,那么李三坚可不管许多,那么李三坚就会立即还以颜色的。

女子见状一惊,慌忙又缩回了中年人的身后。

这人怎么如此蛮横啊?完全不像个潇洒书生模样,女子用白皙小手按着胸口暗暗心道。

“逐出师门?这是为何?”中年人问道。

“学生也实在不知他的意思。。。。。”李三坚不想多说了,于是说罢就准备离去,离去前还又看了鹅黄色长裙女子一眼。

真是一枚千古罕见的美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解元稍等。”中年人连忙喊住了李三坚。

被逐出师门,此为极为丢脸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会被世人所不容的,因而李三坚此时行状有些无礼,但中年人也为与李三坚计较。

苏轼门生故吏满天下,从来未将一名弟子逐出师门,无论他们政见是否与苏轼相同。

苏轼他到底是何意?中年人心中暗暗想到。

第六十四章 流星雨

过了十八滩,其后的江面几乎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但没有险要之处,并且一路之上风景还异常秀丽,特别是到了夜晚,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面,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使人感到一阵清凉。

木船划过江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月下飞天镜,你说这句话到底是诗还是词?”夜色如诗如画,李三坚没功夫欣赏,气急败坏的问向黄衣女子。

“什么你啊我啊,我们有这么熟悉吗?黄衣女子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哪里有这么问的?一句话岂能分出是诗还是词?”

李三坚通过了解,船上的官员也姓李,姓李名格非,此处前往东京开封府是去赴任的,是由地方官转迁为朝官的。

李格非原本就是朝官,后被贬黜到了广南东路的韶州,在韶州没呆多久,又被招回朝廷。

李三坚理解错了,李格非并不是苏轼的门生,而是宋名相韩琦之门生,李格非敬服苏轼,并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文章受苏轼影响颇深。不过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与苏轼,并不是说李格非就是苏轼的门下弟子,李格非是韩琦的门生。

李格非是什么人,与苏轼有什么渊源,李三坚对此并无多大的兴趣,其后李三坚问及李格非的独女何名何姓之时,倒将李三坚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头栽进江中去。。。

李格非的独女乃是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李三坚再孤陋寡闻、再是井底之蛙,李清照之名又岂能不知道?

李清照不但是个才女,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向李清照请教诗词歌赋,请教文章经义,反正同船共济,机会多得是。

而使高二、曾公明、张道士等人感到纳闷的是,李三坚为何不向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请教?反倒向一名黄毛丫头请教?并且态度是恭顺之极,点头哈腰的,比亲娘还要亲。。。

李三坚并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并不是见到美色就不顾一切之人,为何现在如此这般的?难道李三坚随着年龄的增大,愈来愈有向淫贼方向发展的趋势?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纳闷,包括符二娘。

李三坚最开始之时,态度恭顺向李清照“请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三坚发现李清照才学果然过人,并且异常聪慧,李三坚肚中这点笔墨,简直不值一提。

李清照也丝毫不客气,将李三坚“洗刷”得体无完肤,于是李三坚恼羞成怒,一改恭顺的态度,与李清照激烈争论起来。

老子好歹也是活过两世之人了,年龄加起来也是一大把了,难道还不如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虽然你鼎鼎大名。。。李三坚心中暗道。

“那么。。。你。。。在下就请教李小娘子了,如果区分诗、词?就请李小娘子赐教?”李三坚悻悻的问道。

“你可是桂州解元呢,赐教二字,小女子可不敢当。”李清照掩口轻笑道。

轻罗滑落,露出李清照皓白如玉的手腕。

“乡野粗鄙之人,孤陋寡闻、坐井观天,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可是真心诚意的请小娘子赐教呢。”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此时李清照提及解元之时,岂不是有意而为之?暗讽之意十足十。。。

“赐教不敢。”李清照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拉了拉袖口,将手腕隐入衣内、收敛笑容后说道:“爹爹、娘亲常说,诗、词区分主要有五,诗源于春秋,而词始于梁,成于唐,盛于我朝,此一也;其二就是诗可任意取目,而词却必有词牌名,如浣溪沙、鹧鸪天、清平乐、蝶恋花、临江仙等;古之和乐者为歌,不和乐者为诗,而词却需按词谱所定的乐调填写的,此三也;其四就是诗有律诗与绝句之分、有五言与七言之分,格律诗句整齐划一,古诗长短随意;最后就是,诗庄词媚,诗偏于庄重,词偏于妩媚,诗显词隐、诗刚词柔,诗就是鸿鹄,而词乃是燕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李清照话未说完,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今日确实是受教了。。。

李三坚凭借以往的记忆及其“宋词密码”,勉强能够对付一些诗、词,可李三坚怎知其中的学问如此之大?

李三坚估计李清照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此,李三坚的求学之路还很漫长。

“话虽如此,鸿鹄有鸿鹄的好,燕雀有燕雀的妙处,你。。。你岂能如此嘲弄?”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怒道。

美人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李三坚只当是抛的是媚眼。。。

“姑娘说的是。”李三坚终于服了,拱手施礼道:“姑娘才学,在下实难及万一,在下失礼了,不过姑娘,为何你前番所说不可以诗填词?此为何意?”

“诗、词。。。啊!”李清照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李清照的尖叫声,将李三坚吓了一跳,慌忙转头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并且流星发出无比奇异的光芒,在夜空之中显得特别醒目刺眼。

“天降凶星。。。天。。。降凶星。。。”一直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李清照此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说话都不连贯了。

李清照的白皙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李三坚的衣襟,躲在李三坚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向夜空。

船上诸人也被李清照的尖叫之声惊醒,纷纷涌出船舱,众人均以为李三坚将李清照怎么着了,以为李三坚“兽性大发”。。。

李格非更是怒气勃发的走出船舱,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槛送京师或者丢进江中喂了鱼鳖。

李格非一生之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对其是宠爱无比,还是已故前妻所生,不但是宠爱,且并未用礼法约束李清照,任随李清照身心自由发展,为李清照提供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

就这么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若此时被李三坚。。。

诸人是同舟共济,并且两人均是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再加上李三坚曾经也算是李清照的师叔,同时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防并不是那么严苛,因而李格非才允许两人夜里交谈。

可现在。。。

正当李格非怒气勃发的奔出船舱之时,正当众人涌出船舱之后,诸人同时看到了这个奇异的天象,均是被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此非吉兆也,朝中定有变故发生。”李格非顿时呆住了,看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船上行船的船工更是被骇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望空而拜,祈求上苍宽恕他们。

“你们慌什么?”李三坚看着诸人惊慌失措的,摇摇头道:“不过是些顽石而已。”

“别瞎说,要受天谴的。”李清照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对上天不敬,上苍才降下凶兆、警示。”

“不敬?凶兆?哈哈,真是岂有此理,此不过是自然天象而已,再平常不过了。”李三坚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净胡说。”李清照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美目闪烁,就如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

“我胡说?”李三坚气愤的说道:“可有人借燧石一用。”

“我说坚哥儿,此星是扫帚星,乃是凶兆,你可不能胡说啊,惹怒了上苍,会受天雷的啊。。。”高二絮絮叨叨的劝道,不过还是从怀中取出了燧石,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不理高二,取过燧石,对周围诸人说道:“燧石取火,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摩擦生火,这有什么稀奇的?”张道士问道。

众人也是一齐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是何意?燧石取火与天象又有什么关系?

李三坚点了点头,取过燧石,用力摩擦,片刻间就点燃了一些木屑。

“你们看到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燧石撞击会产生摩擦从而产生热量,热量足够就会点燃木屑。流星亦是如此,从高空坠落,就会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即会发生自燃。”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流星自燃而已,哪里是什么凶兆、警示?不过是自燃天象而已。”李三坚看着呆若木鸡的李清照,得意的说道。

我诗、词不如你,可这些道理可不是你能明白的。。。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翰韧兄,流星与何物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啊?”曾公明问道。

“这。。。”李三坚沉吟片刻答道:“与气相互摩擦。。。”

“气?何为气?”李格非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气?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李三坚含含糊糊答道。

“净胡说。。。既然看不到,你又怎知气是存在的?”李清照犹自不信,摇头道。

爱信不信,李三坚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好说道:“在世人眼里的许多凶兆,如天狗食日、天狗食月、荧惑守心、海市蜃楼等等均是天象而已,并非什么凶兆,没有吉凶之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李清照仍是不信。

“不信是吧?”李三坚微笑道:“不信,我今日就让你相信。”

李三坚随后大踏步走到船头,站着船头之上,叉腰指着夜空大喝道:“贼老天,你三坚爷爷在此,有本事给我下场雨,淹死我算了。。。”

李三坚话音未落,天空忽然发出豁啦一声巨响,像是打了个巨雷,紧接着出现了无数流星,带着长长的、耀眼的光芒,划过夜空,将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昼。

电掣星驰、急如星火,如流星赶月一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好漂亮啊。。。”李三坚、李清照看着美丽的流星雨,同时喃喃说道。

李清照兀自抓着李三坚的衣襟不敢放手,李三坚不动声色轻轻着揽住了李清照,几乎无人看见。

李三坚面容俊美、身材欣长,李清照眉目如画、婀娜多姿,站在一起欣赏着令人心醉的流星雨。

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也!

第六十五章 开封府

宋东京开封府位于黄河冲积平原西部边缘,地势较为平坦,土地松软、水源丰富,适合耕作与渔猎。其名源于春秋战国时期,郑国庄公选此地修筑储粮仓城,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

汉代因避景帝刘启之讳,才改名为开封。

其实宋京师开封府并不是在“启封”基础之上修建的城池,其前身是春秋战国时期魏都大梁,魏谓之大梁,汉谓之陈留郡,宋只不过借开封府之名而已。

陈留天下之衢,四通五达之郊。

总之,先秦、两汉、魏晋、五代之间的开封,虽战乱、灾害不断,但其肥沃的土地、众多的人口,四通八达的地势,使得开封不断的成为中原地带异常重要的城池,雄据中州大地。

宋建隆元年,后周禁军都点检赵匡胤陈桥兵变攫取天下,经过激励的庭议,定都开封府,并正式称为东京。

建隆三年,宋太祖赵匡胤痛感东京的狭小,于是就下诏开始扩建城池,后经不断修缮,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东京是由外城、内城、宫城组成,其中宫城亦被称作大内或禁中,实为东京开封府的中心枢纽。

宫城有数十座宫阙,规模极为雄伟壮丽,除了宫殿之外,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是星罗棋布宫城为砖砌城墙,共有七座城门,南三门,其余方位有四座城门。

内城又称阙城或里城,共有正门十个,角门子两个,总称为十二门。

内城最为特殊的地方就是筑有城壕。

外城又称新城、罗城、国城,城门分为正门与偏门,偏门即为瓮城,其外门皆用熟铁裹之,共有十余座城门。

外城之外又有护城河或城壕,又名护龙河。

宫城当然就是皇帝及太后、皇后、嫔妃们居住之地,而内城主要是各部衙门的廨舍,另也有许多食肆、教坊、各种商铺、庙观等等。

外城主要就是平民百姓的住所,另也有许多朝廷官员的宅邸、庙观、商铺等等。

整个东京开封府绵延八十余里,城防体系也是异常完善,外城城门十二座,水门六座,城墙高四丈有余,厚近六丈,各种城防建筑,如瓮城、马面、团楼、女墙、护城壕、吊桥等等是应有尽有。

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只要城中驻有数万精兵,且粮草、水源充足,永远不会被敌攻破的,除非里应外合或者防守之人脑壳被门夹过。

宋东京开封府之大已经超出了李三坚等人的想象,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开封府居然如此之大,简直一望无际。

不过李三坚现在可没心情欣赏开封府的雄伟与繁华。

宋绍圣年间十二月某日,李三坚等人赶到东京开封之时,唯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冷,两个字,贼冷,五个字,真他娘的冷。。。

天降鹅毛大雪,一片片硕大的雪花从半空之中落下,落在屋顶、城墙、地面之时,根本不能及时融化,从而积满了厚厚一层白雪,人踩在地面之上,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开封府均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银装素裹的,景色是异常秀丽。

“李公,多谢一路照拂,在下就此告辞。”李三坚裹着厚厚的棉衣,仍是被冻得呲牙咧嘴的,抖抖索索的向李格非辞行道。

李格非、李清照、高二等人还好些,久居京师,且又是北方人,因而早已习惯了北方冷冽的寒风。

可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却是在南方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哪里经受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早已被冻得恨不得将所有御寒之物均裹在身上。

山魁还好些,身强力壮的,可也被冻得脸青面黑的,李三坚、曾公明被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曾公明更是缩在马车之中,打死不下马车,肥肉之上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衣物,真不知道他这身肉长来有什么用?

小豆芽被冻得脸蛋红扑扑的,但却是窝在符二娘怀里,兴奋的看着开封府的一切。

“嗯”李格非点头道:“祝李生早日登科,若有何为难之处,可以前来寻我。”

此一路之上,李格非也与李三坚交谈了数次,虽李三坚年轻,一些事情考虑还不太成熟,但李三坚的一些看法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此使得李格非对李三坚有些另眼相看了。

完全不像一个十余岁少年,李格非一直都有这种念头。

“多谢李公了。”李三坚谢道:“学生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李三坚说话间,贼眼还偷偷的瞄了几眼李清照所乘坐的马车,只可惜马车厚厚的车帘早已放下,根本看不见李清照的半个影子。

李三坚暗暗叹了口气。

此一路之上,李三坚与李清照相处时间也不短,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经书大义。

随着相处时间愈长,李三坚是越来越佩服李清照,不愧为当世之才女,文才非常人所能及,只不过李清照目前才女之名还未播于世上而已。

李三坚对李清照愈发好感,有才又有德,德才兼备,同时人也是长得天香国色的,如此,李三坚忽然心中冒出了娶李清照为妻的想法。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李三坚心中刚刚冒出这个火苗,旋即就被李三坚自己掐灭了。

这个世上讲求的门当户对,讲求的是门第,甚至是家族,李清照毫无疑问是大户人家出身,是大家闺秀,是豪门千金,如此,岂是李三坚如此微贱之家所能够高攀的?

能在一路之上,略瞻玉容,就是李三坚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李三坚祖上坟头冒青烟了。。。

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冰魂香异木前芳,天柱情多有酒无。”李三坚轻轻的吟了句七言律,随后挥手对山魁说道:“走罢。”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就赶着马车向城中走去。

李三坚这句七言律虽然声音很小,可却被缩在马车之中一直聆听着外面动静的李清照听了个清清楚楚的。

李清照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羞得脸色通红。

这是以雪喻什么?李清照心中暗道。

此一路之上,李清照与李三坚说不上耳鬓厮磨,但也是相处了不少时日,李三坚人长得俊美,并且文才也很不错,特别是李三坚讲述了一些这个世上根本无人说过的奇闻异事,使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如此,李清照对李三坚也是有了不少好感。

是不是情窦初开,李清照不知道,李三坚也不知道。

“呵呵,这浮浪小子。”李格非哭笑不得的说道。

此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以诗调戏自己的宝贝女儿,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李三坚一路之上无论怎样,还是对李清照以礼相待的,起码在李格非眼中是如此的,既然这样,李格非想怪罪李三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就是个浮浪小子,李清照心中猛点头道,李三坚此人手脚一点都不老实,偷偷的占自己便宜,当自己不知道吗?

他住在哪里?有地方住吗?他能顺利科举及第吗?李清照偷偷掀起车帘,偷偷看了一眼李三坚等人走的方向,只可惜大雪纷飞,李三坚等人早已是没了踪影。

“暗想丝蒲榆影瘦,免为篱落热时还。”李清照轻轻的吟道。

。。。。。。。。

住店?李三坚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三坚、符二娘加上山魁、小豆芽要住店的话,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钞,料开封府的物价肯定不是那么便宜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不是李三坚所能负担得起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偏僻之处,寻一处农家或普通百姓之家,看能不能租下来,安顿李三坚一家老小。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不知道要在宋东京开封府呆多少日子。

高二李三坚也是指望不上的,高二还不知道自己今后是什么样子呢。

“前面的可是翰韧兄、东林兄?”正在此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李三坚、曾公明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们。

于是李三坚回过头来,只见大雪之中奔过来一人,背着一副大包裹,包裹之中有几处凸起,应该是有些硬物在其中。

“你是。。。你如何识得我等?”此人身上积满了白雪,须发之上也同样如此,李三坚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哈哈,真是他乡遇故知啊,翰韧兄、东林兄,别来无恙乎?”此人奔到李三坚等人面前咧开了大嘴,哈哈大笑道。

“你。。。你。。。哈哈。。。原来是你。。。铭石兄,你如何出现在此处?”此时曾公明裹着厚厚的衣物爬出车外笑道。

此人不是冉云彪又是何人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等兄弟寻一处酒肆,沽酒叙旧如何?”冉云彪笑道。

“铭石兄,在下还未寻到住处呢。”李三坚摇头道。

“这样啊。”冉云彪答道:“我先来开封数日,比你们熟悉,此事我来安排如何?”

第六十六章 天降异象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乡遇故知难度还不小。

天下之大,人口何止千万,地域之广,天南海北,道路艰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李三坚、曾公明才至开封府,就遇见故人,岂不感到欢喜万分?

于是李三坚在冉云彪的协助之下,匆匆寻了间民居,安顿好了符二娘等人后,就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来到了开封城南一处名曰斋心居的酒肆,饮酒叙旧。

斋心居不大,能容客四五十人上下,其中的装潢很是一般,不过斋心居临近旦日,买卖却一日好过一日,原因就是斋心居的位置靠近宫城,因而能够及时打探到一些朝廷的消息。最主要的是斋心居东家是个有心之人,他知道当下是天下士子云集京师之时,因而特意准备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酒菜等物,并寻了些名人字画、籐竹、漆器、金石等物,放置在了酒肆之中,将斋心居布置得极为清幽高雅。

早已得到东家耳提面命的酒肆小厮、闲汉、酒娘等人遇到每一位上门的客官,无论贵贱,均是热情接待,极力让每一名客官有宾至如归之感。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要知道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之中肯定有人会科举及第、金榜提名,也许他们之中还有状元、榜眼、探花等等,甚至今后还有人会封侯拜相呢。

若真如此,那么将会给斋心居带来无法预计的名声与收益,将会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斋心居共有两层,楼下一般是有事之人,吃些酒食就匆忙赶路,楼上却有一个较大的天台,只要不惧寒冷,在天台之上温酒议事,高谈阔论,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李三坚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就在天台之上的一处角落,沽酒谈笑,议论往事。

李三坚等三人所在的角落周围是用藤蔓围着,不远处有一桌酒客,看样子应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

天台漏风,北风凛冽,但热酒下肚,李三坚等人感到不是很冷了,还有些暖洋洋的。

“二哥儿,果然才识过人,一举中了解元,不愧为东坡先生门下高足,我在岭南之时早已听说过了此事,真是替你高兴啊,来,二哥儿、三哥儿满饮此杯。”冉云彪端起一杯热酒笑道。

冉云彪年龄最大,已年满十七,快十八岁了,因而三兄弟之中排行老大,李三坚老二,曾公明老三。

邻近一桌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闻言,回过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等人埋头吃酒,并未注意。

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心中的痛处,难道自己被苏轼扫地出门之事,他真的不知道吗?

李三坚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吃酒,吃酒,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冉云彪不知道,曾公明却很了解,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冉云彪后说道。

我提到何事了?是解元之事吗?这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为何他们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冉云彪看看曾公明,又看看李三坚,心中大是疑惑不解。

“不瞒哥哥,弟已。。。被先生他。。。他开革出师门了。。。”李三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悲苦无比。

邻桌的年轻士子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啥?逐出师门?这是为何?”冉云彪闻言更是疑惑不解,能够得中解元,也许今后还能榜上有名,依李三坚的才学,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如此,是每一位师父梦寐以求之事,何故他却被苏轼逐出师门?

“哎,此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李三坚苦笑着对冉云彪说道:“哥哥也是前来应试的吗?”

冉云彪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此次赴京我确实是前来应礼部试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武举?此为何物?”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早在钦州灵山县之时,李三坚就听冉云彪说过,他欲弃文习武,行武举之事,但到了现在,李三坚仍是不明白何为武举?

难道是以武艺选拔军中将官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武科亦是科举科目之一,只不过武举应试是在文科之后。。。”冉云彪想了想后说道。

冉云彪说了半天武举之事,将李三坚弄得昏头涨脑的,不过也大致理清了武举的脉络。

宋代科举有进士科、诸科、武举,常选之外又设制科与童子科。

宋科举内容一直处在不停变化之中,直至目前废诸科,只余进士科、武举,罢九经、五经、开之礼、三史、三礼、三传、明法诸科等,以经义等取士。

进士科以经义等取士,而武举是以策问、兵书、武学技艺取士。

以策略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

程文包括策问与兵书大义,而武艺主要就是射,包括骑射、步射、弩、穿札,另外就是兵器、翘关、负重、相貌、对答五个项目。

武举一般是安排在进士科之后,也就是选完文进士后,选武进士。

武举同样是分解试、省试与殿试,伴随着还有武学及其武学校。

宋虽有武举,但规模与进士科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进士科一般每科取士多达一百余人,甚至数百人都有可能,而武举每科取士一般为数人至十数人不等,一般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人。

不过虽武科取士人数较少,但愿应试武举的人数也较为稀少,每科不过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如此看来,通过武举入仕,也不失是条出路。

并且武举入仕要相对容易得多,武科入仕也不一定一定就是武官或者武将,也可以转迁文职,但通过武举之人想要更进一步,或者说是走上执政之路,那就是比登天还难了,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一名武官或者武将就算你立下匡扶社稷之功,可以封官封侯,甚至封公封王,但几乎没有坐上宰、执之位的可能,不但是宰、执之位,就连颇具实权的官职都不容易得到。

宋之名将狄青,立下了无数战功,战功赫赫,也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之位。狄青坐上枢密副使之位没多久,屁股还未坐热就被赶下来了,一贬再贬,最后郁郁而终。

这些对于李三坚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李三坚科举的目的就是摆脱家中贫困,摆脱饱受白眼的处境,如此,通过武举入仕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条捷径。

武官也是官,再低人一等,也是大宋官员,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李三坚连只鸡都杀不死的话,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

不就是背几本兵书吗?李三坚暗暗想到,武举哪里有进士科角逐得如此厉害?完全是你死我活,白刃见血的节奏啊。

“哥哥文武双全,定能顺利登科。”李三坚弄清楚什么是武举之后,笑着恭维道。

“定是如此,定能做官呢。”曾公明也点头道。

冉云彪闻言摇头道:“谈何容易,朝廷之中的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甚了解的。”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李三坚虽也不了解朝廷之事,但也明白科举仕途之路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靠真才实学的,而是有各种可能的,如门第关系等等。

三人闻言均沉默了下来,闷头喝酒。

良久之后,曾公明开口道:“不说这些沉闷之事了,铭石兄,你先来开封几日,说说开封有何奇闻异事啊?”

“奇闻我倒是未听说过。”冉云彪猛灌了一杯酒道:“异事倒有不少,十二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二日白气贯百里,夜中星陨如雨,城西城墙还莫名其妙的坍塌了数里,开封之人皆言此乃是天降异象,非吉兆也。”

李三坚、曾公明听到夜中星陨如雨之时,均互视了一眼。

曾公明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当初客舟之时,流星雨不是李三坚招来的吗?此时开封也有陨石雨,难道也是李三坚到了开封之中,苍天又降此异象吗?

李三坚当初牛气哄哄的指天骂娘,上天一怒之下就降下了陨石雨。。。

“此为何时发生的?”曾公明憋住笑问道。

“就在你们来到开封府前数日发生的。”冉云彪答道:“听说此事已惊动了今上,并且传言因天降异象,就连科举都有可能暂缓呢,甚至取消。”

“什么?”李三坚、曾公明均大吃一惊。

若暂缓或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等人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要知道李三坚等人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岭南来到了东京开封府的。

若朝廷真的取消或暂缓省试,李三坚等人根本是无可奈何的,此事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此乃朝廷权臣当道,忠直之臣蒙冤,非我等之过,为何要取消省试?”正在此时,邻座的年轻士子站起身来大声对李三坚等人说道。

李三坚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

第六十七章 李句读

有宋以来,“兴文教”“抑武事”,“以文化兴天下”,实行言论自由,不杀言事大臣或士子,已经成为了条法。

当然什么事情都是有个度的,若大张旗鼓、扑风捉影的污蔑或诽谤大臣,甚至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谋逆之事也是如此,不能触其逆鳞,若行谋逆之举,那么就没有不杀士大夫的阻碍了。

此时李三坚等人温酒评击朝政,甚至将朝廷官员骂个狗血淋头,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旁人也不会理会。

与李三坚等人接话的是长州士子,姓叶名梦得,字少蕴,比李三坚年长四岁。

叶梦得同样是长州解元,能诗善文,尤精于词,学识渊博。其从祖父为北宋名臣叶清臣。四世祖叶参为咸平四年进士,官至广禄卿。母亲晁氏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据说有一年,叶助同妻子晁氏至东山朱巷祭拜先祖造玄公叶逵祠,是夜梦见一龙盘于宅中梁上,不久便怀孕生下一个儿子,故取名梦得。

因叶梦得的母亲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因而叶梦得的文章受其影响较深,同时叶梦得虽未见过苏轼,但一直以苏门弟子自居。

此前叶梦得听冉云彪谈起,说李三坚是苏轼的门生,因而就特别留意李三坚了,之后又听说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于是就不禁莞尔。

“原来是长州少蕴兄,失敬,失敬。”李三坚拱手对叶梦得说道:“不知兄台所言何意?少蕴兄是否愿意畅所欲言,以解在下之惑?”

李三坚目前对朝局根本是一无所知的,而省试内容之一与发解试一样,就是时务策,而不了解朝局,根本是行不通的,因而此时李三坚态度是恭顺之极,真心实意的向叶梦得请教。

“不敢。”叶梦得点点头答道:“还未请教小哥儿姓名。”

“不才岭南举子李三坚。”李三坚答道。

“岭南灵山县李翰韧?”叶梦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正是,少蕴兄怎知在下的字号?”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首行句读之法的李翰韧?”叶梦得不答,又问道。

“正是。。。”李三坚看着叶梦得说道:“少蕴兄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哈哈”叶梦得闻言欣喜的说道:“句读妙法,此时已经在江南之地广为流传了,众生皆云,此法非凡人所能得也,没想到在下居然在此地能够得见李句读,真乃三生有幸!没料李翰韧居然如此年轻,真乃少年俊杰也。”

李句读?你才是李句读,你全家都是李句读,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

李三坚为了自己读书方便,就在书上标注了许多标点符号,此事只有灵山县县学黄教授及灵山县一干生徒知道,李三坚万没料到,自己“发明”的句读之法居然流传到了江南,还广为流传?此使得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黄教授所为?李三坚心中暗道。

事实确如李三坚所猜测的这般,黄涣认为李三坚的句读之法甚妙,于是就通过书信向江南好友推荐了此法,随后就在江南官学、书院流传开了,众人均是此句读之法甚妙,解决了读书难的问题,并且简单的符号还能代表一定的意思,简单的语句甚至不用写字,直接可以用符号代替。

如此妙法没有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是不会创造此法的,当时众人均是如此猜测,均是认为李三坚是个数十岁之人。。。

从此之后,李句读之名在学子们当中也是颇具名声的。

“雕虫小技,不堪挂齿。”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此乃在下偶尔得之,不值一提,少蕴兄不妨说说朝中之事如何?”

“李句读,无酒如何能够说事?”叶梦得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无酒就不能说事了吗?李三坚心中又是恨无奈,这个世上好像缺了酒就什么事情不能干似的,无酒就能憋死人?

不过好在这个世上的酒均不是高度酒,不但度数不高,味道还很不错,特别是宋京师开封府的酒。

“兄台,在下囊中羞涩。。。”李三坚随后两手一摊,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酒来!”冉云彪撇了李三坚一眼,知道你穷,还拖家带口的,没人喊你付账,在灵山县之时就是如此,几乎都是冉云彪或曾公明抢着付钱。

酒肆之中的小厮很快就将酒端了上来。

李三坚尴尬的抢过酒壶,将三人面前的酒盅斟满。

“此酒名为桑落酒。”叶梦得端着酒杯说道:“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桑落酒乃是用高粱、豌豆、绿豆等物制成,皆平常之物,可其色比凉浆,清凉可口,实乃佳酿也。”

叶梦得忽然提起桑落酒,应该是与人有关,以酒喻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果然叶梦得过了片刻后说道:“李公被罢官了,你们知道吗?”

“李公?哪个李公?”李三坚问道。

不会是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吧?李三坚心中暗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冉云彪倒是略有耳闻,于是问道:“少蕴兄是指七岁即日诵数千言的李清臣李右丞吗?”

“正是。”叶梦得点头道:“李公出身微贱,曾祖与祖父皆为平民,其父是一名县令。李公少年丧父,但其天资聪颖,七岁便能读书识字,且过目不忘,少年之时,文章便传闻于天下,举进士之后,为官清正廉洁,居官奉法、爱民如子,毋敢挠以私,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李公历仕四朝,是四朝元老,力主革故鼎新,常患法之不变也,是首倡绍圣之人,如此之世之名士,却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老子五六岁就会读书习字了,七岁就会背诵唐诗三百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七岁日诵数千言,关键是要看诵的是什么言?若是胡说八道之言,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等等,正当李三坚心中洋洋得意之时,忽然想起一事,历仕四朝?是哪四朝?若弄明白这个问题,岂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到底是宋的哪个朝代了吗?

于是李三坚连忙开口道:“李公历仕四朝,是哪四朝?”

叶梦得看了李三坚一眼道:“我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还有当今圣上。”

李三坚闻言顿时暗暗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宋徽宗年代。

李三坚再怎么历史知识缺乏,但也知道北宋就是亡于宋徽宗之手,宋徽宗年代应该是宋最黑暗的时代,腐败、荒淫、民不聊生贯穿始终。

若李三坚正好到了宋徽宗时代,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战乱、流离失所,北宋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坚也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也会成为了乱世之人,而乱世之人,命运就与一根野草差不了多少。

目前的皇帝不会是宋徽宗吧?李三坚很想开口询问,可李三坚又该如何问?他人又该如何回答?

要知道皇帝都是在归天之后,才会有仁、神、英等尊号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只知宋徽宗,而不知道宋徽宗的本名。

这王八蛋到底叫赵什么?李三坚苦苦回忆,仍是没有一点印象。

“李公因何罪落官?”冉云彪随后问道。

“此事具体我也不太了解。”叶梦得摇头道:“不过我听说是谋逆之罪,但此不过是道听途说之言罢了,应该是因为朝廷争斗的缘故罢?”

“党籍之争?”冉云彪问道。

“非也!”叶梦得否认道:“目前宰相乃是章惇,而章惇却是元丰之人,而李公亦是元丰之人,如此何来党籍之争?”

“那就是争权夺利了?”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是越听越有兴趣了,目前朝廷党争是愈演愈烈,李三坚对此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苏轼不也就是党争失败,从而被一贬再贬,最后被贬到琼台儋州如此荒凉之地了吗?

而党争归根结底就是争权夺利,为了将权利握在手中,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将政敌一一击败,一一往死里整,不弄死对方,誓不干休。

当然借口却是冠冕堂皇的,如苏轼,因题了一首“反诗”就被其政敌抓住机会,将苏轼一党是一贬再贬。

“然也。”叶梦得赞许的点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这个原因。”

叶梦得、李三坚等人估计的大致不差,就是这个原因,李清臣就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中枢。

赵煦重用章惇、曾布、李清臣复新法,此时章惇却得到了相位,并且还是独相,此使得作为首倡绍圣的李清臣心中是愤愤不平。

同时李清臣对章惇的一些做法也极为不满,如章惇尽贬朝中元祐旧臣,将文彦博、吕公著、苏轼、苏辙等三十余人放逐到了岭外。

李清臣认为章惇的做法过于偏激,并曾经向赵煦进谏,如此就与章惇势不两立了。

权争的结果就是李清臣落败,而被逐出了朝廷。

李清臣官声极佳,就引起了众多世人的不满。

第六十八章 口不择言

元日即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而十二月最后一日,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又名除夕或除岁,在除夕驱傩、守岁,也是迎新年的重要活动,迎新活动也就从这一日就开始了。

此时临近元日,东京开封府城臣民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驱傩、放爆竹、沐香汤、放花灯、饮屠苏酒、肃衣冠祭祖等等忙了个不亦乐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新年,开封皇宫也不例外,皇宫内外均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的气氛。

开封街上的百姓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开封各大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等等也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此时东京开封府也聚集了无数来自各地的赶考士子,众士子呼朋唤友,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地,评论朝中之事,猜猜考题、探讨学问,以备三年一次的春闱大比。

叶梦得、李三坚、冉云彪、曾公明议论朝政,吸引了周围众多士子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纷纷聚集在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的周围,磕着瓜子、花生,喝着热酒,各抒己见,说得是越来越热闹。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叶梦得这家伙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就越兴奋:“均是元丰之人,为何就不能相容?斗来斗去,损耗的却是我大宋国力。”

“兄台所言大是。”一名来自秀州的举子说道:“不过兄台之言也有些不妥之处,元丰之人不可相煎,难道元祐之人就可以吗?元丰、元祐均是我朝之人,又不是外虏,都是大宋臣子,又何分彼此?非得到你死我活之地步吗?”

“元祐之人皆是因循守旧之辈,岂容其居于庙堂之上?”一名来自温州的举子反驳道:“今我圣朝外北有北虏、西有西戎,虎视眈眈,南有乱匪作乱,如此形势,如不行雷霆之变,若再慢慢调养,实则愈加积重难返,愈加百弊丛生,终至外不能御北虏、西戎,内不足保民安国,至于变乱乃至覆亡,亦不可知也,因而此时已非变不可了,如此,任用元祐之人,如何能够富国强兵?”

“元丰之人能富国强兵?”秀州举子闻言怒道:“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不过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罢了。”

“兄台此言大谬,革故鼎新关键是用人,用人不当,即功亏一篑,用人得当,必将会是事半功倍。。。”另一名举子反驳道。

“你们都错了。。。”

众举子七嘴八舌,是吵吵不已,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老拳相向。

李三坚也是越听越兴奋,同时对宋的言论自由感到异常惊奇,如此评击朝政,如此言语,居然没有“锦衣卫”找上门来?

李三坚不知道宋是没有“锦衣卫”的,要说有,就是有个相当于明“锦衣卫”的衙门,宋皇城司。

此前李三坚对朝廷新、旧两党之争应该说是略有耳闻,此时李三坚对此是越来越清楚了,目前朝廷是新党,也就是元丰党人当政,而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之中的许多人都被贬黜,黜离朝廷中枢。

此时苏轼被贬至琼台儋州,那么毫无疑问,苏轼就是元祐党人,至少在目前朝廷执政之人的眼中是这样子的。

嗯?不对?李三坚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了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至今李三坚仍是搞不清楚为苏轼为何将自己逐出师门?

目前新党执政,那么若自己此时仍是苏轼门生的话,岂不是大事不妙?

科举大业也许就会就此半路夭折?

难道苏轼为了不耽搁李三坚的前程,从而有意将李三坚逐出师门?

他真是这个意思吗?李三坚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是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离开跑回儋州当面问问苏轼。

“你有何高见?”叶梦得见李三坚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于是问道。

“皆不可取!”李三坚想着苏轼的事情,想着苏轼的遭遇,于是脱口而出道。

李三坚这句话声音较大,顿时引起了周围士子一起转头相向,均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这。。。”李三坚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其他原因。

“翰韧,有话直说。”叶梦得随后说道。

“是啊,翰韧兄,你的见解定有其独到之处的。”曾公明也对李三坚说道。

冉云彪也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年轻,对朝中之事是一知半解的,在诸多年龄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士子面前,本不想说什么,可架不住众人的眼光,架不住好友对自己的期望,期望李三坚能够出出“风头“,让众士子对岭南举子刮目相看。

再加上李三坚喝了不少的酒,酒已半酣,于是开口说道:“内斗乃是祸乱之始!自古到今就是如此。正如少蕴兄所言,斗来斗去,耗费的可是我大宋国力。汉末钩党、阉党之争,酿成党锢之祸,自伤大汉根本;西晋太后党、后党诱发八王之乱,导致西晋灭亡;天宝李林甫、杨国忠权争,诱发安史之乱,李唐自此元气大伤,至灭亡仍未恢复;南衙北司之争,诱发二王八司马事件及甘露之变。

如此先例,是数不胜数,我朝此时陷入党争,离党锢之祸不远矣。”

虽李三坚历史知识匮乏,但师从苏轼及灵山县县学期间也读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因而还是能够说出一些历史事件,只不过这些历史书籍只记载了本朝之前的事情。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良久无人说话。

“翰韧。。。翰韧,慎言,慎言。。。”叶梦得醒悟过来之后,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此时也惊醒了过来,顿时感到无比心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与众人告别,逃也似的离开了斋心居。。。

宋再怎么言论自由,如此将此时比作汉末、唐末、晋朝末年,也是一件令人惊骇之事。

。。。。。。。。

“嘭。。。嘭。。。嘭。。。”新年的烟花此时绽放在了宋东京开封府雄伟的城池之上,绽放在了夜空之中,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耀眼的烟花在空中闪烁,好似仙女下凡,翩翩起舞;臂挎花篮,采摘鲜花;怀抱琵琶,轻拨银弦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把开封府的夜空衬得炫丽无比。

此日正是除夜,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物事,都在忙着过年。

李三坚一家人也不例外,均聚集在李三坚临时租住的小破屋之中。

这是李三坚一家人在宋东京开封府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因而虽李三坚家中贫寒,一应过年的用品极为稀少,但众人仍是兴高采烈、欢欢喜喜的,准备渡过这个不同于琼台儋州的新年,并且汉人新年是不同于黎人新年的,因而众人亦是感到异常新奇与兴奋。

“三郎,累了吗?你歇息片刻吧,要过年了,等着吃娘包的角儿吧。”正忙着切菜的符二娘对正糊着窗户的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人,可李三坚之父李清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而符二娘也会做些汉家菜肴。

“娘,孩儿无碍,马上就好了。”李三坚跪在坑上,用浆糊将一张张粗纸糊在了木窗上漏风的破洞之上。

李三坚租住的土屋是一名军汉的房子,军汉得了一些赏赐,就换了间宽敞的房屋,于是就将两间土屋租给了李三坚,因土屋破旧的原因,租金也就较为低廉。

土屋低矮、破旧,且到处漏风,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从窗户之上的破洞灌进屋内,使得屋中是寒冷无比。

山魁身强力壮,李三坚虽从前羸弱,可经过数年间不断的强身健体,身体是一日强过一日,并且正当年少,因而李三坚与山魁二人还勉强抵挡得住。

可符二娘与小豆芽就不同了,毕竟都是女子,特别是小豆芽,钦州灵山县那场病差点使小豆芽夭折,此使得李三坚担忧不已。

于是李三坚除了在屋中生火之外,就欲将窗户破洞糊上,以挡北风的侵袭。

“哥哥,哥哥,纸。。。给你。。。”小豆芽穿着一件粗布花袄,小脸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屋子火炉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精神也是异常的兴奋,兴奋得一会给符二娘打打下手,一会抱着浆糊碗,一会拿着纸张,帮着李三坚裱糊破窗。

李三坚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豆芽粉嫩的脸蛋,微笑着接过粗纸,粘了些许浆糊,就欲糊上窗去。

可还未等李三坚糊上窗,破旧的木门噗的一下就向两边打开了,山魁背着一袋白面走了进来。

木门打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嗖嗖的就灌进了屋中,将火炉之上的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李三坚刚刚糊上的粗纸也被吹落了几张。

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

山魁倒没注意李三坚的神情,放下白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憨笑的对符二娘说道:“二娘,我回来了。”

山魁见家中穷困,就欲出去打打零工,挣些散碎银两,贴补一下家用,却被李三坚制止了。

原因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山魁不懂人情世故,如此出去打短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二就是山魁虽有赎身契书,已经是个自由身,但契书已被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毁去。

李三坚此举是表明自己无意将山魁当做奴仆,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由此就有了件麻烦事情,那就是山魁脸上的奴仆刺青仍未除去,如此出去做短工,会被人误解为逃奴的,从而被扭送官府。

李三坚总不可能每次都揣着契书跟着一起去吧?李三坚也不放心山魁一人前去。

待今后找机会除去山魁脸上的刺青,再做他想吧。

“辛苦了,累了吧?快喝口热汤歇息歇息。”符二娘帮着拍了拍山魁身上的积雪,边拍边说道。

“二娘,山魁不累。”山魁笑道。

不过山魁还是捧了碗肉汤,稀里哗啦的就喝了起来,几口热汤下肚,顿时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李三坚将山魁当做兄长,将小豆芽视作小妹,符二娘也将两个身世可怜之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二人也将符二娘当做是他们的娘亲。

李三坚糊好窗户之后,洗了洗手,就帮着符二娘和面,边和边问山魁道:“买面之时,未遇到什么麻烦吧?”

“主人,没什么麻烦,一切顺利。”山魁边喝汤边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使劲的揉着面团。

山魁就是如此,一直以主人称呼李三坚,李三坚纠正了无数次,可山魁却是一意孤行,根本不改口,使得李三坚简直无可奈何之至。

他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反正李三坚并未将山魁视作奴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众人忙碌一阵后,符二娘终于煮好了饺子,于是高兴的招呼李三坚等人围在一个破旧木桌之旁,众人开开心心的就准备渡过宋东京开封府第一个新年。

“坚儿,来,多吃些角儿。”符二娘将一块饺子拈到李三坚碗中后说道:“我常听你爹爹说,大寒小寒,吃角儿过年儿,新年吃角儿,不但是吉祥之意,还能逢凶化吉呢,多吃些角儿,今后我的坚儿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符二娘又拈了块饺子放在小豆芽碗中笑道:“豆芽儿,你也多吃些,吃了后一定能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呢,长大后,也好嫁到好人家里去呢。”

“二娘,豆。。。芽儿,才不要嫁。。。人呢,豆芽要一直陪在二娘身边。”豆芽狼吞虎咽,吃了个满嘴流油,含着一个饺子含含糊糊的答道。

“傻丫头。”符二娘闻言摸着豆芽的小脑袋笑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姑娘长大之后,总是要寻个婆家的。”

“我不要。。。”豆芽边吃边说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嫁给哥哥。。。”

众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咬着块饺子,顿时尴尬不已。

“三郎在家吗?”正当李三坚尴尬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第六十九章 无功不受禄

新年到来之际,家家户户吃着年夜饭,欢度新年。

一般情况下,除夕之夜不会有外人到来,一般都是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不会有外来访客。

此时李三坚家中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高二,高二忽然来访,使得李三坚是诧异异常。

高二不是开封府本地人吗?除夜为何不与家人呆在一起过年?为何前来李三坚的住处?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但也未说什么,仍是热情的招呼高二与李三坚及家人吃着年夜饭。

依礼,外人是不能与他人女眷在一起吃饭的,不但不能坐在一起吃饭,就连冒然见面都是极为失礼之事。

不过贫寒之家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外客、内眷分做两拨饮宴,李三坚哪里能够办到?再加上符二娘是个黎家之人,而黎家人是非常好客的,家中来了客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热情接待的,并且也不分男女。

“哎,多谢三郎了。。。哎。。。”高二吃一口饺子,叹一口气,然后又吃饺子,又叹气,使得李三坚等人均暗暗感到好笑。

大过年的,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所为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高二哥哥,请满饮此杯。”李三坚端起一杯沽来的劣酒对高二说道。

“哎,多谢三郎了。”高二又唉声叹气道:“你看,这大过年的,本不该打扰你们,可哥哥我实在是。。。啊?真是。。。为兄真是过意不去,三郎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之人皆为凉薄之人,我才离开东京多久啊?他们。。。他们。。。居然。。。就没眼子的六亲不认了?”

高二破落户出身,从前也就是混在开封府的一名泼皮,欺行霸市、坑蒙拐骗,行敲诈勒索、调戏小娘子等事。那时候,高二身边还是有一些兄弟的,诸兄弟天天聚在一起,混吃海喝、打架生事,可高二此次返回东京开封府,一些兄弟找不到了,找得到的,却装作不认识,客气的点的还给了高二一点钱钞,像打发叫花子一般,不客气的就直接将高二扫地出门,使得高二憋闷不已。

“直娘贼,如何小觑于我?”高二喝一口酒就叫骂一句。

“鼠辈,打脊泼才。”

“贼配军,剜口割舌的油锅鬼。。。”

高二不愧是“江湖”出身,骂起人来是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将符二娘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哥哥,你不是要去什么小。。什么的都太尉府中吗?”李三坚见状连忙打断高二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借一步说话。”高二随后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不是话长,是不好出口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李三坚虽心存疑惑,还是跟随高二走出了房门之外。

外面冬季的寒风就未停过,刮在人身上就跟刀子剜过般的,生愣愣的疼。

李三坚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粗布棉衣,一边跺脚哈气,一边问道:“哥哥何事需在此处说?”

“这。。。是这样的。。。”高二支支吾吾答道:“罢了,罢了,三郎,俺也不怕丢人了,你看哥哥这身行头,如何去得了小王都太尉府中?因而。。。因而就麻烦兄弟了,哎,真是难死我了!”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高二如此说,李三坚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高二一身的行头确实看起来是破旧不堪,如此去投奔什么小王都太尉,确实是丢人之极,并且高二还有可能的是,他还未进府,就会被门房当作叫花子轰出去了。。。

李三坚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中,取了几贯钱钞,塞在高二手中说道:“哥哥,兄弟就剩这么多了,你拿去救急吧。”

“三郎。。。你。。。”高二紧紧捏着铜钱,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也难,此次赴京赶考,全凭桂州官府及李三坚家人的资助,到了此时,李三坚所携带的钱钞应该耗费得差不多了,同时李三坚还要负担一家四口的日常所需,家中包括李三坚共有四张嘴天天要吃饭,高二对此岂能不明白?

李三坚此时的所为,几乎就是倾囊相助了,高二怎不感到万分感激?

“好了,哥哥。”李三坚见高二的模样,于是笑道:“哥哥何故如此?走吧,进去喝酒去。”

看来得想办法弄些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要不然别说贡举,就连生活都成问题了。

难不成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开始省试,就全家饿死在了宋东京开封府的大街之上吗?

“三郎在上,请受我一拜!”高二忽然单膝着地,纳头便拜:“他日我高二有富贵之日,定不会忘记三郎今日之情。。。”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搀起高二埋怨道:“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钱又不多,哥哥何至于此?哥哥快起来,进去喝酒去,此事不必再提了,你我兄弟二人之情岂是区区钱钞所能相提并论的?”

“三郎所言大是。。。”高二感动的说道。

。。。。。。。。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乎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元旦又称“元日”或“岁旦”,是宋人最为重大的节日。到了这一天,无论是官绅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均会在这一日消灾辟邪、祈福求吉,均会尽全力过好这个盛大的节日。

在这一日,宋东京开封府的百姓纷纷拿着各式各样的桃符粘贴在了门楣之上,桃符即为门神,是禳灾辟邪的重要方式,同时还带着一股喜庆的味道。

李三坚家中也不例外,此时李三坚抱着小豆芽在破旧的门窗之上粘贴着桃符,只不过因现在李三坚是一贫如洗,根本买不起精致、漂亮的桃符,只好用自己画的桃符代替。

“豆芽,哥哥对不住你,今后哥哥一定让豆芽有真正的桃符可贴。”李三坚抱着小豆芽歉意的说道。

“吧嗒”一声,小豆芽抱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脸上亲了一口,用沾满浆糊的小手摸着李三坚刚刚冒出来的数根胡茬笑道:“豆芽才不稀罕呢,哥哥画的门神是最好看的,豆芽喜欢的紧呢。”

李三坚的绘画天下无人能及,因而自己画出来的门神不但精致,并且就跟真的一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豆芽此言倒不是安慰李三坚,而是真正的喜欢,爱不释手的。

小豆芽早已将李三坚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人,此数年间,两人是亲昵无比,就如同亲兄妹一般,甚至比亲兄妹还亲,如此,一些过于亲呢之举,家中之人早已是习惯了,见惯不惊了。

话说睡也睡过,同浴也同过,亲两下又有何关系。。。

“小豆芽,你知道哥哥最喜欢你什么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嗯?哥哥喜欢。。。?”小豆芽缩在李三坚怀中,轻轻捻着桃符,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是乖巧可爱之极。

“哥哥就喜欢我们的小豆芽懂事、体谅人呢。”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小鼻子笑道。

“豆芽才不懂事啊,小豆芽懂事的话,哥哥为何不陪豆芽睡觉了呢?”小豆芽想了想后说道。

“这。。。这个。。。”小豆芽天真无邪、口无遮拦,李三坚却被小豆芽整得脸色有些发红,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男。。。女有别呢,哥哥长大了,豆芽你也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可不能再一起睡觉了嘛。”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手指,神色黯然的说道:“哥哥,什么是男女有别?”

“这个。。。这个。。。”李三坚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了,给她讲些礼法方面的事情吧,似乎小豆芽又太小,男女之事或者男人、女人的区别,李三坚更是无法开口了。

“小豆芽,过来帮下二娘。”此时符二娘开口终于缓解了李三坚的尴尬。

“快去吧,忙完之后,哥哥带你去城中到处逛逛。”李三坚随后对小豆芽说道。

“真的啊?哥哥,你可不许再哄骗豆芽了啊?”小豆芽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闪闪发光的,欣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哥哥绝不骗你。”李三坚微笑道。

来到宋东京开封府还是有些日子了,李三坚根本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当今世上最大的城池,更不要说小豆芽等人了。

李三坚很想见识一下开封府的热闹、繁华,不过因李三坚一贫如洗,也只能穷游了。

当然目前李三坚主要的事情还是准备宋礼部试,不过也不在乎此一天两天的。

“这里可是岭南举子李三坚的住处?”

大年初一,宋人除了禳灾辟邪之外,就是相互窜门拜年。

高官显贵府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许许多多平日里没机会、欲上位之人借拜年之名,送上重礼,以图朝廷重臣能够对他们另眼相看。

贫寒人家门前除了亲朋好友之外,几乎就没有旁人了。

李三坚拖家带口来到开封府,在开封府没有任何亲戚,因而李三坚也没想到大年初一,自己家门前居然来了几名客人,一开口就问自己。

“在下正是岭南举子李三坚,你们是。。。?”李三坚拱拱手问道。

来到李三坚住处的是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一个个衣物较为光鲜,并且还抬着一些物件。

“你就是李三坚?”领头的一名四十余岁的仆人问道。

中年仆人的神情极为傲慢,鼻孔朝天看着李三坚问道,鼻中突显数根鼻毛都浑然不知。

知道的认为中年仆从在与李三坚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与苍天对话。。。

李三坚见状心中极为不喜,不过并未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老丈前来所为何事?”

“我家相公送你些过年之物,快抬进去吧。”中年仆役随后指着一个木箱对李三坚说道。

木箱之中装着许多吃的、用的、穿的,这其中还有许多是自家小娘子送的,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小娘子看中这个小白脸什么了?长得跟个唱白脸戏的一般,白生生的,弱不禁风,并且一身破衣烂衫,身上衣物还不如自己等人光鲜呢。

“敢问是哪位相公?”李三坚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其实李三坚也猜出是何人送来的过年之物了,这些仆从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应该是朝廷官员的随从,而自己哪里认识什么朝廷官员?除了李格非。。。

果然中年仆人鼻孔发出一声响动,极不耐烦的对李三坚说道:“我家相公乃是当朝礼部员外相公,快点搬进去吧,我等也好回去覆命。”

这么些好东西,你们就感恩戴德、偷着乐吧,中年仆从心中暗暗纳闷,此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见了这么些好东西,为何还稳得住?

“你们抬回去吧,替我多谢李老爷了。”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众仆从闻言顿时就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均未料到如此连门神都贴不起的人,居然能够拒绝如此重礼?居然被如此小儿回绝了?

并且一般之人能够得到当朝高官的青睐,均是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忙不跌的感谢,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

“这是为何?”中年仆从张大了嘴问道。

来之前,李格非与李清照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必须以礼相待,可到了之后,见到了李三坚全家穷酸的模样,于是态度就不由自主的傲慢起来,如此被李格非、李清照知道的话,决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家母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仅此而已。”

李三坚表情平淡,态度却很坚决。

。。。。。。。。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住宅

“你。。。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你算了。”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第七十章 庙会(上)

庙会宋时又称“庙市”,是华夏的市集形式之一。

庙会萌芽于汉代,形成于唐代,定制于宋代。

除夜过后,宋东京开封府就有庙会了,而举办庙会的地点就在开封府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整个天下最大、最雄伟的佛寺,“东京八景”之一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庙会之中及其附近,一到逢年过节,就有酬神、娱神、求神、游治、集市、相扑、杂耍等活动,甚至还有武人较艺、文人斗诗等活动,实为开封之人最重大的节日活动之一。

“哥哥,哥哥,快。。。快啊,快啊。”骑在李三坚脖子上的小豆芽兴奋得拍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大喊大叫。

小豆芽放在李三坚胸前的一双小脚不停的摆动,就如同骑马般的。

此日风和日丽,虽仍是寒冷冬季,但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

李三坚此日与冉云彪、曾公明带着小豆芽前往大相国寺,一路之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李三坚也料到深受开封府之人喜爱的庙会,人肯定不会少,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人居然会如此之多?

李三坚等人在距离大相国寺两三里地的模样,就几乎走不动道了,放眼望去,就是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群,是梳着各种发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根本无法挤上前去。

李三坚无奈让小豆芽骑在脖子上,仍是让山魁开道,冉云彪、张道士一左一右护在两旁,如此才能勉强向大相国寺靠近。

在开封府寒冷的天气之中,李三坚等人愣是被挤出了一身臭汗,曾公明更是汗如雨下,不过身上倒是暖和多了。

“哗。。。”李三坚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相国寺桥上,望着巍峨绵延的大相国寺,一起发出了感叹之声。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唐代延和元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北宋时期,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

元丰五年,神宗皇帝下诏,辟相国寺六十四院为八禅二律,整个大相国寺是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

大相国寺周围也是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来自宋各地的善男信女,除了香徒之外,还有无数小商小贩,兜售着各种商货,无论是寺内还是寺外。

商货五花八门的,以香纸、烛台、肉食、果蔬、饮品、各色小吃、各式小玩意等等为主,李三坚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海外蕃商、胡商在兜售着来自海外诸邦的各种奇珍异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矗立在大相国寺之外的酒楼、茶肆、勾栏等等,甚至还有青楼。。。

“哎哟,楼下的那位小郎君,快进来,姐姐给你唱两曲儿解解闷。”

“快来吧,姐姐这里分文不取,白送你啦,嘻嘻。”

“哎呀,瞧那个带孩子的小郎君,身上的肉白条条的,姐姐我都快忍不住了。”

“我说蓉姐儿,那位小相公可是穿着衣服呢。”

穿着绫各色罗绸缎,站在青楼的小娘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嘻嘻哈哈的嘻闹、打趣,吸引客官。

“快走,快走。”李三坚被臊得脸红不已,抱紧了小豆芽的双腿,催促道。

“我说小姐姐啊,我身上的肉也是白条条的,怎样?可否秉烛夜游一番?”

“去去,就你那一身肥肉,尔欲使小姐姐否食乎?我说小姐姐们啊,俺虽瘦小,可身上的肉却是仙肉呢!怎样?有兴趣吗?”

曾公明、张道士倒是毫不畏惧,两货勾肩搭臂的,与众青楼小姐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冉云彪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着看热闹。

“快走啊,那边更热闹。”李三坚无奈对曾公明、张道士二人诱之以利。

曾公明、张道士于是极为不舍的离开了众青楼小姐姐,跟随着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喧闹之处。

此处喧闹之地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土台,离地两尺的土台之上围着一些帷幄,李三坚等人看不起帷幄之中有什么东西,只是看到土台之上有一些兵器架,兵器架上面倒插着一些刀枪剑戟,土台四角还插着各色彩布,土台两边还安放着一些案牍,案牍之上的大盘子用彩锦蒙盖,应该是个比武场所。

除此之外,土台之上还有一些身穿朝廷各色官服的官吏,一些官吏腰间还斜挎着腰刀,此使得李三坚是纳闷不已。

难道是官府组织的较艺?李三坚心中暗道。

土台周围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还时不时发出一阵骚动。

李三坚最渴望是是看到一场比武招亲。。。虽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但看看热闹也是蛮不错滴。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使李三坚有些失望了。

片刻之后,一阵紧凑的锣鼓之中,台上出现了四名男子,走到了土台中央,各分左右站好。

两名斜挎腰刀、身穿宋武官常服的男子不令李三坚等人惊讶,令李三坚等人惊讶的是武官身侧的两名男子,此二人均长得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肉吊甩甩的,堆积如山,健硕无比,并且身上几乎就是身无寸缕,除了腰间的织带及下身的兜裆,另头上还各戴了一顶噗头。

难道他们不冷吗?李三坚看着他们的模样,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二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寒冷之意,裸露在空气之中的肉体还冒着丝丝白气。。。

李三坚目前虽不知道具体他们想干什么,但瞧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相扑之戏了,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果然,片刻之后,两名武官各用藤棍将两名壮硕汉子隔开,一名武官随后转向人群大声说道:“依古礼斗智相搏,习老朗捕腿攀腰,赛尧年风调雨顺,许人人赌赛争交。。。”

“此为关中扑、镇南交。。。”相扑开场白念完之后,另一名武官大声唱着两名扑汉的名号。

土台之下的人群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并发出一阵阵的躁动,李三坚以为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没曾想介绍完两名扑汉后,几个人就转身走下来土台,随后上来几个小妮子。。。

“奴奴借宝地献艺,以博诸位一乐。扎枪批刀踢腿练脚,山在西来水在东,海水涛涛南北通。。。”数个劲装打扮的小妮子一起拱手唱到。

台下诸人倒是习以为常,彩声雷动,是越来越兴奋。

数个劲装小妮子拱了拱手后,一起走到土台中央,双脚开立,双手抬了起来,缓缓地落了下来,忽然低喝了一声,双臂展开,有如分水之势,虎虎生威,双拳紧握于腰间,气沉丹田,紧接着左手从腰间冲拳而出,转马步为弓步,紧接着,顺势一个照面直踢,身轻如燕,腾空再踢,落下时竖岔着地,双臂侧平举立掌。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作是干净利落,姿势也是优美之极,最难能可贵的是数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偏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相扑亦称角抵或角力,宋之百戏,相扑是最能使人兴奋的,除了官府之外,民间亦有专门以表演相扑为谋生手段的。

为了招揽更多的观众,在扑汉正式出场之前,一般都有女子或小儿相扑表演。

其中女子相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甚至有时候女子相扑除了女子自己扑戏之外,还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相扑。

女子相扑之中最为吸收人眼球的是女子裸体相扑,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女子相互扑戏,使得观众是异常的兴奋。

这种情况一阵持续至仁宗皇帝年间。

仁宗朝时,除了民间喜欢相扑之外,仁宗皇帝赵祯亦是喜爱,喜欢偷偷去看民间扑戏,并乐此不疲。

玉体肉搏、欢呼雀跃的场面使得仁宗皇帝是兴奋异常,并大加犒赏,从而惹怒了朝廷重臣,以司马光为首的朝廷官员于是怒上奏章,言女子相扑有违礼制、有伤风化,并暗指仁宗皇帝有失皇帝体面,于是自仁宗朝开始就禁止女子相扑。

不过虽朝廷明律禁止,但民间仍是屡禁不绝的,一些民间扑戏还是有女子相扑的。现在新年大相国寺庙会,如此人多热闹的场面,是不敢有人行女子扑戏的,转而以年轻的女艺人表演武术技艺代替,女子献艺结束之后,就是威风凛凛的扑汉正式登场了。

女子献艺博取了满场彩声,李三坚等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豆芽更是抱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尖叫不已。

女子献艺结束,就是威风八面的扑汉登场。

关中扑与镇南交两名扑汉登场,均是虎视眈眈的逼向对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台下众人均是屏住了呼吸,整个场地之上只剩下扑汉粗重的喘息声。

刹那间,两名扑汉同时发出一声暴喝,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按扑戏规则,扑汉之间对抗之时,可以爆粗口,允许拳打脚踢、摔抱扛扭,但不允许抓对方的织带,也不允许撕下对方的兜裆布,更不允许使用兵器。

镇南交明显占据着优势,吼声如雷,将对方抱摔在了地上,并死死压着,让关中扑是动弹不得。

第七十一章 庙会(下)

“彩!彩!彩!”

“压死他,压死他。。。”

“你这厮。。。你这厮。。。”

“啊!俺的扑钱啊!”

开封府城内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扑场之上,扑汉们按队列两两对峙,形如劲敌。

对峙过后,双方就扭打在了一起,台上扑汉们抵死相搏,互不相让,是精彩纷呈,台下看客们是彩声雷动,大声鼓噪喝彩。

镇南交是个黑汉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

与“墙”相搏,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镇南交扑倒关中扑之后,过五关、斩六将,又连续扑倒了数名扑汉,距离扑首只一步之遥。

扑首的奖赏是异常丰厚的,同时也将会是声名远扬。

“嗵”的一声,镇南交大喝一声,双臂用力将最后一名对手掼在了扑台之上,呻吟不已,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名扑汉。

“扑首!扑首!扑首!”

台下看客发了疯似的齐声高呼,大声鼓噪,为镇南交喝彩助威。

“吼。。。”镇南交双手握拳高举,仰天怒啸,身上裸露的黑肉在冬季的阳光之下,发出一阵油凉凉的光芒。

威猛的身材再配上气吞山河的气势,当真是威风凛凛、威风八面。

镇南交此举更是引起了台下看客如潮水般的喝彩之声。

“好一条威猛汉子!”李三坚见状也不由得开口称赞。

“粗汉而已,不堪一击。”冉云彪也是看得心潮澎湃的,不过心中有些不服气,紧握双拳说道。

李三坚看了冉云彪一眼,又看了山魁一眼,心中暗暗比较,若山魁与其相搏,不知谁胜谁负?

估计有点悬,李三坚心中暗道,三魁习武也有段时间了,且山魁的力道并不亚于台上的镇南交,不过此为相扑,是要有一定技巧的,可不是仅凭力气就能够取胜的,而山魁哪里懂什么相扑之术?

“好汉好身手。”此时台下有人大声夸赞道。

“多谢,多谢!”此时的镇南交已有些得意忘形了,站在台上拱手做了个四方揖,得意得哈哈大笑:“某来东京之前,就听说东京藏龙卧虎,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镇南交出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台下一片哄声,同时也使刚刚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感的李三坚心中有了些厌恶。

“壮士何出此言?天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天下人也。”

“兄台说的是,我京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待高人出场,定让你灰头土面的。”

“小心得到的赏赐之物又吐出来了。”

“哈哈”镇南交大笑着取了一锭奖赏给他的金锞,在空中抛了几下后,对着台下说道:“高人?某拳打北海蛟龙,脚踢南山猛虎,知道俺名号的意思吗?俺名号镇南交,俺是大名府人氏,镇的就是大名府以南之人。”

“那你交的又是什么?”

“俺交的是天下豪杰之士。”镇南交答道。

“呸,就你如此这般狂妄,天下豪杰哪里会正眼瞧你?”

“我说好汉,手中黄金可否赠于小爷?小爷我就屈尊结交与你如何?”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一起大笑。

“想要金子?”镇南交闻言也不生气,将手中金锞又抛了几下后说道:“金子就在此处,有本事的只管来取。”

镇南交眼光斜睨着台下诸人,神色是极为傲慢无礼。

李三坚摇了摇头,就欲带着小豆芽离去。

李三坚虽不知道镇南交为何口出狂言,但也多少猜出了他的意思,无非是噱头而已。

这个世上之人重名,甚至比性命还重要,名声高于一切,一些人为了取得名声,是不惜抛弃一切。

以如此手段博得虚名,实不可取,李三坚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夯汉休得猖狂!”李三坚正打算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暴喝,一名好汉跃上了扑台,指着镇南交喝道:“今日我让你见识一下。。。哎哟。。。”

好汉话音未落,镇南交一个猛扑,“腾”的一下,扑到了此名身材较为娇小的好汉面前,还未动手,就将此人震下了土台。。。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愣了半响之后,同时大笑起来,同时诸人均是暗暗心惊,均是被镇南交的气势给镇住了。

“一人不是俺的对手,多上来几人罢。”镇南交双手交叉抱胸,更加得意的说道。

“某来也!”另外两名好汉大怒,齐声怒喝,飞上了扑台,同时跃起,飞脚踢向了镇南交。

相扑之戏是允许拳打脚踢的,因而是可以施展武艺的。

刹那间,两只飞脚几乎同时踹在了镇南交的胸口,台下诸人只听着“噗噗”两声轻响,众人均认为就算镇南交不口吐鲜血,也会踉跄后退数步的。

可诸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两脚除了在镇南交胸口留下两个脚印之外,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镇南交半步没有后退,就连站立姿势也几乎没有变动,仍是冷冷的看着二名好汉。

两名好汉一只脚踏在镇南交的胸口,另一只脚直直的站在地上,此时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均是尴尬的看着镇南交。

“我说兄台,能否稍移贵体,让在下歇息片刻?”一名好汉说道。

“哦。。。”镇南交应了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半步,两人失去了重心,忙不迭的收脚,动作是慌乱不堪。

“对不住了。。。”镇南交见状咧嘴一笑,随后又猛地挺胸前顶,顶在了两名好汉的腿上,巨大的冲力将两名好汉顶到了半空之中,落入了人群。

落下去的姿势与飞上来的一样优美。。。

“还有谁?”镇南交随后又是抱胸问道。

镇南交的气势此时真的镇住了在场之人,台下是鸦雀无声的,再没人敢接话了,

“某来试试?”冉云彪却少年心性,早已是愤愤不平,于是就双足用力,飞身纵上了土台。

“铭石兄,你。。。这是?。。。稍等!”李三坚见状就欲相劝,可冉云彪已经“飞”上了扑台。

此名扑汉打击面太广了,你又何必出这个头呢?

李三坚心中正在埋怨之时,忽然发现“飞”上土台的并不是冉云彪一人,而是两人一同跃上了土台。

李三坚于是连忙看去,顿时心中是大为惊讶。

此人不是李三坚的师侄,姚舆姚叔兴,又是何人?

他怎么在这里?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小兄弟,你先下去,我来对付此人。”正当李三坚纳闷之时,姚舆对冉云彪说道。

“兄台,还是我来吧。”冉云彪身材较为敦实,好不容易跃上了土台,并且已经喊出声了,同时声如巨雷,如此岂能一招不出,就灰溜溜的走下台去?

关键是姚舆身高六尺余,看起来有些文弱,应该不是镇南交的对手,冉云彪心中暗道。

“小兄弟,你年龄尚幼,不是此人的对手,快快离去吧。”姚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冉云彪再怎么强壮,但年龄也只有十八岁,因而与青壮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年龄小又怎样?年龄小就不能打了吗?”冉云彪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于是就与姚舆争执起来。

镇南交抱胸看着两人吵个不停,于是很不耐烦的说道:“休得聒噪,你二人到底哪个上?要不然一起上?”

“下去。。。”冉云彪还在犹豫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随后不由自主的跌下台去。

姚舆随后抱拳对镇南交说道:“在下岭南武举人,承让。”

镇南交见姚舆显露出了不俗的功夫,于是看了姚舆几眼,弯腰沉胯,双臂向往舒展,慢慢逼进了姚舆。

姚舆也不敢大意,紧握双拳,筋脉毕露,慢慢挪动着身子,准备迎接对方的猛扑。

此时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均是鸦雀无声,诸看客均是屏住呼吸,观看着此将要发生的一场龙虎斗。

“喝。。。”双方对峙半响之后,镇南交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向姚舆扑去,双臂舒展,欲将姚舆抱住,随后抱摔在地,即可结束这场比试了。

天气寒冷,镇南交光个膀子已经太久了,虽身强力壮,但时间久了,还是感到身上发冷。

镇南交双掌齐出,仿佛连空气之中都是有着巨声传出,虎虎生风。

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到达了姚舆面前。

在镇南交双臂将要合拢之时,姚舆一个倒纵,已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镇南交虎吼一声,身随声至,又向姚舆扑去,姚舆又是一个纵跃,再一次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好啊,好啊。。。”

“今日我算是见到高人了。”

台下诸看客看到了姚舆灵巧的身法,均是大声喝起彩来。

镇南交连续扑击了三次,最后一次虽未抱住姚舆,但膝盖顶在了姚舆的腰部,将姚舆顶翻在地。

台下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姚舆忍住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跃起身来,继续躲避着镇南交的扑击。

姚舆身法灵巧,镇南交势大力沉,双方你来我往,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只不过姚舆被镇南交追得是满场乱跑,眼看着落败是早晚的事情了。

第七十二章 镇南交

“你。。。你。。。你。。。”姚舆满头大汗,身上衣物撕成了条状,看着李三坚哈哈大笑:“哈哈,兄弟别来无恙乎?”

姚舆此次前来东家开封府,也是来准备应试武举的,因看不惯镇南交嚣张的模样,就上台与其比武,经过一番苦战,利用灵活的身法,反败为胜,将镇南交击败,不过自己也被揍得够呛,脸上、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极为狼狈。

“你什么你?兄弟?何人是你兄弟?对师长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李三坚看着姚舆,故作威风的说道。

“师长?哈哈哈哈。”姚舆盯着李三坚,指了指李三坚,笑哈哈的说道:“从前你小子也许还算是我的师长,可现在。。。却。。。嘿嘿。”

姚舆当然指的就是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一事,既然这样,李三坚还算姚舆的哪门子的师长?

姚舆对李三坚曾经是他的师叔,一直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目前这种状况使得姚舆开心不已。

“一日为师。。。”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不好,李三坚话未说完,姚舆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依礼就是如此,就算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但只要做过姚舆一日师长,那么姚舆此一辈子都要以师事之,不得不认,不得违逆。

姚舆想到此处,于是愣了半响之后,不得不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姚舆虽恭敬施礼,可脸上的无奈与不岔却表露无遗,冉云彪、曾公明等人也是感到异常惊讶。李三坚何时有了个这么武艺高强的师侄了,而且年龄还比李三坚年长许多。。。

“哈哈”李三坚笑着扶着姚舆说道:“出门在外,乖侄不必如此多礼。”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一名青年为侄,使得众路人也是侧目相向。

曾公明等人也是嬉笑不已,使得姚舆羞愤难当。

“给你。。。”姚舆随后将一个五两重的金锞塞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金锞就是姚舆战胜镇南交的奖赏。

“叔兴,此为何意?”李三坚抱着金锞,差异的问道。

“恩师出门之前专门交代的,吩咐弟子在京师遇到你后,对你要多加照拂。”姚舆答道。

“秦师兄。。。”李三坚闻言叹道:“只可惜我李三坚已被恩师他老人家。。。哎,走吧。”

自己仅与秦观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何还专门吩咐姚舆照看自己,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诧异。

这个金锞乃是晚辈孝敬,并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虽李三坚受之有愧,但李三坚还是收下了。

李三坚目前的状况,确实是很需要此五两金子的。

随后李三坚牵着豆芽的小手,与姚舆、冉云彪等人一起继续逛着大相国寺庙会。新年庙会可不止相扑之戏,还有许多其他热闹之处,不过李三坚想到苏轼之事,不由得有些意兴索然,一路之上,唉声叹气的。

“贼厮休走,还我金子!”正在李三坚等人赶往一处园林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李三坚等人闻言驻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汉拎了根齐眉短棍,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黑汉身形如山,咚咚奔跑之时,土地仿佛都在颤抖,行人是纷纷避让。

此人不是镇南交又是何人?

姚舆见状不由得大怒,将长衫下襟卷起塞入腰间后,指着越奔越近的镇南交怒道:“这厮竟敢前来纠缠,待我拿下他送官。”

李三坚连忙拦住了姚舆,问向浑身都是尘土的镇南交:“壮士何故前来?”

此时不是擂台比武,伤了人是要见官的,虽李三坚等人有理,但李三坚马上就要进入贡院了,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李三坚打算与其理论一番,从而化解此事。

镇南交将顿棍杵在地上,斜睨了一眼挡在前面的李三坚道:“俺寻那厮计较,你这厮又是何方撮鸟?与你何干?为何拦俺去路?赶紧夹着pi眼撒开。”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与此等满口粗俗俚语的粗人也无法计较,于是笑问道:“小生乃是叔兴师叔,你有话可对我讲就是。”

“师叔?”镇南交闻言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这穷酸恶醋,是他的师叔?喔。。。哈哈哈哈。”

镇南交满口秽语,且无礼之极,顿时激怒了众人,山魁更是气得怒发如狂,指着镇南交怒骂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路倒虫,竟敢辱我主人?小心爷爷将你剜口剖心,丢进海里喂了龙王。”

冉云彪等人也是对镇南交不断的斥责,曾公明躲在山魁身后,不断开口叫骂。

镇南交闻言顿时大怒:“直娘贼,仗着人多就欺负人?爷爷自生下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立地太岁,黑炭头、贼配军,今日不还钱,某誓不罢休。”

镇南交长得比谁都黑,却骂山魁为黑炭头,山魁虽也是长得黑黝黝的,但相比镇南交却是白嫩嫩的。

“还钱,还什么钱?”李三坚愕然问道。

“今日俺。。。输给。。。他的金锞。。。”镇南交指着姚舆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于是说道:“此为赌赛之物,输了就输了,岂能归还于你?世上哪里有这个道理?”

镇南交闻言将齐眉短棍往地上重重的顿了一顿道:“爷爷我的棍棒就是道理,今日你们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镇南交边说还边斜睨了姚舆一眼,扑击自己不是姚舆的对手,可棍棒自己却颇为得意,料姚舆不是自己的对手。

李三坚闻言李无语了,如此横蛮之人,李三坚倒是第一次遇到,有这样强行索贿赌赛之物的吗?同时镇南交在擂台之上已经输给了姚舆,就这证明了其武艺不如姚舆,因此李三坚倒是佩服此人的勇气。。。

不知道此人是个二愣子还是其勇气可嘉?李三坚转念想到。

“哈哈。。。”姚舆也是不怒反笑,手掌张开说道:“激赏之物已不在我这里。”

“哦。。。那么金子哪里去了?”镇南交问道。

姚舆对李三坚促狭的笑了笑,指着李三坚说道:“金子我已孝敬给了师叔。”

姚舆师叔二字咬字很重,明显带着捉弄的意思。

“哦。。。”镇南交随后瞪着李三坚说道:“交出来罢。”

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对镇南交说道:“不错,金子是在我这里,可我为何要交还于你?只要你说出理由,交还于你也并无不可。”

“理由?”镇南交瞪着牛眼说道:“金子又不是你的,为何不能还给我?”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道:“金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官府激赏给我的呢,方才你们不是看见了吗?”镇南交问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三坚笑道:“可你不是又拿出来作为赌赛之物了吗?其后你又落败,如此,金子难道还是你的吗?”

“不是。。。不。。。”镇南交与李三坚理论,哪里是李三坚的对手,于是恼羞成怒伸手就抓向李三坚。

“穷酸恶醋,还我金子。。。”镇南交怒道。

李三坚一惊,慌忙后退。

镇南交伸手将要接触到李三坚之时,山魁跨前一步,伸手抵住了镇南交。

镇南交丢去短棍,双掌齐出,欲推开山魁,山魁到了此时岂能退让,于是就与镇南交抵在了一起。

两名猛士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了一起,双方拼尽全力,互不想让,角力斗狠。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全身用力,双足在地上蹬出了四条深深的痕迹。

角力不是相扑,除了少许技巧之外,拼的就是力气,而山魁天神神力,数年间又不断的习练武艺,如此,镇南交虽也力大,但与山魁相比,就略逊一筹。

半响之后,镇南交渐露下风,被山魁渐渐的压了下去。

“倒也!”山魁大喝一声,用力将镇南交压倒在地。

扑通一声,镇南交倒地,腾起来数尺高的尘土。

。。。。。。。。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俺娘。。。俺娘生病了,还靠这笔钱治病,你们。。。俺娘可如何是好啊?”镇南交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双手,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镇南交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上下。

李三坚闻言默然。

“既然如此,得了金银,为何还要拿出来赌赛?”李三坚随后问道。

“有人跟俺说,赢了给俺双倍金银,输了他会赔给我的。”镇南交答道。

“嗯,那人哪里去了?”李三坚接着问道。

“直娘贼,俺随后就找不到人了。”镇南交哭丧着脸答道。

“如此,你就转身来寻我等?”李三坚问道。

“是啊,不寻你们,又能怎样?”镇南交答道。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如此憨直之人,真是少见。

“走吧。”李三坚随后对镇南交说道。

“去哪里?”镇南交疑惑的问道。

“去看看你娘去,若确实如此,金子退还于你就是。”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第七十三章 观灯

蔡园就是蔡氏园林,是一名蔡姓朝廷高官的私家花园,位于开封府西北角,蔡园占地约有数十余亩之多,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白雪挂在树丫之上,布置得颇具江南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蔡园布局也是极为典雅,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实乃是文人雅士游园赏花的一个好去处。

此时虽正当冬季,虽没有春季那么百花盛开的,可园内却盛开了梅花、墨兰、君子兰、水仙花等冬季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欺霜赛雪的。新春佳节,梅花怒放,若到了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梅,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因而此时前来此地游玩的官绅、富豪、文人墨客等等还是有不少人的。

蔡园虽为私宅花园,但此时却对外开放,允许文人雅士、赴京士子等人入园观赏,以彰显自家雅贵气度。

此时蔡园之内除了欣赏梅兰秋菊之外,还布置了许多花灯,以供游人们赏灯品月,共度佳节,甚至还有猜灯谜之戏,灯谜奖赏还颇为丰厚。

蔡园之内,李三坚等人不时见到士子们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饮酒赏梅,或借酒发疯评论时局,或聚在一起猜灯谜,比拼肚中才学。

宋通过科举制擢升官吏,高官显爵不再为门阀贵族所垄断,士子们特别是旺族士子们就有了进身之阶,他们通过科举选士能够获得高贵显爵,但却不似皇族贵卿一样世袭罔替,于是宦海沉浮、升迁贬墒就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在这些人之人就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处世之道,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朝为官就大干一番,同时也为自己预留致仕罢官以后的退路,经营园墅别业,就是为了今后罢官退隐之后的独善其身,如此还能留下闲云野鹤、超凡脱俗之美名。

因此,园林不但是归隐者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在朝者心向往之所在。

宋罢官免职也是常事,因而在朝官员几乎都在修造园林,也正因为如此,而造成了宋私家园林的暴增,各地都有,只不过是大小不一而已。

宋自太祖、太宗之后,对外战争几乎就是屡战屡败,檀渊之盟岁币于辽,永远失去了中州屏障幽云十六州。宋夏之战是互有胜负,不过宋夏之战对于宋来说,却是失败的结局,此毫无疑问的,原因就是宋之国力是西夏数倍乃至数十倍,无论从人口、经济、兵甲等哪个方面来讲,与西夏根本没有可比性,此时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西夏,夏称帝,硬生生的从宋的身上剜去了一块肥肉,宋陆路丝绸之路从此中断。

如此种种,对宋文人的内心影响是巨大的,由原来盛唐时期的豪气干云、万里江山,转为了对家国河山现状不稳定的忧思,更对庙堂的不满与失望,因此许多文人士大夫决意归隐山林,回归田园不问国事,就像一只鸵鸟般的,追求内心的安稳。

不过仍是有许多人认为目前为大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诸人也是夜夜笙歌,乐享太平。

“快走,快走,蔡氏小娘子出灯了,快走看看。”

“哪个蔡氏娘子啊?”

“汝孤陋寡闻了吧?蔡氏小娘子可是开封众人皆知的才女呢,年年都要出灯,可年年无人破解她所出的灯谜呢。”

“兄台果然见闻广博,听说蔡氏小娘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呢,可惜的是无人能够一睹芳容啊。”

“然也,坊间传闻,若有人破解了她的灯谜,即可成为蔡府之乘龙快婿呢。”

“哎哟,那还不赶紧?晚了被他人抢先,岂不是大事去矣?”

“呸,就你这三寸丁、古树皮,也欲为弄玉吹箫之事?”

“嘿嘿,所谓世事难料,说不定蔡氏千金有其独到之处,就好这一口呢。”

“。。。。。。。。”

“哎,哎,我说你年龄都一大把了,都快做人家的爷爷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快快闪开,别挡路。”

“老夫虽年龄已知天命,但腹中才学岂是尔等少青之人能够相比的?”

“老不羞的欲仿张安陆之事吗?”

“安陆怎么了?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此等佳话,万古流芳也。”

“老子呸你一脸的口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万古流芳?你个老不羞的有本事压海棠吗?”

“哈哈哈哈!”

诸人嬉笑打闹之间,纷纷向一处牌楼涌去,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李三坚也随波逐流,同时在人群之中居然发现了叶梦得。。。

李三坚一行人此时只剩下了李三坚与曾公明二人,姚舆、冉云彪等人对此文人聚集的什么游园观灯没有任何兴趣,于是提前告辞回去了,而天色已黑,山魁就将小豆芽送回去了,山魁在此之前还为了证实镇南交所言,跟着镇南交去了其住处,事情果如镇南交所言,镇南交之母正在病中。

镇南交姓许名彪,大名府人氏,也是微贱之家出身,因而并无字号。

许彪也是十余岁之时,父亲因病亡故,与母亲相依为命,这点与李三坚是同命相怜。

许彪之父也是名扑汉,以相扑谋生,许彪家传扑术,再加上长得黑壮,因而也是混迹市井乡野之间,以扑谋生。

其后被东京扑社看中,于是就来到了开封府,以表演扑戏换些钱钞,养家糊口。

李三坚见其家境同样困难,于是就将五两金锞归还给了许彪。

看来自己此生与财运无缘啊,李三坚与曾公明一边走向牌楼,一边摸着怀中仅存的两贯铜钱暗暗自嘲道。

刚到手的五两金锞转眼之间就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用彩帛搭建的木质彩楼前,只见五颜六色的彩楼高约三丈,楼上除了彩雕木栏之外,还有许多道小小的木门。彩楼之上有许多身穿各色服饰的官宦之家的小娘子,看着下面的人群不断的低声说笑。

这种彩楼一般都是官宦或富商搭建,用以彰显自家的尊贵,彩楼搭建得越高,搭得越大,那么就表明这家地位是尊贵无比。

彩楼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花灯。

新年花灯名曰灯市,每夕楼灯初上,就有百姓、社团及花旦上街装扮游行,扮演各种舞蹈、忤歌、傀儡、竹马等等,其多至数千百队,绵亘十数里。

一些人家还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烂,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

如开封府大户蔡氏园林此日就举办了灯市。

此时蔡园之中的各种灯火也是数千百种,极具新巧,各种怪怪奇奇的灯火布满了整个蔡园,是无所不有。

灯市应运而生,灯谜也就呼之而出。

众人涌到彩楼之下之时,彩楼之上的小木门打开,出来了数个使女,这些使女年龄均在十五六岁之间,个个长得是身材婀娜、貌美如花,最令人惊奇的是个头几乎都是一般高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些小使女每人都提着一盏花灯,花灯之上的图形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异常清雅。

众人看到后,眼睛都发亮发绿了,在灯烛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吃人的光芒。

小使女都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的,那么她们的主人也定当是美如天仙了,甚至有人想到,若与她们的主人结为良缘,再将她们作为通房丫鬟,岂不是美事一桩?

“戛云谪见借红妆,结宇飞腾水树低。明媚计拙春不老,李君双凤采兰期。。。”一名小使女提着花灯,对着彩楼之下众“饿狼”笑吟吟的说道。

彩楼之下的许多人还未明白这首七言绝句的意思,不过李三坚却已经明白了。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有本事之人方能走上彩楼。。。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名使女就将规矩告诉了众人,那就是彩楼共分三层,每层都有一些灯谜,猜中了最底层的灯谜,方能更上一层楼,最后达到顶楼,就有可能与蔡氏才女相会,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最后就是激赏之物了,每层楼的激赏之物是不同的,越往高去,奖赏愈为丰厚,若能走上三楼,那么激赏之物就是金锞一锭,绢五匹,蜀锦六匹,美酒、鹿脯若干。。。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呯呯乱跳,李三坚对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兴趣,这倒不是李三坚非好色之徒,而是李三坚出身贫寒,料如此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会看中自己的。

李三坚看中的是丰厚的激赏之物,李三坚现在快要穷疯了,如此丰厚的激赏,即能解决李三坚的燃眉之急,自己也就能够安心准备礼部省试了,而不必再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于是李三坚又默默了回忆了一遍“宋词密码”,又回忆了一遍已经恢复了的记忆。

第七十四章 灯谜(上)

所谓灯谜,即为猜谜,又称作灯虎、文虎,或又称作弹壁灯、商灯、射、解、拆等等等等等,在民间有多种称呼。

新年灯谜是将谜条书写在各种精致的纱灯之上,使诸人猜谜,以吸人眼球。灯谜一般在元宵花灯之时最为盛行,不过过了旦日之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灯谜,其中以豪门大户的花灯灯谜最为引人注目,其激赏之物也是最为丰厚,不但如此,若破解其灯谜,甚至可以声名远扬,因而诸人是趋之若鹜。

一些灯谜还搭配了一些美妙的图画,贴在精巧的花灯之上,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奇妙动人。

灯谜可猜字、猜物、猜人、猜事等等,灯谜又有主流与民间、典雅与通俗等等之分,总而言之,谜底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具。

这也就是灯谜的魅力或难度所在。

蔡氏彩楼之前的纱帷撤去之后,一排排的纱灯就显露了出来,诸人无论老的少的,是一拥而上,一个个是绞尽脑汁,欲破解纱灯之上的灯谜,从而登上彩楼,甚至迈上最顶层,一睹芳容,一堵蔡氏才女的庐山真面目,其后再利用自己的风流倜傥,博得蔡氏才女的芳心,从而一步登天,成为蔡氏门第的乘龙快婿。

有着博得美人欢心的目的之人其实并不多,破解蔡氏才女灯谜,从而博得美人倾心,此毕竟是坊间传闻,人家蔡家并未做出如此承诺,况且一名大户人家千金的婚事岂能如此儿戏?

猜谜诸人之中认识到此处的关键、脑壳清醒之人并不在少数,因而大多数猜谜之人的目的或为名或为利,只有极少数是兴之所至,即兴娱乐而已。

李三坚亦是趋利之人,为了缓解家中目前的困境是绞尽脑汁,终于破解了十道灯谜,从而“入围”,与他人一同进入了彩楼的最底层。

与李三坚一同进入彩楼最底层共有二十人,年龄均在二十岁上下,李三坚算是年龄最小的,最大的是个胡子拉碴三十余的男子。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破解了灯谜之人其实并不完全都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四五十余岁之人,但他们均被以各种理由拒绝进入彩楼,同时相貌丑陋之人亦被拒之门外。

难道真的是选婿?进入彩楼之人均暗暗猜测,包括李三坚。

彩楼最顶层一处外挂竹帘的房间之中

“谪仙的谜目有人破解没有?”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雕花软椅中问道。

中年人年龄虽已至知天命之年,但却保养的非常好,卧蚕眉、丹凤眼,除了鬓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之外,须发皆为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皮肤也似十八岁少年一般,白里透红。

穿着一件对襟绸面黑袄坐在软椅之中,胸部饱满,坐姿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反倒是是侍候在一旁的其二十余岁的长子,显得身体较为羸弱,全身裹在一件蓝色貂皮大髦之中,犹自不足,将皮帽的两只耳朵都放了下来,贴在了被冻得惨白的面部两侧。

“父亲大人。”蓝衣汉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暖壶答道:“他们还未猜至小妹她谜目之处。”

“嗯。。。”中年人闻言微笑的说道:“这些人之中有许多是此次赴京赶考的学子吧?”

“应该有些。”蓝衣汉子接着答道:“名单稍后才会送过来给父亲大人亲览。”

“不必了。”中年人随后点头吩咐道:“无论胜负,均应以礼相待,均应备上一份厚礼,也不枉他们来到我蔡园。”

“父亲大人放心就是,孩儿明白。”蓝衣汉子应诺道。

“攸儿。”中年人半响之后开口问道:“给宫中预备的年礼怎样了?”

“孩儿已按父亲大人吩咐,早已准备妥当,正准备送进宫去。”蓝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中年人看了蓝衣汉子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其长子攸自幼中规中矩,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如此,对自己虽恭敬异常,以大人称呼,但自己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而不似自己其他儿子,自己其他孩子平日里均以爹爹称呼,显得较为亲热。

“不可”中年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可直接送进宫去。”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蓝衣汉子闻言问道。

“他们不是都有外宅吗?送入外宅即可,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中年汉子答道:“童中官,你需特别预备一份厚礼,就由你亲自送入其外宅,另外,攸儿,再从府中挑数名较为美貌的姬人,送入其府中。”

“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放心就是。”蓝衣汉子应道。

一个阉人,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的美姬有何用?充门面吗?蓝衣汉子心中暗暗不齿。

“爹爹,爹爹,伯父来了。。。”正在此时,中年人年仅六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呵呵,知道了。”中年人见到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顿时喜笑颜开,将其抱到腿上笑道。

“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下去了。”中年人随后抱着自己的第五子,起身离开了彩楼。

“不知道今年谪仙的谜题有人破解吗?”

“谪仙才学过人,在我等姐妹之中是最高的,今年也应该与往年一般吧?无人可以破解的。”

“容姐姐说笑了,小女子才识浅薄,哪里比得上清姐姐?”

“清姐姐,你为何不说话?”

另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之内,围坐着数名女眷,其中以三名女子为首。

三名女子分别身穿浅绛、浅青、浅白大袖衫襦,外罩一领紧身高领的缎面短衣,遮住了前胸与颈脖。

三名女子其中的一人正是李清照,此时的李清照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入围”的二十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李清照闻言连忙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受凉,身体略感不适。”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准备礼部省试吗?不好好温习经书大义,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李清照心中暗道。

“受凉?”其中白衣女子闻言说道:“姐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会受凉?难道是见了这么许多才子。。。如此才略感不适?”

白衣女子面庞清丽,显得美艳又据傲,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睛像结着蝉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妩媚,下嘴唇处长着一颗美人痣,显得有些刻薄。

白衣女子是李清照的表妹王氏,自幼就与李清照有些不合,姐妹之间也是貌合神离的。

李清照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喜,不过并未与其计较,微微摇头道:“现在说才子还为时尚早,待过了雪姐儿才这关再提不迟。”

“也是,雪姐儿,真若是有人过了你这关,是不是要就此出阁了?嘻嘻。”王氏随后对蔡氏笑问道。

“容姐姐尽拿小妹取乐。”蔡氏闻言浅笑道:“小女子年龄尚幼,要出阁也是两位姐姐先出阁,哪里轮得上小妹?况且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蔡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悦耳动听,如空谷幽兰般的。

蔡氏姓蔡名绒雪,号谪仙,是中年人的女儿,家中排行第八,又被称作八姐儿,今年年仅十四岁。

蔡绒雪脸上蒙着一层细纱,看不出来长相如何,但露出的眉目却像画一般,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露出的皮肤也是如其名一般,洁白如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闻言浅笑道:“难道雪姐儿也是如此世俗之人吗?既然如此,为何出此难题让人破解呢?”

“我。。。我。。。我可。。。”蔡绒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小妹只不过是在喜庆之日,嬉戏而已。”

“喜庆?哈哈,可千万不要真的喜庆了。”王氏闻言嬉笑道。

女眷们在彩楼之上说笑,下面也没闲着,此时已有十人过了第二关,来到了彩楼二层之上,其中包括李三坚。

“翰韧兄,更上一层楼哇,为我岭南士子争光啊。”

“忠孺兄,江南西路全靠你了,将他们威风压下去。”

“少蕴兄,我平江之人可丢不起这个脸呢。”

“德甫兄,你可是京师之人,若被人赶下楼来,岂不是我京师士子之耻?你不是号称词赋双绝吗?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

过关的十人基本上分作四派,分别为开封、江西、平江还有岭南四派,彩楼之下的诸人也分成了四派,分别为四人鼓噪喝彩。

此四派代表人物就是太学生赵明诚,江西峡江举子何昌言,平江府举子叶梦得,剩下的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其中除了何昌言已三十余岁之外,其余四人均很年轻,李三坚年龄最小。

此时的灯谜已经不是猜谜之争了,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各地士子之争了,其中岭南举子只占少数,但其声势却丝毫不亚于其余三派,尤其是曾公明领着岭南士子们跳脚大呼,为李三坚鼓噪喝彩。

此时的曾公明身轻如燕,纵跃如飞,身上的肥肉如波涛般的,汹涌澎湃。

第七十五章 灯谜(中)

开封府新年之夜,新年喜庆的气氛是异常浓厚,开封的百姓拜天地、祭拜祖先、互相拜年、走亲访友,忙了个不亦乐乎,百姓家中在家中大门之上纷纷张贴门神、钟馗、桃符等等过年之物。

其中最热闹之处还是各处的花灯,游人们纷纷围在纱灯之前竞猜谜底,猜中者欢呼雀跃,领取激赏之物,未中者或垂头丧气,或并准备猜猜下一个灯谜。

蔡园彩楼亦是如此,此时已到了白热化之程度,诸才子只要再过两关,即可领取激赏之物,金锞三锭,绢五匹,蜀锦八匹,美酒、鹿脯若干。。。

最紧要的就是也许还能见到开封府蔡氏家族名闻天下的美人,八姐的庐山真面目,也许还。。。还能搂个美人回家过年呢!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蔡府使女此时已将一道灯谜的谜面贴在了一个精致的大纱灯之上,并高高挂起,让诸才子竞猜。

此道灯谜并不难,是打一个字或者是打一物件,灯谜不难,因而很快就被赵明诚、何昌言、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猜出,谜底就是太阳,按字的话,就是日字。

灯谜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说出太阳,若直接说出的话,也就太浅薄了,也许就会被“赶”下彩楼去。。。

“指斜留晚太一坛,出尽时节著处安。树色来服云五色,开轩别去在一决。”诸人正在深思熟虑之时,叶梦得首先开口,以一首七言律说出了谜底。

“彩!彩!彩!”

“好一句出尽时节著处安!”

“少蕴兄不愧为我平江才子也!”

彩楼之中的众观者无不大声喝彩,平江府举子们更是欢呼雀跃,仿佛叶梦得已经登上了顶楼,摘得魁首。

“余亦风吹却,墙梢不上天。愁思听不辨,一自杏花天。”宋开封府太学生赵明诚片刻之后用一首五言绝句说出了谜底。

赵明诚吟完还得意了看了叶梦得一眼。

“真是妙啊!。。。哈哈哈哈”彩楼之下众开封府举子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开封学子甚多,声势巨大,如山呼海啸般的。

峡江举子何昌言也很快用一副绝对说出了谜底。

轮到李三坚了,可李三坚却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诸人,再看看楼上诸使女,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面呈难色,似乎是无法应对。

“翰韧兄,你在作甚?”彩楼之下的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苦苦思索、欲言又止的模样,急的大声喊道。

岭南穷乡僻壤,粗鄙之人,也不过如此,许多人均如此想到,从前不过是侥幸而已,到了此时,黔驴技穷了罢?

彩楼之下岭南举子是焦急万分,一些举子还偷偷的低声向李三坚传话,而同时除了岭南举子之外,其余他处的举子顿时嘘声四起,已经有人口出挖苦讽刺之言了。

“阳也!以日为目,言之即可。”坐在彩楼之上的李清照心中也是暗暗替李三坚着急,口中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余两女闻言顿时疑惑的看了看李清照。

赵明诚脸露鄙视之色,何昌言无任何表情,而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低声对李三坚说道:“翰韧,勿急。”

叶梦得说罢,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对李三坚略有提示,叶梦得心中还有不少应对,但此时根本无法开口告诉李三坚。

数名美貌使女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等待李三坚做出应对,要不是看在李三坚长得还算是俊美的份上,她们早就开口呵斥了,甚至将李三坚赶下楼去。。。

在万众瞩目之中,半响之后,李三坚向叶梦得点头表示谢意,想了想之后支支吾吾的问向数名美貌使女:“这个。。。此前。。。的奖赏是否。。。能够兑现?”

李三坚此时真是后悔,后悔上楼出此风头,被众人瞩目议论、评头论足的,对此李三坚心中甚为不喜,要不是为了解决家中的困境,李三坚才没这心情吟诗作对,解哪门子的灯谜呢。

李三坚此时只想将已经获得的激赏之物拿到手中,赶紧回家陪母亲过年。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更加引起了楼下的嘘声一片,诸观者是哈哈大笑,嘲讽之声四起,诸观者对李三坚指指点点,极尽挖苦之能事。

曾公明气得肥肉乱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算你趋利而来,但也不能如此宣之于众啊。。。要知道这个世上对名声看得很重的,趋利之人会被人鄙视的。

你可以想,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说出口。

你李三坚为何不问是否能够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你。。。你。。。你。。。”楼上的李清照也气得连说三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姐姐识得此人?”一旁的绛衣少女蔡绒雪看了一眼李清照,低声问道。

“我如何识得如此唯利是趋之人?”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白衣少女王氏闻言也开始注目李三坚了。

举着纱灯的美貌使女也是哭笑不得的,一名使女答曰:“需上得三楼,方可得之。”

其实此时李三坚若真想拿回激赏之物的,也是允许的,只不过她们还从来未遇到过目前这种情况的。

以往过关之人要么继续破解灯谜,以期更上一层楼,要么垂头丧气的下楼,哪里还好意思要激赏之物?哪里有半路就要奖赏的?

因而此名使女有心捉弄一下李三坚。

其余使女见李三坚身穿粗布棉衣,脸上均露出了不忍之意。

李三坚也并未看出此名使女的捉弄之意,还以为此确实是此处的规矩。

于是李三坚不得不做出应对,要不然岂不是百忙一场?

“三弄第一明月可,又是初应。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弹压四载临门遣,拟看乱鸦击壤块。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李三坚想了想后缓缓的吟了一阕蝶恋花。

李三坚在这阕词中不但说出了谜底,还将楼上诸女狠狠的讽刺了一番,不但是讽刺诸女,还隐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说出了贫寒士子赴京赶考的艰辛。

此时微风徐徐,将李三坚衣襟吹得微微飘动,虽布衣破衫,但是有一种古朴的味道,仍是使人感觉潇洒之极。

好一个布衣俊俏小郎君!

李三坚吟罢之后,楼上楼下顿时鸦雀无声,诸观者才学之士甚多,岂能听不出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的意思?岂能听不出嵌空芳醑一襟泪的隐意?

诸观者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好啊,好,好一阕蝶恋花也!”曾公明率先大吼道,兴奋的跳了起来。

“彩彩彩!翰韧兄不愧为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兄台所言大是,李翰韧不愧为我岭南解元也!”诸岭南举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

李三坚做出了一阕绝妙的蝶恋花,力压诸才子,此怎能不使诸岭南举子欣喜若狂?比他们自己还高兴,岂能不使其余他处的举子们垂头丧气的?

诸太学生恨恨的瞪着赵明诚,恨不得将这个蠢猪拎下来,自己上去,平江、峡江的举子们亦是如此,看着叶梦得、何昌言二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其他的举子们不由得纷纷开口大声赞叹。

一些人一边赞叹,一边用笔连忙将李三坚此阙蝶恋花记录下来。

“就会哗众取宠。”李清照终于露出了微笑,低声说道。

王氏厌恶的看了李清照一眼,从珠帘的缝隙之中偷偷的打量李三坚。

“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蔡绒雪低声念了念之后,对身边一名贴身使女耳语了几句。

“贤弟大才,愚兄不及也。”叶梦得倒未嫉妒李三坚,诚心诚意的拱手对李三坚笑道。

“不敢,弟才识浅薄,侥幸而已,不敢与少蕴兄相提并论。”李三坚拱手还礼道。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小使女走了过来,对李三坚说道:“奴奴敢问小相公尊姓?哪里人氏?”

李三坚看了小使女一眼,淡淡的答道:“微贱之人,谈何尊字?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了楼下一片惊呼之声,李翰韧也许没人知道,可李三坚之名却是许多人知道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句读之法,此时不但是江南盛行,就连京师开封府也有许多人知道了此法,并开始应用在文章之中,此时忽然提起李三坚,顿时使得许多人惊讶不已。

李三坚早已得一雅号,名曰李句读。。。

“你就是李三坚李句读?”何昌言此时也吃惊得开口问道。

你才是句读,你全家都是句读,李三坚气岔岔的微微点了点头。

楼上三女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王氏、蔡氏还好些,李清照却是异常吃惊。

李清照前不久也是才识句读之法,确实对读书有了不小的助力,可李清照万万没料到如此方便的句读之法居然是李三坚首创?此岂能不使李清照惊异异常?

李清照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第七十六章 灯谜(下)

“三位尊客请上楼。”蔡园之中的彩楼之上,一名美貌小使女含笑对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三人说道。

经过一番角逐,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可登上彩楼三层进行最后的竞猜。

四人之中的峡江举子何昌言其实也可以登上三楼,但何昌言已经三十余岁了,且已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因而就不想与李三坚等人相争了,于是就寻一借口自己走下了彩楼。

不过是年少之人之间嬉戏而已,并且很有可能此次蔡园灯会是一场“相亲大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与这些少年儿郎相争?何昌言一边下楼一边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何昌言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自己的潇洒表现能够引起楼上少女的注意,话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这个世上再平常不过了,并且自己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如此将十余岁的小姐姐纳入房中又如何?

就算有了妻室又如何?纳名门少女为妾之事,这个世上又不是没有,此又有何妨?

正当何昌言美美的想着心事之时,楼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轮角逐,十道灯谜已经高高挂起,李三坚等人围着纱灯心中暗暗计较。

蔡园所制之谜,一要典雅,二要浑成,三要精巧,一些低俗的灯谜是不会出现的,如此会有辱蔡氏门风的。

并且到了此时,灯谜是越来越难,所涉及的也是越来越广,如却嫌脂粉污颜色一谜,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春秋人名。

如此就不是李三坚的长处了,因而李三坚死活没有猜出这道灯谜,而叶梦得与赵明诚却同时猜出了谜底为春秋时候的钟无艳。。。

不过李三坚猜出的一些灯谜,叶梦得、赵明诚二人也猜不出来。

三人是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十道灯谜三人各猜出了七道,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哈哈,我等三人势均力敌,就此均分了此激赏之物怎样?”李三坚忍不住笑着对叶梦得说道。

李三坚早已是不耐烦了,只想取了这些财物,回到家中陪母亲、小豆芽、山魁过年,并且李三坚早已想给母亲、小豆芽做一身体面的衣物了,这些激赏之物之中的绢帛等物,正好派的上用场。

就算三人平分,李三坚也能得到不少的。

“呵呵”叶梦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愚兄这里没有异议。”

叶梦得说罢看了赵明诚一眼,赵明诚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数名小使女闻言齐刷刷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就他惦记着那些激赏之物,并且胜负之事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一名小使女随后转身,扭着小蛮腰,蹬蹬蹬奔进去禀报去了。。。

良久之后,此名小使女又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在一名年龄稍大的使女耳边耳语了数句。

年龄稍大的使女随后点点头,取过笔墨纸砚,又将一道谜题写在了宣纸之上,紧接着又将此道灯谜高高的挂在了纱灯之上。

此名使女的字体工整、娟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大户人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啊,此名使女的字体写的比李三坚都好。

“我家姐儿说了。”此名使女随后说道:“此为最后一道谜题,若有人破解,激赏双倍。”

“若破解不了,此前的激赏之物如何?”李三坚闻言赶紧问道。

“已经是你们的了。”使女说罢,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见过贪财之人,可哪里见过对些许财物如此念念不忘之人啊?

真是令人鄙视!众使女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贫寒之人的艰辛?李三坚不理众使女的目光,转头看向纱灯。

好家伙,果然是大户人家,一出身悬赏就涨了一倍,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十两黄金够平常百姓一家吃个数年都没问题了。

“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就是此道灯谜的谜面,旁边一行小楷,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本朝人名,并且还略有提示,就是谜面之旁写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八个字。

可即便如此,此道灯谜仍是极难。。。

应该说蔡绒雪果然是个才女,谜题出的刁钻之至。

本朝那么多的人,就算范围缩小在开封府一带,也有人口上百万之多,如此之人的人,李三坚等人哪里个个都知道其姓氏?特别是李三坚,来到开封府就没两天,不要开封府的普通百姓了,就连朝中大臣叫的出名字的也没几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三坚等三人只好从这个方面入手了,可即便如此,此道谜题仍是极为困难,赵明诚还好些,久居开封府,对开封府,对朝廷之人还是较为熟悉,可李三坚就困难了,谁知道出谜之人身边都有哪些人?李三坚就连是何人出的谜题都未搞清楚的。

除此之外,就是要破解“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也难度不小。

李三坚等三人是苦苦思索而不可得,而楼下的诸看客亦是在纷纷猜测,给出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没有一个是正确的谜底。

李三坚等人面前已经摆放了一座沙漏,限半个时辰给出谜底,若时辰到了,仍是无人破解,那么此次灯会也就结束了,蔡家给出的激赏之物也就无人能够得到了。

沙漏又称“沙钟”,是这个世上的人们用来计时的工具,蔡家的沙漏其上各有两个琉璃容器,细沙从上面的容器缓缓的流入下面,琉璃容器之外还镶嵌着有两个铜制宫装女子,跪在地上,左右各分一边,双手捧着一个净瓶,细沙流入下面的琉璃容器底部,其后将装在沙漏之中的清水挤了出来,清水从铜制小人手中的净瓶溢出,滴滴答答的在两名铜制女子的脚下汇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此沙漏做工是极为精致,定当是价值不菲,李三坚看着沙漏感叹不已。

不就是少一些财物吗?自己又何必绞尽脑汁的想这个什么破灯谜,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无心再继续猜谜了,只等时间一到,拿着赏赐之物就立马走人。

闲着无聊之际,李三坚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精致的沙漏。

李三坚边看边心中暗自赞叹,自己完全没料到宋手工制作居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种东西放在李三坚的前世也是件珍稀之物啊。

铜制宫装女子铸造得栩栩如生的,脸上的五官是无比精致,清晰可见,净瓶之中的潺潺流水也是如此,在其脚下汇成了一道清泉,就如同身处一处清泉淙淙的山野田间一般,最令人奇妙的是清泉四周还铸造了一些莲花青草,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等等?李三坚看着清泉猛地想起了此道灯谜,一道灵光忽然在脑海之中闪现。

“青莲碧水两相映”,映就是照,照就是映啊,青莲碧水不就是清吗?合起来就是清照。。。

没错了,李三坚心中大喜道,难道此道灯谜的谜底就是李清照?木子李,木子李,其中木必须在阳光之下方可存活,那么木就可以代表阳光,“青莲碧水两相映”意思就是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青莲与碧水相映成趣,加起来就是李清照。。。李三坚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李清照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此时时辰已到,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正确的谜底,一名使女遗憾的微微摇头,正要宣布此事作罢之时,李三坚忽然脱口而出道:“清照,李清照,谜底就是李清照!”

李三坚此言一出,楼上楼下数百双眼睛又是齐刷刷的盯在了李三坚身上,半响无人做声,是鸦雀无声的。

“然也!”片刻之后,楼下的曾公明大声吼道:“就是这样的,没错了。”

“谜面精巧,谜底绝妙,妙哉!妙哉!”

“哈哈,翰韧兄大才,吾等拜服也!”

“兄台,这下你相信了吧?翰韧兄乃是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楼下诸看客纷纷开口赞同,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诸人赞叹的同时,均不得不对李三坚的才识佩服不已。

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却能破解如此之难的灯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诸看客均是如此想到。

关键是李三坚以才学力压诸位才子,此次灯会魁首非他莫属了。。。

楼下诸人目光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而彩楼之上的众女子目光却集中在了李清照身上,将李清照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双颊嫣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谪仙。。。你。。。”李清照随后狠狠的白了蔡绒雪一眼道:“你你你。。。竟然捉弄姐姐?”

蔡绒雪出灯谜之时,李清照自己也未猜出谜底,不久前还在苦苦思考此道灯谜的谜底,可李清照万未料到谜底居然是自己的名字,料想是与自己关系好的蔡绒雪在捉弄自己。

李清照随后又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两道目光如两炳利剑般的在李三坚得意的脸上是砍来砍去。

知道了谜底,为何要直接说出来?生怕自己的闺名无人知道吗?你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为何不婉转解答?

李清照恨恨的不断在心中发问,恨不得将那个讨厌之人揪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小妹也未料到此道灯谜会被人破解,请清姐姐谅解一二。”蔡绒雪忍不住浅笑着说道。

第七十七章 山间竹笋

宋之女子主要分为三类,或者说是三个阶层,一为命妇,命妇又分内命妇与外命妇,二为普通女子,其三就是“贱”妇,包括娼妓、姬妾、婢女和女使。

各个阶层的女子服饰装扮各不相同,一般情况下不得混穿,特别是命妇之服饰,若他人妄着命妇之服饰,即可视作“违制”,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不过除了命妇服饰有着严格规定之外,其余阶层的区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依制,庶民百姓是不能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的,只能服素服,就是以白色为主,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普通百姓也可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服饰,朝廷对此也不加理会。

此时蔡园彩楼之上的一众美貌使女均是上穿缎面小袄,下穿了件八幅过膝短裙,外面罩了件杏黄色的背子,腰上挂着香囊、荷包等物,头上还别着五颜六色的簪花。

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围着穿着粗布棉袍的李三坚,显得李三坚是异常的格格不入。

“尊客请入内。”一名提着纱灯的使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于是就被邀入内室,与使女们的主人相见。

“小姐姐请引路,有劳了。”李三坚对见什么名门千金根本没有兴趣,只想拿了激赏之物就此回家。

夺得如此之多的奖赏,符二娘应该也是高兴万分,李三坚想着母亲的笑容,心中是归心似箭,不过碍于礼节,李三坚也不好出口拒绝,只好准备硬着头皮随使女们入内。

一名使女提灯引路,李三坚正准备入内之时,两名使女走了过来,皱眉对李三坚说道:“尊客请更沐浴更衣后入内。”

打扮得跟个乞丐一般,身上也许还有虱子、跳蚤之类吓人的东西,万一沾染到了自家主人身上,她们罪过就大了。

两名使女虽未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使女此言也同时引起台下看热闹诸人的注意,一些人已经开口讥笑李三坚了。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已是大怒,难道穿着打扮就如此重要吗?粗布衣物就无法见人了吗?还沐浴更衣?难道是朝圣吗?

不过李三坚还是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对两名使女说道:“可有褡裢?”

“褡裢?”两名使女被问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开口诧异的问道。

“正是,可有此物,请借在下一用。”李三坚笑道。

使女们闻言简直无语了,如此高雅的彩楼哪里有这样的粗布口袋?还是胡人用的。。。

大庭广众、万众瞩目之中,他居然开口要一副粗布口袋?他想干什么?

众使女无所适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均是站在原地,低声交头接耳。一名使女较为机灵,于是又扭着小蛮腰,蹬蹬蹬的跑了进去,去请示去了。。。

“噗嗤”一直面无表情的蔡绒雪此时终于笑出了声,笑着问向李清照:“姐姐,他要此物何用?”

“我哪里知道?”李清照也是莫名其妙的。

“给他。”蔡绒雪点头吩咐使女道。

“他要装东西。。。难道是激赏之物?”一旁的王氏问道。

李清照摇了摇头,激赏之物用得着他用布口袋装吗?都是放在托盘之上的,随后使人送到他住处便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使女们听从吩咐,翻箱倒柜的终于寻了一个大大的粗布口袋递给了李三坚。

果如王氏所料,李三坚就是装激赏之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三坚缓缓的将一个个已属于自己的激赏之物放入了褡裢之内,随后将褡裢放在了右肩之上,最后满意的拍了拍鼓鼓的褡裢,笑着说道:“在下无衣可换,只好就此告辞,得罪了。”

李三坚随后背着褡裢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下彩楼,就欲返回家中。

楼下诸看客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均是诧异之极,同时也是失望之至。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也许可以看到现实版的“弄玉吹箫”、“凤求凰”或者“凰求凤”。。。

可怎料此人居然拿了激赏之物,扭头就走,还背着褡裢,就像一个行脚胡商般的。

曾公明倒是不奇怪,他很了解李三坚的脾气,知道李三坚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此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行此举。于是曾公明紧走两步追上了李三坚,哥俩嘻嘻哈哈的就准备离去。

“李。。。狂徒,你给我站住!”正在此时,李清照实在忍不住了,掀帘快步走出了房间,出声喊住了李三坚。

简直太狂了,太无礼了,李清照气鼓鼓的暗道,你要演一出“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的好戏,可你倒是演到底啊,有本事你什么都不要,直接转身而去,定是会引起他人的赞赏,可李三坚却拿了财物转身就跑,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李三坚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只见站在彩楼之上叉腰怒视自己的美貌少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流星雨。。。不是。。。姑娘是唤在下吗?”李三坚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是如何在此处的?怪不得那个灯谜的谜底是李清照,难道这道谜题是李清照所出吗?李三坚心中暗自疑惑。

“我。。。”李清照见李三坚发问,一时语塞,半响未说出话来。

李清照有心训斥李三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照理说,李三坚是没什么错的,这些激赏之物本就是他应得的,他拿走又有何过错?况且要做君子是自觉自愿的,哪里有强逼他人为君子的道理?

李清照想了想之后,对李三坚嫣然一笑,对李三坚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李三坚见到李清照甜美的笑容,顿时感到脚有些发软,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这好像是李清照第一次对李三坚露出了笑容。

于是李三坚不由自主的走回几步,看着李清照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岭南第一才子啊,奴家指教不敢。”李清照笑着对李三坚说道:“奴家有一句话送给你。”

“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十指伊轧回暖律,山阶人稀蝶新小。君看成竿徒自诧,狂覆酒,持杯绿竿真珠洒。竹绿必知无半影。。。”李清照说着说着,忽然话风一转说道:“尖!尖!尖!”

李清照的语速极快,妙语如珠般的。

“哈哈,好一阕渔家傲啊!”众人闻言愣了半响后,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李清照用谐音讽刺李三坚太过刻薄无礼,并且将李三坚比作山间竹笋。。。,一个未见过世面的狂妄小子。

李三坚闻言也呆在了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楼下看客之中的赵明诚也是呆呆的看着李清照,蔡绒雪长什么样子,很少有人知道,此时如天上仙子般的李清照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使得赵明诚魂不守舍的,李清照的才识还如此过人。。。

“姐姐好文采。”此时蔡绒雪伸手理了理耳边秀发,走到李清照身旁说道。

蔡绒雪露出的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此时已落入了李三坚的眼中。

她。。。她是何人?李三坚顿时震惊不已。

。。。。。。。。

数日后

“好漂亮吖!”小豆芽摸了摸李三坚送给她的凉丝丝、滑溜溜的缎面锦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小身子扑到在了锦被之上,小脸轻轻的擦着锦被被面,用手指轻轻的划着锦被暗花纹路,几乎是呻吟的说道:“哥哥,哥哥,小豆芽好喜欢啊。。。”

符二娘、李三坚、山魁见状,顿时都笑了起来。

“哥哥,今晚豆芽可以盖着它睡觉吗?”小豆芽随后问道。

“当。。。”李三坚刚想答应,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道:“不行,有棉被就很好了,这么好的被子留着今后用。”

“二娘。。。”小豆芽委屈的看了看符二娘,又看了看李三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三坚见状暗叹了口气,穷人家就是如此,有好东西都要留下来,慢慢使用,甚至不用,宁可看着也不用,就如同仓鼠一般。

“娘,京师天冷,就让她盖吧。”李三坚劝道:“娘亲你也一样,不过是床锦被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符二娘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豆芽,心中不忍,只好点头道:“既然三郎这么说,那就盖吧。”

“好吖。。。”小豆芽欢呼一声,紧紧抱着锦被不肯放手,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来,自己好钻进从来没有盖过的锦被中去。

“这就是蜀锦?”符二娘随后摸着六匹蜀锦问道。

图案清晰、色彩丰富、花型饱满、工艺精美的蜀锦产自蜀地,是最上品的丝织品,符二娘也是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见过。

“娘。。。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符二娘将六匹蜀锦用花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箱中之后,于是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是打算用这些蜀锦给符二娘与小豆芽做几身衣物的。

“我好好放起来,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符二娘开心的说道。

第七十九章 无子石榴

宋之官员出行,特别是宰、执出行,需先清街,其后就是官轿,官轿之前的衙役们,扛着“肃静”、“回避”等牌子,边走边在前方吆喝,鸣锣开道、告喝打仗。

今日宋尚书左仆射、权门下侍郎章惇却是一乘轻轿来到了蔡京的住宅。

“晚生蔡京恭迎太宰相公。”身穿便装的蔡京早已与长子蔡攸在中门等候多时,蔡京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

“蔡承旨不必多礼。”章惇点点头,看着蔡攸问道:“这位是。。。?”

“犬子攸。”蔡京笑着答道。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章惇开口赞道。

蔡攸虽长得较为文弱,不过相貌还是随其父,眉清目秀的,看起来还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

“多谢太宰相公,相公里面请。”蔡京笑着谢道,随后将章惇迎入了府中。

章惇六十岁上下,蔡京五十岁左右,两人均已过了青壮之年,不过二人均出身世族,博学善文,同时二人年轻之时也是相貌俊美、身形高大,此时二人虽已至中老年,但雄风不减当年,多少还是遗留了一些年轻之时的影子。

两人并排前行,走路不紧不慢,动作极为潇洒。

好一对风流倜傥的老相公。。。蔡府下人们均心中暗道。

进入客堂,双方寒暄一阵后,分宾主坐好,蔡京端起一碗茶问道:“不知章公前来鄙处所为何事?”

“今日老夫心情尚可,兴之所至,拜访拜访蔡承旨,不知是否唐突?”章惇笑着反问道。

“章公折煞晚生也!”蔡京连忙说道:“章公万机之中能大驾光临陋室,鄙室是蓬荜生辉啊,岂是唐突之举?”

“呵呵”章惇不禁笑了笑后说道:“老夫近闻蔡承旨又有新作,因而此次特来求蔡承旨些许墨宝,不知可否相赠?”

宋文坛群星荟萃,引起文人画与书法结合风潮,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尤爱钻研字画。所谓“艺多不压身”,天资聪颖的蔡京在习读经书之余,练起书法绘画,堂兄蔡襄倾囊相授。

此时的蔡京楷书内敛,行书豪放,笔法姿媚、稳健,气势不同凡响,别具风格。

蔡京不但书法了得,其绘画亦可称为一绝,无论是画山画水,还是花鸟人物,均能寓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

蔡京所作此时为京师臣民争先传颂,偶尔得之,必视其为珍宝,甚至王公大臣也不惜重金求之。

“晚生拙作不过是胡乱涂画。”蔡京谦逊道:“既然得章公如此看重,晚生今日就献丑了。”

不用蔡京吩咐,蔡攸就走出房门,片刻之后就命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人言蔡京生活极为讲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章惇慢慢的品着茶,看着蔡京父子忙碌,心中暗想道。

虽蔡京极力掩饰,身上衣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丝织品,但从其文房四宝即可看出端倪。

其笔是宣城诸葛兄弟所制鹿毫笔,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毛笔,一枝可敌他笔数枝乃至数十枝。不但是笔,就连盛放毛笔的笔押也是用黄金制成,上面还装饰着数颗龙眼大小的随侯珠。

其墨名为“狻猊墨”,添加了龙麝助香的“狻猊墨”是由有着“墨仙”之称的潘谷制成,实为墨中神品。蔡氏父子还未开始研墨,章惇就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之中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平铺在木桌之上的纸张是产自蜀地的澄心堂纸,也是一种名贵之极的纸张,被誉为“纸中之王”。

蔡京所用之砚亦是极为名贵,是唐州方城县葛仙砚,葛仙砚在从木窗之上透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下,如玉莹、如鉴光,而著墨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而不热生泡。

葛仙砚之旁还有一副玉石制成的砚台,反而被弃之不用,仅为观赏,原因就是内行人都知道,玉砚硬度较高,不易发墨,因而只可观赏,而不适合研墨。

一旁研墨的蔡攸此时已将研好的墨汁缓缓的倒入了玉砚之中。

蔡氏父子所用笔、墨、纸、砚虽极为名贵,但御史言官却无法拿住蔡氏父子的把柄。。。

文人倾其所有,重金购得名贵的笔墨纸砚,此事平常人家亦可为之,更何况朝廷副相蔡汴之兄蔡京?

这也就是蔡京高明之处之一,章惇心中暗叹不已。

蔡京挥毫泼墨,一炷香之后,一副“青松迎客图”的书画就此完成,并取出私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晚生献丑了。”蔡京放下毛笔,洗了洗手后笑道。

“蔡承旨之画,果然不同凡响,实乃仙作也。”章惇虽对蔡京不以为然的,但对于蔡京的书画,还是由衷的赞叹道。

“章公所言,晚生惶恐之至。”蔡京拱手笑道:“既然章公喜欢,晚生随后命人装裱后送入太宰相公府中便是。”

“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章惇随后摸了摸长须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蔡承旨如此,老夫也有回赠,来人,抬上来吧。”

正事来了,蔡京心中暗道,此次章惇前来蔡府绝不是只求蔡京墨宝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定是另有所图的。

可令蔡京父子感到诧异的是,章惇命人抬上来的却是一箱水果。。。

在蔡京父子诧异的同时,章惇指着抬上来的水果说道:“此箱果蔬来自西蕃,是极为罕见的无子石榴,据说味道是极为甘美。老夫不愿独享,请蔡承旨一同与老夫品尝如何?”

无子石榴?石榴倒是常见,无子石榴,蔡氏父子倒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吃过了,此时蔡京虽心中仍是不解,但盛情难却,他也不敢也不愿却一名当朝宰相的馈赠,于是蔡京就愉快的收下了此箱来自西域的无子石榴。

双方随后愉快的交谈半个时辰之后,章惇告辞,蔡京恭恭敬敬的将其送出了府门之外。

“大人,他这是何意?”蔡攸拿着一个石榴是左看右看,猜不出章惇的意思。

蔡攸手中的这个石榴与普通石榴除了个头稍大之外,并未其他区别,此使得蔡攸是百思不得其解。

“将其剖开看看。”蔡京想了想后说道。

蔡攸闻言寻了炳小刀过来,用力将石榴切开,并仔细看了看后问道:“大人,还是一般模样啊?”

石榴不但外表与其他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连里面也是一样,不但有籽,并且籽还不少,与其他石榴无异。

蔡京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表情凝重,似乎是有大事极难决断。

“大人,你这是?”蔡攸疑惑的问道。

“大郎,你看此物之里是何颜色?”片刻之后,蔡京不答,反问蔡攸道。

“绛色。。。啊?”蔡攸有些明白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就是绛色。”蔡京点头道:“在我朝,何人能够服绛色衣物?除了今上,无人敢为此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指的是今上?”蔡攸吃惊的问道。

“嗯。。。”蔡京点头应道:“无子石榴,他的意思是今上无子啊。”

其实并不是赵煦无后,赵煦还是有一子四女的,可唯一的儿子赵茂,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其后就再也鼓弄不出儿子了,此一直是赵煦的心病,同时也是宋的心病。

“他。。。这是何意?”蔡攸颤声问道:“今上就算目前无子,可今上青春鼎盛,早晚也会有啊,他到底是何意?”

“谈何容易。”蔡京低声说道:“今上病体难愈,龙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若真是。。。章公指鹿为马,行未雨绸缪之事,为父也不得不佩服其深意啊。”

“大人,他的意思是想与大人您。。。?”蔡攸不放心的将书房木门又使劲按了按后,低声问道。

涉及到皇嗣之事,与刀口舔血没多大的区别,稍不留意,就会有灭门之灾,当然,也有可能一步登天的。

因而蔡氏父子谈话之声是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蔡京点了点头。

“大人,若真。。。真是如此,大人以为何人可坐上那个位置?章。。。他又以为是何人?”蔡攸接着问道。

“章公是怎样想的,我现在还不了解。”蔡京答道:“不过为父以为可为之人无非就是申王、端王、简王其中一人。”

赵煦无子。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其中早早的夭折了八字,目前包括赵煦在内共有六子存活于世,有九子申王赵佖,第十一子端王赵佶,第十三子简王赵似等人,其中申王赵佖是神宗子嗣之中除了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

“大人,既然如此,我等又当如何?”蔡攸又问道。

蔡京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交好三王,大郎、二郎、三郎你兄弟三人分别去结交三王,此事当隐秘进行。”

“孩儿明白。”蔡攸应道。

“章公到底是何意我不清楚。”蔡京接着说道:“不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在宫中,此事由为父亲自去梳理。”

“章公哪里,大人又当如何?”蔡攸问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蔡京答道。

蔡攸点头最后问道:“大人今日为何故意用此贵重的文房四宝?”

蔡京闻言微微一笑道:“他认为我是贪财之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第七十八章 莫欺少年穷

所谓《字说》,就是按字释义,或者是说文解义,就是王安石按字的音、形做出解释,王安石认为汉字音、形包含着万事万物之理。

“其声之抑扬、开塞、会散、出入,其形之横纵、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新能也。”

正是基于此,王安石就写出了这本《字说》。

《字说》自问世以来,就饱受诟病与争议,受到了许多人的抵制,他们认为王安石以会意之法说解了绝大部分的汉字,这是完全错误的,理由就是绝大多数汉字......

《宋时雪》第七十八章莫欺少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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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花花太岁

宋枢密都承旨渊源于晚唐时负责承接、传递章奏的枢密承旨。太平兴国七年初设都承旨,仍然保留上殿奏事以及对军务文书的通进职能。因枢密院机构性质的次第转变以及宋代文武分途治国理念的制约,都承旨的人选经历了武资官、吏人、文资官的变化.神宗朝出现文官任正职、武官任副职的格局,但宋神宗多用武官,哲宗朝重归于文官。

枢密都承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是较为关键的官职,不重要的是其毕竟没有跨入宰、执的行列,毕竟没有进入决策中枢,其上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宰、执,还有各部堂官,如枢密院使、户部尚书等等。

绍圣初年,蔡京就高居是权户部尚书一职,距离宰、执仅一步之遥。当蔡京仕途一帆风顺,当蔡京自以为将要跨入宰、执之时,曾布上奏赵煦,说是蔡京之亲弟蔡卞已备枢府,意思就是兄弟二人不可同居执政之位,赵煦随后深以为然。

于是蔡京的宰执之路就嘎然而止,被迁官枢密都承旨,一个几乎是无关痛痒的官职。

这也就是章惇极力拉拢蔡京的原因之一。

蔡京当然是心有不甘的,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踏上执政之路。

蔡京正在府中绞尽脑汁谋划之时,府中蔡绒雪却找到了蔡京。

“谪仙,这些年来,为父对你怎样?”蔡京听明白蔡绒雪的来意后问道。

“大人对谪仙恩重如山。”蔡绒雪盈盈福了一福后答道。

“谪仙,不必如此多礼。”蔡京虚托了一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你虽是。。。当我一直以来,从来未将你视作外人,从来都是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比亲生女儿还亲。你能如此说,为父感到异常欣慰。为父时常在想,无论怎样,总是要与你寻一良家的,让你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归宿,以慰兄长在天之灵,不过,谪仙,你现在年龄尚幼,现在提及此事,为时尚早,此事今后再说,你看如何?”

蔡绒雪闻言小脸上略微泛起了一层诱人的晕红,不过因面纱遮面,旁人倒看不出来,只是眼中透露出了羞涩的目光。

“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蔡绒雪随后轻声说道。

“嗯,你先下去吧。”蔡京随后吩咐道。

“谪仙。”蔡绒雪盈盈转身离去之时,被蔡京喊住了。

“你何时除去面纱?”蔡京忽然问道。

自蔡京兄长病逝、蔡京将蔡绒雪收为养女那日起,蔡绒雪就一直戴着面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此仍是要看大人的意思。”蔡绒雪答道。

。。。。。。。。

“三郎。。。”符二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三坚局促的搓了搓手后说道:“娘总是给你找麻烦,总是给你丢。。。丢人。。。”

要说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抱怨的。

李三坚本就强烈反对这门婚事的,所谓门当户对,自己家中如此微贱,怎么可能娶大户人家千金为妻?

虽然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不知道蔡府主人到底是何人,可到了这个时候,李三坚岂能看不出蔡家乃是朝廷高官显爵之家?如此冒失的上门提亲,岂不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不过符二娘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李三坚又怎么忍心口出埋怨之言?

况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

符二娘今年也就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夫在从夫,夫亡从子,此时一门心思扑在了李三坚身上,此也使得李三坚心中很不好受。有时候李三坚都在想,若符二娘愿意改嫁,李三坚不但不反对,还会支持的,可李三坚也明白,自己娘亲虽是个黎人,可她从一而终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甚至比汉家女子还能守节,如此,符二娘不说,李三坚又如何有胆子提及此事?

自己今后只有加倍孝顺她,方可抚慰自己可怜的母亲。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将符二娘扶到凳子上坐好后,轻轻的说道:“娘,孩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信乃立身之本,如此,娘又有何过错?不过,娘亲,他们如此无信,此桩婚事也就此作罢,您看如何?”

符二娘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对李三坚说道:“穷则不高攀,这个道理娘岂能不明白啊?可是。。。可是娘总是想起你爹爹临终之言,哎,这件事情算了就算了,娘今后一定给我的三郎寻一门好人家的闺女。”

“娘,你为何如此性急啊?”李三坚闻言嘀咕道:“孩儿才十六岁,还未至十七,如此是否太早了些?”v5

李三坚心老人不老,自己现在一事无成,还不想拖家带口的。

“胡说”符二娘反驳道:“十六岁不小了啊,许多儿郎连孩子都有了,你娘我不是。。。不过啊。。”

符二娘随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娘也知道,我们这等家中是寻不到。。。哎,娘时常在想,寻一门清白人家总是可以的。”

“娘啊,我的娘啊。。。”李三坚哭笑不得扶着符二娘说道:“孩儿马上就要贡举了,此事过后再说如何?”

“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李三坚随后牛逼哄哄的说道:“今后总是要给娘寻十个八个媳妇回来的,其后再给娘生一堆的孙子、孙女。。。”

啥?十个八个?符二娘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真想抽他两巴掌,脸皮简直太厚了。。。这也太花花肠子了吧?符二娘心中暗道,他爹爹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符二娘想着众媳环伺、众孙绕膝,想着儿孙满堂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羞,羞。。。”小豆芽用指头点着脸颊说道:“哥哥真不害臊,哥哥你就是个花花太岁啊。”

“哈哈哈哈。”符二娘母子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你个小妮子。”李三坚揪着小豆芽的两根小辫笑道:“花花太岁?从哪里学来的?”

“哎哟,好痛啊。”小豆芽努力从李三坚手中夺过两根小辫说道:“东京权势滔天,谁敢与他争口?叫他花花太岁。。。外面好多人都会唱的。”

小儿歌谣?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开封府小儿口中的花花太岁乃是何人,李三坚是不清楚的,但肯定不会是李三坚。。。

符二娘将小豆芽发辫打散之后,又重新编着辫子,边编边说道:“山魁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咱家虽穷,但好歹也要给他寻一个浑家的。”

随着相处时间愈久,符二娘与李三坚一样,早已将山魁、小豆芽当做是自己的亲人,符二娘也早已将两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不过长得像一座山似的山魁被符二娘口中称作孩子,李三坚怎么听怎么别扭。。。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山魁已经二十岁上下了,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是应该给个寻门亲事了,让他成家立业了。

不能总是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李三坚吧?

不过山魁不是汉人,并且仍是奴仆身份,这件事情就较为难办了,奴仆身份李三坚想办法给他解除就是,可山魁不是汉人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开封有女子愿意嫁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吗?

着实头痛的紧啊,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三郎,我想啊。”符二娘编着辫子接着说道:“过完这个新年,我就去寻一处人家,帮帮佣,贴补一下家用。”

“决计不可。”李三坚大声说道。

“为何不可?”符二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是怕娘累着了吧?哎,三郎,娘可不是那么金贵的人,在海边之时,还不是娘里外操持呢。”

“孩儿正是此意。”李三坚点头道:“孩儿就是怕娘累着了,当时孩儿尚幼,且不懂事,现在孩儿长大了,如此,岂能让娘出去帮佣?娘,我的娘啊,难道目前家中财物不够用吗?”

李三坚花灯夺魁,还是获得了不少的奖赏,够自己家里吃好些日子了,既如此,又何必让符二娘出去帮佣?

李三坚倒不是怕丢面子,话说微贱之家,还有什么面子?李三坚害怕的不光是符二娘劳累,还有害怕符二娘在外再受欺辱,若符二娘再受欺辱,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当时李三坚在蔡府门外,见到了符二娘受辱,李三坚简直要快疯癫了,到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坐吃山空啊,孩子。”符二娘叹道。

虽李三坚挣了不少财物回来,但毕竟仍是没有经济来源,如此,四人又要吃饭,还要给山魁、李三坚娶媳妇,那么日子仍是会过得紧巴巴的。

“娘,你放心,一切有我,孩儿决不允许娘出去帮佣。”李三坚闻言坚定的说道。

“二娘,主人,我回来了。”正在此时,山魁推门而入,外面风雪随即飘了进来。

第八十一章 省试(上)

宋东京开封府二月二日

二月二龙抬头,蒸元旦祭馀饼、熏床坑,二月引龙熏百虫。

二月二为“龙抬头日”,又称“春龙节”,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日子,是“踏青节”。

二月二是宋人的一个重要的节日,在二月二这一天,开封府百姓们出游赏灯,络绎不绝,缇幕歌酒,散在四邻。引龙、祭龙、祭祀上苍,乞盼一年之中风调雨顺、顺顺当当的。

东京开封府二月二日这一日,龙倒是没有抬头,而是宋帝赵煦抬了一下头,同时抬了一下手,将本次省试引试时间定在了二月二日。

二月二日本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百花齐放的日子,可东京开封府贡院之前却见不到半点春意,仍是寒风肆虐,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将大地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白皑皑的雪花凝结在杈桠着刺着灰的天空的树枝上,冰封大地,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

不过天气再冷,也挡不住举子们参加省试的热情,此时来自宋诸路的两千余名举子齐聚贡院之前,等候开院。

这么多人啊?李三坚望着带着儒冠的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暗叹道。

其实此次贡举人数并不多。宋历次贡举得解的举人人数是不同的,人数多时多达一万余人,少的时候也有一千人上下,此与朝廷决策有很大关系。

自有宋以来,朝廷就采取“崇文抑武”之策。宋初为了笼络士子,朝廷就取消了吏部试并大幅增加每榜取士名额,同时对参加贡举的条件放宽了许多,于是就涌现出来大批参加贡举的士子,参考人数多了,相对应的解额也大幅增加,也就是最终参加省试的举人人数也是大幅增加,经过最终殿试之后,奏名进士也是大幅增加,人数最多之时有一千余人登科,其后殿试只排名次而不黜落举子,同时奏名进士不用再行吏部试,即可直接授官,从而就造成了严重的“冗官”现象。

朝廷发现“冗官”现象后,就采取了一些对策,如减少解额、减少省试、殿试取士人数、增加贡举周期等办法来降低奏名进士人数。

宋英宗皇帝之前,贡举时间是不固定的,全凭皇帝喜好安排贡举,英宗皇帝将贡举时间固定为三年一举,其后遂成定制。

宋朝廷采取了缓解“冗官”现象的一些对策之后,每次最终参加省试、殿试的人数也就大幅减少,基本上是一千至数千人不等,同时进士科每榜取士固定在了两百人与三百人之间,其余诸科取士人数不能超过进士科人数,省试基本上是十人之中取一名奏名进士。

不过虽奏名进士人数减少,但参加贡举人数却未减少,随着人口的增加,参加贡举的学子是越来越多,每次贡举士子人数多达数万至十数万不等,对于贫寒之家来说,此为一步登天的唯一机会,天下学子怎不趋之若鹜?

因而对于宋贡举来说,最难的并不是省试、殿试,而是发解试,基本上是数十人或数百人之中取一人,甚至是数千人之中取一人,宋诸路府州发解人数均是不同的,如广南西路基本上是三十多人之中取一人。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去了就是天堂,未挤过去的基本上就是穷困潦倒的终其一生了。

李三坚其实已经渡过了最难的关口,只是自己不明白而已。

此时还不到开院引试时间,两千余名举子或坐在地上,看着晨曦,想着自己的心事,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猜测此次省试的题目,并各抒己见,开口议论。

李三坚默默的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食盒,低头不语。

食盒之中装的是母亲符二娘亲手制作的黎家三色饭。

三色饭是琼台黎人在其传统节日三月三必制的一种美食,寓意来年平安如意、吉祥幸福,黎族的三色饭是用红、黑、黄三种颜色,用山兰米和三色的野姜汁搅在一起,再用香蕉叶包住后蒸或煮熟制作而成,味道是极为甘美可口。

只不过李三坚要在礼部贡院之中呆上整整一日,到了吃饭的时候,三色饭也就成了冷饭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想吃上热饭也可以,在贡院之中也有专门供诸举子食用的饭菜,只不过需举子们自己用钱购买,李三坚也打听过了,饭菜价格并不便宜。

李三坚目前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成两半花,如此李三坚就舍不得将家中不多的财物浪费在此处了,最主要的还是进入贡院之后,就一门心思的考试了,哪有闲工夫享受美味可口的饭菜?

省试与发解试一样,需考四日,每日一试,举子们朝进暮出,并不会在贡院之中歇宿。

省试虽考试时间与发解试一致,可二者之间的所考题目却不尽相同的,区别就是省试时务策是五道,比发解试多了两道。180

除了时务策之外,其余分别就是经义、策论,经义为本经、兼经各十道,举子们可以随意选考《诗》、《书》、《易》、《周礼》、《礼记》之中的一经,兼考《论语》、《孟子》。

其中最重要的仍是时务策,乃是决胜的关键。

“翰韧兄。”此时曾公明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潇洒的对着自己轻轻的摇动,笑问道:“翰韧兄,此次可否猜中论题?”

事情到了此时,曾公明看起来倒没那么紧张了,也许是他已顺利获得解额,已经有了退路了。

李三坚看了摇扇的曾公明一眼,微微挪开了些身子,大冷天的,他也不怕寒冷?李三坚心中暗道,刚来开封府那会,他可是被冷得呼天抢地的。。。

曾公明故作放松,不过鬓角之上一丝汗水却出卖了他。

“我又不是神仙。”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道:“哪里知道什么论题?”

省试与发解试出题范围完全不同,发解试毕竟范围较窄,猜题要相对容易些,而省试却是“全国考试”,李三坚就是神仙也猜不出考题的。

鬼知道那些官老爷会出什么样的考题,李三坚心中暗道。

话又说回来,若省试论题真被李三坚猜中,那么李三坚就算能登科也有可能被黜落的,同时有很大可能被朝廷拘查,查查考题是如何泄露的。。。

正在此时,一阵钟鼓之声忽然响起,随后贡院大门洞开,首先是五十名军卒按刀自内走了出来。

五十名军卒均着红色绢甲,白色里衬,头戴红樱范阳毡帽,脚蹬黑靴,脖子上围了一张鲜红的丝巾,外罩半身白色披膊。

五十名军卒鱼贯而出之后,分左右两边,按刀而立。

此时空气也似乎是凝结了,门外交头接耳的众举子们这个时候均肃立在了台下,不敢有一人大声说话。

果然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啊,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大宋禁军,李三坚不由得心中暗叹,这些军卒与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地方厢军完全不一样,这些军卒个个身形雄伟,站姿挺拔,并且没有一人是相貌丑陋的,不说是个个英俊,但个个五官端正,且个子还差不多,看起来是极为威武,极为养眼。

李三坚猜的没错,这些军卒确实是禁军,是禁军之中的侍卫司。禁军选拔士卒是异常严格的,而作为皇卫的侍卫司更是苛刻,不但要求武艺超群,就连相貌、身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有司宣布此次贡举礼部试正是开始,随后就站出来二十名胥吏,拿着长长的名单,按举子们的籍贯大声唱名,被叫到的举子就进入了贡院。

果然是京师,果然是京师贡院,李三坚随后也走进了贡院,看着规模宏大的礼部贡院心中又是感慨不已。

果然不同凡响,与暂时充作贡院的桂州孔庙完全不一样啊,桂州孔庙虽也是风水极佳,但毕竟不是专门的供学子们考试的场所。

开封礼部贡院坐落在朱雀门外,规模较为宏大,可容纳数千举子引试。

贡院与开封府的什物库、车营务、草场相毗邻,外有三道大门,其中中门是极为雄伟高大,使人见之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两侧小门就是供举子们进入的。

两千余名举子秩序井然的鱼贯进入了贡院。

从贡院大门到贡院中门为外帘廨舍区域。贡院南墙东西两侧有类似瞭望楼的高大建筑。这一区域内分布着受事处,封弥所、誊录所、交卷所、对读所,监门所等廨舍。院的西侧还有厅堂和更衣处,东侧有厅堂和榜屋。

引试区域以箔水正厅为中心,箔水正厅是内外帘的分界线。箔水正厅为工字结构。正厅两侧分布着廊屋结构的考场,是举人应试的主要场所。试子场屋由数个廊屋组成,各廊之间用柱子隔开,分为若干楹,楹内放置士人考试用的书案。

李三坚进入贡院之后,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是左看右看,感觉异常新奇。

第八十二章 省试(下)

李唐贡举,若应举人白天没有答完,那么晚上可以秉烛夜试,以三根蜡烛为限,因而李唐科场之中会经常出现万千灯火不夜天的奇观。

秉烛夜试容易酿成火灾,并且夜间答卷作弊也相对容易,因而宋为了杜绝此等弊端,就不允许夜试了,就连蜡烛也不允许带入科场,发解试、省试、殿试均是如此,均在白日进行,一般是从卯时考到申时,规定时间未纳卷者,立即“扶”出科场。

此时礼部贡院之中,举子们在廊屋之中或抓耳挠腮或低头苦思,或咬着毛笔仰天观望,似乎天空之中会出现答案般的,或奋笔疾书,如行云流水一般,或东张西望,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举子们绞尽脑汁答卷之时,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吏引着内侍、兵丁于廊下来回巡视,虎视眈眈的监督着众举子引试,对举子们防范甚严。

应该说宋为了防止考生作弊,防范措施是非常多的,且异常严格。

宋初贡举入科场之前,需解衣检查,以防止挟书或挟字条作弊,后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有大臣上奏,认为此举有失取士之礼,于是自此就取消了解衣查验,不过此后虽取消了解衣检查,但却每次贡举均增加了官吏、内侍、兵丁,防范异常严密,同时又对作弊的举子处罚是日益加重。

举子们若有人作弊,不但立刻逐出科场,还殿后一举或数举,意思就是不许参加一次或数次贡举,严重者终身不得参加贡举。

除此之外,在解试、省试合格后,还要将举子在答卷之上的笔迹与家状笔记认真对比,以防止有人代笔。

剩下的就是众所周知的锁院、誊录、弥封之制及别头试,总之朝廷贡举众考官、兵丁、内侍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众举子,一旦发现有人作弊,就立刻拿下,并且是欣喜异常。

拿住一名作弊者,朝廷奖赏是极为丰厚的。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如此严格的考场之中,仍是有人铤而走险,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是层出不穷,这也是无可避免的,无论防范如何严密,在历次贡举之中,总是要揪出一些投机取巧作弊之人,没有例外。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么为此冒些风险,此又有何妨?有如此想法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在此次省试的前三日就揪出了二十余名夹带之人,并被逐出了考场。

省试第四日,五道时务策的题目已经高高挂起,正当李三坚提笔准备应答之时,科场之中忽然发出一阵喧哗,又有三名作弊之人被揪了出来。

此三名举子其中一人将《论语》《孟子》及其诠释刻在了一些极小的竹片之上,粘在一起的竹片约有食指长短,当作簪子,别在了发髻之中,带入了科场。

每个字的大小与一只蚊蝇差不了多少,使人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视力,两只眼睛简直像放大镜一般。

只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名举子如此精妙的伪装仍是逃不过监考官吏的眼睛,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监考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此名举子不停的摸头,由此而引起了官吏们的注意,随后将其揪出。

另一名举子作弊手法更是高明,可以说是无人能望其项背。

此名举子将文字刻在了煮得半生不熟的米粒之上,放入食盒带入了科场,在答卷之时,将米粒按顺序排列之后,一篇文章就出来了。

最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所用的木杯内侧也刻着有字,茶水覆盖后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此名举子拿起茶杯晃荡晃荡之后,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字了。

此人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只有一名经验非常丰富的巡铺官看出了端倪,并揭穿了此人。

“我错了。。。饶了我吧,给我一次机会吧。”一名被揪出来的作弊举子哀求道:“我是秦凤路生徒,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师。。。”

此名举子衣着简陋,一眼就能看出是贫寒人家出身,模样甚为可怜。

不过虽此名举子模样极令人怜悯,但科场之中的官吏们早已是见惯不惊了,不顾此人的哀求,将其架出了科场。

就算这些官吏心中怜悯此人,也不敢徇私,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三坚见状摇了摇头,将此道时务策题目抄写在了纸上后,扶着书案,默默的思考这道考题。

“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杰,徕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至于官吏猥多,兵备刓缺,饥谨荐至,寇盗尚蕃,此何故也?”

这道时务策,尖锐的指出了宋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出现了严重危急,冗官、冗费、冗兵三冗现象非常严重,并让举子们论证恢复新法的必要性。

这道策题也隐含的对宋哲宗赵煦在绍圣年间绍述新法之举歌功颂德。可乐文学

李三坚细细看完之后,就明白了此道时务策的意思,只要是旗帜鲜明、不遗余力的称赞神宗、王安石变法,对赵煦等人歌功颂德,那么剩下的就是文章和书法水平了。

从心里讲,李三坚是赞成变法的,但李三坚数年间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见到了许许多多被贬黜的朝廷官员,如苏轼、秦观等人,他们均是被人打着阻扰新政的幌子,而被流配至天涯海角。

变法是没错的,可有不少人却是打着变法的幌子,行党同伐异之实,此为李三坚所不喜的,党争最后结果就是内耗,耗尽大宋的国力。

“《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李三坚思考良久之后,就提笔破题,李三坚首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赞同变法,其后李三坚也未细想就将自己对党争的看法写了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李三坚已经犯了错误,只是李三坚因年龄尚小,自己不明白而已,或者说是李三坚痛惜其师苏轼的遭遇,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篇文章。

又或者说是李三坚根本不了解朝廷的政局,根本不知道朝廷目前是何人当政,此前一些传闻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周而三百,此言王官也。昔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盖自九服之外,至于蛮荒,庶邦附庸,莫不咸集。然诸侯各于其国,犹有卿士、陪臣、史胥、徒隶。今天下大小之县,比虞夏之所分封。。。。。。。然又观秦汉故事,秦列郡四十二,汉郡国才百数,守尉之外,长史自辟,掾佐分理而足,此复何道也?试参详之为悉利病。”

这道策题首先简述了虞夏商周至秦汉的历代官制,然后让举子们详答历代官制的利病,表面之上考的是经史,其实针对的是目前宋的冗官问题。

此道策题也是极难解答,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朝历代的官制及其优劣,还要求举子们熟悉本朝的官制,并指出其中的利弊。

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史,同时要求举子们熟悉有宋各朝官制及其变化。

涉及面是极为广泛。

此道策题顿时就难住了李三坚,李三坚重点温习的是《三经新义》与《字说》,可五道策题几乎都与《三经新义》无关。。。

李三坚缺乏的正是历史知识,此也跟李三坚自师从苏轼以来,仅仅学习了三年这个时代的知识,有些极大的关系。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李三坚苦苦思考,时间不断流逝,可李三坚提笔良久,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直至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此日引试,李三坚才提笔勉强写下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另外三道策题,李三坚自己倒是感觉答的不错。

。。。。。。。。

四日的省试很快就过去了,举子们引试完毕之后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科场,或返回客栈或返回住处,或者呼朋唤友,结伴游玩,或山吃海喝,以缓解一下异常沉重的压力。

李三坚拒绝了曾公明等人的邀请,自己一人意兴索然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郎,你怎么了?”李三坚回到住处之后,符二娘见李三坚脸色有些难看,于是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勉强笑了笑后说道:“孩儿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李三坚随后直接走进了内室,一头扑在了床上,将头深深的埋入了被褥之中。

符二娘轻轻的脱下了李三坚的衣冠,怜爱的将一床薄被盖在了李三坚身上,轻轻的按着李三坚的肩膀。

在符二娘细心照料之下,李三坚不知不觉之中就进入了梦乡。

李三坚这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

李三坚就是这个脾气,天大的事情,先睡一觉再说。

第八十三章 勾栏瓦子

宋东京开封府是以宫城为中心,正对各城门形成井字形的方格结构,主要干道名曰“御道”。

开封府共有四条“御道”,一条是自宣德门向南经朱雀门再到南薰门;一条是自州桥向西经旧郑门再至新郑门;第三条是自州桥向东经旧宋门再至新宋门;最后一条是自宫城东土市子向北经旧封丘门至新封丘门。

坊巷御街,约阔二百余步,街道是极为宽阔的,两侧皆为御廊。

开封府城内还有四条河流,横亘整个城池,它们分别是五丈河、金水河、汴河与蔡河,航运亦是极为便利。

沿河两岸以及垂直于河道的街道就形成了便于交易的商铺、集市。

朝廷允许百姓当街开门,不再划分“市”、“坊”,于是沿河两岸、御道两侧就形成了东京开封府繁荣的商业街市。

街市取代“市”、“坊”后,从事商品买卖之人就不仅仅局限于商贾了,上至王公大臣、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甚至军中将领、士卒,均可以在街市之中做买卖,因而此时万不可小觑做买卖之人,也许背后金主乃是招惹不起的皇亲国戚呢。

此时李三坚正独自行走在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上,心中感到异常新奇,心情也逐渐好了许多。

李三坚省试之后,连续睡了三天三夜,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导致李三坚心情较为憋闷,于是此日李三坚谁也不带,一个人来到开封街市散散心,缓解一下憋闷的心情。

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中不但有如林般的店铺,还有密密麻麻的酒楼青楼,勾栏瓦子,甚至还有无数的手工作坊,大炉作、小炉作、玉作、乐器作、鞭作、染院、丝织坊等等各种官营或私营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布开封府城内,使得李三坚看的是眼花缭乱的。

繁荣、奢华、先进、文明等词语反反复复的在李三坚脑海中浮现,使得李三坚咂舌不已。

“莲花棚”?此时李三坚来到一处名曰莲花棚的木楼之前,不知道此处是何所在,于是抬头看着匾额之上的莲花棚三个大字发呆。

此座木楼抬头乍一看,似是个大型的钟鼓楼,往下看则有个腰棚,腰棚之前有个楼梯,此为进入楼内的楼梯,这个时候有不少人正通过这个木梯进入楼内。

木楼之上还悬挂着不少彩旗或锦帛,其中一幅锦帛上书“尧都见爱大行散乐总都秀在此作场”十五个大字。

这是何所在?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李三坚仔细看看,似乎是个青楼?原因就是李三坚见到了木楼之上有许多身穿五颜六色的妙龄女子,涂脂擦粉的站在楼前娇声招呼着客人,可再仔细看看又似乎不是青楼,因为客人之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还有年幼的孩童,如此,岂能是青楼?

可不是青楼又是什么?难道是歌妓、舞妓表演之处?

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数年间只见过两次歌舞表演,一次就是在陈家庄,一次就是在桂州发解试之时。桂州那次仅寥寥数人,不值一提,而陈家庄那里,在陈慥的安排之下,李三坚算是开了眼界了,李三坚当时还借酒在舞妓身上摸摸搞搞的,真是羞煞人也,李三坚此时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陈慥现在如何了?还在天天与夫人河东狮吼吗?那个刁蛮的陈可儿又如何了?李三坚此时想起了往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喂,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啊?”正当李三坚望着木楼傻笑之时,忽然有人推了李三坚一把。

李三坚顿时就惊醒过来,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站在自己身后。

此名“少年”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的是顶蓝色幞头,脚下是一双黑靴,身材极为苗条、欣长,只比李三坚矮半个头。

一个苗条的“少年”按说胸部也是较瘪的,空空荡荡的,可此人的胸部却是较为饱满,将衣服撑得老高,明显是女扮男装的,皮肤也是异常光滑白腻,就更说明这个问题了。

李三坚仔细看了看,原来此人是自己的老相识,李清照。。。

李清照此时宜嗔宜喜俏脸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丝怒色,瞪了李三坚一眼说道:“登徒子。。。你。。。你在看哪里?”

李三坚的目光在李清照的胸部来回穿梭不已,使得李清照羞愤难当。

“哦?哈哈,这个。。。”李三坚闻言连忙打着哈哈掩盖道:“你怎么来了?不穿好好的女装,为何这身打扮?”

“我来看戏,怎么?不行啊?”李清照微微抬起如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答道。

“这里是戏院?”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什么戏院?戏院这名字倒是怪怪的,这里是勾栏,勾栏今日有好戏看呢。”李清照说道。

勾栏?原来如此,李三坚一直以为勾栏就是青楼妓院呢,原来是唱戏之处,李三坚心中暗自嘀咕道。科源

李清照随后紧走几步,忽然回头,犹犹豫豫的低声问向李三坚:“你不去看吗?”

美人相邀,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岂有不去的道理?不去的话,李三坚岂不是这个世上头一号的大呆瓜?只不过。。。

“这。。。”只不过李三坚出来之时,身上就没揣两钱儿,此时虽李三坚心脏砰砰乱跳,面红耳赤的,腿都有些发软,但还是结结巴巴的答道:“我还没吃饭呢,俺娘还在家等着我呐。。。”

李三坚早已看到前方木梯之处有人收“门票”呢。

最关键的是也许除了“门票”之外,勾栏之内也许还有其他收费项目,比如雅室、瓜子儿、花生儿之类的费用,李三坚此时可付不起账的。

李三坚蹩脚的理由使得李清照“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此时刚过辰时,还未至巳时,吃的是哪门子的饭啊?

“你。。。来吧,今日本姑娘做东便是。”聪明的李清照看出了李三坚的尴尬,于是拍了拍腰间荷包笑道。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李小娘子了。”李三坚闻言不客气的笑应道,随后紧走两步,与李清照一同并排向木梯走去。

此时再拒绝的话,那可真是世上第一大呆瓜咯。。。

果不其然,木梯门口两名闲汉收的就是看戏的钱,每人两百文。

两人就是四百文,都快半贯钱了,李三坚囊中只有四五十枚铜板。。。

不过幸好有李清照,李清照从腰间囊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随后从小荷包之中捻出了一块银锭,递给了两名闲汉。

“剩下的赏你们了。”李清照嘻嘻笑道。

“多谢大官人了,大官人里面去。”两名闲汉见状大喜,躬身哈腰的不断道谢。

此块银锭至少价值一贯以上,两人凭空多赚了数百文,岂不大喜过望?

宋虽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金、银等物虽是收藏品,但在民间也可作为货币流通,只不过很少见而已,并且还价值不菲,同时基本上也只是官宦人家才会拿出来使用。

李三坚摇了摇头,大户人家的千金果然不一样,出手如此大方。

其实李三坚是少见多怪了,李清照如此是再平常不过了,真正出手阔绰之人,李三坚根本没有见过的。

两人进入勾栏之后,只见最中间有个宽达十丈的戏台,戏台正上方悬挂着帐额,戏台高出地面约三尺上下,戏台后方还有戏房,供伶人化妆、更衣之用,整个勾栏呈矩形,四周有用木板建成的墙体,屋顶为薄木板做成,戏台靠勾栏剧场一端,为三面敞开的伸出式戏台,而台下看客席是阶段状的,两侧还有许多被隔成一间间的包房,围绕戏台呈三面环绕状。

又被李三坚猜准了,果然除了底下有许多座位之外,两侧勾栏包房装饰得极为富丽堂皇,只不过所收取的费用却是不低。

李清照选了一间位置极佳的雅室。

此间雅室面向戏台,视线非常通畅,没有什么阻隔,可以看到戏台每一个角落。

雅室之内还有一张小桌几,桌几之上摆放着一些茶壶及茶杯。

在李清照不断的打赏之下,数名小厮殷勤的将一盘盘果蔬、瓜子儿、花生儿、酒水等物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姑娘,请!”李三坚也没闲着,殷勤的给李清照斟满酒后,随后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李清照的身边,然后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戏台,面色如常,神情端正。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也未开口呵斥,只是闻到李三坚身上的男子气息,心中有些慌乱,慌忙拿起瓜子磕了起来,神情倒也如常,只不过一枚瓜子未剥壳就被李清照吞下了肚。。。

李三坚偷偷看着神态极为优雅的李清照,闻着李清照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心中也是砰砰乱跳。

此时戏已经开演,至于什么时候开演的,两人却浑然不知。。。

第八十四章 华州参军

“山色晴岚影物佳,暖烘回雁起平沙。

东郊渐觉花供眼,南陌依稀草吐芽。

堤上柳,未藏鸦,寻芳趁步到山家。

陇头几树红梅落,红杏枝头未着花。”

此时戏台之上数名伶人正唱着一出名为“华州参军”的杂剧,此数名伶人均是女伶,且是妙龄少女,生角均是由女子扮演,她们穿着各种鲜艳、华丽的衣物,边唱边舞,演着这出杂剧。

精彩纷呈的“华州参军”为宋之话本,主人公姓柳,是一名参军,李唐之时名门望族出身,早年丧父之后家道破落,此后柳生在长安闲游之时,遇到一名绝代佳人,名为崔氏。

柳生随后打听到了此名女子也是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身边除了母亲之外,只有一名婢女,名叫轻红,令柳生意想不到的是此名婢女亦是长得如花似玉的,于是柳生除了寻机讨好崔氏之外,还极力贿赂此名女婢,欲行一箭双雕之举,不过女婢并未搭理柳生,柳生只好转而再去追求崔氏,崔氏心喜柳生的风流倜傥,随后不久就倾心于柳生。

话说拿下崔氏,此名女婢还能逃得过柳生的如来掌心吗?

崔氏之母也喜欢口若莲花般的柳生,两家正欲结为秦晋之好的关键时刻,形势急转直下,此时崔氏的表兄也就是崔氏娘舅之子王生自幼就喜欢崔氏,王生虽人相貌平常,可为人却是忠厚老实。

王生求其父上门提亲,王生的父亲是朝廷大员,王家也是权势熏天,王生之父一口应允,亲自上门提亲,满以为其妹王氏会一口允诺。

可崔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其母王氏心疼女儿,于是就谎言说崔氏已经被人掳走,随后遣婢女轻红向柳生报信,让柳生携崔氏离去。

轻红见到柳生之后,柳生忍不住就向轻红求欢,被轻红怒斥一通,柳生惭愧不已,不过还是带着崔氏与轻红远走他乡。

过了阵子之后,王氏病故,柳生带着两女又回到长安,没料被王生看见,王生之父于是大怒,将柳生捉住并判流放,此时崔氏已经有了身孕,但王生不计前嫌,迎娶了崔氏,并在婚后对崔氏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过崔氏仍是心念柳生,郁郁寡欢的,数年之后就病故了,轻红也与主人一同命归黄泉。

柳生一个人寂寞地在江陵闲住,这一年春天二月,繁花满院,百鸟争鸣。柳生追想思念崔氏女,凝思苦想她的形态身影,正在感叹不知道她的生死存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扣门声,一会儿看见轻红抱着妆奁进来,喘着气说:“小娘子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崔氏就见到了柳生,柳生并不知道崔氏与轻红已亡,于是大喜过望,与崔氏、轻红一起愉快的生活在了一起。

随后不久,柳生、崔氏、轻红三人又被王生的家奴撞见,于是王生驱车千里,前来相寻,果然发现了崔氏与轻红,王生大惊,欲与崔氏、轻红相见之时,崔氏、轻红忽然就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柳生、王生更是惊得面如土色,一起来到了崔氏、轻红的墓地,掘开坟墓后发现崔氏与轻红衣服肌肉,并无损坏腐烂。。。

最后柳生、王生二人面面相觑,随后二人同时大彻大悟,一同携手前往终南山寻仙问道去了。。。

“呜呜呜。。。”李清照心伤崔氏、轻红死后仍不忘却前缘,变成鬼之后仍是不远千里,与其重续前缘,感人之极,李清照轻泣,摸出丝巾轻轻的擦着眼角的泪花。

李三坚看到柳生与王生携手终南山,寻仙问道,滑稽之极,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讨厌。。。你笑什么?”李清照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柳生此人心猿意马,为人极不老实啊,崔氏此女也是的,王生虽长相一般,可为人却是如此忠厚,如此多情,如此宽宏大量。我笑崔氏是瞎了眼啊,放着眼前的幸福不珍惜,反而舍本求末,岂不是愚钝之极?还是就是。。。”

“你才愚钝之极!”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李三坚瞧了李清照一眼接着说道:“王生强娶他人已孕之妻,他。。。他居然泰然自若?妻心念他人,变成鬼之后,仍是与其相会,最后他居然。。。居然与柳生携手寻仙问道,哈哈。。。若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你欲如何?”李清照好奇的问道,并且身子不知不觉之中稍稍向李三坚靠拢了一些。

雅室之外此时仍是在演着杂居,声音有些嘈杂,于是李三坚也是身体前倾,借故凑向了李清照,两个脑袋几乎就碰在了一起。天平

李三坚闻着李清照身上令人心醉的少女体香,心神陶醉,一时半会未说出话来。

“你做什么?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啊。”李清照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蹙眉用手推了推李三坚,稍稍的远离了李三坚一些。

“我若是王生。”李三坚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些尴尬的答道:“要么就成全他们,恳请王父放过他们,让他们双宿双飞,爱咋的咋的,若将崔氏娶过门,就绝不允许她再三心二意了,她再如此,就是有违妇道,有亏妇节也!某断不能容。”

李三坚无论是前生还是来世,对于这些事情,均是有些死板,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若崔氏仍是如此,你欲如何?”李清照接着问道。

“若她再行此举,某定行休妻之举,其后。。。嘿嘿。。”李三坚笑的有些阴险。。。

“其后你又要做什么?”李清照问道。

“某定要提剑,将那柳生斩为十七八段。。。”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说完之后,原本以为李清照定会勃然大怒,就算不发怒,也会拂袖而去,可李清照听完后,却是神情如常,淡淡的问道:“你将柳生斩杀之后,如何对待崔氏与轻红?”

“这。。。”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答道:“就顺其自便了,她们愿意去哪里就哪里吧。”

“你不杀了她们?”李清照又问道。

“我杀她们作甚?”李三坚摇头答道:“柳生朝三暮四,明知崔氏乃是有夫之妇,仍是与其勾勾搭搭的,如此之人,该杀!况且此前崔氏已是柳生之妻,被王生之父强夺,此时他应据理力争,愤起反抗,断无灰溜溜的离开长安、任其妻转为他人之妻的道理,此人凉薄如此,你说该杀否?崔氏、轻红毕竟是弱女子,她们再有过错,也不应斧戎之,我李三坚这辈子不会杀女人的。”

“一派胡言,你。。。你。。。”李清照终于发怒了,愤怒的看着李三坚大声说道:“王家权势滔天,柳生能有什么办法啊?并且崔氏不忘旧情,死后变成鬼魂仍是千里寻夫,如此至情之人,就不该得到怜悯吗?你还要休妻?你。。。你。。。简直是无情之极,而且柳生不过也是可怜之人,你却要将其斩杀,你于心何忍?你怎么如此残忍啊?”

李清照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暗暗心惊,难道自己骨子里真的如此残忍吗?

“我说李小娘子。”李三坚随后想了想说道:“崔氏既然已做柳生之妻,就当恪守妇道,被强娶之时,为何不以死相争?其后做王生之妻,为何不相夫教子,好好侍候夫君?还要想着柳生?况且王生也并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啊,王生对她如此厚待,她为何仍是如此啊?”

李三坚此言一出,也是认为李清照会继续怒气迸发。。。

可李三坚未料到李清照闻言幽幽的叹道:“哎,女子的事情你不懂的,女子倾心他人之后,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况且崔氏生前并未私通他人啊,只是死后才。。。才不忘旧情的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又快下来了,珠泪欲滴的,神情凄然之极。

难道是触到了李清照心中的痛处?她有何痛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到了此时,李三坚也不欲再与李清照争论下去了,于是李三坚对李清照说道:“哎,李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啊?不过是个故事而已,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也。”

李清照闻言点头问道:“也是,不过我来问你,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之事啊?”

“有”李三坚闻言肯定的答道:“鬼神之说,自古有之,只不过世人没有亲身经历而已。”

“你为何如此肯定?”李清照闻言歪着脑袋,诧异的问道:“难道你亲身经历过吗?”

我当然亲身经历过,李三坚心中暗道,可李三坚虽亲身经历过,但此时又该如何告之李清照?如此又能使李清照相信自己之言?

“我来说个故事,也是鬼神之事,你想听吗?比这个故事好听多了。”李三坚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想了想后对李清照说道。

“想听!”此时回答李三坚的声音却是一男一女,一内一外的声音。

“叨扰,叨扰,打扰两位了。”此时房门打开,赵明诚闯了进来后拱手笑道:“在下路过此地,听闻故人之声,因而不请自入,冒昧了。。。。。。。”

第八十五章 一滩鸥鹭

“两位仁兄,我等换个地方喝酒去?边喝边说,如何?”李清照女扮男装,拱手施礼,抿嘴笑道。

啥?她还喝酒?李三坚闻言直愣愣的看着李清照,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喝酒做甚?她能受得了吗?李三坚已经喝过无数次酒了,当然知道这里的酒精度数不高,以醪酒或黄酒为主,但无论怎样,毕竟酒就是酒,喝多了一样会伤身,喝多了身体还会变形的,李三坚可不希望婀娜多姿、看得异常养眼的李清照身体变形,挺个大肚腩。。。

“看什么看?怎么?不行啊?女子就不能喝酒吗?”李清照见李三坚的贼眼又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于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三坚道。

李清照哪里知道李三坚如此之多的龌龊之极的想法。。。若知道的话,定是要将李三坚踹下楼去,从此之后就割袍断义,与这个浪子绝交。。。

“彩,李翰韧、李姑娘,在下有一去处,环境极为雅致,我等这就前去如何?”一旁的赵明诚兴奋的说道。

赵明诚今年一十七岁,只比李三坚年长一岁。

赵明诚乃是朝廷吏部侍郎赵挺之之子,是官宦人家出身,据说还是赵氏宗室,不过是五服、甚至是七八服之外了。

赵明诚为人虽较为傲慢,较为清高,不过人倒是不坏,李三坚灯会夺魁,赵明诚虽心中有些不服,不过对李三坚的文才还是有些佩服的。

赵明诚此日也在勾栏听戏,正好看见了李三坚、李清照两人,赵明诚借故与二人搭腔,三人均是少年,于是就很快熟络起来。

“德甫兄请,李小娘子请。”李三坚恨恨的瞪了赵明诚一眼后说道。

本来李三坚与李清照的“二人世界”过得是愉悦无比,说说笑笑的,可凭空钻进来这么一个玩意,并且李清照似乎对此人并不反感,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总不至于将此讨厌之人强行赶走吧?若如此,就显得李三坚太小家子气了,就会被李清照瞧不起的。

。。。。。。。。

赵明诚将李三坚、李清照二人引到了汴河岸边一处酒肆。

酒肆坐落在汴河岸边,既能看到挂着些许雪花的树木,又能看到结着些许薄冰的清澈透亮之河水,冬季即将过去,春季即将来临,冰雪渐融,甚至能看见一些河边觅食的白鹭。

李三坚、赵明诚、李清照三人坐在岸边,烤着火炉,喝着热酒,击节吟唱,喝的好不惬意。

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特别是对女子的束缚并不是那么厉害,因而此时两男一女坐在一起饮酒也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并不会使人感到惊世骇俗的,旁人只是觉得不过是些少年男女在一起饮酒嬉戏而已。

“李翰韧,该你了。”酒至半酣,赵明诚对李三坚说道。

三人约定,每人必须说一典故,且必须与鬼神之事有关,若说不出来就罚酒三杯。

赵明诚说了《搜神记》之中的一则典故,李清照则说了《幽明录》之中的一则典故,均是逗得三人嬉笑不已,同时也引起了一些酒客的注意,甚至有些酒客还停箸用心听着三人谈笑。

李三坚此时七八酒下肚,脑壳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早已忘了在勾栏之时对李清照说的话了,于是两手一摊道:“在下实在想不起什么鬼神的典故了,奈何?”

“哈哈”赵明诚闻言笑道:“李翰韧灯会的机智到哪里去了?不过实在不行,就请李翰韧满饮三杯。”

“喝就喝。。。”不就是一杯像醪糟般的米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武松三碗不过岗,他武老兄一口气喝了十余碗酒,还能打死一头猛虎,自己虽打不了老虎,但再灌些酒下去,又有何妨?

武松?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惊,武松不就是这个年代之人吗?这是世上真的有武松吗?若真有,他目前在何处?

还有宋江、方腊、吴用、宋徽宗、蔡太师、童贯、高俅等等鼎鼎大名之人,他们又在何处?

李三坚以往对宋的了解仅限于《水浒传》。。。

“不行,不行。”李三坚刚刚干了一杯酒,李清照不乐意了,于是开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勾栏之中你可答应了说一桩鬼神之事的典故的,为何现在反悔?”

“这。。。”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若我就是不说,可否?”

“不行!”李清照、赵明诚齐声说道。

李三坚看了赵明诚一眼,他什么时候开始唯李清照马首是瞻了?跟他娘的应声虫一般。。。

“那我已经喝了一杯酒了啊?又当如何?”李三坚仍是想耍赖。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赔你一杯便是。”

李三坚实在抵赖不过了,只好搜肠刮肚,是冥思苦想,良久之后开口说道:“如此,就与你们说个倩女幽魂的典故吧。”

“倩女幽魂?”李清照闻言好奇的问道:“是鬼神之事吗?”

“当然。”李三坚点头道:“此典故是由三个典故组成,你们愿意听哪一个?”维昌

“三个都听。”李清照、赵明诚又是一齐说道。

“三个?”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三个都让我说,岂不是要累死我啊?”

“你。。。你怎么那么麻烦啊,你到底说不说啊?”李清照恼怒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哈哈,李翰韧。”赵明诚笑着回头吩咐小厮道:“来人,再来几壶好酒,翰韧,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之人,为何现在如此啰嗦啊?”

“从前有个书生,名为宁采臣,因科举落第,于是就替人收账为生,可其乃是个文弱书生,且这个世上之账哪里有那么好收的?于是穷困潦倒的宁生遂夜宿鬼寺兰若寺,遇上侠士燕赤霞,二人遂为邻居,宁生夜宿兰若寺之时,忽遇一名绝色女子,深更半夜寻上门来。。。。”李三坚无奈只好将自己从前记忆之中的故事讲了出来,李三坚娓娓道来,说的是极为精彩,使得赵明诚、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不但是赵明诚、李清照听入了神,就连旁坐的酒客也听上了心。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三坚最后说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清照双手撑着下巴,复述了一遍之后喃喃道:“好美的诗句啊!”

“后来怎样了?”赵明诚着急的问道。

“后来宁采臣为了挡住屋里零星的阳光,硬是无法与小倩见上最后一面,二人含泪难舍,最终小倩对宁采臣说了一句‘永别了’,就钻进她的骨灰坛里,宁采臣和燕赤霞把小倩安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小倩转世投胎。”李三坚答道。

“他们。。。他们最终还是未在一起吗?”李清照也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答道:“人鬼殊途,人与鬼岂能生活在一起呢?不过。。。不过第二个典故却与此有关,再就是,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李三坚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你。。。就会卖关子。”李清照气得狠狠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赵明诚也是恨恨的瞪着李三坚。

“好,好,我说,我说便是。”李三坚随后一口气将倩女幽魂三部曲一口气都讲给了二人听,二人听后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美的人鬼情事的,此时二人心中均是回味着李三坚的故事。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连续喝了十数杯酒,已经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

“道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随后用筷子敲着木桌道。

“你在干什么?”李清照诧异的问道。

“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笑着看了李清照一眼,忽然放喉高歌:“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途。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着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找到道道道与自豪,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茫茫世界,开辟我红尘路,日日大步踏前去,终有日,获成功得到道道道与自豪。”

李三坚唱歌一直很好,音调从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唱得绕梁三日。

并且如此曲调,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李清照等人哪里听过?此使得李清照等人顿时又听入了神,荡气回肠的歌曲使得李清照等人听得是如痴如狂的。

此人真乃天人也!周围之人均是这么想。

“彩!彩!彩!”

“小郎君若去勾栏,定会引起轰动啊!”

周围众人也是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此时李三坚已经喝大了,是越唱越高兴,许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于是跳上河沿,继续放喉高歌,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得意忘形,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河中,将河边白鹭惊得煽动翅膀,扑棱棱的飞的到处都是。

李清照见状怔了一怔后,不由得大声嬉笑起来。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三坚站在水中,也是怔怔的看着李清照。。。

原来这句话是这么来的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

“走罢!”不远处一名蒙面女子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使女说道。

“主人”女婢愤愤不平的说道:“亏主人还认她为姐姐,可她。。。。”

第八十六章 文字之灾

宋东京三月某日,礼部贡院

如李三坚等人这般,宋诸路举子们或饮酒作乐,或游山玩水,或走亲访友,苦苦等待礼部放榜之时,礼部贡院仍是处于锁院状态之中,本次贡举主试官、监试官、覆考官、点检试卷官、参详官、封弥眷录官、监门官、巡铺官等贡举试官仍是被“关”在贡院之中,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不能离开贡院。

如此情况一般要持续三十日至五十日不等,视阅卷难易程度而定,不过一般不得少于三十日。

“林尚书,此为核定的二百零八名定第名单,请相公裁定。”一名参详官将经过多次核定的进士名单递给了本次贡举主考官之一的林希后说道。

宋省试一般是在举人试卷交纳后,送封弥院由封弥官们点数登记,糊名之后送眷录所眷录,这个时候,负责阅卷的考官们看到的是经过眷录后的试卷,就是重新抄写过的试卷,根本无法从笔迹之上判断是何人的考卷,也就无法眷顾自己人了。

不过再严密的制度,仍是无法完全杜绝作弊现象发生,若收卷或眷录官吏与主试官上下勾结,这就另当别论了,但这种现象自有宋以来并不常见。

主试官或被称为知举官阅卷之后,朱笔定高下,定第后再密封送至覆考所,由覆考官和点检官覆审,覆考所覆审之后,再送至详定所参详,程序是极为复杂繁琐仔细,不过经过这么多道程序之后,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知举官身上。

本次主考官之一,宋翰林学士、礼部尚书,钦定的权知贡举林希点点头,接过名单细细的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林希将本次贡举定第名单递给了副主考官,钦定同知贡举,宋刑部侍郎、给事中徐铎,另一名副主试官,钦定同知贡举、宋起居郎沈铢也一同审阅。

宋贡举考官们按大类可分为帘内官与帘外官,知贡举、同知贡举、点检试卷官、详定官等官就属于帘内官,顾名思义,就是挂上竹帘,不与举子们见面,只负责阅卷的考官。

而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就属于帘外官,其中包括皇帝亲遣的一些内侍、宿卫。

宋初钦定主考官,也就是知贡举止一人,此后发现临时任命的知举官权利过大,容易产生许多弊端,并且随着举子人数的增多,一名知举官是非常劳累的,累得吐血一日也审阅不了几份试卷,因此自宋开宝八年之后,除了临时任命一名知贡举之外,还同时会任命二至三名同知贡举,以便相互监督。

李三坚参加的此次贡举,宋帝赵煦就任命了林希为知贡举,徐铎、沈铢为同知贡举,三名主试官主持本次贡举。

“荒谬,荒谬之极,如此背逆之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当送官严治,为何其名反倒在此定第名单之上?”徐铎看过定第名单之后,将名单拍在桌子上大怒道。

年约四十余岁的徐铎乃是熙宁九年贡举状元,此时任朝廷刑部侍郎、给事中。

徐铎是宰相章惇的人,唯章惇马首是瞻。

此时贡举已经接近尾声,考官们特别是主试官们此时当然已经知道了举子姓名及其试卷。

徐铎最后覆审之时忽然大怒,身为权知贡举的林希当然知道他所指何人,不过林希脸色如常,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人使得徐侍郎如此不快?竟然如此失态?”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徐铎心中暗道,同时徐铎已经听出了林希话中的斥责之意,心中是暗暗纳闷,纳闷林希为何如此?

“桂州举子李三坚。”徐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答道:“此人居然信口雌黄,妄议国事,党同伐异?他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之文章,罪同谋逆。”

徐铎随后沉着脸对送来名单的宫中内侍梁师成说道:“尔等将其人姓名列定第名单之上,到底是何居心?”

梁师成是宫中派来的参详官,不过虽梁师成文笔尚可,也只是辅助参详,主要还是负责跑腿的。

李三坚这篇文章往小了说,可以说是非议朝政,诽谤目前朝廷执政之人,往大了说,就可以给李三坚扣上诽谤圣上,形同谋逆的帽子了,若真如此,连同考官们都要受到牵连的。

目前朝廷之中章惇等人确实是在以变法之名,行党同伐异之举,将旧党诸人贬黜出了朝廷中枢,如苏轼、苏辙等人,并毁去司马光的墓碑,尽弃旧党之策。不过虽然如此,整个朝廷,何人敢提及此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提及此事?要知道没有皇帝的支持,章惇等人安敢如此?

李三坚毕竟年幼,虽心老人不老,但其毕竟对朝廷时局是一知半解的,痛惜恩师苏轼遭遇的不幸,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些言论。

梁师成当然听出了徐铎话中的意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转头看了看林希,支支吾吾的,一时半会没有出声。360文学网

“徐侍郎严重了。”林希端起一杯茶水缓缓的说道:“据老夫了解,此人年不过十七岁,自幼其父早亡,家中止有母亲一人,与其相依为命,且其父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此人可说是半个黎人,如此之人,做出如此文章,其行岂能归于谋逆之举?如此无门无派之人,谋逆?他拿什么谋逆?凭他自己吗?一个十六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

林希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官哂笑不已,梁师成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恨恨的瞪了徐铎一眼。

林希说的太有道理了,一个无门无派的书生谋逆造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比登天还难上千万倍。

以往但凡有不轨之心的人,要么就是豪门大族,经周密策划,并利用一切机会,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如此方有一丝可能。若是豪杰游侠,也会蛊惑百姓,拥众揭竿而起,但绝大多数几乎就是白费功夫,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凌迟处死。

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人,妄言谋逆造反,那么李三坚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痴呆之人,并且若李三坚真的造反,不用三个狱卒,即可将其立刻拿下。

直娘贼,差点吓死爷爷我了,梁师成又狠狠的瞪了徐铎一眼。

在诸官的嘲笑声中,徐铎的脸顿时红的像块红布般的,不过他仍是强词夺理道:“据下官了解,此人师从于苏轼,如此岂是无门无派之人?此人定是受流官苏轼撺掇,行谋逆之举。”

梁师成听到此处,听到徐铎所言,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顿时就上了心,同时徐铎又言李三坚写这篇文章是受苏轼指使,心中立马就不乐意了。

于是林希尚未开口,梁师成终于找到机会了,指着徐铎尖声呵斥道:“东坡先生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高广,惟己之是信,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之气贯日月,就连圣武睿哲明孝皇帝也说过,苏仙乃是太平宰相也,如此之人,岂会撺掇他人行谋逆之举?某看就是你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梁师成话音未落,林希开口问道:“徐侍郎,岭南举子李三坚的底细,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李三坚的家状之上只写明了籍贯及其家庭情况,因此时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因而并未写明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

“照啊!”梁师成闻言顿时怒道:“自己心中有鬼,反污他人?”

徐铎此言确实违背了锁院之制,若追究下去,会受到严惩的。

梁师成说罢,卷起袖子,怒气冲冲的就欲抽徐铎两耳光。

梁师成此时刚得圣宠,如此,徐铎之言,若传入赵煦耳朵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自己性命没准还会难保。。。

梁师成连杀徐铎的心都有了!

徐铎张口结舌,慌忙躲避,慌乱之中,踢翻了火炉,火炉翻倒,火炭滚的到处都是。

诸官见状,灭火的灭火,“拼死”拦梁师成的抱住了梁师成,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诸位,诸位。”另一名同知贡举沈铢连忙起身劝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然此名举子有如此之大的争议,不如将其文章再取来覆审便是,实在不行,还可请圣上定夺嘛。”

林希闻言点头道:“吾等奉旨为国取士,当克己奉公,当谨守莫欺本心。”

林希随后对梁师成说道:“梁中官,你受累,再跑一趟吧,将此名举子的卷子取来吧。”

“谨遵林相公之命。”梁师成恭恭敬敬的应道,随后转身就欲走出房门。

“且慢”此时沈铢开口笑道:“下官进入院中多日,也该活动活动了,林尚书,此事就由下官跑一趟如何?”

林希闻言看了沈铢一眼后道:“如此就劳烦沈公了。”

沈铢含笑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审议院。

别看林希说得是冠冕堂皇的,但其中夹杂着争权夺利,沈铢年纪已大,他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待会儿,自己找一借口,将李三坚的答卷让他人送来,其后是什么结果,就与他无关了。

第八十七章 大涤翁

宋之省试奏名进士名单,虽说知举官有最后的审定权,可最后拟定的名单还是要送交皇帝审定,做最后裁决,因此与其说林希等人是主试官,还不如说皇帝才是主试官,是真正的主考官,无论是哪一次的贡举。

在此之前,奏名进士的名单还需送交尚书省审议。

宋元丰改制之前,宋设中书、枢密、三司分掌政、军、财三大务,宰相之权为枢密使、三司使所分取。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宰相之权既已分削,又设参知政事互为牵制,因此职权的转移,唐之三省六部制其实已经消亡了。

元丰改制之后,恢复唐三省制度,置三省长官,即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不过,这三个官位只是虚设,从不授人。后又仿照唐制,用尚书左仆射、右仆射代行尚书省的职权;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代行侍中的职权;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的职权,他们是正宰相。这时,参知政事的名称被取消,而增设了四名副宰相,即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

此时朝廷只将尚书左仆射授于章惇而未置尚书右仆射,因此此时的宋朝廷只有章惇是正宰相,几乎就是独相,章惇也因此大权在握。

同时尚书省也掌握在章惇的手中,奏名进士名单送尚书省审议,就是需送给章惇审议,其后再递交皇帝裁定。

宋枢密使曾布廨舍

本次贡举权知贡举林希怀中揣着此次贡举的定第名单满头大汗、急冲冲的冲进了曾布的房间之后,林希只见曾布正在挥毫泼墨,正在练习书法?

“哎哟,枢密相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闲心?”林希急火火的埋怨道。

“嗯?你来了?”曾布见焦急万分的林希进来后,缓缓的将手中玉笔放在笔架之上笑问道:“林公,何事惊慌?”

林希闻言连忙将定第名单与李三坚的答卷取出来后,摊在桌子之上对曾布说道:“曾公,你先看看再说。”

定第名单?曾布满意的对林希点了点头后,就细细的拿着定第名单看了起来,同时也细细的看了李三坚的试卷。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曾布见了李三坚答卷之上这八个字后,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了声彩。

这句话不就是曾布一直想说,却又找不到绝佳良机对赵煦说的话吗?曾布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被李三坚写进了文章之中,写进了一道时务策之中。

“此人是何人?”曾布随后问道。

林希闻言翻了个白眼,卷子之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了吗?还需再问?

不过林希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答道:“此人是岭南桂州的举子,姓李名三坚,字翰韧,年不过十七岁,父亲早亡,家中止有一母,下官还听说此人师从于苏轼。”

“苏轼的弟子?”曾布闻言心中顿时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想了想后问向林希:“名单为何不递交尚书省?”

林希闻言又翻了个白眼,老夫费劲心机,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扳倒了章惇,曾布必然会上位,自己也好水涨船高的,林希心中暗道。

现年六十有二的林希是福州路福清西门人氏,宋嘉祐二年丁酉科章衡榜进士。曾任宝文阁直学士、成都知府、资政殿学士等职。

章惇执政之后,曾经举荐林希为为中书舍人,参与修撰《神宗实录》。后又迁礼部、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等职。

因而章惇是对其有恩的,之所以目前林希想扳倒章惇,就是因为章惇对林希亲口许下的让其获得执政之位的承诺,迟迟没有兑现,因此林希是怀恨在心,欲扳倒章惇上位。

曾布倒一直满口答应林希,只要自己能坐上宰相的位置,那么定会提拨林希的。

能够坐上执政之位,是林希梦寐以求之事。

“章子厚正抱病家中。”林希稍后答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名单即可不用通过尚书省,可以直接递交皇帝了。

曾布随后与林希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道:“交上?”

“下官正是此意,特来求得曾公的意思。”林希大喜,连忙答道。

“嗯,就如此罢。”曾布点头道。

林希欣喜的应了一声,收拾好定第名单及李三坚的答卷就欲转身出门。

“林相公,且慢!”林希将要出门之时,曾布想起一事,于是开口叫住了林希。

“曾公?”林希转头疑惑的问道。

“名单交由梁中官呈上,不,你去唤梁中官过来,我有话说。”曾布沉吟片刻后说道。

“曾公高见。”林希想了想后说道。187

林希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明白曾布此时的意思?想要扳倒章惇,谈何容易?仅凭一篇文章无异是痴人说梦。要想扳倒章惇,主要还是要看当今圣上的意思,而要了解赵煦的想法,非通过其身边内臣不可。

名单呈上之后,若赵煦仍是钦定李三坚为新科进士,那么就表明了赵煦有所松动,也许还能看出赵煦对章惇所为有所不满,那么此时曾布、林希等人即可立即安排他们控制的言官,上书弹劾章惇,此时形势也许就会发生改变。

。。。。。。。。

开封府章惇府邸

章惇,字子厚,号大涤翁,今年六十有二,与林希同年,建宁军浦城人氏,仁宗嘉祐四年进士及第。

章惇元丰三年即被拜为宋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章惇支持王安石变法,元祐更化之时,即被打入了元丰党籍,被刘擎、苏轼等人弹劾,被贬黜在外长达七、八年之久。

绍圣绍述之后,章惇深得赵煦信任,被拜为左相,而不置右相,章惇也因此成为整个宋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势之人。

章惇性格率直,心中藏不住话,也就是大炮筒子。

性格率直的经常不顾他人的感受,一意孤行。章惇率直而铁面无私,从不将官职私授,甚至对待自己儿子们也是如此,均放到外地做官,没有一个子侄在朝中为官。

因章惇年事已高,且操劳国事,身体近日有恙,抱病在家已经数日。

此日章惇病体好转,正在欣赏池中之鱼,以调整一下自己暴急的性格。

章惇此时正在悠然自得的欣赏池鱼之时,府中管家急匆匆的走到章惇身旁,对着章惇耳语了几句。

“让他进来吧。”章惇随后吩咐管家道。

本次贡举主试官之一的徐铎在锁院期间居然派人前来传信,此必有不小的事情,因而章惇不顾身体仍未完全康复,就欲面见此人。

“来人,速速更衣,老夫这就进宫面圣。”章惇听明来人来意之后,立即吩咐道。

章惇对赵煦太了解了,赵煦初登帝位之时,受到以高太后为首的元祐党人压制太久、太狠,心中怨气冲天,因此太后高氏刚一殡天,就立即行“绍述”之举,尽贬元祐党人,尽废元祐之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赵煦怒气的逐渐消散,近段时间以来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此时越来越重用对待元祐党人较为温和的曾布,召回李格非等元祐之人就是佐证,因而此时若曾布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也许就大事不妙了。

此时万不可再起什么变故了,章惇心中暗道。

。。。。。。。。

章惇不顾病体未愈赶到宫中面圣,在偏殿之中见到了赵煦,只见赵煦也是满面病容,勉强坐在御座之上正皱眉看着什么,一旁侍立着曾布、蔡卞、蔡京、徐铎、林希、梁师成等人,林希还正在说着什么。

“老臣章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章惇紧走两步,将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拱手施礼,章惇施礼的双手几乎触碰到了地面金砖之上,抽抽噎噎,哽咽的说道。

章惇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了地上。

“章卿家小心。”赵煦见状惊道。

“来人,给章卿家抬把椅子来。”赵煦随后吩咐梁师成道。

“奴婢遵旨。”梁师成应道,随后吩咐手下的小黄门去搬椅子去了。

宋皇帝召见群臣时,臣子们只能站着,因而皇帝赐坐对于大臣来说,是件恩宠之极的事情。

“章卿家病体是否康愈?”赵煦随后关切的问道。

“陛下如此关爱老臣,老臣惶恐之至。”章惇闻言连忙持笏哽咽的说道:“老臣贱躯无关紧要,不值得陛下如此,陛下龙体康健与否,才干系到江山社稷,才干系到天下万兆黎明百姓,陛下啊,你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姿态,章惇两行清泪顿时就顺着两眼流了下来。

赵煦闻言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不禁长叹道:“章卿家乃是朕之肱骨之臣,也要万千保重,国事繁重,章卿家呕心沥血,为国为民是披肝沥胆,卿家,今后定要注意将息自己的身体。”

“陛下”章惇声音忽然大了许多:“老臣为了陛下,为了我天朝,为了陛下的宏图远志,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老臣目前不敢有丝毫懈怠,原因就是目前有人妄图阻挠陛下宏图大业,妄图阻挠陛下承父兄之志。”

章惇说罢,鹰隼般的眼神向曾布、林希、蔡卞等人扫了过去。

一旁侍立的蔡京心中暗暗佩服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章惇冒然面圣,先不提何事,先打感情牌,接下来的事情,林希等人也许就凶多吉少了。

与此同时,李三坚的名字在蔡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第八十八章 落第(上)

东京皇宫偏殿

“取来朕再看看。”众臣争吵完毕后,事情就有了结果,于是均离开了偏殿,其后宋帝赵煦指着被章惇掼在地上的李三坚的答卷说道。

侍候在一旁的梁师成闻言迅速捡起了李三坚的答卷,随后双膝着地,一个滑跪,滑到了赵煦身前,双手高举答卷递给了赵煦后说道:“官家,天色已晚,不如回宫安歇?”

赵煦摆了摆手,拿着李三坚的答卷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赵煦看罢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官家,此为此名举子曾经做过的文章,名为《以海制陆论》,奴婢誊录了下来,官家是否看看?”梁师成随后取出数页纸张后,小心翼翼的对赵煦说道。

“嗯?以海制陆论?”赵煦看了一眼梁师成,接过他誊录的文章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没想到啊,此人小小年纪,居然做出了如此文章?”赵煦看完之后叹道:“不过此人确实是太年轻了。”

赵煦当然不是指的是文章做的怎么样,而是指李三坚在文章之中的见解,如此见解可以说是自有宋以来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以往所有人均是重视陆路,而忽略了海路。

李三坚的见解如此新鲜,使得赵煦惊异不已。

。。。。。。。。

宋内廷有个衙门,名为杂买务。

杂买务原名市买司,顾名思义,其主要职能就是为宫廷采办各种所需之物,因此杂买务的宦官们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

此日一名杂买务的小黄门出了宫门之后,并未去集市,而是直奔李三坚的住处,将一张纸条塞给了李三坚之后,就慌慌张张的离去了。

李三坚拿着这张纸条,呆在原地,简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李三坚当即看了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危险,速速离京!”六个字,此更使得李三坚大惑不解,同时惊疑不定。

这张纸条明显是在示警,可李三坚疑惑的是,自己有何危险?难道是示警找错人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连送来示警纸条之人的身份都未搞清楚,只是觉得此人衣着华贵,还带着娘娘腔。。。

不过宁可信其有,李三坚随后还是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来到京师之后的所作所为,也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出格之事,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上次在蔡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可蔡府之事,是蔡府悔婚,并辱骂自己母亲,当时自己不过是反击而已,难道就因为这几句话因此就得罪了什么朝廷大员,从而给自己带来危险?

这也不至于,李三坚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自己刚至开封府,随后在斋心居喝酒之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酒喝多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难道就因此开罪了官府,从而给自己带来祸端?

另外就是贡举,但总不至于因为贡举之中的一篇文章就获罪吧?李三坚心中想到。

“三郎,出什么事了?”李三坚一直呆在门口发呆,使得符二娘也是疑惑不解,于是出门问道。

“娘,孩儿无碍,外面下雨小心着凉。”李三坚闻言连忙将符二娘扶进屋去。

李三坚懒得想了,想半天又有何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至于逃出京师,李三坚更是没有这个打算,李三坚拖家带口的,哪有那么容易逃亡?再说开罪了官府,甚至获罪于朝廷,还能逃到哪里去?若如此,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李三坚的立足之地的。

。。。。。。。。

开封府三月,冰雪渐融,春季已经来临,春季是阳光明媚、百花齐放的时节,不过春季也是多雨的时节,春雨绵绵,一下也许会下好几天。

三月某日,来自宋二十三路的举子们又齐聚贡院,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除了两千余名子之外,还有无数看热闹或者心怀各种目的的人群,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等待报喜的小厮、闲汉等着拿喜钱,甚至还有许多虎视眈眈的富绅、员外、庄丁,等着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顾名思义,就是礼部榜单之下捉女婿,即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简直就是抢,坊间便称其为“捉婿”。豆豆盒

由于宋朝廷厚待士子,所以士人的地位非常高,人人都想做官。虽然宋时的经济水平很高,但是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财,发展自己的家族,或者挤入上流社会都想与某个朝廷官员扯上关系,但是可以选择的途径并不是很多。要么是自己的家族有读书做官的,要么是娶一个宗室子弟,或者就是通过陪嫁丰厚的家财来吸引士人结亲。

没有任何其他途径比捉住一个今后也许封侯拜相之人为女婿来的快,来得直接,就算这些将要被“捉住”之人今后做不了宰、执,但许多年之后,至少也是个封疆大吏。

士子求财,商贾求利,双方很多时候真的是一拍即合,甚至不但有商人如此,其中还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儿等着“捉婿”。据说宋真宗皇帝年间还有人为此事对薄公摊,打上了官司。。。

“某家有良田千亩,愿拿出良田百亩,耕牛十头作为嫁妆,可有郎君愿意吗?”

“去,去,你个土鳖,就知道田啊牛啊什么的,某愿出钱五千贯,上等江南绢一百匹,蜀锦五十匹,有人来吗?”

“蠢夫,你卖女儿啊?就你家那位,歪瓜裂枣的。。。,倒也卖的出去?我家有两位二八女儿,有人来吗?另送丰厚嫁妆。。。”

今日正是新科进士放榜之日,但礼部榜单尚未贴出,众人已经开始吆喝起来了,现场呼喊之声四起,是嘈杂不已,乍一看,以为来到了人口买卖博易场。。。

众人均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均知未雨绸缪,待礼部榜单贴出来之后,就大事晚矣!因此“捉婿”的众人凭着自己感觉,饿狼般的盯着众举子。

待礼部榜单放出之后,若是“捉”错,大不了将其一脚踢开便是。

前来观看放榜的李三坚、曾公明、叶梦得等人也被人看得死死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拿下。

不过这一切稍后就与李三坚无关了。

须臾,捧着新科奏名进士名单被礼部官员捧了出来,随后很快就粘贴在了礼部榜栏之上,众人此时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一窝蜂的涌到榜下,睁大了眼睛,或寻找自己的姓名,或帮他人寻找,而“捉婿”之人却不看榜单,而是紧紧的盯着众举子,一旦某名举子出现或欢呼,或哭泣,或大吼等等失态的神情,就立马拿下,抢回府中。

片刻之中,举子们或欢呼雀跃,大哭出声,奔走相告,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已经及第,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沮丧不已,或伤心的离开了贡院,寻一处地方,借酒浇愁。

世间百态,在此处显露无遗。

“没有,没有。。。”曾公明哭丧着脸说道,曾公明起码看了整整五遍,就是没见到李三坚及自己的名字,不但是李三坚与自己没有,就连岭南举子的名字也是一个都没有。

岭南举子此次贡举全军尽墨。。。

李三坚也是沮丧的摇了摇头,李三坚只看了一遍榜单,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并未上榜,两百余人名单之中姓李的本就不多,李三坚基本上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已经落第。

本次贡举落第对于李三坚来说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

李三坚所做的那篇时务策,过后李三坚回想起来心中早已觉得不太妙,不过李三坚心中仍是抱着一丝侥幸,抱着一丝能够得到考官们甚至皇帝的认可的侥幸,李三坚仍是抱着一丝希望,但目前看来,李三坚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哎哟,那不是岭南第一才子李翰韧吗?怎么?榜上可有名?”

“哈哈,兄台,他应该改名为李翰林,说不定还能榜上有名呢。”

正在此时,一些举子们认出了夺得灯会魁首的李三坚,于是这些不是岭南解员的举子们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及第之人更是说得兴高采烈的。

“词赋做的好有何用处?到头来还不是榜上无名啊,嘿嘿。”

这些人越说越来劲,使得众岭南举子均是怒目相向。

“住口”此次贡举赵明诚也参加了,赵明诚的名字也未进入奏名进士名单,此时见这些人对李三坚如此无礼,不由得大怒,指着这些人喝道:“唐之孟郊,三举才登科,被誉之贞曜先生。唐之文章巨公、百代文宗韩愈韩文公,四举才居中了进士,后官居高位,本朝文穆公亦是如此,如此先例,比比皆是,尔等岂能以一次成败论英雄?”

赵明诚此言一出,这些人就更笑的欢畅了,嘻嘻哈哈的问道:“哈哈,既如此,李英雄几次方能榜上有名呢?”

“是啊,李英雄,来年再会。”

“哈哈哈哈”

作者按: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依。我们的主人公李三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敬请诸位看官留意。

第八十九章 落第(下)

李三坚科举落第,旁人是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不过也有人同情李三坚,为李三坚惋惜,如叶梦得等人。

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叹道:“翰韧,时运不济也,不过你毕竟还年幼,今后再举便是。”

叶梦得此次贡举是榜上有名的。

李三坚点点头,尚未回答,此时同样是榜上有名的峡江举子何昌言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大才,今后定能高中,我定在金銮相候。”

何昌言“大才”二字咬得很重,挖苦之意太明显了,并且话里话外得意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不是灯会夺魁吗?也许还赢得了美人青睐。。。此时李三坚科举落第,模样也是无比落魄,不知道那些小美人们若知道是这个结果,此时又作何感想?何昌言想到此处,差点没笑出来。

这下该轮到我了吧?何昌言心中暗道,美人青睐有时候不一定看相貌、才气的,还要看今后的前程的。

李三坚此时岂能听不出来何昌言暗暗讽刺之意,但李三坚又能怎样?与其斗嘴、争辩?或者将此人很揍一顿?先不论打得过打不过,作为一名书生,岂能如此?就是落第也是一名士子书生。。。

于是李三坚面色平静的对何昌言说道:“兄台所言,我只当是激励之言了。”

李三坚随后不理何昌言,转身诚心诚意向叶梦得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少蕴兄良言,在下谨记于心,哥哥说得没错,三坚确实太年轻了,实在才识浅陋,文章不堪入目,三坚实在是羞愧之至。”

“贤弟不必如此。”叶梦得连忙扶着李三坚说道:“你年不过十七,已经很不错了,哥哥可比不上你呢。”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白白浪费了功夫。”正在此时刚才守住李三坚,准备“捉婿”的一名富商撇撇嘴道,说罢就准备“捉”已经上榜的举子去了。

“直娘贼,打不死的老杀才,安敢如此?”一同前来的山魁心中早就异常憋屈,此时听到此言,顿时大怒,揪住此名富商,举起了拳头,就欲拳脚相加。

此时的李三坚在山魁心中就如同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山魁,住手!”李三坚见状连忙高声喝住了山魁:“放开他,我们走。”

赢要赢得光彩,输也要输得光棍,这是李三坚一贯的作风。

李三坚、曾公明、山魁随后转身就离开了贡院。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此时远离欢呼雀跃的人群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丝若隐若现的歌声。

歌声幽婉、豪迈,引人深思。

“他唱的是什么?”此时不远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掀开轿帘问道。

“回禀相公,此为其师东坡先生之作,名为念奴娇?赤壁怀古。”一名随从躬身答道。

老者闻言瞪了随从一眼道:“老夫岂不知是苏轼之作?我问的是何曲调?此阕词牌何时谱成曲了?”

老者随后放下轿帘,自言自语道:“败而不馁,小家伙,有点意思。”

。。。。。。。。

李三坚哪里是败而不馁?此前不过是李三坚努力稳住心神,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此时李三坚在前,曾公明随后,山魁排在最后,三人垂头丧气、漫无目的顺着宫墙向前走去。

三人几乎就是溜着墙根儿走的。。。高墙的阴影将三人都遮蔽住了。

贡举失利、科场失意,这八个字这时反复在李三坚脑海之中闪现。

其实李三坚自己并不是很怕出现这样的结果,李三坚害怕的是将要面对母亲失望的神情。

符二娘虽口中从来未说过让李三坚必须上榜等言语,可符二娘对李三坚的期盼,希望李三坚继承父志,光宗耀祖等等,李三坚对此心中早已明白。

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成人,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李三坚不知母亲听闻后是何感想,反正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忽然发起狠来,大不了离开东京,离开开封府,甚至离开宋,要知道在这片土地之上,可不止只有宋这一个国家的。

大不了效张元之举,夺了赵宋的江山,李三坚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极端。千军万马

张元,宋仁宗朝之人,本是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一名举子,并且才华出众,有纵横之才,但其同样也是科场失利,是屡试不第,据说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殿试之中被黜落的。

张元科举不第,随后张元投奔各处,均被冷落,还受到了宋官吏的欺压,于是就愤而转投西夏,辅佐西夏皇帝李元昊,官至西夏中书令、国相,成为了李元昊的心腹军师,成为了西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张元身居西夏高位之后,就以灭宋为己任,不断劝说李元昊攻打关陇,攻打宋地,并在一些战役之中将宋军打得落花流水的。

最后因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张元始终未达到灭宋的目的,张元也是郁郁而终。不过虽然如此,却也是使宋朝廷损失惨重、焦头烂额,是悔恨交加,后来就是因为张元之事,宋朝廷在殿试之中就不再黜落举子了,可以想象,此事在当时对宋朝廷的触动之大。

李三坚若为此事,是没有什么心里压力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母亲乃是黎人,自己也算是半个黎人,在汉人眼中,李三坚就是个夷狄之人,最起码是半个夷狄人。

汉人?汉族?无论是何人,只要欺压了自己,或欺压了自己家人,无论是何人,李三坚均不会放过的。

李三坚此时越想越极端了。。。

。。。。。。。。

“三郎,回来了?饿了吗?”符二娘见失魂落魄的李三坚回来之后,微笑着问道。

丑媳妇始终是要见公婆的,李三坚无颜见母亲,但总不能不回家吧?因而李三坚在外面游荡良久,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住所。

可是李三坚回到住所之后,符二娘像是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就如往常一般问着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没有说话,在外晃悠了半天,确实是感到肚中饥饿。

“三郎,娘今日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饭菜,快来尝尝吧,这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符二娘掸了掸李三坚身上的尘土微笑道。

“山魁,你也来,豆芽你去拿酒。”符二娘随后吩咐山魁、小豆芽道。

小豆芽答应了一声,就奋力抱了一坛酒过来。

今日符二娘做了黎家特色菜肴,斋菜煲、和乐蟹、文昌鸡等等,使得李三坚见了之后是胃口大开。

这些菜肴做起来是非常麻烦,并且用料也是十分昂贵、讲究,因此平日里就算是李三坚也是吃不上如此饭菜的。

“你吃慢点,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符二娘见狼吞虎咽吃着饭菜的李三坚,边笑边说道。

“好吃吗?”符二娘随后看着李三坚,爱怜的问道。

“好。。吃。。。太香了。。。娘,您为何不吃?”李三坚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口齿不清的问道。

“娘不吃,娘看着你吃就比什么都高兴。”符二娘边给李三坚夹菜边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哽咽,满口香喷喷的饭菜到了此时已经难以下咽了。

李三坚家中贫寒,从小到大,均是如此,有什么好吃的,符二娘就先紧着李三坚吃,自己宁可吃糠咽菜,都甘之如饴。

“娘。。。娘。。。”李三坚忽然丢去筷子,转身抱着符二娘大哭道:“孩儿无能,孩儿。。。孩儿。。。给娘丢脸了。孩儿对不起爹爹的在天之灵。”

李三坚脸埋在符二娘怀里,哭得是无比伤心,同时李三坚感到一阵温暖,就跟小时候一般。

这个世上没有比母亲怀抱更温暖之处了。

“你。。。你这孩子。。。”符二娘抱着李三坚泣道:“这有什么丢脸的?在娘眼中,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有本事的人,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不是,其实三郎,你根本不懂娘的心,娘早已说过,娘这辈子什么都不图,只图你平平安安的,以后再成个家,让你爹爹的血脉不会断绝,让李家后嗣绵延,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娘。。。”李三坚继续抱着符二娘大哭不止。

“娘亲说的对。”小豆芽此时也称呼符二娘为娘亲了,小豆芽气愤的说道:“他们不要哥哥,是他们不识货,哼,都是些瞎子,都是大呆瓜。”

天真的小豆芽此言一出,顿时将符二娘、李三坚、山魁均逗乐了。

小豆芽年龄尚幼,吐词不太准确,居然将李三坚比作是货物。。。

不过此时屋中沮丧之情稍减。

正在此时,李三坚屋中破旧的木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团物事丢了进来。

第九十章 今后之路

宋传信方式无非就是快马加鞭、飞鸽传书、烽火戏诸侯等方式,朝廷传信方式主要就是急脚递。

如此之多的传信方式就是没有荷包传信。。。

李三坚拿着从门外丢进来一个荷包,摸着脑袋,心中疑惑万分。

“三郎,这是什么东西?”符二娘见状问道。

“娘,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李三坚闻言将荷包递给了符二娘。

这是一个精致的葫芦形状的粉红色小荷包,外面包着一层棉布,荷包之中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幅精致的图案。

“什么什么玩意儿?”符二娘荷包笑着说道:“这是女儿家的物事,也许还是贴身之物呢。”

符二娘说完打开荷包,只见其中装着一张玉笺,上面写着一些字。

“还有些香气儿呢,三郎,你看看,娘不识字。”符二娘随后将玉笺还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点头接过玉笺,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楷。

“闻君下第,妾亦惜之。君之才学,妾已身受。望君来年再试,勿弃之。”

玉笺之上的字体娟秀、工整,如一汪清澈的小溪般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李三坚看了之后,心中更加纳闷了,到目前为止,自己在宋东京开封府只认识三个女人,一个就是自己母亲符二娘,一个就是小豆芽,小豆芽还算不上女人,最多算个小女孩,而符二娘不识字,当然也不会写字,小豆芽跟着李三坚学会了不少汉字,可对于她的字体,李三坚再熟悉不过了。

剩下的就是李清照,但此信肯定不是李清照写的,原因就是李清照见过李清照所写的字,多少还是有些印象,还有就是李清照若对李三坚有何话说,那么直接跟李三坚说就是,何必还用书信的方式?两人之间此时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知道李清照此时在哪里?她在想什么?李三坚想到此处,眼前仿佛出现了李清照俏丽的身影。

李清照似乎是在叉腰指着李三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三坚不但无颜面对符二娘,还有些不好意思再见李清照。。。

到底是何人所书?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

“娘,我出去了。”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李三坚换上一双草鞋与符二娘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门了。

这是李三坚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每日都要跑步健身,无论刮风还是下雨。

李三坚特别喜欢一边跑步,一边思考,感觉这个时候脑壳特别清醒。

要想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无论今后做什么,没有一副好身板可不行,就算今后扛大包,身体也需要强壮的。

这个时代的鞋子无非就是靴、履,无非就是皮靴、布鞋、棉鞋、草鞋等等。

而皮靴,特别做工精致、昂贵的皮靴可不是李三坚这个家庭所能够穿得起的,而跑步对鞋子的磨损是非常大的,因此布鞋、棉鞋李三坚也是消耗不起的。

李三坚只能够穿上草鞋跑步,草鞋磨脚,弄不脚上还会被磨出数个大泡,不过幸好这些草鞋是符二娘亲手编制的,选的都是些柔软的材料,因此情况就好了许多。

不是京师地面是硬硬的砖头,李三坚都想赤足奔跑了。

“早些回来。”符二娘对着李三坚远去的身影喊道。

李三坚跑步锻炼,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个痴呆儿,或者是患了失心疯,可符二娘却早已习惯了,数年之间,符二娘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同时李三坚数年锻炼,已经由一个孱弱的少年逐渐长成了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虽目前李三坚脸上仍是带着些许稚气,但却发黑如墨,目如晨星,鼻梁高挺,身材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李三坚马上就满十七岁了。

此也是符二娘最开心之处了,这个世上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成这样,长成一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汉?

“这孩子,跑那么快?”符二娘说话之时,李三坚早已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

开封府三月的清晨。

天边刚刚露出了一丝朝霞,天气仍是有些凉意,不过汴河边上的空气却是异常清新,微风徐徐,使人感到异常心情舒畅。

许多河边店铺尚未开门做买卖,路上的行人还很稀少,此时汴河河边一名身穿短衣,脚上套着草鞋的青年奔跑的身影却引起了行人纷纷侧目。

不但引起了些许行人的注目,就连持戈巡视城中的军巡铺的巡检也是看着李三坚,心中也是纳闷异常。

巡检们有心上前盘问,可李三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们又能问什么?

虽然此人犯病狂奔,但他也并未危害到其他人,如此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巡检们心中均道。云南

李三坚早已习惯了诸人异样的目光,因而毫不理会,自己仍是健步如飞,跑了个不亦乐乎。

同时也因为此,从此之后,开封府李三坚就得到了个“李跑跑”的绰号。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边跑,边想着玉笺之上的字,此人让李三坚不要放弃贡举,让自己来年再举。

且不说三年一次的贡举是如此的漫长,就说下次贡举万一李三坚又落第,又当如何?李三坚到了那个时候又当何去何从?

这种事情是常有之事,鲤鱼跃龙门毕竟只是天下万千学子之中的一小撮人,是异常稀少的,屡试不中之人是大有人在。

李三坚此时心中认真思考着自己今后的道路,到底是继续准备下次贡举,还是做些其他事情?

可对于出身贫寒的李三坚来说,除了贡举,似乎就没有其他出路了。

宋之入仕,除了贡举之外,当然还有许多其他途径,如恩荫推恩,可像恩荫这样的入试之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是根本沾不上边的。

剩下的就是从军与经商了,李三坚此时认真考虑自己是否有从军或经商的可能性了。

无论怎样,无论今后做什么,先填饱自己肚子,先养活自己一家人再说,李三坚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哎哟,你慢点。。。”李三坚想入了神,跑着跑着差点一头撞上一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李三坚比此人高出大半个头,下巴差点与此人的脑袋来个“亲密接触”。

“小子莽撞,冲撞了老丈,得罪!得罪!”跑得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连忙停步扶住了这个摇摇欲坠的中年人。

“无妨,无妨。”中年人摆手笑道:“正好寻你。”

“寻我?”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老丈你识得在下?”

两人素不相识的,他找我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中年人闻言摇了摇头。

不认识你找我作甚?李三坚见此人没事,于是拱手施了一礼就打算接着跑步锻炼。

“哎,哎,你跑什么?我家主人有请,稍候啊,别跑了。”中年人见李三坚跑远了,于是大声喊住了李三坚。

。。。。。。。。

宋之前的人们,除了皇亲贵胄之外,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也就是中午一顿,晚上一顿,目的就是为了节约粮食。

宋之后的人们一天就逐渐改成了吃早、中、晚三顿饭,随着夜市,夜市也称鬼市,随着宋鬼市的发展,宋人一天除了三顿饭之外,也许还要吃夜宵,也就是一天吃三或四顿饭。

伴随着吃饭习惯的改变,就出现了许多专门售卖早饭的场所,如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处均有早饭出售。

“小哥儿,我家主人就在上面,里面请。”中年人将李三坚引到了一处茶楼之前说道。

茶楼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有许多人来到此处,喝喝早茶,吃吃早饭,说说时闻趣事,有些类似岭南早茶的模样。

茶楼之内一样有雅室,当然雅室所收取的费用是不一样的。

“相公,人请来了。”中年人将李三坚引进雅室之后,恭恭敬敬的对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说道。

此名老人须发大半花白,戴着一个青色“东坡巾”,穿身一身青色儒袍,周身散发着儒雅气息。

而令李三坚感到异常的是,此人气度非凡,居移气,养移体,没有长时间的身居上位,是没有如此气度的。

“曾福,去寻一身干爽的衣衫给他。”李三坚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的短衣都被汗水浸透了,于是老人吩咐曾福道。

“小的这就去。”曾福躬身应了一声,就转身下楼了。

“李解元,请坐。”老人随后对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多谢老丈!”李三坚并未立即坐下,而是躬身施礼道:“小子不敢在老丈面前放肆,小子敢问老丈,你是如何知道在下姓名的?”

门口站着两名老人的随从或者护卫,两名随从均身强力壮、神情倨傲,腰间还鼓鼓囊囊的,李三坚眼睛又不瞎,早已看出了此人定是身份不凡。

因此李三坚是恭恭敬敬的施礼,李三坚可不是迂腐狂妄之人。

数年之间,李三坚早已对这套礼节习练的是娴熟无比,此使得老人暗暗赞许。

老人不答,捻须反问李三坚道:“你先别管老夫是如何知道你的姓名的,老夫只想问问李解元,为何清晨奔跑?”

“这。。。”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此乃在下些许健体之法,让老丈见笑了。”

“健体之法?”老人问道。

第九十一章 孝子逆子

茶楼之侧就有一家衣铺,曾福很快就给李三坚买回来一件衣物。

这是一件绸面棉袍,李三坚换上之后,顿时就感到异常舒适,在喝了些热茶,吃了几块精致的点心之后,李三坚更是感到舒适无比。

简直太舒服了,李三坚心中爽道,也许这种日子在富贵之人眼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如同神仙一般。

只不过李三坚只换了衣衫,草鞋却仍是套在脚上,草鞋磨脚,刺得李三坚脚底生疼,李三坚只好将脚弓弯曲,听着老人说话。

“老夫姓曾。”曾布自报家门之后指着桌上的一些纸张问向李三坚道:“此《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书?”

李三坚扬起脖子看了看桌上的文章,心中是异常纳闷,这篇时务策是自己在桂州发解试之时写的,此时为何在这里出现了?难道宋的信息流通能达到如此程度?

“是在下的拙作,让曾公见笑了。”李三坚确认之后说道。

李三坚努力回忆自己记忆之中的朝廷大员,可却死活想不起来曾经认识此人。

姓曾,他是何人?

目前,李三坚对朝廷大臣的了解程度还不如李清照,不如回头问问她去,李三坚心中暗道。

“拙作?”曾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李解元不必如此,老夫你实话告诉你吧,你做的这篇文章,就连圣上都颇为欣赏,圣上连夸李解元是少年英才呢。”

既然如此,为何要将老子黜落?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无名之火,李三坚心中当然明白,最终的奏名进士名单是由皇帝决定的。

李三坚真想将皇帝老儿揪过来问问,为何黜落老子?他娘的,将老子惹急了,小心老子夺了你的江山。

李三坚到了此时,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年龄只有二十出头。。。

李三坚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揪皇帝?皇帝揪他还差不多,至于造反、争霸天下什么的,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且也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胡乱做梦而已。

曾布见李三坚脸上一会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一会又是露出了傻笑,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笑了笑对李三坚说道:“你知道你为何下第吗?”

李三坚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曾布盯着李三坚,片刻之后叹道:“若你在礼部引试之中写出此论,定会是榜上有名啊,可你那篇关于朝政之论。。。就引发了祸端。”

这不是废话吗?李三坚闻言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是更加愤怒了。

落第的问题果然就出在那篇文章之上,李三坚心中暗道,若没有那篇让众举子为朝廷之策歌功颂德,李三坚也许就上榜了。曾布所言也是莫名其妙的,让自己再写出《以海制陆论》,可问题是此次省试所出的考题倒是有这个题目啊,若李三坚答出这个答案,岂不是文不对题吗?

曾布此时仿佛读懂了李三坚心思般的,或者说根据的李三坚的神情,猜出了李三坚所想。

“就算是文目不符,就凭李解元的其他文章,事情也有很大的转机。”曾布于是接着盯着李三坚说道:“你的那篇时务策,你可知道是何罪名吗?”

“罪名?公何出此言?”李三坚问道。

“谋逆之罪。”曾布喝了口茶答道。

“谋逆?”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但想了想后不由得笑了出来:“哈哈,谋逆之罪?你们见过携带家眷,上京谋逆之事吗?俺娘此时就在我身边,我若行谋逆之举,岂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难道前些日子有人示警,指的就是此事吗?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就是面前此人给自己示警吗?

曾布点点头,微笑不语,正是因为此,李三坚才能在此地安然饮茶,否则李三坚早就被拿入大狱了。

“老夫很想知道,李解元为何会做出那样的文章?”曾布随后问道。

“恩师时常教诲学生。”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行事不以利欲而往,做事不违本心。学生心中所想,于是就跃然纸上了。”奇书电子书

“哦?李解元对朝局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曾布好奇的问道。

那篇时务策之中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且此篇文章料想他们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为何此时还有此一问,岂不是多此一举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其实不想再说了,不过既然曾布已经问道这里,李三坚只好答道:“在下年幼,对朝局哪里有何想法?又岂敢有何想法?”

对于李三坚的赌气之言,曾布没有搭理,于是接着问道:“老夫今日请李解元前来此处,就是想听听李解元对朝局的看法,李解元尽管直言,老夫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看法谈不上。”李三坚答道:“学生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齐心合力、其利断金。学生以往听到过一则典故,世上有一家庭,家中祖上曾是豪门旺族,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家道中落了,家中止有良田一百亩,家境衰落,受尽欺凌,为了重振家业,家中老父就问计于其二子,其长子说为了重振家业,应将此百亩良田全部卖出,并据此所得,购得荒地,开荒辟地,而其长子却说应重新打理百亩良田,增加田中所产,不可行冒险之举。老父犹豫不决,于是就将此百亩良田一分为二,交于二子分别打理,可最后结果却是一事无成,家中仅存的百亩良田也荡然无存,被他人收购了,于是老父就憋闷而死,其后二子就相互指责,均说对方乃是不孝之子,并相互视作仇寇,甚至互相攻杀,家道也是彻底败落了。”

李三坚顿了一顿问向曾布道:“此时,如何又能够判断何人为孝子,何人为忤逆之子?若当初二子能够齐心合力,事情也不至于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曾布有些震惊,李三坚的意思曾布岂能不明白?虽然李三坚此言还有些不太成熟,有些幼稚,有些有待商榷,可曾布怎么也不相信此言出自一名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之口。

曾布良久之后,盯着李三坚问道:“汝师目前怎样了?”

“我的师门?”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在下目前没有师父。”

“你方才不是说你的师门对你淳淳教导吗?”曾布闻言愕然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羞愧难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片刻之后开口答道:“恩师他。。。他老人家已将在下。。。逐出了师门。。。”

逐出师门?曾布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没用的,子瞻想得太简单了。”良久之后,曾布摇头道。

苏轼的想法过于理想化,过于简单,甚至过于幼稚,这也是一般文人的通病,曾布心中暗道,他以为将李三坚逐出师门,他人就不会为难李三坚了吗?

苏轼是将李三坚逐出师门,可他传给李三坚的文风,甚至是对时政的看法,短时间内会改变吗?

“曾公识得在下恩。。。东坡先生吗?”李三坚听到曾布如此说,于是问道。

李三坚说了之后,顿时就感到有些问得幼稚,苏轼之名,名满天下,不知道苏轼之人几乎没有,更何况苏轼曾在朝廷任官,并且官职还不小,如此与朝中大臣之间的纠葛还会少吗?

李三坚只不过不知道苏轼与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或者说是恩怨?

“识得苏子瞻?”曾布闻言不由得笑道:“我与子瞻乃是嘉佑二年同榜进士,除了我二人之外,还有苏辙、林希、程颢、吕惠卿、王韶等人,哦,对了,还有当朝宰相章惇,我与子瞻实有同年之谊。。。”

曾布此时忽然想起往事,于是就放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在宋历次贡举之中,宋仁宗嘉佑二年的这榜进士名单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可谓是人才辈出、星光璀璨,他们分别是章衡、窦卞、罗恺、邓考甫、王回、王韶、王无咎、吕惠卿、刘库、刘元瑜、苏轼、苏辙、郑雍、林希、梁焘、曾巩、曾布、程颢、蒋之奇、杨汲、张载、张璪、章惇、朱光庭等人。

其中囊括了洛学鼻祖张载及其弟子朱光庭,关学的开创者张载及其弟子吕大钧,蜀学代表人物苏轼、苏辙,其后在此榜进士之中陆陆续续的任宰、执的多达九人,如章惇、苏辙、吕惠卿、曾布等人。

这一榜可以说是千年进士第一榜,各种各样的人才扎堆往朝廷当中蜂拥而入。

曾布甚至与苏氏家族有姻亲关系。

当朝宰相章惇也是这一榜的进士,只不过其侄章衡也在榜单之中,但章衡最后排名在章惇之上,因此章惇羞于排名在章衡之下,愤而不受朝廷敕封,两年之后再举中第。

曾布缓缓道来,李三坚听的是心潮澎湃。

原来章惇居然有如此本事?连续两次贡举及第登科。。。

对于章惇之名,李三坚还是略有耳闻的。

第九十二章 挺起一身傲骨

原来章惇与苏轼还有此等渊源、此等恩怨纠葛,真是令人叹息,李三坚听完曾布讲述后,心中是惊讶不已。

苏轼早年与章惇关系甚密,两人是一见如故、相交甚得,成为了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情同手足。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宋元祐之前均是如此,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了,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已故宰相王珪因忌恨,利用苏轼所作的诗句,给苏轼安上了“不臣”的罪名,苏轼也因此被下了大狱,并差点死在狱中,此就是“乌台诗案”。

在“乌台诗案”之中,章惇已居执政高位,但章惇却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营救苏轼,与王珪发生了激烈的正面冲突,最后在章惇的周旋之下,苏轼才安然无恙,苏轼为此对章惇是满怀感激之情。

两人交恶始于元祐年间,苏轼重返朝廷之时,苏轼恃才傲物,说话有些口无遮拦,隔三差五的经常开章惇的玩笑,三番五次的,使得章惇心中逐渐产生了怨恨。

坊间传闻,章惇是luan伦所生,章惇出生后差点被按在水中淹死。。。后被人劝阻,才捡回了一条命。

因此章惇对其身世是颇为讳莫如深的。

后章惇被贬黜至湖州为官,苏轼以一首诗相送,使得章惇勃然大怒,但当时并未发作。

“方丈仙人出淼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功名谁使连三捷,身世何缘得两忘。。。”这就是苏轼所作的诗句,苏轼的原意本是在安慰章惇,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章惇为此心中是极为不快。

其实这并不是两人交恶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政见不同,就是因为党争。

章惇追随王安石,是变法的中坚力量,而苏轼却始终追随司马光等人,使得二人经常针锋相对的,苏轼大大咧咧的,并不以政见不同而交友,但章惇却是怀恨在心,最后对苏轼是恨之入骨。

章惇最后得势,将苏轼是一贬再贬,使尽手段,差点将苏轼整死在流放途中。

苏轼与章惇之间发生的恩怨纠葛,使得李三坚心中不断暗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此时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纳闷曾布为何对自己谈起这些往事?

李三坚是什么人?一名不足十七岁的少年书生而已,虽从前在学子当中闯出了一些名头,如号“李句读”,并且其中还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虽李三坚锋芒稍露,但对于曾布此等人物来说,李三坚就是一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更何况李三坚目前贡举落第,而落第的举子不如鸡。。。因而此时曾布为何如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万般疑惑。

“就是因为此,在下就。。。就下第了?”李三坚虽心中对此有疑问,但随后犹豫的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是也不是,不完全是。”曾布答道。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章惇当政,并且李三坚通过曾布了解到,章惇此人性情较烈,心眼还小,睚眦必报的,如此,自己被此人黜落还不是很意外的,是有其前因后果的,以章惇与苏轼的恩怨,以章惇的性格,岂能容忍苏轼的门下弟子朝中为官?

而同时李三坚也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苏轼为何莫名其妙的将自己逐出师门。。。

是苏轼为了保护自己,是苏轼为了让李三坚顺利及第,除此之外,李三坚找不出任何其他理由。

恩师他老人家不知现在怎样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动,从前心中对苏轼的一丝怨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正如曾布所言,苏轼此举没有半点用处,李三坚一样被无情的黜落,同时李三坚已经引起了章惇的注意,那么李三坚此时已经是身处险境了。

李三坚此时身上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冷汗已经打湿了背上的棉袍。

要知道章惇此时要对李三坚下手,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

要不干脆找个机会,带着自己家人就此离开京师,逃之夭夭?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就立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若章惇真的想下手,那么李三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李解元。”曾布见李三坚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问道:“李解元今后有何打算?”

曾布顿了一顿又问道:“或者。。。或者李解元心中有何抱负?”

“下第之人,哪里敢言抱负二字?”李三坚闻言苦笑道:“要说打算,那就是在下目前只想为温饱而奔波。”

“呵呵”曾布闻言笑道:“李解元不必如此,老夫有两条路可供李解元择选,不知愿否?”

两条路?李三坚闻言起身拱手说道:“请曾公明言。”

“一则就是特奏名进士,二则就是老夫举荐你前往他处为官。”曾布捻了捻胡须说道。

“特奏名?举荐?”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宋通过科举省试,谓之正奏名。而与其相对应的就是特奏名,特奏名又名恩科或恩榜,就是朝廷赐予屡试不第或者年迈举子出身或官衔,安抚、笼络天下落第士子之心,使他们不会心生怨怼。爱心999

不过特奏名参与殿试的资格是极为严苛的,举子参加五至六次、甚至七八次贡举仍是不举,且年龄在五六十岁以上,才有可能获得特奏名资格,参加殿试。

或者说你有特殊本事,那么得到皇帝的恩准之后,亦可参加殿试获得功名和官职。

只不过通过这样途径得到的官职一般情况之下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只是给予一定的俸禄让其养老而已。

同时通过这样途径获取功名,或被士子乃至一般百姓鄙视的,会被人瞧不起的。

而举荐或被称作荐举,是宋的另一种选官制度,简单的说就是被举人通过举主举荐而获得官职,同时实行举官连坐之制。

举士、举官、举高德、硕学、至孝、节妇,选人改官等等都包含在荐举之制当中。

一般来说,若举主是朝廷重臣,甚至是宰、执,那么被举人得官就相对容易了许多,这也是高官门前门庭若市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通过这种途径得到官职之人,几乎就没有人能够身居高位,没有人能够坐上宰、执之位,宰、执唯进士科及第之人。

此时曾布若真的举荐李三坚,那么李三坚有很大可能入仕,只不过是官还是吏,是文官还是武官,就很难说了,并且有很大可能去偏远之地任官吏,如回到广南路。

此为一般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此时摆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李三坚此时终于听懂了曾布的意思。

李三坚考虑良久,对曾布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小子微贱之人,又是下第之人,怎堪曾公如此抬爱?小子甚为惶恐,不过在下仍是要拒绝曾公的好意了。”

“多谢曾公了。”李三坚又是深深的一礼之后,就转身欲离开此地。

特奏名?此时章惇当道,李三坚连正奏名都捞不到,如此苛刻的特奏名哪里还有希望?没有一丝可能,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寻羞辱与烦恼?

而举荐为官,李三坚更是不愿意了,原因其一是因为李三坚还搞不清楚曾布到底是何目的,因而此时李三坚可不愿意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其二就是李三坚家中再怎么是贫寒之家,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被他人嘲弄、羞辱,是李三坚无法忍受的。

“你。。。你这是为何?”曾布将李三坚转身就欲离去,于是愕然喊住李三坚问道。

曾布原本想给予了李三坚如此之大的恩惠,换做一般人早就趴在地上喊爷爷了,可李三坚却根本不理会,转身就欲离去,况且李三坚的处境,曾布也是清楚的,此时若自己庇佑李三坚,那么李三坚的日子就要好过的多,可李三坚。。。此使得曾布惊讶不已。

“不知曾公可否听到过一句话?”李三坚转身缓缓的问道。

“何言?”曾布问道。

“在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李三坚淡淡的说道:“我意已决,准备来年再举。”

不就是科举吗?不就是考试吗?不就是做文章吗?李三坚心中暗暗发狠道,你章惇不是此次下拌,让我下第吗?那么我来年再举,老子看你又当如何?

跌倒了,爬起来,挺起一身傲骨!

“你就不怕再次下第?”曾布反问道。

李三坚闻言淡淡的答道:“世间自有公论。”

“在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李三坚走后,曾布喃喃自语道。

。。。。。。。。

三个月后琼台儋州

“爹爹,没有,翰韧下第了。”苏轼之子苏过拿着一份朝廷邸报对苏轼说道。

苏轼点点头后说道:“意料之中。”

“可爹爹你为何执意要将这个孩子逐出师门啊?”苏过闻言诧异的问道。

“此人所言你又不是没有听过。”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今后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我无关。”

苏过闻言沉默不语。

“不过你还是以你自己的名义给他去封书信吧。”苏轼最后说道。

第九十三章 琼林苑

宋殿试一般三月举行,一般在省试放榜之后,随即就举行殿试,其后决出进士名次,目前宋参加殿试的进士共分五等,殿试第一名为状元及第,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其后是第一甲举人赐进士及第,此为上二等;第二甲举人赐进士出身,这是第三等;第三甲举人赐同进士出身,为第四、五等,这就是所谓的三甲。

绍圣年间的此次殿试状元及第是峡江举子何昌言,三十余岁的何昌言状元及第之后,授官承事郎、签书武宁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何昌言仅凭殿试文章之中的一句话就夺得了状元及第,此言为“元祐臣僚,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使得赵煦、章惇心中大喜,于是就夺得了状元。

何昌言之下是方天若、胡安国、王公彦、毛随、古格等人,二十二岁的叶梦得列二十名,与何昌言相差仅仅十九名,于是仅授官丹徒县尉,相差不可以里计。

总而言之,本次贡举是圆满结束,省试之中尽贬元祐之人或者有同情元祐言论之人尽皆黜落,如李三坚。

。。。。。。。。

琼林苑、金明池、玉津园与宜春苑为宋皇室四大园林。

其中琼林苑始建于宋太祖乾德二年,位于开封府顺天门外。琼林苑大道两侧是古松森列、怪柏成行,园内园外均透出了一股幽雅恬静的清香。园中朴亭曲树林立,显露出了宋皇家御苑的风雅别致。

李三坚此日独自一人走在前往琼林苑的一条小街上,这条小街街面是由青石板铺成,走在上面有股凉丝丝的感觉。

街道两侧只有数间小的店铺,街上行人也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显得较为幽静。

李三坚正不紧不慢的走着,忽然听到右侧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对着李三坚颤悠悠的走了过来。

李三坚见状连忙闪在一旁,看了一眼这顶颜色鲜艳的小轿,随后低头接着赶路。

“李三坚,你到哪里去?”小轿路过李三坚身旁之时,轿帘掀开,一名女子忽然开口喊住了李三坚,女子声音明显透露出了惊喜之意。

“你。。。你。。。你为何在此处?”李三坚见到此名女子后,顿时惊讶不已。

此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你什么你?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李清照说完后就吩咐轿夫落轿,随后跳下小轿,奔到李三坚面前叉腰,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我看你躲我能躲到哪里去?”

李三坚此数月间个头长得极快,此时李清照要与李三坚说话,得稍抬头才行。

此时已经接近四月份了,寒冬已经远去,春季早已来临,天气是异常凉爽,李清照此日穿的是一件淡绿色薄裙,外罩了件葱白对襟外衫,髻边还戴着一朵红色小花,外衫无领,露出了胸口一抹雪白,笑靥如花的看着李三坚,模样是俏丽之极。

李三坚心中羞愧,不敢面对李清照及其胸口的一抹雪白,于是转过头去,支支吾吾的答道:“我。。。躲你。。。躲什么?我为何要躲你啊?”

“你说呐?”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反问道。

李三坚落第之后,李清照寻了李三坚数回均不见人影,如此,李清照岂能不明白是李三坚在故意躲着自己?

“这。。。”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脸上感到有些发烫。

“你这是去哪里?你手里拿着什么?”李清照见李三坚手中拿着一个怪怪的长筒状物件,于是又问道。

“此。。。物名为千里眼。”李三坚摆弄着手中的物件答道。

“千里眼?这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李清照闻言凑到李三坚身旁看着,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千里眼,诧异的问道。

“千里眼,千里眼,顾名思义啊,就是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眼睛,你可真笨。”李三坚见李清照没有在继续询问自己为何躲着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就开起了李清照的玩笑。

两人之间早已是异常熟悉了。

“你才笨,你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呆瓜。”李清照不依,娇声说道:“快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清照说完又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目光如电,“电”得李三坚是连连说道:“好,好,我是大呆瓜,我说清儿啊,此物明名为千里眼,虽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景物,但可以看到数十步,甚至数百步之外的一切物件呢。”

对于李三坚来说,做一个简陋的放大镜,再做一个简单的望远镜是再容易不过了,李三坚儿时就会做的,而所用材料也容易找到。

李三坚忽然开口称呼李清照为清儿,亲昵之极,而李清照被千里眼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李三坚称呼的改变,或者说李清照不在意李三坚称呼的改变。。。

“真的啊?快给我看看。”李清照兴奋得攀着李三坚的手臂说道。飞渡

“呐,你眼睛看这里,就能看到了。”李三坚将千里眼放在李清照面前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啊,好清楚啊,太漂亮了。”李清照通过千里眼果然看到了远处的景物,于是兴奋得大声说道。

通过千里眼看景物,能够摒除许多杂质,景色会更加秀丽,同时清晰无比,李清照是越看越新鲜,越看越舍不得放下千里眼。

“看够了吗?看够了还给我,我还有用。”一个大美人,眯缝着一只眼,垫着脚尖,高举千里眼看着远处,使得李三坚顿时感到好笑不已,于是夺下李清照手中的千里眼笑道。

李清照的失态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了。

李清照恋恋不舍的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千里眼,委屈得想哭。

“你有什么用?你去哪里?”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除了看风景,还能有甚用处?”

“你才笨,你就是个大呆瓜,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呆瓜。。。,喂,你等等我啊,我也去。”

。。。。。。。。

琼林苑是宋皇家园林,防卫当然是异常森严,通往琼林苑的道路之上及大门附近有不少卫士来回巡视,越靠近园林门口,越是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不过琼林苑四周均是土山,土山防护得就没那么严密了,爬上土山即可见到琼林苑全貌。

此时两名少男少女正向琼林苑山上爬去,卫士们见到后均是嬉笑不已,此二人明显是两名恋人,相约游山玩水而已。。。

没准爬上山之后,还会幕天席地的干点那些调调呢。。。琼林苑园林卫士们越想越龌龊。

此二人郎才女貌的,做起事定是优美无比,卫士们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昨日看过的那幅春宫图。。。

土山不高,山上长满了一颗颗大树,郁郁葱葱的,环境也是幽雅之极。

“你会爬树吗?”二人来到一颗大树之前,李三坚问向李清照道。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一手撩着长裙的下摆,一手扶着树干,蹭蹭蹭的就爬了上去,很快就爬到了一个粗大的树桠之上。

“喂,该你了。”李清照坐在树桠之上,秀足摆动,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这。。。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爬树动作是娴熟之极,一看就知道她是经常爬树的。。。

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笨拙无比,吃力得抱着树干向上爬去,脑壳也是晕乎乎的,原因就是李清照撩起长裙的那一刹那,李三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嘻嘻,还说我笨?你看你模样,就像个大马猴一般。”李三坚笨拙的动作将李清照逗得咯咯直笑。

“休得取笑。”李三坚大怒,于是更加卖力向上爬去,李三坚此言一出,更是逗得李清照笑个不停,李三坚真担心她会掉下树来。

在李清照如银铃般的笑声之中,李三坚终于爬到了李清照身边,奋力与李清照并肩坐在了树桠之上,气喘吁吁的,脸红得跟块红布般的,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居然爬树连一名女子都不如,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

“喂,你来这里看什么?”片刻之后,李清照问道。

“快开始了吧?”李三坚答非所问的说道。

“什么快开始了?”李清照知道二人眼前的是宋皇家园林,但因而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底下到底有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看到琼林苑之中有一群人围在当中。

闻喜宴?李清照忽然想到了此事,贡举殿试之后,朝廷不是要赐宴于众新科进士吗?并且几乎都是在琼林苑之中举行。

他。。。他怎么忽然想起。。。想起今日来到此处看什么闻喜宴?他不是落第了吗?李清照心中暗道。

李清照想到此处,不禁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三坚,只见面前的这张稚气之中带着一丝英气的脸上却极为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清照心中暗暗难过,稍稍挪动身子,向李三坚靠近了一些。

第九十四章 闻喜宴

闻喜宴,是朝廷特意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大型宴会,宋之闻喜宴一般都在琼林苑中举办,因而也被称作“琼林宴”。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闻喜宴的预宴者主要是正奏名进士、特奏名进士以及诸科举人,此时的贡举因废诸科,因而只有正奏名与特奏名进士,知贡举则负责压宴。

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宰、执也几乎都要参与,一些朝廷官员如翰林学士、经筵官、秘书省、侍从官也可参与,不过需经过皇帝恩准。

在条件允许之下,皇帝几乎每次都要参与的,以彰显皇恩浩荡,并在宴席之上以诗词相赠。

此时琼林苑之中,押宴官正引着数百新科进士进入了琼林苑,同时有司奏响了“正安之乐”,众人至中庭之后,均是肃立看着宫阙方向,此时乐止,皇帝以及与宴官走了进来,众人又一齐向皇帝参拜。

“赐卿等闻喜宴。。。”此时一名宫中中官宣读了皇帝敕令,宣布闻喜宴正式开始。

“登府能书献,扬迁好爵縻。致九尧舜事,寤寐想忠规。”宋帝赵煦即兴做了一首五言绝句送给本次贡举状元及第何昌言。

“微臣谢陛下隆恩。”何昌言泣拜道。

此时有司又奏起饮宴之乐,各种美酒菜肴也如流水般的被端了上来,众新科进士在押宴官的带领之下纷纷向皇帝祝酒,现场气氛是好不热闹。

不过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闻喜宴的李三坚、李清照,却只能看到热闹的场景,几乎听不见声音。

“哪个是皇帝?”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开口问道。

李清照看了李三坚一眼,再用千里眼看了看后答道:“中间那个穿着绯红服饰的就是当今圣上啊,呐,你看看。”

李清照说完将千里眼递给了李三坚。

“年龄不是很大啊?”李三坚有些惊讶道。

在李三坚心中皇帝应该是个白胡子老头,可李三坚未料到当今圣上居然如此年轻,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甚至更小。。。难道才十三四岁?

“本来就不大嘛。”李清照闻言说道:“今年是绍圣四年。。。圣上也就二十出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李三坚随口答道。

李三坚随后用千里眼又仔细的看了看。

皇帝模样却是看起来确实不大,身材就如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并且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缩在御座之上只是喝酒,几乎就没怎么进食。

“他是徽宗?”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开口问道。

“我朝哪里有什么徽宗?你乱说什么?”李清照嗔道。

“那么他是什么宗?”李三坚又问道。

“什么什么宗啊,当今圣上啊,他。。。哪里有什么庙号?”李清照被问得莫名其妙的。

皇帝死了之后才有庙号的,李三坚此话问得实在是太失水准了。

“他老爹是什么宗?”李三坚又问道。

“先帝是神宗皇帝啊。”李清照睁着大眼睛盯着李三坚答道。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问话也是问得莫名其妙的,真不知道他这个解元是怎么得来的?李清照心中暗自思忖道。

宋神宗?宋神宗,李三坚还是知道的,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问题是宋神宗之后是哪个宗?宋徽宗又是哪个宗之后?李三坚是冥思苦想,可就是想不起来,怪只怪自己历史知识太匮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今后要恶补一下历史知识了,可问题又来了,那就是历史只能到目前为止。

李三坚目前只能靠什么宗来判断了,皇帝姓名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喂,你在想什么呐?”李清照见李三坚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于是用胳臂肘碰了一下李三坚问道。

“哦。。。没什么。”李三坚惊醒过来后看着脚下说道:“真是个盛大的宴会啊,真是热闹,真是气派啊。”

“三。。。你。。。不要灰心沮丧。”李清照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还不到十七岁吧?三岁一举,你机会还会有许多的。”361读书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李清照,愕然问道:“我哪里是灰心沮丧了?哥这是在励志,励志懂吗?”

李三坚初落第,多少还是有些灰心沮丧的,可李三坚的灰心沮丧之时早已过去了,李三坚已经下定决心遍访良师,准备下次贡举。

一般来说,落第之人是不愿意见到像闻喜宴这种场景的,见了之后心中将会是极为痛苦的,会受到极大打击的。

可李三坚明知如此,却反其道而行之,用这些事情来历练自己,磨练自己的心智。

这将是个痛苦的过程。

李三坚以往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就是经受不住挫折,因此。。。

“励志?何为励志?”李清照问了之后就很快反应过来了何为励志了。

李清照反应过来盯着李三坚的眼睛,想看看他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真是个奇异之人。”李清照忽然对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奇异?”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后,用手在琼林苑上方划了一圈笑道:“我李三坚早晚会成为这里的唯一的主角。”

“啊。。。”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李清照吓了一跳,身体后仰,手一松,发出一声尖叫,眼看着就要掉下树去。

李三坚这句话想象空间太大了,唯一的主角?殿试夺魁之人可以是主角,众新科进士也可说是主角,就连皇帝也可说是主角。。。

“坐稳了。”李三坚反应神速,慌忙伸手扶住了李清照,将李清照按在了树桠之上。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登徒子。。。”李清照虽被吓得不轻,但被李三坚扶住之后,顿时面红耳赤,拼命挣扎。

李三坚慌乱之中出手,一手扶住了李清照的纤腰,一手却托在了李清照的胸部。。。

“抱歉,抱歉,事急从权,望姑娘见谅。”李三坚连忙松开右手,左手却仍是扶在李清照纤腰之上,将李清照固定在了树桠之上。

“我这句话有那么吓人吗?别乱动了,小心掉下去。”李三坚见李清照仍是在挣扎不已,于是瞪了李清照一眼道。

不但李清照掉下去事情不妙,若两人动静太大,引来了护卫也是大为不妙。

李清照闻言就不敢乱动了,同时感觉李三坚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像个火炭一般。

李清照红着脸,低着头,捻着自己的裙带低声说道:“你不要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啊,你这样子很危险,你知道吗?”

他怎么胆子那么大啊,什么话都敢说,李清照心中暗道。

“大逆不道之言?姑娘何出此言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这句话还不是。。。嗯?”李清照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看着李三坚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清儿啊,你误解在下了,我李三坚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口出如此悖逆之言,我的意思是。。。你明白吗?”

“谁。。。谁是你的清儿,你。。。你不要乱说。”李清照头低的是越来越低,脸上是越来越红。

李三坚闻着李清照身上淡淡的幽香,看着李清照温婉的可爱模样,心中顿时大动,左手不由自主的稍稍用力,将李清照揽入了怀中。

“清儿,你知道吗?”李三坚用左脸颊轻轻的擦了擦李清照的发髻后说道:“自赣江一见后,我心中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挥之不去,去之又返,可我是微贱之人,怎敢高攀小娘子?我原本想。。。原本想。。。可事情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奈何,奈何!”

李三坚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三坚随即越来越喜欢李清照了,不但人是才貌双绝,且心地善良,李三坚到了开封府之后,李清照并未嫌弃李三坚,一直对李三坚眷顾有加,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同时李三坚也能感觉到李清照对自己也有些好感,李三坚原本想若科举及第,那么李三坚就有了些许本钱或者说才敢提及此事,可目前这个情况,李三坚哪里还有颜面提及此事甚至说是上门提亲?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依在李三坚怀里,轻轻吟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李三坚对曰。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在大树的树桠之上,两个身影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章 刎颈之交

“嗯。。。哦。。。哦。。。嗯。。。”

宋礼部贡院之中,一名不知道是官还是吏的人坐在椅子之上,翘着二郎腿,把着茶壶,像鱼泡般的眼皮抬都没抬过,面无表情,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发音。

“官爷,我等取回家状与保书。”曾公明再一次重复道。

所谓家状,就是写明了举子们的籍贯、家庭情况等事的文书,而保书或称保状就是举子籍贯所在地的官员为举子作保,家状、保状通过书铺投递到礼部贡院之后,如此举子们才可应试省试。

李三坚、曾公明省试落第,无论你今后做什么,必须取回家状与保书,否则也许连客栈都无法歇宿,更不要说做其他事情了。

此时曾公明重复之后,此名青袍官吏仍是哦嗯的不停,似乎是身上哪里疼痛,面色阴沉,又似乎是李三坚等人欠其八百两银子般的。

“翰韧,我等回去,大不了不要了。”曾公明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愤怒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拉了拉曾公明,从怀中摸出两贯钱,用袖子遮住了手,轻轻的放在书案之上说道:“这位官爷,请行个方便。”

此人明显是索要贿赂,不给的话定会刁难李三坚等人,这再明显不过了,因此李三坚虽心中异常厌恶,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就范。

况且李三坚、曾公明乃是下第之人,下第之人不如鸡,李三坚也不指望他人有什么好脸色。

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同时下第也要被勒索,李三坚对此心中异常愤怒。

李三坚、曾公明乖乖的交上“家状钱”,此名青袍官吏才脸色稍缓,不过仍是极为傲慢,说话倒是多了几个字。

“外面候着。”青袍官吏多了这四个字,说罢就继续把玩这精致的茶壶。

李三坚无奈与愤愤不平的曾公明对视了一眼,只好转身出堂,等候召唤。

李三坚将要出堂门之时,忽然转身咧嘴一笑道:“这位官爷,笑一笑,你会死吗?”

曾公明、青袍官吏闻言均愣了一愣。

“哈呵,翰韧兄,真有你的。”曾公明忍不住大笑着拍了李三坚一掌,就与李三坚一同走出官衙。

青袍官吏脸色阴晴不定的,狠狠的瞪了李三坚背影一眼。

“员外相公到。”正在此时,门口的门吏唱到。

青袍官吏听闻后,立即从椅子上飞身而起,肥胖的身躯,身轻如燕,奔到门口,腰弯的像个虾米般的,点头哈腰的,向自外入内的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忙不迭的施礼。

脸上也是笑得如一朵花似的,鱼泡般的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格外精神。

李格非点点头,问向李三坚:“李翰韧何故来此?”

李格非自进门之时就看见了李三坚。

李三坚科举落第,李格非也是极为惋惜的,但李格非也只是惋惜而已,毕竟李三坚与李格非是非亲非故的,就算李三坚曾经是苏轼门下弟子,但与李格非关系不大。

李格非此前不过是看在苏轼的面子上,对李三坚稍加照拂而已,更何况李三坚早已不是苏轼的门下了。

“学生为取回家状、保状而来。”李三坚答道。

“取到了吗?”李格非点点头又问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

李格非闻言转头看向了青袍官吏。

这其中的猫腻,李格非岂能不明白?而令李格非气愤的是,李三坚都如此落魄了,家中又是如此贫寒,可这些人仍是要刁难李三坚等人。

李格非面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下官。。。员外相公。。。举子们太多,短短时辰。。。”青袍官吏见自己的上官居然认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结结巴巴的应道。

“还不快去取?”李格非沉着脸说道。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取。”青袍官吏连忙应道,说罢就转身飞奔而去。

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有关系,只要上面有人,那么事情就会简单、迅速得多。

须臾,青袍官吏就将李三坚、曾公明的家状、保状捧了出来,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家状钱”偷偷的塞还给了李三坚。速递

“李翰韧不必灰心,你尚年幼,来年再举便是。”李格非见李三坚取回了家状、保状,就安慰李三坚道。

“多谢李公。”李三坚躬身谢道:“学生正有此等打算,李公,学生告辞。”

此时李三坚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将自己的打算据实告知了李格非。

李三坚施礼毕,就与曾公明离开了礼部贡院,李三坚脚步急快,很快就没影了。

李三坚羞于见李格非,李三坚都将他的独女那啥了。。。料李格非目前并不知道,若李格非知道此事的话,会不会将李三坚活活打死?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格非看着李三坚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作为朝廷礼部官员,李三坚的事情,李格非岂能不明白?岂能不明白其中的症结到底在何处?

来年再举?谈何容易啊?李格非心中暗道,有那人在上面,李三坚一辈子也别想科举及第的。

此前的言语,不过是李格非安慰李三坚而已。

。。。。。。。。

“东林,今后你有何打算?”出了礼部贡院之后,李三坚问向曾公明道。

“这。。。”曾公明想了想后答道:“家父来信让我回岭南,可我又想留在京师,翰韧兄,你说我该当如何啊?”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你要做什么,居然自己都没主意?让自己给他拿主意。。。

曾公明是李三坚到目前为止,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知交好友,自从两人认识之后,两人是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曾公明对待李三坚也是真诚无比,李三坚心中是颇为感动。

李三坚也是特别珍惜这份友情。

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问道:“你回岭南打算做什么?留在京师又打算做什么?”

“家父在衙门之中给我寻了一份差事,若回岭南我就打算去衙门办差,若留在京师。。。我还未想好做什么,要不经商怎样?”曾公明犹豫不决的答道。

宋东京开封府的繁华、热闹,曾公明等人是看在眼中,若是离开京师,返回广南路如此荒僻之地,曾公明心中是万分不甘与不舍的,若留在此地经商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仕途不畅,不如就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曾公明心中暗道。

“不打算来年再举了?”李三坚问道。

曾公明摇了大脑袋说道:“兄弟有何本事,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兄弟这辈子贡举是没指望了,当初能取得发解试早已是心满意足了,哥哥,兄弟此时没有他想,只愿哥哥来年能够榜上有名,兄弟就欢喜不尽了。”

李三坚闻言感激的握着曾公明的手说道:“好兄弟,你行的,兄盼你不要放弃。”

李三坚此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桂州举子乃至岭南举子,甚至整个桂州官吏、百姓均是指望广南西路能够出一名进士及第,同时把希望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可现在。。。李三坚简直不敢想了。

李三坚如何对得起黄教授?黄教授等县学老师同样是李三坚的师父。如何对得起桂州一干官吏?如何对得起恩师苏轼?还有外公、舅父等人,他们同样期望李三坚能够金榜题名。

曾公明明白了李三坚所想,声音也是有些哽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不是兄弟想放弃,而是实在不行啊,哥哥。。。你别再说了。”

李三坚长叹一口气道:“如此,你就回去吧,回广南,以图后举。”

在京师经商?没那么容易的,李三坚心中暗想道,偌大的京师看起来是花花世界、遍地黄金,但就凭你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想在京师经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门路的少年。。。

想在京师立稳脚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弄不好还会被他人吃的骨头渣渣都不剩,因此李三坚给曾公明出的主意就是回到广南,去广南官衙当差,最起码曾公明的家在广南,如此,就会得到家中的照顾。

“嗯,我听哥哥的。”曾公明也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李三坚一切都是为曾公明着想,于是曾公明点头道:“哥哥你呐?不如也一同和兄弟一块回到广南如何?”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哥哥与你不一样,其一俺娘已经来到了京师,一路之上的艰辛你也看到了,我不忍让娘亲随我一同奔波,其二就是哥哥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因此。。。”

。。。。。。。。

三日后,一辆马车孤零零的离开了东京开封府。

“贤弟,一路小心,多加保重。”李三坚向着马车拼命招手道。

“哥哥,你也要小心,京师险恶,你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曾公明坐在马车之上也是拼命招手道。

马车渐渐的远离了开封府城池,曾公明伏在车中边哭边吼道:“直娘贼,天杀的!”

“走吧,回城。”李三坚随后对山魁说道。

第九十六章 卖画

宋开封府内城潘楼街

潘楼街一带也是开封府较为热闹的市场,并且是早市,又是鬼市。

每日夜市直至三更左右才罢休,而五更左右复又开张,人们五更天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字画、花环等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字画买卖,开封府的字画买卖也主要集中在了这一带。

在潘楼街,什么样的字画你都能买到,古今大家之作,名人雅士之作,或者膺品,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

有钱买正品,没钱买膺品,不过一些膺品却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此时天已大亮,靠近城门楼附近围了一群人,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这是什么字画?有人明白吗?”

“谁知道是何鸟画啊?五十贯一幅?太贵啦!”

“兄台所言大是,他还不如去抢啊。。。”

“喂,我说小郎君,瞧你长得也算是貌似潘安啊,为何卖画为生?不如去卖笑,也能混个温饱啊。”

“哈哈哈哈”

众人围着议论纷纷,是嬉笑不已。

“你画的到底是什么啊?丢死人了。”此日李清照也来了,狠狠的推了一把双手环抱闭目立在一旁的李三坚嗔道。

“你看不懂吗?”李三坚被李清照推了个踉跄,双手也放下来了,看着李清照笑问道。

“谁知道你这个是什么鬼东西啊?”李清照说完,稍挪脚步,距离李三坚远了一些。

李三坚已经被众人看作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疯子。。。

李三坚欲来年再行贡举,那么必须首先混饱肚子再说,首先让自己一家人衣食无忧,如此方可无后顾之忧。

李三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卖画为生,这也是李三坚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谋生技能。

只不过李三坚此次打算卖的画却与以往不同。是一些表面之上看起来是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字画,这种画必须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窥其全貌。

“哦,你要如此。。。”李三坚正准备向李清照解释之时,一名中年汉子挤入了人群,问向李三坚道:“小哥儿的字画可否便宜点啊?”

李三坚见有人询价,顿时就来了兴趣,于是答道:“老丈出多少?”

“十文一幅如何?”中年人答道。

李三坚闻言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十文一幅?连本钱都不够的。。。

“老汉买去做甚?”一旁的一名好事之徒问道。

“家里养了些鸡,还差些篱笆。”中年人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闻言顿时就更笑得欢畅了,对着李三坚的字画是指指点点的。

“三。。。三郎,我们回去吧。”李清照推了推脸黑的如同锅底般的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就不信了,诺大的京师就没有一人识货吗?”

李三坚此时也不指望有人识得这些画了,话说不但是京师之人,就算是全天下之人也不一定有人知道该如何观看这些画。

等有人真心想买,李三坚就会告诉他该如何观看的。

不过这种机会很小,李三坚的画几乎就是卖不出去了。

此时快到晌午了,李三坚连一幅画都没卖出了,李清照早已是不耐烦了,跑到其他看热闹去了。

“山魁,收拾收拾回家吧。”李三坚看了看日头对山魁说道。

山魁应了一声,就取过绳子,准备将十幅画捆起来,带回家中。

本想整些“高档货”来多卖些钱,看来失算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早知道画些更直接的画,如此也许就会有人买了。

“且慢!”正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喊住了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翩翩公子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此名公子年龄与李三坚不相上下,长相也是极为俊美,比李三坚还要俊美,俊美得有些像女人。。。,个子比李三坚稍矮,身体也不如李三坚强壮。电子书吧

穿着一身白色过膝襕衫,金冠束发,腰缠一根缠枝花卉金带,金带上的玉佩有小儿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且个个均是一般大小。

大鱼来了!李三坚见状心中暗喜道,此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定是尊贵无比,虽穿着常服,看不出是否是朝廷官员或者王公大臣,但仅凭他这身装束就能判断出其人定不是一般人的,况且其身边还有数名穿着同样不凡的随从。

既然身份尊贵,那么他还会缺钱吗?一般像如此人等,均是挥金如土的。

李三坚出售常人无法看明白的画卷,其目的就在此处。

一般像他们这种人,对于一般的画作早已入不了法眼的了,只有新、奇、异,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李三坚也可以大赚特赚了。

李三坚的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烁了片刻,就准备好好敲一敲这个“大羊牯”。

“这位兄台有何指教?”于是李三坚满脸堆笑,迎上去拱手唱诺道。

“你这些画我都要了,就按你开的价钱。”大羊牯轻轻的挥了挥手道:“不过。。。”

“殿。。。衙内。”一旁的一名随从见自家主子如此大方,于是连忙劝道:“衙内啊,五百贯啊,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画值不了那么多的。”

五百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很大一笔钱了,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羊牯果然就是羊牯,闻言瞪着随从说道:“不就区区五百贯嘛,小爷我出得起,你闪一边去,只要东西好,贵些又有何妨?”

“是,衙内。”随从于是满脸不甘的恨恨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就退到了一旁。

“卖画的。”羊牯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你先说说此画有何妙处?若真有妙处,只管卖将过来便是,本衙内钱多的是,呵呵。”

“衙内果然是个识货之人。。。”李三坚先厚着脸皮将羊牯大赞一番,然后接着说道:“此处阳光太过耀眼,无法观看仔细,观看此画需在半明半暗之处,方能领悟到其妙处,今日在下就对衙内实言相告,此画乃是仙人所授,其妙处不可以言论之,若衙内呆会儿见到此画妙处所在,千万不要过于惊讶,以免惊扰画中之仙。”

这种画虚集中精神观看,若阳光太过刺眼,就会使人头晕眼花的,最关键的是李三坚信口胡诌,先吊足此人的胃口,其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哦?仙人传授?”果然羊牯闻言顿时兴致大增,连连说道:“快走,快走,那边有间酒楼,就去此处如何?”

“如此,衙内请。”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抱着自己的画作与羊牯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临街的一个房间之内。

“衙内,观看此画,需心诚方可,圣人云,心诚则灵!请衙内先闭目半响,集中精神,再行赏画之举。”李三坚继续吊着羊牯的胃口道。

李三坚的表情也是装得甚为神秘,使得羊牯越来越有兴趣了,并且不得不信,于是羊牯点点头闭上双眼,半响后睁开眼睛问道:“可否?”

“勿急,再等会儿。”李三坚答道。

羊牯瞪了李三坚一眼,于是又闭上了双目。

自己喜欢字画,可每次赏画哪里像现在如此这般?羊牯心中暗道,眼睛闭得都快睡着了,居然还是不行。

今日我倒想看看此人到底要玩出什么花样?于是羊牯此时虽有些不耐烦的,但还是耐着性子按李三坚说的来做。

半柱香之后,李三坚终于开口道:“衙内请看。”

李三坚随后将一副画卷铺在了桌面之上,就说了观看此等画卷的方法。

此画就是李三坚专门制作的立体画,画卷表面之上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杂乱不已,可若是利用人眼对光影、明暗、虚实的感觉得到立体的感觉,并充分利用双眼立体视觉,将会使人看到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

羊牯面前的画卷就是如此,利用双眼立体视觉,羊牯果然看到了画中一副“簪花仕女图”,画中仕女五人,女侍一人,另有小狗、白鹤及辛夷花点缀其间,关键是李三坚充分利用光学原理,使得这些人仕女、女侍、小狗、白鹤及辛夷花看起来是活灵活现的,惟妙惟肖。半罩半露的透明织衫,头发的钩染、面部的晕红,女子细嫩的肌肤,衣着的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同时这些人物仿佛是活的一般。。。

羊牯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羊牯何时见过如此奇妙的画卷?顿时使得羊牯惊异得差点跳起来。

“妙,妙,大妙,大妙也!”片刻之后,羊牯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见状微微一笑,用一张白纸覆盖住了画卷后说道:“衙内不可久视,否则会亵渎仙子的。”

这等画卷是不能长久观看的,若羊牯看久了之后就会头晕眼花,甚至开始呕吐,那事情就不妙了。

羊牯恨恨的看了一眼挡住自己视线的白纸,对李三坚说道:“此画果然不同凡响,来人,将钱取来,你即刻包好送入府中。”

五百贯能买到如此仙作,绝对是赚了,羊牯心中暗道。

“衙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眼就能看出乃是个尊贵之人,如此,此等拙作岂能入得衙内之眼?且衙内乃是个识货之人,因而在下另有其他画卷,请衙内观赏便是。”李三坚笑着说道。

李三坚还另外画了几幅更加奇妙的画卷,此时李三坚先将羊牯大赞一番,然后再将这些画卷拿出来,如此他还好意思与自己讨价还价吗?他还会低价收购吗?

不过李三坚若知道面前此人曾经万金收购过一副字画的话,不知道李三坚又作何感想?

第九十七章 米癫

世上之人,爱钱财者有之,爱女人者有之,读书、书法、乐器、服饰、园艺、舞蹈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爱好,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当然也有喜欢收藏字画之人,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如李三坚面前这位官人,就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李三坚将画的最奇妙的几幅画拿出来之后,被李三坚心中大呼为羊牯之人用手紧紧抱着这几幅画,爱不释手的,连呼让李三坚跟随他回府取钱,生怕李三坚不卖似的。。。

此使得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李三坚也喜欢画,也喜欢绘画,但像如此爱画之人,李三坚还从未见过,不是李三坚穷得叮当响,李三坚就欲送给他算了。

天涯芳草易寻,人间知音难觅!李三坚心中暗生知己之感。

“你是何人?哪里人氏?”羊牯此时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向李三坚道。

肯定就是此人了,羊牯兴奋的想到,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三坚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脸呈兴奋之色的羊牯,答道:“在下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桂州解员。。。哦,不对,钦州灵山县生徒。”

发解试获得解人身份,其后解往京师参加省试,省试过后,无论是否榜上有名,解人身份就自动解除了。

若下次贡举达不到免解的条件,那么就要返回原籍所在地重新取得解人身份,再次参加省试。

而免解的条件是异常苛刻的,没有五六次贡举以上的经历,是不可能获得免解的,很显然,李三坚不具备免解的条件,也就是说,李三坚若想再次省试,两年之后还得返回桂州取得解人的资格。

李三坚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如此就相当于李三坚此前的一切努力完全泡汤了,还得重新来过。

因此光是路上就有耽搁大半年以上的时间,如此耗费的时间、金钱将会是比较大。

不过李三坚只是黯然了片刻就很快重新振作起来,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上辈子自己经受不了挫折而自暴自弃,此时老天给了李三坚第二次机会,那么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均决不能放弃。

羊牯哪里知道李三坚心中片刻之间有了那么多的想法?闻言大喜,一把抓住李三坚的双手,不停的摇晃,同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果然是你,哈哈,妙哉!妙哉!快快随我回王府,让本王好好看看你是如何作画的?”

不是担心自己名声受损,羊牯真恨不得抱住李三坚猛亲两口。。。

王府?本王?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王爷?难道李三坚面前此人是个朝廷王爷?

李三坚已经料到羊牯的身份必然是尊贵无比,可哪里知道此人居然是个王爷?

宋之王爷能有几个?李三坚打死都不相信。

“王。。。王爷?”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哪里的王爷?”

“放肆!”羊牯的一名亲随闻言喝道:“我家主人乃是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大宋端王,小子胆敢如此无礼?”

羊牯姓赵名佶,是当今圣上赵煦之弟,宋神宗赵顼第十一子,长相与南唐后主李煜相似,并且同样风流倜傥、文采出众,对绘画的爱好也是十分真挚,并且不惜重金四处搜罗字画,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不妨事,不妨事。”赵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小节,于是笑着说道:“足下随我去王府如何?本王定当扫榻相迎。”

从前赵佶收集真迹,基本上只有真迹,而不见真人,此时真迹与真人均在面前,此怎能不使赵佶心花怒放?

李三坚的那幅“秋叟渔猎图”还在王府之中挂着呢。

“在下微贱之人,怎堪王爷如此?只要王爷不嫌弃,在下愿随王爷回府。”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李三坚不答应又能如何?谁叫人家是王爷啊,话说王爷用强也能将李三坚绑回王府的,更何况赵佶态度是如此的谦和,诚心相邀,使得李三坚对其产生了不少的好感。

“殿下”李三坚随后问道:“可是在下的钱。。。?”

赵佶的随从们闻言顿时有了一种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的冲动。

堂堂大宋郡王买点东西,还能少你那点点小钱?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哈哈,本王使人送你住处便是。”赵佶豪爽的大笑道。

世人爱钱,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李三坚如此贫困之人,赵佶早已注意到了李三坚到了穿着,一介布衣而已。

李三坚不避讳的开口要钱,是憨直之人,使得赵佶对李三坚也产生了一丝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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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回府!”

“小的们叩见端王殿下。”

李三坚跟随着赵佶回到了端王府,主人回府,府中诸人当然出来迎接,乌压压的聚集在了王府大门口。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宋真正的豪门,真正见到恢宏雄伟的豪门大宅。

走进王府内部,李三坚东张西望的,是异常好奇。

宋太宗赵光义皇位来的不明不白的,直到目前为止,仍是颇受人诟病。

太宗皇帝心中有鬼,因此就对此就严加防范了。

自太宗皇帝赵光义起,宋皇室子弟至成年之后几乎都被封王或授爵,不过也只是赐爵而已,没有封地,更没有兵权,就连有些实权的差遣也很少涉猎。

不过虽赵氏宗亲没有封地,没有兵权,但朝廷却异常厚待他们,每年赏赐不断,其本身也有丰厚的俸禄。

说白了就是花钱养着他们,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终生,但从不授予他们封地、军权,从而杜绝宗室内乱。

作为神宗皇帝亲子、赵煦兄弟的赵佶更是如此,赐爵郡王,每年是赏赐不断,郡王府也是修得恢宏雄伟。

不过虽郡王府恢宏雄伟,但其奢华之中却没有一丝粗鄙之气,王府之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均是透露出了一股典雅的气息,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叹。

据此看来,端王赵佶必然是个文采出众、颇为讲究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赵佶不理会王府诸人,急冲冲的将李三坚带入了一间宽敞的堂屋之中,屋中摆放着数张书案,书案之上摆放着名贵的笔墨纸砚。

赵佶迫不及待想让李三坚当场作画,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小佶儿回来了?今日有何奇异之物?”李三坚刚刚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杯香茶,才喝了一口茶水,还未吞入肚中,忽然听到此言,顿时差点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小佶儿?这个称呼太能引发人联想了,李三坚暗暗好笑。

在王府之人,何人敢如此称呼赵佶?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难道是其长辈?

李三坚随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颚下山羊胡子,胡子几乎拧成了一缕一缕的,个子极矮,与李三坚、赵佶至少相差一个半头,只及李三坚的胸口,全身白衣,白衣之上还沾着许多油渍,站立在门口,盯着赵佶问道。

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却踩在了一只木屐之上。。。

“先生来了?”赵佶闻言根本是毫不在意,对中年人笑道:“先生来的正好,今日并无异物,我倒是领回来一名奇人呢。”

中年人闻言注意力就转向了李三坚,踢踢踏踏的走到了李三坚面前,酒糟鼻子几乎碰到了李三坚的胸口,围着李三坚转了三圈后问道:“就是此人吗?他有何奇妙之处?”

中年人说话之时的神情是极为不屑。

李三坚老远就问道一股馊味,中年人靠近之后,此股味道是愈加浓烈了,李三坚虽心中是极为不快,但仍是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道:“小生岭南李三坚,不知先生是。。。?”

中年人死死的盯着李三坚沉默不答。

“哦,呵呵,李生啊。”赵佶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连忙打圆场道:“他姓米名芾,号海岳外史,李生,先生他可是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呢,是本王的座上佳宾。”

“我问你他有何奇异之处?你说那么多作甚?”米芾瞪了赵佶一眼说道。

“他啊。。。他人倒是没什么,他所作之画,可是一绝呢,依我看来,此人的画,天下无人能及。”赵佶仍是毫不生气,耐心的解释道。

米芾闻言又走到了李三坚面子,酒糟鼻子抵着李三坚胸口,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称天下第一?”

米芾说完还伸出两个指头,点了点李三坚的胸口。

“不敢,不敢。”李三坚连连后退两步,离米芾稍远了些,省的被熏晕过去。

“在下拙劣,哪里敢称天下第。。。”李三坚话未说完米芾就打断道:“说你是天下第一,你就是天下第一,怎么?想反悔吗?”

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世上居然有如此之人?简直太莫名其妙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此人完全是个神经病嘛!

第九十八章 斗画(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天下第一了?”

“殿下说过,就是你说的,要不然殿下岂能口出此言?定是你与殿下说过。”

“先生啊,你饶了我吧,殿下是殿下,我是我啊,岂能混为一谈?”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出口即悔?”

“老子说了,不是老子说的,老子拙劣不堪,岂敢自称天下。。。”

“老子?哪个老子?”

“老子就是老子!”

“殿下称吾为叔父,你竟敢要当我的老子?殿下,他想当你的叔祖。。。”

“卧槽。。。”

东京端王府之中,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吵得热火朝天,两人不停的斗嘴,吵了个不亦乐乎。

李三坚完全被如此思维逻辑混乱、想法怪异之人弄得头晕脑胀的,弄得自己都好像快要疯癫了。

如此之上,居然是大宋端王赵佶的坐上宾?

简直是个得了失心疯的邋遢鬼!

王府诸人,包括赵佶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均是嬉笑着看着两人争吵不休,一旁侍候的美貌侍女们也是掩口偷笑,同时对李三坚抱以同情的目光。

“老子。。。小生就天下第一了,你要咋地?你奈我何?”李三坚最后实在不欲与米芾纠缠了,简直太丢人现眼了,于是气愤愤的说道。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米芾闻言欢喜的对赵佶“小佶儿,他终于承认了。”

“先生说的是。”赵佶心中忍不住感到好笑。

米芾随后背转双手,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你所作之画,居然在老夫面前敢称天下第一?老夫不服。。。”

“第一就第一,不服又怎样?你欲如何?”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李三坚再怎么对自己所画的画卷有信心,可也不敢妄称天下第一,要知道世上能人奇士甚多,宋京师之地更是藏龙卧虎的,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可李三坚此时不想再跟他纠缠了,于是干脆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他说什么就什么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此时李三坚来到王府之中的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只想回家算了。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嘿嘿。”米芾闻言笑了起来,笑得无比阴险:“小子敢与老夫比试作画吗?”

“不敢,小生甘拜下风,先生之作乃是天下第一,这样行了吧?”李三坚虽未见过米芾之作,但此人是端王赵佶的座上佳宾,那么李三坚料此人在书画方面必然还是有所长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懒得跟他继续纠缠了。

“不行,你口中虽服,但你的神情却是一副不甘的模样,此就是所谓的口服心不服,万万不行。”米芾说道。

李三坚闻言愕然道:“我哪里是口服心不服啊?先生啊,小生真的是心服口服啊,真的是甘拜下风也。”

“你未见过老夫的画作,如何口服心服啊?完全是一派胡言。”米芾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哑口无言,说此人疯癫吧,可他抓人的语病却是一抓一个准,将李三坚顶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到底比不比?”米芾将李三坚一副狼狈的模样,得意抬起下巴笑问道。

“比就比。。。”李三坚实在推脱不了了,此时也有些生气了,于是只好应战。

大不了输了便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输了自己又不会掉块肉。

“彩彩彩!”赵佶是唯恐天下不乱,闻言顿时高兴得蹦了一蹦,像个孩童般的,连连吩咐府中下人道:“来呀,准备文房四宝。”

下人们齐声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且慢。”米芾此时开口道:“比试需有彩头,不然就没意思了,老夫也懒得动笔了。”

“彩头?什么彩头?”李三坚愕然问道。

“就是你我二人各拿出一个金锞,或两个金锞,或三个金锞。”米芾伸出双手,掰着手指头耐心的解释道:“或一贯钱或两贯钱或三贯钱,或一匹绢或两匹绢或三匹绢,或一枚铜钱或两枚铜钱或三枚铜钱。。。”

米芾啰里啰嗦,说了个没完没了,又将李三坚听了个头晕脑胀的。。。

李三坚哪里不明白何为彩头?李三坚只是诧异比就比呗,为何要有彩头?我爱看中文网

李三坚家中贫寒,挣钱不易,万一输了钱岂不是亏死了?李三坚将会是异常肉痛。

“哈哈”赵佶见李三坚一副肉痛的模样,于是哈哈大笑道:“来呀,准备钱五百缗,上等江南绢五十匹,此就作为彩头吧,胜者得,败者本王也有赏赐。”

“何人断之?”李三坚听到如此之多的奖赏,顿时咂舌不已,同时心中大动,若自己取胜,得到这么多的奖赏,自己家中起码两年之内衣食无忧啊。

现在李三坚倒是担心裁判的问题了,要知道画作各人的欣赏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之下,那么就全凭各人的喜好了。

“本王断之如何?”赵佶微笑着道。

“一切全凭殿下了。”李三坚无奈的答道。

端王出了彩头,总不至于还不让人家当裁判吧,况且李三坚也根本无法拒绝,谁叫人家是王爷呢。

不过李三坚心中暗自忐忑,李三坚不过与端王赵佶今日刚刚认识,如此怎比得上其座上宾米芾?

“不可。”李三坚同意了,可米芾倒是不愿意了,米芾开口道:“殿下为断,老夫胜之不武,老夫倒是有个办法,可分出高下。”

米芾倒是有些公平公正,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先生有何见教?”赵佶、李三坚闻言一齐问道。

“王府之中不是养了些许家鸽吗?就以此断之。”米芾答道。

“愿闻其详!”赵佶、李三坚二人又是一齐问道。

“老夫与这小子一同作画,何人能够吸引信鸽,就判胜出,如何?”米芾得意的说道。

要知道米芾书画双绝,所做之画栩栩如生的,平日里所做之画,能够吸引了一些鸟雀前来啄食,此为米芾最为得意之处。

料此乳臭未干的小儿无此本事,米芾心中暗道。

“就依先生所言。”赵佶闻言更是欢喜,连连吩咐下人前去准备,驱赶家鸽等事。

端王府主子亲口吩咐,端王府的下人们当然办起事情来是雷厉风行的,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事情均已准备妥当,只等米芾、李三坚二人作画了。

两人此时也不争吵了,也不废话了,同时走到了书案之前,挥毫泼墨,提笔作画。

米芾在作画之时,神情是凝重之极,与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爱怜横溢的神情,面前的画作就如同他的孩子,又如何他的女人一般。

李三坚也是同样如此,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王府诸人,包括赵佶均是屏住呼吸,看着二人作画,不敢打扰。赵佶在欣赏的同时,脸上也是露出了一种如痴如狂的神情。

为了公平公正,双方绘画所用的颜料均是王府提供的,其中并不包含吸引鸟雀的特殊之物,全凭画面吸引鸟雀。

“成了。”良久良久,米芾将笔一扔,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之后又得意的看了一眼正在收尾的李三坚。

半响之后,李三坚也画完了。

鸽子的食物无非是吃些植物性的饲料,不管是家鸽亦或是野鸽,都是使用植物性的食料为主的。一般吃的有麦子、谷类、玉米与豆类等等,一般是不吃虫子这些肉食的。鸽子最习惯吃的是生料,不过如果是人工喂养的话,熟食也会慢慢就适应的。

米芾与李三坚两人均是由这个方面入手,以吸引鸽子啄食。

米芾画的是乡间田野,乡间炊烟与村落、绿树、小河,和着在树林、田野穿梭的鸟儿,乡间道路之上散落了无数谷粒、豆子等物,画的是栩栩如生,使得看了之后,如身临其境。

而李三坚画的却是小溪流水,溪水周围亦是散落了无数的谷粒,周围的风景也是如同真的一般。

李三坚在其中加入了立体画的技巧,而米芾之画却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如神来之笔。

若只论中国画技巧,李三坚不如米芾,但李三坚却掺入了立体画技巧,因此两人此时的画作是不相上下的。

“真是妙啊!”赵佶将两人的画作放在了一起,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却又不敢按实在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开口赞道。

“王爷!”王府的一名下人此时提醒道:“该将两位先生之作拿出去了。。。”

“哦,快摆出去吧。”赵佶闻言点头道:“小心点,千万别损坏了。”

数名下人闻言均是小心翼翼的将米芾、李三坚的画作贴在了一块厚木板之上,随后抬入了院子,放在了院子中央。

“且慢”李三坚忽然开口道:“我的画,我自己摆放。”

众人闻言均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不知道李三坚是何意?

有人帮着摆放,他自己为何还要亲自动手?

微贱之人就是微贱之人,就是劳累之命,许多人均是心中暗道。

第九十九章 斗画(下)

宋郡王端王府内

此时王府之内忽然噪声大作,许多王府家丁或口中发出各种怪声,或敲锣打鼓的,或拿着长长的竹竿,驱赶着一群家鸽,将其驱至王府之内另一处院落。

家鸽受惊,飞到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咕咕咕地叫着,看上去半空之中像是盛开了大片银灰色的花朵。

院落之中的空地上止摆放着两幅巨大的画卷,画卷贴在了厚木板之中,立在院中。

院落一处隐蔽的角落之中,趴着一些人,屁股高高撅起,均是兴奋的看着这一情景。

“都不要做声。”宋端王赵佶也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低声吩咐诸人道。

如此比试作画,赵佶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兴奋不已,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这一切。

米芾、李三坚亦是如此,一左一右的趴在赵佶之侧,姿势是一模一样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中间高、两侧低的笔架般的。

家鸽煽动翅膀,扑棱棱的飞到了半空之中,飞得到处都是,不过除了少数往远处飞去之外,大多数的家鸽还是落在了院落之中,落在地上,圆圆的小脑袋上灵动无比,绿点般大小的眼睛东瞧西看的,警觉无比。

片刻之后,家鸽从天而降、蜂拥而至,随后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咄咄咄之声。

此为家鸽啄食的声音,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所有家鸽几乎都聚集在了李三坚画作周围,并不停的啄着李三坚的画板,或围着李三坚的画板不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使得诸人是目瞪口呆的。

而米芾的画板周围却是一片冷清,门可罗雀,只有数只家鸽落在了附近,随后拉了数坨鸽粪后就离开了。。。

“嗝。。。”

“嗝啊。。。”

正当王府诸人看得兴奋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两声鹤鸣声。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公一母、两头巨大的丹顶鹤煽动着翅膀从天而降。

两头丹顶鹤轻轻煽动着翅膀,就如同两名舞女轻盈的舞姿,翩翩起舞,落地之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的走到了李三坚的画作面前。

丹顶鹤走到哪里,哪里的家鸽就纷纷避让,就如同皇帝、皇后御驾亲至般的。

“这。。。这。。。”赵佶此时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见状更是目瞪口呆的,自己采取了一些取巧的办法,才引来家鸽啄食,可李三坚哪里料到居然引来了仙鹤?

自己的运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了?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围诸人亦是如此,瞪得眼珠子掉满了一地。

仙鹤是什么?仙鹤就是祥瑞,是祥得不能再祥的祥瑞了,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是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

“鹤千年则变成苍,又两千岁则变黑”,所谓松鹤延年也!

“吉兆!吉兆!吉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千年祥瑞降临王府,实乃大吉大利啊!”

“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今后将不可限量也!”

“谁说不是啊,殿下不愧为先帝直系血脉啊。”

王府诸人顿时恭维之声四起,纷纷向着赵佶作揖施礼,纷纷向赵佶恭喜道贺,而浑然忘了这两只仙鹤是李三坚引来的。。。

“殿下今后将会是更上一层楼啊。”更有甚者,说的是越来越露骨了,越来越口不择言了。

王府诸人恭维之声大作,倒是将两只仙鹤都惊跑了,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发出数声鹤鸣,飞向了半空之中,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尔等都给我住口!”此时赵佶“怒”喝道。

赵佶虽为人较为宽厚,对待下人也是较为宽容,可赵佶并不是傻子,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如此之言,岂能宣之于众?岂能在王府之中公开议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入宫中,那么就是与造反无异了,那就是大事去矣,最起码将会引起宋帝赵煦的反感与警觉。

虽然赵佶对那个位置早已是魂牵梦绕。。。

宋帝赵煦无后,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且赵煦体弱多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诸皇室宗亲,特别是神宗皇帝的直系血脉早已开始明争暗斗了,早已是憋着一股劲了。

可表面之上,诸皇室宗亲却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表面之上是非常渴望宋帝赵煦能够早得一子,以继承大位。120

王府诸人闻言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赵佶不敢再继续谈论此事了。

赵佶为人宽厚,再加上祥瑞确实的降临了端王府,心中是暗暗欢喜,于是也就没有再与王府下人们计较了,只是狠狠的训斥了下人一番,不过并未真正生气,随后转头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李翰韧之画果然是仙作也,是独一无二的。”

看来李三坚是个祥瑞之人啊,赵佶越看李三坚越觉得欢喜,此人能够带来如此祥瑞,说不定今后李三坚还有不少用处呢,赵佶心中暗暗思忖道。

赵佶此言一出,就等于判定了高下,决出了胜负。

李三坚完胜米芾!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懵头懵脑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赵佶说话之后,就躬身打算谦谢几句。

“呜呼!哀哉!苍天助他不助我也!”李三坚刚想说话,一旁早已是心灰意冷的米芾忽然掩面大哭道:“老了,老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之上。”

米芾逻辑思维又发生混乱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米芾随后就哭着就走向了堂外,夕阳将其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异常凄凉寥落。。。

李三坚取巧而胜之不武,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快步走到了米芾身旁,憋住气在米芾耳边耳语了几句。

“真的?”米芾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大喜问道。

“在下在王府之中岂敢以谎言欺瞒先生?”李三坚点头道:“在下实不如先生也。”

鸽子归巢乃是其天性,没有其他禽鸟比鸽子归巢性更强烈了,尤其是在遭遇到惊吓和危险的时候,这种欲望就会更加的强烈。

李三坚在王府下人摆放米芾、李三坚二人画作之前,李三坚就仔细观察了这个院子周遭状况,并发现了院子一个角落是王府家鸽的一个巢穴,于是就选择了在此处选择摆放画作。

其后的一切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家鸽飞到这个院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当然选择落在了其巢穴周围,再加上李三坚的画作同样是栩栩如生的,于是聚集在李三坚画作附近的家鸽数量当然是比较多的。

只不过令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的仍然是,为何会引来两只丹顶鹤?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神助?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米芾闻言顿时像个孩童般的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算老实,不过你所作之画确是不同凡响,你小小年龄,师从何人?从哪里习得如此本事?”

这还是两人见面以来,米芾第一次夸奖李三坚,李三坚绘画确实不错。

同时李三坚不知道的是要从米芾说出夸赞人的话,是极其不容易的。

“在下曾经授业恩师乃是东坡先生。”李三坚闻言黯然答道:“可。。。我当下已被他老人家逐出了师门。。。”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米芾还未对李三坚后半句话反应过来,随后听明白之后愣了一愣,指着李三坚哈哈大笑道:“你。。。你为何被逐出师门?哈哈。”

“在下至今仍不明白此中缘由。”李三坚悻悻的答道。

李三坚目前只是猜测出了些许苏轼之意,但李三坚不敢肯定,此事只有今后有机会当面问问苏轼。

“无妨,无妨。”米芾见李三坚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反而温言劝道:“天下才学之士甚多,你可遍游天下,再寻名师便是,不必如此难过。”

“下第之人,生存艰难,再寻名师?谈何容易啊?”李三坚长叹道。

米芾听闻李三坚落第,顿时眉开眼笑的,心中对李三坚不由得更加喜欢了,不过落在李三坚眼中就是在嘲笑自己了。。。

米芾虽书画双绝,文章也做得不错,但其一辈子未中过进士,仅凭其母的关系才恩荫得一官职。

米芾母亲是神宗皇帝的奶娘,与神宗皇帝可以说是兄弟关系,因而赵佶称呼米芾为叔父。

因而米芾此时并不是嘲笑李三坚,反倒是与李三坚有同病相怜之感。

米芾虽有有些疯癫,但也不能说他就是个傻子,米芾反倒是聪明绝顶,极善察言观色。

米芾见李三坚脸露愤愤之色,随即就明白了李三坚误解了自己,于是就垫着脚尖,搂着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王府之中可作你师之人多矣,如此,你近水楼台如何?”

米芾说罢,脸露期盼之色,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你?李三坚明白了米芾的意思,心中是大大的给米芾打上个叉叉。

拜他为师?自己早晚会被逼疯过去。。。李三坚心中坚决的否决了。

“你们这是。。。?”赵佶见两人转眼之间就亲热无比,于是走过来疑惑的问道。

第一百章 幕客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赵佶看着李三坚贡举的文章沉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佶听闻李三坚落第,因此就对李三坚为何落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随后就吩咐王府中人寻找李三坚科举文章。

王爷要做什么事,吩咐下去,王府诸人办起事来那是雷厉风行的,很快就有人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于是王府之人很快就将李三坚参加此次贡举的文章誊录了一份,送到了赵佶的手中。

“文章是好文章,不过可惜了。”米芾也在一旁看了李三坚的文章后说道:“不过这书法、文章文理。。。嘿嘿。”

米芾口出对李三坚的惋惜之言,可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

米芾书画双绝,画与李三坚不相上下,可书法李三坚却与米芾相去甚远,不可以里计。

同时李三坚对自己文章的水平心中还是有数的。

自己师从苏轼仅仅一年,其后又前往灵山县求学,陆陆续续师从灵山县县学黄涣等人不到两年,就参加了朝廷贡举。

时间太短,造成了李三坚文章水平有限。

虽说李三坚此次贡举落第的主要原因就是李三坚文中所言激怒了朝廷执政之人,可李三坚的书法、文章文理确实算不上上上之等,最多算的上是中等偏下。

因此就算李三坚文章观点勉强能够通过,但其文章文理、书法也会被人抓住痛脚,同样也可能被人以此为理由,将李三坚黜落。

李三坚落第之后,痛定思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于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对赵佶、米芾说道:“在下才学浅陋,请殿下、先生指教。”

赵佶看了一眼李三坚,随后提笔修改了李三坚的文章。

“如此这般,情况就会好许多。”赵佶修改之后说道。

一篇文章你要表达观点,可以采取许多方式,其中的用词、用语也同样是千变万化的。

赵佶将李三坚文章之中的“党同伐异”等刺激性的字眼稍加修改后,顿时就有了画龙点睛之效,使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难受了,也许还会被执政之人接受了。

同时赵佶的书法具有颇高的造诣,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其笔法犀利、铁画银钩、飘逸劲特。

李三坚虽不太懂书法,但看起来是异常舒服。

“殿下才高八斗,在下相去甚远。”李三坚随后叹道。

这倒不是李三坚阿谀奉承之言,李三坚此时确实是心服口服,同时对赵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少年王爷,居然文章、书法有如此之高的造诣,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敬佩不已。

“李翰韧今后有何打算?”赵佶随后似乎是随口问道。

李三坚看了赵佶一眼,也是随口答道:“微贱之人,打算就是四处奔波,图得温饱。”

“哦,这样啊。”赵佶点头应道:“如此,李翰韧可否愿意留在本王府中?”

赵佶说罢,给侍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尚扈使了个眼色。

尚扈会意,对李三坚说道:“李生,还不谢恩?”

留在王府做甚?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存有疑惑,但还是拱手施礼道:“在下多谢王爷,不过。。。”

无论做什么,李三坚均不愿意留下王府。

像李三坚这种人,留在王府能做什么?家丁?还是画师?无论做什么,均是奴仆身份,李三坚如是想。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乘凉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果然李三坚所料,李三坚话音未了,尚扈打断李三坚的话道:“李生,请随我来。”

“做什么?”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立下文书。。。”尚扈答道。

真不知道王爷看中了李三坚什么了?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不就是会画画吗?至于将李三坚招至王府之内吗?

难道是小白脸怜惜小白脸?尚扈心中暗道。

“什么文书?”李三坚又问道。

这个小白脸是个白痴,尚扈心中暗道,事情已经如此明了了,他居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文书?

什么文书?卖身契,确切的说是一种雇佣契约。

宋之奴仆主要分为两类,一种就是官奴,一种就是有着雇佣关系的奴仆。

官奴主要是指因罪籍没为奴之人,这种奴仆地位极为低下,完全隶属于主人,要打要杀随主人的喜好,主人可以对其任意处置。2018

不过目前来讲,官奴数量在宋已经极为稀少了。

目前主要的就是有着雇佣关系的奴仆,双方签订契约,约定时限,时限满了之后,可以解除奴仆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一定数量的世仆和家生仆。

“多谢老丈,多谢殿下了。”李三坚听明白尚扈的意思后,笑着说道:“不过在下虽出身卑贱,但也不愿意行此辱没祖宗之事。”

就算是雇佣关系的奴仆,李三坚也坚决不愿意。

奴仆?就算饿死自己也决不做奴仆,李三坚心中暗道。

若自己答应为奴,自己亲娘知道后,非活活打死自己不可,李三坚心中暗道。

辱没祖宗?尚扈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哭笑不得的,入王府为仆,就辱没祖宗了?那么他们这些人算是什么?于是尚扈不以为然的看着李三坚,暗暗摇头不已,还是太年轻了,说话没有方寸,尚扈心中暗道。

如此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奴仆怎么了?奴仆也要看哪里的奴仆,这可是堂堂大宋郡王府的奴仆啊。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宋郡王虽无宰、执的实权,但其尊荣却是宰、执无法比拟的,更何况受王府驱使,除了身份地位较高之外,其酬劳也是异常丰厚的,养活一家人没有一点问题。

万一端王赵佶今后有机会更进一步的话,那么潜邸之臣将会是水涨船高、鸡犬升天的。。。

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被面前此人拒绝了,简直是不识抬举!活该他一辈子穷困潦倒,尚扈心中暗暗不齿。

“你这是为何?”尚扈半响之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不为什么。”李三坚静静的答道:“在下还要来年再举,若入府为役,就会没有再举的可能了。”

一名奴仆,无论是何处的奴仆,都是没有资格参加朝廷贡举的。

李三坚就以此为借口拒绝卖身为奴。

李三坚拒绝为奴,尚扈切齿莫名,可端王赵佶却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更是欣赏李三坚了,于是沉吟片刻后对李三坚说道:“既如此,李翰韧可入府为本王幕客如何?”

“本王府中典藏经籍图书仅次于崇文院呢,可以由你随意观看。”赵佶随后补充一句道。

你不是要再举吗?那么缺了经书可不行,而端王赵佶除了绘画的爱好之外,还有收集经籍图书的爱好,府中藏书甚多,其规模仅比由朝廷宰相兼领的崇文院小些。

如此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要知道赵佶对收集的这些经籍图书可是视作珍宝的。

李三坚一时半会还未明白幕客是怎么回事,一旁的米芾咂了咂嘴道:“殿下,你为何如此厚待于此人啊。”

就连米芾都不允许随意进出府中书库的,米芾听闻后羡慕不已。

尚扈更是长大了嘴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欲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口。

若李三坚进府做了幕客,会不会取代自己的地位?尚扈心中暗道。

“哈哈”赵佶闻言笑道:“本王爱财更爱才,李翰韧你意下如何?”

幕客是什么?幕客是不是奴仆身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

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奴仆身份就行,此时李三坚也不坚持了,也没必要坚持了,反正只要不是让自己签订什么契约就行,若要签卖身契,李三坚立马跑路就是。

就冲满屋子的图书,李三坚也愿意入府做什么幕客就是。

于是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殿下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在下粗鄙,在下愿意入府。”

“哈哈”赵佶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如此,本王心中甚慰,尚宅老,快去准备酒宴,今日本王要与李翰韧接风。”

“李魁首,听说你词赋又是一绝?”赵佶随后对李三坚眨了眨眼笑道。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经得过灯会魁首?李三坚闻言楞在了当地,怔怔的看着赵佶。

“什么?词赋又是天下第一?”米芾闻言又是“大怒”,同时吃醋不已,怒气冲冲的对李三坚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何德何能敢称词赋天下第一?”

“啊。。。先生啊,在下何时称自己词赋天下第一了啊?”李三坚闻言大惊失色的答道。

“殿下说了就是你说了。”

“先生哦,我的老天爷啊,殿下并未说过啊。”

“绝者何意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谓之绝,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么?就连这个都不明白,也敢称天下第一?”

“。。。。。。。。”

“哈哈哈哈。”端王赵佶见两人又开始斗嘴,不由得开心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周围侍候的王府美貌使女们又是将同情的眼光投向了李三坚。。。。。

至今日起,李三坚就成为了大宋端王府一名“光荣”的幕客。

王府幕客者,幕僚也,于幄幕之中,参谋王事等等,其身份决不是奴仆。

第一百零一章 蹴鞠

“诸文亦皆好,但少古文绳墨耳。可更熟读司马子长、韩退之文章。。。”赵佶拿着一篇文章给李三坚讲解道。

李三坚成为一名“光荣”的王府幕僚之后,就没干什么,每日里就是读书习字。

李三坚虽早已知道端王府藏书甚多,可王府藏书之盛还是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天文、地理、算术、水利、医药、兵法等等方面的书籍是应有尽有,是无所不涉及。

除此之外,还有各个时间段的朝廷邸报。

而李三坚最感兴趣的是兵法、邸报。

曾经的军事爱好者李三坚此时忽然对兵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感到异常好奇。

宋之兵书主要就是包括《武经七书》、《武经总要》、《十七史百将传》、《兵筹类要》、《守城录》等等数百部兵书,另外就是许洞所著的《虎钤经》及苏轼之父苏洵所著的《权书》。

其中《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并且《武经七书》自神宗皇帝就被定为武学的必修科目,同时也是武举必考的科目。

若不是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武举策问肯定比文科简单的多,李三坚如是想。

李三坚并不想做什么沙场征战的将领,李三坚只是兴趣而已,话说就凭几部兵书就能成为一个沙场悍将?这是不可能的,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兵书若不能活学活用,并在战场之上随机应变,那么就是纸上谈兵,就是赵括一类的人物,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除了兵书之外,李三坚还对朝廷邸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朝廷严格控制了邸报刊登的内容,如不得传报事感机密,不得传报未经准许的大臣奏疏,边防军是大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自然灾害、灵异事件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等等诸多限制,但李三坚在邸报上的歌功颂德之中,也能通过些许蛛丝马迹,看出近年来的一些朝廷大事,从而了解朝廷政策走向。

通过观看邸报,李三坚了解到当今圣上的政绩,不禁使李三坚对赵煦是刮目相看。

赵煦九岁登基,即有承继父兄之志,亲政后即行“绍述”之政,小心谦抑、求直言,察民隐,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励图治,施新政,颇有些励精图治的味道。

虽结果不尽人意,但赵煦还是去做了。

特别是赵煦军事上取得战绩或者说是成就,那就是赵煦在位期间发动了两次平夏城之战,与西戎党项人决战,目前第一次平夏城之战已经结束,正在进行第二次平夏城之战,邸报上说击破了西夏数十万大军,收复了大量的宋之旧土。

据李三坚认为,虽邸报之上为大宋皇帝歌功颂德,虽邸报之上有夸大成分,但西夏战事,宋军应该还是有些不俗的战绩的。

“李翰韧,你在想什么?”正在此时赵佶用戒尺拍了拍书案,开口打断了李三坚的思路。

端王赵佶刚刚两岁其父神宗赵顼就龙御归天,其生母也很快离世。

赵佶自出生之后养在了深宫之中,直到十余岁才放出宫外,开府建第,在皇宫之外独立居住。

自此赵佶就如放出笼子的小老虎般的,又如鱼入大海般的,自由自在的。

赵佶喜欢字画,收藏金石、呼朋唤友、架鹰牵犬,反正什么都干,除了一件事没有干过,那就是做他人的师长。

李三坚虽曾经为桂州解元,虽也还算是略有文才,可与赵佶相比,无论是那个方面,均是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的,因而此时李三坚“送上门”来之后,赵佶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李三坚的“师父”,虽未正式拜师,但赵佶平日里闲着无聊之时,就会教李三坚一些诗歌词赋、文章经义。

通过长时期与赵佶接触,李三坚对赵佶的本事还是甚为佩服的。

皇家的教育水平果然与常人不同,李三坚时常心中暗叹。

依李三坚看来,赵佶若参加朝廷贡举,定会是取得不俗的成绩的。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两人一拍即合,成了一对似友非友,似师徒非师徒之人。

特别是赵佶,喜得抓耳挠腮的,教起李三坚起来是特别上心,使得王府之人是异常纳闷。

他们还未见过端王赵佶对哪个人有如此上心的。。。

“在下魂游天外,请殿下恕罪。”李三坚被惊醒之后,慌忙答道。

“魂游天外、魄散九霄?”赵佶闻言笑道:“你真是不专心啊。”

我堂堂一王爷,此时降尊来教你读书习字,可他倒好,居然魂不守舍的。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应道:“在下。。。在下只是觉得今日春光明媚,不如出外一游如何?”

世上最枯燥的就是书本,虽李三坚励志再举,可长期的读书,李三坚还是感到有些枯燥无味。

“对对对,我也觉得气闷异常。”赵佶闻言喜道。狗狗

“李翰韧,请随我来。”赵佶随后对李三坚神秘一笑后说道。

赵佶说完一把拖着李三坚就向外走去。

“殿下,稍候,稍候,容在下换身衣物啊。”李三坚此时还穿着长袍,出去活动,要换上短衣才出行方便。

“你换什么衣物?”赵佶不耐烦的说道:“来呀,给本王与三郎各取身衣物过来,快走,快走,边走边换。”

赵佶被李三坚勾起了兴致,顿时心痒万分。

“哎,遵。。。哎哟,殿下慢点。”李三坚差点被赵佶拖一个跟斗。

李三坚的意思出去随便走走就行了,哪里料到忽然之间赵佶显得如此慌里慌张的。。。

他想去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

“彩,殿下鞠艺精湛。”

“是啊,是啊,小的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鞠艺如此精湛之人啊。”

“滚一边去,你个贼厮知道何为鞠艺吗?”

“我如何不知道?依小的看来,殿下鞠艺打遍京师无敌手啊。。。”

赵佶兴致勃勃的拖着李三坚来到了王府鞠场之上,并召人蹴鞠。

赵佶刚刚接触到一个皮鞠,鞠场之上的下人们顿时彩声雷动,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

蹴鞠又名蹋鞠,是宋人非常喜爱的一项运动,民间甚至有专门蹴鞠的蹴鞠社等等。

宋之前皮鞠是实心的,显得异常笨重,而宋时皮鞠却是充气的,谓之打揎,打揎者添气也。就是以牛或猪的膀胱为球心,充气后,外面再包以牛皮,弹跳性很好,很适合蹴鞠。

宋人喜爱蹴鞠,深宫之人,特别是皇子、公主们也同样喜爱,甚至着迷,赵佶也不例外。

赵佶鞠艺不错,但也不好到使人欢呼雀跃的地步。。。李三坚在诸王府下人的欢呼雀跃之声中,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府诸人蹴鞠。

蹴鞠是个对鞠者技艺要求较高的一项运动,在蹴鞠之中,除了用足踢之外,头、肩、臀、胸、腹、膝等各部位均可接球。

使皮鞠高起落下称为“飞弄”,使皮鞠起伏于身上称为“滚弄”,花样是异常繁多,转花枝、流星赶月、小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踢花心等等各色花样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蹴鞠较艺的方法主要有两种,有鞠门的与无鞠门的,有球门的一般是单鞠门。

“喝。。。”赵佶颠了会球之后,低喝一声,一个飞踢,皮鞠如流星般的直奔鞠门而去。

端此时鞠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鞠杆,杂彩结络的鞠杆上部有个鞠门,宽约一尺,名为风流眼,皮鞠入风流眼即判得分。

端王府鞠场之中,只设了一个鞠门。

赵佶戴着一顶长脚幞头,身穿红色丝面短袄,下着黑色绑腿长裤,飞身跃起,姿势优美之极。

皮鞠也如流星赶月般的飞向了鞠门,王府诸家丁是欢呼雀跃,一个个拼命呐喊喝彩,一些家丁甚至激动得快晕了似的,摇摇欲坠的。

刹那间,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轻响,皮鞠撞在了风流眼之侧,只差半寸就能被射入风流眼,可惜的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皮鞠就差半寸就能撞进风流眼,可就是因此这半寸,皮鞠就被鞠门弹飞了,滚落在了尘埃之中。

可惜!李三坚心中暗暗惋惜。。

王府诸家丁此时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出声喝彩了,只有少数反应迟钝或者脑壳被驴踢过之人仍是在大声的喝彩。

赵佶脸色此时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赵佶脸色铁青,是异常难看,最关键的是此时一些呆头呆脑的家丁仍是在喝彩,此更使得赵佶是异常恼怒。

“哈哈。。。哈。。。啧啧啧。。。”正在此时,鞠场之侧忽然传来一声笑声,使得已经变得安静的众人一起转头看去。

啊?是他?李三坚也转过了头,只见发出笑声之人居然是他?

此人不是高二,又是何人?

第一百零二章 高二

王诜,字晋卿,太原府人,居汴京。世家出身,娶英宗皇帝赵曙之女蜀国公主为妻,为神宗皇帝赵顼妹婿,是英宗朝驸马。

王诜初为驸马都尉及定州观察使、利州防御使,后因党争,因其与苏轼关系良好,因而受了苏轼的影响,而被贬黜,贬到均州安置,元祐元年才重新起复为登州刺史、驸马都尉。

因而王诜与苏轼的关系可以说是较好的。

于是苏轼一封书信,将高二推荐给了驸马王诜。

高二与李三坚一同回到京师之后就投奔了王诜,在其门下当差,为王诜府中家奴。

王诜是赵佶的姑父,同时与赵佶也相交甚密,而高二玲珑乖巧,于是就充当了两府之间的信使,王诜献于端王府的礼品均是由高二负责传送。

此日高二奉驸马王诜之命将一柄精致的玉炳篦子刀送至端王府,正好赵佶与王府诸人蹴鞠,而赵佶踢了一脚“臭球”,使得高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这厮怎敢取笑本王?来呀。。。”赵佶恼羞成怒,就欲使人拿下高二。

“王爷恕罪,奴婢猪油蒙了心肝儿,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则个。”高二见赵佶发怒,于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

高二磕头如捣蒜,鞠场的尘土沾满了面部,神情看起来可怜之极。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当然认识高二,高二也看到了李三坚,于是此时李三坚忍不住开口劝道:“您大人大量,您又何必与一个粗鄙下人计较呐?殿下你可千万不能如此掉价啊。”

“掉价是何意?”赵佶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这。。。掉价的意思是您尊贵无比,与下人计较,就是自降身份啊。”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哦,呵呵,掉价?倒是蛮贴切的呢。”赵佶此时在李三坚相劝之下,火气已经消去了不少。

“看在李三郎份上,本王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赵佶随后对高二说道:“不过我今日倒是有个疑问,你这个奴婢见我蹴鞠,就开口发笑,难道你会蹴鞠?”

赵佶此前早已看到了高二不以为然的神情,于是就开口询问。

“奴婢略知一二。”李三坚何时混入了王府?并且看样子与赵佶还蛮亲密的,此使得高二心中纳闷不已。可高二此时可不敢与李三坚打招呼,而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就敢取笑本王?”赵佶闻言气又顶了上来,于是铁青着脸对高二说道:“今日你就在此蹴鞠一次,给我看看,若鞠艺尚可,我就饶了你,否则。。。否则定当要加惩处你这奴婢。”

李三坚心中暗暗焦急,赵佶明明已经饶过了高二,你就赶紧认个错不就完事了?还说自己略知一二蹴鞠?岂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李三坚暗暗为高二着急,可高二闻言却似乎是毫不在意,于是站起身来,将衣服下襟卷起来塞在腰间,躬身对赵佶说道:“王爷让奴婢献艺,奴婢不敢不从,该如何献艺,请王爷示下。”

“好”赵佶闻言点头,指着远处的的风流眼对高二说道:“看见那个门了吗?限你三次将皮鞠踢入门中,就算你合了本王的心意了,如何?”

“来人,给他一个皮鞠。”赵佶随后吩咐下人道。

王府一名下人闻言将一个皮鞠递给了高二。

高二接过皮鞠,微闭双眼,轻轻的抚摸着皮鞠,就像抚摸自己孩子般的。

片刻之后,高二轻轻将皮鞠抛到了空中,皮鞠落下之时,高二双足离地,用头轻点皮鞠,皮鞠改变了下落的方向,落在了高二的腰下,高二随后抬起右脚,脚尖触球,又将皮鞠颠了起来,皮鞠过顶,高二头一歪,皮鞠落在了右肩,高二肩部起伏,皮鞠又从右肩滚到了左肩,皮鞠随后从左肩落下,高二抬起左脚,又将皮鞠送回到了肩部。

皮鞠就如同粘在高二身上一般,在高二身体之上滚来滚去,就是没有落在地上,使得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的。

“飞弄”、“滚弄”、“大出尖”、“小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高二是使出浑身解数在赵佶及王府诸人面前展示鞠艺,让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的。

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股!

最后高二低喝一声,使了个鸳鸯拐,将皮鞠送入了风流眼,皮鞠入门,就连门边都未擦到。

“彩!”众人不由自主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是出自内心的、由衷的。

高二的鞠艺不但折服了赵佶等人,就连李三坚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的。

如此鞠艺,放在某个时代,岂不是大明星一个?岂不是能带领某队“裹足”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赵佶大喜,心中不由得起了爱才之意,于是对高二说道:“你这奴婢,倒是有些本事,可否愿意留在王府侍奉本王?”

高二是王诜的家奴,可在赵佶等皇亲贵胄眼中。家奴与一个物件又有何区别?赵佶想要个奴婢,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甚至招呼都不用打的,王诜也将会是乖乖的奉上,并且会是心甘情愿的。

高二闻言扑通一声翻身跪倒在地,动作是干脆利落之极。

“奴婢愿意,谢殿下大恩,殿下对奴婢眷顾如斯,奴婢感激不尽。”高二叩拜道。小蜗牛中文网

王诜是个驸马没错,可那是过了气的驸马,怎及当今圣上之弟,端王赵佶?况且就算是当朝驸马,也怎及一名郡王尊贵?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快起来吧。”赵佶喜道:“来来来,再耍一次皮鞠,本王还想瞧瞧你的鞠艺。”

“李三郎,你也来。”赵佶随后转头对李三坚说道。

“三坚见过哥哥。”李三坚此时终于有机会与高二相见了,于是上前施礼道。

“三郎啊,你是如何在这里的?”高二闻言连忙扶着李三坚问道。

“你们认识?”赵佶见状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三坚点头答道:“我与高二哥哥在琼台儋州就相识了,那个时候,高二哥哥是东坡先生之人,在下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

李三坚想起自己与苏轼之事,心中颇为难过,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伤心的神情,有些意兴索然。

对于李三坚被苏轼逐出师门一事,赵佶与高二多少还是了解的,特别是高二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高二捏了捏李三坚的手臂,以示安慰。

“走走,我等蹴鞠去也。”赵佶拖着李三坚就往鞠场走去。

你伤心个屁啊?赵佶心中暗道,苏轼不做你的师父,现在本王可是你授业之师,你就烧高香去吧。

“殿下、高二哥哥,在下哪里会什么蹴鞠?我看你们蹴鞠便是,就不用下场了吧?”李三坚连忙告饶道。

李三坚喜欢足球,也喜欢观看足球,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说起足球那是头头是道的,但李三坚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哪里会踢什么球?会什么蹴鞠?

李三坚认识皮鞠,皮鞠可不认识李三坚。

赵佶、高二可不依李三坚,一左一右的拖着李三坚就向鞠场走去,更有乖巧的王府下人寻了一套鞠服过来,手忙脚乱的就欲与李三坚套上。。。

“等等,等等。”李三坚慌忙大喊道:“在下实在不会蹴鞠啊,不如为裁判如何?”

“你裁什么?判什么?”赵佶闻言奇道。

“呐,这样,如此如此。。。”于是李三坚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赵佶理解李三坚之意后不由得大喜过望,连连大喊道:“妙,妙哉妙哉,来人,来人,速速准备鞠衣,你们分做两队,都来,都来,哈哈,今日本王要踢个尽兴。”

宋之蹴鞠主要就是单鞠门竞技,中间树个三丈上下的竹竿,竹竿之上有个风流眼,两队人马分布在竹竿两侧,比赛开始后,抽签决定谁先开球。

首先开球的一方将球开出后,踢给跷球手,然后在正挟、副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之间来回传球,最后再由球头将皮鞠踢进三丈高、一尺宽的风流眼。

即使皮鞠踢不进去,但只要皮鞠在落地之前本方有人将皮鞠接住,比赛仍是可以继续进行,再传、再射,谁进得多,就判定谁获胜。

如此关键就是在球头身上,球头的临门一脚决定着比赛胜负,可以说是集赏罚为一身。

这样的单球门蹴鞠比赛,是颇具表演性、观赏性的,主要讲求的是个人鞠艺,而不具备对抗性、竞技性,不太注重团队配合。

而李三坚据此就对比赛规则稍加修改,增加一个鞠门,队员分做两队对抗,身体任何部位触球均可,就是不能用手臂接球。

王府之中,任何东西是应有尽有的,王爷吩咐下去,王府下人很快就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殿下,进一个,进一个。”

“高二,射门啊,射门!”

“你个直娘贼踢到殿下的屁股啦!”

“哈哈哈哈,裁判也被踢倒了。。。。。”

李三坚基本上按照足球的比赛规则对蹴鞠进行了修改,使得蹴鞠比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变得对抗异常激烈、刺激无比。

自此,大宋端王府建立起了第一支蹴鞠队,其他王公大臣、民间鞠社也是纷纷仿效,并不定期的举行蹴鞠比赛,同时据此博易。

端王赵佶对待裁判李三坚、球头高二,也像是捡到两个宝贝疙瘩般的,对二人是赏赐不断。

第一百零三章 刺字

宋都承旨蔡京住宅

“不,大人,我决不为他人之妾。”蔡京之女蔡绒雪珠泪欲滴的说道。

“谪仙,你这又是何必啊?”蔡京沉吟道:“此人虽已至而立之年,可其毕竟仍是壮年,且人长得也是较为端正,最要紧的是此人乃是新科状元,今后的前程将会是不可限量,你嫁给他也不算是太委屈你了。”

朝廷殿试之后,蔡京为了笼络诸新科进士,于是就摆下宴席,请排名靠前的一些进士饮宴。

在此期间,新科状元何昌言借酒就说了一些典故,其中有一则“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此则典故讲的是宋仁宗年间著名此人张先之事。

张先天圣八年进士及第,官至尚书都官郎中,其政绩平平,可张先却是个风流人物,诗酒风流,颇多佳话,至老不衰,年八十之时,纳了一名十八岁的美貌小妾。

张先纳妾之时,苏轼与一些好友前去贺喜,随后苏轼问张老先生有何感触?张先得意洋洋的对曰“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当即做了一首诗送给了张先。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

何昌言席间讲了这个典故,同时又提起了蔡京之女蔡绒雪,他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蔡京当然明白何昌言之意,当时心中有些恼怒。

蔡绒雪虽是蔡京的螟蛉之子,但蔡绒雪怎么也是蔡京的族侄女,如此岂能为他人之妾?

不过当时虽蔡京心中万般不愿意,虽心中有些羞恼,但并未当场发作,反倒是回府之后前来征求蔡绒雪的意思。

“大人”蔡绒雪秀目之中包着眼泪说道:“孩儿虽蒲柳之姿,但也决不愿意为他人之妾,孩儿就是死也不愿意。”

蔡绒雪娘亲就是个小妾身份,至死都是如此,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如此,蔡绒雪怎会甘为他人之妾?

蔡京闻言点头沉吟道:“既如此,此事就罢了,不过谪仙,你已到了婚嫁之年,为父定会为你寻个好的归宿的。”

蔡京其实也不愿意,蔡绒雪若给他人做妾,说出去也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孩儿多谢大人了。”蔡绒雪此时心中才稍稍放心,盈盈拜道。

他在干什么?这么久了为何没有他的消息了?蔡京走后,蔡绒雪望着窗外的杜鹃花想到。

。。。。。。。。

“你脸上是什么?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李三坚看着山魁脸上的刺字吃惊的问道。

“山魁哥哥,你疼吗?”小豆芽用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山魁脸上的刺字问道。

“不疼,不疼。”山魁摸了摸左额头之上的“骁雄”二个刺字憨笑道。

“山魁,到底怎么回事?”李三坚摇了摇头又问道。

李三坚成为端王府“幕客”之后,就请求赵佶帮忙,给山魁、许彪二人找份营生,可赵佶却将二人安排进了禁军,成为了宋军士卒。。。

在李三坚的心中,原本以为欲成为一名军人,欲入军籍应该是件极为困难之事,最起码不是那么容易加入宋军的,需审查再审查,需拣选再拣选,可实际情况却是较为容易的。

宋军队施行募兵制,花钱招收宋各个阶层之人入籍。

令天下犷悍失职之徒,皆为良民之卫矣!

因而宋募兵主要来源就是所谓的犷悍失职之徒,其中包括失去土地的农户、流民,刺配的盗贼、囚徒等等。

因此你想入军籍还是相对容易的多,特别是目前有了端王赵佶的帮忙,身强力壮的山魁与许彪就很容易的加入了宋军,入了军籍。

“主人,刚去军营就被刺上字了。。。”山魁答道。

“哎。。。”李三坚闻言连忙制止山魁道:“你现在是朝廷之人了,就不要再用主人二字称呼我了,叫我三郎或坚哥儿都行。”

山魁目前身份已经改变,已经成为了宋禁军士卒,那么再用主人二字称呼李三坚就极不妥当了,他们现在唯一的主人就是当今圣上,如此山魁再称呼李三坚为主人,那么就有了僭越的嫌疑了,若被人知晓,说不定还会给李三坚一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看书阁

“主人。。。”山魁仍是死活不改口,委屈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好了,好了。”李三坚见状无奈的对山魁说道:“这样好了,私下里你可以如此称呼。。。可有外人之时,千万不要这样说了。”

山魁为人虽然憨厚,但并不是傻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山魁此时也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应了李三坚所求。

“快说说,脸上的刺字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主人,是这样的。。。”于是山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入军籍易,但想要脱离军队,脱离军籍就会是异常困难了,加了宋军,第一件事就是黔面刺字,给你做上标记之后,想要脱离军籍就将会是难上加难了,基本上一辈子就是宋军士卒了。

除非年老体弱,或患病、手上动弹不得,也许就会被特恩拣放,除去军籍,回家养老。

早在钦州之时,李三坚就知道军汉脸上或手臂之上要刺字的,可当初那些军汉是宋军之中的厢军或乡兵,是地方杂牌军队,而现在山魁、许彪加入的可是朝廷禁军,应该算是正规军队了,可居然还是要黔面刺字?李三坚是百般不能理解。

山魁左额之上刺着“骁雄”二字,右额头上刺着“潜火”二字,四个青色字倒是不是很大,用头发也能遮住。

“骁雄”是军队所属番号,而“潜火”就是军种。

朝廷禁军之中又分很多种,如禁军之中的诸班直乃是天子扈从,其地位、待遇是禁军之中最高的,而诸班直一般都是从贵胄子弟或军人子弟之中拣选,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除了禁军班直之外,就是普通禁军了,而普通禁军又按身体或俸禀的不同,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禁军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即所谓的上四军,月俸约为一贯钱;俸钱七百文左右的为中禁军,天武第五、第七军,龙卫、神卫第十军为中禁军,俸钱不到五百文的为下禁军,骁猛、雄勇、骁雄、雄威等军则为下禁军,山魁、许彪就在骁雄军之中。

“潜火”军种就是“消防军”,也就是担负放火救火之责,需日夜巡逻查看。

今后打死也不能从军,这是李三坚最后得出的结论,山魁还好说,长得又丑又粗旷,额头两侧刺青之后还显得更加威风,可李三坚的小白脸上刺两字,那么就会严重影响李三坚风流倜傥的形象了。。。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禁军的俸禄等待遇真还不错,虽月钱只有不到五百文,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赏赐的,如米、盐、肉、酒等物,另一年四季还要发放军衣,对于一般宋军士卒来说。这已经算是异常丰厚了。

“你们近日在做什么?”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没做什么。”山魁答道:“除了睡觉打瞌睡,就是替。。。替指挥使家中搬石头,修院子。”

“修院子?没有军事操练什么的?”李三坚奇道。

一个“消防兵”,李三坚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军事训练项目,但最起码如队列、阵法之类的训练课目应该有些吧?搬石头、修院子?这不是卖苦力吗?

“几乎没有。”山魁扯了扯身上有些不合身的军衣答道。

李三坚默然。

虽不能就因为此就说宋军孱弱,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若禁军都像如此这般,连如此军事训练都省略了,那么上阵又如何杀敌?如何能够抵挡外敌的入侵?如果能够保卫家园?

也许朝廷精锐不会如此吧?李三坚随后想到。

“小豆芽,最近在做什么?听娘的话了吗?”李三坚懒得去想了,宋军战力的强弱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廷军队不是号称有上百万之多吗?既然如此,哪里还用得着李三坚上阵厮杀?

若一介文弱书生都要上阵厮杀,那么宋就离亡国不远了。。。

因此李三坚懒得替宋军操心,懒得杞人忧天了,转头捏了捏小豆芽的小脸蛋笑问道。

“讨厌,哥哥,人家都长大了,哥哥总是将人家当做是小孩子。”小豆芽拍掉李三坚的手,撅着嘴说道。

三年过去了,小豆芽已经年满九岁了,已经由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了一个女孩了。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因这些年营养跟上,皮肤也是白皙无比,白皙之中透着一丝粉色。

小豆芽已经是豆蔻梢头二月初了。。。。

“呵呵”李三坚尚未开口,一旁纺纱的符二娘边纺边笑道:“豆芽这孩子如何不听话?她懂事的紧,经常帮娘做好些事情呢。”

“娘说了不用再做这些事情啦,为何还要纺纱?孩儿已经可以侍奉娘亲了。”李三坚闻言对符二娘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择妃

“上帝监观,维仁是依,继世修德,皇心顾之,其顾伊何,在彼翼方,施于子孙,降福穰穰。。。。。”

此日宋端王府中门大开,有司奏响了“大顺之乐舞”。

端王府门前的御街早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同时王府门前、御街之上布满了大内侍卫及宫廷内侍、宫女及教坊、大乐署、鼓吹署、教乐坊的官吏、乐师、乐工、乐女等等。

各种五颜六色的彩旗也是迎风飘扬,布满了整条街道。

在彩旗飘扬之中,三个巨大的龙辇、凤辇驶临了端王府府门之前。

“臣佶叩见娘娘、太妃娘子,叩见官家,恭祝娘娘、太妃娘子圣躬万福,恭请官家圣安。”

宋端王赵佶早已是一身朝服,领着王府上下人等在府门之中等候多时了。

赵佶见到龙辇、凤辇之后,领着王府上下一干人行跪拜之礼。

李三坚也是将屁股撅得高高的,跪在人群之中,趴在地上,迎候大宋皇帝陛下及太后、太妃。

南揖北跪,虽宋的礼节是以作揖为主,但如此隆重的场合还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圣躬安,十一哥儿平身。”宋帝赵煦首先下辇对赵佶说道,然后赵煦转身就将宋皇太后向氏扶下了凤辇,而皇太妃朱氏是被宫女们扶下来的。

随后赵佶起身双手拢在袖中,躬身迎接赵煦、向氏、朱氏入府。

赵佶身后的王府上下人等均是如此,躬身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之中,包括李三坚。

李三坚腰弯得跟个虾米一般,双手拢在袖中,只不过李三坚在袖中竖起了中指,因为衣袖极为宽大,因而根本无人察觉。。。

李三坚随后躲在人群之中,偷偷的略微抬头打量着宋皇帝赵煦,这是李三坚第二次见到赵煦了,第一次是远观,就算是有千里眼,也是看不太清楚了,只是观察到了赵煦的大概模样,而看不清其本来面目,此时李三坚终于看清楚将自己黜落的当今圣上赵煦了。

赵煦身子骨还是较为羸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模样长得却是极为清秀,这大概是宋皇族均是如此罢,李三坚心中暗道。

话说宋皇族特别是皇帝择后或择妃均是挑选的千娇百媚之人,那么他们生下来的后嗣还能难看吗?基本个个是男子英俊、女子秀美的,除非变异后长得极使人不忍目睹,不过如此几率是极低的。

生于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虽模样俊美,但身子骨一般都不怎么好,像端王赵佶如此活蹦乱跳的皇子还是极为少见的。

李三坚正“开心”的看着赵煦之时,赵煦进入府中的一刹那,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李三坚。

此时赵煦目光如电,双眼目光就如同一台扫描仪般的,将李三坚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慌得李三坚连忙低下头去。

难道这家伙认出自己了,认出自己这个被其黜落的下第之人?

不可能吧?李三坚心中暗暗吃惊,自己是几斤几两,李三坚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第之人,岂会落入宋皇帝眼中?

赵煦随后微微一笑,与太妃朱氏一起搀扶着太后向氏进入了端王府。

太妃朱氏是赵煦的亲娘,而太后向氏却是赵煦的嫡母,那么此时赵煦只能搀扶向氏,而不会搀扶朱氏。

这就是嫡庶之分,就如一条鸿沟般的,使人无法逾越。

赵煦、赵佶等人进入厅堂之后,早已准备妥当的各种时令果蔬、糕点、美酒等物如流水般的被送了上来。

王府下人将果蔬端等物上来之后就退到了门外,此时诺大的厅堂之中只剩下赵煦、赵佶、向氏、朱氏四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皇宫内侍、宫女们也是退到了门外,随时听宣。

李三坚也是与王府诸人站在一起,只不过李三坚选了个靠近木窗的位置,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屋内一些动静的。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好奇,好奇他们到底谈些什么。。。

太后向氏、太妃朱氏、皇帝赵煦三人对着满桌子的鲜果、糕点等物均是浅尝辄止。

片刻之后,向氏浅笑着对赵煦说道:“官家,十一哥儿年龄也不小了,已至婚配年龄了,可以给他寻门亲事了,不知官家意思如何?”微微吧

宋神宗皇帝第十一子,小佶儿赵佶两岁丧父,其母陈氏也是很快就追随神宗而去。赵佶自幼父母双亡,自幼被太后向氏抚养在了宫中,而向氏无后,就将赵佶视作是自己亲生的一般,赵佶自幼也是非常懂事,以母事之,再加上赵佶聪明伶俐,模样长得也是俊美,嘴又很甜,舌灿莲花般的,使得向氏对其是异常喜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母子二人感情也是愈加深厚。

宋神宗此时活在世上的儿子们也只有赵佶没了亲生母亲。。。

此时赵佶已年过十六岁,并且已经出宫开府了,早已可以成家立业了,因此向氏欲给赵佶寻门亲事。

赵佶风流倜傥,到处沾花惹草的,给他寻门亲事,也好让他收收心,免得闹出什么皇家丑闻。

赵煦闻言微笑着答道:“我哪里有何异议?就是不知十一郎意下怎样?”

在众臣、众太医不断喂药之下,赵煦今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因而今日心情也是较好,今日几乎都未咳嗽了,不过即便如此,赵煦也不敢吃桌上的凉食,要知道近段时间以来,赵煦不是便秘就是腹泻。。。

“臣全凭娘娘、太妃、官家做主便是。”站在一旁侍候的赵佶躬身答道。

赵佶能有何异议?皇室婚姻不都是如此吗?哪里有他赵佶说话的份儿?

依宋礼,有上尊或长辈高坐,臣下或晚辈必须站在答话,赵煦身为宋皇帝也不行,只不过因赵煦龙体欠安,因此就从权了,可以坐着与两位母亲说话。

“既如此,老身今日就做主了,也不知有何好人家的女儿,配得上咱家的十一郎。”向氏点头道。

向氏最满意的就是赵佶这点,什么事情都是顺着自己的意,从来没有违逆过。

“老身听说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性恭俭,贤良淑德,年龄也是刚过十四,与咱家的十一郎倒是相配,太妃,你觉得如何?”向氏随后问向太妃朱氏。

向氏是赵佶的嫡母,那么朱氏就是赵佶的庶母,因此向氏就征求朱氏的意思。

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朱太妃乃是赵煦的亲娘,向氏不得不给其面子。。。

朱太妃想了想后答道:“王氏乃是小吏之女,与十一郎不太般配吧?中牟任太保之孙温柔贤惠,可为十一郎之妻。”

向氏闻言顿时心中暗暗恼怒,任太保是何人?他是朱太妃的义父。

朱太妃的亲生父亲名叫崔杰,是平民百姓,朱太妃其实姓崔而不姓朱,崔杰在朱太妃年幼之时就去世了,朱太妃之母于是就带着朱太妃改嫁朱士安,后其母又将朱太妃托付给了任姓人家照顾,因此朱太妃相当于有三个父亲,分别是崔、朱、任三人。

此时朱太妃之意太明显不过了,就是想将自家人安排在端王身边,其用意很值得去细细思量。

太后向氏待赵佶如亲生骨肉,而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与向氏却有着亲戚关系,如此,向氏岂能同意朱太妃的建议?

“太妃”向太后随后淡淡的说道:“祖宗之法不可违。”

宋为皇帝或皇子择选皇后或妃子是很有讲究的,那就是一般不会选择豪门望族之女,以防外戚专权或者与皇子们相互勾结,图谋不轨,因此一般选择家世清白,但又势力不是很大的家族,甚至许多皇后嫔妃或王爷妃子都是贫寒人家出身。

就如朱太妃一样,其出身一般百姓家庭,后选秀进了宫中当了一名宫女,后机缘巧合之下,被神宗皇帝临幸,并为其生下了两子一女。

择妃如此,选婿也是如此,一般来说,只要你成为了皇室女婿,那么就会富贵一生,但却是以牺牲仕途为代价的。

“臣妾惶恐,就依娘娘所言便是。”向太后抬出了祖宗家法,使得朱太妃惶恐不已。

朱太妃宫女出身,一辈子均是小心谨慎的,直到现在,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温和谦恭,如此才能在险恶的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即便是其亲生儿子做了皇帝也必须如此。

朱太妃毕竟仍然是个妃子,而不是后,要知道宋之太后乃是后宫之主,甚至是天下之主的。。。

李三坚站在窗外不由得撇了撇嘴,一件皆大欢喜的普通郡王亲事居然变成了争权夺利之争,可以想象皇宫之中是多么的险恶,稍有不慎,即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你歪什么嘴巴?”一旁的高二见到李三坚怪异的模样,于是诧异的低声问道。

“呃。。。这。。。站久了,有些累了,且腹中饥饿。”李三坚糖塞道。

高二瞪了李三坚一眼,就算是累死、饿死,在赵煦等人离开之前,你也得牢牢的钉在原地。。。

第一百零五章 不用则杀

向太后、朱太妃、赵煦等人从端王府离去之时,赵煦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无意留在了后面,与赵佶并肩向府门外走去,两兄弟互相寒暄,是亲热无比。

“岭南举子李三坚为何在你府中?”快至府门之时,赵煦忽然转头看着赵佶问道。

“啊。。。这个。。。回陛下的话。”赵佶被问得有些没反应回来,结结巴巴的答道:“臣见其所绘之画出众,因而惜才将其留在了府中,作为王府幕客。。。”

天下的举子何止千万,落第的举子也是数不胜数的,赵煦居然知道李三坚的姓名,同时还在端王府中发现了李三坚,使得赵佶万般不解。

赵佶细想后顿时不寒而栗,赵煦肯定不是现在才知道李三坚在端王府,定是早就知道了,如此就能看出,赵煦对赵佶定是严密监视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赵煦的眼线,如此,赵佶就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赤身裸体的处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一丝秘密可言,岂不使人感到恐惧?

赵煦看了赵佶一眼后笑道:“绘画出众?想不到此人文章见解不凡,画作居然也是如此?”

“陛下的意思是。。。?”赵佶闻言问道。

“他的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想必你也看过吧?”赵煦反问道。

“回陛下的话,臣早已看过。”赵佶早在李三坚上京之前酒已看过李三坚的这篇文章,当时也是震惊不已,此时赵煦忽然提及此事,赵佶也就明白过来了,赵煦也定是读过李三坚的这篇文章。

“嗯”赵煦点点头接着问道:“看了之后,你有何看法?”

“看法?”赵佶想了想后答道:“臣弟起初认为文中所言是一派胡言,是荒谬之极,可后来细想,李翰韧的如此想法也并不完全是荒谬,也许。。。也许还有一丝施行的可能性。”

“十一哥言之有理。”赵煦赞同道:“这篇文章,朕看了不下五遍,不但看了他的这篇文章,其他省试之中的文章也看了,朕以为此人见解极为独特,极为标新立异,亦可认为是不凡的见解,朕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之人,在我朝就从未有人有此等见解,甚至。。。甚至文中一些用语,朕从来未见过,如此,此人倒是有些像是化外之人?朕深疑之。”

“化外之人?见识不凡?”还真是这么回事,赵佶心中暗道,李三坚修改蹴鞠规则等事,赵佶就早已暗暗心疑,如此想法从前从未有人想过、做过。

李三坚不过是岭南荒蛮之地一介书生,其母还是个黎人,且李三坚年龄不过十七岁,如此,他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蹴鞠?蹴鞠李三坚从前也许根本就未见过,如此他哪里还会修改规则?

另外就是李三坚所绘之画也是异常独特的,自古到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画卷,他小小年纪,怎会有那么多的本事?他李三坚到底师从何人?

甚至赵佶都怀疑李三坚不是人,赵佶背地里曾经暗暗让王府下人用狗血、猪粪试之,可李三坚根本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现出原形。。。

“陛下,可此人确实是李清之子,李序之孙,如此岂会是什么化外之人?还有就是。。。就是因为此。。。才。。。?”赵佶随后支支吾吾的问道。

“你是想问朕为何黜落此人?”赵煦看了一眼赵佶问道。

赵佶点了点头。

“朝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煦随后叹道:“朕虽为天下之主,可有些事情朕也是做不了主的。”

赵佶闻言默然。

赵煦作为大宋皇帝,首先考虑的是朝政稳定,考虑江山稳固。

总不至于为了李三坚这种不明不白之人而影响了朝政的稳定吧?

赵煦有时候也很无奈的。

“皇兄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赵佶随后含着眼泪对赵煦说道。

赵煦虽近日感觉身体好多了,可在外人看来,陛下龙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就拿今日赵煦到端王府来说,整整一日,赵煦几乎就未吃过什么东西,仅仅喝了两碗粥。

“朕无碍。”赵煦不愿意谈及自己的身体,于是挥挥手打断赵佶的话道:“李三坚此人年纪还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这般的见识,依朕看来,此人今后必将会成为我朝栋梁之才。”

“啊?陛下居然如此评价此人?不过臣还是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该如何对待他?”赵佶问道。

“用他,当然要用他,但不是现在,是在日后。”赵煦沉吟道。

“日后?”赵佶诧异的问道。

“嗯,日后。”赵煦点头道:“日后他今后也许会成为你的柱国良臣。”

赵煦此言一出,不蒂似个晴天霹雳一般,将赵佶震惊得呆在原地,久久不语。御书屋

赵佶吃惊的并不是李三坚,并不是赵煦口中的李三坚如何了得,李三坚今后到底什么样子,这谁也不知道的,最起码赵佶是有些不信赵煦所言的。

赵佶震惊的是“你的”二字,成为赵佶的柱国良臣,岂不是说今后他将要登上大位?

赵煦此时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赵煦是在试探自己吗?赵佶惊恐的想到。

赵煦无子,只是众所周知之事,再加上赵煦体弱多病,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有很大可能就是直至赵煦傧天,皇位都没有继续人,国祚也无法延续,此时就必须从皇室宗亲之中挑选一人承继大统,以延续赵氏天下。

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此时存活的仅有六人,那么若赵煦真的驾鹤西去,那么就必须从剩下的五子之中挑选一人承继大统。

神宗诸子,包括赵佶在内,对此均是心知肚明的,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他们现在害怕的只两件事,其一就是赵煦忽然生出儿子,其二就是自己是否能够继承皇位。。。

讨好后宫、笼络贤士等等,他们均是暗暗为那一刻在做准备,可又生怕被人看出,特别是被皇帝赵煦看出端倪。

赵煦此时忽出此言,顿时将赵佶吓得魂不附体的。

“大兄,此言谬矣。”赵佶腿都有些发软,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他岂能是臣的。。。大兄青春鼎盛,我皇嗣定能绵延,臣弟寄情于书画、山水,实无意。。。无意啊。”

赵佶差点跪了下去。

赵佶寄情书画、山水,痴迷于嬉乐之物,与赵佶喜欢做这些事情有关系的,但目前赵佶如此作为,最主要的还是欲向外表明,自己并无意觊觎大位,是胸无大志的。

赵佶此等心思,知道的人很少。

“哦?是吗?”赵煦微微一笑道。

青春鼎盛?赵佶的这句话,顿时使得赵煦感到雄心万丈,是啊,自己今年刚刚二十出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赵煦心中暗道,身体不好也是暂时的,待今后养好身子,谁又能说一直无法生子?

赵煦又不是一直没有儿子,曾经赵煦也生过儿子,只不过早早的夭折了而已。

“若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则杀之。”赵煦良久之后忽然开口说道,说罢丢下了呆若木鸡的赵佶,就离开了端王府。

。。。。。。。。

“吩咐下去,今后李三坚在王府之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任何人不得阻拦。”赵煦走后,赵佶吩咐道。

赵佶倒是想看看李三坚到底能混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李三坚此时正在自己住处看着《孟子三章》,桌上点着油灯,符二娘坐在一旁含笑纺纱。

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使人感到温馨无比。

李三坚劝了符二娘许多次了,自己成了端王府幕客之后,已经可以养活一家人了,再加上山魁业已从军,已经有了些许俸禄了,因而此时已经不需要符二娘纺纱贴补家用了,可符二娘却执意如此,仍是只要有了空闲就纺纱织布,使得李三坚无可奈何。

不过李三坚心中稍感安慰的是,目前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油灯燃烧之物已经由松明换成了正经的灯油了,有时候还能点上蜡烛,纺纱所用的材料也变成了优质材料,如此符二娘就没那么辛苦了。

“娘,我的娘哟,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李三坚放下书本后,对符二娘说道。

“娘不累。”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人稍微动一下就会浑身出汗,符二娘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后对李三坚说道:“三郎,娘有件事情与你商量一下。”

“娘,您有何事还需要与我商量?您老人家做主便是了。”李三坚笑道。

“老人家?娘老了吗?”符二娘抿嘴笑道。

“娘一点都不老,娘风华正茂,娘似二八大姑娘呢。”李三坚起身坐在符二娘身边笑道。

“你这孩子,尽胡说,有这么说娘亲的吗?”符二娘拍了李三坚一记笑道。

母子二人此时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海边小渔村相依为命的时分了。

第一百零六章 骑马

《宋刑统》对婚龄无明文规定,但有宋以来即沿袭了李唐的婚龄之敕令,即“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以上,并听婚嫁。”,也就是说男子年龄在十五以上,女子年龄在十三以上,即可嫁娶,如此就不会违法了。

不过虽然如此,宋大多数家庭还是坚持按照古礼,女子在茾年左右甚至更晚才出嫁。这样以来,茾年就像是一条警戒线,未及茾年就出嫁的谓之早婚,因而大多数宋女子出嫁都是在茾年之后。

一般来说,宋女子始茾年龄为十五岁。

大多数女子出嫁都是在茾年之后,十九岁左右出嫁,出嫁的较晚,其主要原因就是宋贡举选官之制,饱受寒窗之苦的士子们一旦金榜题名,那么就取得了一张踏进仕途的通行证,进士及第,即可授官,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如此以来,宋女子最理想的婚配对象就是进士及第之人,“以时嫁为士人妻”,但在实际生活之中,“时嫁”与“为士人妻”是相互矛盾的,是很难两全其美的,原因就是进士及第之人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岁之后,甚至更晚,四五十岁的都有可能,因此若条件好的宋女子想嫁给进士及第之人,那就必须等待,等待合适婚配之人。

虽宋三年一举的进士及第之人多达数百人之多,但毕竟在天下学子之中的比例是较低的,是较为稀少的,因此有许多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是苦苦等待,久拖不决。

甚至一些女子一辈子都找不到进士及第之人出嫁或者等待不了,就嫁给了进士及第之人为妾,或者年龄大了随便找个人就成婚了。

同时男子成婚大多数都是在二十岁之后。

李三坚今年年满十七岁,还未到十八岁,符二娘却托人给李三坚寻了一门亲事。。。

女方是东京开封府一个做买卖的吕姓家庭,吕氏之女年十六岁,家境较为殷实,听说李三坚是个下第的举子,有些不愿意,不过又听说李三坚仍是在攻读,准备来年再举,因此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话说未雨绸缪的道理,许多人是明白的,吕氏乃是商贾之家,这个道理就更加明白了,万一李三坚来年贡举一举登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万一李三坚再次下第,只要未正式成婚,再寻机悔婚便是,这就是吕家的打算。。。

“娘娘娘,我的娘哟。”李三坚听明白娘亲与自己商量的是何事之时,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啊,您这是着哪门子的急啊?”

“娘是心急了些。。。”符二娘闻言说道:“可是。。。可是我李家就剩下你了。。。娘是想早些。”

“娘的心意我明白。”符二娘说话支支吾吾的,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符二娘的心思?

李家一脉单传,符二娘想早些抱孙子,如此她就会不负李三坚之父的重托,就可以延续李氏的血脉了。

同时前些日子蔡氏一事,使得符二娘心中有些愧对李三坚,因此符二娘此时就更想早日给李三坚娶一门亲了。

李三坚扶着符二娘轻声说道:“儿子学业未成,尚不愿娶亲,况且。。。况且就算今后娶亲,儿子也不愿娶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三坚怎会不知这个世上的如此道理?这个世上的许多夫妻在婚前根本连面都未见过,长得是丑是美,是高是矮,全凭运气。

但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愿意去一名根本不认识的女子。

“素不相识?你这孩子,这个世上不都是这样吗?”符二娘闻言犹豫了片刻说道:“三郎,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哎,孩子,不行的。。。我们的家庭是不可能的。”

李三坚与李清照之事,符二娘焉能不知晓?美貌聪明的李清照,符二娘也是非常喜欢的,可李清照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如此岂能是李三坚这样的家庭能够高攀的?

从前符二娘信守承诺,前往蔡府求婚,只是为了兑现诺言而已,其实符二娘心里当时也不抱什么希望的。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三坚是喜欢才气横溢、清新脱俗的李清照,并且是异常的喜欢,但李三坚此时似乎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李清照,具体原因李三坚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李清照是“当世名人”,李三坚自惭形秽,也许是李清照是官宦千金,李三坚只可远瞻,而不敢近窥,虽然不久前李三坚与李清照有了些许亲昵之举,但李三坚这种感觉一直存在。

“三郎,想什么呢?”符二娘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碍,无碍,娘,这桩婚事咱不提了好吗?”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

符二娘叹了口气道:“就依你吧,这次就作罢吧,不过三郎,婚姻之事可是大事,你可千万考虑清楚,也不要拖得太久了,你等得,你爹爹在天之灵可等不得,娘也还想早些抱孙子呢。”

我那死去的老爹他知道什么?李三坚暗暗嘀咕道。

“一切就依娘亲便是。”李三坚见符二娘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于是笑道:“娘啊,俺的亲娘啊,孩儿答应你便是,早些成家立业,不过到时候就怕儿子想娶,别人还不肯嫁啊。”

“哥哥,不怕,不怕。”一旁的小豆芽开口道:“等豆芽长大了,就嫁给哥哥呢。”vp

小豆芽此言一出,顿时将符二娘母子均逗乐了。

符二娘随后笑嘻嘻的对小豆芽说道:“你哥哥可等不了那么久的。”

李三坚也摇了摇头笑道:“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何为婚娶吗?成婚之后做什么呢?”

“嗯。。。”小豆芽努力想了想后答道:“成婚就是要住在一起的嘛。”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那么为何还要成婚啊?”李三坚笑问道。

“啊。。。?这个。。这个。。。”小豆芽支吾了半天都答不上来。

“好了,别逗她了。”符二娘对李三坚说道:“三郎,豆芽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豆芽豆芽的叫唤吧?总要有个姓吧?”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不如娘给她取个名字?”

“娘字都认不到几个,还是你来吧。”符二娘闻言抿嘴笑道。

“嗯,那就姓李吧,小豆芽是岭南之人,就取名为李囡吧?”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一般来说,女子,特别是贫寒家庭的女子只有姓而无名,可李三坚却不认同,女子也是人,为何就不能有姓又有名?

“李囡?囡囡?唔。。。以后小豆芽就叫囡囡了。”符二娘赞同道。

“囡囡?真好听,真好听,谢谢哥哥拉。”李囡也欢喜的拍手笑道。

。。。。。。。。

宋端王府邸

“握缰方法为双手各持一缰,缰绳自无名指及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上。左右手握缰要保持同等长度。你端坐于马背要展胸直腰,大臂和上身保持重合,小臂与马缰从各个角度看都应该成平直。”王府蹴鞠球头高二耐心的给李三坚讲解骑马的技巧:“你要慢慢学会浪。。。”

在这个世上,马与马车是主要交通工具,如此,不会骑马的话,出行将会是较为困难的。

无论是朝廷官吏还是贩夫走卒,许多人都会骑马的,特别是朝官们,无论是宰、执,还是一般朝官,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骑马上朝的,如此,李三坚就必须学会骑马。

不过好在端王府马匹甚多,会骑马之人也是较多,高二也会骑马,并且骑得还行,于是高二就教李三坚骑马。

“浪?”李三坚看着高二一副“浪”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是,就是浪。”高二被李三坚笑得莫名其妙的,歪着脑袋瞪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当马匹做快步步伐时,你要在震动的马鞍上用脚做一站一坐的动作,站的时候要用腿的力量贴着马腹站起来。坐的时候要将臀部放松,同时小腿紧贴马腹,夹住马腹。”

“来吧,踩稳马蹬,握紧缰绳。”高二说罢,将缰绳塞在李三坚手中,随后将李三坚扶上了马鞍,见李三坚坐稳之后,用力在马屁股之上拍了一记。

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随后撒开四蹄,在王府马场之上飞奔了起来。

李三坚开始还稳坐马鞍,可马匹猛然开始飞奔,李三坚顿时一个后仰,差点落下马背。

李三坚躬着身子,伏在马鞍之上,紧紧握着缰绳。

李三坚“浪”得不得法,“浪”得颠簸起伏的,屁股被马鞍颠得生疼,马匹也不受控制的满场乱跑。

“闪开,闪开!”此时李三坚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名红衣少女,顿时吓得大声喊道。

“啊。。。。!”红衣少女也是被吓得小脸煞白,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可身子却不能挪动半分,吓得是动弹不得。

高二等人距离较远,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紧紧夹住了马腹,用力勒紧了缰绳。

马匹受痛,发出一声嘶鸣,人立了起来。

“哎哟。。。”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就落下了马背,跌到了尘埃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许国公主

“小贼,冲撞了本姑娘,该当何罪?快快给本姑娘磕头认罪。”

李三坚骑马“浪”得不得法,跌下了马背,滚落在了尘埃之中,可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当李三坚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之时,一名红衣少女冲到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怒斥道。

“这。。。在下。。。小生。。。初次骑马,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不过。。。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马匹乱跑,我又控制不了,此事与在下无甚相干。”李三坚解释道。

李三坚眼前这张小脸,长得是极为甜美,有种出水芙蓉之感,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眇兮。。。

少女件红色绣金边缺胯衫袍,两只小袖口上着淡紫色护腕,外罩一件大红色立领短后衣,腰系一条红色宽幅勒帛,下穿红色长裤,脚蹬一双红色小皮靴。

一副宋武士打扮。。。,从其身上的名贵衣料就能看出此女身份定是不凡。

不过红衣少女不分青红皂白对李三坚横加斥责,并且让李三坚磕头赔罪,使得李三坚也是气往上冲,于是就出言顶撞此女。

根本就未碰到这名少女一根汗毛,自己倒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的,结果此女反倒让自己磕头赔罪?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

“啊?公主?奴婢等叩见公主殿下。。。”高二等人此时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看见了少女,顿时吓得纷纷施礼道。

高二也是忙不迭的解释道:“公主殿下,三郎。。。他他他初次骑马,一时未控制住,请公主恕罪。”

李三坚面前这个少女乃是神宗皇帝赵顼最小的女儿,为朱太妃所生,是当今圣上赵煦的亲妹,被敕封为许国公主,今年刚刚十五岁。

许国公主因年龄最小,因而自幼极受父母的溺爱,长大之后,大兄赵煦也对她宠爱无比。

“住口,你不要说了。”许国公主横了高二一眼,吓得高二诺诺而退,许国公主随后走到李三坚面前,左手叉腰,右手葱花般的玉指点了点李三坚的胸口,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不磕头赔罪是吗?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何罪?”

一股少女幽香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有些心驰神摇,李三坚连忙稳住心神,后退半步,双手一摊道:“公主何出此言?在下何罪之有?”

李三坚通过红衣少女身上的衣物就能够判断出此女身份定是不凡,可李三坚万万未料到此女居然是个什么公主?

不过无论怎样,也不能就此给李三坚定罪,不过是马惊了,吓到了她,又没有碰到她,她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的。

“你冲撞了本姑娘,就是冲撞了母妃,冲撞了母妃,就是冲撞了皇帝哥哥,冲撞了皇帝哥哥,就是冲撞了我圣朝的江山社稷,与造反何异?是灭门九族的大罪,嘻嘻。”许国公主见越说李三坚的脸色就越白,于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逻辑啊?李三坚听得简直是哭了,一次马惊事件居然成了谋逆大罪?简直太滑稽了。。。此女思维与米芾有些类似,李三坚最后判断道。

李三坚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高二等王府诸人,可高二深表同情,但却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而王府其余人等脸上是麻木不仁的,似乎是早已习惯了?

“哎哎哎,小妹,小妹,你这又是何必啊?你何必与他计较呢?”正在此时,有人早已将此事向赵佶禀报了,于是赵佶急匆匆的赶来说道。

“十一哥,他欺负我,他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许国公主见赵佶赶来,于是委屈的对赵佶说道,就好像李三坚真将她怎么样似的,又好像李三坚是土匪恶霸,正在欺负一名柔弱少女般的。

许国公主虽与赵佶非同一人所生,但徐国公主贪玩,而赵佶又是此行高手,因而许国公主与赵佶倒是较为亲近,经常出宫找赵佶玩耍,成了端王府的常客。

“好,好,十一哥为你做主便是。”赵佶说罢转头对李三坚“怒”道:“还不向公主赔罪?”

赵佶说完冲李三坚眨了眨眼,意思是赶紧赔罪,糊弄过去了事。

李三坚明白了赵佶的意思,只好躬身唱诺施礼,不过李三坚仍没有跪地磕头求饶,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

“不行,不行。”许国公主不依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他了啊。”

“那小妹的意思是。。。?”赵佶闻言无可奈何的问道。

许国公主是朱太妃亲女,赵煦亲妹,赵佶都是惹不起的,别说一个李三坚,就算有十个李三坚,若公主真的想追究,赵佶都护不住的。

公主闻言黑漆漆的眼珠子围着眼眶里转了一圈后说道:“嗯。。。这样好了,让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16读书

“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学子。”李三坚拒实而答。

“岭南学子?嗯,就你了。”公主随后不理李三坚,转头对赵佶说道:“十一哥,让他赔我练练,此事就算过去了,如若不然,哼。。哼哼。。。”

公主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师从于大内侍卫,“打遍”皇宫无敌手,大内高手在她手下无不屁滚尿流的,按说与一介书生比武是胜之不武的,是没什么意思的,可李三坚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并且李三坚长得如此俊美,若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公主想着想着差点笑出声来,恨不得立即就与李三坚一决高下、拳脚交加。。。

你属猪的啊?哼哼的没完,不过她的模样倒挺可爱的,身材不高,年龄也不大,可却长得玲珑剔透的,该翘的翘,该挺的挺,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好吧,那么小妹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李三坚正色迷迷的、好整以暇欣赏着公主身材之时,赵佶对公主说道。

“十一哥啊,他是你什么人?叫你这样护着他,放心吧,十一哥,本姑娘不会打死他的。。。最多。。。嘻嘻。”公主随后李三坚说道:“走吧。”

等下先将他贼眼挖下来喂狗,公主心中暗道。

“走哪里去?干什么?”李三坚反应过来后诧异的问道。

“去吧,赔小妹乐呵乐呵。”赵佶随后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并且偷偷将一个小琉璃瓶塞到了李三坚手中。

宽筋活血散!李三坚仔细看了看后,吓了一跳,这不是跌打损伤药吗?赵佶给自己此药到底是何意?

李三坚无奈跟着公主离去后,王府诸人均是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李三坚。。。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公主将李三坚领入一间小黑屋,公主插上门闩,点上蜡烛,随后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看得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发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三坚不明白公主到底是何意?

不是找自己比武吗?自己大不了拼命受她一些拳脚便是,料面前这个小妮子的拳脚定是稀松平常,受她一些拳脚也无甚大碍,可她居然将自己领入了一间小黑屋。。。

孤男寡女相处在一间密室之中。。。能干的事情就太多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砰砰乱跳。

心老人不老的李三坚哪里不知男女之事?眼前这一幕不禁使李三坚面红耳赤的。

美人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更显的如出水芙蓉般的,显得异常的娇艳欲滴。

“我美吗?”公主笑嘻嘻的走到李三坚面前,距离李三坚不足两寸,颇具规模的胸部差点顶到了李三坚身上,公主说完之后,还伸出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樱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似乎眼前的李三坚是一道美味佳肴般的。

“美。。。公主美若天。。。哎哟。。。”李三坚话音未落,公主用秀足勾住了李三坚,双掌击打在了李三坚的胸口,将李三坚击倒在地。

“嘭”的一声巨响,李三坚后脑勺就磕在了床下踏板之上,李三坚后脑勺顿时就剧痛难忍,差点昏死了过去,李三坚忍痛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感觉湿漉漉的,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卧槽你大爷。。。你他娘的想谋财害命啊?”李三坚大怒,不由得破口大骂,骂了一句这个世上无人能懂的话。

公主闻言更是恼怒,伸出右脚踩在了李三坚的胸口,指着李三坚娇斥道:“小贼,还敢出言不逊?你骂我就是骂母妃,就是骂皇兄,就是骂天下。。。”

公主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此情此景,李三坚口子中所言,还能有什么好话?

“停。。。停。。。”公主啰里啰嗦,没完没了,又扯到谋逆上去了,于是李三坚打断公主的话道:“公主殿下啊,在下是冲撞了公主,可在下与公主无冤无仇啊,你为何要下此重手?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李三坚面露哀求之色,公主心中一软,就抬足放开了李三坚。

李三坚身子一松,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就冲到了门口,欲拔下门闩,逃之夭夭。

跟这个疯婆娘在一起,早晚性命玩完,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零八章 猫鼠游戏

复蹂躏,最后猫玩累了、玩够了就将耗子一口吞下。

现在公主就是一只猫,而李三坚就是只可怜的耗子。。。

目前“耗子”被猫公主追的满屋乱窜,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也他娘的也不灵。

屋中的桌椅板凳也是被两人撞得东倒西歪的,是一片狼籍。

“小贼,哪里走?快快过来与本公主大战三百回合。”公主指着李三坚大喝道,颇有张飞张翼德单挑曹军百万大军之霸气,又似赵云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之威风。

“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见!啊。。。”李三坚披头散发、破衣烂衫、浑身是血的冲到门口欲准备取下门闩,逃之夭夭,可门闩刚刚抬起,李三坚就被一脚踢飞。

这门闩就像焊死在了门上一般,飞到半空之中的李三坚心中叫苦不迭,每次李三坚欲开门逃跑,均是被公主击飞。关键是公主不知是从哪里学的一身的功夫,小小年纪施展功夫起来那是像模像样的,姿势不但优美,出手还挺狠,李三坚完全不是对手,被揍得抱头鼠窜,可小黑屋太小,李三坚又能窜到哪里去?

于是李三坚就连连中招,不断发出一声声的惨叫或呼救声,可门外根本是无人搭理,一片寂静。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后,岭南陈家庄的陈可儿也是个刁蛮的女子,可也不像公主这般模样,完全是将李三坚往死里打。

“啪”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皮鞭,虚挥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贼,叫你吓我,叫你骂我,叫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休走,看鞭!”公主越打越兴奋,脸上红扑扑的,简直酣畅淋漓之极。

公主一鞭鞭的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本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一片片的撕了下来,露出了身上白生生的皮肉,随后白嫩嫩的皮肉之上就布满了一道道的鞭痕。

李三坚是左拦右挡,根本挡不住如雨点般的鞭子,身上也是剧痛无比。

“痛杀我也!”李三坚最后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在了床上,任由鞭雨落在身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就如同死去的一般。

这个时候装死是为上策,躺在床上的李三坚偷偷眯缝着双眼看了看公主的位置,寻找机会,此次定要破门而出,打死也不回端王府了。。。

“喂。。。”公主见状大吃一惊,自己下手没有轻重,可别真将这个文弱书生给打死了。。。

虽然公主手上打死个卑贱之人也没多大的事情,可如此眉清目秀之人死在自己手下,岂不是太可惜了?况且公主就算再刁蛮,喜欢打人,可从未打死过人啊,此时公主也被吓得够呛。

“喂。。。”于是公主用鞭梢捅了捅躺在床上如死猪般的李三坚问道:“你死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废话,死人能说话吗?李三坚心中暗骂一句,继续装死。

“喂喂喂,你快活过来啊,我再也不打了你了啊。”公主此时是越发心慌,不断的用鞭子触碰李三坚,可李三坚真如一具死尸般的,一动不动。

“呜呜呜,你可千万别死啊,本公主再也不打你了,我。。。我。。。我也是不是故意的嘛,谁叫你这么不经打的啊?”公主吓得不由得大哭出声。

李三坚继续置若罔闻,继续装死。

公主随后胆怯的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身上东戳西戳,戳到李三坚身上痒处,使得李三坚身痒难耐,努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公主根本没有注意李三坚此时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嗯?有了,公主戳着戳着忽然想起一名大内高手说的话,关元穴乃是人体之大穴,人若得了急疾,点此穴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最起码能够回光返照的。。。

可关元穴是在人体脐下三寸之处,如此,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用手触碰?

可不点此穴,也许李三坚真的活不过来了,于是公主犹豫再三,闭上眼睛,用鞭梢点向了李三坚的关元穴。

“啊哈!”公主学艺不精,又是闭眼乱捅,怎么可能能够找准穴脉?公主一鞭梢戳到了李三坚肚脐眼之上,使得李三坚是又痛又痒,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身体乱扭,就如一条上岸的河鱼般的,活蹦乱跳的。之家

公主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愣了一愣后,随即大怒。

“好你个小贼,竟敢戏耍本公主?”公主又不是傻子,到了此时岂能不明白李三坚这是在装死?于是公主恼怒异常,来不及掉转长鞭,直接握着鞭梢,和身便刺,风声呼呼,直插李三坚的肚腹。

这个鞭子的鞭梢是用青铜制成,最顶端还是尖的,若扎实在了,可不是受伤的问题,而是也许真的会取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大惊,慌忙扭身躲闪,“噗”的一声,公主手中的鞭梢擦着李三坚光溜溜的皮肤插在了木床之上。

鞭梢之上的青铜花纹将李三坚的腰部刮伤,鲜血顿时就渗了出来。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是大怒。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顾忌着面前这个刁蛮小娘的公主身份,不敢与其亡命相抗,万一失手打伤了公主,自己必将会获罪,甚至还会连累家人。

可到了这个时候,看样子公主已经打算取自己的性命了,如此,李三坚怎不奋起反抗?怎不与其亡命搏杀?

李三坚大怒,闪过公主再一次的猛击,抬起胳膊肘击打在了公主软绵绵的胸口,公主吃痛,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一软,就压向了李三坚。

若被公主压实了,李三坚仍然会处于下风,为了占据上风,为了制服面前这个刁蛮公主,于是李三坚双手就紧紧的揪住公主胸部衣物,同时腰胯使力,奋力翻身而起,将公主压在了身下。

李三坚虽未习过武,但李三坚坚持健身数年,身体已是愈发强壮,而公主虽自幼习武,但毕竟只是学的是花架子,同时男子有别,再加上年幼,因此近身肉搏,岂是李三坚的对手?

“吃啦”一声,李三坚用力过猛,撕烂了公主胸口的绸缎薄衫,同时居然将公主的抹胸一块剥下。。。

目前已至夏季,夏季炎热,穿的衣物都很单薄,而宋女子抹胸一般是由素绢制成,穿着后上可覆胸下可遮肚,整个胸腹全被掩住,因而又称“抹肚”,在抹胸的上端及腰间,各缀有一条细细的帛带,以便系扎。

因此抹胸是极不经事的,很容易被扯断,从而春光外泄。。。

“啊。。。”公主胸口春光外泄,是一览无余,使得公主大惊失色,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捧着撕碎的衣物紧紧掩住了胸口,可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登徒子,无耻之徒,我。。。我。。。我。。。定要告诉母妃,告诉皇兄,将你斩成十七八段,将你满门抄斩,快放开我,十一哥,救命啊。。。呜呜呜。”

公主随后奋力一掌,又击打在了李三坚身上的伤处。

骑在公主身上的李三坚撕碎了公主的衣物,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公主太美丽了,本来就已经呆住了,可此时公主口出威胁之言,伤口又是疼痛难忍,顿时就激怒了李三坚。

“X你Ma的,王八蛋,直娘贼,狗杂种,婊子养的,哪里来的野种,有娘养没爹教的狗日的。。。”李三坚口中乱骂,手上也没闲着,在公主身上乱打乱扭。

反正已经犯了死罪,不如过下嘴瘾、手瘾,就算杀头也落个酣畅淋漓,李三坚也是想横了,大不了临死前拖个公主垫背,也不算太亏自己了。

“你。。。你。。。你才是野种,你才是有娘养没爹教的王八蛋。。。你。。。你。。。你。。。竟敢辱骂母妃?我定要将你。。。哎哟。”公主自幼丧父,而李三坚骂到了公主心中痛处,顿时也激怒了公主,奋起一脚将李三坚踹到了半空之中,可是李三坚很快又落下来了,又砸到了公主的身上,外带撕破了公主的长裤。。。

公主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在烛光之中显得更加诱人。。。

可此时的李三坚是怒发如狂,哪里有闲心欣赏越来越春光外泄的公主?李三坚愤怒之下,下手毫不客气,不断挥手击打在了公主裸露的肌肤之上,发出一阵劈劈啪啪的清脆之声。

“哎哟。。。哎哟。。。你轻点嘛,你个登徒子,哎哟。。。不要打脸好吗?”公主越骂声音越低,直至发出诱人的呻吟之声。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道理三哥我懂。”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公主在李三坚的“淫威”之下,此时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已经一败涂地了,爬在床上是jiao喘不已。

李三坚见公主老实了,也未再痛下杀手了,于是改打为掐,改掐为摸,改摸为抚。。。

真是舒服啊,李三坚边“打”边想到。

“咯咯。。。”公主被李三坚“打”到了痒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一百零九章 疑惑不解

端王府一间堂屋之前

“王爷,他们怎么还不出来了啊?”与端王赵佶一同“埋伏”在黑暗之中的高二焦急的搓搓手问道。

“应该快了吧?都三个时辰了,天都黑了。”赵佶抹了一把额头之上的冷汗答道。

一般来说,许国公主与人比武最多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其后就是收拾残局之事了。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与公主比武之人,之后都要将养个十天半月的,最多的一个是将养了足足三个月之久才逐渐康复。

因此王府“担架队”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李三坚出来后就抬人。

而李三坚进去了足足三个多时辰,这么久的时间,他要被公主蹂躏成什么样子啊?出来后定是不成人形了。。。,王府诸人均是如此想到。

“王爷,三郎。。。他他他会不会死啊?”高二又问道。

“应该不会吧?不过据本王估计,不死。。。也会被打残。。。”赵佶答道。

“啥?不死也残?王爷。。。要不王爷带领小的们冲进去救人?”李三坚命在旦夕,高二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焦急的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赵佶答道。

。。。。。。。。

少男少女,又是孤男寡女,又是衣不蔽体,又是相处一室,就如干柴烈火一般,星点火花就会燃起冲天大火。

此时的李三坚红着眼睛疯狂的撕扯着身下少女剩余的衣物,似乎已经魔障了,已经失去理智了。

“不要,不要,放开我,再不住手,我真的。。。我真的。。。啊?”公主双颊晕红,拼命用双手推着李三坚火热的胸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武艺高强、威风八面的公主此时却浑身酸软无力,推搡的动作看起来却像是欲拒还迎。。。

许国公主虽为皇室贵胄,可毕竟是一名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少女,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曾几何时,哪里有与一名男子如此亲昵接触过?

平日里,公主打起人来,哪里有人像李三坚这样反抗过?就算被打死,也无人敢如此对待大宋公主,无人敢动公主半根毫毛。。。

公主此时是又害怕,又新鲜,同时还有一丝好奇,好奇李三坚到底想做什么?

夏天衣物单薄,两具身体于是是愈发火热

李三坚抱着怀中公主,嘴唇如雨点般的落在了上去。

“淫贼。。。你放开我。。。哎哟,你身好重啊,不行啊,好人,不行啊,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皇兄,定要将你满门抄斩。”公主被吓得有些胡言乱语了,拼命扭着身子,躲闪着李三坚的疯狂进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公主忽然提到了当今圣上,顿时惊醒了李三坚。

我的娘啊!李三坚此时终于有些恢复理智了,面前的这名少女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妹,是大宋的公主,若自己此时将她那啥了。。。岂不是真的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李三坚全家都会受到牵连的,就算能够逃过一劫,李三坚也定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这。。。”李三坚用力摇了摇头,从公主身上弹了起来,随后四处寻找衣物,可李三坚及公主的衣物早已被撕成碎片,哪里找得到蔽体之物?

“快穿衣服啊你。。。你简直。。。丑死了。。。”公主红着脸捡起一块碎布,紧紧的裹在了胸前,可其他部位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了,雪白的大腿横亘在李三坚面前,差点使李三坚又“兽性大发”了。。。

“哪里有衣物啊?奈何?”李三坚双手一摊,站在床边无奈的问道。

“我。。。我。。。身后的柜子里有。。。你先闭上眼睛。”公主指了指身后说道。

李三坚无奈紧闭双眼,伸手就向公主身后摸去,可李三坚慌慌张张的,伸手摸到了公主的脸上。

公主愤怒的张嘴咬在了李三坚的手臂之上,正好咬在了伤口之处。

“丝。。。”李三坚痛得倒吸口凉气,也是愤怒的睁开双眼,用力将公主的嘴巴从自己手臂之上取了下来。

“你属狗的啊?”李三坚摸着受伤的手臂,恶狠狠的瞪了公主一眼道。

“我就是属狗的,咬死你这个坏人。。。”公主得意的擦了擦嘴说道。

“我哪里坏了?还不是你。。。”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件衣服啪的一声甩在了李三坚的脸上,李三坚眼前顿时又是漆黑一团。

李三坚慌忙取下衣物,此时公主若再动粗,自己岂不是又要吃亏?

此时的公主也顾不了许多了,从身后柜中取了一件长裙,就在李三坚面前慌慌张张的换了起来。

“看,看什么看?总有一日,我要挖下你的贼眼,哼!”公主啐了李三坚一口道。奇幻

“你还讲不讲理啊?”李三坚愤怒的说道:“我这是防患于未然,遇到你这种人,我必须保持万分的警惕,不敢懈怠,谁稀罕看你吗?”

“我是哪种人?”公主匆忙套好了衣裙,走到李三坚面前叉腰问道。

“你说呐?”李三坚反问道。

“嘻嘻”公主闻言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是什么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我可被你欺辱狠了。”

“我欺辱你?”李三坚闻言叫屈道:“真是贼喊捉贼,你瞧瞧,瞧瞧,这里,还有那里,全是拜你所赐,直娘贼,痛死我也。”

李三坚平静下来之后,身上是愈发疼痛,各处伤口火辣辣的,痛得李三坚是呲牙咧嘴的。

“你又骂人?”公主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的骂声,母妃朱氏偶尔训斥她,也是轻言细语的,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破口大骂。

“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一个女子。”公主随后撇撇嘴,卷起衣袖说道:“你受伤了,难道我就没有吗?呐,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全是你打的。”

那是你活该,李三坚心中暗道,我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心中还是暗暗吃惊,公主撩起衣袖的胳膊之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淤青、伤痕,一些地方明显还是李三坚的手印。。。简直是触目惊心,如此被太妃朱氏、皇帝赵煦知道后还了得?定会将李三坚大卸八块的。

“今日此事就罢了,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公主随后这句话顿时使得李三坚长舒了口气。

应该她是害怕丢了皇家的脸面?李三坚随后猜测道,就算将李三坚灭门九族,但公主已被李三坚看了个饱、摸了个遍、揍了个浑身是伤,如此皇家颜面就会丢尽,颜面尽失了,公主应该害怕这个。

李三坚想到此处关键,顿时就轻松了不少,于是笑问道:“还有哪里有伤?”

“还有这里。。。呸,淫贼。”公主扯开衣领,正好看到李三坚望了过来,于是合上衣领,挥舞着两只小拳头重重的捶打在李三坚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吓得又紧紧抱着了公主,生怕她又耍刁使蛮,如此,李三坚今日可迈不出这道门了。

“放开我,放开我。”公主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早已用尽,如何能挣脱李三坚的魔掌?

李三坚抱着公主娇躯,顿时感到一阵心猿意马。

真是个诱人的小妖精啊,李三坚心中暗叹。

“小公主。”李三坚随后在公主耳边笑道:“真的怕说出去吗?”

“嗯。。。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求你了。”公主被李三坚紧紧抱在怀里,感到一阵面红耳赤的。

“哈哈,既然如此。”李三坚闻言放开公主,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之上笑道:“还不过来给老爷上药、更衣?”

李三坚提起药,忽然想起赵佶塞给自己的那瓶?简直太不够意思了,明知自己进屋之后是凶多吉少的,可赵佶不想办法劝说公主,却给了自己疗伤的药?天下有如此这般的道理吗?

“你。。。你竟然让本公主?你你你。。。”公主简直要被李三坚气疯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

“你你你。。。坐好了。。。”公主愤怒得拍了李三坚一记道。

“嗯?”李三坚鼻孔朝天,又哼了一声。

“奴奴给老爷更衣。。。老爷万福金安。”公主无奈只好福了一福道。

公主随后白了李三坚一眼,取了一套干爽的衣物,在给李三坚上药之后,就服侍李三坚换上了衣服,换完衣服之后,还轻轻的给李三坚按摩肩膀。

李三坚见状心中大乐,舒服得闭上了双眼。

料公主的娘亲、哥哥也无此待遇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公主终于一前一后的从小黑屋走了出来。

王府诸人见到之后,也围了上来。

可令王府诸人大跌眼镜的是,走在前面的李三坚虽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可神情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简直是得意之极,而走在后面的许国公主虽衣裙较为整洁,表面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可却是满脸红晕,低头疾走,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这是这么回事?赵佶见到两人之后,心中也是大为疑惑,自己明明记得公主进屋之前穿的是一身短打红衣,现在怎么变成了长裙?

难道两人在密室之中是。。。。?想象力空间太大了,使人无法遏制继续发挥想象

第一百一十章 赵佶成婚

数月后

此日宜婚嫁、出行、会亲友、移徙、入宅等等,实乃是个黄道吉日。

整个端王府此时被装饰一新,里里外外均是披红挂彩的,蒙上红纱、写上喜字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王府高墙之上也是挂满了彩带。

就连王府周围的树上也是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之时,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整个端王府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仙娥缥渺下人寰,咫尺荣归洞会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是市不须吝。”

在太后向氏主持之下,端王赵佶迎娶了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宋之郡王虽贵为皇室贵胄,但还是较为接地气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就是亲迎,也是讲“六礼”的,与平常百姓之家差不了多少,但有的时候比平常百姓还要复杂得多,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刨根问底的。

身为端王府幕客的李三坚,在端王赵佶迎亲之日,也是全身披红挂绿的,与众王府家丁一道忙上忙下的,伺侯在一旁。

“来了,来了。。。”与李三坚站在一起躬身侍候的高二用胳臂捅了捅李三坚笑道。

高二的笑容落在李三坚眼里是极为yin荡的。

“什么来了?”李三坚闻言瞪了高二一眼,新娘子不是已经迎进王府了吗?还有什么人来了?值得高二如此神情,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高二笑而不答,不一会功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外加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李三坚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许国公主在数名宫女的侍候之下正向李三坚等人走来。

今日这样的场合,公主穿着可不敢太随意了,而是一身盛装,是一身诰命服饰。

翠色狮子锦褾韬,五色带,紫丝网子,银帉錔,滴粉镂金栀子花玳瑁轴,各种首饰也是挂满了全身,在数个同样盛装的宫女簇拥之下,如繁花簇锦般的。

“小三儿,在干什么呐?”公主路过李三坚等人之时,似有意,又是无意的瞟了李三坚一眼问道。

小三?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李三坚心中恨恨的回击道。

公主自与李三坚“比武”之后,来到端王府的次数明显增多,并且除了找赵佶玩耍之外,就是命李三坚陪她蹴鞠、骑马、射箭等等,缠着李三坚做这做那,王府诸人早已是见惯不惊了,同时王府诸人均是异常羡慕李三坚。

就这么一个穷酸秀才居然得到了大宋公主的青睐?简直太无天理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在下奉王爷之名伺侯在此。”李三坚虽已经与公主混熟了,只两人在场说话是较为随便的,可大庭广众之下,李三坚可不敢无礼,于是只好规规矩矩的答道。

“哦,是吗?”公主随后吩咐王府诸人及身边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王府诸人、宫女们闻言低头顺目,诺诺而退。

公主的刁蛮众人早已领教,均是快速的退了下去,是有多快退多快,稍慢点也许就会大祸降临。。。

“你跟我来。”就剩下公主、李三坚两人之时,公主对李三坚低声说道。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公主殿下,使不得啊,如此场合,可不能胡闹啊。”

端王大婚之日,李三坚若与公主厮混,岂不是要大祸临头啊?

“胡闹?你不来是吧?母妃就在里面,我这就去告诉母妃,说你欺负我,你摸。。。”公主话音未落,李三坚连忙打断公主的话道:“走,走,快走。”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李三坚不想惹麻烦,可麻烦却找上了李三坚,并且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公主,不可如此啊,王爷今日大婚,不能耽误了大事啊。”李三坚被公主领入一间屋子,公主随后上了门闩,于是吓得李三坚连连说道。

“耽误不了。”公主白了李三坚一眼,随后猛的扑到了李三坚怀里,紧紧搂着李三坚,抬起螓首问道:“三郎,想我了吗?”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两人分开也就三日,可公主却三日不见,如隔三载?

“公主对在下眷顾之恩,在下永不敢忘,可。。。可是公主。。。在下真的承受不了啊,在下为微贱之家出身,乃是卑贱之人,如此怎堪公主大恩?”李三坚实在不忍心说出这些话,可此时又不得不说。

公主虽较为刁蛮,但却是个单纯的女子。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数月前的两人一场“比武”,公主居然从此倾心于自己,对李三坚是念念不忘的。

但公主地位尊崇,李三坚寒门微贱,如此两人怎么可能在一起?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皇室选婿有的时候是会选择寒门士子,但选的是有功名的寒门士子,而决不会选如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下第之人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公主闻言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依在李三坚怀里连连问道。

“喜欢,我李三坚虽粗鄙不堪,但决不说假话,公主,我李三坚是真心喜欢你的。”李三坚也是搂紧了公主答道。7问

公主虽有时候刁蛮,但却是单纯可爱,如此娇颜可爱的公主,谁不喜欢?

李三坚也是人,也是个血气方刚之人,在美人面前腿也会软的。。。

“三郎。。。”公主闻言紧紧抱着李三坚泣道。

公主也明白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并且,就算公主极受太妃、皇帝宠爱,但也不能改变婚姻之事自己不能做主、婚姻大事是由他人掌控之命运的。

“公主。。。”

“叫我菱儿。”

“菱儿。”

“三郎。。。”

。。。。。。。。

“三郎,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必如此嘛。”高二见李三坚神情有些寂寥,于是对李三坚说道。

公主与李三坚之事,高二是看在眼中的,岂能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何事?定是两个小家伙日久生情。。。

可龙配龙,凤配凤,乌龟配王八,门第之别如同天堑鸿沟般的,难以逾越,对此高二又怎能不知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多谢哥哥了,不过哥哥误会我了,我只是在想,等级之别是何人规定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的?难道卑贱之人世世代代都卑贱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哎哟,三郎啊,这句话可不能乱讲。”高二闻言吓得左右看了看后说道:“这可是谋逆之言,今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对于李三坚这两个问题,高二也无法回答的,生下来就是如此,谁又知道何人规定的?何时开始的?再说下去久要牵扯到皇室了。。。

谋逆?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这个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谋逆?纯粹是某些人或者某些阶层强加于人的。

谋逆就是死罪,一般人等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谁又想着去做谋逆之事?

两人此时听着王府之中传出的喜乐,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高二开口道:“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李三坚问道。

“说说王妃如何?”高二左右又看了看后笑道。

“王妃?哪个王妃?”李三坚差异的问道。

“今天的新娘子啊,还有哪个王妃?”高二低声说道。

“哦,新娘子怎么了?”李三坚问道。

“兄弟觉得王妃怎样?长相如何?”此时天色早已暗下来了,就算王府之中的灯烛亮如白昼,可两人躲在黑暗之中窃窃私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不过此时李三坚也能想象得到,高二定是露出了一副“贼兮兮”的神色。

“她不是盖着头吗?我哪里知道她长的是啥样子啊?难道哥哥你知道?”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高二得意的答道:“细柳腰肢袅,削肩、平胸、柳腰、纤足,此女定是个绝色女子,不但长得美,还能早些给王爷诞下子嗣呢。”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心中暗道,仅凭身材就能断定此女是个绝色女子?万一王妃有着婀娜多姿的身材,而却长着嫫母的面容呢?不过三分长相,七分身材,年轻女子只要身材好,长相就算普通一些,再加上精心打扮,也能算是美女一只,因此高二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不过李三坚不赞同高二最后的一句话,不是说“双大”才能旺夫旺子,能生子嗣吗?平胸也可以?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公主的身材李三坚可是看了个饱,这可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李三坚不由得回味无穷。

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石榴裙下死!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了一点点的悔意,当时自己胆子再大些就好了。。。

两人躲在回廊阴影之中交头接耳,是大谈女子之事,浑然不觉已经有人站到了二人面前。

“你们两个跟我走。”来人忽然开口说道。

“王爷?”李三坚、高二看清楚来人相貌之后,顿时惊得异口同声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庸脂俗粉

矾楼原名白矾楼,后来更名为丰乐楼,位于宋开封府御街北端。

距临安皇城较近,因而能及时打听到一些消息,同时也因为如此,春丰乐楼风楼的买卖也一日好过一日,每日里是宾客盈门。

此日天色已暗,丰乐楼之外是人声鼎沸,喧闹非常,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楼宇之内的妓娘穿着是异常艳丽,一些妓娘歌舞弹奏,舞姿轻盈、歌声美妙,吸引着众多酒客喝彩叫好。

酒楼是热闹异常,来来往往的酒客是穿梭不休。

丰乐楼共分三层,最底层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用饭之处,中间一层是富贾豪绅、高官显贵等人饮宴之所,最上层一般不对人开放,除了特殊的客人,如身份特别显贵之人。

丰乐楼并非孤楼,而是数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而成,飞檐画角,俯视着烟波飘渺的人工湖泊。

丰乐楼内还有一处勾栏,经常演些杂剧、南戏等戏曲,以博众人一乐,从而招揽生意。

“客官里面请。”此时丰乐楼前来了三位客官,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年轻男子,年龄约为十起岁上下,长得极为俊美,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更像个女人。

俊美男子虽穿的是常服,但衣料名贵,做工精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之人。

俊美男子身后是两名小厮,其中一人同样长得同样俊美,年龄也同样约十七岁上下,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与其主人相比,更像一个男子。

另外一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却极为机灵,引着主人向丰乐楼之内走去。

丰乐楼内的闲汉、小厮们每日里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某位客官就算未着名贵服饰,仅凭其气度或谈吐就基本上能猜出其人的身份,或者是说猜出有钱没钱。

如此三人,他们当然就看出了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带着两名小厮前来酒楼寻欢作乐。

并且如此年轻的公子哥的钱囊是异常容易被掏出来的,这些人未经历过生活的艰辛,不知世道的艰难,基本上是一掷千金,豪爽异常,视钱财如粪土。。。,而不像一些久经世故的年长之人,废半天口舌也掏不出一文钱来。

因此,此三人刚至丰乐楼,一群闲汉、小厮、妓娘们就一拥而至,屁颠屁颠的将此三人迎进了丰乐楼,安排在了二楼一处靠近河边的地方。

同时不用他们开口,甜点、果蔬、美酒美食如流水般的被端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与美食一同到来的就是六名歌妓、舞妓,每人两个,不过歌妓、舞妓也是有眼力价的,她们岂能看不出真正的主子或者说是真正的有钱人是十七岁上下的俊美男子?于是众妓娘几乎都围着俊美男子献殷勤,而几乎无人搭理丰神男子和长相猥琐的男子,丰神男子身边只有一名妓娘似乎是颇感兴趣或者说是谗涎欲滴的看着丰神男子。。。

“卷帘人出身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春娇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不一会功夫,数个舞妓就跳起了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两个歌妓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俊美男子衫靠在蜀锦软垫之上微闭双眼,欣赏着醉人的歌舞,其他两人也没闲着,喝着美酒,品尝着美食。

良久之后,俊美男子睁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丰神男子,诧异的问道:“翰韧,不感兴趣?”

李三坚心不在焉的模样,使得赵佶是纳闷不已。

按常理,来自岭南如此偏远之地的李三坚,哪里见到过如此场面?赵佶原本估计李三坚要么兴奋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要么束手束脚得傻笑,哪里像现在这样,似乎对这些都不敢兴趣?一副坦然处之的模样,似乎李三坚只对美食美酒感兴趣,而对美貌妓娘们没什么兴趣?

赵佶哪里知道李三坚早已见识过如此场面了,已经见惯不惊了。

“回主人的话。”李三坚闻言考虑片刻后答道:“非三坚对此不感兴趣,而是此些人等乃是庸脂俗粉耳。”

李三坚心中有些小郁闷,郁闷端王赵佶居然是这副德行,新婚之夜放着好好的新郎不做,将新娘子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的,跑来烟花柳巷寻欢作乐?自己与高二在赵佶成婚之日站了一天,累的要死,可到了却被他叫到了丰乐楼来陪他“喝花酒”?此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不乐,但表面之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对赵佶婉言相劝,面前的这些歌妓、舞妓们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哪里比不上家中的美娇娘?

李三坚也知道宋人喜欢狎妓,并以此为荣,乐此不彼,包括王公大臣、朝廷官吏,当然狎妓并不是一定就是为了发泄,许多人是为了附庸风雅,为了图个开心热闹,但这种事情总得分场合吧?一个堂堂朝廷郡王,新婚之夜跑来狎妓,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狗狗

“哈哈”李三坚婉言相劝,可赵佶却会错了意,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赵佶还真以为李三坚嫌眼前的这些个舞妓、歌妓太过平常,于是哈哈大笑道:“翰韧所言大是。”

高二是个机灵人,闻言立马站起身喝道:“尔等听清楚了吗?这些个庸脂俗粉就不要拿出来丢人显眼了,糊弄鬼吗?赶紧的,将你们楼中红牌妙人麻溜的请出来罢。”

“小爷,这些个小娘子个个如花似玉啊,且正当妙龄,她们个个才貌双全,不是妙人又是何等人啊?”楼中管事的听闻这边闹将起来,于是连忙跑过来拱手说道。

“老棺材板儿。”高二单足踏在圆凳之上嘿嘿笑道:“你当爷爷我未见过世面还是没钱付账啊?少废话,有还是没有?有就只管请出来便是,没有爷们立马拍屁股走人,不过今后尔等休怪爷爷们口碎嘴杂,诺大的丰乐楼居然无镇店之宝,无红牌镇着你开什么酒楼?”

“有,如何没有?就怕你们没本事住局铺堂。”管事的也是气往上冲,气岔岔的说道。

“哈哈”高二闻言哈哈大笑,拎了个包裹扔在了桌子上,包裹一角打开,滚出了两个金光闪闪的金锞。

“喏。。。”高二嘴角一撇道:“这是我家主人赏你们的开盘、挂衣钱,够了吗?”

“够了,够了。”管事的见了金子后,眼睛都直了,连忙伸手搂住了包裹连连应道:“小爷们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不接客,准备从良?奶奶的,绑也要将她绑来,管事的心中暗道,这些人别看年轻都不大,可看样子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没准还是朝廷大员或皇亲国戚之家的公子哥呢,如此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所招惹得起的。

管事的打死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主人就是大宋端王。

“慢着。”高二随后喊住了管事的:“红牌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小爷的话,她叫林金枝。”管事的回头答道。

管事的此言一出,李三坚倒没觉得怎样,反正他啥也不知道,可赵佶、高二却吃了一惊。

林金枝是何人?不但是丰乐楼的头牌,而且是曾经的“花魁”,号“赛貂蝉”,是东京的名妓。

林金枝不但美若天仙,其诗词曲赋也是一绝,寻常人等不要说见一面,就说能够得到一些她的墨宝也是如获至宝。

曾经有人欲千金与其春风一度而不可得,此更使得林金枝名声大噪。

如此之名妓,摆摆谱还是情有可原的,高二等人均想到。

不过高二曾经听说林金枝已经不接客了,打算从良了,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在此处?高二百思不得其解。

林金枝是准备从良了,正苦苦等待心上人将她接出青楼楚馆。

有一名朝廷官员,京兆府任职期满后,就回到京师等待迁官,此名官员在等待期间闲着无聊,于是就去青楼楚馆“闲逛”,并在其中遇到了林金枝。

此名官员温柔多情,文采出众,并善待青楼女子,同时也是较为尊重她们,与他人有所不同,于是双方眉来眼去,日久就生情了。

两人以词赋寄情,海誓山盟,官员不许林金枝继续接客,而林金枝不许官员继续招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员与林金枝的风流韵事很快就传到了官员之妻的耳朵里,诸位看客均以为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可使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官员之妻居然颇为大度,应允耗尽家资,给林金枝赎身并同意纳林金枝为官员之妾室,据说其妻子是看到了两人之间的情诗意词,然后被感动的。。。

于是林金枝就苦苦等待官员为其赎身,脱离苦海。

这些情况,高二、李三坚等人是不了解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静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丰乐楼一间雅室之内正中间摆了一个琴桌,琴桌之上摆放着香炉等物,香炉之中飘着渺渺青烟,香气四溢,琴桌之前放着一个巨大的细纱屏风,将林金枝与李三坚、赵佶、高二隔开了。

林金枝穿了一袭白色纱裙,端坐在琴桌之前,双手轻按在瑶琴之上,显得特别清醒脱俗。片刻之后,一曲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了出来,琴声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又如一泓清泉,缓缓的注入了李三坚等人的心田。

琴声悠扬,使得李三坚等人仿佛置身于层峦耸翠、流水淙淙的山水之间,心中的烦恼也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为清心诀。”李三坚不知林金枝所弹奏的为何物,可赵佶知道。

“殿下好见识。”李三坚由衷的轻轻的赞道。

赵佶、高二、李三坚欲一睹林金枝庐山真面目,可仍是未见到人,只是隔着屏风看到了林金枝模模糊糊的身影。

犹抱琵琶半遮面,有时候半遮半露之间,反倒比直面真人要来的更使人心旷神怡。

仅凭于此,也能看出林金枝应该是个绝色美人,并且琴声悠悠,也能看出此女文学修养极高,才艺貌三绝,果然名不虚传。

同时优雅的琴声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恼怒、劝谏之意,似乎是对高二等人强逼林金枝出来献艺有些恼怒,又似乎是平复赵佶、高二、李三坚躁动的心。。。

又似乎是又夹杂着一丝自怜自伤、顾影自怜之意。

赵佶微闭双眼,翘个二郎腿,用食指轻轻的叩击着膝盖,和着琴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高二看看赵佶,又看看李三坚,本来高二欲进一步强逼林金枝撤去屏风,一睹芳容,可主子赵佶并未发话,并且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于是高二只好耐着性子陪坐在一旁,欣赏着高二心中很不以为然的琴音。

还不如两首靡靡小曲来得痛快,高二心中暗道。

清心诀?原来此曲名为清心诀,李三坚边欣赏着琴音边心中暗道,是该清心了,是该静心了。

李三坚自来到宋京师开封府以来所发生的一幕幕事情,此时如电影片断般的在李三坚脑海之中不断闪现。

满怀期望来到东京应试省试,结果贡举下第,生活无着,后来居然时来运转,结识了端王赵佶,并成为了王府一名幕宾,遇才貌出众的李清照,与大宋公主也有了不解之缘,现在又跟着赵佶、高二在青楼楚馆厮混?

完全耽搁了功课,完全是浪费时间,李三坚心中暗暗苦恼不已。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朝廷又一次的贡举,李三坚此时心中越来越没底了。

难道二次下第的命运真的会发生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静下心来,温习功课,力图科举及第,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清照现在怎样了?为何没有她的消息了?

李三坚想起李清照,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烦恶,李清照是官宦人家千金,又是李三坚如此贫寒之家无法高攀的,虽二人有情有意,可门第之别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横亘在两人的面前。

李三坚心中烦恶难当,不过还好有清心诀,使得李三坚心中烦恶稍减。

琴声十分优美,就似空谷幽兰,令赵佶、李三坚听得是心旷神怡的,只可惜的是琴音未毕,就被人粗暴的打断了。

此间琴室共有前、后两道门,后面的是道小门,仅供林金枝或与其较为亲近之人进出的,此时一名三十余的汉子怒气冲冲的从小门走进了琴室。

“贱人,我与你不是有约定吗?不得再行抛头露面之举吗?亏我娘子正为你四处筹措赎身之物,亏我四处奔走,到处周旋,你有何面目见我?”此名汉子指着林金枝怒斥道。

“官人,我。。。我。。。官人息怒,奴奴给你赔不是了,官人,奴家也是无奈啊。”林金枝见到此人后,顿时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来解释道,林金枝慌乱之中打翻了香炉,炉灰弥漫,顿时就破坏了优雅恬静的气氛。

林金枝再是头牌,再怎么准备赎身,但毕竟仍是在丰乐楼之中,是寄人篱下,如此,许多事情是由不得她的。

“无奈?你总是很无奈?你一天到晚的为何那么多的无奈?你无奈,难道我就如意吗?贱人,你怎知为了给你赎身,需花费多少钱钞吗?”汉子仍是不依不饶的呵斥道。

“官人,你别动怒。”林金枝文言仍是轻声细语的说道:“奴奴还有些许积蓄,你拿去便是,官人为奴家所做的一切,奴奴宁记在心,不敢忘却,奴奴知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了。”无忧中文网

林金枝说罢,盈盈的福了一福后就扶着汉子打算从后门离去。

“哼,还有下次?”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金枝风月场合数年,又是头牌,还是有不少私蓄的,可林金枝私蓄再多,也架不住丰乐楼的狮子大开口的,如此,林金枝才求助于面前的汉子。

屏风之后,两人争吵顿时使得赵佶与李三坚面面相觑,此时林金枝又打算不告而别,使得赵佶心中是颇为着恼。

再怎么说林金枝是唤来伺候赵佶等人的,赵佶是花了钱的,可现在居然想不告而别,如此,就将置赵佶等人于何地?

最紧要的是赵佶连林金枝长得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她就欲离去?事情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赵佶心中是极为不甘的,但碍于身份,有心唤她回来,又不好开口,只是脸色是极为难看。

赵佶不好开口,可伶俐的高二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高二察言观色,于是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走到两人面前,指着林金枝嘿嘿笑道:“这就要走了?没那么容易,爷爷我可是花了不少银钞才劳动大驾的,不告而别,说不过去吧?”

高二一脚踢翻了屏风,林金枝的身子顿时就显露了出来,林金枝慌忙闪在了汉子的身后,但片刻之间,赵佶、李三坚已经看清了林金枝的模样。

林金枝年龄约为二十岁上下,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如瀑般的黑发自左侧香肩挂在胸前,灯烛照在身上,更显得眉目如画,姿态秀逸。

此女不愧为丰乐楼头牌,果然长得倾国倾城的,不但赵佶目瞪口呆,就连李三坚也是暗暗惊艳。

端王府中美人也不少,可平日里个个对端王赵佶低眉顺目的,显得木讷之极,哪里像面前此女,显得异常的清新脱俗。

这也是赵佶新婚之夜,还跑出来于风月之地寻欢作乐的原因之一。

赵佶新娶的王妃长得确实是秀丽端庄,但仍是较为木讷迟钝,最主要的是赵佶不喜他人强加于自己的婚姻,不喜别人替自己安排的婚事,但却又无可奈何,赵佶感觉只有到了风月之地,才是最为放松的。

“啧啧啧,怪不得,怪不得。”高二也是被林金枝的俏丽震惊住了,但也只是震惊了片刻,片刻之后高二说道:“要走可以,先给俺主子磕头赔罪,之后再返回俺的银钞,其后由你自便,如若不然,爷爷看你如何走出这道门?”

按说高二的要求也不是太过分,赔罪退钱也是常理,可其一钱都被丰乐楼管事的拿去了,林金枝目前又如何拿得出来?其二就算能拿出来,但这是件极为丢脸之事,虽目前林金枝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可当着情郎的面磕头赔罪,这如何能做得出来?

“汝何人也?”汉子见状虎着脸问向高二。

“你管爷爷是哪个的?”高二冷笑道:“此又与你何干?”

高二随后不理汉子,转头对林金枝说道:“小姐,你到底为还是不为?”

高二小姐二字咬音很重,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客官稍候,奴家这就取钱去。”林金枝不愿意与高二等人再纠缠了,于是就咬牙说道。

“且慢”汉子听闻林金枝要去拿钱,心中顿时是不乐意了,要知道若自己讲林金枝纳为妾室,那么她的钱财不都是自己的吗?

汉子正在到处托人,欲以最小的代价给林金枝赎身,那么林金枝成为自己的小妾之后,自己岂不是人财两得了?

要知道这么些年了,林金枝的私蓄绝不是个小数目的。

不行,多给一文都不成,于是汉子气岔岔的说道:“泼水难收,这个世上哪里有花出去的钱财,有收回来的道理?”

“泼才,你是何人?爷爷我跟你说不着,管事的何在?”高二睁圆了眼睛怒喝道。

“来了,来了。”丰乐楼管事的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劝道:“哎哟,我说洪大官人,您看客官们还在这里呢,有事咱过后再说行不?”

“哦,还是个大官人?哪里的大官人?谎称朝廷命官,该当何罪?”高二可不信面前此人是什么朝廷官员。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何来谎称一说?尔等见官为何不拜?”洪大官人闻言怒道。

真是朝廷命官啊,高二闻言顿时有些慌了,高二天生就害怕做官的,于是回头看了看赵佶与李三坚。

“哈哈,朝廷命官?朝廷命官竟敢狎妓、蓄妓,汝该当何罪?”李三坚看见了高二的熊样,于是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纵奴行凶

官员狎妓治游现象自古有之,唐代以前士族门阀把持朝政,官吏狎妓现象在名门望族、高官显宦、勋贵戚要之中较为盛行。隋唐之后,特别是到了宋时,朝廷实行“右文”之策,大兴科举,随着科举之制日渐完善,门阀式微,士族门阀垄断朝政之局面被打破,于是文人士大夫成了狎妓治游的主要对象。

宴饮招妓娱乐成为文人士大夫的日常生活。

宋大兴科举,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冗官”现象,官员增多,就意味着为之服务的官妓增多。

“四方为烟月作坊,以言风俗尚淫,今京所鬻色户,将乃万计。”

正因为宋之官吏冗滥导致供需关系发生量变,由此导致此时官妓数量仅东京就以万计。。。

宋时虽早已有了“狎妓令”,《宋刑统》严厉禁止官员狎妓、蓄妓,并一直三令五申,以防止官员的腐化、堕落,但实质上朝廷却对狎妓之行采取了默许态度,朝廷甚至皇帝纵容姑息,大臣勋贵,甚至皇帝耽溺女色,宋之官吏们上行下效,再加上宋承唐风,因而狎妓、蓄妓是屡禁不止的,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士子文人,特别是寒门士子成为朝廷命官进而改善自己境遇的唯一途径便是熟读儒学经典,怀揣经世之学参加贡举,进而取得进士头衔。饱读圣贤之书的文人士子们均受过儒学之教,要求克制欲望,成为道德之上的完人。尽管律令严明,道德约束,但文人还是不顾一切通过狎妓来满足内心或肉体的欲望,同时妓nv们与文人之间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微妙关系,那就是她们仰慕名士,与名士社交酬酢,甚至有了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相见恨晚的双向欣赏情怀,宋之官吏与妓nv之间也因此演绎了一曲曲悲欢离合。

不过此仅为默许,是朝廷默许,朝廷“狎妓令”从来没有取消过,朝廷官员之间在实在找不到其他把柄的情况之下,也往往拿狎妓、蓄妓之行来说事,用来打击政敌。

因此此时李三坚用狎妓、蓄妓来说事,使得洪官人哑口无言,并且冷汗直冒。

若此时被御史言官们知道之后,再参上一本,洪官人转迁新官一事也许就会黄了,也许就会无限期的候缺下去了。。。

当然前提是此事有利用的价值,御史言官们也不是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一个小小的候缺官员也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这。。。这,本官哪里狎。。。妓。。。蓄。。。妓了,她。。。她是我。。。我浑家啊。”事情到了此时,洪官人兀自在狡辩:“金枝,是不是啊?”。

“是啊,奴家早已是他。。。他浑家了。”林金枝当然替洪官人说话。

“哈哈”李三坚闻言更是笑得欢畅了:“浑家?你当我等是三岁小儿吗?既然是你浑家,为何又出现在此处?为何要出来献艺取乐?再说她是你浑家,可有文书为凭?”

“这。。。这。。。”洪官人又是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拿的出什么文书?林金枝尚未赎身,哪里有什么文书?

李三坚本不想管这些破事,但其一是高二窘迫,其二就是李三坚正在欣赏《清心诀》,已经快到心如止水的地步了,此时被人粗暴打断,心中是极为不快,最后就是端王赵佶,自己身为端王赵佶的幕宾,也不能够让他太尴尬了不是?

“呵呵”赵佶见李三坚占了上风,于是终于笑出了声:“身为朝廷之官,居然狎妓、蓄妓,还在此胡闹,还不快退下?”

赵佶、李三坚等人一口一个妓啊妓什么的,使得林金枝羞愤难当,再加上自己的情郎身处尴尬之境地,于是林金枝开口道:“客官们言重了,官人不过是来寻奴家而已,何来如此之说?况且客官们来我丰乐楼听曲作乐,就是狎妓、蓄妓?诸位客官未免过于牵强了吧?平日里来丰乐楼是人来人往,来往客官是川流不息,难道这些人都是狎妓、蓄妓吗?”

林金枝随后抿嘴嫣然一笑道:“你们今日不是也来我丰乐楼,也是为此事吗?”

平日里来丰乐楼寻欢作乐之人多了去了,其中还有不少朝廷高官大臣、显宦贵戚,若论狎妓、蓄妓,若论违逆“狎妓令”,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如此说来,洪官人这么一个绿豆般的小官,就不算什么了。

况且看模样,赵佶衣着华丽,身份定当不凡,李三坚与高二衣着同样不是普通百姓之家的装扮,定也是大户人家之人,说不定还是什么王公大臣之家出来的呢,特别是李三坚更是一副书生的打扮,如此,作为一名书生前来丰乐楼寻欢作乐,也是有亏德行的,有违儒家之教的。

林金枝此时已经隐隐的猜出了赵佶等人的身份。

林金枝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哑口无言,林金枝的话太难于驳斥了,若不承认自己等人狎妓,那么洪官人也不能够算是,若论洪官人狎妓,李三坚、赵佶等人也跑不掉。

特别是赵佶,李三坚岂能不知道赵佶的身份?李三坚心中有鬼,当然就无法理直气壮了。

林金枝此言说罢,也同时提醒了洪官人。

“你。。。你是何人?”洪大官人看着赵佶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欧欧电子书

“胡说八道,本。。。我如何认识你?”赵佶闻言暗暗心惊,连忙矢口否认,随后转头对李三坚低声说道:“快走!”

虽宋士子文人狎妓、蓄妓成风,并成为了时尚,王公大臣、皇室宗亲也不在少数,但这毕竟是暗地里的,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之上是万万不妥的,皇室宗亲更应是天下之表率,此时赵佶若被人抓住出没于风月场合,将会是极为丢脸的,若事情闹大了,说不定还会受到处罚,如削减俸禄等等。

特别是赵佶目前处于一个关键时期,此时若被人抓住痛脚,就大事去矣。。。

还有就是赵佶新婚之夜跑出来寻欢作乐,若被人知道,那么就会颜面扫地,将会丢尽皇室脸面,向太后也不会放过赵佶的。

李三坚点点头,与高二对视了一眼,转身站在了赵佶的身前,高二也紧走两步,欲护送赵佶从后门离去。

此时可不能走正门了,此时走正门,岂不是被人抓个正着?

“你。。。你是端王。。。我在大朝会之上见过你。”洪官人此时终于想起来了,面前的这名贵公子就是端王赵佶。

事情到了此时,洪官人如何肯让赵佶、李三坚等人离去?原因之一就是他心中有气,其二就是若抓住了赵佶的痛脚,自己岂不是有了要挟赵佶的本钱?同时爆一爆皇室的丑闻,也能为自己博一清名,今后仕途之路也许就会通畅无比。

于是洪官人就紧赶两步,拦住了赵佶的去路。

“动手!”李三坚见事情危急,于是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挥拳击打在了洪官人的面部。

此时不是与对方理论的时候,与对方纠缠越久,事情越会是说不清楚的,因而此时必须快刀斩乱麻,少说话多动手,干脆利落的解决麻烦。

李三坚虽是个书生,并无武艺傍身,但数年不断健体,再加上年轻力壮,因而这一拳的分量着实不轻,一拳将洪官人打了个鼻血长流,捂着鼻子大声哭嚎。

与公主长期“比武”,李三坚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学会了公主的一些蛮横之气。。。

高二见事态紧急,也是毫不客气,抬脚踹在了洪官人的身上,将洪官人踢出了一丈开外。

高二与李三坚不同,高二多少还是会些功夫的,同时又是蹴鞠球头,因此这一脚更是凶猛,将洪官人踢翻在地,哭嚎之声更加响亮了。

“闪开!”李三坚随着将吓得花容失色的林金枝一把推开,与高二一道护送着赵佶穿过小门,向外疾走。

事情骤起变故,更是将丰乐楼之人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端王召妓。。。还打人,来人啊,端王纵奴行凶啦。”洪官人倒在地上,鼻血已经流满了长袍衣襟,可兀自大声哭嚎。

世上之事是无巧不成书,洪官人哭嚎之声响彻丰乐楼,凑巧一名吴姓御史与一些亲朋于丰乐楼之中饮酒作乐,吼者无心,听者有意,同时又凑巧吴御史是宰相章惇的人,于是吴御史就听上了心。

“走”吴御史随后挥手招呼自己两名随从走出了丰乐楼,随后又从丰乐楼另一处大门返回。

这样一来,吴御史就可以说是路过丰乐楼,恰巧遇到此事。。。

不过这样吴御史就耽搁了时间,待吴御史与七八名好事之徒赶到之时,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躺下地上的洪官人与正扶着他的林金枝,房间之中也是一片狼籍。

“端王何在?你看清楚了吗?是端王吗?”吴御史随后揪着洪官人问道。

“是他。。。他们刚刚离去,从后门走了。”洪官人答道。

“追过去。”吴御史挥手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蝉脱壳

宋之御史有肃政纪纲、纠劾不法、自朝廷至州县,由宰相及于百官不守典法皆合弹奏的职权。

风闻言事,“不问其言所从来”,“不责言之必实”,“不先白台长”,也就是说御史台之中的御史们就算拿捕风捉影之事来说事,也几乎不追究其诽谤之罪。

因此台谏之制也成为了朝廷各派之间相互攻讦的一个无往不利之工具。

“三郎,他们追上来了。”李三坚、高二护着赵佶还未走出丰乐楼,就听到后面的脚步纷至沓来,似乎是一群人追了上来,高二焦急的说道。

“啊?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啊?”赵佶闻言顿时惊得面如土色:“这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勿慌。”李三坚也不明白为何钻出来这么多的人,难道是中了埋伏?可到底是什么人专门与端王赵佶为难?李三坚是想不明白的。

“哥哥,你挡住他们,能挡多久就挡多久,我护着殿下先走。”李三坚来不及多想,于是对高二说道。

高二卷起袖子点头应道:“殿下、三郎,你们先走,直娘贼,爷爷我跟他们拼了。”

高二随后直奔一道拱门而去,欲拦住追兵。

“哥哥小心。”李三坚叮嘱了高二一句,就随后扶着赵佶就向一道小门快步走去。

片刻之后,拱门处即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及打斗声,李三坚料高二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就与赵佶更是加快了脚步,只要走出丰乐楼,就万事大吉了。

可李三坚与赵佶赶到门口之时,只听见门口也是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同时还望见了火把发出的火光。

“有人在丰乐楼行凶生事。”

“何人生事?你们几个守住后门,别让行凶者跑了。”

李三坚、赵佶见状,惊惧的互视了一眼。

“是巡检司之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哎,早知道。。。”赵佶焦急的问道。

完了,完了,赵佶心中暗道,这下被人逮个正着,虽无性命之忧,但向太后、皇兄那里一通责骂是免不了,同时名声也会扫地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三坚心中暗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新郎官不做,跑出来寻什么欢,作什么乐啊?这下好了,被人堵门口了吧?

不过现在再埋怨赵佶也没有任何作用了,此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赵佶了,只要赵佶安然无恙,那么李三坚、高二也会没事的。

“殿下勿忧。”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快快脱下衣物。”

“脱衣物干什么?”事情到了此时,赵佶只有选择相信李三坚了,因此赵佶虽有疑问,但还是忙不迭的脱下墨绿色的外衫递给了李三坚。

“殿下换上我的衣物,先躲起来。”李三坚也脱下自己的外衫,并换上赵佶的衣物,边换边叮嘱赵佶道:“殿下待混乱之时,寻机返回王府,立即回到新房之内,殿下切记,叮嘱王妃,就说一晚上根本没有离开过新房,王府上下也需守口如瓶。”

“三郎。。。委屈你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赵佶岂能不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他是想狸猫换太子,让赵佶金蝉脱壳,此使得赵佶感激不已。

“殿下不必多言,记住我说的话。”李三坚随后将赵佶推入了阴影处,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前面的着绿衣者就是行凶之人,别让他跑了。”

“快快,追上去。”

李三坚跨出门口之时,只见数名身穿巡检司服饰之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站住。”巡检们看到李三坚后,按刀上前问道。

李三坚面色如常的走上前去,靠近巡检之时,猛的将拦在前面的两人推倒在地,随后拔腿就跑。

“哎哟”两位巡检猝不及防,被李三坚推了个仰八叉,屁股差点被摔成八瓣,倒在地上大声呼喊道:“贼寇凶恶,快来人啊,贼子要跑了,快抓住他。”

数名巡检顿时慌张不已,有人想追,又有人想先去扶起两名巡检,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锅粥。

李三坚要的就是如此效果,越乱越好,越乱赵佶就越有机会寻机回到王府,同时自己也好趁乱脱逃。

蹬蹬蹬蹬,李三坚不愧坚持跑步数年,是健步如飞,后面数名巡检紧追不舍,可如何追的上李三坚,眼看着李三坚就要逃之夭夭了。

“嗖”正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一枚羽箭带着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擦着李三坚的头皮飞了过去,“噗”的一声钉在了李三坚面前的墙壁之上,箭尾颤动,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李三坚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来了个紧急“刹车”,留在了原地,不敢再跑了,再跑下枝羽箭就会钉在自己身上了,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贼子休走!再跑吃我一箭!”此时一名年轻英武的军将拎着一副强弓纵马飞奔了过来。100文学

废话,老子都没动了,没看见吗?李三坚心中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于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

“泼贼,跑得倒快,你倒是跑啊?如何不跑了?”

“小贼,等到了大牢之中让你尝尝厉害。”

此时其余巡检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将李三坚团团围了起来。

英武军将此时也纵马奔了过来,举着火把照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军将不照则以,一照差点将火把丢去。

“师。。。叔。。。你。。。你。。。你。。。”军将举着火把结结巴巴的说道。

此名年轻英武军将不是姚興,又是何人?

“你。。。师侄,你如何在这里?”李三坚看清了军将的面目,也是大吃一惊道。

姚興与冉云彪参加朝廷武举应试,双双及第,博得武进士,冉云彪其后被敕封为仁和县尉,而姚興却留在了开封府,当了一名巡尉。

虽姚興只是开封府巡检司辖下的一名武官,并不是京官,但毕竟是留在了京师,相对来说,今后的前程要比冉云彪要好得多。

宁为凤尾,不为鸡头,宁可京师做一名芝麻绿豆般的小官,甚至候缺,也不为地方大员,此几乎是所有宋官吏的想法。

京师是皇帝所居,天子脚下,飞黄腾达的机会要大得多、多得多,当然生活条件也要比地方好上百倍。

姚興跳下马鞍,连忙扶起李三坚道:“师叔,你如何在这里?出了何事了?”

周围其余巡检闻言均是诧异的看着两人,姚興的年龄看起来要比李三坚大,为何此名犯官贼子是姚興的师叔?可姚興对李三坚尊重无比,看起来不像是假的,难道李三坚有驻颜之术?年龄其实已老,看起来却似十七八岁,众巡检均是这么想的,因而此时巡检们对李三坚客气多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箭法不错嘛。”李三坚惊魂未定的说道:“今日师叔我心血来潮,来此丰乐楼一游,怎么?不行啊?”

“行,为何不行?”姚興哈哈大笑道。

丰乐楼寻欢作乐,还差点被当作贼抓了,你可真行,姚興看着李三坚狼狈模样,不由得感到好笑不已。

“人在哪里?”正在此时,吴御史带着随从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李三坚等人面前,吴御史衣衫被扯了个大洞,脸上还印着一个脚印,模样也是狼狈不堪。

“你是何人?”吴御史见到李三坚后,顿时大失所望,瞪着李三坚吼道。

吴御史是认识端王赵佶的,原本以为能将端王抓个正着,随后上书弹劾,定会使赵佶狼狈不堪,自己也在章惇面前立一大功。

可吴御史万万没有料到,面前此人哪里是端王赵佶?一名无名之辈而已。

李三坚与赵佶年龄相仿,身材虽比赵佶高,但黑夜之中如何分得清楚?看起来两人是差不多的,吴御史等人也因此才会寻迹追来的。

“下第之人。”李三坚毫无惧色,淡淡的答道。

“何名何姓?”吴御史接着问道。

“下第之人无名无姓,说出来不定辱没了祖宗。”李三坚答道。

“哼”吴御史哼了一声道:“殴打朝官、寻衅滋事,来人,拿下。”

先将李三坚拿入牢狱,其后再慢慢套出李三坚的话,料此小儿在威逼利诱之下,定能招出是赵佶指使,吴御史心中暗道。

“你是何人?”将李三坚拿下,姚興是万般不愿意的,于是问道。

“御史台御史,怎么?尔等敢不遵上命?”吴御史怒视着姚興喝道。

“御史台御史?”姚興摇头道:“我巡检司自有巡检之制,你御史台手还伸不了这么长的。”

“你。。。竟敢姑息贼寇?回去待参吧。”吴御史愤怒的吼道。

不要说一名小小军将,就是巡检司都巡检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可面前此人居然拒绝拿下李三坚,此使得吴御史心中异常恼怒。

“不必说了,我随你们去便是。”李三坚见状连忙拦住了欲待再说的姚興。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打架斗殴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既如此,又何必为难姚興?

宋实行“崇文抑武”之策,武官就算是品级再高,见到文官都矮一级的,更何况姚興,一个小小的巡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最大,他就是个屁

丰乐楼门口闹翻天之时,赵佶终于寻机溜出了丰乐楼,抬头辨明了方向,慌慌张张的独自一人向王府奔去。

不就心情郁闷,去丰乐楼听两首小曲解解闷吗?自己可什么都没干啊,至于吗?赵佶边低头疾走,一边想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知道李三坚李三郎目前怎样了?

赵佶欣赏李三坚的画作,并引为王府幕客,不过是想将李三坚留在王府,有事没事的给自己画几幅画,至于赵煦口中所言,李三坚今后也许是柱国大臣什么的,赵佶到目前为止是不相信的。

可赵佶往往没有料到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到了关键时刻却极讲义气,舍身为了赵佶。。。使得赵佶心中感动不已。

哈哈,赵佶想起李三坚一拳头将洪官人揍得满脸开花,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好笑,没想到李三坚也会动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赵佶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巷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用帷幔包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殿下,快上车。”正当赵佶打算绕过这辆马车之时,车门打开,一人跳下马车对赵佶说道。

“你。。。蔡攸?”赵佶认出了此人,他不就是蔡京蔡承旨的长子,得祖荫,任裁造院监守一职的蔡攸吗?

蔡攸去裁造院当差,必经朝臣们上朝下朝之处,于是蔡攸“偶遇”赵佶,并下马敛衣而立,对赵佶恭恭敬敬的,此后赵佶无论何时上朝、下朝,均能“偶遇”蔡攸,偶遇也就转变为了常态,并且每次蔡攸均是对赵佶恭敬无比,是风雨无阻,就如小媳妇盼夫君归家,又如望夫石一般,立在上朝、下朝之处等待赵佶。

久而久之,赵佶就与蔡攸混了个脸熟,对其有了不少好感,因而此时一眼就认出了蔡攸。

最关键的是,蔡京虽未踏入宰、执的行列,但其毕竟是朝中大臣,蔡氏家族亦是显赫之家,如蔡确、蔡卞等人是曾经或现在位居高位,因此赵佶对蔡攸也是以礼相待。

“殿下,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速速上车,离开此地,上车之后容下官禀报详情。”蔡攸倒也干脆,知道赵佶想问什么,连忙先将赵佶扶上了马车。

赵佶点点头,坐上马车之后还未坐稳,只听巷口脚步声起,后面奔上前一人。

“殿下,等等我,小的回来了。”赵佶闻言伸头探出车外望去,只见家奴高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高二身上衣物此时已呈条状,凌乱不堪,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穿着一只靴子奔了过来而浑然不知。

赵佶见状大喜,也没询问高二为何搞得如此这般模样,只是对急迫的问向高二道:“三郎何在?可有三郎的消息?”

“回殿下的话。”高二喘了口粗气答道:“三郎他。。。他。。。他已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

赵佶闻言沉默半响之后说道:“走吧。”

马夫闻言挥起一鞭,马车随后向着端王府疾驰而去。

“殿下,三郎乃何人也?”马车之中的蔡攸问道。

“府中幕宾,岭南李三坚。”赵佶答道。

李三坚?蔡攸闻言顿时暗暗吃惊不已,蔡攸真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个李三坚不就是当日蔡府门前争吵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会是端王赵佶的幕客?并且看样子端王赵佶还对此人如此上心,如此关切?这是怎么回事?蔡攸心中暗暗纳闷不已。

当日李三坚之母求婚不成,被蔡府之人羞辱,随后蔡攸听闻李三坚下第,心中还是有些暗自庆幸,如此下第之人,岂能高攀蔡氏门庭?

此时蔡攸忽闻李三坚是端王赵佶的幕客,心中不由得又转起了念头,看来此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蔡攸心中暗道。

。。。。。。。。

柴始兴,柴氏子孙。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已是孤儿寡母的柴氏江山社稷,心中有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彰显其乃是个仁德之君,因此善待柴氏子孙,厚待柴氏家族。

柴始兴也因此蒙祖荫做了宋开封府东路巡检司都巡检使。

开封府巡检司有缉盗捕贼之责,因此平日里主要就是处置打架斗殴、缉捕贼盗等事,遇到较大的案件可解往本府,较小的一般都是依宋律或罚钱或杖了事。

开封府乃是天子脚下,因此世上最难做的官就是在开封府任职,弄不好就会碰到什么皇亲国戚或王公大臣的什么衙内,一旦处置不当,丢官还是小事,说不定还因此受到牵连而被发配流放。第一抓机

知开封府事或权知开封府事一职也因此是最难做的官,同时也是更换最频繁的知府。

开封府东路巡检司都巡检使也同样如此,柴始兴做的是小心翼翼的,一般自己接手的大的案件就往上推,鸡毛蒜皮之事就收些贿赂放人了事,柴始兴尽量做到不得罪人,谁知道这些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小蟊贼之人又能牵扯出什么人出来?谁知道他们身后又是哪位大尊菩萨坐镇?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为柴始兴多年为官得到的经验或者说是教训。。。

可今日一早,因昨夜小妾伺候得舒坦,柴始兴本来是心情愉悦的前来衙门当差,可昨日夜里发生的一件打架斗殴案件却使得柴始兴头痛不已,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案件就是李三坚之事,一个因风月之地争风吃醋而殴打朝廷官员的案件。。。

李三坚是御史台吴御史亲自命人押至东路巡检司衙门的,并让柴始兴严加讯问,按说柴始兴应当遵从吴御史之命,好好对李三坚严刑拷打,使其屈打成招,并让李三坚按照吴御史之言招供。

可是不到半日,不但是端王府差人送来了拜帖,说是李三坚乃是王府之客,需好好待之,不得委屈了他,并要求无甚大事就赶紧释放,同时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也命人送来了拜帖,要求巡检司放人,说是风月之事,又何必为难一名可怜的下第之人。。。

事情到了此时,柴始兴简直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放人就得罪了吴御史,说不定也因此还会被参上一本,可不放人就得罪了端王赵佶,得罪了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两头都得罪不起啊。

柴始兴端了个茶壶,一会坐下,一会又来回踱步,在屋内来回转圈,就跟头拉磨的驴般的,简直是坐立不安。

“柴相公。”正在此时,柴始兴手下一名心腹胥吏急匆匆的,几乎是跑的进来后对柴始兴说道:“相公,宫中来人了。”

“宫中?”柴始兴闻言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茶水泼了一身儿浑然不知。

“宫中来人?何事啊?”柴始兴接着惊问道。

“相公,说是为了李三坚之事。”胥吏答道。

“李三坚?”柴始兴更是大吃一惊,这个李三坚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居然还惊动了宫中。

我的天呐,这他娘的开封府官员真不是人当的,屁大点的事情居然惊动了宫中?这弄不好会掉脑袋的啊,柴始兴心中哀叹道。

就是不知道宫中来人是要柴始兴放人还是直接提入诏狱?

柴始兴也来不及多想了,于是连连吩咐道:“快,快请入内堂。”

。。。。。。。。

“下官巡检司都巡检柴始兴见过梁中官,中官相公万福金安。”内堂之中,柴始兴不敢无礼,规规矩矩对宫中来人梁师成施礼道。

“免了。”梁师成摆手对柴始兴说道:“某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开门见山了罢,某听说昨日巡检孩儿们拿了一名名为李三坚之人,可有此事?”

“回中官的话。”柴始兴恭恭敬敬的答道:“确有这么回事儿。”

“他犯了何事?”梁师成接着问道。

“下面的说他争风吃醋,殴打朝廷官员。”柴始兴答道。

“多大的事儿?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哼,小题大做,此人不过十八岁吧?少年儿郎打个人,斗个狠还需劳动巡检大驾吗?某看你们是闷得慌,没事儿干了是不?”梁师成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中官相公,您这是从何说起啊?”柴始兴闻言连忙说道:“是御史台吴御史亲自命下官严加讯问的,因此。。。因此下官才命人将此人拿人大狱的。”

“你少拿御史吓唬人。”梁师成闻言嘿嘿一笑道,抬手指了指屋梁后说道:“吴御史?吴御史再大能大得过天吗?”

“中官的意思是。。。?”我的苍天啊,难道此事惊动了皇上?柴始兴冷汗已经下来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放人,立刻放人,某亲自去接他。”梁师成随后板着脸说道。

“是是是,中官请稍候,下官这就去安排。”柴始兴连连应道。

吴御史官是不小,可与宫中相比,他就是个屁,事情到了此时,柴始兴如何再敢扣着人不放,不但要放,并且要像送尊大佛般的,将他恭恭敬敬的请出去,并祈求上苍,李三坚不要再回到巡检司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隔山打牛神功

李三坚身高六尺以上,也就是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而梁师成身高在五尺之内,整整比李三坚矮了一个多头。

矮小的梁师成紧紧盯着李三坚,围着他转了三圈,将李三坚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三坚纳闷的是面前此人颚下无须,脸皮白的像抹了层粉似的,声音也是较为尖锐,明显是名太监,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是一名太监将自己从狱中“捞”了出来?

难道是他?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省试结束之后,有人给自己送来一张警示纸条,据事后回忆,那人应该是个宫中宦官,难道是他?面前的这看起来是狡猾如狐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可自己与他又有何关系?

不过因是梁师成将李三坚从巡检司牢中“捞”了出来,因此李三坚仍是耐住性子,拱手对梁师成说道:“在下多。。。”

梁师成不等李三坚将话说完,打断道:“你就是岭南李三坚,你真的是岭南之人吗?”

岭南之人一般长得较为矮小,并且因日照时间长,因此长得较黑。

可李三坚不但个头长得高,并且还长得白白净净的,因而梁师成有此一问。

“家父是福建路的邵武军人氏,家母琼台儋州黎人,在下自幼岭南长大。”李三坚虽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也不应该啊?”梁师成接着说道。

“什么不应该?公此言何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梁师成摆摆手接着问道:“你与苏公之间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曾经是苏公门下弟子吗?为何被苏公逐出师门?”

“苏公?你是说恩师吗?哎,此事一言难尽啊。”李三坚忽然听到他问起苏轼与自己之间的事情,心中疑惑是越来越重了,不过还是将自己与苏轼之间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梁师成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大。。。大人他身体康健否?”

“学生数年未见恩师了。。。不知,大。。。大人?中官你。。。”李三坚醒悟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梁师成点头道:“苏公乃是某生父。”

据说苏轼远谪之时,曾经将家中侍婢送给了一户梁姓人家,后此名婢女没多久就生下了梁师成,因此梁师成可以说是苏轼的私生子,梁师成当然也以大文豪苏轼之子自居。

宋人均是怀疑此事的真假,但苏轼子弟并未否认此事,因此此事多半是真的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梁师成对自己照看有加,怪不得梁师成此时莱搭救自己,原来还有这种渊源,李三坚忽闻此等秘闻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梁师成是看在苏轼的份上,才行此举的,李三坚对此是惭愧不已,惭愧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此时已不是苏轼的门下弟子了。。。

李三坚同时为梁师成为何成为一名阉人而感到异常好奇。

“学生多谢中官相公搭救之恩。”李三坚随后谢恩道。

“呵呵”梁师成闻言扶着李三坚笑道:“你不该谢我,你该谢公主。”

公主?李三坚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

按说李三坚被梁师成从牢中“捞”出来之后,应当立即直奔端王府看望端王赵佶,以彰显李三坚的忠心,可在李三坚的心中,母亲是最大的,无论何人都得靠边站,此时虽李三坚入狱不足一日,可符二娘应该知道此事了,因此李三坚为了让母亲宽心,就先回到了家中。

果不出李三坚所料,符二娘已经知道了此事,顿时就担心不已,并求了李格非之女李清照,央求李清照搭救李三坚。

李三坚知道后心中顿时对符二娘颇有些埋怨,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坊间传闻李三坚是因青楼争风吃醋而被抓进了巡检司大牢,如此,李三坚就丢脸之至了,被李清照知道后,更是使得李三坚在李清照面前抬不起头来,更是使得李三坚害怕再见李清照。

于是李三坚几乎是抱头鼠窜,窜到了端王府。

“三郎回来了?”赵佶听闻李三坚回到了王府,顿时大喜过望,并亲自将李三坚迎进了王府之内。

“自今日起,岭南李三坚即吾弟也!”赵佶随后当众宣布了李三坚即为赵佶之兄弟。

因此事并未外扬,赵佶也令王府诸人不得再提及此事,因此赵佶并未说明缘由,而是准备大摆筵席,为李三坚接风洗尘,以洗去牢狱之晦气。

“你。。。回来了?”正在此时,一个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李三坚耳畔响起。百度

娇滴滴的使得王府诸人均是惊疑异常,惊疑一向刁蛮的公主为何成了如此模样?就像一个小媳妇盼着夫君回家般的。。。

王府诸人均吃惊的看着李三坚与公主,而赵佶除外,赵佶见状冲李三坚眨了眨眼睛之后,哈哈大笑。

高二偷偷的用胳膊捅了李三坚一下。

在王府诸人行“注目礼”之下,李三坚浑身都不自在,李三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真是无地自容啊,李三坚心中哀叹,公主对自己有意,李三坚心中早已明白了,可你公主也不能如此吧?当别人呆傻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李三坚只是祈求此事不能被太妃或皇帝知道了,知道的话,决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李三坚随后白了高二一眼,无奈只好走到公主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小的多谢公主了。”

“你。。。谢我什么?”公主红着脸,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低声问道,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拜托,不要再如此模样了好不?此时千万匹奔马在李三坚心头掠过,宁可你再像从前番模样,宁可你再将我狠揍一顿,也不要这样好吗?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谢。。。谢师傅妙招制敌。”李三坚被公主问楞住了,随后灵机一动答道。

李三坚能回答是公主命人将自己搭救出来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此事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同时李三坚借口呼师父而摆脱自己尴尬之境地,至于欲盖弥彰什么的,李三坚就顾及不到了。

“啥?啥招数?快跟我说说。”公主虽不明白李三坚为何忽然称呼自己为师傅,但听说李三坚用自己的招数制敌,顿时就来了兴致,连连问道。

“哦,这样。”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当时天已经黑了,乃是月黑风高之时,强敌忽至,来了数十贼寇,而我等只有三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害怕群狼呢,情势是万分危急,关键时刻,在下忽然想起来公主曾经教授我一招‘隔山打牛神功’,直取对方首领,公主招数奇妙,对方哪里能够抵挡得住?于是被在下一举擒下,化解了这场危机。”

李三坚信口胡诌,顿时引起王府诸人哈哈大笑,用时也化解了李三坚尴尬之处境。

“你。。。胡说八道。”公主趁人不注意,在李三坚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低声嘀咕道:“我哪里会什么‘隔山打牛神功’?”

“来吧,翰韧,随为兄进去饮酒数盅,为你压惊,今日不醉不归。”赵佶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

“你就是桂州解元李三坚?”

酒足饭饱之后,李三坚忽然被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唤至偏厅。

此名老者姓何名执中,字伯通,处州龙泉人氏,领工部尚书衔,同时也是端王府记室、侍讲,也就是可以说是赵佶的老师。

李三坚在端王府久矣,当然认识此人,可何执中就不一定认识李三坚,因此此时何执中询问,于是李三坚拱手答道:“下第之人,何谈解元?一介落魄书生而已。”

省试落第之后,解元身份就自动解除,不但解除了解元,就连举人身份也解除了,因此此时的李三坚最多算一名生徒。

“落魄书生?”何执中笑着摇了摇头头后,忽然敛容对李三坚施了一礼道:“老夫替端王殿下多谢李生了。”

“何公不必如此,折杀小生了。”李三坚见状吓得慌忙连连回礼道:“何公何出此言?在下做了何事,使得何公如此这般?”

“你真的不知道?”何执中问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道:“何公指的是丰乐楼之事吧?当时在下见殿下窘迫,才不得已而为之,此乃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小事一桩?”何执中闻言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桩小事救了殿下,救了王府上下,救了王府上下一干人等。”

“不是吧?”李三坚惊得舔了舔嘴唇后问道:“何公严重了啊。”

自己当时助赵佶脱离困境之事,不就是一件小事吗?此事在何执中口中居然上升到了如此高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非常想了解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执中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有得也有失,你救了端王,可也妨碍了端王,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李三坚越听越是心惊,于是拱手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不由己

“神宗皇帝共有十四子,目前存于世者仅有六人。我圣朝皇嗣不昌,先帝仁宗皇帝无后,英宗皇帝为仁宗皇帝螟蛉之子,英宗生神宗,当今圣上为神宗皇帝六子,端王为神宗皇帝十一子。。。”何执中缓缓的对李三坚说道。

神宗皇帝十四个儿子,目前活下来的只有六人,分别是皇帝赵煦、穆王赵佖、端王赵佶、燕王赵俣、宪王赵似和越王赵偲,其中穆王赵佖是除了皇帝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为神宗皇帝第九子,而宪王赵似是太妃朱氏所生,是宋帝赵煦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虽不明白何执中为何要向自己谈及此事,但也是颇有兴趣。

皇嗣不昌?何执中之意大概是指生得多,而活下来的少的意思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神宗共生十四子,按理说已经算是不少了,可活下来的仅仅六人。这个世上医疗水平落后,婴儿存活率低下,平民百姓如此,皇室也无法避免,因而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为了后嗣绵延,就几乎采取的是以数量取得优势的方法,生个百八十个,总有活下来的吧?

话说李三坚家中也同样如此,符二娘生了三子,仅仅存活了李三坚一人。。。

“我圣朝祖宗家法父终子及,不过也有兄终弟及之事,本朝太宗皇帝就是如此。”何执中接着说道。

“太宗皇帝?”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李三坚这段时间以来,在端王府也读了不少的史书,甚至还读了一些野史,对历史,特别是对宋史多少了解了一些。

野史上说的是赵匡胤是死于赵光义之手,野史之上的“斧声烛影”说的就是此事。

而正史之上记载的却“金匮之盟”,也就是兄终弟及。所谓“金匮之盟”,指的是赵匡胤、赵光义生母杜太后临终时召赵普入宫记录遗言,交代未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劝说太祖赵匡胤死后传位于其弟赵光义。这份遗书藏于金匮之中,因此名为“金匮之盟”。

到底是“金匮之盟”还是“斧声烛影”,到目前为止,已经无从考究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的。

根据宋严防死守之国策,宋太宗赵光义弑兄篡位的可能性不大,李三坚在读过这段历史之后,心中也是暗暗猜测,宋太祖赵匡胤最开始之时应该也想将皇位传给其亲弟赵光义,毕竟赵匡胤夺得柴氏江山社稷也与赵光义分不开的,其后随着皇位坐的越久,心中应该是有了悔意,应该还是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而不愿意传给其弟赵光义,可赵匡胤正在逐渐削夺赵光义之权时,正紧锣密鼓的安排将皇位传给自己子嗣之时,忽发疾病,暴病而亡,那么此时赵匡胤的子嗣力量还很弱小,无法与赵光义相抗衡,皇位也因此就落入了赵光义的手中。

无论怎样,自宋太宗皇帝赵光义起就开启了兄终弟及的先河。

何执中此时忽然提及此事,李三坚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赵煦无子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李三坚来到宋东京开封府已近一年时间,如果还不知道的话,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赵煦无子且体弱多病,若情况得不到改变,那么面临的直接问题就是皇位继承问题,此时按宋兄终弟及的先例,那么皇位的继承人有很大可能是从神宗剩余的儿子之中选取。

昨日李三坚金蝉脱壳之计,使得赵佶避免了处于尴尬之境地,甚至可以说,使得赵佶继续保有竞争皇位的机会,这么说来,李三坚还真是立一大功,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可为何何执中口中又言李三坚此举又妨碍了赵佶?李三坚心中不解,但并未问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其他的问题:“今上青春鼎盛,无。。。子的情况就不会改变吗?再说。。。”

李三坚一些话难以启齿,于是就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了。

何执中见状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香茶道:“不急,坐下来喝口茶,你想说什么?不急,慢慢说,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无第三人知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犯忌的话李三坚已经吃过亏了,不过今日李三坚喝了一些酒,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因此李三坚就畅所欲言了。

“圣人云,不成规矩,无以成方圆,废父终子继之制,行兄终弟及之事,实乃古之取乱之道也。当今圣上虽暂无子嗣,可何人又能说如此情形就不会改变吗?况且就算圣上一直都无子嗣,那么可以仿效先祖,从宗族之中择一人为其子嗣便是,如此才是我圣朝长久之计,方能保我大宋国泰民安。”李三坚犹豫良久后说道。狗狗

若兄长死了,即行兄终弟及之事,那么就会破坏了规矩,任何皇室宗亲都可以说是有资格争夺皇位,那么皇室之间也许就会自相残杀,天下大乱,那么到了那个时候,苦的就是普通百姓了,李三坚虽无为国为民的大志,但自己出身于微贱之家,因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愿意见到如此情形的。

何执中闻言顿时怔怔的看着李三坚,震惊不已,何执中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如此年幼,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郎,居然有如此这般的见识?

李三坚说的一点都没错,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兄终弟及,坏了规矩,在历朝历代确实是取乱之道,多少次的后宫倾轧,多少次的骨肉相残,不都是如此吗?

“李三郎真乃我圣朝忠臣也。”何执中尚未说话,端王赵佶从门外进来后说道:“李三郎能为我大宋之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真是难能可贵。”

我哪里是为你赵氏江山“殚精竭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我是害怕你们几爷子在台上乱搞,搞乱了天下,祸害了百姓,自己如此微贱之家也会被殃及池鱼的。

忠良之臣?目前李三坚哪里算的上是臣,最多只能够算是忠良之小民而已。

“见过殿下,在下胡言乱语,望殿下恕罪。”李三坚虽心中犯嘀咕,但见赵佶进来之后,还是连忙施礼道。

“哎,三郎。”赵佶笑着摆摆手道:“本王早已说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既然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决不怪罪于你。”

“多谢殿下。”李三坚感动的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我。”赵佶随后说道:“本王要说的是你此前之言也对也不对。”

李三坚点点头应道:“殿下此言何解?”

赵佶闻言看了何执中一眼,何执中会意开口道:“殿下之意就由我来解释吧,先帝仁宗皇帝无后是收了宗族之子为其子嗣,并继承了皇位,是为英宗皇帝,我朝皇嗣也因此得以绵延,可当时的情形是真宗皇帝六子仅存仁宗皇帝一人,如此,仁宗帝哪里还有兄弟?最紧要的乃是仁宗皇帝实惟盛德,天下慑服,仁宗帝又是守成之君,因而当时并未兄终弟及之举。而当下却不一样了,当今圣上体孱,数年间仅生一子,且早已夭折,我等遍问医师,说是陛下再生子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最紧要的神宗皇帝尚余五子,且母壮子健,如此岂容皇权旁落?李翰韧,你可明白?”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后沉默不语,何执中说了半天,母壮子健就是关键,作为母亲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皇位,如此,其他宗室子弟如何能够有机会?

“本王今年刚过十八岁,我可不想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一生,翰韧,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良久之后,赵佶忽然开口问道。

皇位之争就是如此,进则生,退则死,赵佶若失败,性命也许无忧,可就会被人像养头猪般的圈养一生,这不但赵佶受不了,李三坚想想也是感到难受。

赵佶此时忽然询问李三坚,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争夺皇位如此凶险之事,自己一介落第书生又有何用?李三坚真不明白赵佶为何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让自己做炮灰吗?一个小卒,随时可以丢出去,丢卒保帅,其后自己就必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不过赵佶对自己有恩,此时李三坚又如何能够开口拒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李三坚也已无拒绝的可能了,进也死,退也死,不如向前博一场,也许能够险中取胜。

李三坚想到此处关键,于是李三坚敛衣施礼道:“在下愿追随殿下,甘效犬马之劳。”

“哈哈”赵佶见李三坚爽快的答应此事,不由得心花怒放:“吾有翰韧相助,大事可成矣!”

我有那么重要吗?李三坚心中万般疑惑。

自己只不过想贡举混个前程,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可谁知道居然卷入了宋皇位之争?如此,今后的道路将会是凶险无比,李三坚心中哀叹,不如就此带着娘亲离开京师,回琼台卖海鲜算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做贼心虚

宋神宗皇帝余有六子,其中赵煦为当今圣上,其余五子之中穆王赵佖是除了赵煦之外的年龄最大的,为年长者,按“立长不立贤”,赵佖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而宪王赵似却是太妃朱氏所生,为皇帝赵煦的亲兄弟,因此也有极大的可能继承皇位,而端王赵佶正好处在中间,可能性就比上面的两位郡王小些了。

“穆王赵佖有眼疾。”当李三坚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之时,何执中神神秘秘的答道。

“眼疾?”李三坚差异的说道。

“嗯,目不能视,如何能承继大统?”何执中接着说道。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了解何为眼疾之后,心中暗道,不就是有些“近视眼”吗?人家又不是瞎子。。。这个时代的照明之物为油灯、蜡烛、松明子等物,对眼睛刺激较大,因而读书之人多少有些眼部疾病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若拿这件事情来说事,就有些过于牵强了。

“翰韧觉得我等当下该做什么?”良久之后,赵佶开口问道。

我哪里知道?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连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未搞清楚,如何能够出谋划策?

不过赵佶既然出口相问,李三坚还是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

话说王府幕僚也不能光拿钱不做事吧?

“何公不是说过母壮子健吗?”李三坚想了想后,指了指皇宫方向说道:“如此,殿下的进退均在此处。”

赵佶闻言与何执中对视了一眼,随后抚掌大笑道:“翰韧果然是个明白人啊。”

“殿下所言大是。”何执中赞赏的应道:“李翰韧果然不同常人,眼光毒辣的紧啊。”

李三坚通过阅读王府史书了解到,宋之后宫均有些“垂帘听政”的习惯或者说是常例,依宋律,在皇帝年幼或患重病之时,母后可受先帝遗诏或受大臣所请而垂帘听政,以弥补家天下皇位继承制所产生的缺陷,完成皇位顺利过渡。

有宋以来,垂帘听政之制的确立是再仁宗皇帝登基之始,真宗皇帝驾崩之前,考虑到嗣君年幼,遂留下遗诏,令朝廷军国诸事皆由皇太后裁决,仁宗十二岁登基,不能理政,朝臣们遂商议皇太后垂帘听政之议,经一番周折后,此制遂成定制。

因此李三坚认为赵佶是否能够承继皇位的关键就在宫中,就在太后身上,要知道太妃朱氏虽是皇帝赵煦的生母,但其毕竟是太妃身份,赵煦的嫡母乃是太后向氏,是后宫的主宰。

李三坚看到了这点,其实赵佶与何执中也早已看出了此处关键,并早已开始实施了,不惜一切代价博得太后向氏的欢心,同时此也是目前赵佶所能做的事情。

两人只是没有料到,李三坚居然能够一语中的,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的关键。

难道赵煦所言是真的吗?此时赵佶心中暗道。

何执中也是又一次的震惊不已,别看此人年幼,但万不可小觑此人,这个世上能有如此见识的人能有几人?

“虽李翰韧心明目清。”何执中随后说道:“不过老朽还是要叮嘱李翰韧几句,兹事体大,此事万不可泄露半句。”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在下身家性命均在其中,不敢有一丝大意,不敢有半点懈怠,殿下、何公放宽心便是。”

从今日起,李三坚连同自己家人就算是绑在了赵佶这辆战车之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李三坚的回答简直使赵佶满意极了,真看不出他今年只有区区十七岁。。。简直是老辣之极,估计平庸一些的老人都不是李三坚的对手,赵佶心中暗道。

。。。。。。。

“何公,在下还是有一事不太明白,请何公指点一二。”下来后,李三坚偷偷的问向何执中。

“李翰韧请讲。”何执中说道。

“方才何公说在下丰乐楼之举妨碍了殿下,在下至今未明白到底是如何妨碍了殿下?”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殿下一直在韬光养晦,凭你的聪明,难道未看出来吗?”何执中反问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怪不得赵佶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喜欢书画,喜欢奇花异草,是荒诞不经,原来他这是遮人耳目。鲜

让人觉得他是玩物丧志,从而放松警惕,这当然是目前赵佶最佳应对之策,但李三坚不明白的是赵佶喜欢书画等物,那是发自内心的,是无法假扮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又陷入了沉思。

。。。。。。。

宋皇帝出行一般乘坐的是辂、辇、舆、车等等;而皇室宗亲是以辇、舆、车为主;而宋官员出行就是以舆、轿、车为主;一般平民百姓、士农工商就是以马、车为主,其中马或马车一般是身家较为殷实之人才用的起的。

后晋儿皇帝石敬瑭为了求得契丹的支持,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自此中原不但失去了一块极为重要的养马之地,同时中原各地就完全暴露在了契丹的铁骑之下,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块战略要地,就等于失去了北部重要屏障,北部虏骑据燕云十六州如此山川险要之地,对中原各地虎视眈眈,随时可以纵骑南下,自宋建国以来,也随时受到威胁,北患不断,战略态势是极为被动。

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殚精竭虑,并发动了数次战争欲收复燕云十六州,可均是大败而归、无功而返。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自宋太祖以来历任皇帝寤寐思服的政治理想,是无人可正面否认的政治神主牌

宋神宗皇帝赵顼承祖志,也欲收复包括燕云十六州等失地,神宗皇帝革故鼎新、励精图治,欲重建强盛的汉帝国,再造汉唐盛世。

但神宗皇帝时不济也,半道陨落,遗憾终身。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神宗皇帝临终前留下遗言,若有人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无论何人,均可以王爵赐之。

宋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养马之地,虽仍有西北养马之地,同时通过广南西路邕州马市获得马匹,但马匹仍是较为紧缺的,因此能够骑马的或使用马车的,身份定是不一般的或者说是一般人是用不起马或马车的。

李三坚轻轻一抖缰绳,缓缓骑马走过开封府外城一处闹市。

李三坚习马数月之后,还是能够驾驭马匹了,只要不是玩“镫里藏身”、“五彩凌空”、“马上射箭”等高难度的马术,还是可以勉强骑马了,还是像模像样了。。。

闹市之中骑马关键就在于控制马匹,控制马匹不会乱跑乱窜,若控制不住就会伤人,就会被人立即拿下,扭送官府。

可李三坚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纵马走在街道之上,行人是纷纷避让,是纷纷差异的看着这个魂不守舍的俊俏小郎君。

夺嫡之争或者是夺位之战,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是无比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稍有不慎,必将会落到万劫不复之境地,李三坚默默的想到,李三坚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陷入如此凶险之地步?

若取胜还好说,将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失败,就算保住了性命,那么自己的前程必将会是暗淡无比。

李三坚真想就此携母回琼台儋州算了,回去卖海鲜过一辈子也总比呆在京师如此险恶之地要好得多。

“李三坚,你。。。你要。。。哪里走?本姑娘看你躲我能躲到何时?”正当李三坚患得患失之间,李三坚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娇斥声。

李三坚一惊,连忙微微抬头看去,只见路旁一名美貌少女骑在一头小毛驴之上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李三坚。

此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李三坚见状差地一头栽下马去,随后装作未听见,轻轻一抖缰绳,就欲逃离此地。

李三坚是心中有愧,做贼心虚。。。此前李三坚巡检司大牢一日游,坊间传说是在青楼之中与人争风吃醋,并大打出手,因而被擒入巡检司,符二娘也因此求助于李清照,如此,李三坚如何还有面目再见李清照?还是趁早溜之大吉,是为最佳,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李三坚纵马溜走,李清照心中更是气苦,更是费解,不知道李三坚为何总是躲着自己,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一般。

不行,非得找他当面问问不可,李清照心中暗道,于是李清照收好遮阳的花伞,催促着毛驴紧紧追赶着李三坚。

按常理,毛驴如何追的上马匹?可这是在闹市,街面之上行人甚多,摩肩接踵的,李三坚根本不敢纵马狂奔,在如此情形之下,一匹健马反倒不如一头小毛驴在人山人海之中来得游刃有余。

“李。。。清儿?你如何在此处?呵呵呵呵。。。”李三坚看着拦在马前的李清照,尴尬的笑问道。

“住口。”李清照叉腰娇声斥道:“清儿是你叫的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乐极生悲

“你为何躲着我?”

“我哪里躲着你了?冤枉啊。。。”

“没躲着我为何见到我你就跑?”

“姑奶奶,我哪里跑了?我真没留意是您大驾光临啊,再者说,我骑马,你骑驴,我真要跑,你追的上吗你?”

“哼,算你伶牙俐齿,我来问你,为何你被巡检司捉了去?”

“。。。。。。。。”

“你说话啊?为何不说话啦?哑巴了?哼,做贼心虚了吧?本姑娘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解释?”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闹市之中,一男一女站在其中吵个不休,此两名少男少女,男的长得身材较高、貌若潘安,女的眉目如画,身材婀娜多姿。

周围诸多看客均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争吵,欣赏着不可多得的郎才女貌之画卷。

“哎,哎,清。。。那个啥,我等换个地方说话如何?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处哇。”李三坚见围观看客是越来越多,于是慌忙对李清照说道。

“那个啥是什么意思?”李清照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要去哪里?你想说什么?”

“寻一处僻静之处,在下给你细细解释此事如何?”李三坚答道。

“哼,走就走,本姑娘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花言巧语的?”李清照也是觉得此地说话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于是哼道:“喂,怎么走啊?我骑驴,你骑马,待到了空旷之处,你岂不是又要跑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要不你骑马,我骑驴如何?”

“哦。。。可。。。我不会骑马啊。。。”李清照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不如你我共骑如何?”李三坚也没做多想,只是想早些离开此地,省的被他人当猴看。

“这不太好吧?”李清照闻言顿时忸怩不已。

“走不走?不走我可要先走啦。”李三坚不耐烦的说道。

当街拦住我的是你,现在倒觉得不太好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幼也没受过什么男女有别的教育,也不觉得男女一同骑马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走就走,你。。。你扶我一把嘛。”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间并不是那么严防死守的,男女之防也没那么严密,闹市之中经常可见热恋之中的男女招摇过市,热闹或僻静之处,也经常可见男女之间卿卿我我的,男女共处也并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因此李清照红着脸答应了李三坚。

李三坚点头先将李清照扶上了健马,随后自己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坐在了李清照的身后,一抖缰绳,双腿轻夹马腹,催马前行。

“等等,我的驴,我的驴啊。。。没了?”健马前行,距离呆在原地的李清照之毛驴越来越远,李清照绝望的喊道。

“哈哈。”健马远离了闹市,速度是越来越快,李三坚双手握着缰绳哈哈大笑道:“不就区区一驴吗?大不了我赔你一头驴便是,又有何妨?”

“呸,我的驴是我从小养大的,呜呜呜呜,你赔的起吗?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我的驴。。。”李清照伤心欲绝,泣道。

“好了,好了,待我回去便是,真是的,不就一头驴吗?”李三坚无奈拨转马头,又返回了闹市。

可与李清照一同长大的驴早已不知去向,不知道被何人牵走了。

“呜呜呜,我的驴啊,你赔我,赔我,不赔我,我定不与你干休。”李清照顿时就不依了,哭着闹着喊李三坚赔驴。。。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李三坚用胳膊轻轻的靠住了李清照,无奈的说道:“是我的错,今日随你处置便是,认打认罚,随你的便。”

“真的吗?”李清照闻言摇头道:“那也不行,我的小黑黑可是我一手喂大的,自幼就在一起的,你哪里赔的起?”

李三坚顿时有些郁闷,于是有些口不择言的问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还不如一头驴?”

“咯咯”李清照闻言破涕为笑:“你啊。。。你就是不如一头驴。。。嘻嘻。”600

“驾。。。驾。”李三坚哑口无言,瞪了李清照一眼,狠狠的夹了夹马腹,纵马前行。

。。。。。。。。

“驾。。。驾。。。驾”

开封府城外一片原野之中,李三坚纵马疾驰,风声呼呼,吹得李三坚及李清照身上的衣物均鼓了起来。

此时是深秋时节,深秋是枫叶挂满树梢的时节。枫树林给大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秋风一吹,枫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在鼓掌欢迎两名少男少女骑马来到了此处。

马蹄踩在了落在地上的枫叶之上,发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此前被疾驰的健马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的李清照,此时才敢睁开双眼,只见树木、花草、枫叶、枫树、岩石等景物从身边一掠而过,急速的向后退去。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纵马疾驰,李三坚未料到骑马居然还如此令人兴奋,令人心旷神怡,特别是怀着娇娘,再纵马飞奔,更是有了一种“江山美人”之感觉,于是诗兴大发,念了一首“永遇乐”。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李清照靠在李三坚强健的手臂之上喃喃的复述道。

“英雄恢弘,气势辉煌。”李清照词赋是行家里手,闻言不由得轻赞道:“算你词赋做得不错。”

哪里是我做的?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

很早很早以前,以往的李三坚什么词赋都是不明白的,独独喜欢这个“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喜欢其中的磅礴气势,喜欢豪放雄浑,既然喜欢,李三坚自然就能倒背如流。

李三坚得美人称赞,更是得意万分,于是更是不顾马力,催马疾驰。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如此,否极泰会来,乐极就会生悲。

“哗啦。。。”一声巨响,李三坚纵马踏进了一个小溪之中,立时水花四溅,同时马蹄陷在了泥中,马身前倾,顿时将还沉浸在李三坚词赋之中的李清照惊了个花容失色,并紧紧的伸出小手抓住了李三坚的胳膊,身体也如风摆柳叶般的。

李三坚才习骑术数月,骑术哪里说得上是精湛?此时也惊慌不已,同时控马不当,于是就惨叫一声,与李清照一同就向溪中滚落。

不过李三坚健体数年,身手还算是敏捷,落姿还算是优美,于是李三坚在落入溪水的那一刹那间,搂着李清照奋力翻身,将李清照举着了自己身上。。。

“扑通”一声,又是水花四溅,李三坚与李清照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落入了溪水之中。

“哎哟!”李清照也是发出一声惊呼,头朝下在了溪水之中,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不过好在溪水不深,只齐大腿处,同时李三坚“怜花惜玉”,奋力将李清照摞在了自己身上,因此李清照并未浑身湿透,只是打湿了半截衣裙,俏脸也未没入水中。

李清照落入水中之后,慌得双手撑着下面,手忙脚乱的就欲爬起身来。

可惊慌之中,哪里还顾忌到下手下到何处?李清照一手撑在了李三坚的嘴上,一手撑在了李三坚的颈项之处,撑在李三坚嘴上的小手使得李三坚将吐出来的一口溪水又咽了回去,不但咽回去一口溪水,还多喝了几口,更加是雪上加霜,而李三坚颈项之处并无衣物,同时李三坚的皮肤白嫩光滑,粘上溪水之后更加上滑不留手,于是李清照手一滑,娇哼一声,头朝下就栽向了水中,这下李清照的头也没入了水中。。。

世上之事是无巧不成书,李三坚奋力吐出几口溪水之后,一个滑滑之物顶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将李三坚吐出的几口溪水又顶了回去。

溪水清亮,此时的李三坚又是努力圆睁双目,李三坚当然看清了此为何物。。。这是李清照的樱唇,正好落在了李三坚的嘴上。

若在平日里,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此等绝佳良机,如何能够错过如此美人在怀,“婉转相就”?

可这是在溪水之中,李三坚早已是呼吸不畅,再多呆会,李三坚定会被活活闷死在此溪水之中。

若被美人之吻闷死,那么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阎王殿中也会活活笑死阎王、判官的。。。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大喝一声,当然在溪水之中,李三坚是喝不出声的,只能喝水。。。

于是李三坚发出一阵咕噜咕噜之声,抱着李清照奋力从溪水之中跃起身来。。。

“哈哈哈哈。”李三坚、李清照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如落汤鸡的模样,顿时不禁笑了起来。

“临江鸡。。。。。”李清照回忆起当初在赣江之上李三坚滑稽模样,不由得笑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二十章 定情

清月庵位于开封府西南处,距离城池约有十余里上下。

清月庵是个小小的尼姑庵,共有一座不大的大殿及七八间禅房,清月庵修建在一片竹林之中,被翠绿色的竹子包裹在了其中,庵刹右侧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静静的、缓缓的流淌着。

小溪岸边有一些石凳、石桌,桌上还摆放着一本书籍,书籍字旁还有一副古琴及一些琴谱、香炉等物。

古琴之前坐在一对身着白色衣服的少男少女,两人均是眉目如画,彷佛是不沾人间烟火的一对神仙眷侣。

清月庵虽然不大,可环境优雅之极,身处其中,就似处于人间仙境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抚琴之前需沐浴更衣、净手,还要准备琴桌,琴桌之上还需有‘炉瓶三事’,即香炉、箸瓶及香盒,此外还有十善、十诫、十二欲、七要、五不弹等。。。”李清照脸色微红,坐在琴桌之前说道。

李三坚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三坚马术太差,控马不当,两人一同掉进了溪水之中,身上衣物湿透,无法返回城内,于是就寻了一处庵刹,沐浴更衣,如此,岂不就是提前做好准备了?此时就不需要再沐浴更衣了。

唐宋之时,佛教盛行,寺庙庵刹遍及各地,大多备有洁净雅室,以供远道而来的香客住宿祈梦,和尚庙里可住女客,尼姑庵内也可供男客过夜的。久而久之,通衢大道附近的寺庙庵刹,大都具有客栈的性质,因此李三坚只需支付一些钱钞即可在此地歇脚,甚至住宿过夜都没有任何问题。

庵刹之中的物品也是应有尽有,如古琴等物。

“你学不学?不学就算啦。”李清照见李三坚露出了嬉笑的神情,于是嗔道。

“学,为何不学?姑娘请继续。”李三坚闻言收敛笑容,正襟危坐,答道。

琴棋书画,其中的琴居于首位,弹琴有陶冶性情、磨练意志、协调身体、开发智力等等诸多好处,因而李清照提起弹琴,李三坚立即就满口答应。

李三坚虽不会弹奏古琴,但李三坚喜欢古琴之类的乐器,同时也会弹奏除古琴之外的一些其他乐器,因此李三坚对学习古琴弹奏是颇有兴趣。

料其中必有共通之处,李三坚心中暗道。

“哼,不说了,我弹一首曲子,你自己琢磨吧。”李清照料短短时间之内,再如何细细的教他,他也不可能学会的,因此干脆就懒得教了,弹奏一首曲子,他能领悟多少就领悟多少吧。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对李清照说道:“姑娘请。”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手抚古琴,微闭双目,平心静气,静心冥思。

片刻之后,一曲美妙的琴音从李清照指尖流淌出来。

琴声十分优美,就似泉水叮咚,令人心旷神怡,同时又似山谷的幽兰,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若说丰乐楼之中林金枝弹琴还带着一丝烟花柳巷的庸俗之气,那么李清照的琴音却是极为清雅华贵,似为天籁之音。

李清照端坐在琴桌之前,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如瀑般的黑发自左侧香肩挂在胸前,从竹林间泄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在身上,更显得眉目如画,姿态秀逸。

李三坚听着优美的琴音,看着如玉的美娇娘,不由得有些痴了。

李三坚不是不喜欢李清照,反倒是异常喜欢,喜欢得有些自惭形秽。

李三坚前世曾经被女人伤害过,对女人,特别是对异常优秀的女子不知不觉之中就有了一些戒心,敬而远之,省的再受伤害。

如此逃避的心理,李三坚自己都不知道的。

李清照,朝廷官宦人家的千金,不但人长得貌美如花,才识也是出类拔萃,如此,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就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有意无意之间就躲避着李清照,害怕与其继续交往下去而不可自拔。

李三坚心理比谁都明白,这个世上不是说男女之间两情相悦就一定能够终成眷属的,其结果受许多因素的影响,如门第、父母之命等等,基本上自己能够做主的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蔡府门前,自己娘亲受辱就给了李三坚一个沉痛的教训,自己如此微贱之家怎么能够高攀门庭显赫之家?

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触这个霉头,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羞辱?

可此时李三坚忽然感觉到单纯的李清照是对自己有意的,那么李三坚又怎么忍心拒绝她?怎么能够忍心辜负佳人一片深情厚意?

李三坚是顾虑重重,进退两难。

正当李三坚患得患失之际,李清照抚琴已毕,琴音已了,随后看了看坐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李三坚,轻轻的推了推他道:“喂,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三坚惊醒之后连忙说道:“姑娘琴音如天籁之音,在下陶醉于其中不可自拔,失礼了。”

“嘻嘻”李清照闻言不禁有些小得意,抬袖掩嘴笑了笑后问道:“你呐?”

“我怎么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163TXT

“悟出点什么没有啊?知道该如何抚琴了吗?”李清照又问道。

“小生愚钝。”李三坚闻言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想一试。”

“你想试一试?”李清照奇道:“你不是不会抚琴吗?听了一曲就欲一试?”

李清照随后不屑的说道:“不要辱没了抚琴二字。”

李清照生怕李三坚粗鲁的拨断了琴弦,损坏了瑶琴,就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挤到李清照身边,李清照连忙挪开了一些,李三坚伸手摸向琴侧,另一手按着琴弦,试着调了调古筝的音后笑道:“世上万物自有其共通之处,某虽不擅抚琴,但也愿意一试。”

李三坚拨了数下琴弦之后,就开始试着弹奏。

片刻之后,一曲荡人心魄的琴音被李三坚弹奏了出来。

琴音之中充斥着杀伐之意,李清照听着听着,面前彷佛是浮现出了一片旷野,旷野之中两军正在对垒,厮杀声、箭雨破空之声、刀剑交加发出的铿锵之声响做一片,是声动天地。

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使闻者始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也。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清照同时也是听呆了,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困惑,李三坚明明是个书生,而且是个落魄的下第举子,可其为何像个嗜血武士般的,又似乎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此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就被李清照看出来了,这首词中就透露出一种嗜血、杀伐之气,此时的琴音更是如此,这种气势非久经沙场之人所无法具备的。

同时李清照又听出了,李三坚所奏的乐曲之中隐隐含着一种怒上天不公、世道不明,愤而与其抗争之气势。

李清照想到此处,心中顿时为之震撼。

李清照岂能不明白自己与李三坚此时的处境?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自己与他的事情吗?李清照心中暗道,他真的是在意自己吗?从而感到愤闷、无奈。

琴声闭,余音缭绕,二人此时的心情是久久不能平复。

良久良久之后,李清照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倚近李三坚说道:“三郎,你。。。。你今后打算是怎样的?你。。。你。。。我。。。你我今后该如何是好?你是怎么想的啊?”

李清照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几不可闻,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李清照的意思?真不明白,那就是与痴呆儿无异了,李清照此言一出,就几乎是她的表白了。

李三坚随着与李清照相处日久,就越来越了解李清照了,越来越了解李清照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李清照天资聪慧,且为人较为清傲,此时能口出此言,实为难能可贵,李三坚心中顿时颇为感动。

此时李三坚再予拒绝,那么李三坚可就真的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了。

“兼记愁独天似晓,澄心无味谁剖。颂声易老少微星,风光怜岁晚,见惯羽衣新。满目凝情行渐远。心心非浅轻折,封章万绪九门深。地称龙变化,不语两悠悠。”李三坚看着李清照,轻轻的吟了一首“临江仙”。

李清照心中一震,身体一软,扑倒在了李三坚怀里,低声吟道:“余负尽别吴蜀限,晨起闲情。尤怕绳桥脆,入海人情帘不下。蓝桥来去微波动,还赋太薄凌曲槛。节往徐妆,冷淡开鱼贯。兼见意切樗栎贱。得失丹绿新城带。”

“清儿。”李三坚搂着李清照轻声道。

“嗯”

“你不负我,我李三坚绝不负你。”

“嗯,三郎。你不要说了,奴奴心中明白。”

“三郎”李清照随后用手轻轻按摩抚摸着李三坚已经长出些许胡茬的下巴轻声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贡举。”李三坚答道:“贡举及第,如此方能配得上我的清儿。”

如此也许才能得到李清照之父李格非的允许,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清照闻言心中暗暗欢喜。

李清照此人是非常好强的,自己的情郎若真的贡举及第,那么李清照也是会很高兴的,同时也能避免许多流言蜚语的。

“三郎,我还想听听你弹琴。”

“嗯”

“此曲何名?”

“十面埋伏。”

第一百二十一章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一首历史是一首历史题材的大型琵琶曲,所谓琵琶曲,顾名思义,当然是用琵琶弹奏的,不过“十面埋伏”也可以用琴或古筝弹奏,甚至可以用吉他弹奏,很早很早以前李三坚就是曾经用吉他弹奏过,因此对此曲目是烂熟于心。

“十面埋伏”源于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曲成于清代。

“十面埋伏”曲目描写的就是楚汉战争垓下决战的情景,汉军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击败楚军,项羽自刎于乌江,刘邦攫取天下。

从曲首的“列阵”到曲末的“得胜回营”,从曲中的短兵相接,刀枪剑影到末尾的向王兵败,凄切悲壮,从先前的鼓声震天到其后的低沉悲切,处处都能扣人心弦。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痛别虞姬,其后乌江自刎,痛失天下,英雄末路,儿女情长,曲中也处处透露出了英雄末路的凄凉与惋惜。

曲目风格雄伟奇特,气势雄伟激昂,一曲的慷慨激昂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李三坚虽不擅长弹奏古琴,但因熟悉曲目,多少也弹奏出了“十面埋伏”之磅礴气势。

弹琴的关键主要是用心,心诚则灵,至于弹琴的技巧反倒是次要的,不是如此吗?

此时已至黄昏时分,夕阳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也披上了金辉,金色的余霞自半空之中倾泻而下,照在正在弹琴的李三坚身上,将李三坚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黄昏时分弹奏此曲,更加能够淋漓尽致弹奏出“十面埋伏”之悲壮、凄凉。

琴音回荡在了整个清月庵之中,使得庵刹之中的僧侣、住客均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静心聆听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如此荡人心魄的曲目。

李三坚、李清照二人所处之地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小院有一个半圆形的拱门,以供人进出。

此时半圆形的拱门之下出现了一名蒙面女子,挽着一个竹篮,俏生生的立在拱门之中,看着、听着李三坚弹琴。

须臾,李三坚抚琴已毕,琴音已了,余音缭绕,三日不绝。。。

蒙面女子发出一声轻叹,转身就欲离去。

蒙面女子发出的轻叹声在寂静的院落之中显得特别明显,因而被李三坚、李清照同时听见了,二人同时转头看去,于是就看见了蒙面女子。

“谪仙?是你吗?快过来。”李清照看到了蒙面女子之后,站起身来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她名字叫谪仙?李三坚也认出了此女,她不就是当时自己在蔡园灯会之中遇到了那名女子吗?

此女手腕处有个红色梅花胎记,使得李三坚对她是记忆深刻,因而李三坚当即就认出了此人。

李清照随后走去握着蔡绒雪冰凉的小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后问道:“谪仙妹妹,为何在此处?”

蔡绒雪偷偷看了一眼李三坚,见李三坚目光也看向了自己,慌忙低头道:“我每年都要来到此处,为已故娘亲做场法事,此时为他。。。李公子琴音所引,打扰了李公子、清姐姐的花。。。前。。。月下,请二位恕奴家冒失。”

蔡绒雪说话之间,带着一丝苦涩,同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因薄纱蒙面,外表之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此女也是一名美人,李三坚虽看不清蔡绒雪的长相,但从她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定也是相貌不凡的,同时蔡绒雪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愁思,手中挽了个精致的竹篮,整个人就似黛玉葬花般的,娇娇怯怯的。

按说富贵人家的千金不应如此,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为何她一进来,整个院子就似乎就是笼罩在了愁云惨雾之中?

“哈哈”李三坚听闻蔡绒雪口出“花前月下”四字不由得笑了起来:“微贱之人,怎堪公子二字?姑娘请称呼在下李生便是。”

李三坚说罢,还笑嘻嘻的看了李清照一眼。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妹妹是个至孝之人,你娘亲在天之灵定会是倍感欣慰的。”

李清照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妹妹为琴音所引?他。。。他那个也能称琴音?鬼哭狼嚎,不堪入耳。。。”

李清照此言一出,顿时将李三坚、蔡绒雪都逗乐了。可乐文学

李三坚哈哈大笑,蔡绒雪抬起衣袖,掩口而笑道:“抚琴者心也,以心驭琴,古之高人均行此道,小妹从琴音之中已经听出了李公子的凌云之志呢。”

蔡绒雪掩口轻笑,稍减蔡绒雪的愁苦之气,同时李三坚从衣袖滑落、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又看到了五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梅花形胎记,使得李三坚心中更是感到纳闷,为何她与自己梦中之人有着同样的特征?她到底是何许人也?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心中同时也是暗暗赞同蔡绒雪所言,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去做,没有做不好的,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生知音之感。

“打打杀杀的,如此凌云之志,不要也罢。”李清照随后对蔡绒雪笑道:“谪仙妹妹舞跳得好,不如姐姐在此抚琴,妹妹歌舞一曲如何?”

李清照比李三坚小数月,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并且贪玩,少女心性,喜欢热闹,因此就未考虑太多。

可李三坚就不同了,李三坚“心老人不老”,此时蔡绒雪刚刚祭奠完自己的亡母,岂能有心情歌舞一曲?

李三坚闻言摇头不语。

果然蔡绒雪连忙说道:“小妹哪里会什么歌舞?况且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怎堪入得两位之眼?”

蔡绒雪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自怜自伤之意。

李三坚闻言默然,难道宋之女子都是那么文采出众吗?张口孔、孟,闭口世说,大家闺秀如此,就连青楼妓娘也是如此,若有女子贡举,定会有不少女子科举及第的,李三坚对此是异常好奇。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就此返回城内如何?”李三坚随后说道。

虽然李格非骄纵李清照,给了李清照一个较为宽松的成长环境,李清照也是嬉笑玩乐,经常是夜深不归,但如此荒郊野外,与年轻男子共处,对于她的名声多少还是有影响的,因此李三坚欲在天黑之前将李清照送回其住处。

两女闻言一起点头

“清儿?”李三坚随后将那匹不听话的健马牵过来之后,问向李清照。

“我才不与你共骑呢。”李清照答道:“我坐谪仙妹妹的车回去。”

其实李清照还是想与李三坚共骑的,虽然李三坚骑术太烂,两人之间刚刚冒出了嫩芽,刚刚订下了海誓山盟,如蜜里调油一般。

不过当着蔡绒雪的面,两人之间怎敢太过亲热?同时当初蔡园灯会,多少有些借灯谜选婿的意思,并且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而此时李清照确捷足先登,使得李清照心中对蔡绒雪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也就实在不好意思在蔡绒雪面前与李三坚如此了。

。。。。。。。。

“清姐姐恭喜你了。”回城的马车之中,蔡绒雪低声对李清照说道。

“哎,谪仙妹妹,姐姐对不住你。”李清照对蔡绒雪叹道。

“清姐姐你为何这么说?”蔡绒雪摇头道:“两人之间就是个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姐姐你和他就是有缘之人,有缘有情,终会成为眷属的。”

“终成眷属?”李清照闻言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爹爹那里我还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啊。”

李清照与李三坚定情,之后不但要面对李格非,还有面对家族,不但要面对李氏家族,还有面对其母族,王氏家族。

特别是王氏家族,要知道李清照之生母乃是宋已故宰相王珪的女儿,是王珪的外孙女,是宰执之家出身,虽李清照生母病逝之后,与王氏家族已无多少来往了,但李清照毕竟是王珪的孙女,此时若李清照嫁给了一个微贱的下第之人,那么定会被他们嘲笑的。本来李清照自幼丧母,身世较为可怜,如此,将更会是雪上加霜的。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虽只有李清照一女,但李格非的兄弟姐妹可不少,如此,李清照就有无数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表兄表弟,表姐表妹什么的,这些人平日里都会相互攀比的,若李清照真嫁给了李三坚,那么李清照将会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的。

这也就是李清照最为苦恼之处。

女人虽嘴上不说,但女人之中的大多数是较为虚荣的,哪个女人不愿意嫁给家世显赫、多才多情又有功名在身的少年儿郎?

。。。。。。。。

“子曰。。。”李三坚回到居所之后,取出书本就打算温习功课,可折腾了一天,李三坚没曰几句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东京的深秋夜晚还是比较凉的,因而符二娘蹑手蹑脚叫一件厚衣衫披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母慈子孝

“小贼,哪里跑?”一名手腕之上有五颗梅花红痣的白衣仙子手持一柄长剑将李三坚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话说凡人又怎是神仙的对手?无论李三坚如何亡命奔逃,无论李三坚如何挣扎,最后仍是被白衣仙子捉拿住了。

“小贼,见我面为何视作未见?”白衣仙子倒转长剑,用剑柄捅了捅装死的李三坚,喝道。

李三坚张口结舌,还未说出话来,此时画面一转,李三坚身穿女子衣裙,伏在地上啜泣。

“哈哈哈哈。”仙子此时身穿男子华贵的衣物,坐在床沿之上哈哈大笑:“小贼,跟着我,包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富贵之极。”

“小贼,还敢拒绝于我?看鞭!”哭泣之中的李三坚还未来得及回来,仙子就挥舞着长鞭,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

“不要。。。”李三坚大吼一声,满头大汗的床上坐起身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此人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回忆梦境,忽然想起了昨日偶遇的蔡绒雪,她与自己梦中的恶仙子身材差不了多少,同时有着共同的特征,就是手腕之上的红色胎记。

过些天,定要问问李清照,此女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三郎,睡醒了吗?”正在此时,符二娘捧着一盏油灯在门口问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从床上跳起身来,披件衣裳开门将娘亲迎了进来。

“娘,您还没睡吗?”李三坚扶着符二娘坐下后问道。

“娘不困。”符二娘摇摇头道:“昨日你到哪里去了?看书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晚饭都没吃,娘怕你三更起来肚子饿,就守着你了。”

李三坚闻言脸上一红,慌忙说道:“没。。。没去哪里,就是和一些好友喝酒去了,让娘担心了。”

“胡说”符二娘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对你娘都不说实话吗?明明身上有些胭脂香气,娘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嘛。”

“哎,娘,我的娘哟。”李三坚闻言嬉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亲啊,儿子昨日。。。昨日与清照去了城外,黄昏时分才回来。”

“呵呵,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想什么,还瞒得过娘?”符二娘随后笑着起身给李三坚端来一盘酒菜后说道:“刚热好的,快趁热吃吧。”

李三坚刚刚醒来,饭菜就热好了?定是符二娘守着李三坚,同时不断热着饭菜,才能让李三坚才醒之时能够吃上可口的饭菜。

符二娘对李三坚细心体贴已至极致。

昨日折腾了一天,肚中早已是饥饿难耐,再加上符二娘的体贴,于是李三坚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可口的饭菜。

“我的孩子长大了。”符二娘在油灯之下,爱怜横溢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年近十八岁的李三坚除了个头之外,长得越来越像其父李清了,眉毛、眼睛、额头、鼻梁更是如此,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符二娘仿佛是看到从前与李清在一起的时光。

符二娘看着看着,眼眶里泪花闪动。

“娘,您这是怎么了?”李三坚包着一口香甜的米饭,看着符二娘愕然的问道。

“没什么。”符二娘闻言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想爹爹了吗?”李三坚随后猜测道。

“嗯”符二娘点点头道:“你爹小时候最疼你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你的,若是你爹爹还活着,看到你现在模样,定是欢喜不已。”

定是给气死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

牛气烘烘的参加宋贡举,其后首次贡举就夺得桂州解首,随后作诗赋词,灯会魁首等等,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得意忘形,可随后的省试却一举落第。。。,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啊,真乃是羞煞先人也!李三坚心中暗道。

“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三坚想了想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符二娘挑了挑灯芯,使得油灯灯光亮了许多,微笑着说道:“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彩虹文学网

“娘。。。”即便如此,李三坚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往事已矣,娘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了,况且父亲丧期早过,娘还如此年轻,为。。。为何您还如。。。此啊,不如行再醮之举?男有再娶之意,女无再适之文,纯属胡说八道,本朝范文正公自幼随母改嫁,儿子虽愚钝,也愿行此。。。”

李三坚此时终于将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符二娘今年才三十余岁,还正年轻,如此为何要为自己父亲守寡一辈子?为何要委屈自己一辈子?

李三坚此时力劝符二娘重新嫁人,找到自己的幸福,李三坚同时打定主意,只要符二娘重嫁之人对她好,那么李三坚愿尊其为父,以父事之。

翻过年,李三坚就要返回岭南,参加再一次的发解试了,而此次回桂州又不可能带上符二娘了,因此符二娘将会独自一人呆在东京开封府了,此时若有人照顾,李三坚才会放心回桂州应试。

“住口。”可符二娘未等李三坚说完,就开口打断了李三坚:“娘虽不是汉家女子,但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娘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娘至死也不会对不起你爹爹的。”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符二娘心中暗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恨不得母亲不要改嫁,守着自己,可李三坚却是劝母再嫁?此使得符二娘郁闷不已。

老娘还没给他找到媳妇,他倒是欲给我寻一丈夫?符二娘同时哭笑不得。

“娘,儿子。。。”李三坚欲再说,可仍是被符二娘打断了。

“你不必再说了。”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看了看李三坚,随后扶着他叹了口气道:“孩子,娘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意已决,不会变了,再说,三郎,娘这辈子有你就够了,何必再。。。。啊?”

“娘,俺的娘亲啊,你受苦了。”李三坚怜惜自己母亲,悲从中来,不由得跪在地上抱着符二娘大哭出声。

说句心里话,李三坚也不愿自己母亲行改嫁之举,可为人不能太过自私,自己不愿意就让母亲守寡终身?

符二娘坚持为父守节,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又感动又怜惜,是又难受又欢喜。。。

自己今后只有加倍孝顺母亲,方能慰藉这个可怜的女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孩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你这孩子,尽惹娘伤心。”良久之后,符二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不说我了,说你的事儿吧,三郎,你是不是喜欢李小娘子?”

李三坚点了点头。

“好,既然我儿喜欢,为娘就再厚着脸皮,托人上李家提亲。”符二娘说道。

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于是连连说道:“娘你这是着什么急啊?儿子还未满十八,谈婚论嫁也太早了吧?儿子未至双十,实在无意于婚娶之事。”

李三坚喜欢李清照没错,可此时谈婚论嫁,也太早了,同时李三坚正准备二次贡举,如此哪有闲工夫成婚?要知道提亲、定亲直至办亲事要经历许多道程序,花费大量时间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惭形秽的感觉一直没有改变,一介微贱白丁迎娶官宦千金,而让李三坚泰然处之、心安理得,李三坚是实在做不到的。

“都快十八了,还早?你娘十八岁之时都有两个孩子了,你无意于婚娶,这事可轮不到你做主,娘明日就准备求亲之礼去,嘻嘻。”符二娘笑道。

符二娘是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时李三坚依附端王府,日子过得也逐渐宽裕起来,准备些求亲之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符二娘无法预料的是,李氏根本事瞧不起这些区区礼品的。

符二娘忽露小女儿家神态,弄得李三坚无可奈何,只好以大事糖塞:“娘,我的娘啊,儿子马上就又要发解试应试了,如此耽搁了此事,又如何是好啊?”

“哎,那就贡举事了之后再说吧?不过三郎,以后就得娘做主了。”李三坚抬出贡举之事,符二娘只好作罢,无奈的说道。

“娘,快了。儿子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吧?”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娘,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符二娘听李三坚问起李清,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神色,眼睛里也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也是个俊俏小郎君呢,他温柔体贴,为人稳重,哪里像你,跳脱脱的,跟个猴子一般。”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娘,孩儿真想知道父亲长的是何模样?娘亲,父亲家中还有人吗?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人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亲李清必定还有亲族,有亲戚,李三坚此时对此有些好奇。

符二娘闻言摇头道:“你爹爹的事情我了解的很少,他也是独子,不过娘知道他有一些叔伯兄弟的,但与他们这些年没什么往来了,因而娘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美同行(上)

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途。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着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

时光流逝如流水,岁月蹉跎,匆匆而过,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来年二月。

宋二月的东京,又是大雪纷飞,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从天而降,整个开封府城里城外均是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预示着来年庄稼定有个好收成。

此时宋东京开封府城外一条官道之上,一名十八岁的俊朗书生骑着一匹健马向着南面缓缓而行,健马后面还驮着一个书箱及一些笔墨纸砚。

此名书生一边赶路一边还唱着一首别人听不懂的歌曲,看起来心情是愉悦极了,使得行人纷纷侧目。

“雪下难通不惹尘,雨过看花梅岭色。。。”李三坚骑在马上吟了一首七言律诗,权当自娱自乐。

大雪纷飞,道路难行,不过越往南走,天气就会越暖和的,李三坚想着不久之后就会再见岭南景色,心情不由得好转起来。

宋三年一大比很快就又将到来了,如此李三坚必须提前一年赶回广南西路的桂州重新参加发解试。

李三坚此次桂州之行是独自前往。

山魁本想不顾一切跟随李三坚前往桂州,可李三坚是坚决不允,并以断绝关系相威胁。

山魁已是军卒,如此岂能与李三坚同行?李三坚虽未在军队之中呆过,但也知道军法这玩意可开不得玩笑,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山魁若行此举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宋军是有军法,并且白纸黑字的,也是较为苛刻的,不过执行起来却是大打折扣了,若山魁真的想与李三坚同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花费些银钱而已,也就是贿赂上官即可。

李三坚其一是不了解宋军状况,其二也没多余的钱财,因此就是坚决拒绝了山魁与其同行。

李三坚独自前往桂州,留下符二娘、小豆芽,现在小豆芽改名为李囡,李三坚只留下了符二娘与李囡,而此时李三坚应端王赵佶所求,将娘亲与李囡迁入了王府。

表面之上说是为了替李三坚照顾符二娘、李囡,其实是以符二娘、李囡为质,将李三坚牢牢的捆在赵佶的战车之上,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却又是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三坚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三坚对此感到有些懊恼。

前途莫测的命运,灰溜溜的回到桂州再次发解试,担心符二娘等人,诸如此类的事情,使得李三坚出发时的心情是沉重的,是极不开心的,此时李三坚看到一片银装素裹,想着又见岭南秀丽的风光,心情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同时李三坚此次桂州之行情况相比以往要好的多了,最起码盘缠足够并且有马可骑,不用艰难步行了。

不知钦州县学黄教授见到自己是何感想?会不会挥老拳打死自己?胡文海、尹莫川、林文成等桂州一干官员又如何看待自己?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当年可是对李三坚寄予厚望的,特别是胡文海、黄教授,李三坚此时又有何面目再见他们?

宋官员一至三年都是或升或贬或迁至他处为官,当然留任的也有,因此李三坚也许回到桂州之后,就见不到他们了,不过万一他们留任,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无地自容的。

至于恩师苏轼,反正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并且苏轼还远在琼台儋州,同时李三坚哪里有脸再见苏轼?那么李三坚就乐得见不着苏轼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还有小胖子,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知交好友曾公明,道路遥远,信息不畅,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还有自己的“妾室”王雯。。。现在应该长大了吧?长的该是有模有样了吧?应该初具规模了吧?

还有外公符贵,舅公符鼑、符鳞等等一干人等,许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咴咴。。。”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胯下健马踏入雪堆之中的一处浅坑,顿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一软,马身就向前倾斜。

“哎哟,马兄,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李三坚吓得伏在马鞍之上,紧紧抱着马脖子说道:“马兄,咱前世无冤、今生无仇、来世无缘,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何必呢?”飞卢吧

上次就是这匹枣红色的健马将自己何李清照掀入了溪水之中,这次又来?这次再马失前蹄的话,可就会耽搁李三坚的行程的。

枣红色的健马仿佛是听懂了李三坚之言似的,发出一声嘶鸣,从雪坑之中拨出前蹄,歪着脑袋打了几个响鼻。

李三坚随即跳下健马,走到前面,低头查看健马的前蹄,看看有何异常,万一马蹄受伤,那么李三坚也许就要步行前往桂州了。

李三坚观察良久,未发现马蹄有伤,于是舒了口长气,站在马头之前,竖起大拇指道:“马兄,果然身康体健,不愧为马中之佼佼者。”

漫漫旅程,与李三坚相陪伴的只有这匹健马,因而李三坚寂寞无聊之时,就与健马说话,将它视作兄弟。

健马以响鼻回应李三坚。

“马兄,我等就此上路如何?”李三坚随后牵着缰绳,就欲迈步前行,大雪纷飞,白雪也是积得是厚厚的一层,李三坚可不敢再骑马了,万一松软的雪堆之下有什么尖锐之物,岂不是坏了大事?

可健马仿佛是与李三坚斗气般的,驻足不动,就是不肯前行,李三坚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健马牵回到了官道附近,官道路硬,且积雪较少,李三坚就可以骑马了,不过此时李三坚力气用尽,再也牵不动了。

难道是方才态度不太恭敬,从而惹怒了马兄?李三坚心中暗道,于是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马兄啊,在下请马兄放开四蹄,就此纵横天下如何?马兄,雪景好看吧?可到了岭南,却另有一番独特之风景的,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可无论是李三坚是如何诱之以利,还是威胁之,是用尽各种办法,健马就是不肯前行,同时还自己寻了一处嫩草,低头优哉游哉的吃起草来。

“哎哟,马兄啊,此等路边野草有何吃头?不如我等前行,寻家客栈,我定与你寻上佳草料,再饱食一番如何?哎,哎,大不了我再与你寻些舞妓、歌妓?错,给你寻些马妓、驴妓怎样?”

健马不肯前行,李三坚继续啰里啰嗦说个不停。

“噗嗤”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忽然一声女子的轻笑声,李三坚听到笑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不知道声什么时候停在了自己与马兄的身后。

马车较小,仅供两三人乘坐,是用两匹健马拉的,车辆四周帷幔包裹,马车装饰说不上豪华,但却是显得异常整洁,应该是身份不凡之人乘坐的,同时马车两侧还有两名骑马的随从,穿的倒是普通百姓的衣物,可腰上却是鼓鼓囊囊的。

“啊?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看清楚车窗之内的女人之后,吃惊的问道。

坐在车内的女子正是蔡绒雪,此时看着滑稽的一人一马正掩口轻笑。

蔡绒雪虽仍是薄纱被面,李三坚仍是看不清其面容,但李三坚却可以看清楚她的眼睛,却识得她的声音。

“李公子,你又如何在此处?你这是在做什么?”蔡绒雪不答反问道。

蔡绒雪见到李三坚,也是同样的吃惊,同时见到一人一马的滑稽场面,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正准备前往桂州,马兄,不对,这该死的老马却不肯走道了,奈何?”李三坚恨恨的答道。

“原来如此。”蔡绒雪又忍不住笑了笑后对一名随从说道:“你去帮帮李公子。”

一名随从躬身应了声后,就翻身下马,走到李三坚的健马之旁,牵着缰绳,轻轻的拍了拍健马的脖子,并掏出一些豆料喂给了健马,嘴上还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随从翻身上马,轻轻磕了磕马腹,健马随后发出一声嘶鸣,老老实实的迈步前行。

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哪里是这个该死的马不听话啊?完全是李三坚不懂马,不知马,骑术也是再平常不过了。

说骑术平常是抬举李三坚了,李三坚实际骑术是实在太烂。

“李公子,请上车一叙如何?”蔡绒雪随后犹犹豫豫的对李三坚说道。

按说有女眷的马车是不便男子同乘的,可李三坚是一介书生,同时在清月庵之时与蔡绒雪进一步相识,再加上李清照是蔡绒雪自幼的好姐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因而蔡绒雪就犹豫的请李三坚上车说话。

“遵命”李三坚倒是毫不客气,纵身跃上了马车,动作是敏捷之极,似乎是生怕蔡绒雪反悔般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美同行(下)

宋马车的模样一般都有个半圆形的车篷,车篷之下就是车厢了,车厢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车窗,上面挂着车帘,车厢之后有个半人高的车门,以供乘车之人上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特别是女子,欲上下马车,都是要在地上垫上一块木质台阶,然后再提着长裙,优雅的上下马车。

一些达官贵人或皇亲国戚还以奴仆为垫,上下马车。

此时李三坚应蔡绒雪之请,欲登上马车,进入车内,可仓促之间哪里有台阶供他使用?

于是李三坚使了一招“踏水无痕”或“疾如追风逍遥步”,欲跃上了马车,此功夫跃如脱兔,能蹦起百丈高,更何况此区区马车?

李三坚运气绷足提身,迅速向高处跳跃,随后一脚踏上了车身踏板,姿势是灵动敏捷之极。

在美人面前,怎么也要保持头发不乱、风姿卓越之态是不?

“嗵,哎哟。。。”不过李三坚学艺不精,再加上下雪天车身较滑,李三坚倒是一脚准确的踏上了车身,可脚下一滑,顿时就立足不稳,此时此刻李三坚就有了两个选择或者说是后果,那就是要么一头栽进车厢,要么就掉下车身,摔个四仰八叉的。

李三坚当然不会选择滚落车下,如此将会是丢脸之至,同时滚得一身雪泥,将会是狼狈之极。

于是李三坚奋力身体前扑,就扑倒在了马车之上,上半身进入了车内,下半身挂在车门之外,双腿还不停的摆动挣扎。。。

这辆马车车身较小,仅供两三人乘坐,李三坚六尺男儿,身体较重,重重的扑倒在了马车之时,就将马车车身压得翘了起来,同时车内传来两声女子的尖叫声,似乎是车内有两名女子?

本来坐的好好的蔡绒雪被马车摇得扑在了车厢之内,与冲进来的李三坚差点撞在了一起,两人鼻子仅隔两寸,李三坚都闻到了蔡绒雪如幽兰般的呼吸之气。

“啊?你。。。你。。。你干什么呀?”蔡绒雪也闻到了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顿时慌乱不已,睁大了秀目紧紧盯着李三坚问道。

“抱歉,抱歉,小生鲁莽了。”李三坚拼命爬进车厢,随后起身,跪坐在车内,正了正衣冠,呼出两口长气后尴尬的笑道:“惊扰了两位小娘子,恕罪,呵呵,恕罪。”

他娘的,回头一定寻张道士好好算算账,说好的踏什么都无痕的轻功呢?简直是误人不浅,李三坚心中暗道。

车厢之内确实有两名女子,一名当然就是蔡绒雪,一名是个十余岁的小侍女,应该是服侍蔡绒雪的,此时车中忽然钻进来个大男人,同时动静还闹得这么大,使得小侍女是惊慌失措,也是怔怔的盯着李三坚,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功夫,瞎显摆什么?蔡绒雪此时心神稍定,心中不由得感到暗暗好笑,捋了捋耳边乱发,轻笑道:“李公子饮茶吗?”

“在下微贱之人,怎堪公子二字?姑娘称呼在下李生即可。”正襟危坐的李三坚瞅了瞅车内典雅的布置后说道:“多谢,叨扰姑娘了。”

车内布置就如蔡绒雪其人一般,简简单单的却是极为雅致。

蔡绒雪点点吩咐道:“小芹,给李生倒碗清茶吧。”

侍女小芹看了一眼李三坚后,就取过茶壶,并在李三坚面前摆上了一个精致的茶杯,双手把住茶壶斟了一些清茶在茶杯之中。

“李生请用茶。”蔡绒雪随后也端起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小口后轻轻的说道:“饮茶之道在于品茶,俗人只知喝茶而不知品茶也。茶又分四道,其为沏茶、赏茶、闻茶、饮茶,茶之四道,美心修德,博文约礼。就如这面前的这道清茶一般,这不过是普通的绿茶,价格也并非昂贵,但其清、纯、正、气,入口也是清香无比,如此怎能说此茶就不是好茶吗?”

蔡绒雪喝茶必然要掀起蒙面薄纱,此时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了蔡绒雪喝茶之时露出的樱桃小嘴及如白莲花般的下巴,李三坚顿时就看呆住了。

李三坚早已料到此女必然是个美人,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之美?窥一斑而知全豹,下巴、嘴唇如此,全身还会差吗?李三坚是越想越邪恶。。。

李三坚同时对蔡绒雪好感倍增,她是在以茶喻人,安慰李三坚,安慰他不要总是将微贱二字挂在嘴上,不必太过自谦甚至是自卑。

同时使李三坚不明白的是,蔡绒雪从前与自己基本上是素不相识的,仅有数面之缘,为何她要如此?

按说蔡绒雪乃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身上与生俱来应该有些大户人家的高傲之气,她们一般来说是瞧不起像李三坚这种人的,对待李三坚等人多少有些冷傲的,可蔡绒雪非但没有,反倒异常随和,同时李三坚与蔡绒雪数次见面,均是感到她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愁思,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之所以腆着脸皮上车与蔡绒雪同行,就是想了解蔡绒雪,原因就是蔡绒雪与自己梦境之中的女子特别相似,特别是她手腕之上的胎记。

李三坚想到此处偷偷描了一眼蔡绒雪的手腕,想再次确认,可她此时仅仅从长长的衣袖之中露出半截如葱花般的指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见了。

“多谢姑娘了。”李三坚谢了一声后问道:“姑娘此行前往何处?”

“广南西路桂州。”蔡绒雪犹豫片刻后答道。烈火书吧

“桂州?”李三坚闻言愕然,自己不是也是前往桂州吗?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巧合之事?她也前往岭南桂州?正好与自己同路。

李三坚同时心中也是感到异常纳闷,此地与岭南相隔不啻千山万水,同时岭南道路险恶,一路之上,危机重重的,一名男子行路尚且战战兢兢的,更何况一名妙龄女子?就算她带着随从也同样如此。

若遇上半路劫道的,将蔡绒雪抢上山做压寨夫人,岂不是可惜了了?

最使李三坚感到奇怪的是,她家中之人怎么能够放心让她出门远行?

“怎么?李生也是去桂州吗?”蔡绒雪见李三坚差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正好与姑娘同行。”

蔡绒雪闻言微微一笑道:“李生前往桂州是应试贡举吗?”

“你怎么知道?”李三坚问了之后,顿时就感到这个问题问得过于肤浅了,有些明知故问了。

李三坚一身书生打扮,马屁股之上还有一个书箱,同时此时正是宋各路府州军发解试将要举行的日子,李三坚又是琼台儋州之人,如此李三坚不是去赶考又是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对蔡绒雪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较为佩服的。

我又不是瞎子、痴呆之人,果然蔡绒雪心中暗道,太明显不过的事情了,是人就能猜出来的。

李三坚科场失意,贡举落第,蔡绒雪也是知道的,蔡绒雪当时还是替李三坚感到深深惋惜的,此时李三坚欲再行贡举之事,使得蔡绒雪心中替李三坚感到欢喜。

少年俊才,就应如此,百折而不挠,岂能为一次科场失利就颓废终身?

蔡绒雪心中所想,李三坚是不了解的。

蔡绒雪低头微笑不语,李三坚随后问道:“请姑娘恕在下冒昧,在下敢问姑娘前往桂州所为何事?”

既然冒昧,那你还问?蔡绒雪本不想回答,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蔡绒雪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实话相告:“我。。。家母十年祭日,我是赶往桂州前去拜祭。”

“原来如此,小生得罪了。”李三坚点头道。

此时的李三坚是越来越纳闷了,越来越好奇了。

前往桂州拜祭母亲,那么就说明了蔡绒雪之母死在广南西路桂州,她明明是东京蔡氏之女,为何她母亲会死在桂州?更何况拜祭生母,他父亲为何不去?而让一名弱女子独自前往岭南桂州?

除非是后爹,李三坚隐隐猜出了一些事情。

等等,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知不觉的抬头看着蔡绒雪,父亲李清“指空为婚”之人不就是蔡氏之女吗?此时自己又遇到了蔡氏之女,难道就是面前此女吗?

天呐,早该想到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惊呼道。

母亲符二娘蔡氏门前受辱,自己早已断了与蔡氏之门结亲的念想,并对跋扈无信的蔡氏厌恶无比,可面前此女如此的温文尔雅,哪里是跋扈之人啊?

嗯,定是有其父不一定有其女,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蔡绒雪见李三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轻轻的说道。

“哦,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问了?”

“嗯。。。”蔡绒雪点了点头。

“我真的问了?”李三坚又道。

李三坚见气氛有些生硬,于是就开起了蔡绒雪的玩笑。

“噗嗤”李三坚装模作样的,顿时就逗乐了小侍女小芹,小芹不由得笑了起来。

蔡绒雪也是不禁莞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

“这么说你是自幼寄养在蔡府的?”李三坚听蔡绒雪讲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原来蔡绒雪是宋已故宰执蔡确幼女,当然李三坚并不知道蔡绒雪之父的姓蔡名确,而只知蔡绒雪之父曾为宰执。

蔡确,福建路泉州人氏,嘉佑四年进士及第,至此就踏入了仕途。

蔡确生活的年代为宋朝廷政局剧烈动荡的年代,是风起云涌的时代,是革故鼎新的时代,是王安石变法的时代。

蔡确是王安石变法主要支持者之一,是坚定支持王安石变法的。

危机四伏的宋朝廷亟需,儒学复兴的思潮也激励着革故鼎新的到来,宋士大夫崛起也鼓励着革故鼎新的到来。

此时对于处于宋经济发达、重视教育的南方重镇泉州的蔡确来说,受到当时士人经世致用思想的鼓励,与众多满怀壮志的士子一样,投身于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之中。

出身于普通宋官宦之家的蔡确仕途之路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数起数落,是潮起潮落。

蔡确进士及第之后,初为邠州司理参军,后任管干右厢公事、三班主簿、监察御史里行、判司农寺等职。

蔡确任监察御史期间被其弹劾的官员有韩缜、张宗道、王休复、沈括、王韶等人,被其弹劾的官员数量众多,就连王安石也被蔡确弹劾过。。。

蔡确弹劾官员事由,有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也有因蔡确争权夺利而打击政敌之目的。

蔡确在监察御史的任上是以弹劾为己任,同时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

蔡确于元丰二年五月被擢为参知政事,至此就踏入了朝廷中枢,并大力推行王安石变法。

元丰八年被擢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朝廷左相,其仕途之路也就达到了顶峰。

元丰八年,宋神宗皇帝赵顼在福宁殿忧郁而逝,年仅十岁的赵煦继位,朝廷风向于是就发生了变化,太后高氏与司马光掌握了朝政大权,其后就是打击变法派,元丰党人,作为元丰党人的首领蔡确,当然就是首当其冲,在这场无法扼止的劫难之中成为了被诘难的第一人。

时任朝廷左相的蔡确此时被各种理由左弹劾,右弹劾,同时将其贬官,并且是一贬再贬,直至贬至岭南蛮荒之地。

蔡确被贬至岭南之后,身边只有三人,就是其小妾琵琶,还有就是琵琶所生的两女,其中一人就是蔡绒雪,当时的情状是凄凉无比。

其后蔡确妾室琵琶染上了岭南瘴疫,并就此病故,蔡确不久之后也病死在了岭南,成为了被贬死的宰相。

又是如此,又是党争,又是党同伐异,李三坚听完蔡绒雪讲述之后,心中暗叹,苏轼如此,蔡确如此,就连出生在琼台儋州的李三坚究其根本,也许也与此有关。

李三坚此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与蔡绒雪同病相怜之感。

好好的轰轰烈烈的变革却演变成了党争,演变成了党同伐异,演变成了争权夺利,并且是愈演愈烈,直至现在都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李三坚估计王安石都未料到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估计神宗皇帝英年早逝也与此有脱不了的干系。

如此之事造成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生死别离?造成了一出又一出人间惨剧。

何必呐?何苦呢?李三坚心中叹道。

“你还有个姐姐?她现在何处?”李三坚随后问向蔡绒雪道。

蔡绒雪闻言微微摇头道:“奴家自幼与家姐失散,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蔡绒雪父母病死岭南之后,先是被寄养在了一户农舍,在蔡京怜其族兄遭遇,并寻到此户农家之时,蔡绒雪的姐姐已不知去向,后据估计应该是被牙人拐卖了,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此时是生还是死,没有任何人知道。

“姑娘节哀,在下。。。”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问道:“蔡老相公应该还有其他家人吧?他们在哪里?为何对。。。对你是不闻不问的?”

李三坚料蔡确兄弟姊妹、儿女甚多,为何确置蔡绒雪于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就算蔡绒雪被寄养在了蔡确族弟如此富贵之家,也不应该如此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蔡绒雪的亲人将其接回领养也总比寄养在他人家中要好得多吧?最起码平日里还是有所来往的,最起码会对蔡绒雪多加关顾吧?

“娘亲是妾室,奴家是庶出。”蔡绒雪闻言黯然的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

事情与李三坚估计的差不多,蔡确不但有两个亲兄弟,还有许多儿女,可无一人关心或者照顾蔡绒雪,其缘由就是因为蔡绒雪是庶出,是小妾所生,而且是平日里不受他们待见的小妾所生,因此蔡确死后,蔡确家人之中根本无人关心蔡绒雪是死是活,由她自生自灭。12345

宋帝赵煦亲政之后,也曾经应蔡确之子所求,为其父正名,并归还蔡确住宅和被抄没的家财,可到了此时,蔡确家人仍是无人搭理蔡绒雪,就似乎是蔡确无这个女儿一般。

嫡庶之别?至于吗?有那么重要吗?庶出的难道就不是骨肉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为蔡绒雪不平。

要知道李三坚同样也是庶出,李清无妻,只是将符二娘纳入了房中,也算是小妾,那么李三坚就是庶出,非正妻所生。

“让李生笑话了。”蔡绒雪随后黯然的说道。

“姑娘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在下可无半点嘲笑姑娘的意思,姑。。。你叫什么啊?”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蔡绒雪叫何名,只知她姓蔡,还有就是李清照口中所称的谪仙,难道她叫蔡谪仙?李三坚话到此处,因此脱口而出的问道。

哪里有如此问女儿家闺名的?这人真是奇怪,他浑身散发着与他人不同的气息,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蔡绒雪心中暗道。

“奴家妇道人家,哪里会有名字?”蔡绒雪只能如此回答了。

若蔡绒雪实言告知,肯定要他人认作是轻浮了,不是一个闺中女儿该为之事。

更何况这个世上本就如此,许多女子只有姓,而无名的,特别是贫寒之家的女儿,如李三坚之母符二娘,李三坚作为符二娘亲子,也不知道符二娘到底是什么名字?也许她根本没有名字。

符二娘家中排行第二,因此就被称作符二娘,不知道蔡绒雪在家中排行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既然如此,在下就称姑娘为蔡小娘如何?”李三坚闻言笑道:“蔡小娘子,在下确无嘲笑姑娘之意,原因就是在下也是庶出,与姑娘一般乃是妾室所生。”

蔡绒雪是蔡确幼女,那么李三坚只好以小娘称呼了。

“你也是?”蔡绒雪闻言顿时脸色稍缓,有些惊异的问道,同时李三坚以小娘子称呼,多少有些轻薄之意,使得蔡绒雪心中有些发慌,脸色有些微红。

有那么吃惊吗?李三坚心中暗道,吃惊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有些兴奋?

不过蔡绒雪的明眸秀目倒是挺好看的,使人不敢直视。

“家父姓李名清,也是随父被贬至琼台儋州的,在下也是贬官之后。。。”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将自己身世也告知了蔡绒雪。

“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三坚最后叹道。

蔡绒雪闻言脸更是红了,不过好在薄纱蒙面,没有被李三坚看出异状,同时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为李唐诗人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之时,与沦落天涯的琵琶女萍水相逢之时所做的《琵琶行》之中的一句话,白居易在这首诗中虽是描写自己与琵琶女一见如故、同病相怜,但其中也多少隐含着一些两人情投意合之感,多少有一丝调笑之意,如此,李三坚此时忽然说出了这句话,其中的意味就令人难以猜测了。。。

他。。。他到底是何意?蔡绒雪暗暗想到。

“蔡小娘子。。。你怎么了?”李三坚见蔡绒雪忽然低头不再接自己的话了,于是差异的问道。

李三坚忽然发现蔡绒雪耳根处有些泛红,于是心中是更加纳闷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呐。”蔡绒雪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真没什么?”李三坚接着问道。

“真的呀,真。。。没什么,你。。。你。”蔡绒雪脸上是更加红了,感到自己脸上如着火了一般。

“哦,那就好。”于是李三坚接着问道:“蔡小娘子,你假父到底是何名啊?”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一直都不知道蔡绒雪的养父到底是什么名字,到底是蔡什么。。。

“假父?李生你太。。。太。。。啊,大人之名,作为女儿怎敢犯大人之名讳啊?”蔡绒雪答道。

太难听了,侍女小芹心中接口道。

真是的,不就是询问姓名吗?至于吗?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刚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哪有那么多的忌讳?

况且蔡绒雪方才已提及自己亲父的姓名,此时为何又不愿提及自己养父的姓名?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裸葬

宋元符二年梧州

梧州,古称苍梧郡,位于广南西路东部,扼浔江、桂江、西江总汇,实为广南西路的东大门。

梧州据山濒水而建,交通较为便利,为广南西路东部的商品集散中心,各地商贾云集。

梧州还有一处特色,就是贯穿粤桂滇的“盐马古道”,盐贩从沿海盐场将盐用船运到廉州后,就用牛车运到玉林,再经梧州转运广南西路各地或者西南各地。届时,一队又一队的运盐船队,浩浩荡荡地在梧州的江面上乘风破浪,或溯桂江北上,或在西江上挂帆远去,场面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多谢蔡姑娘一路关照,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梧州城门附近,李三坚拱手对蔡绒雪说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李三坚、蔡绒等人终于赶到了梧州,过了梧州,经桂、漓二江即可至桂州。

李三坚是岭南之人,并且前年已经由桂州到了东京,已经走过这条道了,李三坚原本想应该是自己带路,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蔡绒雪比自己还要熟悉如何到岭南,如何直抵桂州,并且蔡绒雪选择的是官道,是有馆驿的官道。

东京开封府通往各路、府、州、军、县的官道修得是较为平整,官道两侧还栽种着榆、柳、松、杉等树木,有的路段还挖了排水沟。官道之上还标记着道路里程、地界等等,插在土堆货石堆之中的标记石碑或木牌,被称为“堠子”。

官道之上驿铺设置的也是较为齐全,一般是二十里上下就设一处马铺,有歇马亭,六十里左右就有一处馆驿,馆驿之中可以吃饭、休息,甚至可以提供马匹、马车等等,不过官府设置的馆驿只接待使臣、官员及其家眷等人,像李三坚这种白丁,只能住路边“野店”。

在馆驿歇宿是需要官牒的,是需要“入住凭据”的,而蔡绒雪义夫蔡京是朝廷都承旨,其伯父蔡卞此时已被擢为尚书左丞、知枢密院事,是“两府”大臣,因此对于蔡绒雪来说,弄张“入住凭据”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此一路之上,李三坚跟着蔡绒雪在馆驿之中吃饭、歇脚、喂马,秋风是打得不亦乐乎。

可到了梧州之后,李三坚实在不好意思再跟着蔡绒雪混吃混喝,实在没脸在打秋风了,于是李三坚向蔡绒雪告辞,欲自己寻家客栈住下,其后再单独前往桂州应试发解试。

“公子不必客气,请自便。”蔡绒雪微笑着福了一福道。

一路之上,李三坚与蔡绒雪倒是无话不谈,且相谈甚欢,不过蔡绒雪总是这么彬彬有礼的,总是使李三坚感到两人之间似乎是隔着什么,许多时候,李三坚感到有些无趣。

无论怎样,蔡绒雪尽管身世较为可怜,较为凄惨,但她终归是宰相之后,朝廷重臣的义女,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如此,人家又为何不与自己隔着什么?李三坚暗暗自嘲道。

。。。。。。。。

赶路赶了一个多月,饶是李三坚此时的身体是较为强壮,也是劳累无比,于是李三坚随便寻了家客栈之后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李三坚起床沐浴过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街闲逛。

李三坚当然也可以温习功课,以备科举应试,不过绘画来源于生活,文章也同样如此,没有生活点点滴滴的积累是写不出一篇好文章的,李三坚对此早已是了然于胸。

同时梧州作为广南西路东部的重镇,李三坚来到之后都不去到处瞅瞅,那么就未免有些遗憾了。

梧州不愧为广南西路东部重镇,虽远远比不上东京开封府,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货物、各方商贾云集、流连忘返的文人墨客,一片欣荣盛景。

梧州风景秀丽,著名的景点是桂江春泛、云岭晴岚、龙洲砥峙、鹤岗返照、金牛仙渡、鳄池漾月、火山夕焰、冰井泉香。

除了“梧州八景”之外,还有骑楼城、龙母庙等景点,此时李三坚就信步来到了龙母庙附近。

龙母庙依山傍水而建,由牌坊、前殿、中殿、后宫、行宫、龟池等组成。

相传每年五月初八和八月十五分别为龙母诞辰和升仙日,因而每年到了此时,龙母庙是热闹非凡。此时虽是三月,还未到五月初八,还未到龙母诞辰之日,但庙内庙外仍是张灯结彩,不少善男信女和游人争先恐后来朝拜、上香、摸龙床、照龙母镜、用龙母梳、洗龙母水、喝龙母茶,往万寿龟投币,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快走,快走!”

“出了何事了?”

“魔君作法,快看看去。”

“魔君?哪个魔君啊?”

“当然是黄魔君啊,还有哪个配称魔君?又有哪个敢称魔君?”读读

“哎哟喂,不就是个泥腿子吗?魔君?真以为他是什么君啊?听说他从前还卖过膏药,给人算过命呢,现在摇身一变,真以为自己变成了玉皇大帝了吗?”

“哈哈,玉皇大帝倒是谈不上,不过老汉听说他可是持世明使转世的呢。”

“持世明使?持世明使会转世成为一个泥腿子吗?再怎么也要投胎成为一名员外啊。”

“去去,你们两个有话一边说去,别挡着我等的路,耽误了听教,你们赔得起吗?”

李三坚刚至龙母庙,刚刚步入人群,就听着前方喧闹不已,同时善男信女纷纷向前涌去,纷纷涌进龙母庙内,李三坚也不由自主的被人群推着进入了庙内。

“嗯。。。”李三坚刚刚进入庙内,一脚就踩在了一个软软的物件之上,似乎是个人的脚背,同时这个人因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李三坚听起来是异常的耳熟。

“抱歉,抱歉,啊?是你?”李三坚见状连忙扶着此人,忙不迭的连声道歉,可李三坚看清楚这个人后,不由得惊讶道。

此人不是蔡绒雪,又是何人?

女扮男装的蔡绒雪一身黑衣,仍是用黑纱蒙面,只不过戴了个黑色宽边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蒙面看起来就没那么显眼了。

看起来有些像一名黑衣剑客?还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剑客。。。李三坚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蔡绒雪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三坚,低声问道。

“当然是来看热闹的啊,你为何在此?”李三坚笑着问道。

“我。。。我来上香。。。”蔡绒雪此时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无言以对,简直无语了,此一路之上,蔡绒雪基本上是有庙必入,有寺必进,现在龙母庙她居然也来上香了。。。蔡绒雪上香磕拜,并且异常虔诚,真不知道她所求何事?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难道都是为她已故娘亲祈福吗?

“跟着我,最好抓紧我。”李三坚随后咧嘴一笑道。

现在庙中人满为患,不可能再退回去了,只有跟过去看看,同时人太多了,容易发生挤踏事件,而蔡绒雪是个女子,且身材娇小,如此李三坚就有义务护着她了。

李三坚睡不如山魁长得那么夸张,但毕竟是个快二十岁的男子了,且不简单的锻炼,已经使李三坚长得是越来越高大健壮了,因此李三坚“劈波斩浪”是较为轻松。

娇小的蔡绒雪红着脸,轻轻用手抓住李三坚的衣袖,缩在李三坚身后,跟随着李三坚挤了进去。

“谢恁个慈悲剃度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哪里是做法事?不对,应该也是做法事,是给死人做法事,李三坚随众进入了龙母庙后,见到一名全身白衣的汉子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念念有词之后想到。

此名白衣汉子不但身上衣物是雪白色的,就连须发都是白的,似乎是个老者,可从其面相上看却只是个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之前摆放着一副棺木,棺木周围围着七八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孝子孝女。

黄魔君念咒毕,一名同样一身雪白衣衫的摩尼师从黄魔君身后转了出来,指着棺木之中的死者大声喝道:“来时有冠否?”

“赤条条落地,并无冠冕。”孝子大声答完,就动手除去了死者投身的皂巾。

“来时有衣否?来时有鞋否?”

孝女答曰:“只有胞衣裹体,并无片丝随身。农夫本来打赤脚,留得清白朝仙真。”于是孝子、孝女们一起动手,三问四答,三脱四卸,将他们死去的老爹剥得只剩下条裤衩了。。。

此时上来数名教众,张开一个白色大布囊,将尸体装了进去,裹扎停当,随后教众与孝子孝女们抬起布囊向外走去,将死者安葬在了已经掘好的一处深坑。

众人填土之时,是口诵佛号,手抛稻谷麦粒,直到堆起一座坟包。

裸葬?李三坚双手环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日月神教

这个世上丧葬方式主要就是土葬,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众生必死,死必归土。

人死之后,用棺材盛之,厚殓之,掘土为墓,埋棺其中,堆坟立碑。殡葬仪式较为繁杂,规模较为盛大。

除此之外,还有火葬、水葬、天葬、塔葬等等。

一般这些丧葬方式均是给死者穿上寿衣,且寿衣所用衣料一般都是最好的,无论贫富,均是倾其所有,目前就是让死者走得安心,走得体面风光,所谓寿终正寝就是这个道理。

像目前这种,将死者剥光了裸葬,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感到有些新鲜。

这种裸葬对于贫困之家来说,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如此不但简化了丧葬仪式,还节约了丧葬所费,减轻了贫困之家的负担,李三坚随后想到。

“小的们多谢魔君,请魔君立坛讲法,超度亡魂。”丧葬仪式结束之后,孝子孝女们一起向着黄魔君叩拜道。

黄魔君闻言点头,在一群白衣人的簇拥之下就向内殿走去。

众多信徒也同时跟了进去。

“我们回去吧?”李三坚看着一眼众人之后,对蔡绒雪说道。

李三坚对什么讲法,宣讲什么教义没有任何兴趣,就不想继续凑热闹了,本打算就此离去,可李三坚忽然发现白衣人之中有两人特别面熟。

此二人为一男一女,女子十余岁的模样,此不就是陈可儿吗?没错,就是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虽自己与陈可儿数年未见,但李三坚一眼就认出了陈可儿。男子二十余模样,此人李三坚感到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他是何人。

陈可儿到此处干什么?看这模样,他们应该是什么教派,白衣人均是教众,可同样是一身白衣的陈可儿怎么与他们混在一起?

李三坚心中疑惑,于是就跟随着众人向内走去。

“你。。。怎么不回去了?”蔡绒雪心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跟随着李三坚走了进去。

“慢着。”正当李三坚与蔡绒雪将要进去之时,两名白衣人拦住了去路。

“何事?”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那边去。”一名白衣汉子向一旁努了努嘴道,神情极为傲慢,就好像李三坚非要进去似的。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将要进去之人,均是接过一块白布缠在了头上,就似乎是戴孝一般。

“哦,原来如此。”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此回去如何?”

“你到底想做什么?”蔡绒雪再也忍不住了,一会想进去,一会又想走,这也太反复无常了吧?蔡绒雪于是忍不住埋怨道。

蔡绒雪轻轻伸手推了李三坚一把,有些自然,两人均是没有注意。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白布裹头,非待客之道,如此不去也罢。”

李三坚说罢,转身就欲与蔡绒雪离去。

李三坚对什么劳什子教义本就没任何兴趣,不过是想看看陈可儿为何出现在此处,既然有人刁难,此时又何必自取其辱?

“且慢”两名白衣人见李三坚要走,顿时就感到有些受伤。。。来到此地的善男信女们个个百依百顺的,喊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里像李三坚这样?一句话不对,转身就欲离去。

“你当此地是集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于是两名白衣人拦住了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

“哦?两位兄台有何指教?”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喜。

这是什么教派啊?如此蛮横,如此无礼,本来李三坚对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教派没有任何的喜恶,可此时他们如此蛮横做派,使得李三坚心中就产生了厌恶之感。

“去给魔君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走不迟。”白衣人冷冷的说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我李三坚跪天跪地,跪君跪师跪父母,其余人等当不起我这一跪。”

“魔君不是君吗?”一名脑壳迟钝的白衣人傻傻的问道。

幸好这是在郊外,周围也均是些信徒,若此言被官府之人知晓,事情就不好说了。

此言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就与造反无异了,往小里说,就是个神经病在胡言乱语。奇幻

“混世魔王,也敢称君?”李三坚闻言更是觉得好笑了,那个什么魔君真以为他是君王吗?天下只有一个君王,那就是当今圣上,此人不过是一介招摇撞骗的江湖邪士而已。

李三坚跪天跪地是马马虎虎,应付了事,至于圣上,李三坚只见过他一面,还未来得及行跪拜大礼,人家就转身离去了。。。

李三坚只有对自己父母是诚心诚意的下跪,就连师傅偶尔也不是那么诚心的,至于其余人等一律靠边站。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门口白衣人一阵骚动,要知道教首他们可是将他当作神一般的看待的,可李三坚居然称其为混世魔王?此怎能不使众教徒是异常愤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婶可不能忍,婶婶能忍,众小舅子可忍不住。。。于是众“小舅子”撸起袖子,就要与李三坚理论,性子暴躁的就要当场拿下这个令人厌恶的迂腐小书生。

“哈哈”李三坚毫无惧色仰天大笑:“尔等意欲如何?难道此地就没有王法了吗?”

李三坚说话之时将蔡绒雪护在身后,并向蔡绒雪示意,让她找机会离开此地。

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你不愿意进去,就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了啊,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便是,何必出口骂人家?现在好了,惹火上身了吧?

蔡绒雪暗暗替李三坚担心。

“外面的真的是岭南李翰韧吗?”庙外争吵,引起了庙内之人的注意,于是一名白衣头目走出龙母庙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正是,岂能有假?”李三坚闻言诧异的答道。

白衣头目身材极为高大魁梧,长得一张国字脸,虽脸上胡须又浓又厚,但其年龄应该不大,最关键的是李三坚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人之后,根本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为何认识自己?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果然是你。”白衣头目随后对李三坚拱了拱手后说道:“在下仙居吕师囊见过李解元。”

“兄台休提解元二字。”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解元了,不过是一个下第之人罢了,兄台识得我吗?”

“哈哈,李翰韧之名何人不知啊?”吕师囊闻言笑道:“在下在东京赶考之时就早已领略过李翰韧之名了,词赋、文章出众,创天下独一无二的句读之法,勇夺灯会魁首,这些事情在下可是亲眼所见呢。”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李三坚闻言看了蔡绒雪一眼说道:“灯会之事,不过是嬉戏而已,当不得真的,词赋、文章出众?词赋、文章出众,还不是下第了?真乃贻笑大方也。”

“下去,不得无礼。”此时一些教众仍是欲与李三坚算账,于是吕师囊呵斥道。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李翰韧里面请。”吕师囊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跟随着吕师囊向庙内走去,边走边问道:“庙内在做什么?”

“教首黄魔君正在传教,李翰韧是否有兴趣听听?”吕师囊答道。

“嗯,你们是何教派?”李三坚接着问道。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接触这个世上的教派,因而李三坚还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他们宣讲的是什么教义。

“摩尼教。”吕师囊答道。

摩尼教?李三坚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这个所谓的摩尼教到底是何教派,是佛教?还是道教?还是其他教派?

随后吕师囊一句话,却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摩尼教亦称明教。”吕师囊见李三坚满脸狐疑的模样,于是又道。

“明教?日月神教?”李三坚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日月神教?”吕师囊闻言疑惑的问道:“为何你要称呼明教为日月神教?”

吕师囊随后想了想后说道:“不过日月神教之名倒也贴切,我教二宗三际,其中的二宗即为光明与黑暗,我教崇奉光明,憎恶黑暗。光明必将战胜黑暗,善良必将战胜邪恶,因而我教奉带来光明的日月为真神,朝拜日,夜拜月,为我教必行之举。”

“李翰韧果然大才,一语中的。”吕师囊随后对李三坚竖起大拇指道:“日月神教,用此名也再好不过了。”

哪里是我取的名?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原来此为明教,明教之大名,李三坚岂能不知?

不知道他们之中是否有法王、圣使、左右护法等等?李三坚心中暗道。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李三坚忽然开口问道。

吕师囊闻言顿时呆住了,随后喜的抓耳挠腮的问道:“难道翰韧兄亦是同道中人?”

果然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果然火确实是明教的圣物,就算不是圣物,也是明教之中极为重要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教?

“初际者未有天地,但殊明暗,明性智慧,暗性愚痴,诸所动静,无不相背。中际者,暗既侵明,恣情驰逐,明来入暗,委质推移,大患厌离于形体,火宅愿求于出离,劳身救性,圣教固然,即妄为真,孰闻听命?事须辩识,求解脱缘。后际者,教化事毕,真妄归根,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归于积暗,二宗各复,两者交归。”

岭南梧州龙母庙之内,教首黄魔君坐在高高的香坛之中缓缓的宣讲着明教教义,神情肃穆、庄严,青烟渺渺,带着神秘的色彩,坛下诸信徒听得是如痴如狂,是虔诚无比。

明教者,即为摩尼教,又称牟尼教或末尼教,源自波斯,为波斯人摩尼所创立。

摩尼教崇拜“四大尊严”,即大明神、神的光明、神的威力和神的智慧。

光明即指日月,威力即是明使,智慧即指神教。

其根本教义就是“二宗三际论”,所谓“二宗”就是光明与黑暗,所谓“三际”,是指初际、中际与后际,即为过去、现在与将来。

摩尼教认为天地创造之前,光明与黑暗、善与恶是相分离的,各位两个国度。在中际天地既立之后,黑暗侵入光明,大明神率领使者与黑暗战斗,并由使者善母创造原人参战。其后原人战败,被黑暗投入深渊。大明神最后派出先知摩尼,也就是摩尼教创始人摩尼,前来拯救世人,最后光明必将战胜黑暗,世人得以解脱。

摩尼教主要戒律即为“三封十诫”,所谓“三封”就是口封、手封和胸封,口封要求摩尼教教众不吃酒肉、不说谎话;手封是要求不做坏事;最后胸封要求戒制淫yu。

所谓“十诫”即为不拜偶像、不谎言、不贪、不杀、不淫、不盗、不诈伪、不行邪道巫术、不二心、不堕。

摩尼教只拜日月,不事神佛,其教义治己极严,待人极恕,自奉极约,用财极公,倡导互助,颇受百姓的欢迎,特别是贫民百姓更是如此,是极有蛊惑力的。

李三坚大概了解了明教的教义之后,心中暗暗摇头,崇尚光明,唾弃黑暗,此为一般人的想法,李三坚也是如此,世上之人又有哪个不喜欢光明?再加上某些事情影响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对明教有了不少好感。

可不吃酒肉、戒制欲望等等摩尼教戒律,使得李三坚暗暗反感,这已经违背了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作为一个正常人哪里没有这些方面的要求?

不吃酒肉、戒制欲望,还不如去做和尚算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况且据李三坚了解,宋之僧侣还可以成婚呢,如此做和尚、道士可比信奉摩尼教要来得舒坦得多呢。

最关键的是佛教、道教是得到朝廷的承认的,是允许他们传教的。可摩尼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到底将摩尼教看做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李三坚是根本不了解的,这样的话,李三坚为何要信奉摩尼教?

“你在想什么?蔡姑娘?”李三坚冲远处的陈可儿笑了笑后,低声问向蔡绒雪。

进入龙母庙之后,陈可儿就发现了李三坚,不过因为教首正在传教,因而只是对李三坚点头示意,并未过来与李三坚说话,李三坚也因此仍是不知道陈可人为何出现在了此处,并且一副明教教众打扮。

“没。。。没想什么。”蔡绒雪闻言慌忙答道。

明教教义极为蛊惑人心,就连蔡绒雪也是听得入神,李三坚连呼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那么你为何慌张?”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我哪里慌张了嘛?”蔡绒雪闻言越来越有些慌了,低头说道。

蔡绒雪虽为宰执之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但她的身世极为可怜,父亲因朝廷争斗而被贬至岭南,并被贬死在了岭南,其母也染病身亡,蔡绒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寄身于蔡氏族人之家,因而其身世可以说是凄凉无比。

此时摩尼教宣扬不贪、不杀、不淫、不盗、不诈,倡导互助,使得蔡绒雪想起了往事,想起了自己可怜的母亲,想到自己凄凉的命运,触动了蔡绒雪心中的痛楚,不由得感慨不已,不由得被摩尼教吸引住了。

“此教也不过如此,蔡姑娘如此,不值当吧?”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微微一笑道。

坛上黄魔君宣教,而坛下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除了李三坚。

李三坚与蔡绒雪窃窃私语,顿时就引起了黄魔君的注意,于是黄魔君看了李三坚一眼,继续宣教。

“教首传教,不得喧哗。”一名白衣教众见状起身对李三坚喝道,众信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蔡绒雪二人。

“看嘛,都怪你,你不要说了。。。”蔡绒雪薄纱之下的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轻轻的推了推李三坚嗔道。

“呵呵”李三坚忽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黄魔君与陈可儿后对蔡绒雪说道:“时辰不早了,我等就此离去如何?”

李三坚是越听越没兴趣了,简直枯燥无比,如此还不如回到客栈多温习温习功课呢,至于陈可儿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应该是受到了摩尼教的蛊惑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如此,就由她去了,自己也管不着了,自己也没理由管她了。新书包网

“你。。。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待会儿。”蔡绒雪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如此,小生告辞。”李三坚点头道,说罢,李三坚就转身出了庙门,打算回客栈了。

李三坚没理由管陈可儿之事,也无法劝说蔡绒雪。

她们心甘情愿的受摩尼教蛊惑,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们去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翰韧,慢走,在下稍后摆宴为翰韧兄洗尘,兄台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李三坚要离去,吕师囊于是喊住了李三坚。

。。。。。。。。

吕师囊在梧州城内寻了一家酒店,置办了一桌酒菜,宴请李三坚,陈可儿、蔡绒雪二女均是作陪,同时还有与陈可儿一起的人。

经过介绍,李三坚终于想起了此人,这个人原来是在渡口与自己和高二起冲突的那个人,此人姓方名十三,也是个信奉摩尼教之人,并也是摩尼教之中的一名小头目。

李三坚已经引起了梧州摩尼教教首黄魔君的注意,不过他并未到来,话说李三坚如此小人物,也不值得黄魔君亲自作陪。

不过若干年之后,就是因为李三坚,使得摩尼教在中土几乎绝迹,这是黄魔君及摩尼教之人万万没有料到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方十三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显得有些阴恻恻的,李三坚不太喜欢这个人,反倒是喜欢异常好爽的吕师囊。

“翰韧兄,今后有何打算?”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吕师囊开口问道。

“打算?”李三坚闻言答道:“打算就是明年再举咯。”

“翰韧兄,此时岭南之行就是为此而来吗?”吕师囊又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兄台就不打算来年再举?”

吕师囊与李三坚一样,也是科举落第,其后就回到了家乡,不过幸好吕师囊家中较为殷实,因此并不影响他的生计。

“哎。。。”吕师囊端起一杯酒,长叹道:“此已经是我二次下第了,来年再举?再举就一定就能登科吗?在下可不愿意再第三次下第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三坚劝道:“兄台又何必如此颓废?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去做,必然会达到目的的。”

“非也”方十三此时忽然开口道:“当下朝廷是权臣当道,君昏臣佞,奸佞之人高居庙堂之上,正直之士却流于乡野之间,百姓们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李翰韧如此才学,在下也是略有耳闻,可李翰韧却不也是下第了吗?就算能够科举登科,在当今局势之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的。”

“方兄所言大是。”吕师囊也点头道:“如此腐朽不堪之朝廷,我等又为何为其效力?难道非要进太学,考状元,求功名,登仕途,跻身于一般害民贼中间,才算是正路?除此之外,就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去处了吗?”

“你们的意思是。。。?”李三坚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吕师囊设宴,方十三作陪的目的了,难道他们是来劝自己入教的吗?

“大丈夫就应当历经磨难而不屈,留得此身做一番惊天动地、名垂青史的大功业,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方十三随后说道:“道不行,乘浮桴于海,礼失而求诸野,李翰韧,你可明白?”

“明白了。”李三坚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两位兄长抬爱了,可在下就一介凡夫俗子,并未宏图远志,只求母健家康即可,抱歉了,两位兄台,在下告辞。”

李三坚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就连陈可儿都没喊住李三坚。

剩下的诸人是面面相觑,均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谈兴正浓,可一句话却像是踩了李三坚猫尾巴般的,让李三坚落荒而逃。。。

赶紧离他们远些,李三坚心中暗道,弄不好来个满门抄斩,就大事不妙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至桂州

梧州城外

李三坚牵着马站在梧州城池之外,最后看了一眼梧州巍峨的城墙,就打算离去,前往桂州。

“三哥,你真的不肯留下来吗?”送行的陈可儿对李三坚说道。

“我去意已定。”李三坚点头道。

“李。。。生,一路保重。”一同前来送行的蔡绒雪轻声说道。

“你也保重。”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蔡绒雪说道:“待桂州事了,我定去拜祭蔡夫人。”

一路之上,李三坚与蔡绒雪相谈甚欢,同时一路之上,蔡绒雪也帮了李三坚不少忙,因而李三坚就打算在桂州发解试结束之后,去蔡绒雪母亲坟地拜祭,此为常礼。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就在桂州城外不远处。

“多谢李生了。”蔡绒雪福了一福道。

李三坚随后牵着马走到陈可儿面前说道:“可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入了摩尼教,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就说嘛。”陈可儿答道。

数年不见,两人均已长大了不少,李三坚长成了一个英武的青年,而陈可儿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此时两人之间反倒是有些生分了,不像数年前那样,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

“我虽仍是不了解何为摩尼教。”李三坚接着说道:“但你一个小妮子合适在教中吗?摩尼教教义你真的了解吗?或者说你真的知道何为摩尼教吗?因而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离开摩尼教,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李三坚有些话说不出口,一般这种宗教到处传教总有其目的的,或者说教中之人会利用宗教而达到某些目的的,如此对于陈可儿这样的十余岁少女来说,就不太适合信奉摩尼教了,说严重些,若陈可儿被灌输某些理念或者使她沉溺于摩尼教而不可自拔,那么事情就不太妙了。

真不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的加入摩尼教?李三坚暗道,李三坚此时看在以往的情分,看在她喊一声自己三哥的份上,劝说陈可儿离开摩尼教,至于她听不听,就与李三坚没什么干系了。

“三哥,我知道了。”陈可儿答道,言语之间之间言不由衷,是敷衍了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道:“两位就送到这里罢,保重。”

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拱手与蔡绒雪、陈可儿道别,随后扬鞭纵马,向着桂州方向疾驰而去。

。。。。。。。。

桂州漓水西岸,李三坚骑在马上缓缓而行,江风徐徐,李三坚看着漓水两岸异常秀丽的风景,思绪如潮。

绍圣三年,李三坚离开桂州赶赴京师应试省试,转眼三年过去了,李三坚已经从一名十六岁的少年长成了年近二十岁的青年,可数年过后,李三坚一事无成,又回到了桂州,参加广南西路的发解试,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此处李三坚路过梧州,又遇到了摩尼教的事情,方十三、吕师囊等人同时撺掇李三坚入教,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加入并信奉摩尼教,这这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朝廷对各路欲参加科举的士子审查是异常严格的,若李三坚如今,也许就会被取消贡举的资格,如此李三坚就得不偿失了。

不但如此,若朝廷将摩尼教视作是邪教、异教、反教,李三坚混入其中,岂不就是从逆之举?如此以来,李三坚及其家人岂不就是要深受其累?不但贡举无望,就连活下去都会变得异常艰难,这也就是李三坚仓皇逃离的主要原因。

朝廷权臣当道、君昏臣佞,就算登科也无半点所用?李三坚想起方十三之言是暗暗摇头,君昏臣佞?李三坚是见过赵煦的,看起来除了身体不太康健之外,并不是个昏君的模样啊?其后李三坚了解到赵煦的所作所为,除了有些年少冲动之外,可以说是一位较有作为的明君。

况且就算是君昏臣佞、民不聊生,又与李三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三坚胸无大志,参加朝廷贡举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让自己极其家人过上好日子,过上衣食无忧、受到他人尊重的好日子,如此,朝廷之上再怎么乌烟瘴气,与李三坚又有何关系?

方十三、吕师囊等人话里话外对朝廷是极为不满,对世道不公是极为愤慨,并且带着一丝造反的味道,于是就将李三坚吓得落荒而逃。

造反?从古至今,造反的有几人成功的?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均是落了个满门抄斩、尸横遍野的下场,均是豪情万丈,却又命比纸薄,有的甚至是身败名裂,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缘分

黄教授?李三坚心事重重的走近桂州城池之时,忽然发现钦州县学教授黄涣领着数人正站在城门口微笑着看着李三坚。

他怎么来了?他是如何知道我今日来到桂州?李三坚心中哀叹道,真是怕啥来啥,自己无颜再见黄涣,可刚一到桂州,就遇到了黄涣,使得李三坚简直如坐针毡。

要知道除了苏轼曾经是李三坚的师父之外,黄涣也可以说是李三坚的师父的。

“岭南生徒李三坚拜见黄教授。”黄涣明显是在迎接自己,李三坚只好翻身下马,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

“呵呵,你回来了?”黄涣随后捻着胡须转头对手下官吏笑道:“就这是我常给你们说的琼台儋州李三坚。”

“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

“嗯,句读之法现已经在我岭南普及了,原来行句读之法之人是如此年少啊。”

“是啊,要不然怎会是我桂州解元呢?”

黄涣手下官吏均是开口夸赞,将李三坚夸得简直是无地自容,于是李三坚红着脸慌忙谢道:“下第之人怎堪诸位相公如此夸奖?真乃羞煞人也。”

“哈哈!”黄涣笑着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如此岂能以下第论之?翰韧啊,你的事情我早已知道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完全怪你,走吧,随我进城,我已略置薄酒,为你洗尘。”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谢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学生不明白的是,黄教授为何在桂州?您又怎知学生今日来到桂州?”

黄涣是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同时是灵山县县令,对此李三坚早已了解,可此时黄涣为何出现在桂州?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我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因而使人日日打听你的消息,你刚入桂州地界,我就得到消息了。”黄涣闻言答道。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拱手谢道:“学生惭愧,辜负了黄公所望,学生以往在灵山县之时,曾经听黄公说过,欲速则不达,学生当时并不在意,此时果然应验了黄公之言,学生深感愧疚,哎,悔之晚矣!”

当时黄涣曾经劝说李三坚入州学,其后再入太学,如此虽时间较久,但按部就班的,此时没准已经取得功名了,可李三坚不听黄涣劝阻,执意马上参加贡举,欲走捷径,可李三坚走捷径的后果却是欲速则不达,贡举落第,一切从头开始,李三坚对此是颇为后悔。

“你啊。”黄涣闻言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后道:“年少之时受些波折,也并不一定件坏事,宝刀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谓苦尽甘来,就是这个道理。”

黄涣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三坚深深被黄涣之言撼动,后悔?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无论前方道路是怎样的,李三坚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李三坚必须承受,而且要笑脸迎接,如此,方是一名顶天立地的七尺好男儿。

李三坚同时为自己口出后悔之言感到羞愧。

“黄公之言,学生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却。”李三坚敛衣深深的施了一礼道。

黄涣闻言点头道:“此事说到底,我也有错,有些事情并未向你提起,同时你也是涉世不深,不明白朝廷之事,若提前点醒于你,说不定事情会大有改观。”

“黄公的意思是。。。?”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走吧,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先至鄙室,我再细细告知于你。”黄涣说道。

“翰韧兄在哪里?翰韧兄在哪里?”李三坚正想点头称是,跟随黄涣前往他的住处,忽然不远处急匆匆的跑来一名肥胖的官吏,边跑边喊道。

此名肥胖官吏身穿绿色袍服,挥汗如雨的跑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公明?”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大喜过望,紧走两步一把抱住了他。

此人不是曾公明又是何人?

“翰韧兄啊,翰韧兄啊,兄弟有生之年终于又能见到你啦。”曾公明也抱着李三坚大哭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两人还不到二十岁,被曾公明说得好像是七老八十似的。。。

第一百三十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寒舍简陋,让翰韧见笑了。”黄涣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教授清贫如此,学生感佩。”李三坚连忙拱手说道。

李三坚终于知道黄涣为何在桂州了,原来黄涣经磨勘之后,治绩斐然,已经调任桂州节度判官了,而原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已升任权知桂州事一职,原桂州知州尹莫川已调任他处。

黄涣调任桂州节度判官之后,在桂州根本没有自己的私宅,只是寄居在桂州廨舍之内,家中用具也极为简陋,是异常清贫,使得李三坚感慨不已。

李三坚在宋东京开封府呆了三年,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宋官场的奢华、排场,李三坚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清贫的宋官吏,清贫得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用具简陋不说,就连请李三坚宴饮也是他的浑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平常的饭菜,备下的酒也是平常的岭南果酒,使得李三坚又感动又敬佩。

如此清廉的官吏,真是少见,李三坚心中暗道,朝廷居然将如此廉洁的官吏置于岭南而不调入朝中重用,真是瞎了眼了。。。

李清照之父李格非是个官声极佳的官员,可李格非也不像黄涣这样,李格非家中甚为殷实,出入也有仆从相随,还是较为讲究排场的。

李三坚此时想到李格非,不由得想起了李清照这个可爱的女子,此时两人已经定情,就等着李三坚上门提亲了,而李三坚也是考虑若此次贡举顺利,就让符二娘上门提亲,两人之间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三坚想着清丽可爱而又多才多艺的李清照,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翰韧兄,你在傻笑什么?”一旁陪坐的曾公明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曾公明从开封府回到岭南之后,其父托人给曾公明在衙门里谋了一份差事,是一名胥吏。

“教授,学生行得仓促,未备下敬礼,请教授原谅则个。”李三坚随后对黄涣说道。

按常理,李三坚返回桂州,应当备上一份厚礼,以谢师恩,可李三坚根本无多余的钱财送礼,其二就是李三坚也不知道黄涣在桂州。

“翰韧你啊。”黄涣闻言摇头说道:“京师没呆几年,却学会了如此繁文缛节?你可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学生受教了。”李三坚闻言尴尬的陪笑道。

曾公明闻言顿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看着点李三坚。

曾公明也是黄涣的学生,调至桂州后,就成为黄涣手下官吏,于是曾公明也曾经备下厚礼,结果直接就被黄涣撵了出来,好不容易得到的官职也差点丢掉,简直是狼狈之极。

与曾公明跪坐在一起的李三坚见状用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曾公明的肥腿,疼得曾公明呲牙咧嘴的。

黄涣看着胡闹的两人,摇了摇头,两人都是黄涣的学生,可两人前次贡举一同顺利得解,却又一同落第,令黄涣惋惜不已。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曾公明下第之后就跻身官场,做了岭南一名吏员,看模样是不打算再行贡举了,而李三坚三年之后又回到了桂州,准备再次应举,使得黄涣感动异常欣慰。

百折而不挠,非如此方能成就大事,黄涣心中暗道。

“学生学识浅陋,贡举不第,辜负了教授所望,学生真是惭愧之至。”李三坚随后拱手说道。

黄涣进城之前曾经对李三坚说过,有些事情没有给李三坚交代明白,因此李三坚此时如此说。

“你礼部试之中的所有考卷我已看过。”黄涣闻言点头道:“中规中矩的,只有时务策之中的文章颇为精彩,按常理,顺利及第应该没有问题,可你却被黜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三坚闻言默然,自己已经与当朝大臣曾布长谈了一次,又在端王府混了那么久,如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是自己的文章让上面执政之人不喜而已。娃

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学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不过是非谗上之文而已。”

“谗上?”黄涣闻言微笑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此次再行举事,打算如何应对?再做非谗上之文,也许还会再次下第,当然你也可以行媚上之事,也许就可以顺利及第了。”

他是什么意思?李三坚看着黄涣似笑非笑的面孔,暗暗猜测,黄涣到底是在取笑自己还是在鄙视自己,或者是在劝诫自己?

“学生此次应举也未做他想。”李三坚猜不出黄涣的意思,于是也回答得模凌两可的:“科举之文,不过是一问一答而已。”

小小年纪倒也显得老辣,少年老成,回答得滴水不漏的,黄涣感到暗暗好笑。

“文章不闻上喜,非汝之过。”黄涣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在京师数年,想必你也了解了一些朝廷的时局,目前元丰之人把持着朝政,将元祐之人悉数逐出了朝堂,并使天下士子尽仿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贡举之事也同样如此,得其欢心者皆可及第,否则就会黜落,翰韧,此时你又做何感想?”

这些话早该对李三坚说了,黄涣心中暗道,若早一步点醒李三坚,那么李三坚也许就会顺利及第了,可黄涣此时与从前一样,一样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黄涣希望李三坚能够顺利登科,另一方面黄涣又不希望李三坚成为那样的人,成为一个只知迎上的谄媚之人。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自己已经明白了黄涣的意思了,此次贡举与前次一样,当权者一样是元丰之人,朝廷一样是以章惇为相,皇帝一样宠信章惇,如此,李三坚在桂州就算能够顺利得解,那么在其后的礼部试之中有很大可能再次落第,当然前提是李三坚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仍是坚持自己的文风。

可此时就算李三坚发生一些改变,就算李三坚不再坚持,事情就可以得到改观吗?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李三坚在章惇心中已经被烙上了元祐党人的烙印,并且印象还较为深刻,如此一来,李三坚还有机会吗?

那么此时李三坚还有必要坚持贡举之路吗?还有没有可能“一朝登科天下闻”吗?答案也是否定的,既然是否定的,那么李三坚为何还要坚持回到桂州,再次应举?这个问题不但是黄涣、曾公明等人难以理解,就连李三坚心中也是没有答案的。

“要不然我就此打住?从此之后告老还乡、归隐田园,再不问世事如何?”李三坚随后悻悻的问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逗得黄涣、曾公明哈哈大笑,小小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就告老还乡了?

“哈哈”曾公明忍不住笑出了声:“归隐田园倒不至于,以翰韧兄的才学,就在岭南谋个一官半职如何?弟在桂州实在寂寞的紧,就请翰韧兄留下如何?”

曾公明说完眼中流露出了异常渴望的神情,真心希望李三坚能够留在桂州,神情是诚心无比,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动。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只有曾公明这一个好友,唯一的知交好友,同时李三坚是异常珍惜这份友情。

不过留在岭南,这怎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娘亲符二娘等人还在东京开封府呢,还在端王府为质,若李三坚停留在桂州时间太久,必将会引起端王赵佶的疑心,那么符二娘等人就将会有危险了。虽端王赵佶较为看重李三坚,可对于赵佶的大事来说,对于赵佶自身的安危来说,李三坚就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同时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喜欢的第一名女子,李清照,此时还在开封府等着自己,李三坚就此舍弃一切实在是心有不甘。

李三坚思绪万千,良久之后开口缓缓的说道:“多谢东林好意了,不过我李三坚就是这个性子,就是不撞南墙誓不回头的性子,甚至撞了南墙也决不回头。家母壮年丧夫,一直与我相依为命,家母虽是个黎人,但她也懂得坚持不懈的道理,无论家中怎样的困苦不堪,她一直在坚持,目前常教导我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时候,在任何的情形之下,都必须百折不屈、坚贞不移。适才黄教授也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如此,无论怎样,无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一个人都要坚持走自己的道路,至于成与不成,就听凭天意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结果如何,世上自有公论。”

李三坚语速极慢,声音较低,但态度是异常的坚定。

自己前世就是因为禁受不住挫折而。。。难道老天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再能放弃吗?

母亲符二娘年纪尚轻就失去了丈夫与两个儿子,可她并没有放弃,她一直在坚持,随着李三坚年龄的增长,李三坚是越来越怜惜自己的母亲,越来越佩服自己母亲如坚铁般的意志。

黄涣、曾公明闻言均是沉默不语,深深的为李三坚之言所震撼。

“翰韧啊。”良久之后黄涣开口道:“世上风云莫测,事情并不是到了无法挽救之地步了。”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有些诧异,不知道黄涣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别头试

桂州官舍依山傍水而建,修得并不显得奢华,但极为雅致。

桂州节度判官黄涣小屋也是如此,小屋前,种着一些竹子和花草,竹子中间有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道,经过一张竹桌,即可进入清凉的屋内。

屋内布置极为简洁,简洁中不乏大方,屋体都由竹子搭成,一进去就呼吸到竹子的香气,墙上还挂着带有露珠的蓑衣和戴笠。

天色已至黄昏,透过小屋的窗户可以看见朦胧的远山,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四娘,再沽二斤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可黄涣与李三坚等人谈性正浓,于是黄涣吩咐浑家道。

黄涣的浑家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翰韧,我来问你,何为君?何为臣?”黄涣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君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臣者,人臣也,是为人君之下、君之佐辅。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李三坚愣了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快七年了,书也读的不少了,如何不知道何为君、何为臣?李三坚不明白的是黄涣为何问起这个?这个与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白丁一个,臣民臣民,李三坚最多只能算是民,而不是臣。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黄涣点头道:“为君者总是要考虑江山社稷的,总是要考虑江山永固的,翰韧,你可明白?”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黄涣说话只说了一半,李三坚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为君者总是忌讳权臣专权的。”黄涣叹了口气道,挥手对李三坚说道:“你过来。”

李三坚闻言疑惑的走到黄涣面前。

黄涣随后用手指蘸了一些酒水,在面前木桌之上写下来“分而治之”四个字。

“现在你明白了吗?”黄涣问完之后,就用衣袖将桌上的字抹去了。

分而治之?李三坚此时终于大概明白黄涣的意思了。

做为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帝位,关心自己道帝位是否稳固,与之相比,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皇帝可以允许底下大臣之间相互争斗,互相攻讦,甚至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都不会在意的,一些皇帝甚至还怂恿、纵容这种行为。大臣之间相互争斗,如此方能倚重皇帝,如此皇帝才能居中调停,稳坐钓鱼台,居于不败之地,家国天下才能稳如泰山。

若底下的大臣精诚团结,如一块铁板般的,如此皇帝反倒是会感到恐惧,并拼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也就是历朝历代,党争不断的根本原因,因为背后有皇帝的支持。

经黄涣提醒后,李三坚大概理解了这个道理,于是李三坚点头道:“教授之言,如醍醐灌顶,学生大概明白了,只是。。。只是此事又与学生有何关系?”

李三坚在开封府呆了三年,经过了三个寒冷的冬季,脑壳似乎被冻住了,一时半会未转过弯来。。。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你此次下第,无非就是因为当朝宰执的缘故,朝堂之上风云莫测,谁又敢能保证其相位永固?”

“教授之言,字字如金,学生受教。”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起身重重的施了一礼道。

黄涣所言简直太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黄涣虽远在岭南荒僻之地,却如同长得一双千里眼般的,将朝堂政局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章惇居相位已久,虽然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皇帝怎么可能放心让他长期执政?

神宗皇帝赵顼是如此的敬重、依仗王安石,可仍是将王安石弄了个三上三下、潮起潮落的,时不时的都要提醒下王安石,让王安石明白谁才是宋真正的执政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若章惇去位,甚至元丰党人失去了圣宠,换做元祐党人上台,那么李三坚的事情就不是个事儿了,李三坚的“柳暗花明”也许就在眼前。

李三坚的文章之中多少受到了苏轼的影响,有些同情元祐之人。

可章惇何时去位,李三坚何时能够“柳暗花明”?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李三坚想到此处,心情又变得苦恼不已。尺度文学

“黄教授,学生数年以来一直想着一件事,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机会,此事与教授有关,今日学生回到桂州,请教授答应学生此事。”

“何事?翰韧请说便是。”黄涣点点头道。

“学生数年前顽劣不堪,不过是个初登学堂的小子而已,其后来到钦州灵山县,求学于县学,受教于黄公,黄公对学生栽培之恩永生难忘,今日学生欲拜黄公为师,不如黄公意下如何?”李三坚顿了一顿后缓缓的说道。

苏轼曾经是李三坚的师父,可苏轼早已将李三坚逐出师门,若不是如此,李三坚此时也不敢提出拜黄涣为师的要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人一生之中是可以拜许多人为师,但其后的师父是无法与第一位授业恩师相比的,其后的师父只能是以师事之。

若苏轼不将李三坚开革,那么无论李三坚走到哪里,无论到任何时候都是出自苏轼门下的,自我介绍之时也必须这样说的。

可如今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师门,李三坚实际上已经处于无门无师的状态,而黄涣虽曾经是李三坚在县学之中的教授,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但毕竟李三坚未行正式的拜师之礼,就不能说是出自黄涣门下。

黄涣学识渊博,才识并不在苏轼之下,最关键的是黄涣长久以来,对李三坚是异常关心眷顾的,关心李三坚的一举一动,对此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李三坚感动之余,就真心实意的提出想拜黄涣为师,继续聆听黄涣的教诲。

“住口!”黄涣闻言顿时大怒,指了指李三坚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难道你忘了吗?你已拜东坡先生为师,此时岂能再行拜师之举?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就算东坡先生将你逐出师门,你也不能行此悖驳之举?”

李三坚的情况,黄涣也是了解的,对此黄涣也感到有些惋惜,可苏轼毕竟是李三坚的第一位授业恩师,因而无论怎样,李三坚也不可贸然行拜他人为师之举,此为这个世间最基本的礼法。

李三坚闻言愕然,明明是苏轼不要自己了,自己再另投他处,怎么就成为了悖驳之举?李三坚见状无法理解。

这个世上的礼法李三坚仍是有些琢磨不透。

李三坚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尴尬不已。

半响之后,黄涣有些于心不忍,温言对李三坚说道:“你先回去吧,五日后就将引试,回去准备准备吧。”

。。。。。。。。

“翰韧兄啊,你不必太在意了,弟估摸着黄教授也是为了你好,为你着想。”曾公明与李三坚并肩立刻了黄涣的住处,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劝道。

“嗯?东林此话怎讲?”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自己热脸一下子贴在了冷屁股之时,使得李三坚尴尬不已,同时心中对黄涣有了一丝怨怼,李三坚有些后悔,后悔贸然开口欲拜在黄涣门下,若此事传出去也是件极为丢脸之事。

“哎,你回到桂州想干什么?”曾公明叹道。

“应举啊,还能干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对啊,就是应举,可你知道黄教授目前是何官职吗?”曾公明闻言反问道。

“教授他不是任桂州节度判官吗?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怎么了?此事与教授他所任官职又有何关系?”李三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曾公明问道。

“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在桂州举行,由桂州官府主持此事,考官均由桂州官府选任,黄教授身为桂州节度判官,有很大可能性为此次发解试的考官,翰韧兄,现在你明白了吗?”曾公明微微一笑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呆在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曾公明都这样说了,李三坚如何还不明白?

宋贡举有“别头试”之制,所谓“别头试”,即为回避之制,就是为了限制官僚子弟和士族子弟应试的特权,为了彰显贡举的公平、公正,宋代规定食禄之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时必须加试复试,主考官的子侄、亲戚、门生弟子参加考试应该另立考场,别派考官,即“别头试”。

也就是说若李三坚拜黄涣为师,那么不但是李三坚无法在桂州继续应试,就连黄涣也无法作为本次发解试的考官了。

李三坚错解了黄涣的一片维护之心,使得李三坚羞愧欲死。。。

“翰韧兄,发什么呆啊?走走走,随我饮酒去。”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感到好笑不已,于是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又喝酒?李三坚暗暗苦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梦令

酒,自古以来人皆喜之,几乎从洪荒时代已在大地出现。不管你爱它也好,恨它也好,酒总是在日常生活中与人解下了不解之缘。

酒,以其“水的形,火的性”,征服了千千万万的人。寻常百姓家,浊酒一碗,舒筋活血、去忧解乏,其作用与功效自不必说,在颇有眼光或颇有生活情趣的文人墨客笔下,更给酒添上了神秘的色彩,使酒不单单是口舌之享受,更成了精神寄托之寓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不但是文人墨客、寻常百姓,就连高居庙堂之人,则视酒为“政治饮料”,无论是外交还是内政,无论是劳军还是治吏,常以酒作搭桥,以酒润滑,因此历朝历代,以酒为媒,或折冲樽俎,或乘酒赋诗,而功成名就者是大有其人。因酒而乱德败行,失政误国以致殒命者也是大有人在。

酒成为宋人喜爱的饮品,每逢佳节、亲朋聚会、宴飨宾客、喜庆丰收、婚丧嫁娶,皆少不了它,其于日常生活饮食之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来来来,翰韧兄你我兄弟再饮三樽。”曾公明端起一樽酒对李三坚说道。

“痛快,痛快,许久未如此痛快过了。”李三坚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道。

李三坚与曾公明在黄涣的住处也喝过酒了,可在黄涣面前二人均不敢放开了饮酒,只是浅尝辄止,哪里像现在这样,在曾公明的居所,两兄弟放开了畅饮,喝了个好不痛快。

“堂前玉友似江淮,频送诗豪未自由。酌尽金鲸云母幌,迎欢深劝属一游。”此时李三坚已经有些喝大了,于是就乘兴赋诗一首。

李三坚将曾公明比作江淮,形容两人友情如江河般的深厚,使得曾公明心中大喜,连连大声喝彩道:“翰韧兄文采依旧,果然是我岭南大才子也。”

岭南大才子?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当年在开封府之时,李三坚就博得了岭南才子之名,可随后就贡举下第,不得不说这成为了一个极大的讽刺,李三坚的岭南才子之名,已经成为了其余学子的笑柄,茶余饭后,均是以此为乐,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我就是一介下第落魄的平常学子,何来才子之说?”李三坚苦恼的又喝了一樽酒后说道。

李三坚是一介白丁,此时就连曾公明也不如了,曾公明好歹也是宋之官吏,可李三坚却是白衣素身,一无所有。

“哈哈”曾公明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翰韧兄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嘛,别人不知道,弟还不知道你吗?哥哥就如南阜之鸟,不蜚则已,一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到时候哥哥傲视天下,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将自己比作是南阜之鸟?

“放心吧。”李三坚心情稍缓,看着曾公明说道:“到时候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个鸟人。。。”

“哈哈”曾公明是越笑越欢畅了,连连呼唤李三坚饮酒。

“哥哥,今日让你见个人。”曾公明越喝越高兴,于是醉醺醺的对李三坚说道。

“何人啊?你我兄弟二人畅饮,何必让外人参与?”李三坚端起一樽酒诧异的问道。

“哎,哎,此人可不是外人呢,哥哥你等着。”曾公明随后不理李三坚诧异的神情,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走到堂屋门口说道:“种五娘,快快进来拜见哥哥。”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娇小的黄衣年轻女子在李三坚惊疑的眼神之中缓步走进了堂屋,向着李三坚福了一福道:“奴家拜见大伯。”

黄衣女子面目姣好,身材极为娇小,与曾公明肥胖硕大的身躯站在一起,仿佛是美女与野兽般的,又似高山与流水般的,倒也有些诗情画意。。。

“不敢当,不敢当。”李三坚吓得站了起来,连连问道:“小娘子这是。。。?东林,她是何人啊?”

难道曾公明认为两人喝酒不够尽兴,又使歌妓或舞妓前来助兴吗?可这也不像啊,一般歌妓或舞妓助兴必然要携带一些歌舞的家伙什,并且也很少是一人前来的,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哈哈,此为弟之浑家。”曾公明哈哈大笑道。

浑家?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曾公明他还不到二十岁啊,就有了浑家了?

看不出这个小胖子倒是有些本事,居然找了个如此水灵的姑娘,李三坚心中暗道。

“五娘,快点给哥哥斟酒。”曾公明随后吩咐种五娘道:“我跟你说啊,我这个哥哥可是当年的解元呢,乃是少年英才呢。”梦岛书库

“嗯,官人说的是。”种五娘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捧着一壶酒走到了李三坚之侧,将李三坚的酒樽倒满。

“有劳了,有劳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此时的李三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直是坐立不安的,狠狠的瞪了曾公明几眼,简直不知道他是何意?

就算两人亲如兄弟,可喝酒饮宴之时也不能让内眷参与啊,男女有别,岂能让自己的浑家与他人相见?

“哥哥不必如此嘛。”曾公明倒是像看穿了李三坚的心思般的,于是笑道:“种五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呢,又不是外人,哥哥不必如此局促啊,随意便是。”

曾公明回到岭南,年满十九岁之时,家中就给订了一门亲事,是种氏家族之人,是宋大姓种氏的旁支,迁居岭南已有数代,双方已经定亲,就差成亲最后一步了,过完明年旦日,在曾公明年满二十之后就成亲。

岭南是汉夷杂居之地,相对来说,不太看重汉人的礼法,因而种五娘有时候就来曾公明的居处照顾他的起居。

“哥哥,兄弟我马上就有家室了,哥哥你何时才有落脚之地啊?”曾公明随后大大咧咧的、得意的问向李三坚。

“喝酒,喝酒,你我喝酒便是,问那么多作甚?”李三坚听到曾公明的话,不由得又想起了李清照,李清照清丽的身影此时在李三坚脑海之中浮现,使得李三坚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此次贡举事了,也该向李府提亲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

“李公,请满饮此樽。”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住宅,赵挺之端起一樽酒对李格非说道。

“同饮,同饮,赵相公请。”李格非也回礼道。

两人同时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两人愉快的交谈,宾主相谈甚欢,表面之上宴饮气氛是融洽的不能再融洽了,两人就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的,互相说着话。

不过此仅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李格非心中是疑惑万分。

赵挺之是什么人?赵挺之是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是朝廷重臣,距离宰执仅一步之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赵挺之就将成为朝廷宰执,执掌大权。

而李格非此时已调任吏部员外郎,虽也是朝廷大臣,且官职品级并不低,可其却是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李格非与赵挺之不可同日而语,不但如此,李格非还是赵挺之的属官。。。

此时赵挺之忽然宴请李格非,使得李格非是受宠若惊,同时李格非心中是疑惑万分,不知道赵挺之为何忽然行此举?

最为关键的是李格非是元祐党人,绍圣元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格非被罢官免职,随后外放。绍圣三年,李格非才又重新回到了朝廷中枢。

而赵挺之却是力主绍述之说,排击元祐诸臣是不遗余力,与苏轼、黄庭坚等人氏积怨甚深。

两人政见相左,按常理应该是势若水火,互相视作仇寇,就算不如此,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赵少宰,今日你唤下官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李格非是个直性子,心中藏不住事,于是放下酒樽,开口问道。

赵挺之闻言微微一笑道:“文叔何故如此?今日本官不为别的,只因你我二人乃是同乡,因而请文叔于此地叙叙同乡之谊,岂不快哉?”

算了吧,李格非心中暗道,当初你与章惇一同将自己撵出朝堂,为何就不念同乡之谊了?现在开口闭口就是同乡之谊,鬼才信你,肯定是赵挺之另有目的的。

李格非,字文书,是齐州章丘人氏,而赵挺之是密州诸城人,两地相隔不远,同属宋京东东路,可以算作是同乡。

“赵少宰乃是前辈才学之士,下官怎敢与少宰以同乡自居?”赵挺之不提到底是为了何事,李格非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随口应和道。

赵挺之是熙宁三年的进士,而李格非于熙宁九年进士及第,比赵挺之晚了整整六年,出道时间要晚得多,因而李格非以前辈称呼赵挺之。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宾主尽欢之后,赵挺之忽然念起了一阙词。

李格非闻言顿时心惊不已,这首词不是自己的独生女儿李清照所做的“如梦令”吗?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李格非心中暗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议婚

“开院!”监门官一声大喝,桂州孔庙两扇大门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徐徐打开,在桂州官府的官员、胥吏、兵丁、衙役“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数百名来自广南西路各处的学子井然有序的进入了暂时作为科举贡院的孔庙。

李三坚看了一眼处在风水极佳之处的桂州孔庙之后,就低头跟随众学子进入了桂州发解试考场。

三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除了李三坚。当年与李三坚一同参加桂州发解试的学子们许多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数百名参加宋贡举的生徒们之中,李三坚就没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要说熟悉的面孔,就是本次桂州发解试主考官黄涣与临时调来考场的曾公明。

曾公明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李三坚就当没看见,低头疾行。

这傻哥们,李三坚心中暗道,都做官了还这么不稳重,若被人看出自己与曾公明关系不是一般的,岂不是大事不妙了?

不知道此次贡举结果如何?自己是一举登科,还是继续落第?李三坚边走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心中是一片茫然。

。。。。。。。。

宋东京开封府赵挺之住宅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吏部侍郎赵挺之念了一阙词,词牌名为“如梦令”

“如梦令”是李格非之女李清照在十六岁之时所做,当时李三坚也在场。

“如梦令”一出,顿时使得开封府众人是人人赞叹、争相传抄,一时之间是风行一时,众人均是对李清照赞赏不已,李清照之名也名动开封,一时之间是洛阳纸贵。

不过此仅为一般人才会传抄李清照的词赋,在闲暇之余,才拿出李清照的词赋欣赏,对于赵挺之这种朝廷重臣来说,此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偶尔之作而已,这首词赋再惊艳也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此时赵挺之忽然念出了李清照的词,使得李格非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相公,此词为小女所作,你这是何意?”李格非心中疑惑,于是问道。

“呵呵”赵挺之闻言笑道:“老夫知道是令爱所作。令爱所赋之词,活泼秀丽,语新意隽,不愧为我朝女才子。”

“相公过誉,不过是做二小文字而已,其亦有败笔。”李格非闻言谦谢道。

“文叔不必如此过谦。”赵挺之又是笑了一笑后说道:“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老夫吃了她吗?哈哈,老夫季子明城年过十九,已至婚配之年,同时据老夫所知,令爱已过十八岁,同样到了婚配之年,犬子学业尚可,令爱清丽多才,实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而老夫就厚着脸皮为子求亲,不知文叔意下如何?”

赵挺之终于说出了此次宴请李格非的用意,原来是给他最小的儿子求亲,欲与李格非结为儿女亲家,使得李格非更加不是惊疑不已,怔怔的看着赵挺之,久久没有搭话。

李清照是李格非唯一的骨血,李格非当然希望李清照能够嫁个好人家,终身得到幸福,一生美满。

赵挺之的门第是豪门望族,传说与皇族还有血脉关系,是宋皇族赵氏的旁系血脉,应该说双方结为亲家,也是门当户对的。李清照嫁入赵家,也不是委屈她了。

不过自李清照与李三坚“十八滩”偶遇之后,李清照已经心有所属,日日念着李三坚,一颗心已经挂在李三坚身上了,对此,李格非如何不知道?但李三坚生在微贱之家,出身卑贱,又无功名在身,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如此使得李格非感到异常为难,要知道若李清照嫁给了李三坚,将会使李氏家族感到丢脸之极,会落下笑柄的。同时李三坚无功名在身,今后的日子也将会艰难无比,李清照自幼养尊处优的,这样的日子如何挨得过去?

此时赵挺之忽提接亲之事,使李格非又是感到为难,谁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朝廷的时局,李格非也是了解的,此时赵挺之提出与李格非接亲,那么这就是一场纯粹的“政治婚姻”。

所谓政治婚姻,就是借助婚姻形式而达到某种目的的婚姻。

此时赵挺之提出双方结亲,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是为了达到他的某种目的,至于双方儿女是不是两情相悦,就无足轻重了。

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人是两情相悦而成婚的,婚姻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怎么?不愿意吗?难道是犬子配不上令爱吗?”赵挺之见李格非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的问道。

自己最小的儿子年轻俊俏,又是出身豪门望族,同时又有官职、功名在身,如此,前途将会是不可限量。此时赵明诚已至婚配之年,上门提亲的都快踩破门槛了。同时李格非是自己的属官,是不受人待见的官员,双方结亲已经算是他们高攀了,可此时自己提出双方结亲,他李格非居然还在犹豫?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真是令人气愤,赵挺之心中暗道。04

赵挺之心中不由得有些愠怒,脸色也沉了下来。

“衙内乃是少年俊杰,下官怎敢有何异议?”李格非见赵挺之脸上变色,于是连忙拱手说道:“不过小女自幼顽劣不堪,性情倔强,如此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请容下官回家商议商议,再回少宰的话如何?”

“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了。”赵挺之闻言点头道。

总不至于拿绳子绑了他,逼他答应了这门婚事吧?赵挺之心中暗道,不愧是头老狐狸,换做旁人与上官结亲,早就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如此仕途将会是异常通畅,可李格非却处乱不惊的,还要回家商议商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要回家商议什么?

。。。。。。。。

“我不愿意。”李清照含着眼泪对李格非说道:“爹爹,孩儿不愿意嫁入赵家。”

“为何不愿意?”李格非脸色一沉问道。

“爹爹你是知道的。”李清照大声对李格非说道:“孩儿在等着他,等他上门提亲。。。孩儿,孩儿此生此世,已经心有所属,孩儿早已与他定下了三生之约。”

若李清照未遇到李三坚,嫁给赵明诚,确实是天作之合,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苍天让李清照遇到了李三坚,李三坚也比赵明诚提前一步结识了李清照,同时两人又是两情相悦的,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胡闹。”李格非沉声呵斥道:“私定终身之事居然在我李氏发生了?简直是瞎胡闹。”

李格非随后叹了口对李清照说道:“清儿,此事是当不得真的,做不得数的。赵明诚也是个少年俊才,你嫁给了他,也不算是委屈了你啊。”

李三坚同样是少年俊才,并且在“十八滩”李格非就发现李三坚的见解是极为与众不同,极为独到,独到得这个世上没有人与他有同样的见解,使人耳目一新。

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李三坚的门第、出身、功名等等根本无比与赵明诚相提并论,根本是无法同日而语。

此时赵挺之提出双方结亲,虽李格非心中有些疙瘩,但还是准备答应这门婚事。

原因就是,其一是为了李清照好,为了让她今后能够过上平稳富贵的日子。妻凭夫贵,丈夫前程似锦,妻当然也是水涨船高,反之就是丈夫穷困潦倒,那么妻也就会跟着受罪。

李三坚还年轻,今后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到底是前程似锦还是穷困潦倒,是无人能够给出答案的。

可目前的情况却是章惇当政,同时李三坚已经引起了章惇的注意,可以说是已经得罪了章惇,如此李三坚今后的贡举之路将会是异常艰难,而贡举可以说是这个世上寒门士子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入仕途径,是唯一的机会,而这条路被堵死后,李三坚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如此,李格非怎舍得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李三坚?

有章惇在相位之上,李三坚是不可能科举及第的,对此,李格非早已了然于胸,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李格非自己,为了李氏家族。

赵挺之的用意已经了然,朝堂之上风云莫测,此时虽是元丰之人当政,可此一时彼一时也,谁知道今后又是哪些人派当政?赵挺之这是在行未雨绸缪之事。

现在当今圣上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今后的时局是怎样的,没有人能够猜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爹爹,你不要逼我。”李清照泣道:“娘亲在世,定是会由着孩儿之意的,不会强逼我的。”

“哎,清儿啊。”李格非闻言叹道:“你不提你过世的母亲也还罢;若你娘亲在世,她也不会舍得将你嫁给李三坚为妻的,她也不会让你嫁过去受苦的。”

“爹爹,你怎知孩儿嫁过去会受苦?”李清照倔强的说道:“他。。。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不会让孩子受苦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履约

李清照之母王氏早卒,李格非随后续弦,所娶之妻也姓王,是宋仁宗皇帝天圣八年状元王拱辰之后,同样也是出身于名门,学识较高,善属文章,知书达理的。

王氏嫁给李格非之后,一直没有生育,因而视李清照为己出,此时见李清照仍是不肯同意,于是开口劝道:“清儿,同姓是不可成婚的,此为我大宋王法,不可违逆啊。”

同姓为婚是这个世上的婚姻禁忌,为历朝历代律典所禁。

娶妻不娶同姓,就连纳妾不知其姓名的,也是不允许的。

《宋刑统?户婚律》之中规定,诸同姓为婚者,徒两年,缌麻以上以奸论,也就是说同姓为婚就会被流放两年,而五服之内的同姓为婚就要以通奸罪论处,而通奸罪就至少要被流放三年。

王氏说出了此条律典,顿时使李清照哑口无言,怔怔的看着李格非与王氏,心中愁苦不已。

无论怎样,无论做什么事,均不能违背律典。为了李三坚考虑,李清照也不能再行此举了,就算是两人强行成婚,就算是暂时无人追究,那么今后也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同时也会成一个隐患,随时可能有人会拿这件事情来说事。

“清儿,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你就认命吧。”李格非见李清照愁苦的模样,心中不忍,于是将李清照拉到身边,轻声叹道。

其实《宋刑统?户婚律》禁止同姓为婚,禁止的是同宗同姓为婚,即禁止同祖所生的子孙成婚,同姓而宗异则不在此列。只不过依《礼记?曲礼》,仍是不可成婚的,若成婚就是有违礼法。

李三坚与李清照谁知道是不是同一祖宗所生?往上数十八代是不是同一祖先?因而若两人成婚违不违法宋律不得而知,但肯定是有违礼法的,因此李格非与王氏是持反对意见的。

同时王氏视李清照为己出,当然也是希望李清照能够嫁入豪门大族,能够嫁给一个有功名在身之人,如此才能一辈子吃穿无忧、幸福美满。

因此王氏虽对宋律较为熟悉,但未说出宗异同姓是可以成婚的。

“我。。。我就是不愿意。”李清照仍是倔强的说道。

。。。。。。。。

“我不。。。不愿。。意,请。。。爹爹。。。三思。”赵挺之之子赵明诚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结结巴巴的拒绝道。

“为何不愿意?”赵挺之闻言奇道:“你不是一直喜欢李格非之女吗?”

“爹。。。爹此言是何意啊?你是如何知道孩儿喜欢她的啊?”赵明诚诧异的看了一眼赵挺之后问道。

“知子莫如父。”赵挺之沉着脸说道:“你不是前些日子梦见一本书吗?书上写着‘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这八个字,你当时还不知道是何意,现在为父就与你解梦,‘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不就是说你将要做‘词女之夫’吗?李格非之女清照是行词才女,此不就是你心中所愿吗?此乃天意,不可违之。”

“虽然如此。。。可孩儿还是不愿意。”赵明诚仍是拒绝道。

“这是为何?”赵挺之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沉声问道。

赵挺之心中真是郁闷,原来自己以为双方门当户对,两人又是郎才女貌的,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事情居然生出了如此多的变故,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首先是李格非不太愿意,以回家商量推脱,然后是自己儿子拒绝这门婚事。

赵挺之心中简直是异常恼火。

赵挺之从前与元祐党人是势若水火,如同仇寇,可此一时彼一时,目前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因而赵挺之欲借儿女亲事向元祐之人示好。

宋帝赵煦体弱多病,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旦赵煦西去,那么朝局必然会发生巨变,赵挺之不得不为今后打算。同时一旦赵煦驾鹤西去,那么太后向氏也必然会垂帘听政,原因就是此为宋历朝历代的惯例。

此时赵挺之示好于元祐之人,若今后朝廷真的有什么变故,那么赵挺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了,最起码能够保持目前的官职与地位了。

赵挺之为此举倒不觉得如何丢人,像如此这般的事情他们做的还少了吗?有过之无不及也!有些人做的更是厚颜无耻之极。。。

无论怎样,这桩婚事必须得成,赵挺之心中暗道。

“爹爹。。。”赵明诚虽然懦弱,但此时仍是大着胆子答道:“翰韧兄。。。翰韧兄他是孩儿之友,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如此,孩儿怎能娶她。。。她为妻啊?”

其实李三坚只与赵明诚有数面之缘,两人聚在一起喝酒也没几回,若与曾公明相比,两人之间的友情是差远了,可此时赵明诚却念着两人之间不多的友情,从而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什么?李格非之女有夫了?他们何时成婚的?翰韧是何人?”赵挺之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

若李清照已经成婚,那么还谈个屁的双方结亲啊?赵挺之气愤的想到。52文学

“翰韧就是李三坚。”赵明诚闻言摇头道:“他们没。。。有。。。成婚,就连定亲都。。。都没有。。。只是。。。”赵明诚话未说完就被赵挺之打断了。

“哈哈”赵挺之闻言顿时被气得开口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个。。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气死我啊?啊?亲都未定,何来妻的说法?李三坚,就是绍圣四年做谋逆文章的岭南举子吧?今日为父就告诉你吧,李三坚已经开罪了当朝宰相,如此,此人还有何前程?此人已无任何前程可言,一生将会是落魄无比,如此之人,你居然不敢去争?居然还想将李格非之女让给他?你想气死为父吗?”

。。。。。。。。

“娘亲,女儿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被人欺负吗?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桂州郊外一处孤坟,一名妙龄蒙面女子跪在坟前泣拜道。

此座孤坟只是一个圆锥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在落日之中显得异常凄凉。

蔡绒雪苗条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得长长的,更显得凄凉无比。

众人只知蔡绒雪是蔡府千金,是蔡京的女儿,日子定是过得恬逸、舒坦、风光无比。其实不然,失去亲生父母之人日子如何能够过得好?失去父母庇护的羽翼,无论怎样,日子过得总是异常艰难的。

蔡绒雪自幼被收养在了蔡府,寄人篱下,受尽了白眼,受尽了欺凌,生活如此,蔡绒雪却敢怒不敢言,逆来顺受,只是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敢回忆从前母亲在世之时的甜蜜日子。

蔡京待她倒是较为宽厚,锦衣玉食,衣食无缺的,同时给蔡绒雪请了先生,专门教蔡绒雪读书,可蔡绒雪心中明白,蔡京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是想将蔡绒雪作为筹码或者作为将她一个物件送与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蔡京眼中,蔡绒雪就是一件珍品,随时可以拿出去换取等价之物。

蔡京欲将蔡绒雪送给何昌言为妾就是佐证,不是蔡绒雪坚决反对,说不定蔡京已经将蔡绒雪送出去了。

作为他人的妾室?蔡绒雪是宁死不从的,蔡绒雪的母亲琵琶就是蔡确的妾室,日子过得也是凄惨无比,就连死后也是如此。

蔡确被朝廷正名之后,遗骨已经迁至故乡安葬,可琵琶的坟墓仍是孤零零的立在岭南荒蛮之地,而无人搭理,就连墓碑都没有,只是立了一块木牌,上书琵琶之名,而不敢写上蔡确夫人之名号。

还有蔡绒雪的姐姐,自幼被人拐卖,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天可怜见,只要此生能够寻回姐姐,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值了,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想起自己可怜的姐姐,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心如刀割。

“八姐儿,天色已晚,不如返回桂州吧?”蔡绒雪正在想着自己心事之时,一旁的侍女小芹问道。

“在等等,我还想在娘亲这里多呆会儿。”蔡绒雪有些神情恍惚的答道。

此时阴风阵阵,刮得周围的大树上的枝叶是扑簌簌的乱响,将小芹吓得缩了缩脖子,直感觉冷风是嗖嗖的往脖子里灌。

“这。。。八姐儿,天都快黑了啊。。。”小芹又劝道。

桂州可不似开封府,戒备森严,治安较好,较为安全,桂州可是位处岭南,是汉夷杂居之地,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蔡绒雪摇了摇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小芹纳闷的看了看蔡绒雪,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姐姐,你再等他吗”小芹随后问道。

蔡绒雪闻言脸色一红,低头点了点头。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他明说?你就是。。。”小芹又问道。

“你不懂的。”蔡绒雪轻声答道。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树林边缘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健马穿林而入,奔到了蔡绒雪等人的面前。

“什么?你还在这里?”骑在马上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变故(上)

“翰韧,此去京师,我只叮嘱你两件事。”桂州城池门口,送行的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黄教授请讲,学生洗耳恭听。”李三坚拱手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经过四日的角逐,近一个月的漫长等待,李三坚以《论岭南商机》等文章顺利得解,并得到了桂州考官们一致赞赏,再次夺得本次桂州发解试的解元,使得黄涣感到异常欣慰,曾公明更是赞不绝口,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续两次夺得解首在宋历次贡举之中也不是没有,但却是极为罕见的。

众人就是不知道李三坚会不会再次落第?连续落第正好相反,是普遍存在的,太平常不过了。而连续及第却是极为罕见的,但也不是没有,如朝廷宰相章惇,头次贡举耻于排名在其侄之下,于是就愤而辞去功名,来年再举,并再次登科,一时之间,成为了美谈。

李三坚是连续落第,还是一举登科,此皆是未知之数。

“其一就是你的锋芒不可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你善刀而藏、敛锷韬光。”黄涣摸着胡须,缓缓的说道。

李三坚的《论岭南商机》此时已经传遍桂州,在岭南士子之间是广为流传,人人赞赏。黄涣估计要不了多久,这篇文章就会传遍天下的。

“夫治广先治瘴,惟治瘴大成,方有立足之地。。。”黄涣至今仍是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对这篇文章是倒背如流,黄涣甚至已经誊录了一份,置于住处天天欣赏。

岭南瘴气弥漫,瘴疫盛行,在大多数人眼中,岭南是荒地是死地,唯恐避之不及,可李三坚居然在文章之中发表了自己独特的见解,那就是治理岭南,将岭南变成粮食、商业基地,并与北方一争雄长,等等许多独特、新鲜却又切实可行的见解,使得黄涣等人大为惊异。

黄涣此时对李三坚简直满意极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李三坚过于锋芒毕露,那么必将会引起他人的忌恨,如此,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有些适得其反了。

“其二就是。。。就是。”黄涣随后有些犹豫说道:“开封府是个大染缸,水深似海,望你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大染缸?染什么?李三坚对黄涣的第二条叮嘱之言感到疑惑不解,不过黄涣的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大为感动,于是恭恭敬敬的谢道:“教授教诲,学生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在此临别之际,学生也有一句话想对教授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只管说便是。”黄涣点头道。

李三坚也是犹豫半响才开口道:“教授,水至清则无鱼,过刚则断,刚极易折。。。”

李三坚没有过多的解释,大家都是明白人,黄涣应该能够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李三坚这是为黄涣考虑了。

黄涣性格刚直,做官做得清廉无比,清廉的可以以一汪清澈到底的清水来形容,如此,黄涣必将会得罪同僚,得罪上官。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同进士出身的黄涣十余年之后,才由一名县令迁为桂州节度判官,还是岭南偏远之地的官员,就连一名非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如,究其原因,就是黄涣性格太过刚直,为官清廉,为官场所不容。

要知道整个宋官场是奢靡成风的,包括皇帝,同时相互攀比,如此,黄涣怎能有立足之地?

李三坚并不反对、厌恶清廉,反倒是敬佩不已,不过任何事情必须有个度,不能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如曾公明给黄涣送礼,基本上是为了谢师恩,结果曾公明被黄涣厉声喝退,如此做法是否有些太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曾公明除了谢师恩之外,或多或少还包含着有需要黄涣提携的意思。

说起容易,做起难,此时李三坚心中暗叹。

“一派胡言。”黄涣闻言顿时恼怒不已,对李三坚说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

黄涣如何不知道就是因为此,自己才迁官困难,仕途不畅,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知道了又能怎样?知道了也改不了了。

黄涣劝李三坚出污泥而不染,他倒好,劝自己同流合污?简直岂有此理。。。黄涣气愤的想到。

“这。。。这。。。东林,黄教授他。。。”李三坚见状顿时瞠目结舌的,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黄涣远去的背影。

“哈哈,哥哥。”曾公明哈哈大笑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说道:“教授他就是个性子,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不说教授的事了。”曾公明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就如此性急吗?非要现在离开桂州啊?再多呆段日子,让兄弟多尽尽地主之谊嘛。”

李三坚取得举人资格之后,就马上就要返回开封府,简直是马不停蹄、火急火燎的,使曾公明万般无法理解。

上次李三坚取得解人身份,还回乡一趟,随后才赶往东京开封府的。

期间李三坚还纳了一个“妾室”。。。老友书屋

“多谢贤弟了。”李三坚闻言说道:“你我兄弟二人来日方长,也不在乎此一时也,家母还远在开封,兄实在放心不下,因而是归心似箭。”

李三坚此言倒是实话,符二娘还在端王府为质,如此李三坚怎能放心得下?怎能弃之不顾?怎能不归心似箭?

况且李三坚前次贡举失利,也有在路上耽搁的原因,当时到开封府之时,已经距离省试没多少日子了,因而显得有些仓促。

未了解到时局,是李三坚上次贡举失利的主要原因。

“如此,祝哥哥早传捷报,弟在岭南静候佳音。”李三坚是个大孝子,曾公明岂能不知道?因而曾公明也不再劝说了,拱手说道。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保重。”李三坚整理了一下行装,翻身上马拱手与曾公明道别道。

“哥哥,保重!”曾公明深深的一揖道。

李三坚点点头,扬鞭纵马,辨明方向,就向远方奔去。

在回开封府之前,李三坚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履约。自己当初提出要去蔡绒雪之母坟前拜祭,那么李三坚就一定做到。

。。。。。。。

“驾,驾,驾!”

李三坚扬鞭纵马,向着蔡绒雪母亲坟地奔去。

健马飞驰如电,树木、花草、岩石等物飞速的向后移动,风声呼呼,将李三坚身上的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

蔡绒雪母亲墓地距离桂州城池仅五十余里地,可岭南道路难行,因此李三坚花了一日一夜才到达了目的地。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在山中,此时天空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浩瀚的云海被朝霞照射着,色彩斑澜,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淹没在云海中,就像大海里岛礁一样。如此良辰美景,李三坚却没空欣赏,纵马狂奔,惊起了林中飞禽,飞鸟腾空,发出一阵阵的鸣叫之声。

是她?她如何还在这里?距离墓地已近,李三坚远远望见一个孤独的女子背影跪坐在坟地之前,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应试桂州发解试已有月余,于是李三坚就估计蔡绒雪已经拜祭完毕了,甚至已经返回开封府了,可李三坚万没料到蔡绒雪居然还在这里?

真乃是个孝子也,李三坚心中暗叹。

李三坚是个孝子,因此此时对蔡绒雪好感倍增。

蔡绒雪不辞万里前来岭南拜祭娘亲,此更使得李三坚对蔡绒雪钦佩不已。

“驾,驾,驾!”李三坚猛挥两鞭,向着蔡绒雪奔去,此时蔡绒雪也已被惊醒,吃惊的看着越奔越近的一人一骑。

两人注意力太集中了,根本没有发现远处一颗大树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幅白色衣裙。

“吁。。。”健马奔近之后,李三坚慌忙勒住了缰绳,可李三坚骑术不佳,控制不当,健马急停之后,卷起了一片尘土,扑簌簌的落在了蔡绒雪的身上,将蔡绒雪吓得坐到了地上。

蔡绒雪吃灰,顿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抱歉抱歉。”李三坚尴尬的纵下马背,将健马绑在树上后拱手说道:“唐突了姑娘,恕罪,恕罪。”

“你干什么呀?就不能好好骑马吗?”蔡绒雪简直是无语了,来就来呗,李三坚前来履约,蔡绒雪其实心中是异常欢喜的,可用得着这样吗?用得着这样拉风的出现吗?蔡绒雪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李三坚跃下健马之时,自己还差点摔一跟斗。。。

“哈哈”李三坚闻言陪着笑道:“时间太紧迫了,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呵呵。”

“你。。。贡举之事如何了?是什么结果?”蔡绒雪随后低头轻声问道。

“贡举?那。。。还用。。。”李三坚正准备大吹一番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兵刃交加之声。

“主人,不好,有贼寇,快走,快走!”此时一名蔡绒雪的随从手持腰刀,浑身浴血的奔向蔡绒雪等人,边跑边大声吼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变故(下)

“主人,快走。”蔡绒雪一名护卫挥刀剁翻一名冲过来的贼寇后大声吼道。

蔡绒雪此次来桂州祭母,只带了三名随从,一人就是侍女小芹,另外两人就是蔡府的两名护卫。

在李三坚进入林中不久,两名护卫就发现了周围的异常,随后一群穿着各色衣物的贼寇拿着兵刃,钻出丛林,狂呼呐喊着冲了过来,目标很明确,就是拿下蔡绒雪等人。

蔡绒雪是一名女子,且不是岭南人,与当地人无冤无仇的,那么这些人就也许就是附近的山贼?欲行绑票之事?

两名护卫也未及多想,只是一边向蔡绒雪示警,一边拼命抵挡贼寇。

“嗤嗤嗤”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十数支羽箭急速射向了蔡绒雪的两名护卫,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飞石,矢石如雨,落在了两名护卫的四周,插入了土中,落到了墓地之旁的小溪之中,

两名护卫武艺还不错,将手中兵器舞成了两道白光,挥刃格挡乱箭,可因为手中并无盾牌之类的挡箭之物,因而哪里挡得住乱箭?

刹那间,一支羽箭透过光网,钉在了一名护卫的腿上,鲜血顿时就从腿上飙了出来,足足飙出了两尺开外。

护卫痛得哼了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时一名贼寇奔了过来,挥刀就向跪着的护卫头上砍去,护卫忍痛抢先一步挥刀剁在了对方脚踝之上,锋利的刀刃如切豆腐般的,将匪寇小腿一劈两半。

匪寇惨叫倒地,护卫顺势一刀,插入了对方的心口。此时又有数名匪寇奔了过来,举枪乱刺,将此名受伤的护卫钉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宁静的墓地瞬间就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另一名护卫见状悲怆的大吼一声,举刀狂砍烂劈,将数名匪寇逼退,反身抱着浑身是血的护卫,仰天怒吼,身后的利刃此起彼伏的插在了他的身上,腾起的血雾足有丈余。

见到这一幕,李三坚完全被吓傻了。。。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的血腥搏杀,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

四处飞溅的碎肉、飙出来的鲜血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肠子、肚子等人体内脏流的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整片墓地,空气中瞬间就漂浮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三坚以往不要说血腥搏杀的场面没有见过,就连杀人的场面都未见到过,只是在某些地方见过模拟的场面,可那些模拟的场面完全是胡说八道,哪里是真实的杀人场景?

一人通杀数百上千人,身上还不带受伤,就算受伤还不带流血的,就算流血,身上的血却如水龙头一般,根本就流不干。。。

扯远了,言归正传。。。此时的李三坚嘴唇发干、发紫,腿上如灌了铅一般,浑身无力,怔怔的看着这个场面,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快走啊,快跑,你还愣着干什么?”两名护卫拼死搏杀,稍缓匪寇们的脚步,此时是蔡绒雪、李三坚最后的一丝逃生机会,可李三坚却傻愣愣的站着,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蔡绒雪焦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说道。

蔡绒雪心中也是异常恐惧,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可也比李三坚好些,李三坚完全被吓得无法动弹了,还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三坚此时才被惊醒,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与蔡绒雪、小芹两女向着溪边跑去,连马都忘了去牵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李三坚边跑边心中哀叹道,若自己是个武功盖世的武林高手,还害怕这几个蟊贼吗?一个降龙十八掌拍死丫的。。。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四周都是树木,中间一片空地就是坟地所在,坟茔下方不远处流淌着一条小溪,小溪周围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此时若能后逃过小溪,借助灌木丛的掩护,看能否有有一丝生机?

“哈哈,快快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追啊,那两个小妮子太水灵了,抓住了二头领定有重赏。”

“哥哥,抓住那个书生该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山寨粮食自己都不够吃了,还能养他?”

“别啊,哥哥,大头领可是喜欢小白脸的,杀了多可惜?不如献于大头领,大头领一高兴,赏赐还会少吗?”

“对,对,有道理,就这么办。”

“哥哥,我也喜欢小白脸啊,不如让我先玩玩?”

“滚一边去,你个破落腌臜贼厮,谁不知道你是先奸后杀,杀了又奸啊?”

事情到了此时,众匪寇反倒是不着急了,手持各种兵器从西、北、东三面向李三坚三人慢慢逼了上来。

两名女子外加一名弱不禁风的书生,还能跑到哪里去?

李三坚跑步健体数年,别的本事没有,论跑步速度却是无人能及的,不过这是在荒郊野外,道路高低不平的,再加上刚才被吓得够呛,身边还有两名女子,李三坚再怎么不讲义气,也不能撇下蔡绒雪、小芹两女独自逃命吧?久禾书苑

因而李三坚等人刚刚跳进小溪当中,贼寇们就围了上来,是越来越近,狰狞的面孔是清晰可见。

“快走,快走。”李三坚满头大汗的一手拽着小芹,一手扶着蔡绒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拼命向对岸趟去。

“不行,我跑不动了,你。。。你。。。要不你别管我们,你自己快跑。”蔡绒雪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的,咬牙对李三坚说道。

宋女子虽不像后世那样裹脚,可也是以脚小为美的,因而如此剧烈的奔跑,哪里吃得消?

因而蔡绒雪就劝李三坚别管她们,自行逃命。

“不行,我再不堪,也不能为此不义之事。”李三坚咬牙坚定的说道。

头可断、血可流,义不能丢,李三坚心中暗道,特别在美人面前,怎么也要有副男子汉的模样啊?如此就算再回阎王爷面前,也是好汉一条不是?

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就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坚毅神情。

“你。。。你真是。。。真是的。”蔡绒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充什么好汉?装什么大丈夫?若被贼寇捉住,三人都得死。自己的容貌蔡绒雪自己清楚,若落在贼寇手中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大不了自己自尽便是,反正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蔡绒雪心中暗道,可也犯不着搭上李三坚一条性命啊。

况且你一个文弱书生留下来又顶什么用?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之外,没有半点用处,难道你能舌战群寇,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众匪寇吗?

蔡绒雪思绪如潮,可脚下并未停留,跟随着李三坚向溪对岸趟去。可速度实在太慢,众贼寇是越逼越近了。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正当李三坚大充大丈夫之时,远处树桠之上的树枝忽然发出一阵乱响,一个白影从树上纵身而下,如一头大鸟般的飞到了众匪寇的头顶。

“啊?不好,有埋伏。”

“啊。。。”

白影飞到了贼寇头顶,娇斥一声,拔剑便刺。

势如闪电、剑似流星,白衣人出剑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刺翻了三名匪寇,并且是剑剑致命。

只见白衣人手中一柄剑,舞起了片片秋风,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似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像蛇一样,遍地游走,如鹰一般,翻飞翱翔。剑光所到之处,如摧枯,如拉朽,是所向披靡,贼寇纷纷的倒地惨呼,现场是一片狼藉。

白衣人舞剑不但是异常犀利,剑姿也是异常优美,就如同剑舞一般。

众贼寇初时顿时就乱做一团,大呼小叫的,待反应过来之后,就挺着各种兵器与白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这名白衣人似乎是个女子?

“机不可失,快随我走。”李三坚见状大喜,连忙对蔡绒雪说道。

剑姿优美,可李三坚哪里还敢细看?话说此时李三坚还哪里有闲工夫欣赏白衣女子的功夫?

来了救兵,就是逃命的绝佳良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三坚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幸亏白衣女子的阻拦,李三坚等人才逃过了小溪,钻入了一片灌木丛之中。

“你留下。”小芹欲跟随着李三坚、蔡绒雪继续逃命之时,李三坚又将小芹按回了灌木丛中,语气很低但却是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逃命的最好办法就是分头逃命,若聚在一起逃命,万一被捉住了,岂不是一锅端?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就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处距离桂州不远,李三坚寄希望万一无法脱离险境,只有求助于桂州官府了。

白衣女子虽剑法犀利、功夫超群,但其毕竟是名女子,且人单势孤的,如何是群贼的对手?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的。

小芹被李三坚语气吓住了,于是只好委屈的蹲在灌木丛中看着李三坚、蔡绒雪。

“你。。。怎么。。。如此心狠呀?她还是个孩子。。。”蔡绒雪边跟随着李三坚逃命,一边埋怨道。

“嗖嗖!”李三坚刚欲开口回答,忽然飞过来两支羽箭,一前一后的落到李三坚身边,插入了土中,箭尾不停的颤动。

“再跑,取尔等性命。”此时忽然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乃至山

乃至山,因其形如女子某处而得名。

乃至山位于桂东北方向,属于大瑶山脉,地势陡峭,大山深处与世隔绝,终年云雾缭绕。

“少废话,快走。”此时前往乃至山一条崎岖的山路之上,一名匪寇实在忍受不了李三坚啰里啰嗦说个没完没了的,于是恶狠狠的推了一把李三坚喝道。

据说乃至山盘踞着一伙聚啸山林的强匪,官府数次清剿均不可得。原因是乃至山山高林密,且多山多水,同时这伙强匪对地形是异常的熟悉,因而官军数次清剿均是无功而返。

不过这伙强匪虽是较为嚣张,烧杀掳掠、打家劫舍的,其一般不会在桂州附近劫掠,只会骚扰附近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次居然进入了桂州境内劫掠,并将李三坚、蔡绒雪掳往乃至山。

“我说各位哥哥,何必呐?何苦呢?小生与各位老大是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来世无缘啊,何必强人所难啊?小生乃是一介落魄书生,实在走不动道了,不如坐下来歇息片刻,欣赏欣赏如此壮丽风景如何?”李三坚仍是喋喋不休的说道。

“你少。。。少说两句。。小心。。。”蔡绒雪也受不了了,于是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这一路之上,李三坚是口若悬河,说了个没完没了,与众强匪像是他乡遇故知似的,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的,甚至与其中的数个强匪居然称兄道弟了,熟得已经不能再熟了,各种粗俗俚语也是张口就来,使得蔡绒雪瞠目结舌的。

李三坚平日里之乎者也的,还似个文雅书生,可此时原形毕露,原来是如此这般之人,蔡绒雪暗暗不齿。

不过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佩服李三坚处乱不惊,被强匪捉住之后居然谈笑风生的,与最开始之时完全是天壤之别的。

“小心什么?哼,小爷我偏要歇息歇息,偏要欣赏欣赏风景又怎样?”李三坚说罢,就走到山崖之旁,旁若无人的欣赏着乃至山的云山雾绕了。。。

完全与某些东西相反,强匪们将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绑上山之时,根本就未蒙住他们的双眼,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欣赏乃至山的风景。

话说如此复杂的地形,一个穷酸书生与一名女子还能看些什么、记些什么?难道还怕他们通风报信不成?他们还有机会通风报信吗?上了乃至山,他们还有机会下山吗?众强匪均如此想到。

李三坚生气不走了,使得众强匪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绑他走吧,又害怕他拼命挣扎,在如此险峻的山路之上,再出个意外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不绑他吧,他又赖在那里不肯走了,使得众强匪是左右为难。

“酸秀才,你走不走?不走小心爷爷将你剁碎了喂了山中野兽。”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强匪挺了挺手中利刃恶狠狠的对李三坚喝道。

李三坚闻言将双手拢在宽袖之中,转身轻蔑的看了一眼强匪道:“砍?你倒是砍啊,往这里砍,小爷我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蔡绒雪也许是没危险了,他们要杀早就杀了,还能等到现在?费半天劲将自己与蔡绒雪弄上山来,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吗?不就是绑票想要赎金吗?

蔡绒雪打扮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没错,引起强匪的注意倒是没有错的,可李三坚却是一副穷书生打扮,为何也被掳掠上山?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自己风流倜傥的气质吧?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你。。。你他娘的酸醋,你到底走不走?”大胡子强匪恼羞成怒,举起大砍刀吼道。

“小爷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说不走就不走。”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只有硬撑到底了。

话说在美人面前也不能太掉价了不是?

“不走是吧?你个直娘贼真以为爷爷不敢砍是吗?”大胡子强匪用刀比了比了李三坚的脖子,大声吼道。

“砍啊,你倒是砍啊,料你也没这个本事。”李三坚硬撑到底,不过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大胡子强匪闻言更是怒发如狂,挥舞着砍刀猛地向李三坚头上砍去,风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吾命休矣!李三坚感到头脖之处凉嗖嗖的,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暗暗后悔为何要如此强撑。。。

刹那间,呼的一声,大刀擦着李三坚的发髻砍到了地上,砍到岩石之上,蹦出了数点火星。

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李三坚紧咬嘴唇,沉默不语,脸色是愈发苍白。

“走不走?”大胡子用刀锄地,气喘吁吁的又问道。

不知道的是气得,还是被累的,大胡子强匪喘息之声就跟扯风箱般的。

“不。。。走,要走。。。可。。。以,歇息好了再走嘛。”李三坚终于语气稍缓的答道。菡萏文学

“来个人,背他走。”大胡子强匪看来是个小头目,于是恨恨的吩咐手下道。

“且慢”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男人乎?如此成何体统?不走,还是不走。。。”

这群强匪估计一年到头难得洗一次澡,趴在其背上,岂不是要被熏晕过去?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大胡子强匪简直要被气晕了,不怒反笑问道。

“肩舆者又名滑竿,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前垂脚踏板。乘坐时。。。”李三坚闻言答道。

李三坚如此折腾,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蔡绒雪。

李三坚自己倒还罢了,可蔡绒雪却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如此与一群粗狂的大男人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使得李三坚心中不忍。

要想利用蔡绒雪换取赎金,必须得付出代价,李三坚心中暗道。

蔡绒雪到了匪窝之后,必将会是凶多吉少。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进入匪窝,还能有什么好?现在都有强匪蠢蠢欲动的,对此,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再临机应变,看看能不能保全她?

“来人,砍些竹子,做个滑竿,抬上他走。”大胡子强匪懒得与李三坚废话了,于是吩咐手下道。

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大胡子强匪害怕官军寻路追来,于是当机立断的说道:“速速动手,不可耽搁了时辰。”

“且慢,要做两个。”李三坚得寸进尺,接着说道。

“快去,快去,多砍些竹子,做两个。”大胡子强匪随后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到了山寨,爷爷要你好看,到时候定将你剁碎了喂狗。”

众强匪久居西南之地,如何不知滑竿为何物?于是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做了两副滑竿出来,随后就抬着李三坚、蔡绒雪两人向着山寨奔去。

于是乎,一群五大三粗、穷凶极恶之人,抬着一名书生与一名女子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此情此景,哪里是绑票?明明是请了一名千金与一名衙内前去山寨做客。。。

“有劳了,两位哥哥,两位哥哥尊姓大名?”

“。。。。。。”

“山野草民,无名无姓。”

“兄台此言差矣,人有人姓,妖有妖名,人性未泯,妖名者名妖也,也就是说,做妖也要做个名妖,否则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卧槽,再说信不信爷爷将你扔沟里去?让你成为一堆烂肉。”

“兄台此言又差矣,如此山清水秀之地,葬身于此,怎会是一堆烂肉?青山处处埋忠骨,葬身于此,必将会成为一具名尸、忠尸。。。”

“。。。。。。。”

。。。。。。。。

众强匪久居此地,道路早已是熟悉无比,在无干扰的情况之下,很快就回到了山寨。

乃至山强匪山寨是个多年经营的坚固山寨,这个山寨的地势极为险要,三面环山,寨子正面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宽度大约仅能并行四五人人的样子,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若要进攻,必须从正面进攻,而从正面进攻的话,那就必须扛得住正面的弓弩、滚木礌石等等一系列凶猛的打击。

易守难攻,这也是桂州围剿多次失败的原因之一。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小的们回来了。”到了山寨之后,众强匪纷纷向出来迎接的乃至山匪寨头领抱拳道。

“嗵”的一声,抬着李三坚的两名强匪,将李三坚从滑竿之中倒了出来。

此一路之上,两人简直受够了李三坚的喋喋不休,此时恨不得将李三坚砍成十七八段。

李三坚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倒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随后看了看面前的两名强匪首领。

其中一人是个三十余岁的人,身形剽悍,颚下长得一丛如稻草般的胡须,骨节粗大,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年习武之人或是干农活之人。

另一人年约二十余岁模样,个子瘦高瘦高的,最引人注目的是脸皮是异常的白,白的使人怀疑是擦了异常厚厚的粉,白的有些吓人,头上还插着五朵簪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为天人

宋实行榷盐之制,将食盐的生产、运销置于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由于官盐质次价高、不法官吏利用盐榷谋利、人为划分销盐区从而导致食盐供不应求等原因,就产生了私盐现象。

所谓私盐就是不法之徒私自贩卖食盐,以牟取高额利润。草莽枭士、私盐贩子拉帮结伙一起贩卖私盐,就结成了“盐帮”。

盐帮一般都是持械贩卖私盐,遇到官府盘查,一言不合,就与官府对峙,甚至大打出手,严重之时甚至杀人越货、杀官造反,这些人又被称作“盐枭”。

聚集在乃至山的这伙强匪就是活跃在广南路的盐枭,平日里主要是以贩卖私盐为生,除了贩卖私盐之外,有时候也做些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的勾当。

乃至山强匪大头领名为张布,江湖上有个雅号,被称作“翻山蛟”,据说其因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因而得此匪号。

乃至山强匪二头领名为朱明。宋年轻男子喜欢佩戴簪花,不过一般来说,都是佩戴一至两朵,而朱明却喜欢佩戴五朵簪花,再加上脸色白得吓人,因而被称作“白五郎”或“五花郎”。

“住手!”“翻山蛟”张布见众人心中不岔,要对李三坚拳打脚踢之时,于是就开口喝住了众强匪。

“他是什么人?为何要将他绑来?”张布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李三坚一眼后问道。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一名强匪气愤愤的答道:“小的只知道他就是个话痨、酸醋,路上是废话连篇,他就是个苍蝇,嗡嗡嗡的,烦的兄弟们想活吃了他。。。”

张布瞪了此名强匪一眼,转头问向李三坚:“你到底是何人?”

张布心中真是郁闷,连人都未搞清楚,就被绑了回来,若此人与岭南大官有什么关系,那么就大事不妙了。

他们这伙人毕竟是私盐贩子,是以贩卖私盐为主要勾当的,平日里将盐贩来之后,与周围百姓交易倒也是公平合理,同时不惹官府就尽量不惹,以免惹火上身。

也有帮中之人偶尔行敲诈勒索、绑票之事,那也是对普通富户或家境殷实的普通百姓而言,很少针对官府之人,同时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特别是二当家的,人长得跟个白无常似的,却总是以为自己风流倜傥,有事没事的喜欢绑些漂亮小娘子上山作为压寨夫人,玩弄够了才放其下山。

“我是何人无甚相关。”李三坚闻言指了指一旁眼露担忧之色的蔡绒雪答道:“她可是你们惹不起的。”

李三坚也只能这么做了,只能暴露蔡绒雪的身份,从而让绑匪们有所顾忌,从而暂时保证她的安全,或者保护她的清白,以免被贼寇玷污。

至于暴露蔡绒雪的身份,从而使贼寇们以为奇货可居,蔡绒雪更加难以脱险的问题,李三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三坚、蔡绒雪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漏网的蔡绒雪的侍女小芹,能够及时通知桂州官府,从而出兵搭救。

“她又是何人?为何蒙面?”张布闻言问道。

李三坚不顾蔡绒雪拼命向自己摇头,想了想之后答道:“她是朝廷重臣之女,当今宰执相公之侄。”

迄今为止,李三坚都不知道蔡绒雪的养父到底何名何姓,那么就不知道蔡京的官职了。不过蔡绒雪倒是跟李三坚提起过,族叔蔡卞是朝廷的尚书左丞。

按说李三坚与蔡绒雪之间的关系并未达到需要李三坚舍命的地步,只是数次偶遇而已,可关键时刻,男人站出来保护女人是男人的一种本能不是?

蔡绒雪闻言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过蠢的,未见过这么蠢的,若是平常富贵家的女儿被绑上了山,也许给些钱财,绑匪们就会放人,可李三坚暴露蔡绒雪的什么,那么绑匪们必然会认为奇货可居,必然要多出许多要求,甚至有可能还会杀人灭口。。。

蔡绒雪情急之下倒未想到李三坚是为了暂时保证她的安全。

张布等人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张布更是被气得差点晕过去,心想这下完蛋了,他们这些王八蛋在贩盐归途之中居然顺手绑票,绑票就绑票呗,居然还将朝廷宰执之女绑来了?如此,必将会大祸临头啊。

其他普通富商,甚至是普通官员还好些,可大宋宰执是能够开玩笑的吗?惹到他头上,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宰执相公一怒之下,必然会颁下严令,令岭南官府严办,督办下来,岭南官府还敢不雷厉风行的出兵剿匪?如此,他们这伙人就大事不妙了。

“直娘贼,真的假的?”乃至山贼寇二当家“五花郎”朱明半信半疑,恶狠狠的问向李三坚道:“快快说出实话,此女到底是何人?若有半句谎言,爷爷将你挂在树上,活活被山风吹死。”

不但是朱明半信半疑,张布等人也是如此,不要说朝廷宰执,就是一般的岭南地方大官,他们也是很少见过,或者是根本就没有遇见过。九九中文

此时出山绑票,一绑就绑到了宋朝廷宰执之侄?还在岭南如此荒僻之地?她来岭南做什么?

可一些细心之人却发现,蔡绒雪的模样确实应该是出于富贵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也许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张布怀着侥幸心理转念想到。

“你们爱信不信。”李三坚摇摇头说道:“别到时候大祸临头才知道后悔,到那时就是悔之晚矣!”

“喂,蔡小娘子,可有何凭据啊?”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

“给你。。。”蔡绒雪闻言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李三坚。

事情到了此时,蔡绒雪只有顺着李三坚的话说了,要不然被贼寇们认为李三坚在说谎,那么李三坚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也许真的被吊上大树,被活活风干成为一具干尸。。。

“哈。。。”李三坚接过金光闪闪的令牌在手中掂了几下后,在众匪面前竖起了令牌说道:“此为过关令牌,非宰执之府不可执之,如何?我说的是可假话?”

其实这块令牌一般朝廷重臣只要外出公干都会有一块的,只不过李三坚谅这些贼寇是分辨不出的。

众匪闻言均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这块令牌,是面面相觑,半响无人说话。

“二弟,是它。。。肯定没错了,难道此人所言不假?”张布虽也是分辨不出这块金色令牌到底是不是出自相府,可张布从前贩盐之时倒是见过许多朝廷出行的重臣均是持有这块令牌的。

“这。。。”朱明此时也信了七八成,可实在是心有不甘。

朱明喜欢女人,每日睡觉必有美人相伴,可从前那些庸脂俗粉如何与蔡绒雪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当不得蔡绒雪一根手指头。

虽然蔡绒雪到现在为止,仍是薄纱蒙面,可朱明从薄纱之中透露出来的一丝容光,也能窥探一二,也能窥探到蔡绒雪如天仙般的面容。

更何况面目可以用薄纱遮住,可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如何能够被遮住?从她偶尔露出了如玉般的小手也能知其全身。。。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朱明心痒痒的,简直按奈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将蔡绒雪抱入帷帐,肆意蹂躏。

于是朱明对张布说道:“大哥,此事需三思而后行,就由兄弟再问问吧。”

朱明说完不等张布回答,就转头对蔡绒雪说道:“取下蒙布,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人?”

若蔡绒雪真是美若天仙,那么朱明就会不顾一切的,大不了隐身山林,就算此女真的是朝廷重臣之女,料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若蔡绒雪长相一般,那么就当她是朝廷重臣之女,放走了事,朱明心中暗暗盘算道。

蔡绒雪闻言大惊,紧闭嘴唇,身体不由自主的缩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快点取下来,否则爷爷连你衣服一起脱了。”朱明握刀跨前一步恶狠狠的说道。

朱明说罢伸手就去触碰蔡绒雪的面纱。

拦在两人中间的李三坚欲阻拦,可被人一把猛地推倒在地,并被人用两柄利刃逼住,根本无法拦住朱明。

蔡绒雪见到一张白的吓人面孔越逼越近,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厌恶,无奈忽然转头看着李三坚轻轻的说道:“你是平生第一个见到我的脸的男人。”

蔡绒雪随后缓缓的拉下了面纱,只露出了半张脸。

可就是这半张脸,就将李三坚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张极为秀气的鹅蛋脸,清瘦脸颊显得更为修长,光洁额头下一对青黛般的柳叶眉,眉梢极长,在尾部微微下垂,明媚的眉目好像两弯新月,笔直的琼鼻鼻尖稍稍有些上翘,上唇很薄,但是下唇却丰润有肉,牙齿洁白紧实犹如编贝。

此女不仅很美,美若天仙,而且浑身透露着一股温婉贤淑的气息,只是眉梢隐约透露着一丝忧郁。

就连清丽可人的李清照与她相比,也是略逊一筹的,容貌也是比不上蔡绒雪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逃离

蔡绒雪相貌美若天仙,容貌逼人,逼得李三坚不敢直视,但此情此景只是昙花一现,蔡绒雪快速拉上面纱之后,周围一干人等只有李三坚才看清楚了,并且李三坚只看到了蔡绒雪的半张脸。。。

“完了?”朱明瞪大了平日里一般都是眯着的吊眼,看着蔡绒雪,呆呆的问道。

朱明只瞅见了蔡绒雪耳边一丝青丝,然后就啥也看不到了。。。

蔡绒雪不理朱明,低头不语。

“你。。。你。。。贱人,竟敢戏弄爷爷?快快取下蒙布,让我看看,爷爷还没看清楚,......

《宋时雪》第一百三十九章逃离

宋时雪

第一百四十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想风流态,种种般般媚儿。似当日欢娱何时遂,美景良辰莫轻拌,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媚儿娇,娇儿媚。。。”

乃至山山寨之中,前面两名提着灯笼的贼寇引着路,一身白衣的朱明醉醺醺的哼着小曲,向关着李三坚和蔡绒雪的小石屋走去。

“两位兄弟,今日哥哥这个打扮如何?入得洞房否?”朱明好整以暇的掸了掸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后笑问道。

自蔡绒雪被捉进山寨之后,朱明就对她心痒痒的,一直想着蔡绒雪的婀娜多姿,早已是按捺不住了。不是山寨大头领阻拦,朱明早就将蔡绒雪按在床榻上肆意蹂躏了。

朱明此时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可身边的那些庸脂俗粉怎能比得上蔡绒雪?从前还觉得这些女人还是较为可人的,可今日却食之无味,味如嚼蜡,于是今日朱明将张布灌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前往蔡绒雪的关押之处,欲行好事。

至于与蔡绒雪一同关押的还有李三坚,朱明就不当回事了,这么一个迂腐、酸醋般的书生,又能顶什么用?他能阻止朱明吗?

蔡绒雪不是口称李三坚是其丈夫吗?那么当着李三坚的面蹂躏蔡绒雪,岂不是件更加令人赏心悦目之事吗?

蔡绒雪也许是朝廷重臣之女,乃是名门闺秀,如此与其春风一度,岂不是更是令人兴奋吗?与蔡绒雪共度春宵之后,说不定她的老爹,朝廷重臣也许还将他招为东床快婿呢。

朱明想到以上种种,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恨不得立即裸身前往,在蔡绒雪面前展示其“美妙之身材”。。。

“二头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岂能入不得洞房啊?那小娘子定是欢喜得不行呢。”两名手下闻言顿时谀词如潮,是大拍马屁。

仓促之间,朱明未找到红衣,于是只好换了件白色绸缎长衫,只不过黑暗之中白色长衫再配上他如吊死鬼似的模样,真如白无常一般,就差手中拎根勾魂锁了。。。

“二头领风流快活之后,是否让我等兄弟也快活快活啊?”一名贼寇问罢,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哈哈”朱明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在夜色之中,如夜枭嘶鸣一般:“尔等两个长得如此这般下作,没的是辱没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快快随我去,本头领快活之后,房中女子送两个给你二人便是。”

你他娘的长得更是磕碜,两名贼寇心中不约而同的说道,自己长得跟个吊死鬼般的,还嫌他们?与朱明相比,他们两个却真真的如玉树临风一般。。。

三人越说越是下流,脚下倒没耽搁,很快就来到了关押李三坚、蔡绒雪的小石屋之前。

不好!三人来到小石屋之前,借着灯火忽然发现了屋前横七竖八的倒着数人,三人心中顿时不由得暗叫不妙。

“是王老六他们。”一名贼寇连忙扶起一名倒下的看守,看了看之后结结巴巴说道:“死。。。死。。。死了。。。”

“都死。。。死了。。。”另一名贼寇吓得手中的灯笼都落到了地上。

数名贼寇看守均是口鼻出血、面目扭曲,死相极为难看。

“快,快进屋看看,看看他们跑了没有?”朱明拨出腰刀,颤声说道。

两名贼寇闻言,丢下死尸拔腿就冲进了石屋之中,片刻之后就跑了回来。

“跑了,屋中空无一人,都跑。。。跑了啊。”两名贼寇一起颤声说道。

“还楞着干什么?”朱明闻言气急败坏的吼道:“快快召集人手,给我去追。”

“拿住他们,必将他们碎尸万段。”朱明随后咬牙切齿的吼道。

朱明欲与蔡绒雪行好事,蔡绒雪反抗,李三坚阻拦等等等等,万般可能性朱明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两人居然会跑?简直快让朱明发狂了。

两人有次遭遇或者是缘分之后,再加上蔡绒雪已经将李三坚认作自己的丈夫,那么如此千娇百媚、娇滴滴的小娘子今后将在那个迂腐书生胯下婉转承欢?或者两人脱离险境之后,甚至在山上幕天席地的干那调调。。。

朱明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抓狂,恨不得立刻捉住二人,将李三坚剁成肉泥,将蔡绒雪当场办了。。。

山路险恶,料两人此时是跑不远的,朱明想到此处,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快来人啊,狗男女跑了啊。”

“快,快,追上去。”

“别让他们跑了,二头领已经发狂了。”顶点

“你还穿裤子作甚?抓住了那小娘子,二头领一高兴,没准赏给你了呢,嘿嘿。”

“狗男女跑往何处?”

“山上,山上,他们向山上跑了。”

片刻之后,乃至山山寨之内顿时锣声大作,众贼寇梦中纷纷惊醒,纷纷举着火把,拿着兵刃,大呼小叫、乱糟糟的向着李三坚、蔡绒雪逃跑的方向追去。

乃至山之上顿时也是乱成了一团,半空望去,一条条的火龙向着四面八方奔泻而去。

此时山寨之中的各种嘈杂之声顿时将正在爬山的李三坚吓了一跳,手中火把差点落在山道之上。

“蔡姑娘,快走。”李三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远处的火龙,焦急的拖着蔡绒雪说道。

李三坚心中真是万般焦急与郁闷,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用火把指路,指的却是一条上山的道路,这条道路还蜿蜒曲折的,极为难行,如此,李三坚、蔡绒雪怎能轻易脱离险境?早晚会被乃至山贼寇拿住,如被拿住,李三坚等人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哪里来的王八蛋?草你大爷!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啊啊啊!害我不浅啊。”李三坚忽然仰天长骂,骂那个指路的王八蛋,从而浑然忘了也许是指路之人救了他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还。。。爆粗口啊,真是。。。真是的。。。快走,快走吧。”蔡绒雪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见其一副受到天大委屈从而指天怒喝的模样,还能有什么好话?

“哼!”此时茫茫夜色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声,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事态紧急,李三坚、蔡绒雪都未听见,就算听见了,两人哪里还有工夫搭理?

李三坚扶着蔡绒雪拼命向山上爬去,踉踉跄跄的,可蔡绒雪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同时就算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大家闺秀,但也是个大家闺秀不是?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哪里经历过如此亡命狂奔?哪里还跑得快?

此时火龙是越追越近,山贼们的吼叫之声都清晰可闻了。

李三坚心中焦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话说李三坚也不是个拘于礼法之人,于是李三坚蹲在了蔡绒雪面前,转头对蔡绒雪说道:“快上来,我背着你。”

“这。。。”蔡绒雪闻言顿时耳根子都羞红了,扭扭捏捏的不肯趴到李三坚的背上去。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上来啊。”追兵越来越近,李三坚气急,大声吼道:“待贼子追上来,捉住你,看你该当如何?”

蔡绒雪闻言只好咬咬牙趴到了李三坚的背上。

“扶着我的脖子。”李三坚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还掂了掂蔡绒雪的身子。

嗯,还不重,还算是轻盈,李三坚心中暗道,隔着衣裙,都能感觉到蔡绒雪丝滑的肌肤,不过此时李三坚哪里还有心情感受美人在背?

李三坚一手举着火把,挥汗如雨的大步向山上爬去,此时只有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山上是什么情况,就无法考虑了。

山路崎岖难行,李三坚又走的极快,伏在李三坚背上蔡绒雪感到颠簸不已,只好用双手紧紧的围着李三坚的脖子。

蔡绒雪双手搂着李三坚,螓首紧紧的靠在李三坚的背上,琼鼻之中顿时闻到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蔡绒雪羞得紧闭双目,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此刻,若能与他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此时的蔡绒雪忽然想到。

呸,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蔡绒雪心中转念又羞道,他。。。他是李清照姐姐的定情之人,自己怎能有如此想法?简直太令人羞愧了。

自己此生看来也就这样了,难以遇到倾心之人了,若有机会再回东京开封府,也许也就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蔡绒雪想到此处,心中又是暗暗伤心,伤心自己的身世。

亡命狂奔之中的李三坚哪里知道蔡绒雪心中转眼之间就有了如此之多的想法?

“苦也!”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呆呆的说道。

蔡绒雪闻言睁开了双目,顿时也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此处是个断崖,举目望去,断崖之下深不见底,对面倒是有个巨峰突起,但两座山峰之间只有一条小路,或者说根本不能称作是道路,只是在贴近山峰之处有一条细细的石缝,蜿蜒曲折的连着两座山峰。

石缝窄小,宽度估计只放的下一只脚?!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见愁

“鬼见愁”顾名思义,就是神鬼来到此处也会愁得不知所措。

此处山峰高峻陡峭,攀登不易,同时也是极为危险。

前有“鬼见愁”,后有追兵,李三坚一时之间彷徨无计,呆呆的看着前方断崖,不知所措。

“放我下来。。。”此时的李三坚忘了背上还背着蔡绒雪,于是蔡绒雪轻轻的摇了摇李三坚后说道。

“哦。。。”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蹲下身子,将蔡绒雪放了下来,随后仍是呆呆的看着前方断崖。

此时已至清晨,天空已经逐渐放亮,一轮明日从远处山峰之中冉冉升起,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又似蓬莱仙境,给远方给黛色的山峦镶上了金边,给打的镶上了金光。

此时的景色倒是异常优美,可紧紧追赶的乃至山众寇发出的大呼小叫之声却破坏了如此美妙的风景,同时也使李三坚、蔡绒雪根本无心欣赏旭日东升的风景。

时间紧迫,李三坚必须当机立断,要么冒险翻越“鬼见愁”,要么干脆“缴械投降”,乖乖的被乃至山贼寇捉回去。

“你相信我吗?”事态紧急,李三坚来不及细想,于是转身紧紧的盯着蔡绒雪问道。

“嗯”蔡绒雪重重的点了点头,蔡绒雪已经猜到李三坚的决定了,已经猜出李三坚还是不愿意坐以待毙,欲冒险翻过“鬼见愁”,事情到了此时,留给蔡绒雪的选择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条件的相信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一边脱去长衫一边说道:“如此,快脱衣服吧。”

“脱。。。脱衣服?为。。。为什么呀?”蔡绒雪闻言顿时被羞得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脱去长衫,露出了里面的短衣。

他。。。他一人脱了还不够,还让自己脱?蔡绒雪呆呆的想到,他想干什么?难道是被追急了,得了失心疯了吗?

“没空给你解释了,不想死的话照我的话做。”李三坚随后奔向断崖之上的石缝处,伸出一只脚探了探路。

石缝台面较窄,仅能放下一只脚,悬空处距离脚指头不足两寸。

若是平路,那么还能勉强踩过去,可这是悬崖,悬崖之下就是万丈深渊,稍不留意,就会失足摔落,必将会是粉身碎骨,两人也将会是死得尸骨无存。

“你怎么还不脱?”李三坚随后回头看了看蔡绒雪,见她仍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事情再紧急,可让蔡绒雪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去衣衫,确实是难为了她,确实是使她感到极为难堪,从而不知所措。

“脱啊,此时此刻难不成我还想占你便宜不成?”李三坚恼怒的说道,因为焦急外加气恼,因而有些口不择言。

“嗤”的一声,追兵是越来越近,李三坚懒得与她废话了,于是上面一把就将蔡绒雪身上的背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就将半幅背子从蔡绒雪身上扯了下来。

“别。。。别这样。。。啊,我自。。。己来。”蔡绒雪见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连连说道。

“等你来?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说着话,手上却丝毫没有停留,三下五除二就将蔡绒雪身上的背子给扯了下来。

宋之女子,一般是在长裙之外罩着一件长袖背子,衣身垂到足部,背子的前后襟缀有带子,用以连接前后襟。背子之下就是长裙了,此时李三坚不可能再扯去蔡绒雪身上的长裙了,原因就是此时正值夏季,衣物穿的少,蔡绒雪身上的长裙之下也许就是肚兜与衬裤了,衬裤也许还是“开裆裤”。。。

若真的扯去长裙,蔡绒雪也许就会羞愤得跳崖而死。。。

李三坚只是将蔡绒雪小腿一下的长裙扯去,露出了里面淡蓝色的衬裤。可即便如此,蔡绒雪仍是被羞得满脸通红,简直是无地自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不敢睁开。

李三坚解下蔡绒雪身上的背子之后,忽然发现蔡绒雪腰上挂着一个香囊,这个香囊还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使得李三坚暗暗纳闷,不过此时李三坚哪里还有心情回忆这个香囊?

李三坚似乎是意犹未尽,右手搂着了蔡绒雪,左手快速的除下了蔡绒雪脚上的绣鞋,幸好脚上还穿着袜子,从而可以避免赤足站在地上。

李三坚不得不如此,此处断崖不但是崖壁陡峭、湿滑,道路之上还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落悬崖,同时此处还山风凛冽,风声呼呼的将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吹得鼓了起来。

阻力越小,危险越小,这个道理李三坚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明白。

“抓紧我。”李三坚随后牵走蔡绒雪冰凉的小手,轻蔑的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后说道:“贴紧岩壁,不要看下面,看着我,看着前方,抓紧我,跟我走。”人人

如此道路若是平地,当然丝毫没有压力,可以快速通过,可此处是悬崖峭壁,如此一来,心理因素就很重要了,只要心理素质过硬,当然可以有惊无险的通过此处断崖,若是恐惧万分,那么就将会是寸步难行,并有极大可能滑落崖底,这个道理李三坚也是非常明白的。

蔡绒雪此时说不恐惧,那是天方夜谭,可蔡绒雪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李三坚湿热的大手之后,顿时就感到心中安定了不少,顿时就感到灵台空明,似乎是天地之间,就只有李三坚这一只大手般的。

这是一只无比有力的大手,似乎是能够牵着她走一辈子,似乎能带着蔡绒雪走到天涯海角。

“跟紧我,慢点,踩稳了再走下一步。”李三坚将数个挂钩挂在了悬崖之上的藤蔓之后,再一次叮嘱道。

这些挂钩是蔡绒雪身上背子连接前后襟的金环,被李三坚掰弯了当做挂钩使用,虽然以此挂钩的力量是不足以支撑两人的重量的,但也是聊胜于无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两人将要踏上陡峭悬崖之际,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将一条布带绑在了两人的腰带之上。

“这下我们两个可算是绑在一起了。”李三坚随后有口无心的笑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是随口而出的吗?李三坚有口无心,可蔡绒雪闻言心中顿时一震,细细的体会李三坚话中的意思,如此,蔡绒雪心中反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人随后一前一后的踏上了悬崖,背心紧紧贴着崖壁,双脚交叉而行,缓缓的向着对面悬崖挪去。

山风凛冽,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刮在人身上,就如同刀子一般,使人感觉生疼不已。

“怕吗?”李三坚一手紧紧抓着悬崖之上的藤蔓,一手紧紧握住蔡绒雪的小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时蔡绒雪小手之上满是汗水,李三坚感觉异常湿热。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李三坚认为是蔡绒雪紧张而导致手上出汗,因而生怕脱手,柔声叮嘱道。

“不怕,奴家一点都不怕。”蔡绒雪紧紧握着李三坚的大手,摇摇头道。

“真的不怕?”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此话似乎是在安慰蔡绒雪,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头顶之上是如同轻烟般的薄雾,脚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人走在悬崖边上,就如同在空中行走一般,使人胆战心惊的。

李三坚其实也异常恐惧,心脏剧烈跳动,可李三坚必须保持镇定,否则两人必将会摔得尸骨无存。

李三坚安慰蔡绒雪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同时让自己稍稍分心,以减少自己的紧张心情。

蔡绒雪不答,微笑不语。

若两人真的失足摔落,那么蔡绒雪就真的与李三坚死在一起了,蔡绒雪对此还是有些欢喜的。

“喂,你们别往前走了,前面可是鬼见愁。鬼见愁,鬼见愁,十去九不归,你们快回来,我送你们下山便是。”

李三坚、蔡绒雪刚刚走出去了三十余步,张布、朱明等人就带着人赶到了,张布见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吓得连连大声向李三坚、蔡绒雪喊道。

张布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蔡绒雪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踏上如此险恶的悬崖?如此一来,就大事不妙了,若两人失足摔死,那么必将会引来官军疯狂的报复。

因而张布此时是诚心诚意的让李三坚他们回来,随后再令人送他们下山便是。

可此时山风呼啸,李三坚、蔡绒雪哪里听得清楚?就算听清楚了,又如何能够返回?又如何敢返回来?

“大哥,放箭吧?射死他们算了。”朱明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人,问道。

“住口,万不可放箭。”张布此时反倒为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担心了,放箭?在如此强风之下,放箭是肯定射不着了,可若是惊吓了二人,从而落下悬崖,就真的大事去矣。

“来人,速速下山打探桂州官军的动向。”张布随后想了想后吩咐手下道。

小贱人,早晚让你落在老爷的手中,朱明随后捡起仍带着蔡绒雪体香的衣物,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后,心中暗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吐露心事

“呼。。。呼。”李三坚半跪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心中也是感动烦恶难当,直欲呕吐。

两座山峰之间其实仅有百步左右,可李三坚走过这百步悬崖,就似走过千山万水一般,使人感到异常难受。

“你。。。没事吧?”蔡绒雪见状连忙扶着李三坚问道。

蔡绒雪看起来反倒是没那么难受,几乎就是一如往常,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佩服这个看起来是娇娇怯怯的女子。

“无碍,无碍,哥没什么事。”李三坚在蔡绒雪搀扶之下,站起身来笑道。

两人共历险境之后,两人之间此时少许亲昵之举已经显得有些自然了,不是那么拘束了,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真的没事?”蔡绒雪关切的问道。

“真没事,放心吧。”李三坚看了一眼蔡绒雪,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蔡绒雪此时是仅穿了件长裙,膝下的长裙还被李三坚撕去,其余的衣物都留在了悬崖的另一端,可此时蔡绒雪仍是戴着面纱,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三坚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难道面纱能够戴一辈子吗?

“你笑什么?”蔡绒雪被李三坚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于是推了一把李三坚嗔道。

“没什么,没什么。”李三坚努力忍住笑后说道:“我们快走吧,若是贼子们追过来就大事不妙了。”

她在床上会不会还戴着面纱?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显得异常猥琐。。。

“嗯”蔡绒雪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怎样才能下山呀?”

“我能有何打算?”李三坚摇头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前面有没有下山的道路。”

李三坚等人虽暂时摆脱了追兵,暂时脱离了险境,可前面是个什么状况,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也许前方更是凶险万分,此一切的一切均是不得而知的。

目前最为关键的是要找些吃的。

李三坚、蔡绒雪折腾了大半天了,没有一颗粮食、一滴水入肚,两人均感到饥渴难耐。同时若不能迅速找到下山之路,那么两人必须做好被困在此地的准备,到那时,缺少吃喝是万万不能的。

“你冷吗?”山风吹过,李三坚见蔡绒雪打了个寒颤,于是问道。

“冷,怎么不冷呀?”蔡绒雪闻言掩嘴轻笑道:“可你。。。你。。。能有办法寻些衣物吗?”

不知不觉之间,蔡绒雪又笑了起来,与李三坚在一起笑的时候比蔡绒雪一辈子都多,可蔡绒雪仍旧是浑然不觉。

“是,姑娘说的是,在下是毫无办法,快走吧,找到下山的道路就有办法了。”李三坚点头道。

若是李三坚身上衣物多的话,还能脱下一件给蔡绒雪披上,可此时的李三坚仅存贴肉短衣,总不能在蔡绒雪面前脱个精光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过了“鬼见愁”悬崖之后,山路倒是较为平坦、宽敞了,比较容易行走了,可山路两侧仍是万丈深渊,仍是峭壁林立,放眼望去,就跟一座座刀山似的,根本没有道路供二人下山,两人此时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前方有个洞口。”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相携而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洞之前,李三坚看见之后不由得欣喜的说道。

山洞之内到底是否有下山的道理?山洞之内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对于这些,李三坚也是不清楚的,不过这个山洞毕竟是李三坚、蔡绒雪一线希望所在,原因就是山洞两侧均是陡峭的岩壁,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当李三坚、蔡绒雪靠近山洞之时,顿时就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这个山洞洞口极为狭窄,呈扁平状,只有一个人三分之一的身位,人要进去只能爬着进去。同时洞口上方还不停的滴水,淅淅沥沥的落在洞口附近,形成了一道水帘,落在下方,汇成了一条小溪。

洞内也是黑黝黝的,李三坚趴在洞口向里看去,看不见一丝亮光。

人天生是怕黑的,李三坚、蔡绒雪也不会例外。

李三坚面呈惊惧之色,与蔡绒雪对视了一眼问道:“进去吗?”

李三坚问完之后就感到有些废话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怎样?只有硬着头皮往里闯了。。。至于什么结果,就全凭天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去我就去。”蔡绒雪倒也干脆,抿嘴低声答道。亲亲

李三坚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怀中,同时四处看了看,看看有没有引火之物。

进入山洞,必须要有亮光指引,否则两眼一抹黑,谁知道能钻到哪里去?

可周围是湿漉漉的一片树木、野草,连干燥树叶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哪里有引火之物?不过幸好李三坚怀里的火褶、燧石还在,还没有丢失,如此就能有一点亮光了。

“你的小刀还在身上吗?”李三坚随后问向蔡绒雪。

蔡绒雪闻言点点头,从怀中取出贴身而藏的一柄小刀递给了李三坚。

这是一柄精致的小刀,造型极为雅致,刀鞘是手工打造的银质刀鞘,刀柄是野生小叶黄杨木制成,刀鞘及刀柄之上雕刻金蟾、绶带、桂枝,做工极为精致细腻,花纹也是优美流畅。

李三坚取下刀鞘之后,顿时感到一阵寒光逼人,身上感到一阵发冷。

“好刀,此刀何名?”李三坚把玩着这柄小刀问道。

“名为断玉,是奴家。。。娘亲留给我的。”蔡绒雪低声说道。

“果然断金切玉,削铁如泥啊。”李三坚用“断玉”刚一靠近自己身上的衣角,似乎是刀锋根本没有碰到衣角,衣角就被刀锋切下了一块。

“蔡姑娘,你乃是名门大家之后,为何身上要带着一柄如此锋利的刀啊?”李三坚用被“断玉”切下来的衣角将火褶、燧石包裹好放入怀中后随口问道。

蔡绒雪摇摇头,低头不语。

“呵呵”李三坚见蔡绒雪不愿意回答,也不好接着问了,于是站起身拍了拍怀中的燧石对蔡绒雪笑道:“我先去探路,待我让你进来你才进来,否则,万不可轻举妄动,实在。。。实在不行。。。”

李三坚话到此处就说不下去了,难道让她再回去受贼子们的凌辱不成?

蔡绒雪点点头。

你若出事,我决不独活,蔡绒雪心中暗道。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趴在了水帘之前,伸手探了探水帘之内,似乎是洞口只有一层稀薄的水帘,洞内倒是没有水滴落下,显得有些干燥。

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深吸一口气,随后顶着不断落下的水珠爬进了洞内。

蔡绒雪睁大了双眼看着李三坚爬进了洞口,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随后只听到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洞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就归于平静,听不见一丝动静了。

“你。。。李。。。李生。。。李公子,你。。。怎么了?”蔡绒雪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趴在洞口带着哭腔喊道。

可无论蔡绒雪在洞口怎样呼喊,洞内却没有一丝回应,没有一丝动静,此时洞内洞外只有蔡绒雪一人的哭泣声。

“李公子,李公子,你怎么了?你快说话啊,呜呜呜,李公子你倒是说话啊,奴家。。奴家。。。李公子,呜呜呜。”蔡绒雪继续哭喊道。

可此时洞内仍是没有一丝动静。

“李公子,你要是出事,奴家如何向二娘交代啊?你。。。你千万不要出事啊,不要,我不要。。。”蔡绒雪越哭越伤心,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可仍是得不到洞中半点回应。

此时山风呼啸,吹得周围的树叶是簌簌作响,落叶纷纷,落在独自哭泣的蔡绒雪身边,显得异常的凄凉。

“李公子,你知道吗?你知道奴家自蔡园灯会一别后,就一直牵挂着你,就一直想着你,一直盼望着,盼望着能与你。。。李公子,你父自幼给你所定亲之人就是奴家啊,奴家一直盼望着,盼望着丝萝能托乔木,盼望着能与你长相厮守。。。可你。。。却。。。李公子,呜呜呜。”此时蔡绒雪认为李三坚已经命丧黄泉,同时周围空无一人,再加上伤心欲绝,于是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的心事。

蔡绒雪伤心的吐露自己的心事,可回应的却只有呼啸的山风及洞口淅淅沥沥的流水。

“李公子,奴家心中早已下了决心,若你出事,奴家决不独活。。。”半响之后,蔡绒雪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看四周,惨然一笑道。

“倾尽天下,只为博红颜一笑。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蔡绒雪转身之时,口中轻轻的唱着,同时翩翩起舞。

曼妙倩影,翩翩起舞,青丝墨染,歌声如泣如诉,宛如天籁之声,使人心旷神怡,歌声之中同时还带着浓浓的哀伤。

“李公子,你看到了吗?妾此生只为君舞。”蔡绒雪说完,纵身扑进了洞内。

蔡绒雪扑进洞内之时,峭壁之上传来一声惊呼声,随后一条白影扑到了洞口,可此时蔡绒雪已经落入洞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祸不单行

“倾尽天下,只为博红颜一笑。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一名白衣仙子翩翩起舞,歌声缥缈,同时随着歌声缥缈,白衣仙子越飞越高,逐渐远去。

“仙女姐姐,你别走,救我。。。救。。。我。。。”李三坚向空中伸出双手,欲抓住已经逐渐远去的白衣仙子。

可白衣仙子只是回眸一笑,根本不理会李三坚

“你。。。你。。。仙女姐姐如此无情,休怪我无义,看招!”李三坚恼羞成怒,奋力使了一招“气贯长虹”,两道白光自李三坚双掌奔涌而出,直奔白衣仙子而去。

“哎哟!”两道白光如电闪雷鸣般的,准确的击中了白衣仙子,白衣仙子发出一声惊呼就自空中落了下来。

哦,哈哈?李三坚见状顿时得意万分,看了看自己的双掌,自己的功夫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居然能够将神仙击落?

物盛而衰,乐极则悲,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如此,李三坚还未得意片刻,白衣仙子自半空之中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李三坚的身上,砸到了李三坚的怀里。

“哎哟!”这些该轮到李三坚呼痛了,李三坚痛的大叫一声,顿时就从梦中惊醒,伸手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神仙。。。

又是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掉进洞中,被摔晕了,摔晕之后就做了一个梦。

不过李三坚忽然感觉怀中确实是抱了个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同时还感到怀中之物还在轻轻的蠕动?同时感到一股如茉莉花般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嘤咛”一声,李三坚怀中之物发出一声娇yin,原来落进李三坚怀中的真的是个女子,在李三坚怀中微微蠕动。

难道真的是神仙被自己击落了吗?李三坚此时已经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了。

“蔡姑娘?是你吗?”李三坚随后也反应过来了,定是蔡绒雪也进入了洞中,同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砸得头晕眼花、浑身剧痛。

可怀中的人儿只是不停的蠕动,李三坚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蔡姑娘?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李三坚紧张得抱着蔡绒雪连连问道,同时伸手摸到了蔡绒雪的颈脖之处,欲探探她的脉搏。

“是我。。。啊。。。李。。。李公子原来你没死啊?我。。。我。。。你快放开我呀。”蔡绒雪再也坚持不住了,在李三坚怀中一边挣扎一边说道。

蔡绒雪进入洞中之后,虽然也是掉了下来,可却是正好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因而并未受伤,并未晕厥,可蔡绒雪当时认为李三坚已经死去,因而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并为李三坚歌舞了一番。

此时李三坚死而复生,居然根本没有出事,那么自己的所作所为定是被他知道了,因此蔡绒雪羞得简直没脸见人了,于是干脆就装作晕过去了。

蔡绒雪是个怕痒之人,此时李三坚的咸猪手伸到了蔡绒雪的颈脖之处,蔡绒雪怎么能够继续装下去了?

“哦,抱歉,抱歉,事出突然,小生只好从权了。”李三坚闻言连忙放下蔡绒雪,连连说道。

蔡绒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沉默不语。

幸好周围是一片漆黑,否则定被他看到自己此时已经满脸通红,蔡绒雪羞涩的想到。

“完了,完了,回不去了。”李三坚也没注意蔡绒雪有些异常,只是站起身来摸了摸光滑的洞壁厚说道。

洞壁光滑根本无法攀登,同时李三坚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估计了一下此处距离洞口的高度,约有两丈上下,如此,根本无法再返回洞口了。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洞内的泥土较为松软,因而李三坚掉进来之后,并未受伤,只是被摔晕了过去。

“蔡姑娘,你没受伤吧?”李三坚随后又问向蔡绒雪。

“没。。没有,奴家挺好的。”蔡绒雪低头答道。

蔡绒雪想想忽然觉得担心不已,正好摔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自己当然没有受伤,只是李三坚是否是雪上加霜,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好。”李三坚取出火褶、燧石,一边敲击一边说道:“如此,我等就继续前行吧。”

“嗯”蔡绒雪低头应道:“李。。。李生,我在。。。在洞。。。外。。。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蔡绒雪越问声音越小,声音细如蚊蝇,直至几不可闻。

“你说了什么?”洞内空气较为潮湿,李三坚打了数次火均未打燃,于是干脆停手,心中有些诧异的问道。52

“没。。。没什么。”蔡绒雪低头紧紧的按了按自己长裙的下摆,又低声问道:“你。。。真的没听到吗?”

蔡绒雪闻言心中才少许放心,但同时心中又有了些淡淡的失望。

“没啊,你说什么了?”李三坚心不在焉的继续击打着火石说道:“我摔晕了之后,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白衣仙子,白衣仙子好像唱了一曲名为‘只为君舞’的歌曲。。。”

“什么?”蔡绒雪闻言吃惊的抬头看着黑暗之中的李三坚,颤声问道:“白衣仙子?‘只为君舞’?”

“嗯”李三坚继续塔塔塔的击打着火石,点头道:“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前面的记不住了,不知道此梦乃是何意?本人可不喜好歌舞,不知道哪个大傻蛋在梦中为我起舞。。。不过蛮有意思的,呵呵呵呵。。。”

你才是大傻蛋,蔡绒雪心中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梦境?他的梦境到底是何意?蔡绒雪心中也在暗暗猜测。

“走吧。”李三坚费尽力气,终于打燃了火褶,举着身前晃了晃之后说道。

火褶发出的光亮极其微弱,不过还是勉强能看清楚道路了。

“跟紧我,小心脚下。”李三坚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蔡绒雪道。

借着微弱的灯火,李三坚似乎看到了蔡绒雪脸上有些泪水,也许是吓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并未在意,于是就领头向前走去。

蔡绒雪紧紧的跟在李三坚的后面。

洞内极为狭小,且极为潮湿,李三坚、蔡绒雪均感到身上异常寒冷,不过仍是要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洞中深处走去。

“蔡姑娘,你能解释解释为何你身藏利刃啊?按说你一个大家闺秀,岂能与利器为伍啊?”李三坚继续用着分心大法,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缓解自己及蔡绒雪紧张的心情。

“我。。。啊。。。”蔡绒雪刚想回答,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吓得李三坚差点将手中火褶丢去。

李三坚连忙顺着蔡绒雪目光看去,只见洞中左侧出现一个较为宽敞的洞室,洞室之内斜靠着一个骷髅,白森森的骷髅,骨节异常粗大,一眼就能看出生前定是个身形高大之人。

“卧槽!”饶是李三坚胆子不小,可也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你。。。你。。。你。”蔡绒雪被缩在李三坚身后,根本不敢再看一眼,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别怕,别怕,不过是一具枯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李三坚安慰着蔡绒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李三坚随后举着火褶上前,只见这具骷髅歪着嘴斜靠在洞壁之上,白森森的上下牙齿张的很大,一定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者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白骨上还挂着些未完全腐烂的积满灰尘的衣物。

呸!晦气,李三坚心中骂了一句,就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转身又走到了骷髅身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前辈,小生初来乍到,冒犯了前辈,莫怪,莫怪!不过话虽如此,小生还有一事相求,就请前辈应小生所求。”

李三坚搞怪的模样顿时就使得蔡绒雪没有那么恐惧了,于是战战兢兢的走到李三坚之侧,好奇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生只求一物,望前辈赐予。”李三坚说罢,上前一把掰下了骷髅的左臂骨。

“啊??!!!”蔡绒雪又是一声尖叫。

“哈哈!”李三坚笑嘻嘻的看了蔡绒雪一眼,晃动火褶点燃了一块布料,随后用布料点燃了骷髅的左臂骨。

骨头之中含有磷元素,此不就是上佳的引火之物吗?可以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从而照亮道路,甚至可以脱离险境。

“你。。。这。。。都可以?你怎么什么都懂呀?”蔡绒雪本想指责李三坚不敬已故之人,可见到火把之后,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与李三坚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蔡绒雪越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使得蔡绒雪愈加好奇李三坚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是”李三坚得意的说道:“哥懂的地方多的很呢,以后你就会了解的。我跟你说啊,我等全凭此物可以脱离险境呢。”

李三坚找到引火之物就能脱离险境?如此就有些想当然耳。。。

随后李三坚与蔡绒雪点着“骨火把”继续前行,可在洞中转了四五圈,均是未找到出口。

直至李三坚将“前辈”的双臂单腿的骨头全部掰下燃尽,仍是未找到出口!

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谷子兵法

李三坚、蔡绒雪钻入的洞穴乃是个死穴或者说是没有出口的洞穴。

洞中共有三条道路,一直走到底却是殊途同归,又回到了原点,也就是骷髅所在的洞室,三条道路均是死路。

“苦也!”李三坚举着将要燃尽的第三根“骨头火把”与蔡绒雪又走回到了骷髅之前,看着骷髅叫苦不迭。

“蔡姑娘,看来我等将死在此地了,若干年之后,也要化作两具枯骨,与前辈作伴了。”李三坚说罢转头仔盯着蔡绒雪苦笑道。

“你看我做什么呀?”李三坚的眼睛几乎在蔡绒雪的身上转了一圈,将蔡绒雪看得是莫名其妙的。

“小生在想。”李三坚苦中作乐的说道:“若干年之后,后人会在此洞穴发现三具枯骨,一具残缺不全,却是前辈之骨。一具奇丑无比,乃是在下陋骨,姑娘的枯骨应当秀美无比,就是不知是否有人会用我等之骨点燃照明?”

“噗呲!”蔡绒雪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你真是的,枯骨哪里有丑陋与秀美之分啊?”

“非也”李三坚摇头道:“骨乃人之本,肉乃人之表也,无美之本,就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何能有美之表?粗鄙陋骨如何能生出秀美之肉?”

呸!胡说八道,蔡绒雪红着脸再也不敢接李三坚的话了,他简直是越说越露骨了。

不过好在此地只有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没有第三人,才使蔡绒雪感到不至于那么难堪,蔡绒雪想到此处,又感到一阵悲苦一阵欣喜,悲苦的是将要丧命于此,欣喜的是此地距离自己娘亲的墓地并不远,也算是与娘亲葬在一起了,当然也搭上了李三坚。。。

“蔡姑娘,我等就于此地安葬前辈遗骨如何?”李三坚见蔡绒雪不搭理自己,感到有些无趣,于是说道。

“嗯,正该如此。”蔡绒雪点头应道。

李三坚随后走到洞室骷髅面前又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借用前辈仙骨引路,仍是无法脱困,在下是万般悔恨,万般愧疚,是悔不当初也。为了弥补在下过失,在下就暂在此处安葬前辈。待他日有机会脱困,定当另寻宝地,安葬前辈,望前辈恕罪一二。不过前辈也应知足了,前辈仙骨有人安葬,在下陋骨是否有人收拾,尚未可知也!”

蔡绒雪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你要埋骨,那么埋就是了,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没了的,他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啊?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原来是个话痨?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心中不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向着骷髅福了一福。

李三坚施礼、啰嗦毕,就走上前抱着单腿无臂骷髅,打算放倒在地,然后挖一深坑,将他埋葬。

“怎么回事?”李三坚在搬动“前辈”枯骨之时,忽然发现单腿始终于地面连在一起,无法搬动。

于是李三坚举着“骨头火把”照了照后发现,“前辈”的右腿骨之上绑着一条铁索,铁索一端捆在骨头之上,另一端却延伸至地下。

“有东西?”李三坚将“前辈”放下,让他继续靠在洞壁之上,撅着屁股摸索着铁索,使劲扯了扯,见铁索仍是无法脱离地面,于是对蔡绒雪说道:“劳驾,再借刀子用用。”

蔡绒雪闻言将“断玉”递给了李三坚。

“这是什么东西?”李三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铁索连接之物挖了出来,拿在手上仔细观察,此物是个铁盒子,黑黝黝的,上面布满了铁锈、沾满了泥土,铁盒子表面还刻满了古怪的花纹。

“打开看看不就了然了?”蔡绒雪此时忽然有些奇怪,脸色忽白忽红的,神情是怪异之极,不过李三坚并未注意,李三坚的注意力全在铁盒子上去了。

李三坚点头称是,用削铁如泥的“断玉”很快就撬开了铁盒的盖子,只见里面装的一张羊皮纸和一本看起来是异常陈旧的书籍。

“这是何意?”李三坚拿起羊皮纸是东看西看,连背面都看过了,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哪里的文字,不过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决不是汉字。

“这似乎是壮语?”蔡绒雪探头看了看后说道。

“哦?你看得懂?”李三坚闻言将羊皮筏递给了蔡绒雪。

“嗯,奴家从前在一本古籍之上似乎见到过这些文字。”蔡绒雪接过羊皮纸,看了看之后念道:“余纵横天下数载,破邕州,立国‘大南国’。后沿郁江挥师东进,击破宋军无数,破龚州、封州、康州、端州等无数州府,所过如破竹,如摧枯,如拉朽,连毙宋张忠、蒋偕等名将,斩杀宋军将数十员,宋军无不望风披靡,纵横天下如斯,无不快哉!广州坚城难下,余惜败于此,挥师折返邕州。。。归仁铺之役,黥面贼诡计击破我军,吾大业难成,惜哉!痛哉!余临死之际,留剑、书于此,后有人得之,即为吾徒,可持此剑、书,号吾旧部,报宋诛吾家人之血仇,吾在天泣血拜之。智高绝笔!”

“智高?黥面贼?何人也?”李三坚听蔡绒雪念完后诧异的问道。33

“侬智高?”蔡绒雪闻言惊呼道。

“侬智高?他是何人?这个前辈就是侬智高吗?”李三坚闻言看着已经残缺不全的侬智高遗骨纳闷的问道。

“侬智高是个僮人,他是个反贼。。。,他的事情还得从皇佑五年说起。”蔡绒雪随后将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侬智高举兵攻打宋广南之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侬智高是广南西路安德州人氏,皇佑四年四月,侬智高举兵反宋,五月,破邕州,立国大南国,年号启历,数败朝廷征剿之兵。次年正月,侬智高败于狄青,后流亡他处,不知所终。

“原来如此。”李三坚听完之后点头道:“黥面贼又是何人?”

黥面贼率军击破、剿灭了数败宋军的叛军,那么此人本事一定不小,李三坚心中暗道。

“什么黥面贼,那么难听。”蔡绒雪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他是仁宗朝武襄公狄青。”

“狄青?”李三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连连问道:“夜袭昆仑关的狄青?他为何被称作黥面贼啊?”

别人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狄青之名李三坚岂能不知道?夜袭昆仑关都有戏曲了,万世传唱,李三坚以往都看过这部戏。

“你说呐?”蔡绒雪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神情越来越怪异之极,说话都有些不耐烦了:“我朝入军伍之人都会黥面的,黥面贼是反贼们称呼的。”

李三坚此时也注意到了蔡绒雪的怪异神情,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说话不耐烦的语气,李三坚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为何一向腼腆的蔡绒雪忽然之间会变得如此这般模样?

“哦?这样啊。”李三坚随后点头道:“这本书又是什么书啊?封皮之上写着什么啊?”

李三坚说完将铁盒之中的古籍递给了蔡绒雪。

“此为篆书而已。”蔡绒雪接过古籍看了一眼,马上又丢还给了李三坚后说道:“上面写着《鬼谷子兵法十三篇》”

“蔡姑娘果然见识广博。”李三坚接过《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后笑道。

若是一名统军将领或者研究兵法的学者,看到这本书,定是欣喜若狂,高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定是如获珍宝,甚至宝藏也根本无法与其相比,可李三坚却不当回事。

李三坚又不是军伍之人,修习兵法又有何用?同时侬智高遗书之上上让得到这本书之人继承他的遗志?然后起兵造反?

这如何使得?李三坚心中暗道,造反可是要抄家砍脑袋的,李三坚哪里有胆量为此事?有胆量李三坚也不会干的,实力相差如此悬殊,造反?造反与送死无异。

“书、剑?剑哪里去了?”李三坚想到此处,忽然想起侬智高还留下一柄剑,定是不凡之物,李三坚心中暗道,弄回去送给自己的乖师侄姚舆还是蛮不错的。

李三坚随后又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刚才挖铁盒子留下的深坑,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这就是了。”李三坚摸到剑柄,用力将剑刃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

剑光闪烁,顿时将山洞照亮了不少。

“好剑!”李三坚不由得赞道。

此剑长三尺三寸,上有八方面,剑刃如霜雪,剑身修长、有中脊、两从刃锋利,前锋曲弧内凹,剑刃之上还隐隐约约的闪烁着紫气红光,使李三坚爱不释手的。

“吴王剑?”蔡绒雪看清楚剑上的字后又惊呼道:“你。。。你怎么将其拔出来了?”

“啊?为何不能拔出来?使点劲就拔出来了啊!”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

“吴王剑是择主而侍的,你。。。你怎么?”蔡绒雪惊异的问道。

“哦?是吗?不会吧?”李三坚将剑鞘之上的挂钩挂在了自己腰带之上,随后拍了拍“吴王剑”笑问道:“怎样?威风吗?”

回答李三坚的是蔡绒雪的又一个白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随波逐流

山洞之中的李三坚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贴肉短衣,挂在腰间吴王剑也是显得异常威风,只不过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李三坚随后走到侬智高的遗骨之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前辈,小生还是以前辈称呼你吧,前辈乃是盖世英雄,此毋庸置疑,只不过前辈生不逢时,机缘不合而已。前辈死后仍是念念不忘复国大计,对此小生也是佩服之至,只不过。。。只不过苍天无眼,居然让小生先来到此处,小生乃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因而无法完成前辈的遗愿,正所谓造化弄人,奈何!奈何哉!不过前辈,小生先将你安葬在此处,若有机会脱困,小生定当另寻地厚葬于你,若遇到前辈的后人,小生也定当竭尽所能对他们多加照顾,对此前辈放心便是,另望前辈在天之灵,护佑我等脱困。”

李三坚说完摸了摸怀中的奇书《鬼谷子兵法十三篇》。

其实李三坚原本想将这本目前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的《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扔了,可蔡绒雪却说这是本奇书,既然是奇书,今后也许有它的用处,因而李三坚还是将此书带在了身上。

李三坚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侬智高送了一本奇书和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的份上,于是就说了这些话。

况且侬智高举兵反宋,并且开始之时将宋军揍得满地找牙,就冲这份勇气,李三坚也是敬佩不已。

侬智高举兵反宋完全是以鸡蛋碰石头,是不知量力。

但凡举事从而成功成就大业的,无不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可侬智高哪样都不具备,如此一来,不足两年,侬智高叛军就被宋廷所剿灭,短命的大南国也同时寿终正寝了。这还是在宋统治较为薄弱的广南之地发生的。

不过李三坚佩服的是侬智高的这份勇气、胆量,而自己却是不具备的,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最主要的是李三坚将侬智高的遗骨拆了个七零八落的,李三坚感到异常愧疚。

蔡绒雪站在一旁听到李三坚说了这番话,顿时感到异常好笑,可目前自己的状况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同时李三坚啰嗦得没完没了,于是蔡绒雪很不耐烦的问道:“你完了没有呀,我。。。我。。。”

“你想做什么?”李三坚早就注意到了蔡绒雪异常的神情,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显得极不自然,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

“我。。。我。。。哎呀,你别问了。”蔡绒雪被李三坚问得脸色变得通红无比,可却不肯说出原因。

“我不问,如何知道你想做什么啊?”李三坚双手一摊问道。

蔡绒雪急的想跺脚,却又不敢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说说又有何妨?”李三坚是越来越奇怪了,于是问道。

李三坚一连问了三次,蔡绒雪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我。。。我。。。我内。。。内。。。急啊!”

蔡绒雪的声音比蚊子叫高不了多少,李三坚竖起耳朵才听明白了蔡绒雪的意思,顿时就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敢笑,生怕使得蔡绒雪更加难堪,

于是李三坚拼命憋住笑对蔡绒雪说道:“内那个啥。。。你就寻一黑暗之处如那个啥就是啊。”

两人自乃至山匪窝逃至此处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中间就未如厕,不但是蔡绒雪急得不行,就连李三坚都是迫切需要,待蔡绒雪去解决之时,李三坚也寻机放松一下,李三坚心中暗道。

“可。。。我。。。可我害怕。”蔡绒雪怯怯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你是想我陪你去?”李三坚闻言问道。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李三坚又补充了一句。

李三坚不说还好,一说顿时使得蔡绒雪更加害羞,更加难堪,可自己却又异常难受,只好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若是其他害羞事情,蔡绒雪打死也不会如此的。

“去吧,我背对着你,完了之后好吱声便是。”李三坚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生怕将蔡绒雪憋出什么好歹来。

一天一夜了,也真够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再。。。再。。。去里面些,他。。。他在那里。”蔡绒雪随后指了指侬智高的遗骨细声说道。

“好,好,姑娘请引路。”李三坚忙不迭的答应。天天

真是的,事急从权,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一具枯骨她也顾忌?难不成那具枯骨还会爬起来偷看不成?李三坚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两人随后往洞穴深处走去,蔡绒雪终于找到一处上佳之处,此处土地较为松软,同时三面环壁,唯一的路口,李三坚举着“骨头火把”背对着蔡绒雪“站岗放哨”。。。

李三坚只听到背后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使得李三坚也是异常难受,都有些憋不住了,可李三坚仍是强忍着,打算在蔡绒雪完事之后,自己再解决。

“啊。。。”片刻之间,李三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蔡绒雪一声尖叫声,同时李三坚也感到脚下一软,脚下的土地也是在不停的晃动。

不好,出事了!李三坚感觉不妙,于是也没那么多的顾忌了,转身看去,只见洞穴深处塌陷了一大块,泥土扑簌簌的往下掉落,蔡绒雪站立不稳,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同时李三坚、蔡绒雪还听到一阵激流之声。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蔡绒雪的裙子尚未解去。。。

“小心!抓住我的手。”李三坚奋力前扑,伸手过去,紧紧的握住了蔡绒雪的小手,欲将蔡绒雪拉回来。

不过李三坚虽然及时的抓住了蔡绒雪,却是于事无补,此时洞穴地面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地面垮塌,两人发出一声惊叫,同时落了下去。

“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入因地面塌陷而显现出来的一条激流之中。

激流奔涌,卷起了李三坚、蔡绒雪顺着一个长长的甬道奔泻而下。

激流拍打着洞壁,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声响。

“抓紧了,不要松开。”李三坚大声冲蔡绒雪吼道,同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可却是无可奈何,被卷在水中根本无借力之处,同时也幸好没有借力之处,若此处甬道有什么尖锐岩石的话,那么李三坚、蔡绒雪岂不是立即命丧黄泉?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李三坚在激流之中拼命挣扎,将蔡绒雪拉到身边,伸出左臂紧紧的搂着蔡绒雪,右手不断伸出,欲抓住洞壁之上的藤蔓,不过没有半点作用,好不容易抓住一根藤蔓,却是一抓即断,根本无法阻止两人下行。

激励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恐怖的声响,带着两人奔泻而下,很快李三坚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岩石,岩石拦在激流当中,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眼看就撞在岩石上了。。。

两人随波逐流,根本无法避开,是回天无力。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二人将要撞上岩石的一刹那,李三坚拨出腰间吴王剑,大吼一声,一剑刺在了岩石之上。

吴王剑刺在了岩石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火花四溅,李三坚顿时感到手臂一阵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剑柄了,同时锋利的吴王剑在坚岩之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剑痕。也是幸亏李三坚数年健体,臂力尚可,吴王剑才没有脱手。

值得庆幸的是,漂浮的两人受力,改变了方向,顺着岩石一侧漂了过去,从而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真是把好剑,真是柄神兵利器啊!事到如今,李三坚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只有随波逐流、一切全凭天意了,听天由命了。。。在随波逐流当中,李三坚挥舞着长剑不断的刺击着激流之侧的洞壁,努力控制着方向,李三坚边击边想到,吴王剑果然是柄神剑,剑刃刺在坚岩之上,虽然弯曲的弧度已经非常大了,可它仍是没有折断,并且是很快复原,剑刃还在坚岩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剑痕,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

若换做其他剑,也许早就折断了,甚至还有可能反伤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的。

若干年后,曾经有人来到此处洞穴,研究着岩壁之上的剑痕,均是认为是哪位前辈高人所留下的超凡剑法,并停留在此地,修习得是如痴如狂的。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痛快!痛快!此生足矣!”李三坚在激流之中大喊大叫,使得紧紧的抱着李三坚的蔡绒雪简直无语了。

换做常人,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可李三坚却似乎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真不知道他想什么?

只不过李三坚的意气风发没有持续多久,水流很快就将李三坚、蔡绒雪卷到了一个断壁之处。

李三坚随后发出一声惨叫、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两人同时落入了高约三丈开外的断壁之下的水中。

从三丈高的断壁落下,水流顿时将李三坚、蔡绒雪震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名谷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到了天上?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切,疑惑不解。

李三坚昏迷之前,最后的景象是与蔡绒雪一同从水流激荡的断崖处落下,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居然没死?还到了景色如此秀美之地?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

此时李三坚虽然泡在水中,但浑身觉得暖洋洋的,没有感到一丝寒冷,没有感到一丝难受,反倒是舒适无比。

“李公子,李公子,你还好吗?”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呼声。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蔡绒雪提着衣裙,正向着李三坚走了过来,边走边喊道。

“蔡姑娘,我没事,你怎样了?”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泉水之中站起身来说道。

此处的泉水只到膝盖以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李三坚与蔡绒雪才得以幸免于难,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自激流断崖落下之后,被水冲到了浅滩之处,从而就避免了溺水而亡。

“我也没事。”蔡绒雪走到李三坚身旁说道:“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李三坚看了看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后摇头道:“谁知道这是在哪里啊?不过能够确认的是我等已经从洞中出来了。”

“嗯。。。”蔡绒雪应道。

李三坚随后从水中捞起吴王剑,还剑入鞘,看了看蔡绒雪道:“先上岸再说,蔡姑娘,是否能够行走?”

此时的蔡绒雪浑身已经湿透,长裙紧紧的粘在身上,将蔡绒雪婀娜多姿的身材显露无遗,同时水流湍急,早已将蔡绒雪的发髻冲散,如瀑般的青丝散落在了香肩之上,脸上的面纱也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了一张如天仙般的面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三坚怔了一怔之后,连忙转开了目光。

早在来到桂州的路上,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蔡绒雪就是自己父亲指腹为婚之人,不过此时此事已经作罢。

当初母亲符二娘在蔡府门前受辱之后,李三坚已经知道两人已经是此生无缘了,李三坚已经当众宣布,婚事作罢,如此,两家已经不可能再结秦晋之好了。

此前发生的一起,不过是命运的使然,但此事过后,两人将会是各奔东西,也许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已经与李清照私定终身,既然如此,李三坚岂能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如果是那样,李三坚就成什么人了?

话说人家蔡绒雪也不会钟情于自己这样的微贱之家的人啊?李三坚随后暗暗自嘲道,既然如此,自己还想那么多作甚?简直是自作多情、杞人忧天。。。

李清照?李三坚此时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李清照清丽可爱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脱困,是否能够再回开封府与她重逢?李三坚心中暗道。

“奴家无碍的,可以行走。”蔡绒雪说完提着长裙跟随着李三坚向岸上走去。

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宋女子一般来说均是以奴家自称的,无论贵贱,虽李三坚早已了解此事,但很不习惯,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当务之急,是要寻些吃的。”李三坚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与蔡绒雪自逃离匪穴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两日两夜,期间没有吃任何东西,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三坚感觉双腿发软,脑壳发晕,几乎就走不动道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看了蔡绒雪一眼,此前就是因为蔡绒雪想方便,从而洞穴垮塌,二人才被激流冲到了此处。

不知她是否已经顺利轻松了?李三坚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妙笔阁

“嗯,奴家看到树上有一些果实,不知道能不能吃?”蔡绒雪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忽现怪异的神情,于是诧异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三坚闻言说道:“其实我在想,此时我等能够脱离洞穴,全靠姑娘那个。。。哈哈,在下就是不知姑娘是否一切顺利?”

“你。。。简直。。。简直。。。是不知所云。”蔡绒雪闻言顿时被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丢下李三坚,拎着长裙就跑上了岸。

在激流之中,在惊吓之下,蔡绒雪早已是顺利得解,可此事怎能提起?蔡绒雪简直是无地自容。

简直是个登徒子,蔡绒雪想骂他两句,可却无法开口,于是只有逃离这个无耻之人了。。。

“哈哈”李三坚看着蔡绒雪的背影笑道:“人有三急,此乃人之大事,姑娘又何必如此在意此事呢?”

。。。。。。。。

“哎,没想到我李三坚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茹毛饮血,与野人何异?”桂州乃至山一处无名谷之中,李三坚坐在火堆之旁,一边将一颗香甜的果实送入口中一边哀叹道。

不知不觉又是三日过去了,李三坚在这个小小的山谷之中溜达了整整三天,山谷之中各个角落都看过了,可李三坚却未找到任何出谷的道路。

这座山谷是个死谷,周围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个个跟座刀山似的,矗立在山谷周围,李三坚手中无攀登工具,根本无法翻越山脉。就算李三坚手中有攀爬工具,两人也无法逾越,原因是就是山壁陡峭,且滑不溜手的,无法攀登。

不过好在山谷之中树木、花草等植物甚多,于是李三坚、蔡绒雪就采撷了些野果充饥,勉强不被饿死。

山谷之中也有野兔、野鼠等野物,天空之中也时不时有飞禽掠过,可李三坚又哪里捉得住?只好望空兴叹了。

“茹毛饮血?”蔡绒雪闻言将一枚野果送入口中后笑道:“哪里有毛,哪里有血啊?明明是仙果呀,味道还不错呢。”

吃吃野果,喝些山泉,对于这样的日子,蔡绒雪倒是挺满足的。

“仙果?”李三坚将一枚野果丢入火中后叹道:“看来我等脱困无望,将要困死在此地了。”

若无人搭救,仅凭两人确实无法越谷而去,不过能在此地终老一生,远离人世间的喧嚣,也是不错的,特别能与他在一起。。。蔡绒雪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羞涩的想到。

“蔡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三坚闲着无聊,于是忽然开口问道:“蔡姑娘为何终年薄纱蒙面?在山贼巢穴之时,姑娘所言到底是何意?”

蔡绒雪在乃至山匪窝之时,被匪首朱明逼迫,在取下面纱曾经说过,李三坚是第一个见到蔡绒雪容貌的男子,同时也是蔡绒雪的丈夫,使得李三坚念念不忘的。

蔡绒雪闻言顿时双颊嫣红,低着头沉默不语。

“哦,不愿意回答啊?”李三坚见状尴尬的笑道:“不过据小生猜测,姑娘所言定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哈。”

“不是什么权宜之计。”蔡绒雪闻言有些生气的抬起头来说道:“这是奴家娘亲生前交代的,娘亲当时说过,红颜祸水,红颜会给女子带来灾祸的。因而让奴家终身蒙面,在人面前,特别是在男子面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可是。。。可是娘又交代,若面目被男子看到,就必须嫁给他,否则也会带来灾祸的,这是娘亲临终遗言,奴家不敢不从。”

“这也。。。太。。。啊?”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想必蔡绒雪之母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让自己的女儿立下如此莫名其妙的誓言,李三坚心中暗道。

见到她容貌的第一名男子即是她的丈夫,那么此人是个耄耋老者,又或是一名小儿,又当如何?若是一个丑如武大郎的男子,甚至是个残疾人?等等等等,变数太大了,而此时蔡绒雪又当如何应对?难道她真要嫁给那些人不成?

幸好当时如吊死鬼般的朱明没看见蔡绒雪的容颜,否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李三坚此时心中暗暗为蔡绒雪庆幸。

“太什么?”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难道你想不认账吗?”

蔡绒雪一直是个温柔的姑娘,此时忽现蛮横之色使得李三坚张口结舌,无法回答,良久之后,李三坚站起身来,向着蔡绒雪重重的施了一礼道:“蒙蔡姑娘抬爱,在下甚为惶恐,并不胜感激。不过姑娘是宰执之后,是名门闺秀,在下乃是一介白丁,出身微贱,实在是不敢高攀,同时在下已与清照立下了三生之约,不敢背弃,望蔡姑娘原谅则个。”

此时李三坚开口明言拒绝了蔡绒雪,使得蔡绒雪伤心欲绝,默默的被转身去,低声啜泣不已。

李三坚心中不忍,欲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锲而不舍

乃至山一处无名山谷之中,一只灰色野兔蹦蹦跳跳的跳到一处青草面前,伸嘴咬下了数片嫩叶,吞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同时前爪离地,竖起足有两寸长的长长的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眼窝里的一对红红的小眼睛也在注视着周围一切动静,扁扁的小鼻子也在不停的耸动。

灰色野兔利用听觉、嗅觉、眼力注视着周围一切动静,周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就会立即被它发现,并逃之夭夭。

当然兔子主要依仗的是听觉、嗅觉,眼力只是辅助,不过这已经是足够了,猎人没有特殊工具是无法捕捉到如此灵敏的猎物的。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兔子无人追,意思就是百年成精的兔子是根本捕捉不到的,既然如此,当然就无人白费气力去捕捉兔子了。

果不其然,此时距离灰色野兔足有三丈开外一个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怪兽”忽然人立起来,口中发出一阵吼声,动静是异常的大,大的是沉睡的野兽都会被惊醒。感官异常灵敏的野兔当然立刻就发现了这个异常动静。

野兔受惊,立即就向远处窜去,速度快若闪电,动若脱兔果然名不虚传。

野兔已经向远处逃窜,可“人形怪兽”却似乎是极不甘心,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是紧追不舍,搞出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直似天塌地陷般的,将已经受惊的野兔吓得跑得是更加快了。

受惊的野兔向着自己洞穴急速窜去,原因就是它们本能的认为只有自己洞穴才是最安全的。

野兔向着自己的洞穴急速奔去,是越奔越近,眼看着就钻入洞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受惊的野兔惊慌之间并未发觉堆在洞穴的草丛之间闪耀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光芒。

穷追不舍的“人形怪兽”见状更加是追得急了,灰色野兔惊惧的后头看了一眼,转身就钻入了洞穴。

刹那间,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野兔洞穴口红光闪现,急速奔跑的野兔被藏在洞穴口的利刃一切两断,兔血溅出了三尺开外,断为两段的身子在洞穴口不甘的抽搐着。

“哈哈!”此时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怪兽”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拎起野兔的残尸哈哈大笑道:“小样,你倒是跑啊?看你这个美猴王还能跑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果然妙哉,审其情,定其基,小爷我活学活用,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人形怪兽”随后自夸自赞得意的说道。

时光如流水,转眼两个月过去,李三坚、蔡绒雪也被困在无名谷之中长达两月有余了。

在此两月之间,李三坚除了温习已经记在心里的功课之外,就是研习《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此时蔡绒雪早已将《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之上的篆字翻译成了普通文字,便于李三坚研习。

话说李三坚所携带的书籍已经全部丢失,李三坚此时身上也只有《鬼谷子兵法十三篇》这一本古籍。

通过研习,李三坚发现《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与其说是部兵书,不如说是一本“权谋”之书,该书侧重于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技巧,甚至侧重于朝堂、外交之争,其中的各种技巧、鬼谋是层出不穷,使得李三坚越看越是佩服,不愧是本神书,是神鬼莫测之书。

当然书中的策略除了侧重于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技巧之外,亦可应用于军事大略之中,因而《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又被称作兵书,若《孙子兵法》被称作是武兵书,那么《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就可被称作是文兵书,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不过此时李三坚将《鬼谷子兵法十三篇》运用于捕捉野兔之中,使人是哭笑不得的。若被又识货之人知晓,定被气得仰天长啸,若被鬼谷子知晓,定也是被气得从坟墓之中爬出来,指着李三坚破口大骂。

“在下肚中饥饿,莫怪,莫怪!”“人形怪兽”李三坚随后撅着屁股,钻进了野兔洞穴,伸手进去乱掏乱摸。

一般来说,既然野兔洞穴在此,那么它的幼崽也许也在其中,如此,李三坚既得陇,又望蜀,想将野兔一窝端了,以饱口福。

果不其然,李三坚今日运气非常好,伸手进去乱掏乱摸,片刻之间,就捉了两只野兔幼崽出来。

这两只野兔幼崽一灰一白,被李三坚捉在手中,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又一阵“吱吱”的惨叫声,情状甚为可怜。

“你。。。你怎可如此?快。。。快放了它们,它们太可怜了。”正在此时,一名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母兽”追了过来,对李三坚娇斥道。

“人形母兽”的情况比“人形怪兽”要好的多,身上挂的树叶之下是一件破旧的长裙,而不似“人形怪兽”树叶之下就是精赤的皮肤。

“你怎么跟来了?”李三坚见状显得很是恼火,每次都这样,自己好不容易捉住一些野兽,就被紧随而至的蔡绒雪打断,就被她逼着放兽。。。天籁

两月之间,仅凭野果是无法满足李三坚的食欲的,李三坚早已吃的整天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捕捉野物。不过捕捉野兔容易吗?狡兔三穴,李三坚布置了半日才捉住了这只野兔。。。

蔡绒雪倒是没有如此感觉,野果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是甘之如饴,李三坚有时候真是怀疑她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仅凭仙果甘露就能活的自在无比。

“佛曰,不可妄杀生灵。你已经将它们的娘亲斩首了,为何还。。。还要杀它们?甚至还。。。还吃了它们?你怎么那么心狠啊?”蔡绒雪看着断为两截的灰兔说道,蔡绒雪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看我像什么?”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鼻子说道:“你看我像是和尚吗?不吃了它们,岂不是要饿死我吗?”

“我不管。”蔡绒雪跺脚道:“你看看两个小兔兔,它们多可爱呀,你也下得了口?快放了它们吧,求你了。”

“好,好,我放了它们便是。”李三坚实在拗不过蔡绒雪,只好无奈将两只小兔兔放了下来。

暂时放过你们,李三坚瞪着两只小兔兔心中暗道,待你们长大了,再一口气吃掉你们,话说两只小兔兔也没几两肉,不如放了它们,养大些再吃不迟。

涸泽而渔,这个道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两只小兔兔下地之后并未返回洞穴,反倒是蹦到了蔡绒雪脚下,在蔡绒雪脚上挨挨擦擦的,同时绿点般大小的小眼睛惊惧的看着李三坚,显得极通人性。

蔡绒雪大喜,连忙抱起两只小兔兔,轻轻的抚摸着,柔声安抚两只仍是瑟瑟发抖的两只小兔兔道:“别怕,别拍,我们不理那个大恶人。”

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就因为两只兔崽,自己就变成大恶人了?

“走咯,烤兔肉去也!”李三坚随后挑衅般的捡起了灰兔,走向两人的居处。

蔡绒雪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抱着两只小兔兔跟随着李三坚向居处走去。

。。。。。。。。

“你。。。到了如此地步,眼看着省试时间要到了,你为何还天天温习功课啊?”蔡绒雪撑着下巴,看着一边狼吞虎咽吃着兔肉一边温习功课的李三坚问道。

两只小兔兔从蔡绒雪怀里探出头来,又被蔡绒雪按了回去。

宋省试考试时间一般会定在正月至二月之间,而李三坚桂州发解试取得解员资格之后,已经是七月了,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已经到了九月份了,距离省试已经不足五个月了,而从桂州至开封府,路上至少要耽搁两三个月时间,如此,时间就显得有些紧迫了。

李三坚、蔡绒雪被困山谷,到目前为止,没有半点脱困的可能,也许两人将会被困在此地一辈子,终老于此。。。因而蔡绒雪感到异常纳闷,纳闷李三坚为何如此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准备礼部省试?

宁可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也不放弃。

“不用你费心。”李三坚心中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目前如此状况,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可李三坚早于下定决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到了最后关头,也不放弃。

况且李三坚就不信了能困在此处一辈子?老天爷给了他二次机会,不是将他困在此地的,终有一日,李三坚就会脱困而出。

此次省试赶不到,就准备三年之后的贡举,终有一日,李三坚所学会用得上的。

此时李三坚最担心的就是母亲符二娘,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蔡绒雪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不由得更加担心自己母亲,这也是李三坚心中恼怒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说话生硬,语气极为恼怒,蔡绒雪倒是毫不在意,不但如此,蔡绒雪反而觉得李三坚的模样甚为可怜。

贫寒人家的孩子贡举是唯一的指望,对此,蔡绒雪岂能不明白?

苍天在上!若能让他脱困,能够顺利返京参加省试,奴家愿意付出一切,此时蔡绒雪心中暗暗向苍天祈祷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虎入兔群

元符二年十月,宋东京开封府

十月已至深秋,天气是一日凉过一日,冬季转眼就会到来。

不过虽然天气是越来越冷,可却丝毫不减开封府之人的生活热情或者说是不减开封府的热闹繁华。

文人士子烧香、点茶、插花、挂画、游园、吟诗作对、远游山水、亲近林泉,或呼朋唤友,相聚小酌,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平民百姓、小摊小贩为了生计是四处奔波,显得异常忙碌,不过闲暇之余也是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瓦子等处喝茶饮酒,议论议论朝政,说说奇闻逸事,拉拉家长里短。

近段时间以来,众人议论较多的是一桩婚事,那就是赵氏与李氏结亲,朝廷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季子赵明诚将要迎娶吏部员外郎李格非的独女李清照。

双方早已定亲,此时男方聘礼已下,就等着择一良辰吉日,拜堂成亲了。

赵明诚此时蒙恩得一官职,为承信郎,任朝廷编修一职,同时赵明诚入了太学,特奏名后,赐同进士出身,少年俊才,前途不可估量。

其实赵明诚也还罢了,东京开封府豪门望族、高官显爵之衙内是一抓一大把,数不胜数,少年俊才亦是多如过江之鲫,主要的还是李格非之女李清照,李清照一阙《如梦令》倾倒了多少文人雅士,使得京师众人是人人赞叹、争相传抄,一时之间,京师洛阳纸贵。再加上李清照容貌也是清丽可人、倾国倾城的,因此才貌双绝的李清照成了无数少年儿郎心中的梦中佳配,深夜之中,抱枕空相思。就连许许多多的有妇之夫也是偷偷的留意李清照,期盼上天给个捡漏之绝佳良机。。。

因此赵明诚与李清照的婚事特别引人瞩目,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两人何时拜堂成亲?何时能成为一对神仙眷属?

众人听说就连皇帝赵煦都给两家写下了贺帖,此更使得众人是议论纷纷的,原因就是两家分别是元丰及元祐之人。

“好一桩天作之合,好一对神仙眷侣啊!”京师一间茶肆之中有人赞叹道,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兄台所言大是,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

“你这厮,何为落花,何为流水?是你吗?”

“哈哈,就他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下作模样,也敢称落花、流水?也敢祈望李小娘子的青睐吗?”

“呸,贼配军,休得胡言,我可没说是我。”

“那你说的是何人?”

“我说的是李三坚,俺听说两人可是私定终身了。”

“李三坚是何人啊?”

“岭南学子李三坚啊,此人灯会一阙《蝶恋花》同样清新流畅、妙趣横生啊。”

“记得,记得,原来是他,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妙,真是妙哉!”

“哎,只可惜此人科举不第,惜哉!惜哉!”

“我呸,一个下第之人怎与赵衙内相提并论啊?况且此人出身微贱,乃是个下贱之人,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岂敢高攀李家?他也敢想?”

“微贱之人怎么了?我朝出身贫寒,随后青云直上之人还少了吗?”

“青云直上?至少现在不行。”

“就是,就是,他也敢想?穷酸就是穷酸,狗肉是上不得宴席的。”

“贼厮,你说谁?”

“谁接话说的就是谁。”

“砰。。。哎哟,你怎么打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

此时茶肆门口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余岁,身穿宋禁军制服,身材极为高大魁梧,就像座山一般。

魁梧禁军此时气得脸色铁青,脸上的胡须根根立起,却不敢发作,弯下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的对身边的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说道:“二娘,简直。。。简直太欺负人了,待我拿下他们。”

“不要惹事,我们走。”符二娘连忙阻止住了山魁。

“二娘,还去吗?”山魁随后问道。速递

“去,为什么不去?我就想去问问清照那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符二娘随后想了想问向山魁:“你认为不该去吗?”

“这。。。”山魁犹豫片刻后答道:“我觉得不要去了,既然他们这样,我等又何必送上门去受他们的气啊?况且主人也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主人如此本事,还怕寻不到一门亲?到时候,京师里的大姑娘们排着队来让主人挑选呢。。。”

“你这孩子,跟着三郎时间久了,连说话都跟他差不多了。”符二娘听到山魁夸奖李三坚,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三郎的心意,为娘的哪里不知道啊?他是喜欢清照这姑娘的,怪只怪我,怪我没有早日上门提亲。今日我只想前去问问她,我的三郎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要这样对待三郎。”

李三坚喜欢李清照,并与李清照私定终身,李清照也是喜欢李三坚的,要不然从前也不会三天两头的上门寻找李三坚,对于这些,符二娘怎会不知道?

符二娘原本想,待李三坚自岭南返回,省试之后,就上门提亲,可符二娘万没料到事情忽然起了变故,李清照居然要嫁给赵明诚了?此事全城都知道了,使得符二娘异常难受,自责不已。

符二娘也明白上门询问,必然会受辱,对事情也是没有半点作用,可符二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问清楚,符二娘寝食难安,问了之后,也许自己心中要好受些。

“二娘说的是。”山魁对李三坚唯命是从,对李三坚母亲也同样如此,于是点头道。

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符二娘受到欺辱,山魁心中暗道。

两人随后向着李府走去,李府距离端王府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因而两人就很快来到了李府门前。只见李府门前家仆们是进进出出的,忙碌异常,身上的衣物也很光鲜,似乎是李府有什么喜事。

这也难怪,李府三公子将要成亲,岂能不大肆操办一番?符二娘、山魁随后也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准备成亲之物了,只不过良辰吉日未到,未换上喜服而已。

符二娘此时的心中是更加难受。

“你是何人?来府上作甚?”符二娘走到李府反倒是胆怯了,探头向里望去,于是就引起了府门诸人的注意,有人大声开口询问道。

“我找。。。找李清照姑娘。”符二娘有些胆怯的支支吾吾的说道。

“哪里来的粗妇?我家姐儿的字号岂是你能提起的?”

“快走,快走,我家姐儿马上成亲了,哪里有空见你?”

“想讨杯喜酒喝?时候还早呢,到时候你来赏你两杯便是,说不定还能讨俩喜钱呢。”

“哈哈哈哈,见过打秋风的,没见过如此性急的?”

符二娘此时虽居住在王府,身上的穿着不是那么破烂不堪了,可常年劳作之人身上的特征,李府诸人岂能看不出来?

于是李府诸人是纷纷开口呵斥,不是碍着她身旁有个身材异常雄伟的军汉,早就用笤帚、棍棒等物将她赶走了。

山魁见状大怒,也不说话,上前就揪住了两名李府奴仆,转了半圈,扔到了李府大门之上,将大门撞得咚咚作响。

山魁这还是不想给符二娘带来祸端,手下留情,要不然能将两人丢过高墙去,定能摔个骨断筋折,小命也许不保。

可即便如此,两名奴仆摔在门前半天都爬不起来,腰杆就似乎是折断了一般,不断的发出呼痛之声。

“快来人啊,有人强闯府门。”

“造反了,贼配军造反了,快来人啊。”

事发突然,李府诸人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大喊大叫。

李府门口附近也是乱成一团,一些家丁、厨子、下人们纷纷手持棍棒、菜刀等物涌了出来,欲拿下强闯李府的贼子。

“就是他们,快拿下那个黑丑,就是他伤人的。”有人指着山魁大喊大叫道。

山魁见李府诸人恶狠狠的扑了过去,于是虎吼一声,也不拔出腰上的腰刀,赤手空拳的冲入人群之中,与李府诸人斗在了一起。

山魁虽是赤手空拳,可山魁习练武艺已达数年之久,再加上体壮如牛,棍棒击打在身上就与挠痒痒差不了多少,李府诸人虽然人多,但岂是山魁的对手?片刻之间,就被山魁揍得哭爹喊娘的,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片。

山魁冲入人群,就如猛虎下山、虎入兔群一般,将李府诸人揍得恨不得爹妈多生出两条腿外加两只手臂,完全是找不到北了。

被山魁击脱的木棒、菜刀、衣物、裤衩等物漫天飞舞,就像是下雨一般。

“山魁,住手,跟你说了不要动手,你偏要动粗,快住手。”此一路之上,符二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山魁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要动粗,可刚到李府没说两句话,山魁就抡圆了开打,使得符二娘简直是担忧万分。

“二娘。。。”山魁正打得兴发,被符二娘喝止后,无奈丢下抢来的木棒,低头走到符二娘身后,睁大了虎眼,俯视着李府诸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趋时附利

有宋以来,“兴文教”,“抑武事”,武官、武将、军中军卒之地位是一日不如一如一日,直至完全被文官压制。

宋绝大多数军队均是掌握在文臣手中,文臣掌兵已经成为了定制,反倒是一些久经沙场的武官、武将无法掌兵,居于文臣之下。

因此不要说一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军中小卒,就连军中上层将领见了文官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武臣见到文臣均是见面矮三分,就跟灰孙子一般。

此时忽有军卒在李格非住宅门口是大打出手,并将李宅诸人打得是屁滚尿流的,使得周围之人是纷纷涌到李宅门口看热闹,众人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感到异常新奇,一直灰溜溜做人的军卒何时变得如此威猛了?变得如此雄风劲劲了?

要知道这可是朝廷吏部员外郎、提点京东刑狱的李格非的住宅。

众人在看热闹的同时也为山魁担心,山魁在李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格非会轻饶了他吗?

一些心思敏捷之人已经隐隐的猜出了此事应该与李宅亲事有关。

“衙内出来了。”

“衙内,为我等做主啊!”

“哎哟,好痛,衙内,那黑厮下手太狠了。”

李宅门口闹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李宅之中的人,于是宅门大开,一名二十余岁,身穿长衫的年轻自宅内走了出来。

此人是李清照的堂兄李迒。

李宅诸奴见到李迒出来之后,纷纷涌到李迒面前诉苦,并将身上的各种伤痕夸张的展示给了李迒,欲通过李迒报一箭之仇,同时向李迒展示自己的忠心,以换取丰厚的奖赏。

“休得聒噪!”李迒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李宅诸奴后说道:“没半点用的东西,哭有何用?”

诸奴闻言诺诺而退,面带惭色。

话说几十号人被一人揍得哭爹喊娘的,山魁还赤手空拳。。。确实够窝囊的。

“尔等何人?为何宅前吵闹?硬闯宅门,是何用意?说不出来道道,今日本衙内就拿了你们见官。”李迒随后铁青着脸转头问向符二娘、山魁。

“主母欲见你家小娘子,可打不死的奴才却出言不逊,见官?今日之事与主母无关,尽管拿了某见官便是。”山魁闻言跨前一步,俯视着李迒冷冷的说道。

山魁黑塔般的身躯,使得李迒心怯退了两步,开口道:“哪里来的粗妇?素不相识的,清姐儿为何要见她?她有什么资格求见我家姐儿?”

“她是王府座上佳客,你说她有资格吗?”正在此时,一名身材短小精悍之人从人群之中走出来说道。

“高二,你怎么来了?”符二娘正感到惊慌失措之时,忽然看到了高二,顿时喜出望外。

“老娘,王爷担心你,因而使小的前来瞅瞅,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欺辱你?”高二看着李迒等人冷哼道。

高二神情傲慢之极,使得李迒心中异常恼怒。

李迒倒也识得高二。

京师流行蹴鞠,特别是自端王府传出新的蹴鞠玩法之后,高二之名更是家喻户晓。

可无论怎样,高二毕竟是王府家奴,虽自古就是宰相家奴七品官,但你高二毕竟还是端王府家奴不是?一介家奴竟然跑得朝廷大臣门前质问?还出言不逊,口出羞辱之言,使得李迒等人心中恼怒异常。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李迒对高二怒道:“不过是个球头而已,也有资格问我?你说她是王府佳客,她就是了?快快夹着尾巴一边去,省的丢了你家王爷的脸面。”

大户人家的子弟,天生就带着一股子傲气,无论做什么,都要论资排辈。

“他没资格?若是我呢?你们看看我有资格吗?”正在此时,端王赵佶也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高二、符二娘见端王赵佶亲自来了,顿时吃惊不已,同时心中暗暗欢喜,连忙给赵佶见礼。

赵佶摆摆手,对李迒说道:“难道本王也没资格吗?”

“端。。。端。。。王。。。你。。。你怎么来了?”李迒见赵佶亲自来了,顿时就萎了三分,结结巴巴的问道。

一般大户人家之人平日里傲慢异常,不过这只是针对平民百姓,若是来了比他更尊贵,地位更高、势力更大之人,就立马原形毕露,立马就会转变角色,跟灰孙子一般。

“大胆,见了王爷为何不施礼拜见?”高二狐假虎威,对李迒喝道。夜夜中文

“小的见过端王殿下。”李迒无奈施礼道,神情已是委顿之极,同时还露出了谄媚之色。

“免了。”赵佶随后不理李迒,看着李格非宅门大声说道:“有客来访,主人却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殿下前来,下官倍感荣光,不知殿下屈尊前来陋室,所为何事?”端王赵佶来了,李格非再也藏不住了,只好出门迎接,不过李格非可不是李迒,对于如此场面面不改色,出来后不亢不卑的问道。

话说端王赵佶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而已,也犯不着李格非卑躬屈膝的。

卑躬屈膝也不是李格非的一贯做派,得罪权贵之事,李格非从前也没少做。

“呵呵”赵佶闻言笑道:“本王路过员外郎住处,只想讨碗茶喝,不知员外郎是否舍得?”

“殿下说笑了,殿下口渴,下官岂有不舍得的道理?只是不知下官家中之茶是否入得殿下尊口?殿下,里面请。”李格非见赵佶都这样说了,于是无奈请赵佶入宅。

料其不会只是讨碗茶喝这么简单的事情,李格非心中暗道。

赵佶点点头吩咐高二等人道:“你们先扶二娘回府,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置。”

。。。。。。。。

赵佶被李格非请进了府中书斋。

一般来说,书斋有许多精致的设计,但崇尚的是“宜简不宜繁”。自古及今,书斋并无一定之规。富者可专门筑楼,贫者或室仅一席。有的雕梁画柱,有的则环堵萧然。

李格非的书斋就较为简单,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靠着墙壁摆放着“岁寒三友”,除此之外,书斋之中除了藏书之外,只有一榻、一几、一博山、一笔、一砚,书斋之外种着些南山新竹,布置得极为雅致。

双方宾主落定之后,赵佶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道:“书斋布置得清新脱俗。员外郎果然是个博学多才、高雅之士。”

“殿下谬赞,下官惶恐。”李格非微微一笑道。

赵佶随后放下茶碗,话风一转道:“本王素闻员外郎为官清廉、耿介正直,可此时为何成了一个趋时附利之人?”

“殿下何出此言?”李格非闻言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我来问你。”赵佶说道:“本王兄弟有哪里配不上你府中小娘子?为何将她嫁给他人?你可知他们已经有了三生之约了?”

赵佶本不想管李三坚这点“破事”,可此时李三坚还远在岭南,并将其母“托付”给了自己,如此,赵佶不得不出面解决了。

最关键的是,此时正值紧要关头,赵佶需手下卖命。此时手下受到欺辱,赵佶必须表现得义字当先,如此方可使得手下有盼头,不至于灰心丧气,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被赵佶所驱使。

“殿下兄弟?是何人?”李格非闻言差异的问道。

“员外郎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岂能不明白本王所指何人?”赵佶淡淡的说道。

李格非闻言点头道:“三生之约?父母之命,是天经地义的。私定终生是当不得真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更何况下官是为了小女着想,女子有个较好的归宿,方能得到一生的幸福,与赵氏结亲,乃是天作之合,如此下官岂是趋时附利之徒?”

李三坚何时成了端王赵佶的兄弟了?李格非心中暗暗吃惊道,据李格非了解,李三坚是没身于王府为奴的,此时为何端王赵佶居然以兄弟称呼李三坚?使得李格非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没身王府为奴,这也是李格非将李三坚排除在外的原因之一。

一名奴仆还有何前程可言?

“嫁给本王兄弟,她就得不到幸福吗?”赵佶闻言反问道。

赵佶是一次盂兰诗会是见过李清照的,当时也被李清照所惊艳,可此时赵佶已经知道李清照与李清照的事情了,朋友妻不可欺,赵佶于是就放下了这个心思,不然的话,赵佶早就纳李清照为侧室了,哪里还轮得到赵明诚?

早知道当初自己先下手好了,赵佶心中暗道。

“一介白丁,有何前程可言?”李格非闻言淡淡的答道。

“一介白丁?员外郎此言差矣,本王兄弟目前是一介白丁,可他会一辈子是一介白丁吗?终有一日,翰韧他自会青云直上的,员外郎到时候可别后悔,到那时,可真是悔之晚矣!”赵佶笑道。

“本王告辞。”赵佶说完丢下了呆若木鸡的李格非扬长而去。

赵佶这句话想象力空间太大了。。。使得李格非是目瞪口呆的。

难道自己真的是错了吗?李格非呆坐在书斋之中暗暗想到。

第一百五十章 白妮谷

岭南炎热潮湿,终年见不到雪,更不要说积雪了。可大瑶山脉深处却有几座山脉,终年积雪。

此时已进入了冬季,大雪从天而降,晶莹透明,刹那间,山川、道路、树木等均笼罩在了白茫茫之中。

巍峨的雪山,雄伟壮观,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冰川千姿百态,晶莹的冰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翻出一股淡淡的金黄色,给人一种雄浑巍峨,冷峻圣洁的美感。

此时雪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原来是有人在雪峰之上飞驰而下。

距离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人。一名蒙面白衣女子纵身于天地之间,手上还拎了个人。。。

白衣女子身材娇小,可手中之人却是身材较为高大,且比白衣女子健壮得多,可拎在手中,就如一名婴儿般的。

两人一会急速下降,一会又从一个冰峰跳到一个冰峰,一会两人又在冰面上急速滑行,速度极快,就如仙子御风飞行一般。

不一会功夫,白衣女子就来到了山脚之下,噗通一声将手中“婴儿”扔到了地上,随后将一件棉衣甩在了他的头上,转身几个纵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半响之后,“婴儿”才逐渐醒来,扯开棉衣,昏头昏脑的看着这一切。

“婴儿”精赤的胸膛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之中,身上除了裹了几块兽皮之外,剩下的就是树叶了,几乎就是身无片缕,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乱发已经及腰,就如同山中野的不能再野的野人般的。

“我这是在哪里?”李三坚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此前李三坚似乎又是做了个梦,一直与自己纠缠的梦中仙子又出现在了梦中,将李三坚好一顿暴揍,随后拎着李三坚飞来飞去。

可李三坚又似乎是感觉不是梦,原因就是李三坚在梦中清楚的感到异常寒冷,几乎就要被冻僵了,就与当前的感觉一样,使得李三坚是异常疑惑。

正当李三坚纳闷异常的同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之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蔡绒雪就躺在自己身后,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正睡得香甜。

蔡绒雪的情况比李三坚要好得多,全身上下是缎面棉衣棉裤,还是崭新崭新的,秀足之上还套了一对女式棉靴。。。此更使得李三坚异常纳闷。

两人被困无名山谷已达数月之久,身上的衣物早已是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再穿在身上,衣不蔽体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给她换上新衣服的?为何不给自己换?李三坚略考虑片刻之后,就捡起地上的棉衣,胡乱套在身上之后,就将蔡绒雪扶了起来。

“蔡姑娘,你怎样了?还好吗?”李三坚轻轻的摇了摇蔡绒雪后问道。

数月之间,两人可以说是有些亲密了,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因而两人之间一些亲密之举,也无人在意。

“吱吱吱。。。”蔡绒雪尚未苏醒,怀里忽然露出了一个白绒绒的小脑袋,冲着李三坚龇牙咧嘴的,不停的“吼”着。

“闪开,不要再闹了,小心小爷我吃了你。”李三坚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这只小狐狸说道。

李三坚被困谷中数月,谷中野物也就遭殃了,被李三坚吃了个遍,除了面前的这只小白狐。

这只小白狐是李三坚打猎之中遇到的,本打算改善一下伙食,换换口味、打打牙祭,不是蔡绒雪拼死护着它,也许小白狐早就被李三坚下肚了。

小白狐似乎是听懂了人话一般,吓得“呲溜”一声又钻进了蔡绒雪胸口衣物当中,随后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爪子抓住蔡绒雪的衣领,睁着圆圆的如红宝石般的小眼睛,警惕的看着李三坚,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钻入蔡绒雪的衣内。

这是长久以来,小白狐得出的结论或者说是教训,只要钻进蔡绒雪衣物之内就绝对安全了,原因就是李三坚怎么可能在蔡绒雪衣内捉拿小白狐?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的白妮儿。”此时蔡绒雪悠悠醒来,见李三坚正伸手欲捉小白狐,吓得连连喊道。

小白狐是只雌兽,因而蔡绒雪给它取了个白妮儿的名字,弄得李三坚每次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白狐见蔡绒雪醒转,顿时发出一声欢叫,纵到蔡绒雪衣领之上,伸出长长的小红舌头,不停的舔着蔡绒雪的面颊,毛茸茸的粗粗尾巴在蔡绒雪胸前欢快的摇来摇去。

“呵呵呵呵”李三坚见蔡绒雪醒转,于是连忙缩回手笑道:“我哪里是想吃它嘛?蔡姑娘方才未醒,小生不过是想施救而已。”

“用不着!”蔡绒雪紧紧的护着小白狐,与小白狐一起警惕的盯着李三坚。

“走吧!”李三坚见状尴尬的站起身来,揉了揉身上极不合身的棉衣,扶了扶腰间的吴王剑,对蔡绒雪说道。

“去哪里?”蔡绒雪看了看四周后疑惑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脱困了。”李三坚看了看周围道路后答道:“有高人相助,我们已经离开无名谷了。”

虽然此时李三坚心中明白已经脱困,已经离开了无名谷,可心情却不太开心,反倒是有些沮丧。

李三坚与蔡绒雪被困谷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过据地上的白雪来看,此时已至冬季,那么说不定已经错过了省试的时间,就算未错过,赶回去估计也已经晚了,如此一来,李三坚还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下一次的贡举。李三坚的心情是极为沮丧。

李三坚仍是念念不忘自己的贡举之路,已经快魔障了。020

“高人?哪里的高人?刚才我只是做了个梦,就离开了无名谷?”蔡绒雪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看着高耸入云的雪峰答道:“如此险峻的山峰,你觉得仅凭你我二人之力可以下山吗?”

“这么说奴家身上的衣物也是高人给换的?哎呀,不好,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岂不是。。。?”蔡绒雪想到此处,顿时红晕上脸,与周围白雪是相映成趣,显得秀美异常。

高人给蔡绒雪更衣,岂不是将蔡绒雪看了个遍?蔡绒雪想到此处,顿时万念俱灰,不过片刻之后想到了关键之处,于是又红着脸低头看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定是如此。”正在寻找道路的李三坚倒没注意到蔡绒雪的异常,愤愤的说道:“为何他给你更衣,不与我更衣?将我裸身丢在这荒郊野外,差点没冻死我啊。”

“嘻嘻!”蔡绒雪闻言笑道:“若高人是名女子呢?她为何要与你更衣啊?”

“照啊!”李三坚也反应过来了:“定是这样的,此人定是名女子,我想起来了,当初你娘坟前遇袭,不是有名白衣女子前来搭救吗?难道是她?可她为何迟迟没有出手,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搭救?”

李三坚此时忽然有些恼恨这个高人了,早点出手,自己也不至于错过此次省试啊。

“也许人家有难言的苦衷或者另有原因吧。”蔡绒雪想了想后说道。

“嗯,不理她了,我们走吧。”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就懒得去想了,于是对蔡绒雪说道。

“稍等一下。”蔡绒雪点头道。

“姑娘还有何事?”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将要离开此地了,我们给这个山谷取个名吧?”蔡绒雪似乎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使得李三坚苦笑不得。

“姑娘请自便。”李三坚东瞧西望,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是解元,奴家怎比得上你,还是你来吧。”

“解元就是取名吗?再说,现在礼部试已过,哪里还有解元啊?”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礼部试已过?说不定还来得及呢。”

“哈哈,托姑娘吉言,但愿如此啊,我们还是快快寻路出去吧。”

“等等,名字?”

“李蔡谷,或者男女谷如何?”

“呸,难听死了,还解元呢?简直名不符实,粗鄙之极。”

“。。。。。。。。”

“那就雪峰谷如何?”

“嗯,这名字倒也贴切,不过还是有些。。。”

“姑娘还不满意?白妮谷如何?”

“好呀,就叫白妮谷好了,我的白妮儿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白妮谷?还白尼姑呢,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

“不许吃我的白妮儿。”

“知道了,小生今后就算吃了自己也不吃它了。”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抵赖。”

“放心,小生一口唾沫一个坑,绝不会抵赖,再说狐狸肉有什么吃头?酸酸的难以下嘴。。。”

“什么唾沫唾沫的?总是那么粗鄙不堪。什么?你吃过?”

“冤枉啊,姑娘,小生哪里吃过?小生是闻到味道而已。”

“你可真有本事,闻味就能闻出肉的味道来,哼,我才不信呢,尽胡说八道,再说我的白妮儿身上的味道可是甜甜的呢,哪里有什么酸味?”

两人就如往常一样,说着话,相携远离了白妮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还来得及

“来者何人?可是山贼?快快给俺站住!”大瑶山脉一处旷野之中,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宋军将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打马如飞,飞奔而至,鲜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

宋军将领骑马飞奔到李三坚、蔡绒雪二人面前就勒住了马缰,用马鞭指着二人喝道。

简直是废话,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自己与蔡绒雪是山贼,还会承认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暗嘀咕,仍是“热泪盈眶”的看着奔到面前的此名宋军将领,将他看得是浑身发毛,同时以为李三坚有着特殊癖好,难道这个“野人”男子有龙阳之好?

“沧浪”一声,宋军将领拔出了腰刀,指着李三坚喝道:“快快报上名来,否则定将尔等拿下送官。”

“别,别啊,将军,在下终于见到人了,在下这是情不自禁也。”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

李三坚、蔡绒雪在山中整整走了半日,走出去十余里地,终于见到人了,只不过见到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只数百人的宋官军,使得李三坚是“热泪盈眶”。。。

要知道在此山中,遇到官军总比遇到山贼或其他心怀叵测之人要好得多吧?

不过李三坚一副胡子拉碴的“野人”模样,又是从大山之中走出来的,因此就引起了这队官军的注意,生怕他们是山中山贼的细作。

“嗯,原来如此。”宋军将领闻言还刀入鞘道:“这么说你们许久未见到人了?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将军,能否先给点水喝,再来点吃的?”李三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

走了大半日,李三坚未喝一口水,未进一口粮食,早已是饥渴难耐,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来人,给他们拿些吃喝来。”宋军将领倒也爽快,吩咐手下道。

经细看,宋军将领发现李三坚虽胡子拉碴的,但年龄并不大,最多二十岁,眉清目秀的,顿时就心生好感,同时蔡绒雪虽此时又寻了块粗布蒙上了面,但一眼也能看出其身份定也是不凡的。

“小生是桂州举子李三坚,数月之前,小生与。。。”李三坚吃着干粮,喝着水,一边吃喝一边说道。

“什么?你们两个是。。。是。。。李三坚和蔡相公的。。。千金?”李三坚话未说完,就被宋军将领打断了,宋军将领闻言顿时露出了一副狂喜的神情,结结巴巴的连连问道。

“正是!”李三坚闻言疑惑的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是何人啊?是哪里的官军?你们认识我吗?”

谁认识你啊?你是谁啊?宋军将领心中暗道。

宋军将领狂喜的是终于找到了朝廷重臣蔡卞之侄,蔡京之女,蔡绒雪,使得宋军将领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翻身下马,转身举起双手大呼道:“苍天有眼,终于找到他们了,兄弟们,发财了,哈哈哈哈!”

李三坚、蔡绒雪桂州遇袭,下落不明,随后通过蔡绒雪的小侍女小芹才知道了两人被乃至山山贼掳走,顿时将桂州上下惊了个目瞪口呆,李三坚也还罢了,虽他是桂州解元,但其毕竟只是一名普通举子而已,被山贼掳走实在找不回来也就罢了,只是受些责罚而已。可蔡绒雪的身份却不一样的,是朝廷重臣的家眷,如此朝廷怪罪下来,桂州上下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兹事体大,于是桂州官府不等朝廷下令,就许下重赏,颁布号令,并召集了桂州兵马,进山剿匪,营救李三坚、蔡绒雪。

果不其然,过了月余,朝廷就颁下号令,令桂州官府严查此事,并立即救人。

只不过桂州久无战事,兵事较为松懈,召集人马整整召集了月余,才准备妥当,进山剿匪。

大瑶山脉山高林密,官军进军是异常困难,同时乃至山易守难攻,官军地形不熟,因此围剿数月而不可得,反倒是将官军上下折腾得疲惫不堪。

不过桂州官府仍是不断颁下严令,令官军务必在本月之内攻下乃至山,否则定当军法从事。

此时这队官军忽然遇到了李三坚、蔡绒雪,岂能不使他们是狂喜若癫?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此二人,这队官军头功是跑不了了,桂州官府奖赏必将是丰厚无比。

宋军将领手下军卒闻言顿时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围着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是议论纷纷、狂笑不止,直至将二人看成了两坨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哈哈哈哈!”宋军将领开心的长须飘散,大脑袋不停的摇晃:“我等乃是桂州都统司麾下人马,本将是准备将章阚,来人呐,快快准备干衣、美酒,再准备两匹马,不,准备一匹马一乘软轿,给本将好好伺候着,少一根头发,本将定当军法伺候。”

桂州都统司准备将章阚连连下令道。

章阚手下官兵哄然答应,手忙脚乱的去准备去了。最新

“叨扰,叨扰,你们这是进山剿灭贼寇?”李三坚被众官军拥上了马鞍,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

“正是!”章阚答道。

“战事进展怎样了?”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此时简直恨透了乃至山贼寇,不是他们,自己哪里如此狼狈?哪里能够落到如此这般地步?也许还耽搁了贡举之事。

“哎,战事不畅,山高林密,地形不熟,贼寇山寨是久攻不下啊。”章阚叹道。

“有多少兵马进山?”李三坚接着问道。

“约两千余兵马。”章阚答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

李三坚虽不知道乃至山贼寇具体有多少人,可李三坚曾经在其山寨呆过,因而据李三坚估算,乃至山贼寇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两百人左右,且军械等装备还极其简陋,如此以两千余之众的官军围攻区区不足两百人的贼寇,居然围攻数月而不下,官军的战力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宋实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精兵强将基本上驻扎在京师开封府一带,一些精锐驻扎在西北、北部边境,地方上的驻军很少,且均是由厢军、乡兵、各乡的弓卒组成,并不是精锐,半兵半农的,因此战力极差,不堪一战。

同时确实是因为乃至山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的,因此官军是久攻不下,战事是久拖不决。

“将军,统兵大将是何人啊?”半响之后,李三坚顺口问道。

章阚看了李三坚一眼答道:“桂州节度判官黄签判。”

李三坚啰嗦的紧,章阚本不想回答,但李三坚一口一个将军叫着,使得章阚心里还是较为舒坦的。

“什么?黄教授?”李三坚闻言惊讶的问道。

李三坚也知道一般来说,宋统兵将领一般是由文官充任,可未料到居然是黄涣,使得李三坚感到颇有些意外。

“你认识他?”章阚反问道。

李三坚点头道:“学生当年求学于灵山县县学,黄教授是县学教授,是学生的。。。学生以师事之。”

“原来如此。”章阚点头道:“黄判官统兵有方,布置得体,因此拖了数月的战事,各部折损才不是很大,否则的话。。。”

黄涣虽是个文人,但其熟读兵书,又较为熟悉岭南的军情、民意,较为熟悉桂州的情况,因此带兵是颇有章法,否则的话,官军定是折损不小。若官军折损太过惨重,那么朝廷必将会怪罪下来,桂州一众官吏定会受到责罚。

可即便如此,久拖不决的战事也耗费桂州无数钱粮,耗费了无数军力、民力。

要知道官军出兵两千余,可实际并不只是这两千人马进山的,还有随军出征的无数民夫,负责运输粮草、军械等物,岭南道路难行,那么人数也许有数千,甚至数万都有可能。

“将军,请问当下是何时了?”李三坚最后问道。

“现在是申时了,李举人,勿忧,天黑之前定能赶到大营的。”章阚答道。

“我问的是。。。当下是元符二年何月了?”李三坚问道。

“哦,呵呵,目前是元符二年十一月了,怎么?李举人的意思是?哦,对了,李举人欲返京应礼部试吗?”话匣子一打开,章阚也是口若悬河般的:“现在立即返京,时间还来得及,只不过需快马加鞭,路上也不能有丝毫耽搁了。”

“正是,正是。”李三坚闻言欣喜的说道:“在下请将军速速返回大营,要不在下先行一步?”

现在是十一月,那么距离礼部省试就只有约两个多月时间了,那么现在立即返京时间实在是紧张,不过若路上不耽搁,快马加鞭的,也许还来得及,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路上不耽搁的基础之上的,同时朝廷拟定的省试时间不会提前。

礼部省试一般是在正月至二月之间举行,也许过完年就立即举行了,这种情况以往并不是没有,因此李三坚此时的心情是焦急万分。

“也罢,本将就亲自陪你返营吧。”章阚爽快的应道。

李三坚是黄涣的学生,而章阚此时却是黄涣的部曲,章阚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过目不忘

“翰韧兄在哪里?翰韧兄在哪里?”乃至山桂州宋军大营之内,浑身挂满铁甲的曾公明连靴子都少穿了一只,就咚咚咚的跑出了大营。

曾公明是个大胖子,再加上全身披挂,一跑起来就似天塌地陷般的。

李三坚还未进大营,就看见一座肉山向自己急速奔来。

“翰韧兄啊,没有这么玩的啊,你这是要将兄弟吓死啊?”李三坚刚一下马,曾公明就抱着李三坚泣道。

李三坚刚一离开桂州,就被贼寇掳上了山,曾公明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就被惊了个目瞪口呆、魂不附体。

曾公明李三坚唯一的至交好友,反过来也一样,曾公明怎不在意李三坚?听闻李三坚出事,顿时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并不顾自己不谙军事,坚持要随大军进山剿匪。

同时曾公明心中也有些埋怨李三坚,埋怨李三坚“重色轻身”,好好的京师不回,跑去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做什么?蔡绒雪跟你很熟吗?

蔡绒雪虽是朝廷重臣之女,可李三坚也并不是将美色看得很重之人啊?或者说是李三坚并不是为了拍马屁而不顾一切之人啊?当时曾公明心中是暗暗纳闷。

李三坚见到曾公明也是惊喜万分,同时心中也是感动万分。

曾公明是什么样的人,李三坚岂能不知道?他虽说不上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但其家境较为殷实,自幼生活还是较为自在的,自幼读书习字,哪里经历过战阵?哪里有从军的经验?此时不顾一切的跟随大军进山剿匪,使得李三坚心中感慨万分。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的是,曾公明此时为何如此这般打扮?难道是他亲冒矢石、冲锋陷阱吗?

其实曾公明哪里是亲冒矢石、冲锋陷阱?曾公明只是作为一名军中录事而随军进山的,只不过因他怕死而随时全身披挂的。。。

“哥哥,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脱离险境的?”曾公明随后问道。

“东林,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黄教授在哪里?我有急事求见。”李三坚答道。

“就在帐中,哥哥,请随我来。”曾公明见李三坚一脸焦急的模样,于是就连忙将李三坚引到了军帐之中。

李三坚进入军帐之时,只见黄涣正在高高挂起的一幅地图之前,细细的看着地图,李三坚虽心中焦急,但一时之间不敢打扰,只好肃立在一旁,等着黄涣。

在军帐之中的黄涣并未披挂,只是穿着一身从七品官袍,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想必是剿匪之事,肃立在一旁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回来了?”一炷香之后,黄涣终于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学生死里逃生,让黄教授担忧了。”李三坚拱手说道。

黄涣点点头道:“回来就好,我已让人给你备下了足够的盘缠,还有两匹快马,你打算何时动身返京?”

李三坚闻言楞了一下,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来意的?

真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啊,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叹道。

目前在桂州,能帮得上自己的只有黄涣和曾公明,而曾公明职卑言微,几乎是帮不上的,因此只有黄涣才能帮得上自己。

这也是李三坚急匆匆的来到宋军营地的主要原因,要知道欲迅速返京,不但是要有足够的盘缠、马匹,还必须走官道,住官府驿站,通过官军把手的各个关口等事,如此没有官府官牒是万万行不通的。

“多谢黄教授了,学生万分感激,学生打算休息数个时辰之后,就立即动身。”李三坚随后深深的作了一揖道。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不必如此性急吧?不多歇息几日?”黄涣闻言笑道。

“学生来到岭南,已经近半年了,与家中音讯全无,学生实在是归心似箭。”李三坚连忙说道。

“嗯,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黄涣说道:“不过在你返京前,有些事情需你提供。”

“黄教授请讲,学生知无不尽。”李三坚说道。

“嗯,事情是这样的。”黄涣随后看了看地图对李三坚说道:“虽你们已经回来了,已经脱离险境了,但此山贼寇荼毒百姓,为祸一方,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掠人口,不避官绅。。。”

黄涣说到此处,忽然声音大了许多,转头问向李三坚道:“蔡氏回来没有?人怎样了?”20

黄涣是担心蔡绒雪到了匪窝之后会受到玷污,若如此,事情就糟糕了。

“蔡姑娘安然无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黄教授请放心。”李三坚答道。

黄涣闻言才稍稍放心,于是接着说道:“贼寇如此猖獗,不可不除。不过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大军围攻数月而不可得,实在是令人恼恨。翰韧你在匪穴之中呆过吧?呆了多久?又是如何脱险的?快说给我听听,尽量说详细的。”

黄涣希望从李三坚这里得到乃至山贼寇一些信息,以便剿灭贼寇,不过黄涣料李三坚一个文弱书生,被掠入匪穴之后,定是惊慌失措的,哪里还有心思留意贼寇?

没有缺胳膊少腿,能够安然无恙回来已经算是苍天开眼了,只不过黄涣能问出点就问出点,有总比没有好。

“教授所言甚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学生被掳入山寨,只呆了两天,随后趁其不备,与蔡姑娘自后山逃脱,其后一直被困于白妮谷之中长达数月之久,关于贼寇的事情,学生实在是知之甚少。”

“知之甚少?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嘛?白妮谷?白妮谷又在何处?”黄涣想了想后问道。

黄涣想了半天,也未想起此处有白妮谷这么一个地名,感到有些奇怪。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兽皮,平铺在了军帐的案几之上。

“黄教授请看,这是白妮谷,这是贼寇山寨后山鬼见愁,这是贼寇山寨,这是贼寇山寨之前的地形。。。”李三坚随后一一将画在兽皮之上的地形指给了黄涣。

“这。。。这。。。你。。。是如何做到的?哈哈,真乃是天助我也!翰韧,快说说。”黄涣听完之后,顿时大喜过望,高兴得哈哈大笑,恨不得抱住李三坚。。。

有了这张地图,黄涣就完全有把握全歼乃至山这伙贼寇了,此前就是因为官军地形不熟,贼寇却异常熟悉山间道路,我进敌退,我退敌进,我攻敌则隐,我隐敌则更是找不到踪迹。。。从而久攻不下、久拖不决。

“学生被困白妮谷数月,无聊之时所作,其中可能有些略微出入,但学生敢保证大体不差。”李三坚肯定的说道。

其他人也还罢了,李三坚是什么人?李三坚是绘画翘楚,是深谙此道的,而作为一个绘画高手,首先就必须要求其有不同常人的敏锐观察力,观察树木、花草、道路、地形等等,记住它们的特征,并要求熟记于心。细心观察,这已经是李三坚的习惯了,就跟吃饭、睡觉差不了多少。

于是只要是李三坚所路过的地方,李三坚几乎都能全部画出来。

因此李三坚提供的乃至山地形图是极为详尽,花草、树木、山川、河流等等是画得一清二楚的。

有此地图在手,官军再进山剿匪就如履平地了。

因此黄涣是开心的哈哈大笑。

若数月前,乃至山贼寇知道李三坚有这本事,估计先要将李三坚的眼珠子扣下来,当鱼泡踩。。。

“翰韧真是个有心、细心之人啊。”黄涣随后叹道。

黄涣早已知道李三坚画画的好,可万没料到他居然有如此本事,居然过目不忘,此使得黄涣惊讶不已。

“快说说后山鬼见愁这里具体是什么情况?”黄涣随后拉着李三坚说道。

“鬼见愁道路极为险恶、狭窄,不易通过。”李三坚闻言说道:“不过教授可选百十敢死之士,带上绳索、钩挂、飞爪等物,也能逾过此地。最为紧要的是,此处是贼穴后山,防护极为薄弱,若有人从此处偷袭贼穴,再加上正面挥军夹击,定会是事半功倍,定能取得不俗的战绩。”

“然也!”黄涣喜道:“没想到翰韧也懂兵事?”

“故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正奇相间,此乃用兵之道也。”李三坚微笑道。

李三坚在端王府之中,兵书也读了不少了,因而多少能说出点道道来。

李三坚活学活用,使得黄涣又对李三坚刮目相看,若此人今后有机会领军,没准还是个将才,黄涣心中暗道。

“翰韧,此次若能剿灭贼寇,我定上书为你请功。”一个时辰之后,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宋朝廷对军功奖赏还是较为丰厚的,若黄涣真的为李三坚请功成功,那么李三坚也许不用贡举就能做官了,只不过无论是其他任何途径得到的官职,都比不上进士出身的。

“黄教授,请功之事不提也罢,目前学生可是困乏得要死,能否安排学生歇息歇息啊?”李三坚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于是对黄涣说道。

“哈哈,来人呀,速速带他下去好好睡一觉。”黄涣闻言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金佛

“杀!杀!杀!”

“灭贼之功,在此一战!”

“都给我冲上去!后退半步者斩!”

“嗵。。。嗵。。。嗵。。。”

乃至山之前,此时战鼓之声响彻云霄,战旗猎猎,如垂天之云,在山风之中迎风招展,铺满了整个山谷。

无数头戴红缨范阳帽的宋军士卒拿着各种兵刃,推着挡箭车或举着挡箭牌,自下而上,向贼寇山寨杀去。

乃至山山路狭窄,宋军又是仰攻,因而进展极为缓慢,且不断有人中了箭矢,发出一连串的惨叫,跌落山谷。

“弓箭手,布阵!”一名全身铁甲的宋军将领拔刀大吼道。

一队队背着箭壶,拿着弓弩的宋军弓手蜂拥而上,在刀牌手的掩护之下,聚集在山寨之前,举弓仰射。

乃至山贼寇则以弓箭、飞石、投枪还击。

官军人多,军械较为犀利,贼寇则占着地利,居高临下拼死抵抗,双方是你来我往,纠缠在了一起,拼命厮杀。

此日官军与以往相比,是完全不同,以往稍触即退,今日却是咬牙死战不退,似乎是下了严令,必须攻下贼寇山寨。

乃至山山寨此时是战鼓喧天,箭矢如雨,双方吼声如雷,拼命厮杀,山寨上下是尸横遍野。

以往风景秀丽、较为宁静的乃至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

乃至山后山“鬼见愁”

“黄签判说了,拿下贼寨,赏钱五百缗,布二十匹,娟五匹。”

在凛冽山风之中,宋军准备将章阚举刀大吼道:“都给老子上!”

章阚说罢,挥出飞爪,勾住了对面悬崖之上的藤蔓,大吼一声,当先向对面荡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经过黄涣精挑细选的八十名死士纷纷抛出飞抓、挠钩、绳索等物,紧随着章阚向对面悬崖攀爬而去。

悬崖陡峭,几无立足之地,山风阵阵,不断有人跌落无底深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鬼见愁”如此险恶,难以逾越,但大多数的死士仍是越过了“鬼见愁”,向着匪寨摸去。

片刻之后,乃至山匪寨后面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之中,无数矫健的身影在匪寨之中左冲右突,匪寨也因此大乱,怒吼、痛骂、哀求、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

乃至山周围战事正酣,隔着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动静,都能听到响彻云霄的战鼓之声,隔着十里之外都能看见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

“哎。。。”骑在快马之上的李三坚回头看了看之后,长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拨转马头,辨明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乃至山贼寇虽为非作歹,令人切齿,但其中也并不是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中也不乏是普通百姓,甚至是活不下去,从而失身从贼的贫寒之家的普通人。

贼寇固然可恨,可如此杀戮,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忍。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大夫,宋律令看起来较为宽宥,但这只是针对士大夫阶层,只是针对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等等,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宋律令是极为严苛的,特别是贼盗,处罚起来更是严厉,动辄砍头抄家、斩首弃市,甚至是磔刑,一种极为残忍、血腥的刑罚。像乃至山此等山贼,若被擒住,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但李三坚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什么?

此次官军能够顺利攻入贼寨,与李三坚也有很大的关系,此更使得李三坚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悔恨?

。。。。。。。。

宋东京开封府城外一处庵刹

此处的庵刹是开封府一处较大的尼庵,占地约五顷官田,名曰女贞庵。

女贞庵修得是巍峨风光,耸立于郁郁树林之中,灵气洋溢于清空,钟声回荡于旷野。

女贞庵主殿之中共分三层,供奉着各种佛像。另有禅房数十座之多。女贞庵之中是以女尼为主,人数多达上百人。

前往女贞庵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的,其中不乏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宗亲世族。

话说烧香拜佛的同时,顺便欣赏一下妙龄女尼,总比看粗大的和尚来得养眼吧?

“佛祖保佑,若使吾心愿达成,吾必重修金身,重重的供奉香火。”此时女贞庵一处大殿之中,一名穿着宋郡王常服之人,捧着数枝香,对着一座佛像默默的祷告道。361读书

“殿下,蔡承旨之子蔡翛已在殿外候着。”此时一名心腹幕僚对郡王说道。

“蔡承旨没来吗?”郡王闻言有些失望的问道。

幕僚点了点头。

“也罢,请他到侧室,我稍候就到。切记,对他一定要恭顺。”郡王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遵命。”幕僚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郡王随后接过女尼递过来的香茶,喝了几口,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看了看前方越来越模糊的景象。

最近眼疾是越来越厉害了,特别是右眼,几乎就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郡王心中异常难受,东西摆近了还好些,可一旦超出一尺之外,就看得是模模糊糊的。

郡王花费重金,遍请名医,情况仍是得不到改善,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再往后,眼睛会不会瞎了?郡王心中是异常担忧。

在眼睛失明之前,此事一定要做成,如此方有一线生机,郡王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

“下官蔡翛叩见殿下,殿下万福吉祥。”朝廷中书侍郎范百禄之子蔡翛见虚眯着双眼的郡王进屋之后,连忙施礼道。

进屋的郡王是宋神宗赵顼第九子,名赵佖,年幼时曾患严重急惊风,几乎丧命,后虽经名医治好,但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眼疾就是其严重的后遗症。

此时赵佖不但是眼睛看不清远处,而且还有些斜视,就是看人看物歪着脑袋。

“范衙内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奉茶。”赵佖随后对蔡翛微笑道。

“多谢殿下了。”蔡翛闻言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赵佖不远处,以便他看清自己。

赵佖有眼疾,蔡翛岂会不知道?若自己坐远了,使得赵佖看起来是异常费劲,同时暴露出了他的眼疾之事,那么岂不将会是异常尴尬?岂不会引起赵佖的羞恼与反感?

“今日小王请衙内前来是有物赠与中书相公。”赵佖开门见山的说道。

赵佖随后将覆盖着红绸布的一个托盘,轻轻的推到了蔡翛的面前。

蔡翛轻轻的揭开红绸布,只见托盘之中出现了一尊金佛,金光闪闪的,禅房之中顿时就出现了一道金光,将禅房内照射得亮如白昼。

此尊金佛做工极为精致,面目栩栩如生的,眼珠子颜色与常人不同,是淡蓝色的,在禅房之内发出一阵蓝幽幽的光芒。

蔡翛细细观察才发现佛像的眼睛是由蓝宝石制成,由此可见,此尊佛像是极为珍贵,并且不像是中原之物。

果然赵佖随后开口道:“此为小王重金求得的佛像,来自西域,是由西域禅师梵净大师亲自开光点眼的。据称此佛可辟邪扫瘴、运气旺命。”

“殿下如此厚重之礼,下官实不敢受。”蔡翛闻言连忙离座推辞道。

金佛如此贵重,又是如此的精致,使人顿生立即占为己有之感,蔡翛也是如此,不过他仍是推辞不受。

“小王听闻范中书平日里喜好佛事,因而专门托人自西域带回了此佛,为何衙内此时却是不受?”赵佖紧紧的盯着蔡翛说道。

素闻蔡翛是个极为贪财之人,是雁过拔毛般的人物,此时居然拒绝这份厚礼,使得赵佖心中感到一丝惊讶,同时暗暗好笑。

赵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翛怎敢不收?于是蔡翛显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模样后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代家父收下了,多谢殿下了,下官父子惶恐之至。”

“哈哈,区区薄礼,不足挂齿,来,范衙内,请饮茶。”赵佖见蔡翛终于爽快收下金佛后,顿时就开心得大笑起来,连连请茶。

有重礼开道,宾主双方此时顿时感到轻松不已,宾主相欢,是畅所欲言了。

半响之后,蔡翛开口道:“殿下对下官父子如此抬爱,下官父子倍感惶恐。常言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下官也有一句话赠与殿下。”

终于来了,赵佖心中暗道,看来他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范衙内有话请讲。”赵佖随后微笑着说道。

蔡翛随后看了看四周,见禅房之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是空无一人,于是凑到赵佖耳边低声说道:“浸以成疾,药石弗效。。。”

“什么?”赵佖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低声问道:“真的到了如此程度吗?”

蔡翛闻言点了点头。

“皇兄。。。”赵佖闻言顿时就有些泣不成声,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眼疾的缘故,光打雷不下雨的,眼中没有半点眼泪落下来。

正在此时,禅房里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jiao喘之声,顿时将两人吓了一跳。

蔡翛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禽择木而栖

赵佖是神宗皇帝赵顼第九子,是赵顼存活下来六子之中除了赵煦之外,年龄是最大的。

宋帝赵煦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生出儿子来,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并且赵煦仍是没有收养子嗣,那么赵煦真有个三长两短,按立长不立幼的祖制,赵佖就有很大可能继承皇位,至少赵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世上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虽立长不立幼为祖制,但历朝历代总是有废长立幼的情形出现,并美其名曰立贤不立长。

赵顼皇后无子,因此其留在世上的儿子没有一个是嫡出的,均是庶出,赵佖当然也是如此,是赵顼的嫔妃武氏所生。

赵佖母妃武氏原本是名宫女,宫中地位极为卑贱,后被神宗皇帝赵顼临幸,并为赵顼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赵佖,女儿是贤和公主。

武氏为赵顼产子,才逐步升为才人、美人、婕妤等等,成为了赵顼的嫔妃。

赵顼死后,武氏虽贵为婕妤,但其毕竟只是一名嫔妃,在宫中地位也是较为低下,根本无法与皇后向氏等人相提并论。

赵佖脸长得稍长,模样长得很一般,同时自幼还有眼疾,于是太后向氏对待赵佖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甚为不喜赵佖。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嫡与庶,皇后与妃子之间的矛盾,此时是无法调和的。

因此赵佖欲继承皇位,事情就有点悬了。此时赵佖唯一的指望就是请得外援,若外援强劲,那么即可逼迫太后向氏同意,至少不反对,那么赵佖的大事可成。

“殿下,下官有事,就此告辞。”此时赵佖正与蔡翛密谋之时,忽然内室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顿时将蔡翛吓得魂不附体的,随后连忙告辞。

如此机密大事,居然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于是蔡翛吓得慌忙溜之大吉,回去与其父蔡京商议去了。不过蔡翛走的时候,并未忘了带走金佛。

蔡翛也不想知道内室之中到底是何人,想必是赵佖的女人,如此,蔡翛又怎敢看清楚到底是何人?

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出来吧。”蔡翛走后,赵佖随即明白了,内室之中的是什么人了。

“小弟拜见九哥。”此时一名长相较为威猛的汉子,衣衫不整的内室之中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对赵佖说道。

“沆儿,你。。。你。。。简直是。。。佛门乃清修之地,你玩弄女子也不分个时候、地点?”赵佖见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训斥道。

此名汉子名叫赵沆,是宋太祖皇帝次子赵德昭的后人。

赵沆父母早亡,被收养在了宫中,赵佖见其身世可怜,于是就将他带在了身边,如兄如父的照看于他,两人感情也是极为深厚,赵沆也因此逐渐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同时还特别喜欢玩弄女子,甚至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啊,小弟我兴致一来就忍不住。。。”赵沆连忙给赵佖捧了一碗茶过来后笑道。

“你这秉性何时能够改改?”赵佖瞪了赵沆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向内室瞟了一眼后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知道了刚才里面之人是赵沆,赵佖心中才稍许放心,不过里面的女人是件麻烦事,她定是已经听到了赵佖等人的密谋,如此就有些棘手了。

“是寺中之人。”赵沆垂手答道。

“你。。。你真是。。。胡闹。”赵佖闻言又是瞪了赵沆一眼道。

让他陪自己前来女贞庵,他居然与庵中女尼厮混,使得赵佖是异常气愤。

“九哥勿忧,小弟自有办法解决此事。”赵沆见赵佖有些急了,于是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你又听到什么了?”赵佖看了赵沆一眼问道。

“在九哥面前小弟不敢说谎。”赵沆闻言答道:“小弟听闻今上不行了,哥哥欲上位,不如。。。”

“不如什么?有话就说。”赵佖见赵沆说话吞吞吐吐的,于是问道。

“九哥,今上若归天,天下就是你的,也应该是你的,真若到了那一日,小弟率人将你扶上皇位便是,还用费那么多的力气做甚?小弟家中养了数百家奴,个个都是死士,小弟就是喊他们跳火坑,他们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胡闹,还不快住口?”赵佖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说道:“今后此等言语就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争夺皇位明争暗斗可以,文斗可以,武斗性质可就变了。事情成了还好说,失败了就必然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那么就是抄家灭门之罪。凌渡电子书

除非是掌握了大局,或者说将所有军权都握在手中,最起码能够掌握京师卫戍军队,那么你就可以使用武力,但已经掌握了大局或者军队,那么还需要使用武力吗?

否则仅凭赵沆府中数百家奴,能起什么作用?完全是适得其反、弄巧成拙,赵佖对此还是较为清醒的。

宋自赵匡胤黄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藩王以武力造反的,不是他们不想造反,心中存有这种念头的藩王肯定是有的,而是自赵匡胤之后,朝廷对此防范的是异常严密,朝廷可以给你荣耀、金钱、地位,就是不给你军权,不给你实力,不给你造反的机会,没有一丝可能。

宋之军权一分为三,军权由枢密院、三衙、兵部分掌。

枢密院为朝廷名义上的最高军政衙门,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经佐密命。

但枢密院实际上只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调兵权还要受皇帝、宰府节制。

枢密院号为典兵,仓卒之际,要得兵马没处讨!

宋之统兵权是握在三衙四厢帅主手中的,但三衙四厢帅主只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同时三衙四厢帅主只听命于皇帝,其他人无权干涉。

而兵部只掌民兵、厢军,掌兵卫、仪仗、武举、厢军、土军等等,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是掌军衙门之中地位最低的。

因而藩王以武力造反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以武力造反,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碰的头破血流、身败名裂。

“九哥说的是,小弟知道了。”赵沆悻悻的答道。

“时候不早了,尽早回去吧。”赵佖随后点头说的。

赵佖说罢看了一眼内室。

赵沆点点头,走向了内室。

赵佖走出禅房不远,就听到了屋内传来一声惨叫,赵佖听闻后顿时张口结舌的,赵佖的意思是让赵沆想办法封住那个女人的嘴,威胁或金钱都行,可并不一定要她的命啊?

不过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赵佖随后转念想到。

。。。。。。。。

“九哥,可别怪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小弟这也是实属无奈。”与赵佖分别不久,赵沆就转身去了宋神宗第十三子,宋简王赵似的府邸,去选择他的大树去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是更进一步。

依赵沆看来,赵佖做事优柔寡断的,难成大事,而赵似是皇帝赵煦的亲弟,那么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比赵佖要大得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若有可能的话,赵沆还打算献媚于端王赵佶,那么事情就如保险箱上了一把锁了,可保万无一失。

同时赵沆深深明白雪中送炭可要比锦上添花要好得多的道理。

。。。。。。。。

宋宰相章惇府邸

“你。。。你简直是多此一举、弄巧成拙。”章惇听完赵佖的话后,顿时气得白须飘动,圆睁双眼,怒视着赵佖,茶水泼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蔡京乃是何人也?”章惇接着吼道:“蔡京此人极善见风使舵,他就是个墙头草,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此之人,岂是你区区一座金佛所能够收买的?就算他被你收买了?可收买了此人又有何用?他所说的话,半句都不可信,老夫曾经隐晦试探于他,可他至今未表明态度,你今日竟然如此。。。?你为何不提前与老夫商议?真是气杀我也!”

“章公。。。章公息怒。。。”赵佖见章惇发怒,顿时就心怯不已,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赵佖唯一的指望就是宰相章惇,赵佖不敢对章惇有丝毫违逆。

章惇除了是赵佖的侍讲之外,还与赵佖有姻亲关系,章惇之子娶了赵佖的母妃武氏家族的人。

因此赵佖得到了宫中的秘闻,就第一时间赶到章惇府中与他商量。

目前是非常时期,按说郡王与当朝宰相是不能接触的,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甚至引起皇帝的猜忌,可事情紧急,赵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躲躲藏藏的来到了章惇府中与他商议。

“小王只是。。。只是觉得蔡京乃是蔡卞之兄,如此以来,可得一强助。”赵佖随后说道。

“老夫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章惇随后长叹一声道:“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说,一切有老夫做主,伺机而动,知道吗?就如端王赵佶一般,伺机而动,比什么都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磐石

朝廷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已经称病在家已经两月有余了,在此两个月当中,蔡京种花、养鱼、写字、作画、品尝美食、与侍姬嬉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翰林学士承旨,亦称都承旨,是通往宰、执之路的台阶,往上即可跨入宰、执的行列,宰、执之位几乎就是唾手可得,可蔡京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徘徊了数年之久,仍是无法跨出这一步,仍是无法跨入宰、执的行列。

其中的原因是错综复杂的,主要还是宰相章惇,两府大臣曾布等人的压制。

此时蔡京之弟蔡卞虽贵为朝廷副相,还有一名副相名为许将,但他们基本上被章惇架空了,政令也基本上出自宰府,章惇也就成为了宋朝廷事实上的独相。不但如此,六个执政大臣的名额在章惇执政期间基本就未满员过,章惇也很少举荐过新人进入执政的行列。

不过这段日子以来,章惇倒是对蔡京示好,使得蔡京心中是惴惴不安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蔡京此时仍是举棋不定。

而曾布一直对蔡京心存反感,原因就是蔡京在元丰年间曾经临阵倒戈过,使得曾布不齿蔡京的为人,是颇有微词,当然也极力遏制蔡京。

“老爷,三公子回来了。”正当蔡京边欣赏着池鱼边想着自己心事之时,府内宅老禀报道。

蔡京目前共有五子,二子早卒,现存有四子,五子鞗年幼,不堪事。蔡京使长子攸结好于端王赵佶,三子翛悄悄结好于申王赵佖,四子绦结好于简王赵似,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申王给你说什么了?”蔡京见蔡翛回来后,于是问道。

“申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送了孩儿一樽金佛。”蔡翛随后取出金佛说道。

“金佛?”蔡京随后把玩着金佛沉吟片刻后说道:“申王送你,你就收下了?”

“是。。。孩儿。。。怎么?父亲大人觉得不该收吗?”蔡翛闻言问道。

“因小失大,我等万不可为图眼前之利而弃长远之计。”蔡京点头道:“事态未明,怎可收申王之礼?”

“父亲大人。”蔡翛闻言反驳道:“申王为长,依孩儿所见,申王上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因此此时当行雪中送炭之事。”

“此言谬也。”蔡京摇头道:“我朝历代皇上都是以长子的身份上位吗?立贤不立长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蔡翛于是问道。

“你跟我来。”蔡京随后对蔡翛说道。

两人随后走到一处亭台之处,蔡京捡起了几块石头摆在了地上。

“此为向太后。”蔡京蹲在地上搬了一颗最大的石头放在地上说道。

“此为申王,此为端王,此为简王。”蔡京随后又将三颗较大的石头摆在了地上。

“此为宰相章惇,此为曾布,此为你的叔父。”蔡京随后将仅次于太后那颗石头的一些石头放在了地上。

“此为太妃朱氏、武氏等人。。。”蔡京又将一些最小的石头碎石放在了地上。

大大小小的石头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蔡京最后将一个粉红色的花瓣放在石圈最中间后说道:“多少双眼睛均盯着这个位置,你说此时最为关键在何处?”

“孩儿不懂,请大人明示。”地上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将蔡翛看得是眼花缭乱的,哪里知道蔡京倒是何意?

“你去端盆水来。”蔡京对蔡翛微笑道。

蔡翛万般不解,但还是遵从蔡京之意,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如丈二和尚般的看着蔡京。

“向石堆倒下去。”蔡京随后吩咐道。

蔡翛点头,咬牙用力将盆中清水向着石堆倒了下去,二人只听见哗啦一声,清水倒在石堆之后,稀里哗啦的,将无数小石头冲散开去,只余下了太后那颗巨石及章惇、曾布、申王、端王、简王这几个较大的石块,太后那颗巨石微丝不动,章惇、曾布、申王、端王、简王这几颗石头被水冲得挪动了位置。

“现在你明白了吧?”蔡京随后问向蔡翛道。

蔡翛怔怔的看着太后那颗巨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我朝太后如同磐石,任他雨打风吹,均是纹丝不动,而其余人等均为碎石,稍大的风雨即可将其吹散,因而太后此时就是关键,太后的意思将决定我朝一切动向,她决定何人上位,那几乎就是这样了,章惇不行,曾布不行,其余人等更不行了。”蔡京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结交太后?可太后是宫中之人,我等。。。如何。。。啊?”蔡翛闻言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问道。

“呵呵”蔡京最后笑道:“为父这些年早有安排,太后是宫中之人没错,可她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终有亲族之人的,为父早已与他们亲如兄弟了。”

蔡京所指的是向宗回、向宗良两兄弟,两人是太后向氏的族弟,是向太后的娘家人,蔡京早已与二人交好,亲如兄弟。天合

蔡京不但结交外戚,同时还结交了许多皇帝内侍、近臣、嫔妃,甚至是一般的宫女、太监,每到逢年过节,蔡京的礼物均是大包小包往宫中送,使得朝廷大臣们甚为不齿。

蔡京结交的宫中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宫中供奉官童贯。

“无论她策定何人上位,我等结好于她,总是没有错的,此方为我蔡家长久之计,同时也是较为稳妥的。”蔡家随后微笑道。

宋与其他朝代颇有不同,宋虽也严格防止后宫干政、外戚擅权,可对太后却没那么严格了,反倒是太后干政成了惯例,特别是在权利交接之极,更是如此,“垂帘听政”似乎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祖制,大臣们总是要举起太后这面旗帜的,如此方显名正言顺。

“大人的意思是。。。?孩儿今后就不与申王来往了?”蔡翛随后问道。

“那倒不是。”蔡京摇头道:“方才你说过雪中送炭之事,为父此时想说的是,锦上添花也是花,有总比没有好。”

“姜还是老的辣,大人之言,孩儿茅舍顿开。”蔡翛闻言又问道:“话虽如此,大人认为何人上位的可能性大一些?”

“端王赵佶。”蔡京喝了口香茶后肯定的答道。

“大人为何如此认为?申王年龄可是最大的,简王乃是陛下亲弟,大人为何认为不相干的端王能够上位?”蔡翛纳闷的问道。

“太后无子,端王无母。”蔡京闻言微笑的答道。

申王赵佖、简王赵似的亲母尚在,为后宫太妃,如此向太后岂容她们爬到自己的脑壳上来?如此卑贱之人,平起平坐也会令向太后异常难受的。

不过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宋帝赵煦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的基础之上的,若赵煦在死前忽然指定了继承人,留下了遗旨,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矫旨之事,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这也就是蔡京定策的主要原因。

蔡京最后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谪仙怎样了?有消息吗?”

“父亲大人。”蔡翛闻言答道:“孩儿已经得到消息,谪仙妹妹已经脱险,此时正在回程的路上。”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蔡京点头道:“不知她在匪穴是否受到了羞辱?”

“应该没事吧?爹爹的意思是。。。?”蔡翛看了蔡京一眼问道。

蔡京眉头紧锁,摇头不语。

蔡绒雪才貌双绝,蔡京如何不知道?之所以蔡京对蔡绒雪的遭遇如此上心,乃是蔡京是打算将蔡绒雪嫁给此时正争夺皇位的三名郡王为侧妃的,如此就能增加蔡家的筹码。

蔡家早就有这个打算的,之所以没有实施,是因为举棋不定不已。此时若蔡绒雪失去了贞洁,那么这个筹码就失去了她的作用了,不但失去了作用,还成为了一个累赘,蔡京为此是头痛不已。

。。。。。。。。

“驾。。。驾。。。驾。。。回。。。避!”

岭南至开封府一条官道之上,上百名宋军健卒骑在战马之上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哎哟,好颠啊,姐姐,我身上好痛啊。”马车之内的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揉了揉被疾驰的马车颠得疼痛不已的屁股说道。

“忍者点,到了驿站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蔡绒雪抿嘴笑道。

“姐姐,你为何如此性急啊?这么着急的往回赶。。。慢慢走不行啊?”小芹撅着嘴说道。

“我说我想大人了,你信吗?”蔡绒雪笑道。

小芹自幼就是蔡绒雪的侍女,两人之间早已是亲密无间,是无话不谈了。

“我才不信呢。”小芹不屑的说道:“你是为了他。。。?”

“胡说什么啊你?”蔡绒雪闻言顿时就双颊晕红,连忙说道:“哪个他啊?

“姐姐你就别装了,奴奴虽然年幼,但也不是瞎子,什么都知道的,嘻嘻。”

“你知道什么啊?”

“小芹就是知道,姐姐,你如此在意他,他在意你吗?”

“哎。。。他怎么会在意我啊?”

“他不在意你,他就是个睁眼瞎,就是个痴呆之人,哼!”

第一百五十六章 马鸣溪(上)

宋元符三年,宋帝赵煦九岁登基,到了此时已在位十五年。时值正月五日,汴河西岸的马鸣溪渡口已是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熙熙攘攘的,是异常热闹。

旦日刚过,过往的行商、旅者是越来越多了,同时还有一些进京赶考的各路举子。大多数举子此时已经进入了开封府准备应试宋元符三年的礼部试,但也有一些举子聚集在了马鸣溪渡口的至福客栈。至福客栈距离开封府仅二十余里地。

宋此次礼部省试定在了正月九日,距离引试时间仅有四日了。

正月五日,开封府仍是大雪飘飘,北风肆虐,将整个开封府染成了一片白色,银装素裹的,是分外妖娆。

雪景如此秀丽,但也带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汴河结冰,汴河此时既不能行船,冰面之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进京的行商、旅人、举子被堵在了马鸣溪渡口,行商、旅人还好些,可举子们心中却焦急异常,盼望着汴河早日解冻,否则就会错过三年一次的朝廷贡举。

按宋制,赶考的举子需提前三日以上通过书铺向礼部递交具状、保书等等证明身份的文书,否则就将失去礼部试的资格。

位于汴河西岸的至福客栈此时生意倒是异常的好,半日之内就人满为患,客房全部住满,后来的客人无处住宿,只好挤在了大堂之中,点火取暖,温酒闲聊,等待汴河解冻,也好继续赶路。

此时至福客栈门外马蹄声响起,一匹健马疾驰而至,一名头戴宽边斗笠、身披蓑衣的客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了门外的拴马柱上之后,就推开了客栈的木门,走了进来。

北方凛冽,大门推开后,冷风呼呼的往客栈里灌,使得客栈之中的诸客是皱着眉头,有心呵斥两句,可见了此人的模样,均是刚想出口的话却又憋了回去。

进入客栈的此人头戴宽边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之内紧裹着一件棉衣,束腰、束腕,脚下是一双露出脚指头的麻鞋,打扮倒也平常,只不过身形高大,面容英武,脸上胡子拉碴的,胡子之上还挂满了白雪,最令人惊讶得是,此人腰间挂着一柄裹着破布的长剑,高大的身材再配上腰间一柄长剑,显得此人是异常的雄武。

要知道朝廷对兵器的管理是异常严格的,禁止民间私藏、私造兵器,只不过朝廷所禁兵器并不包括“弓、剑、刀、枪、短矛”之类的普通兵器,只是对这一类的兵器的制造、买卖过程严格管理。

朝廷主要禁止长枪、利刃、坚铠、弩等等大杀伤兵器。

可即便如此,进入客栈的此人也是与众不同的,话说又有何人吃饱了没事干,挂着长剑到处乱跑?

没准此人是个哪里的豪侠。。。?诸客心中是纷纷猜测道。

不过此人进入客栈大堂之后,倒也温和,在大堂偏僻之处寻了一个无人的木桌坐了下来,长剑太长,于是就解下长剑放在了桌子之上,随后对客栈掌柜说道:“掌柜的,备间客房,大小均可。”

“客官,实在对不住,客满,已无客房,客官就在此处对付一宿?马厩之旁还有一间小屋,要不客官就暂时在那里歇宿?”客栈掌柜闻言连忙拱手说道。

“豪侠”闻言皱了皱眉头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掌柜的安排了,多谢了。”

马厩旁的小屋定是无比简陋,夜晚歇宿之时肯定还能闻到马厩的臭味,听到马匹的动静,只不过“豪侠”此次岭南之行,什么没见过,什么未经历过?再艰难的事情也是经历过得,早已习惯成自然了,见惯不惊,同时习以为常了。

“快将客官行李搬过去。”“豪侠”较为有礼,客栈掌柜顿时对“豪侠”有了些好感,连连吩咐店中小厮道。

“不用了,一会我自己来,送些酒菜上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实在是饿得紧,还有劳烦给马喂些草料。”“豪侠”见状对客栈掌柜说道。

“客官放心,请稍后,酒菜这就上来。”掌柜的应道。

“豪侠”点点头,饮了几口店中小厮递过来的热水,随后从包袱之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店中诸客见状,均是暗暗惊奇,什么时候豪侠也喜欢啃书本了?还如此的专注?

不过世上之人千奇百怪,人家愿意一手持剑,一手抱个书本,就如关云长一般,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于是众人又开始闲聊。

天色渐暗,北风也是越来越大,将紧闭的木窗吹的是噼啪乱响,众人均是暗暗担忧,如此恶劣的天气,看来明日是无法出行了。

片刻之后,店门外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是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门前。第八书吧

“又有客人来了。”店中一名老者开口说道。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店门推开,两女一男闯了进来,北风夹杂着雨雪顿时就刮了进来,将店中的火堆吹得是忽明忽暗的,室内温度顿时也像是低了几度般的,使人感到身上是异常寒冷。

众人心中是一阵恼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热气,被开门这么一吹,又是荡然无存,多来这么几次,还取什么暖?干脆回被窝睡觉算了,当然前提是有地方睡觉。

店中诸人欲开口呵斥,可见了此三人之后,又是将将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三人之中,男子身材较瘦,且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鹰钩鼻子,有些不像是中原人,神色较为阴骘。

两名女子,众人见到后,眼前徒然一亮,一名女子年龄约在二十岁上下,杏眼桃腮,长得极为娇媚,使人看了一眼之后,均是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心中砰砰乱跳。这名女子眼光就似乎是能够放电一般,目光扫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阵骚动,正在专心看书的“豪侠”除外。。。

女子上穿杏黄色的锦缎皮袄,下穿了一条黑色棉裤,脚上套了一双黑色短靴。一般来说,棉裤均是较为肥大的,穿在人身上显得异常臃肿,可此名黄衣女子腿上的棉裤,却极为合身,衬托出了黄衣女子高挑的身材,使人不得不怀疑这件棉裤是否能够保暖?

另一名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同样生得眉目如画,只不过与黄衣女子娇媚的模样是大不相同,稚气未消的面目之上是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了淡淡的红色,薄薄的双唇显得有些苍白,应该是由于天冷的缘故。。。

清纯少女上穿深蓝色短领偏襟上衣,颈口、袖口、襟底绣着色彩斑斓的精美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用五色丝线绣的数只孔雀的围裙,下着蓝色长管裤。

清纯少女似乎不是中原人,看穿着打扮有些像西南一带的夷人,众人均是暗暗猜测。

果不其然,清纯少女走过,除了带来一阵少女的清香之外,众人还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是少女脚踝各有一副脚环,走路之时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众人均是怔怔的看着这两名女子,久久无人说话,倒是黑瘦男子先开口道:“掌柜的,备两间上房。”

“实在对不住啊,别说上房,连马厩都没了。。。客官不如在这里胡乱对付一宿?小店定是好吃好喝伺候,明天说不定冰面冻结实了,客官们也好过河。”客栈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

“老掌柜,话不能这么说吧?”黑瘦汉子闻言阴沉着脸说道:“我能对付,可你也看到了,俺两位主人可是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她们如何对付?让她们和这些粗鲁汉子呆在这里吗?”

“话说的没错,可。。。客栈早就住的满满的,哪里有多余的房间?小老儿确实没办法呢。”客栈掌柜为难的答道。

“废话,不备房间,你还开什么店?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肯让出两间客房?”黑瘦汉子看了一眼屋中众人后说道。

“这。。。”客栈掌柜看了看周围,面呈难色。

如此三九寒天,又有何人肯让出客房?放着被窝不睡,难不成在大堂之中受冻?

“什么这、那的?还不快去?”黑瘦汉子极不耐烦的说道。

客栈掌柜异常为难,此时黑瘦汉子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凶巴巴的,早就被屋中之人听到了,若是有人想让,早就有人开口了。

黑瘦汉子见状愈发性急,上前一步揪住了客栈掌柜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挥拳就欲向掌柜的脸上打去。

客栈掌柜虽年老,但个头却比黑瘦汉子高出足有半个头,此时提着客栈掌柜就如同提了个婴儿般的,不费半分力气。

明眼之人均能看出这黑瘦汉子是有功夫的。

周围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店中小厮欲待相救,可却被黑瘦汉子唬住了,而不敢上前。

“黄大哥,住手!”正在此时,黄衣女子开口道。

黄衣女子的声音极为甜腻,虽是在呵斥黑瘦汉子,却令众人是面红耳赤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马鸣溪(下)

“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嫂,小女子出门在外,望诸位行个方便。”黄衣女子向着众人行礼道。

若说黑瘦汉子和清纯少女不像是中原之人,可此名黄衣女子无论是穿着还是言谈举止,均与中原女子无异。

黄衣女子举止文雅,又是软语相求,声音更是甜腻得使人面红耳赤,按说此时应该有人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让出一两间客房,只不过。。。

只不过在客栈大堂之中的人均是没有房间之人。大冷天的,租有客房的人早就钻进被窝了,谁还在大堂之中饱受风雪之苦?

“奶奶,实在没办法啊,我等也是无房之人啊。”于是堂中之人均是脸呈难色,无可奈何的看着三人乱糟糟的说道。

黑瘦汉子恨恨的看着众人,握紧了拳头,不过被黄衣女子喝止之后,也不敢再妄动了。

京师之地藏龙卧虎的,又是天子脚下,黑瘦汉子也不敢太过放肆,万一惹到了高人出手,他们三个决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比如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看书的那个“豪侠”。。。

“我的房间让给你们了,不过只有一间。”良久之后,“豪侠”实在受不了吵闹了,于是开口说道。

黄衣女子等三人闻言顿时大喜,终于有好人出现了,虽然此人粗看起来有些粗狂,但细看这人还是长得眉清目秀的。

话说有人慷慨想让,还管他长得是好看还是难看?

“多谢少侠了。”黄衣女子欢喜的向着“豪侠”施礼道。

黄衣女子如电的目光在“豪侠”身上来回穿梭,将“豪侠”看得是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出门在外的,谁没有难处?姑娘,不必客气。”

“哈哈哈哈。”客栈屋中的一些人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清纯女子见状不由得叉腰气鼓鼓的问道。

你们不肯让,有好人出来相让,他们居然还耻笑?简直太气人了,清纯女子心中暗道。

“小娘子别误会,那人的房间是。。。是个马厩。。。”有人忍不住答道。

“什么?”清纯女子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怪不得他肯让出客房啊,原来是个马厩?马厩能住人吗?

简直更气人了,于是清纯女子又叉腰转向了“豪侠”,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腌臜小子,竟敢戏弄我等?”黑瘦汉子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同时也看出了“豪侠”年龄并不大,于是对李三坚恶狠狠的说道。

不是看在“豪侠”也许是个武林中人的份上,黑瘦汉子早就上去扇两巴掌了。

“哈哈!”“豪侠”闻言倒也没生气,将手中的书本合拢后笑道:“这位兄台说笑了,在下只比你们早来一步,止得一间客房,此时让与你们,如何是戏弄你们?不知道兄台可知倾囊相助的道理?此就是倾囊相助也!春秋鲍叔牙倾尽全力以助管仲,使管仲成为了一代贤相、名相,谓之管鲍之交也。得人之助,还嫌人拿得少?天下哪里有如此这般的道理?”

“我。。。我。。。我。。。我哪里是嫌。。。啊?”黑瘦汉子哪里说得过“豪侠”?几句话就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支支吾吾的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豪侠”表面之上看起是粗豪无比,却咬文爵字、巧舌如簧的说出了一大窜的道理,看起来是滑稽无比。

“你没嫌弃?没嫌弃为何口出戏弄之言?完全是忘恩负义、得寸进尺之人也,瞧瞧你长得还算是个人物,可你为何是如此负恩之人?我要是你啊,就千恩万谢的收下此份厚礼,哪里还有半句怨言?你说是不?”“豪侠”接着巧舌如簧、不依不饶的说道。

“是。。。不。。。是。。。我。”“豪侠”之言回答简直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黑瘦汉子憋红了脸,气喘如牛,在面目之前形成了一股白气,似乎是将黑紫色的脸蛋染白了一些。

“噗呲!”清纯少女见状不由得笑出声来。

“黄大哥,你说不过他的。”黄衣女子微微摇头道:“多谢少侠好意了。”

黄衣女子随后不理“豪侠”对黑瘦汉子、清纯少女说道:“我们今日就在火堆旁对付一宿吧。”

“哪里,哪里,不客气。”两女走过“豪侠”身边,带来两股香风,“豪侠”闻到令人心醉的香风后笑问道:“你们不要房间了?”

“你留着自己睡吧。”清纯少女冲“豪侠”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扮了个鬼脸。

“哈哈,其实哪里是马厩嘛,只是马厩之旁的客房而已,将就对付一晚还是不错的。”“豪侠”哈哈大笑道。

“是。。。是,客官说的是,距离马厩尚远,闻不到什么气味的。”客栈掌柜也连连点头道。

“你不早说?”清纯少女闻言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豪侠”问道。乾坤听书网

若真如此,在这个房间歇息总比在大堂之中挨冻强。

“你也没问啊!”“豪侠”笑道。

“那他们为什么说是马厩啊?”清纯少女又问道。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豪侠”随后指着窗外的雪花问道:“雪是什么?”

“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雪是霜雪之神布下的。”清纯少女未答,客堂之中有人答道。

“非也!”“豪侠”摇头道:“雪即是水,水即是雪也!哪里有什么霜雪之神?”

“水?”清纯少女问道。

“是的。”“豪侠”点头道:“不然雪怎能融化成水呢?”

“我知道雪能融化成水,可水是怎么变成漂亮的雪花啊?况且天上的水怎么来的?是雨吗?它又是怎样变成雪的?”清纯少女gan脆不走了,站在“豪侠”身旁问道。

“呃。。。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之水即为天上之水。”“豪侠”实在是不好解释,只好信口胡诌道。

“小妹,快过来。”黄衣女子与黑瘦汉子已经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见清纯少女仍是欲“豪侠”纠缠不休的,于是说道。

“哦,来了。。。哼,鬼才信你。”清纯少女又冲“豪侠”扮了个鬼脸,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豪侠”身边,挨着黄衣女子坐了下来。

事情已了,“豪侠”走回自己的木桌,也坐了下来,边吃着端上来的饭菜,又是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你们知道镜湖山庄吗?”众人闲着无聊之际,又开始聊起天来,一名带着江南口音的人说的。

“镜湖山庄?当然知道啊,此地是人间仙境啊。”一名带着陕西口音的客人说道。

“何止是人间仙境,庄内之人个个有钱的紧,豪宅、田园、姬妾是数不胜数啊。”一名带着湖北口音的人说的。

众人谈起镜湖山庄,黄衣女子等三人顿时就上了心,不过表面之上并无异状,只是摆弄着柴火,用心倾听。

“他们均是致仕的朝廷高官,当然有钱啊,不过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而已。”一名带着开封本地口音之人不屑的说道。

“兄台所言大是,可你们知道前不久出现了一些怪事。”江南口音的人说道。

“有何怪事?”山西口音客人问道。

“庄内诸员外都生病了。”江南口音的人答道。

“生病?生病有何奇怪的?人老了,总要生病的嘛。”湖北口音的客人说道。

“是都,你听清楚了吗?都生病了,庄内员外们接二连三的连连生病,生的还是同一种病。”江南口音的人摇头道。

“同一种病?是什么病啊?”山西口音客人接着问道。

“虫蛊!”江南口音的人答道。

“虫蛊?”一名带着川蜀口音的人闻言搭腔道:“龟儿子胡说八道,虫蛊咋个不晓得安?三九寒天,哪里会生虫蛊嘛?我告诉你们,虫蛊在我们蜀地,也不是没得人得过,都是在春天或者秋夏天才得的嘛,哪里有冬天得虫蛊的嘛?”

“龟儿子,何意?你说哪个是龟儿子?”江南口音的人闻言怒道。

“哈哈,老子滴口头禅,又不是针对你。”川蜀口音哈哈笑道。

“虫蛊你知道是怎样的啊?为何冬季就无虫蛊?”江南口音的人瞪了川蜀口音的人一眼道。

“我哪里晓得?不过我晓得得了之后,肚子大的像个圆坨坨一样,黑死人了,得了之后,要请神、祭祀之后蛊虫才能远去呢,不过啊,这些年都未遇到过了,难道京师此时出现了虫蛊?简直太黑人了,老子还是不去城头了,回家去算求了。”川蜀口音的人巴巴的说了一大堆,口音也是怪异的很,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蛊虫大面积流行,确实是件吓人的事情。

“正是,不过目前只是听说在镜湖山庄出现了虫蛊。”江南口音之人点头继续说道:“得了虫蛊之人是很难治愈的,可镜湖山庄得了虫蛊的员外们居然痊愈了,听说是来自化外的一名仙姑给治愈的。”

“仙姑?我京师之地还有如此高人?居然能治愈虫蛊?”开封口音之人疑惑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里冰封

镜湖山庄位于开封府城南,是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常年碧波荡漾,绿水环绕,不但朝廷至仕高官居于此地,就连宋皇室也经常于夏季在此地避暑,甚至处理政事。

此时镜湖山庄之内发生了咄咄怪事,使得众人均是异常好奇,就连一直在看书的“豪侠”都听上了心。

“最令人惊奇的是。”江南口音之人接着说道:“镜湖山庄的员外们痊愈之后,均是捐出了大半家财。”

“捐给何人了?”开封口音之人羡慕的问道。

没有殷实的家底,是不可能居住在镜湖山庄之内的,因此这些员外们捐出的必定会是一笔笔的巨资,使人不得不生出艳羡之意。

“不太清楚。”江南口音的人摇头道:“不过估计应该是与仙姑有关吧?”

“什么估计?定是与仙姑有关,要不仙姑给他们治病作甚?”陕西口音之人接口道。

“化外仙姑也收取财物?我的天呐,这得多大一笔钱财啊?”湖北口音的汉子咂舌道。

“化外仙姑又不是真的神仙,她也要穿衣吃饭嘛。”川蜀口音之人说道:“只不过要的也太多了吧?太黑人了。”

“谁说不是啊,不过人家仙姑可不是要,是员外们甘心送给她的?”江南口音之人说道。

“甘心?”“豪侠”此时也忍不住接口道:“不过是中了仙人跳而已。”

万贯家财哪里有人会甘心送于他人?定是有人设下了圈套,其中也许还有逼迫或引诱的成分,“豪侠”心中暗道。

“少侠,何为仙人跳?”有人疑惑的问道。

“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豪侠”想了想之后答道:“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岭南之人谓之捉‘黄脚鸡’,世间的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诈之徒、宵小之辈,就故意借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贪爱求欢,设计成圈套,引诱良家子弟,诈取大笔钱财。”

“豪侠”此言一出,黄衣女子等三人眼中顿时就显露出来一丝怒色,不过很快他们就掩饰过去了。

“男欢女爱,贪爱求欢中了圈套,少侠,那些员外们可是得了虫蛊之疾,被人治愈后才捐出家财的啊,此与男欢女爱又有何关系?”江南口音之人疑惑的问道。

“道理不就是一样吗?”“豪侠”闻言答道。

“就算是如此,这些人家中财物皆是不义之财,是民脂民膏,活该他们遭此劫。”开封口音之人大声说道。

“兄台所言大是。”江南口音之人也说道:“家财散尽才好呢,散尽了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对,对,既然都是不义之财,就正该如此,只可惜只归于仙姑,若仙姑能够拿出来赈济赈济灾民,那就完美了。”

“仙姑就是这样做的,拿出了部分财物赈济了周边无法过冬的百姓,他们均将仙姑视作现世菩萨般的。”

“不知我等前去,会不会分些财物啊?”

“省省吧,你无法过冬吗?”

客栈之中的诸人纷纷兴奋的议论此事,纷纷夸赞仙姑济世救人。

“哈哈!”“豪侠”此时忽然大笑了起来,使得客栈诸人是纷纷侧目而视,疑惑者有之,愤恨者有之,就是没有高兴之人。

“豪侠”发出的笑声,明显带着嘲讽之意。

“都看着我作甚?不该笑吗?”“豪侠”见到众人异样的眼光,于是问道。

“不该。。。!”清纯少女瞪着“豪侠”,带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哦”“豪侠”点头道:“我只是觉得,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你们怎知他们的财物是不义之财?你们有何凭据?就算镜湖山庄之人的财物是不义之财,是贪官们搜刮的民脂民膏,但自有朝廷、官府做主,如此巧取,与豪夺何异?如此取来的财物才是不义之财呢,就算散尽财物救人,也是不义之财,不可取也!”

“朝廷、官府?朝廷、官府会为我等小民做主吗?”

“就是,就是,他们官官相护,民怎能与官争?”

“你们大侠不是号称劫富济贫吗?何时转了性了啊?”

“就是,他算哪门子的大侠啊,休得羞辱了大侠二字。”

“正是,大侠是为民做主的,哪里会为赃官说话?”

客栈诸人纷纷指责“豪侠”,指责“豪侠”替贪官说话。

“非我为赃官说话。”“豪侠”见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自己,但毫无惧色,“舌战群儒”:“赃官固然可恨,但也不可违逆朝廷律令。均是不顾律令的取他人的财物,如此要律令何用?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天下大乱才好呢,天下大乱赃官们才会怕得要死,才不敢欺辱百姓呢。”137

“就是,就是,天下大乱我等就去将被他们榨取的财物拿回来。”

“非也!你们完全错了。”“豪侠”声音越来越大,继续“舌战群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的,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受苦的首先是我等普通百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普通百姓更加会是困苦不堪,如此难道是好事?”

“豪侠”此言一出,客栈诸人顿时就安静了许多,许多明白道理之人纷纷在心中赞同了“豪侠”的说法。

乱了天下,首先受苦的确实是无钱无势的普通百姓,有钱有势的会寻找各种办法躲避灾难,反倒是受其影响较少,甚至也许还趁着天下大乱,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呢。

没想到此人看起来是一副粗鲁豪侠模样,却能够说出如此这般的道理,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众人默默的看着“豪侠”,心中均想到,除了三人,此三人就是黄衣女子、清纯女子和黑瘦汉子,三人均瞪着“豪侠”,不过也没有开口呵斥。

黄衣女子此时的“媚眼”变成了“电眼”,在“豪侠”身上是刮来刮去,恨不得将其刮成粉末。。。

黑瘦汉子更是露出了吃人的眼神,不是碍于人多,不是碍于“豪侠”“武功高强”,早就上去动手了。

清纯女子气得秀足轻抖,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天色不早了,小爷我去睡觉了。”“豪侠”见将众人说的是哑口无言的,于是得意的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后说道。

明日无论如何,还要冒险过河呢,否则就将前功尽弃,“豪侠”一边想到,一边去取桌上的长剑。

剑鞘太重,同时“豪侠”取剑握在了剑柄之中,长剑发出“沧浪”一声轻响,剑刃就被抽离了剑鞘寸许,一丝逼人的剑光顿时就显露了出来,瞬间似乎照亮了整个客栈大堂。

客栈大堂之中的其他人还好些,只是惊异此剑的锋利,而黄衣女子等三人均是直愣愣的看着“豪侠”桌上的长剑,似乎是见到了什么骇人听闻之物。。。

“豪侠”皱了皱眉,连忙将剑刃送回了剑鞘。

吴王剑太过招眼,因此“豪侠”才用破布包裹,如此看起来就平常多了,可此时一不小心,居然显露了出来,使得“豪侠”心中有些担心。

一旦有人见财起意,那么“豪侠”立马就会原形毕露的。。。

幸好是快到京师了,天子脚下,就要安全多了,“豪侠”心中暗道,要不晚上睡觉都要担心。

不过晚上还得抱着长剑睡觉。。。“豪侠”此时早已注意到了黄衣女子等三人对自己不满的神情了。

黄衣女子等三人此时均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极为惊异的神情。

。。。。。。。。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汴河之上的冰层是越来越厚了,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般的,没有一丝解冻的迹象。

“豪侠”在健马四蹄之上捆上了稻草,可即便如此,“豪侠”也不敢在溜滑的冰面之上,骑马过河,只能够牵马过河了。

不过好在汴河河面并不宽,只两里左右,因而“豪侠”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叹了口气,冒险牵着马向对岸走去。

今日是递交具状的最后一日,天黑之前,“豪侠”必须赶到城内,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功亏一篑了。

“大侠,大侠,慢行,等等我撒。”正在此时,昨日夜晚客栈之中,带着川蜀口音之人牵着一匹马,从后面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你是。。。你认识我?”“豪侠”转头看着此人,疑惑的问道。

“哎哟,老。。。我是成都府的举人刘安节,要去城头赶考啊,昨天晚上认得到你了撒,你也是去城头吧?今日你我结伴进城咋样?”刘安节气喘吁吁的说道。

刘安节也要赶考,今日是递交具状的最后一日,因此刘安节也是冒险过河。

与人结伴过河总比一人过河强,万一有个闪失,比如掉进冰窟,还有人可以营救的。

同时“豪侠”一副武功高强的模样,那么与其结伴而行,相对要安全得多,刘安节得意的想到。

“哦,原来是你,那就走吧。”“豪侠”点头应允,与刘安节一同牵马前行。

“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也是岭南举子,进城赶考的。”

“啥子?你也是举人?岭南的?你叫啥子嘛?”

“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儋州人氏。”

“儋州人?好远哟,这么辛苦跑过来,怪不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哈。”

“彼此,彼此,兄台,快走吧!”

“要得,要得,兄台你慢点,我脚杆短,材料不够,走不赢你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富文堂

“驾。。。驾。。。驾”

汴河溜滑的冰面之上,三人三骑不顾危险,纵马疾驰,绑着稻草的马蹄踏在了冰凌之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响,碎渣乱飞,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冰雾。

要知道在溜滑的冰面疾驰,是很容易马失前蹄,也很容易掉进冰窟之中。

但三人仍是不顾凶险,催马疾驰。

“妹子,看到了,前面有马蹄印,嗯?还有人的脚印。”此时,骑在一匹黑马之上的一条黑瘦汉子翻身下马,身法是灵动之极。

黑瘦汉子下马之后,就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地上人与马的脚印说道。

冰面之上还有一坨新鲜的马粪,黑瘦汉子用手中马鞭拨开之后,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嗯,定是没走多远,陈大哥,快上马,我们追过去。”黄衣女子双足轻点马腹,让马匹离远了一些,随后皱眉说道。

骑在一匹红马之上的清纯少女却抬起双手,用衣袖遮住了口鼻。。。

通过马便查看,这是常人都懂的道理,可他也犯不着将马粪像和稀泥一般拨来拨去啊,搞得周围全是马粪的臭味,使人难以忍受。

“是,主人。”黑瘦汉子随后跃上了马鞍,与两女一起又催马疾驰,向前赶去。

可等三人过河之后,站在河岸之上,是面面相觑,顿时就傻眼了。

虽此时风雪是越来越大,但也能看清地上的脚印,不过脚印却是杂乱无章,各个方向都有,鬼知道那人向哪里去了?

“都怪你,这么贪睡。”黄衣女子白了清纯少女一眼道。

“姐姐,我。。。我。。。昨日在客堂坐了一夜啊,太累了嘛。”清纯少女委屈的说道。

三人在至福客栈大堂之中挨了一宿,天亮之前才有人退房走人,三人才有歇息的房间,于是清纯少女甜蜜的进入了梦乡,待到醒来,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走吧。”黄衣女子随后呆呆的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半响之后开口道。

黄衣女子随后埋怨的看了黑瘦汉子一眼。

黑瘦汉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昨日夜深之时,黑瘦汉子曾经冒着大雪,去探过那人的房间,但他只敢在屋顶之时窥探,而不敢进入房间,要知道那人也许是个武林高手,同时手中的长剑,他们也知道是异常锋利的,几乎就是沾着即死,挨着就亡。

于是黑瘦汉子只听见那人一声比一声大的鼾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收获了。

黑瘦汉子还不敢乱动,生怕惊动了那人,谁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万一是假睡,岂不是会坏了大事?于是黑瘦汉子又冻又累,到了天亮时分,居然趴在屋顶之上睡着了。。。

。。。。。。。。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名曰富文堂的书铺。

宋之书铺分为两种,一种是以刊书售卖为业的书铺,一般被称作“书籍铺”;另一种就是“写状钞书铺户”,其主要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作用就是设在京师,专为礼部试的举人或吏部参选应考官吏办理验审手续的书铺,同时还为科场服务及试卷的整理、誊录、发榜唱名等等。书铺不是衙门,是民间商铺,却形似衙门,特别到了贡举时候,更是如此,书铺之中会经常有朝廷官吏进出的。

第二个作用就是分布在各路府州,代人书写诉状和协助官府鉴定书证真伪。

富文堂就是第二种书铺,是“写状钞书铺户”。

一般来说,“写状钞书铺户”都是与朝廷官员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的,要不然如此肥差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要知道书铺不但会得到朝廷拨来的款项,还有客户缴纳的费用。

特别是到了贡举时候,书铺的收入就会剧增,到了放榜时分,若有人中了进士,那么谁还会在乎给书铺打赏些钱财呢?

朝廷放榜一般在礼部,不过也有时候借用书铺放榜唱名。

“这是什么鬼天气啊?太冷了,手指头都快被冻掉了。”卯时时分,富文堂之中一名小厮缩着脖子,向冻得通红的双手使劲哈着气,边哈边埋怨道。

“京师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富文堂之中一名年长者笑着给小厮递过一个暖壶说道:“时辰快到了,再过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我等就能回家舒服舒服了,你先暖暖手,一个时辰之后,跟老夫回家,老夫请你喝两盅暖和暖和。”

你倒舒坦了,小厮心中暗道,此次贡举各路举子来的比往年都多,书铺当然也收了不少钱,他一个打杂的小厮却分不了多少的。

“老王头,此次朝廷礼部试共有多少名举子啊?”小厮抱着暖壶,感觉好受多了,闲着无聊之际,于是问道。中文吧

还有一个时辰,富文堂就不会再收迟到举子的家状了,就要将举子名单递交到礼部了,因此此时前来投递家状的举子几乎就没有了。

“具体的老夫也不清楚,不过据我估计,应该不下三千人的。”老王头闻言答道。

“这么多啊?往年可没这么多呢。”小厮咂舌道。

“可不是吗,往年最多两千余人,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来了如此之多的举子啊。”老王头点头道。

“朝廷给的解额多了。”富文堂掌柜接口道:“瑞雪乃是吉兆,此乃我天朝太平盛年。”

“太平盛年?”老王头看了看四周后低声说道:“听说南面还在闹乱匪呢,还有西北战事。。。如何是太平盛年?”

“呵呵”掌柜闻言笑道:“哪一年我朝没有乱匪?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辈罢了,待朝廷大军一到,即土崩瓦解,跪下受死。”

“哎,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造反?造反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老王头叹道。

“没饭吃,没衣穿,活不下去了啊,当然就铤而走险了。”小厮闻言低声嘀咕道。

“慎言,慎言。”富文堂掌柜闻言吓得连忙看了看四周道:“被朝廷之人听到了,我看你长几颗脑袋?”

小厮闻言顿时吓得也看了看四周,幸好此时天降鹅毛大雪,路上行人稀少,朝廷官吏也未到书铺来,估计是他们躲到家中取暖去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正在此时,三人忽然听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声,是越来越近。

“吁。。。”片刻之后,一高一矮两名骑士奔到了书铺之前,勒住了缰绳。

矮的那名骑士也还罢了,一身长衫,书生打扮,可高的却是身材较为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头戴宽边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腰上还挂了柄长剑,一副武士打扮,走路也是大步流星的,显得威武异常。

他是何人?难道是南方乱匪闹到京师来了?书铺诸人皆是惊惧的看着此人。

“哎,翰韧兄啊,你为啥子要这样嘛?万一被巡检司拿到了,我等还考个啥子试嘛?”矮个子一口的川蜀口音,与高个子一同向书铺走来,边走边埋怨道。

京师城内是不允许纵马疾驰的,以免撞伤行人,特别是害怕惊到了宫中,因此对马匹管理是异常严格。

“不如此,怎赶得及啊?岂不是要错过时辰了。”高个子大步流星,边走边答道。

高个子“武士”就是自岭南返回的李三坚。

李三坚与刘安节离开至福客栈之后,道路是愈发的难行,不但是风雪交加,道路还极为泥泞,使得二人赶了整整一天的路才赶到京师富文堂,还差不到一个时辰就错过了此次朝廷礼部试。

为了节省时间,进城之后,李三坚就与刘安节纵马疾驰,因为李三坚明白被巡检司拿住,结果就是扣押马匹,最多脊杖几下了事,是无伤大雅的。

这么些年,李三坚的大宋律典并没有白学的。

同时李三坚发现,好在此时一路之上并无巡检司之人,据估计,应该是由于天冷,钻被窝去了。。。

原来是来投递家状的举子,此时书铺诸人听闻二人的对话,才明白过来。

你一个举子,挂了柄长剑作甚?还一身的武士打扮?完全有损读书人的形象啊。。。书铺诸人此时均心中不齿道。

李三坚与刘安节随后就向书铺诸人递交了各自的家状、官牒、保状等文书。

解元?桂州解元?老王头接过李三坚递上来的文书,看了看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原来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鲁之人居然是桂州解元?不是吧?桂州再是穷乡僻壤,但也不能这样啊?难道桂州真的是无人了吗?老王头等人吃惊的想到。

不过老王头等人也就是吃惊了片刻,片刻之后,拿着李三坚、刘安节的文书没有动笔誊录,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不置可否。

话说解元也得交钱不是?

“老丈,你们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嗯,天快黑了,嗯嗯嗯。”老王头哼哼唧唧的说道。

“是啊,天快黑了,快点誊录吧。。。哦,对了。”李三坚忽然想起了书铺的规矩,于是恨恨的将怀里剩余的三贯钱均取了出来,重重的拍在木桌之上道:“快点誊录,不要耽搁了时辰。”

虽自桂州临行之前,黄涣为李三坚准备了不少的盘缠,但一路之上被李三坚基本上花光了,只剩下了三贯钱,此时彻底精光了,李三坚身上连一文钱都没了,不过幸好已经回到了京师。

第一百六十章 宫禁

王府仍旧是王府,巍峨耸立,宋端王府与李三坚去年离去之时没什么两样,仍是静静的矗立在宋东京开封府城内。

唯一不同的就是人变了,去年,也就是元符二年,李三坚离开开封府之时还不满二十岁,此时回到京师已经年过二十了,最令人叹息的是,李三坚二十岁生日居然是在岭南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渡过的。。。

二十岁代表什么?代表李三坚已经正式成人,已经由一名少年成为了一名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可以成家立业了。可李三坚此时既没有成家,又没有立业,与母亲符二娘一道寄居在宋郡王端王赵佶府中,可以说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李三坚此时回到端王府,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可李三坚只能感叹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就敲开了王府侧门。

“三郎回来了?快快进来。”王府门子早与李三坚熟悉无比,见到李三坚回来之后,有些欢喜的说道。

“多谢老丈。”李三坚拱手谢道。

“出了何事了?”李三坚进入端王府之后,就忽然感觉到王府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甚至有些紧张,于是李三坚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门子闻言指了指端王赵佶所居住的堂屋,摇了摇头。

李三坚点点头,转身就向母亲符二娘居所快步走去。

李三坚虽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但也猜到了是端王赵佶出了什么事情,原因就是整个王府也只有端王赵佶一人才能使王府诸人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

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先要去见见自己的母亲,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母亲更重要。

符二娘、李囡被安排居住在王府左侧的厢房之中,距离府门并不远,因而李三坚很快就来到了厢房之前,推门进入了厢房。

李三坚推门很轻,屋中之人几乎没有察觉,李三坚进门之后只见符二娘背对着自己,正坐在一个纱机之前纺纱,纱机声音很大,掩盖了李三坚进门时的动静。

“娘,我回来了。”李三坚站在符二娘身后,看着有些清减的母亲,轻轻的说道。

符二娘闻言一惊,转头看到胡子拉碴的李三坚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三郎,三郎,我的孩子,你回来了。。。”符二娘随后扑到李三坚面前,拍着李三坚宽阔的胸膛抽泣道。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长成了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男子汉,与在琼台儋州之时的孱弱少年,完全是天壤之别,身材本就娇小的符二娘在李三坚面前就显得愈发瘦小,个子仅及李三坚肩膀之下。

符二娘见到自己孩子已经长大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

李三坚去年独自前往岭南发解试,符二娘一颗心就挂在了李三坚的身上,随同李三坚一同去了桂州。

当初李三坚桂州出事,当时符二娘就感到天塌地陷般的,差点晕厥过去。不是高二等人竭力阻拦,符二娘早就启程前往桂州了。

其后李三坚脱险的消息传来之后,符二娘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是更加担心了,担心李三坚再出什么意外。

此时李三坚终于安然无恙的回到符二娘身边,符二娘一直悬了大半年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喜极而泣。

“娘,好了,好了,孩儿不是好好的吗?”李三坚看了一眼屋内,并未见到李囡,于是问道:“囡囡哪里去了?”

李三坚目前只有三个亲人,除了符二娘之外就是李囡和山魁了,山魁是个军卒,常住于军营或衙门,平日里也就是李囡陪着符二娘。

“刚才还在这里呐。”符二娘闻言答道:“不管她了,来,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

符二娘说完拉着李三坚坐到了床边。

“娘,孩儿刚回来,身上全是尘土。”李三坚笑道。

“不打紧,不打紧,三郎你辛苦了,一会娘给你弄饭吃。”符二娘细细的看着李三坚,又是双眼朦胧,噙着眼泪说道:“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爹爹了,不过你呀,长得比你爹高,比你爹壮实。”

娘又想起爹爹了,李三坚心中也是异常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娘亲。

符二娘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自此之后就生活在回忆之中,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娘,王府之中出了何事了?为何府中之人是如此这般模样?”半响之后,李三坚欲分散符二娘的注意力,于是问道。

“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啊?”符二娘闻言摇头道:“这几日,王爷总是这般模样,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228文学网

“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殿下对娘如何?”

李三坚早已立下誓言,此生此世,若有人欺辱自己的母亲,定不会轻易与其善罢甘休。无论是何人,均会让其付出代价。

“王爷对我倒是一直很好,一直很客气,衣食用度也从未短缺过,而且。。。而且王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喜欢吃我做得黎家饭。。。”符二娘说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才稍稍放心,想了想后对符二娘说道:“既食尔禄,当忠其事。孩儿已经如此叨扰殿下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此时殿下如此这般,必有事情发生,他必定是有什么难处,孩儿打算这就去殿下那里,看看能否一解殿下的烦恼?”

“应该的,快去吧,不过。。。娘还有件事想。。。想告诉你。。。”符二娘此时面露难受,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是欲言又止。

“娘你有事说就是了,当着孩儿的面,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李三坚见状纳闷的问道。

“就是。。。就是。。。”符二娘犹犹豫豫的说道:“娘常想,我们是卑贱下人,总是呆在王。。。府,娘心中总是难安,不如我们搬出去住好了,就算外面再难,但也过得舒坦不是?”

娘住的不舒坦,我也不舒坦,李三坚心中暗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无论怎样衣食无缺,总是不是那么舒服的。

于是李三坚点头道:“孩儿也是这样想的,待礼部试罢,孩儿就去求王爷,搬出去住好了。”

现在自己已经回到开封府了,人质就失去作用了,料端王赵佶也不会再用自己母亲与李囡为质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孩子就出去了,待会再回来陪娘。”李三坚随后走出厢房,向端王赵佶的住处走去。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远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到了最后,符二娘仍是不忍心告诉李三坚实情。

。。。。。。。。

“小人,怎敢如此欺辱本王?天必杀汝!”端王赵佶将一副茶碗狠狠的掼在地上怒骂道。

景德镇的青瓷茶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即摔成了碎片,碎片与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下人噤若寒蝉,吓得缩在一旁,连碎片都不敢去收拾。

端王赵佶是个宽厚之人,一直以来很少像这样发过火,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

“殿下勿忧!”一旁的侍讲何执中劝道:“我就不信他们就能够只手遮天?”

“何公”赵佶转头看着何执中气苦的说道:“失去了宫中的消息,我等就是瞎子、聋子了,如之奈何?”

何执中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是无何奈何,彷徨无计。

“小人,欺我太甚!”赵佶一拳头砸在书桌之中怒吼道。

李三坚在高二的陪同之下,还未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动静,于是连忙拉住高二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出了何事了吧?”

高二闻言踮起脚尖在李三坚耳边低声说道:“宫禁,现在宫中实行宫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宫中了。”

“宫禁?难道有大事发生了?”李三坚闻言顿时楞住了。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近八年了,如何不知道宫禁是怎么回事?一般朝中没有大事发生,是不可能实行宫禁的。

“三郎果然是明白人。”高二点头低声说道:“殿下失去了宫中的一切眼线,也就成了瞎子、聋子了,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众人均是知道朝中必有大事发生,但具体是何事,却无人知道,想必。。。哎。。。”

“难道宫中传不出半点消息?殿下不是与太后一直来往甚密吗?难道从太后那里也得不到消息吗?”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简王使手下心腹分散在宫门四处,太后的消息根本就送不出来啊。”高二苦恼的答道。

高二自来到王府之后,就深得赵佶的宠爱,此时已经被赵佶引为心腹。

“原来如此,随我进去拜见殿下吧。”李三坚随后点头道。

“嗯,三郎你说话小心点,可千万别刺激到了王爷。”高二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大踏步的走进屋中,对赵佶施了一礼后大声说道:“殿下勿忧,我有一计,可解王爷之忧。”

“翰韧回来了?快,快,进来让本王瞧瞧。”赵佶闻言大喜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画传话

所谓宫禁,是指宫中的禁令。士师之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罚。也就是臣下或宫中之人不得随意进出。

宫禁分两种,一种就是一般的宫禁,即平日里施行的,臣下未得皇帝召见,不得随意进入;另一种就是每当朝廷遇到大事,为防止意外的发生而施行特殊的宫禁,即增加护卫,戒备森严,对来往之人盘查异常严格,一般情况之下,不得随意进出宫门。

此时宋皇宫之内施行特殊的宫禁,必有大事发生,而宫外的端王赵佶却得不到宫中的任何消息,使得赵佶是焦急异常,此时李三坚忽然献计,使得赵佶心中是喜出望外

李三坚跟随赵佶已三年有余,虽是作为王府的幕客,只不过赵佶照顾李三坚面子而已,其实在平日里李三坚并未为赵佶出什么主意,反倒是李三坚师从于赵佶,读书习字,学了不少的学问。

李三坚献计,使得赵佶在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意外。

“殿下,宫中消息不畅,在下有一计可解殿下之忧。”李三坚大声说道。

“翰韧有话快说。”赵佶点头道。

其实赵佶此时的心中并不大相信刚刚二十岁的李三坚能够出什么好主意,但赵佶等人此时彷徨无计,是无可奈何的,而李三坚又在此时献计,就聊胜于无了,同时无论好与坏,也能看出李三坚忠心与否。

“殿下”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宫中严禁消息传递,殿下可以画传话。”

“以画传话?”赵佶闻言顿时有些失望,无论是以画传话,还是以文传话,甚至是用暗语或夹带来传递消息,均无半点作用。宫门盘查甚密,这些伎俩岂能瞒过宫中护卫?

“没用的。”何执中闻言摇头道:“就连军中‘字验’的办法都使过了,并未半点作用。”

所谓“字验”就是一种兵事通信手段,为防止军事情报在传递过程中泄密,又使书写方便,从而约定军中重要事情为四十条条,如“请弓”、“请箭”、“请粮料”、“请添兵”、“请移营”、“被贼围”、“战不胜”、“将士叛”之类,以一字为暗号,选旧诗四十字,字不得重复,依次配一条。战前临时编排,惟主将自知,其他人皆不明其义,即使传信牌中纸条落入敌手,或递送传信牌的军士被俘和叛降,都不至泄露军情。

目前问题就是“字验”之法,你会使,难道皇宫护卫不懂?他们这些人可比端王府之人了解的更加详尽,使用得更加熟练。

李三坚点点头道:“一般的画作当然不可行,殿下,你难道忘了生画吗?”

“生画?”李三坚此言一出,赵佶顿时大喜道:“哎哟,本王怎忘了生画了?哈哈,如此,他们可无法看懂啊。”

赵佶开心的大笑起来,一扫往日的阴霾。

生画就是李三坚所做的“立体画”。生画表面之上是乱七八糟的,必须用特殊的办法方能看懂画中隐藏的东西,而此时王府之中,乃至整个大宋,只数人知道如何看懂生画。

若用生画之中隐藏的文字来传递消息,那么即可瞒过王府之外的所有人。

如此秒法确实能够与宫中互通消息,赵佶心中暗道,不过赵佶随后又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又愁眉苦脸的问道:“王府可用生画将消息递进宫中,可宫中哪里有人会画生画啊?消息如何能够递出来?”

能够看懂生画之人稀少,会画得人就更少了,目前好像只有李三坚与赵佶两人,而此时两人是不可能进入宫中的,因而赵佶又是转喜为愁,愁眉苦脸的。

“殿下,我去。”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米芾忽然开口道。

“你?哈哈,妙,真是妙哉,只是辛苦先生了。”赵佶闻言又是转愁为喜,欢喜的说道。

会做生画的,赵佶少算了一人,那就是书画大家米芾,米芾的书画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人,这段时间以来,米芾在王府之中跟着赵佶、李三坚二人也学会了生画的技艺,此时正好排上用场。

而米芾又是何人?米芾母亲是神宗皇帝的奶娘,赵佶称其为叔父。神宗在位之时,米芾就经常出入宫中,与宫中异常熟络,虽米芾行事疯疯癫癫的,但其书画还是深受宫中之人喜爱的,就连皇帝、太后等人也是欣赏米芾的书画的,因此此时米芾入宫传递消息,有些不会引起他人的警觉的。

赵佶此时也只能这么做了,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殿下请屏退左右。”李三坚随后对赵佶说道。

“嗯,你们都退下吧。”李三坚必有其他事情要交代,赵佶心中暗道,同时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虽赵佶心有疑虑,但还是让何执中等人退了下去。

“殿下,为保万无一失,我等需如此如此。。。”屋中只剩赵佶与李三坚两人之时,李三坚低声说道。

赵佶闻言连连点头。

“殿下,在下五日之后就要入贡院了,望殿下一切当心。”李三坚最后说道。

李三坚随后告辞离去。

“你。。。”赵佶有心让李三坚不要去参加什么礼部试了,可又说不出口。万书楼

话说赵佶真的有哪一天,李三坚还需要贡举入仕吗?

“此人三年不计,一计定乾坤啊。”李三坚走后,从后堂转出一名身穿青色儒袍的老者对赵佶说道。

“哦?公如此高看此人?”赵佶闻言笑道:“与公相比,不过是雕虫小技耳。”

“非也!”老者摇头道:“如此妙技,不但我天朝没有,老夫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然也。”赵佶闻言赞同道:“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的师门是肯定不知如此妙技的,难道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如此说来,此人定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老者想了想后说道。

“就是不知效果如何?”赵佶随后拱手对老者说道:“今后之事,全依仗公了。”

老者闻言还礼道:“殿下之事,老夫定当全力相助,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赵佶顿时感激涕零,又给老者重重的施了一礼。

“公以为他为何如此执意贡举?难道我天朝入仕仅此一条路吗?”赵佶最后问道。

老者想了想后答道:“此人是个极为好强之人,又是个不甘屈居人下之人。在我圣朝,唯进士出身,方能如此。”

。。。。。。。。

宋皇宫慈宁殿

慈宁殿是皇太后向氏的寝居,两殿各有太官、殿长、内侍、黄院子、幕士、殿属、亲从、辇官等内侍、宫女侍候。

修得金碧辉煌的慈宁殿在寒冷的冬季,殿内炭火烧得旺旺的,使得殿内是温暖如春,几乎就感觉不到冬季的寒意。

可今日慈宁殿虽也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殿内两侧的炭火仍是在熊熊燃烧,不断的向外散发着热气,但此时慈宁殿之中的气氛却是冷凝异常,皇太后向氏将服侍的诸人均赶出了殿外,只留下来两名太医院的医官。

“耿太医,说说皇上近日怎样了?”向太后神色凝重的问向一名耿姓医官道。

“娘娘。”耿太医闻言答道:“陛下腹泻三日,微臣用‘紫参汤’佐以车前仁服之,陛下谷脏稍止,可近日却。。。却有谷脏堵塞之征兆。。。”

“娘娘。”另一名伍姓医官瞪了章太医一眼后开口道:“‘紫参汤’实则利小便,实大便。微臣以为陛下是卒然逢疾风而病,此必是虚邪之风,是风邪入体,当以柴胡桂枝汤主之,佐以推拿按摩以退邪,章太医此举实为舍本求末也。”

“非也!”章太医闻言怒视着伍太医道:“风寒者,恶寒较重,发热轻,头痛,身痛,鼻塞流涕,咳嗽、舌苔薄白,脉浮紧,陛下并无以上症状,岂能下祛风散寒之方?”

“你到底是否给陛下诊过脉?是否留意陛下的症状?陛下哪里没有上述症状啊?”伍太医反驳道。

两名太医此时在向太后面前是越吵声音越大,均是指责对方诊断有误。

“住口!”向太后实在受不了两名太医的唠唠叨叨了:“哀家是在问你们官家到底怎样了?不是在问尔等是如何给官家诊治的。说实话,哀家不会降罪于尔等的。”

“娘娘。。。”章太医看了向太后一眼,犹犹豫豫的不敢明眼。

“嗯?”向太后瞪了两人一眼。

“娘娘啊。”章太医忽然跪倒在地,伏在地上泣道:“陛下若好生将养,也许。。。也许还能续命半载,若。。。若。。。。那么。。。那么不出十日,陛下将。。。将归于天命啊,娘娘。。。”章太医抽抽噎噎的终于将话说完了。

伍太医也是惊惧的看着向太后点了点头。

其实赵煦目前真正的症状是“精ye不禁,又多滑泄”,是身体极度虚弱的表现,同时也是久病的赵煦不禁欲引起的,可他们此时又如何敢明言?

半年?十日?向太后闻言顿时就抬袖掩住面目,哭泣了起来。

“娘娘。。。保重身体。。。。”两名太医趴在地上泣道。

“娘。。。娘。。。太妃求见。”正在此时,向太后的一名心腹宫女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道。

第一百六十二 章山雨欲来

宋皇宫福宁殿

福宁殿是皇帝的寝殿,属于正寝,作为寝宫和用膳之地。为宋代皇帝的内廷。一般皇帝会在天亮前两个时辰从福宁殿起床,整理装束,准备处理国家政事,另外,在遇到紧急之事时,皇帝也会在这里紧急的接见大臣。

此时福宁殿之中门窗紧闭,但也拦不住从门窗之中透进来的丝丝寒气,不过福宁殿之中炭火烧的旺旺的,炙热的炭火驱走了寒气,使人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关上门窗,朕冷!”赵煦穿着厚厚的裘皮冬衣,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仍是感到身上异常寒冷,躺在龙床之上,虚弱的说道。

入内内侍省都知郝随闻言挥手让内侍、宫女们将已经关得不能再严实的门窗之上缠上了厚厚的布条,不许一丝凉气透入殿内。

此时的福宁殿之内密不透风,非但不感到寒冷,反倒是有些炎热,甚至有些使人憋闷难当,一旁服侍的宫女、内侍们在三九寒天之中,身上都已经出汗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心怯所致。

“陛下,该进早膳了。”此时殿外早已天色大亮,早已过了早饭时间,郝随将一个小盘子端到了赵煦的面前,盘中止有一小碗稀粥及数碟甜点、小菜。

“扶朕起来。”脸色苍白,苍白之中带着一丝潮红的赵煦在两名宫女的服侍之下,勉强从龙床之上坐起身来。

郝随见状欣喜的用玉勺舀了一小口稀粥送到了赵煦嘴边,赵煦喝了数口稀粥之后,稍一俯身,就剧烈咳嗽起来,稀粥也吐了出来,同时感到恶心难当,身上是异常难受,斜靠在龙床之上,剧烈的喘息,久久不能言。

“陛下。。。”郝随见状顿时就伤心得哭了起来,边用长袖不断的擦拭着眼泪,边帮着清理落在赵煦身上的稀粥。

“诏三省、两府大臣入宫。”良久之后,赵煦虚弱的说道。

“陛下,保重龙体啊。”郝随闻言跪下苦劝道。

“朕不用你管,还不快去?”赵煦怒斥道,说完之后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根本无法止歇。

宋帝赵煦年幼之时就生过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有咯血、气喘的毛病,只不过严令不许外传,甚至不准请医官,病情被隐瞒了下来,日久之后,终成沉疴。

赵煦九岁登基,便老成持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在高太后“垂帘听政”之时,他多半在缄默之中度过的,整日里是心事重重,极度郁闷,同时少年之时不是读书就是读书,侍讲们整日里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在如此环境之下,赵煦怎能健康成长?

沉疴无法治愈,再加上心情郁闷,亲政之后又勤于政事,同时刘皇后所生的儿子早早的夭折,最年幼的女儿也是紧随而去。

遭受了双重打击的赵煦此时身体是越来越差了,直至无法理政,卧病在床。

“还有知贡举徐铎等贡举大臣。”郝随将要出去传旨之时,赵煦又说了一句。

。。。。。。。。

慈宁殿

“娘娘,请你救救官家。”宋太妃朱氏哭求道。

“你都听到什么了?”向太后看着朱太妃问道。

向太后问完之后也就醒悟过来了,朱太妃乃是赵煦的亲娘,此时皇帝病危,虽消息封锁得异常严密,但作为皇帝的亲母如何得不到消息?

恐怕早已探视过赵煦了,向太后心中暗道。

“太妃不必如此,官家他吉人自有天相。”向太后反应过来之后对朱太妃说道。

此时的向太后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期盼上天怜悯了。

“娘娘”朱太妃抽抽噎噎的说道:“妾一生之中将娘娘当作亲姐侍奉,不敢有一丝僭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将来,妾今后会一直这样的,侍奉娘娘,不敢僭越、不敢懈怠,望娘娘看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之上。。。多。。。”

但愿你说话是真的,向太后心中暗道。

此时朱太妃的来意,向太后已经清楚了,那就是若赵煦真的归天,希望向太后做主,能让赵煦的亲弟,朱太后的亲子赵似继承皇位。

“太妃请起。”向太后对伏在地上哭泣的朱太妃说道:“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官家的安危,其他事情今后再说。”

朱太后点头称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之色。

。。。。。。。。

“郝大官,官家他。。。他到底怎样了?身体好些了吗?”一处僻静的宫殿之中,朱太妃问道。恋恋

宋帝赵煦虽是朱太妃的亲子,但赵煦名义上的母亲,也就是嫡母,却是向太后,此时向太后又严令封锁赵煦病危的消息,因此对于赵煦的病情,朱太妃反倒不如向太后了解的更加详细,不如赵煦身边内侍了解的详细。

郝随闻言戚然的摇了摇头。

“官家。。。我的孩子。。。”朱太妃伤痛欲绝,就欲出此处偏殿,前往福宁殿。

“太妃。。。太妃。。。”郝随见状慌忙拦住了朱太妃劝道:“太妃你此时万不可如此。。。万不能去啊。”

“这是为何?难道母亲去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朱太妃泣道。

郝随摇了摇头。

皇帝此时病危,向太后已下严令,不许走漏消息,不许任何人探视,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引起朝堂动荡,为了防止影响赵煦的身体康复,实际是为了身后之事,如此一来,朱太妃若不经许可,擅自前往探视赵煦。必将会引起向太后的疑心,如此就大事不妙了。

“奴婢有一言相告,请太妃先恕奴婢之罪。”郝随随后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郝大官,请直言便是,我怎能怪罪于你?”朱太妃收住哭声低声说道。

郝随闻言低声说道:“太妃,恕奴婢直言,陛下恐怕。。。恐怕捱不到开春了,太妃你应早做安排啊。”

“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该怎样啊?一切都依仗大官了。”朱太妃六神无主的说道。

郝随闻言点头道:“宫中之事一切有我,此时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特别是防止其他王爷知道,宫外之事就交给太妃了,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内外一起动手,大事可成。”

朱太妃闻言点了点头。

朱太妃目前若想拉上外援,离不开当今宰相章惇及其他赵煦宠信的大臣,可问题是这些大臣不一定会买朱太妃的帐,话说人走茶凉、见风使舵之事并非不常见,甚至弄不好还会被扣上勾结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

。。。。。。。

皇城即为“大内”,又名“宫城”。

大内拱辰门附近,护卫皇宫的皇宫宿卫禁军比平日里多了两倍有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异常森严。无数隶属于殿前军诸班直的宿卫持戈来回游弋,若有闲杂人等靠近,立即拿下送入皇城司大牢,等待裁断。

此时拱辰门之外来了一辆马车,孤零零的行驶在御道之上,并逐渐靠近了拱辰门。

“停车,等待查验。”一名全身披挂的御龙直都头按刀率众拦住了这辆马车。

“军汉,这是端王府的车辆。”端王赵佶的一名心腹仆人见状连忙跳下了马车,走到都头面前说的。

“我知道是端王府的。”都头点点头,随后掀开车帘向内看了看后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是王爷孝敬太后的贡品。”仆人随后不动声色的将一块金锭塞进了都头腰间宽幅勒帛之内,随后笑道:“请军汉通融一二。”

“不是本将不通融。”都头掖了掖金锭后无奈的说道:“实乃上官严令,本将实在是不敢违逆将令啊。”

“来人,将东西都搬下来,仔细查验,不得有任何遗漏。”都头随后轻轻推开仆从,大声对手下下令道。

要在平日里,只要是端王府的车辆基本上就是直接放行,原因就是端王的嫡母就是向太后,儿子给母后孝敬些许之物,还需要查验吗?平日里也没人触这个霉头,可今日不同了,今日是非常时期,上官早已掷下严令,任何出入的人员、车辆都有仔细查验,不得有任何遗漏。

都头手下诸宿卫闻言一拥而上,将马车之上的贡品一一搬了下来,放下了地上。

“你们慢点,慢点,损坏了拿你们是问。”王府仆人心痛万分的说道。

早知道如此就不用塞给他金子了,仆人心痛的想到,白白损失了一大坨的金子。。。

宿卫们很快就查验完毕,马车之中的物品除了一些稀世珍宝之外,就是几幅根本无人能够看懂的画卷。

画卷之上的图案是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都头看了片刻,就觉得头晕眼花的,于是疑惑的问道:“此为何物?”

“是王爷从海外重金购得的画卷,娘娘喜欢字画,因而王爷命小的给太后送来,瞧个新鲜。”仆人闻言连忙答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都头随后挥手让手下打开了宫门。

“且慢!”正在此时,一名身穿青色从省服的宦官带着数名手下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童供奉

宋之宦官衙门主要就是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被称之为“内两省”,其中内侍省又称“前省”,入内内侍省又称“后省”,一般来说,“后省”比“前省”地位要高一些,原因就是“后省”更靠近皇帝或者后妃。

最底层的就是普通的内侍或被称作“洒扫院子”,其后升迁后被称作“小黄门”,再升迁就谓之“内侍黄门”。

内侍省是按左右班都都知、左班都知、右班都知、左班副都知、右班副都知。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肓门等品级升迁的。

而入内内侍省是按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黄门等品级升迁的。

一般来说,内侍升到供奉官以上者,在宫中的地位就算是极高了,同时大权在握。

只不过通常来讲,宋为了防止宦官专权、祸乱后宫,内侍年龄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被赶出宫去,同时给与丰厚的俸禄,让其养老。

此时拦住端王府马车的就是名入内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姓刘名有端。

刘有端拦住端王府马车尖声说道:“其余贡品可以进去,字画不可入内。”

“这是为何?”正在使人抬着贡品准备进入皇宫的王府家仆愕然问道。

“为何?”刘有端闻言冷笑道:“画中藏有乾坤,当咱家看不出来吗?”

“阁长何出此言?”家仆争辩道:“画中藏有乾坤?小的倒想知道画卷之中藏有什么?”

刘有端闻言一把抢过一副画卷冷笑道:“咱家若挑明了,没的伤了端王的脸面。”

刘有端随后将画卷丢还给了家仆,放缓了语气说道:“拿回去吧,咱家只当此画未出现过。”

家仆见状顿时有些焦急,欲开口继续争辩,被另一名一同而来的家仆拦住了。

“如此,多谢阁长了。”此名家仆长得是短小精悍的,身上衣物绷得紧紧的,浓眉下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精光四射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说道:“你们先回去,我送贡品进宫。”

众人闻言无奈将字画又放回了马车之中。

“快走,快走,不要耽搁了时辰。”精悍家仆随后招呼着其余家仆抬着其余贡品准备进入宫门。

“慢着。”刘有端见状又伸手拦住了众家仆说道:“贡品可入,人不能进。都放下,咱家叫人抬进去便是。”

“阁长,阁长。”精悍家仆闻言顿时有些急了,连连说道:“平日里都是小的送进宫的啊,小的知道该送到哪里的。”

“让你别进就别进,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刘有端瞪了精悍家仆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后说道。

“他不行,老夫行吗?”正在此时,一同前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一名中年汉子开口道。

“米。。。先生?你怎么来了?你来作甚?”刘有端倒是认得此人,此人是经常出入宫中的米芾,于是问道。

“啪”米芾一个耳光扇到了刘有端的脸上,将刘有端头顶方帽扇了下来,挂在了脸颊之上,瞪着刘有端怒道:“老夫进宫,还需要告诉你这奴才吗?”

米芾这一巴掌扇得极狠,一个手掌印顿时就印在了刘有端的右脸之上,清晰可见,同时刘有端感到脸上油腻腻的,似乎米芾手上还沾满了油污。。。,令刘有端恶心欲吐。

“你。。。你怎么打人啊?”刘有端捂着右脸异常羞恼的问道。

混到这份上的宦官,就连太后、皇帝等人也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平日里对他也是较为客气的,哪里像米芾这样伸手就打,张口就骂的?

特别是在手下面前被人羞辱,更是使得刘有端羞愤难当。

“打的就是你这个狗奴才,怎么?不服?走,走,随老夫去太后面前评理去,去陛下那里老夫也不惧你。”米芾伸手揪住了刘有端,拖着就往宫内走。

米芾自神宗皇帝年间就在宫中行走,与向太后等人是异常熟悉,同时米芾书画双绝,虽他做事疯疯癫癫的,但太后等人非但从未与他计较过,反倒有些喜欢米芾直来直去的性子。

话说就连先帝神宗皇帝都未与其计较过,他人又怎敢与米芾计较?5200

刘有端当然知道米芾是何人,于是只是拼命挣扎道:“哎,哎,米先生,你快放手,再不放手,咱家也不客气了。”

你再怎么与神宗皇帝有关系,但毕竟神宗皇帝已去,你已经过气了不是?岂能如此嚣张?刘有端羞愤的想到。

“哎哟,你这狗奴婢,竟敢推搡老夫?老夫今日与你没完。”米芾身材更为矮小,比高二还矮上几分,而刘有端年龄不但比米芾年轻,且整整比米芾高出半个头,于是两人在争执之中,刘有端将米芾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米芾虽已至中年,但身手倒也灵便,坐在地上一弹而起,随后又揪住了刘有端,挥拳就向刘有端头上打去。

刘有端当然也不肯服输,于是两人就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纠缠到了一起,一旁的诸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护卫拱辰门的诸禁军早就对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宦官们不满了,此时乐得看刘有端挨揍,均是嘻嘻哈哈的叉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做什么?”正在此时,宫中出来一人厉声喝道:“宫中岂能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惊扰了太后、陛下,该当何罪?”

此人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声音雄浑,不似一般内侍尖锐的嗓音,同时身材长得较为壮硕,虽已至中年,但身上肌肉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走路也是虎虎生风的,极具威势,脸色冷峻,带着一丝威严。

“童。。。供奉,你来做什么?哎哟。。。”刘有端见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童贯走了过来,连忙松开了米芾,可米芾却是趁机狠狠的又是一耳光扇到了刘有端的左脸之上。

“住手!”童贯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伸手轻轻的分开了二人。

“童供奉,你都看到了啊,咱家是奉旨办差,可他。。。他也简直太欺负人了啊?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啊。。。”刘有端鼻青脸肿的,向着童贯哭诉道。

童贯是供奉官,而刘有端也是供奉官,虽两人品级一般,但刘有端是入内内侍省的供奉官,是皇帝近侍,而童贯只是内侍省的供奉官,因而刘有端地位要比童贯略胜一筹的。

不过童贯自幼就宫中长大,历英宗、神宗、赵煦三朝,是三朝元老了,同时童贯自幼在宫中跟随大内高手习练兵法、武艺,不但是身体长得健硕,且武艺超群,若争执打斗起来,宫中任何宦官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此时刘有端有些心怯。

“刘供奉”童贯哼了一声道:“米先生也是你能够拦阻的吗?”

童贯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想当年神宗朝时,刘有端不过是个小黄门,而当时的童贯已经是内侍省押班了。当时的刘有端是对童贯极尽谄媚,将童贯当作亲爹般的伺候。

可到了赵煦为帝时,刘有端小人得志,逐渐得到了赵煦的宠信,平日里居然爬到了童贯的头上拉屎拉尿的,使得童贯心中是异常憎恨此人。

“咱家是奉旨办差。。。”刘有端恨恨的说道。

“奉旨?”童贯极不耐烦的打断刘有端的话道:“圣旨在哪里?拿出来给某看看。”

“你。。。”刘有端闻言顿时语塞,看着童贯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煦此时已经病危,哪里有什么圣旨?要说圣旨,只有向太后口头颁布的懿旨,命严加把守宫阙,不得泄露半点皇帝病危的消息,此时只不过是刘有端等人借机刁难端王,借题发挥而已。

“你什么你?给某闪开。”童贯呵斥道。

刘有端此时也不敢再拦住米芾的去路了,刘有端不敢拦住,其手下也不敢妄动,护卫皇宫的宿卫禁军看宦官们内讧正看得兴高采烈的,当然也是没有一人上前拦阻。

“米先生请进。”童贯随后恭恭敬敬的请米芾进宫。

米芾整理了一下袍服,被转双手,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两颊各有一个油腻手印、鼻青脸肿的刘有端之后,就跟随着童贯向皇宫之内走去,浑然忘了自己右眼已经乌青一片。。。

“爹爹。。。?”此时拱辰门之外,一名小黄门讨好的帮着刘有端整理着凌乱的袍服,边整理边问道。

“传我的话下去,不得让此人出宫,更不许他带任何物件出宫,谁敢抗命,立即打死。”刘有端恼羞成怒推开了小黄门后说道。

“这。。。”围着刘有端的小黄门个个面呈难色。

你刘大供奉都拦不住人家进宫,他们这些人哪里拦得住啊,众人心中皆道,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若发现此人私挟出宫,立即拿下,出了事自有俺哥哥做主。”刘有端见众人为难的模样,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货与帝王家

“嗵。。。嗵嗵。。。嗵嗵嗵。。。”

“哒。。。哒哒。。。哒哒哒。。。”

宋皇宫一处靠近宫墙的幽静竹林之中,某日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击竹子的声音,声音忽大忽小,乱七八糟的,使人听得是莫名其妙的。

“米先生又癫狂了啊!!!”

“是啊,是啊,你说他为何敲击竹子啊?难道竹子里能敲出宝来?”

“非也,非也,你们可不知道,他们这些文人在赋词作曲或挥毫泼墨之前都有些异常举动,所谓寻找灵感,就是这样子的,他们这些异常举动,落在常人眼里就是癫狂之举。”

“胡说八道,昨晚你在床榻之上碾转反侧的,并且举止异常,难道你也是想作诗赋词吗?”

“哥哥,那是兄弟我内急,但净桶已满。。。”

“你不会去倒啊?”

“谁知道你拉的是什么?简直臭气熏天啊啊。。。”

数名正在清扫竹林的洒扫院子均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杵着长杆笤帚,笑嘻嘻的看着米芾发了疯般的敲打着竹林之中的翠竹。

米芾疯癫之举,宫中之人早已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惊了,同时米芾又是在宫中僻静之处,并未打扰到其他人,也就更没人理会了,任由他发疯。。。

只不过宫人们在高高的宫墙之内,哪里知道紧靠着竹林的宫墙之外正趴着数人,用毛笔快速记录着米芾敲出的音符。

“成了。”一身黑衣的高二站起身来,对数名手下低声说道:“你们守好了,再有声响立即誊录下来,不过你们小心点,万不可惊动宫中宿卫。”

数名手下闻言均是点了点头。

高二也是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紧了紧绑腿,随后飞奔前往王府向端王赵佶报信。

高二是个蹴鞠高手,腿功非常人所能及,奔跑起来就如同一匹奔马般的,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

“殿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李三坚向笔墨未干的一张玉笺吹了一口气后,双手高举,递给了端王赵佶。

赵佶见状顿时大喜,接过玉笺,拍了一下李三坚道:“翰韧,真有你的。”

李三坚此前早已料到,出了大事,宫中防卫必然是异常森严,定然不会轻易能够从宫中得到消息,因此以画传话只是第一步,若此举能成,那当然就是再好不过了,若此举不成,李三坚即可利用米芾在宫中以音传信,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米芾所敲击的音符是李三坚整整花了两日时间教会他的,如此音码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是李三坚从前在军训之中学会的,因此就算有他人听见,是根本无人能懂的。

不但如此,李三坚也因此协助赵佶揪出了王府之中他人的眼线。

端王府之中有他人的眼线,此事赵佶早已知晓,只是苦于无法判断到底何人是眼线。此时有人泄露了生画之法,赵佶立即就能够判断出了眼线,如此更使赵佶是心花怒放的。

身边随时随刻都有人盯着自己,连吃饭、睡觉都是如此,任何人都会是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

只不过李三坚忙活了整整两日,如此就距礼部试考试时间仅剩一日了,也就是明日李三坚就将进入贡院参加李三坚的第二次省试了。

“殿下,在下明日就要进入贡院了,在下就先告辞了,临行之前,在下就先祝殿下大事可成。殿下也要小心在意,无必胜的把握,万不可轻举妄动。”李三坚随后拱手对赵佶说道。

李三坚“破译”了米芾的音码,当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皇帝病危,大宋已到了关键时刻,到了赵佶争位的关键时刻,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尽了自己最大能力帮助了赵佶,此后的事情就不是李三坚所能够参与的了,自己也无法继续参与了。

话说李三坚不过是一介白丁,连宫门都无法进入,如何能够继续参与?剩下的事情就是赵佶等人的事情了。

因此李三坚就打算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专心应试礼部试。

李三坚此时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帝若真的归天,甚至就在今晚归天,那么礼部试还能够继续下去吗?塔

因皇帝或后宫中后妃大行,从而取消礼部试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赵佶闻言盯着李三坚,半响没有说话,似乎是想看懂李三坚到底是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赵佶叹了口气对李三坚说道:“翰韧,你就这么不相信本王吗?”

赵佶说出此言,意思已经是很明了了,那就是赵佶若登上皇位,还能亏待了李三坚?定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等着李三坚的,前程是一片大好。

不但是李三坚,就连何执中、曾布、高二,府中奴婢、下人、婢女等等等一干人等都必将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既然如此,此时的李三坚也何必苦苦追寻着贡举之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赵佶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心中一惊,并惴惴不安的。

李三坚是个好强之人,受人施舍的事情,李三坚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同时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经整整的苦读了七年时光,到了此时,怎能半途而废?

李三坚心中早已明白欲让母亲过上富贵、受人尊敬的日子,非贡举不可。恩荫只会使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此非李三坚所愿也。

同时谁人心中没有个理想?没有个位极人臣的野心?李三坚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此等愿望或者野心,只是藏于李三坚的心底而已,自己并未察觉。

此时端王赵佶忽出此言,使得李三坚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三坚不可能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赵佶的。

赵佶此时的话基本上就是在质问李三坚了,若回答的不能使他满意,那么必将会在赵佶心中留下疙瘩,或者说是赵佶对李三坚颇有微词,如此一来,李三坚反倒是前程堪忧了。

特别是赵佶真的能够成功的成为九五之尊,那么赵佶心中的疙瘩就会无限扩大,李三坚甚至会是凶多吉少了。

“殿下谬矣。”李三坚诸多的想法只在脑海之中闪现了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抬头看着赵佶缓缓的说道:“三坚并不是不相信殿下,反倒是相信殿下定是大事可成,对此三坚坚信不疑。圣人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表面之上的意思是做官做得好就去做学问,学问学得好就可以去做官,其实不然,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若欲经世济民,非学问不可。做了官,入了仕途,也不能放弃学问,如此方可经世济民,方可为君为国尽忠,造福于天下黎民。”

李三坚见赵佶神色放缓,于是接着缓缓的说道:“圣人亦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殿下终归是要做皇帝的,终归会是天下至尊的,如此,三坚无学问,无缚鸡之力,如何货与帝王家?殿下就好比是鲜花,三坚就似绿叶,三坚此生愿做一片绿叶,托衬着殿下更加鲜艳夺目,而胸无点墨,如何能够成为一片绿叶?此时的礼部试就是证明在下的时刻,因此三坚不得不为之。”

李三坚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极尽谄媚之能事了,马屁拍的赵佶是心花怒放的,连连点头大笑道:“你这张嘴啊,简直能将死的说成是活的,也罢,这就去吧,好好参加礼部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是哪位圣人所云啊?”赵佶对李三坚的这句话简直满意极了,哈哈大笑着问道。

“呃。。。此是三坚在岭南遇到的一位世外高人所云。”李三坚回答不出来,只好以世外高人搪塞,信口胡诌。

“你们进来吧。”赵佶闻言点头说的。

赵佶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名十五六岁的女子,袅袅婷婷的向赵佶拜了下去:“奴婢拜见王爷!”

两女模样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是两名双胞胎,均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如两朵并蒂莲一般,使人见之心中是砰砰乱跳。

“嗯”赵佶挥挥手,指着李三坚说道:“初蝶、流霞,自今日起,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遵王爷之命,奴奴们拜见主人。”初蝶、流霞随后盈盈向李三坚拜道。

两女神色如常,表情淡然,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被人送来送去的。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万万使不得啊。”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李三坚简直是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初蝶、流霞是何人也?此两女是端王赵佶的侍姬,李三坚在王府数年,岂能不识得两女?她们可是赵佶的爱姬。

此时赵佶心中欢喜,欲将两女送于李三坚,可赵佶敢送,李三坚哪里敢收啊?

李三坚若收了,就成什么人了?

李三坚虽早已知道在这个世上姬妾如物品,可以随意送于他人的,可事到临头,李三坚仍是极不习惯的,仍是接受不了的。

“你为本王做了那么多事情,就不许本王稍许报答吗?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区区女子又算的了什么?”赵佶吹胡子瞪眼强行将两女塞给了李三坚之后笑道:“此两女才艺虽不如李格非之女,但相貌可是不输于她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就疑惑不解,赵佶此时为何突然提起了李清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气度非凡

李三坚急匆匆的离开端王赵佶的房间之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人,此人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身材较为挺拔,看起来约五十岁上下,可皮肤白里透红,须发皆黑如墨,就似十八岁少年一般,使人又无法判断其准确的年龄,眉毛浓黑而整齐,宽宽的浓眉下面,闪烁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身上的衣物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使人不由得生出好感。

李三坚虽不认识此人,但见其气度非凡,估计是王府一名重要人物,也许还是一名朝廷重臣之类的人物,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恭恭敬敬的低头伺立在了一旁,等他先进去,以示恭敬。

李三坚在端王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不认识此人,感到异常纳闷,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也不可能认识与端王赵佶交往的所有人。

中年汉子路过李三坚之时,看了一眼李三坚及跟随在身后的初蝶、流霞之后,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道:“岭南李三坚李翰韧?”

“正是在下,老丈你。。。识得在下?”李三坚微微抬头,诧异的问道。

“灯会魁首,首创句读之法,桂州解元,少年俊杰,老夫是久有耳闻也。”中年汉子微笑道:“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果然是为翩翩美少年也!”

“老丈夸赞,小可无地自容,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中年汉子如此夸奖,使得李三坚对其是好感倍增,话说又有何人不愿意听恭维之言?

“老夫姓蔡。”中年人摸了摸美须答道。

姓蔡?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想起了娇怯怯的蔡绒雪,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京师?不知两人今后是否还有交集?

李三坚点头正要接着与他再说两句话之时,王府宅老已经迎出了大门,对中年人说道:“蔡相公里面请,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中年人闻言点头对李三坚说道:“今后有机会再与小郎君细谈,老夫就先进去了。”

“老丈请!”李三坚躬身作揖道。

中年人随后又是细细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跟随王府宅老走了进去,步履轻便,根本看不出是个五十余岁的人。

“走吧!”李三坚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紧紧的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初蝶、流霞,无奈的说道。

来的时候一人,回去的时候三人,李三坚还不知道该如何向母亲交代,该如何跟她说,该如何安置两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三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还未碰过女人呢,如此美色在前,说李三坚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可就这么将两女领回家去,李三坚却又感到脸皮微烫,同时感到有些对不住已经与自己私定终身的李清照。

还未将李清照娶过门,自己就先弄俩个女人回家,如此自己就成了什么人了?李三坚再脸皮厚,此时也感到异常羞愧。

李三坚也知道在这个世上许多人在成婚之前是有侍妾相伴枕席的,甚至连侍妾都算不上的女子,相伴左右,如婢女、丫头等等。

但事到临头,李三坚却有些无法接受,若如此,李三坚将会在李清照面前抬不起头的。

不行,必须妥善安置两女,不如又将她们送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但送给何人啊?难不成又送还给端王赵佶?或者给山魁、高二?李三坚此时又感到为难之极。

同时再将她们送人,李三坚心中又是极为不忍,两女是人不是货物,将她们送来送去,她们又作何感想?也许她们早就麻木了,可李三坚心中却是极不忍心的。

初蝶、流霞美目顾盼,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他说走,为何站在原地不动?并且一副为难的模样?

换做其他人,早就露出了饿狼般的神态,早就将两女领回家按在床榻之上,尽享风流了。。。

“主人。。。?”初蝶拽了拽李三坚的衣袖诧异的问道。

“哦,走吧。”李三坚不动声色的夺回衣袖后说道:“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微贱之人,怎堪主人二字?”

“那么。。。奴奴们该如何称呼主人你啊?”流霞问道。

“叫我三哥。。。”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三哥?”初蝶诧异的问道。

“三哥。。。。”初蝶、流霞随后一起昵声将李三坚喊得脸红腿软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你们两个谁要大些啊?”李三坚稳住心神,接着问道。

“奴奴初蝶是姐姐,流霞是奴家的妹妹。”初蝶闻言答道。

“如何区分?”李三坚又问道。

“回去就知道了。”流霞闻言羞涩的答道。

“这是为何?”李三坚转头看了一眼流霞问道。之家

“三哥你别问了,奴家实在无法出口的。”流霞红着脸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没再接着问下去了,快步向自己住处走去。

李三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问问母亲,那就是李清照之事。

端王赵佶此前提到了李清照,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李清照怎么了?难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李三坚此次回京,已经有了前往李府提亲的打算。

。。。。。。。。

果不其然,李三坚将两女带回住处之后,将符二娘吓了一跳。

“奴奴们拜见老夫人。”初蝶、流霞二女盈盈向符二娘拜了下去,顿时就符二娘弄了个措手不及的。

初蝶、流霞两姐妹出身卑贱,自幼就被人拐卖之后,就有专人训练她们,进行形态、语言、琴棋书画等方面的培养,培养她们怎么取悦男人,并且二女毕竟在王府之中呆了许多日子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贵妇千金,居移气,养移体,因而两女此时是内秀温莞、贞顺淑雅,丝毫不亚于大家闺秀。

两女身上的衣、饰也是极为高贵华丽,此时忽然向符二娘施礼,顿时使得符二娘手足无措,伸手想去扶起二女,可却又害怕亵渎了两名美娇娘,于是伸手用力在围裙之上擦了擦,但仍是不敢去触摸两女,只是虚托着两女说道:“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哟,庄户人家,哪里是什么夫人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称我二娘吧?”

“二娘。。。”两女抿嘴笑道。

“你给我进来。”符二娘随后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娘,何事啊?孩儿明日还要进贡院呢,想早些歇息呢。”李三坚嘀咕道。

“天还亮着呐,你睡什么觉?快进来,耽搁不了你多少时候。”符二娘叉腰对李三坚大声说道。

李三坚无奈随着符二娘走进了里间。

“哎哟,娘。。。娘。。。娘。。。你轻点,疼疼疼。。。”进了里间之后,李三坚就被符二娘揪住了耳朵。。。

“哪里来的?”符二娘揪着李三坚的耳朵问道。

“端王送的,孩儿也是无可奈何啊。”李三坚苦着脸答道。

“少给老娘来这套。”符二娘又将李三坚的耳朵拧紧了说道:“王爷送的,你不能不要吗?自幼你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主儿,当老娘不知道吗?一点都不像你爹爹。”

“娘,此事确实怪不得孩儿啊,孩儿再三推辞,可殿下仍是如此,孩儿也是无可奈何。再者说,殿下的脾气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送出去的东西,就如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此时若孩儿真的强辞,必将会引起殿下的不快的。”李三坚花言巧语的说道。

符二娘闻言才脸色稍缓,随后又担忧的说道:“可我们拿什么来养活她们啊?”

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初蝶、流霞定是有月例钱的,并且月例钱、衣物、首饰、用具等等定是由王府支应的,不用符二娘等人操心的。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不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早晚会离开王府的,真的到了那一天,初蝶、流霞二女又该如何安置?

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啊,李三坚心中暗叹。

“你笑什么?”符二娘见李三坚露出笑容,瞪了李三坚一眼问道。

“娘,您不是让孩儿给您找儿媳妇吗?这不是给您找回来了吗?”李三坚笑道。

“胡说八道。”符二娘拍了李三坚一记说道:“哪里有这么找媳妇的?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六礼’一个都不能少的,就这么进门了,算怎么回事啊?”

符二娘自来到京师以来,汉家婚嫁之礼倒是打听了不少,因而在这方面还是较为熟悉的。

“不如这样好了。”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待礼部试了,孩儿就打算离开王府了,到时候我们走了便是,留下她们继续呆在王府就是了。”

“可。。。她们不是就太可怜了吗?”符二娘闻言顿时就心软了。

符二娘虽是黎人,但也明白身份卑贱的女子被遗弃的下场,定是终日以泪洗脸,苦不堪言的。

“可无论如何,孩儿也不能对不起清儿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李三坚此时忽然提起李清照,顿时使符二娘忐忑不安的,随后小心翼翼的对李三坚说道:“三郎,有件事情娘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伤心。”

“娘,你有事吩咐就是,孩儿为何要伤心?”李三坚抬头看着符二娘,诧异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 凤求凰

六月襄山道,三星汉水边。求凰应不远,去马剩须鞭。野店愁中雨,江城梦里蝉。襄阳多故事,为我访先贤。名花开处千山艳,好客来时四座春。春花春月春天景,名酒名诗名士风。柳暗花明春正半,桃红李灿朋初圆。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满堂花烛迎淑女,一派春光映通帘。鸾鸣翠柳新开画卷,凤落高梧喜报春晖。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又有诗云,茅龙春意许飞琼,何以推移绮散霞。劝诫难留牢落况,花前来往自煎茶。

宋帝赵煦病危,宫中气氛是异常焦虑、紧张、压抑,可宫中的事情却未影响到民间的男娶女嫁,原因就是民间根本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何等大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大的影响,只要皇帝没有归天,只要不是国丧期间,就与平民百姓没有多大的关系。百姓如此,一些朝廷官吏也是如此,甚至在皇帝生病之时,一些官吏反倒是抢着将亲事提前办了。。。

万一皇帝驾崩,岂不是耽误了事情?所谓夜长梦多就是这个道理。

正月八日,宜祭祀、祈福、酬神、订婚、嫁娶、求财、入宅见贵,是良辰吉日,在此良辰吉日之中,朝廷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之子赵明诚迎娶吏部员外郎李格非之女李清照。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宋东京开封府近年来,还从未有哪一家的亲事能够引起京师众人如此的关注,吸引到如此之多的目光。

此时此刻,看热闹的人群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

数十名喜娘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端着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交椅等喜庆之物跟随着花轿来到了赵挺之府中。

赵府之中除了赵挺之之外,均是穿着喜袍,站在府门之外,等待接亲。

此时鼓乐声、爆竹声更加的震耳欲聋,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之下终于从花轿中走了出来,踏上早已铺好的红锦地毯,跨过了马鞍,在捧着一面铜镜的喜娘的引领之下,被扶进了赵府。

此后就是通宵达旦、持续几天几夜的喜宴。

喜宴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仍是没有结束,此时天气骤然变冷,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白雪与红妆交织在了一起,非但没有影响到亲事的气氛,反倒是平添了一股别样的喜庆气氛。

天降大雪,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只余下府中正在吃喝的贺客,赵府上下根本没有注意到府外来了一名身材高大,年约二十岁上下,面目俊朗的年轻人。

年轻人走到赵府门前,呆呆的看着赵府喜庆的场面,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只是呆呆的站着,任由白雪飘落在了头上、肩上、手上、腿上,片刻之间,就成了一个雪人,矗立在了赵府门前。

良久良久之后,“雪人”默默的取下了背上的瑶琴,轻轻的擦拭了一遍,再轻轻的放置在了地上,随后盘腿坐在了地上,手抚瑶琴,久久不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是一曲《凤求凰》,是西汉词赋大家、极负盛名的司马相如所作,司马相如在此曲中自喻为凤,比文君为皇凰,表达了司马相如对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

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

自西汉以后,此表达男女缠绵之意、寓意深远的《凤求凰》基本上被人当做是喜乐,在拜堂成亲之上也是经常奏响此曲《凤求凰》,对于以追求高雅著称的宋人更是如此。

因此此时这名年轻人也可以说是专程前来恭贺赵明诚与李清照新婚之喜,是以乐助喜。

只不过令人惊讶得是此名年轻人并未进入赵府之中,当众奏响此曲,只是在府门之外默默的弹奏着《凤求凰》,同时本应是喜乐、缠绵的曲音,听起来却有些悲怆之意,其中还隐隐的包含了愤怒、懊恼、不甘、自怜、自伤、恨世道不公等等复杂的情感。

琴音缭绕,音量甚高,直冲云霄,居然掩盖住了府中诸人的吵闹之声,使得赵府上下人等均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侧头倾听如此令人目耳眩神迷的美妙琴音,一些准备返回家中之人也是纷纷停住了脚步,站在雪中倾听着如泣如诉的《凤求凰》。

“夫人。。。他。。。他。。。他回来了?!”在新房之中、刚刚揭下李清照头顶红盖头的赵明诚拿着红盖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清照努力忍住心中的悲苦,努力装出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淡淡的问道:“何人回来了?”

“李三坚,李翰韧啊,他从岭南回来了?他不是。。。出事了吗?难道是谣传?”赵明诚闻言答道。爱心999

赵明诚、李清照等人只是得到了李三坚在岭南出事的消息,并未得到李三坚脱险的消息,同时李清照还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李清照转过头去,看着锦罗枕头,沉默不语。

“夫。。。夫人。。。不如你出去看看?”赵明诚随后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问道。

“官人!”李清照闻言看着赵明诚怒道:“你将奴家看成是什么人了?奴家既已嫁入赵门,就是赵氏之人,奴家虽自幼顽劣,年少无知,但也知三从四德,也是熟读《女诫》的,如此岂能再顾他人?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遵。。。。命!”赵明诚慌忙拱手答道。

赵明诚虽表面惊慌,但心中却感到一丝丝的甜蜜。

赵明诚、李清照二人在房中说话之时,府门之外的李三坚已经弹奏完毕,此时的大雪仍是纷纷扬扬的从天而落,落在了李三坚已经冻僵的、同时有些生疼的双手之上,李三坚却浑然不知。

李三坚站起身来,将瑶琴绑在了背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此前憋闷难当的心情顿时感觉好多了。

李三坚自赣江偶遇李清照之后,一直对李清照念念不忘的,虽一直在躲避着李清照,但李三坚心中还是逐渐喜欢上了李清照,此前的躲避不过是自惭形秽而已。

其后两人清月庵定情,李三坚更是将李清照放在了心上,同时也打算无论此次贡举结果如何,就托人向李格非提亲。

可此时李清照成亲的消息如晴空霹雳一般,将李三坚惊得是目瞪口呆,同时心伤、憋闷难当。

李三坚真想指天怒骂,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同样的事情李三坚居然遇到了两次,简直太令人愤怒了。

不过李三坚前世心智不坚、逃避现实,而今生今世坚决不够能再如此了,男子汉大丈夫必须拿得起,放得下,于是李三坚来到了此处,其一就是衷心祝福李清照能够得到幸福,其二就是以一曲《凤求凰》结束两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结束这段短暂的感情。

李三坚正想着自己心事之时,忽然头顶之上出现了一把油布雨伞,描着一副水墨山水画的油布雨伞遮住了李三坚头顶之上的白雪,白雪纷纷而落,很快的就堆积在了雨伞之上,不过却遮护住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身上的白雪开始消融。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蔡绒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李三坚的身旁,左手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右手举着雨伞,努力替李三坚遮蔽着风雪。

李三坚个头较高,蔡绒雪费了很大力气才完全挡住了李三坚头顶的雨雪,而白雪纷纷而落,却落在了蔡绒雪的身上。

“蔡姑娘?”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嗯”蔡绒雪点头道:“李公子,天色已晚,又是雨雪纷飞,你。。。?”

蔡绒雪只比李三坚晚了一日就回到了京师,回到京师之后就留意李三坚的去向,此时见李三坚伤心欲绝的模样,于是就忍不住走出来替李三坚遮风避雨。

其实李三坚只是伤心,欲绝倒不至于,此事反倒是激起了李三坚的斗志,欲与这个不公的世道愤争到底。

“嗯,多谢蔡姑娘了。”李三坚点头示谢,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去,蔡绒雪碎步疾走,才勉强跟上了李三坚的步伐。

“蔡姑娘,难道这个世上门第就如此的重要吗?”走在路上的李三坚又像是问蔡绒雪又像是问自己。喃喃的说道。

蔡绒雪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呸,狗男女,早晚落到某家的手中。”暗中护着李三坚的山魁向李府门口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后骂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本事了得

宋东京开封府位于黄河冲积平原西部边缘,地势较为平坦,同时气候较为寒冷,一至冬季,几乎都是大雪漫天飞舞,特别是到了三九寒天更是如此,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将整个开封府笼罩在了一片白蒙蒙之中,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蔡姑娘,多谢你了,天色已晚,在下这就送你回府吧。”李三坚对陪同自己一路前行的蔡绒雪感到异常过意不去,于是带着一些歉意对蔡绒雪说道。

“不碍事的,奴家就住在前方不远处,自己回去便是,你。。。你还好吗?”蔡绒雪面呈担忧之色看着李三坚说道。

“你看我像有事的模样吗?”李三坚故作潇洒的微笑道。

“嗯”蔡绒雪仍是不放心的说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息了,明日你。。。你还要入贡院呢。”

“多谢蔡姑娘一路相陪,在下不碍事的,你。。。你也早些回去吧。”李三坚又谢道。

“嗯,那么奴家就回去了。。。”蔡绒雪随后点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李三坚,向着蔡府走去。

“蔡姑娘。。。”蔡绒雪刚刚离开数步,李三坚忽然喊住了蔡绒雪。

“嗯?”蔡绒雪闻言停步转身看着李三坚。

“你是蔡府之人吗?”蔡绒雪姓蔡,当然是蔡府之人,李三坚这句话表面之上看起来有些明知故问、不知所问,其实李三坚的意思是在问蔡绒雪是否就是当年自己爹爹“指空为婚”之人。

蔡绒雪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当然立即就明白了李三坚所问何事,于是点了点头。

“天意如此,如之奈何?”李三坚见状长叹了一声。

当年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前往蔡府提及此事,若蔡府不是因为门第之见,不嫌弃李三坚家中微贱,那么两人也许真的会在一起,说不定两人目前已经成婚了。

可世事难料,婉转曲折、变化无常的,两人已经错过的缘分,此时已无法再续。

同时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一介白丁,虽寄居在了端王府之中,但仍是微贱之家,数年之间,没有得到任何改观,如此,门庭显赫的蔡氏家族难道到了此时,对李三坚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吗?同时李三坚又何必再寻烦恼?

蔡绒雪此时已是美目噙满了眼泪,看着李三坚伤痛欲绝。

蔡绒雪的一颗心早已是挂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岭南之行之后更是如此。

在岭南“白妮谷”的日日夜夜,蔡绒雪早已是情根深种,早已是无法自拔。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三坚的一颗心全在李清照的身上,对此蔡绒雪是伤心欲绝,可却又无可奈何。

当初李三坚拒绝了蔡绒雪,难道到了此时李三坚会回心转意吗?就算此时因为婚变,李三坚回心转意,两人就一定能在一起,喜结良缘吗?

事情到底如何,犹未可知也!

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婚姻之事,当事人是做不了主的,作为一名女子更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蔡绒雪此时虽是父母早亡,可她毕竟是寄居在了蔡府,蔡京就是蔡绒雪之父,假父也是父,那么一切都得听蔡京等人的,终身大事更是如此,不是你想嫁给何人就嫁给何人的,蔡绒雪自己是做不得半点主的。

自己与李三坚之间的状况,蔡绒雪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就是这个道理,门庭显赫之家是不会拿正眼瞧贫寒之家的。

李清照不也是如此吗?两情相悦的两人最终是无法在一起的。

“灵台君住淹残臼,哀哀砚海灵均过!”良久之后,蔡绒雪转身离去,离去之时伤心欲绝的轻轻的吟了一首七言绝句。

“蔡姑娘,你。。。”李三坚闻言心中更是难受,看着蔡绒雪孤独离去的背影,欲待说些什么,可却又哑口无言的。

“山魁,是你吗?”李三坚看到蔡绒雪的背影消失在了雪夜之中,才回头说道。

大雪纷飞,地上积雪甚厚,人走在路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除非你有“踏雪无痕”的功夫,否则就很快被人发现踪迹。

“主人。。。”山魁终于露面了,几步奔到了李三坚面前,悲戚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山魁虽称李三坚为主人,其实心中早已是将李三坚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此时看着李三坚难受的模样,心中也是大恸,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无情无义之人。

可山魁想哭未哭出来,李三坚见到山魁却是抱着他放声大哭。

“山魁,我。。。我。。。”李三坚抱着山魁哭得是泣不成声的。奇书电子书

山魁将李三坚视作兄弟,视作是亲人,李三坚何尝不是如此?李三坚见到亲人的面后,顿时就悲从中来,心中的委屈、愤怒、不甘、羞恼、无奈一股脑的都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抑制,再也无法继续装下去了。

贡举不畅,不幸下第,数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七年前自己曾经立下了让母亲过上富贵尊崇日子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七年后,却仍是如此,家中没有得到半点改观,仍是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岭南之行的艰辛,对此次贡举结果的无法预计,对于今后前途的担忧,对李清照无情的愤怒,当然李三坚心中明白李清照定是有难言的苦衷,但也是异常羞怒,对辜负了蔡绒雪美人盛情的无奈,此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发泄了出来。

“主人。。。主人。。。我们回家吧?”山魁亦是虎目含泪,哽咽的劝道。

“回家?回哪个家?我们还有家吗?”李三坚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有娘的家就是我们的家。”山魁答道。

“对,对,该回家了,娘还在家等着我呢。”李三坚连连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将要回去之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毛茸茸的小肉球疾奔而至,闪电般的窜入了李三坚的怀中,小爪子扒开李三坚的衣襟,钻了进去。

“白妮儿?”李三坚惊喜的喊道。

小狐狸“白妮儿”蹲在李三坚怀里,警惕的看着李三坚,并且是一半身子藏在李三坚衣内,一半身子却露在外面,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做出了一副随时逃跑的模样,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同时更令李三坚感到好笑的是,自己从小狐狸的如红宝石般的眼中居然看到了一丝不屑的神色,似乎是在嘲笑李三坚。

难道蔡绒雪没走?李三坚随即想到。

白妮儿在哪里,蔡绒雪定是在附近的。

果然没过多久,蔡绒雪就出现在了李三坚的面前,脸上红得就似块红布般的,气喘吁吁的指着白妮儿说道:“它。。。它。。。它。。。不听话,自己跑回来了。。。”

“雪儿。。。”李三坚心情激荡,不顾一切的一把将蔡绒雪搂进了怀里。

哪里是小白狐自己跑回来的?小白狐害怕自己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自己跑回来“送死”?定是蔡绒雪不忍心离开,不忍心自己独自伤心,从而驱使小白狐跑到自己身边。

蔡绒雪是大家闺秀,是脸皮极薄之人,此时能够做出如此举动,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惊天动地了。。。

李三坚对此是感动不已,同时也对她是越来越怜惜,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美人如此厚恩?自己再不珍惜的话,可就真的是个痴呆儿了。

“呀。。。你快放开我,我。。。我。。。我。。。还有外人在场啊。”蔡绒雪猝不及防,顿时吓得心就像要跳出嗓子眼般的,拼命挣扎道。

“不碍事,不碍事,他是我大哥,是我亲人,不是外人。。。”李三坚随后紧紧盯着蔡绒雪的眼睛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人了,你愿意吗?”

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表白,他敢问,蔡绒雪可不敢答,只能拼命挣扎,不过蔡绒雪流下的两行清泪却是回答了李三坚的表白。

“山魁大哥,你回去跟娘说一声,就说我没事,让她老人家放心。”李三坚随后抢过山魁手中的马鞭,抱着蔡绒雪纵身跃上了山魁带来的健马马背,对山魁说道。

“主人,你小心点。”山魁含笑说道。

自家兄弟就是有本事,那个贱人抛弃了他,可他很快就寻一佳配,看样子这个女人还是心甘情愿的。。。山魁心中暗道。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扬鞭纵马,疾驰而去。

健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卷起了一堆堆的白雪,腾起了一股股的雪雾,铺天盖地的雪尘漫天飞舞。

“门第之别?去他妈的!老子不惧!”

“你。。。你。。。又说粗话。。。”

“哈哈,雪儿,你愿意与我一同面对吗?”

“嗯,奴家愿意,奴家此生已属君,至死不渝。”

“什么死啊活啊?你今后还要给我生一堆孩儿呢。。。”

“你。。。还是与白妮谷一般,尽胡说八道的。”

。。。。。。。

“三郎、谪仙,愿你们早日能够在一起,共结连理。”此时一名身披黑色大氅、将头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喃喃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日现金星

宋元符三年正月初九日。

此日仍是大雪纷飞,来自宋诸路的三千余名举子顶着大雪,又是齐聚贡院门前,等待开院,等待三年一次的朝廷礼部试。

三千余名举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复杂多样的,各种想法都有,最多的想法是对自身莫测前途的担忧与对朝廷此次省试为何提前感到疑惑不解。

宋省试一般来说是在正月底与二月初举行,最晚不会超过二月,最早不会在正月十五之前,因为正月十五之前的日子均是新年的日子,其后就在三月举行殿试,因此宋三年一次的大比亦称作“春闱”。

此次礼部试居然定在了正月初九日,此时新年尚未过完,使得众举子是异常纳闷,纷纷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兄台,为何朝廷礼部试会提前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是啊,小弟我仍是处在新年状态呢。”

“那你回家继续过年好了,还考个屁啊?至于提前的原因就是。。。老夫也不知道。。。”

“呸,你个老杀才,不知道你接什么话?为何提前,我可知道呢。”

“为何提前啊?”

“听说是因为西戎战事。。。”

“胡说八道,西戎早已对我圣朝俯首称臣了,听说已经遣其皇子到了京师为质了,天下早已太平了,岂能会是如此原因啊?”

“兄。。。台,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朝圣上,西戎乃是僭越称帝,是大逆不道的,如此,哪里还有皇子?”

“啊?!!!在下失言,你们就当没听过,就当在下放了个屁好了!!!”

“。。。。。。。。”

李三坚听到众举子的议论,微微摇头,微笑不语。

在所有各路举子当中,也许只有李三坚一人大概知道为何本次省试为何会提前举行。

宋帝赵煦病重,但仍是举行了此次礼部试,并且是提前举行,于是李三坚据此估计,赵煦此次生病,定是病得不轻,甚至可以说是病危。

赵煦想看到最后一次省试,想亲自举行最后一次殿试,想最后一次为国取士,因而才会提前举行本次省试,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赵煦有什么想法,他目前是怎样的情形,其实李三坚并不多在意。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卑贱之人,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在端王府见过一面之外。

李三坚在意的是本次省试是否还是从前的结果?同时李三坚害怕的是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文章,均有可能被黜落,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了,无论怎样,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都要去争取,都要去抗争,否则会留下终身遗憾的,李三坚抬起右手闻了闻手上昨日夜晚留下的余香,心中暗道。

“翰韧兄,你在笑啥子?”站在李三坚身旁的刘安节看看李三坚的脸,又看看李三坚的手,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慌忙将双手拢进了长袖之中说道。

“没啥子?我看你是胸有成竹嘛!”刘安节也是如此,将双手拢进了长袖之中,与李三坚并排站在了一起,姿势几乎与李三坚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刘安节是因为天冷。。。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巴蜀之地虽难行,但却是相对来说温暖得多,成都平原的气候更是四季如春的,哪里像京师这样,一到冬季,就冷得人恨不得一头钻进被窝,永远不出来。

“我。。。”李三坚刚欲开口辩解,一旁就有人开口打断了李三坚。

“哟,哟,哟,这不是李翰韧李句读嘛?”

“是他,是他,当年他可是号称岭南第一才子也!”

“何止当年啊,现在难道不是吗?”

“是啊,谁说不是呢?才子才的灰溜溜的下第了啊!”

“哈哈哈哈。”

众举子就是如此,因人多粥少,只要逮到机会,就将人往死里踩,如此就能极大的打击此人的自信心,使其乱了阵脚,从而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顾士子的脸面。

可李三坚是什么人,在无数次的打击之下,早已心坚似铁,岂会为几句话就自乱阵脚?于是李三坚根本就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立在当地冷冷的注视着这些“老熟人”。

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诸多岭南举子均是怒目而视,一些人已经开口与他们这些本地举子对骂了。爱中文网

“啥子?你就是。。。就是李句读?”刘安节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惊喜的问道。

此时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传遍了宋诸路,就连川蜀也已有人开始使用李三坚的句读之法了,甚至宫中也有人开始使用了。

李三坚闻言脸色一沉,还未开口,刘安节已转头叉腰对着开封府的举子们怒骂道:“你们这些龟儿子,说些啥子哦?你们知道个铲铲,翰韧兄不但是岭南的才子,就连我们川蜀之人都仰慕不已呢。老子用脑壳担保,此次翰韧兄定会高中,不中老子自己取下来给你们当球耍,一群没娘教的娃儿,你仙人板板的,真是太气人了哟。”

刘安节一口的川蜀地道口音,三句话有两句话无人能够听懂,李三坚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哭笑不得的。

“哪里来的乡巴佬,找骂不是?”

“此事与你有何关系?滚一边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跟古树皮般的。”

众开封府举子虽听不懂刘安节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他是在跳脚骂人,于是纷纷开口呵斥、叫骂。

岭南举子,此时又加入了一些川蜀举子,与开封府举子对峙,双方你来我往,骂的不可开交。

礼部贡院门口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就像个大集市一般。

“肃静!休得喧哗!”正在此时,贡院大门打开,数十殿前禁军按刀走了出来,一名礼部官员冷着脸喝道。

“宋庚辰科开考敕,制曰。。。”众举子安静下来之后,一名宫中宦官大声宣读本次庚辰科礼部试开始引试的圣旨。

此时许多举子都注意到了,此次省试气氛与以往不同,那就是气氛相比往常要肃穆的多,同时还带着不少紧张的气氛,甚至众举子还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使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就与以往一样,众举子鱼贯而入,进入了礼部贡院考场,开始了三年一度的大比。

有诗为证,人生何处不相逢,花落谁家不知晓!

。。。。。。。。

宋元符三年初十日,太白金星忽然在白昼出现,高高的挂在了半空之中,使得开封府众人是惊慌失措,纷纷焚香祷告,清扫祈福,祈求上苍。

宋皇宫之内,宰相章惇、尚书左丞蔡卞、尚书右丞许将、知枢密院事曾布率三省官员、两府大臣齐聚内东门之外,等候皇帝召见。

宋帝赵煦寝宫福宁殿内外也是忙碌一片,医官、宫女、宦官们低头哈腰进进出出的,显得异常紧张忙碌,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的,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怎样?”章惇见皇帝一名近侍医官出了内东门之后,于是连忙拉住了他问道。

“官家。。。他。。。他。。。他”医官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快说,恕你无罪。”章惇低喝道。

“官家服硫黄朱砂,均不奏效,灸五十下不知痛觉,官家他。。。他脉象。。。”医官哽咽的说道。

“陛下啊!”章惇涕泪长流,跪倒在地大声啜泣道:“老臣求见,老臣有许多话要与陛下说啊,陛下。。。”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下旨,京寺白日祈禳道场,夜间斋戒祈安。”尚书左丞蔡卞也是大声泣道。

“陛下,臣请大赦天下,为陛下祈福。”知枢密院事曾布也是大声说道。

众臣纷纷跪倒在了内东门之外,痛哭流涕。

内东门之外也同时哭嚎之声响成一片,是好不热闹。

不过众臣没有一人敢闯进内东门,敢闯进福宁殿,宰相章惇也不能例外,此时无数金甲宿卫全身披挂拥立在了殿门口。

宫中早已掷下严旨,任何人未得旨意,敢擅自闯宫,就当场斩杀。

“陛下有旨。”半响之后,一名宦官出来传旨道:“陛下有旨,准列位臣工所求。朕稍安,众卿家就请回去吧。”

此时赵煦虽下旨让众大臣回家歇息,可却无一人回家,均是守在宫中,等待召见。

宰、执、两府、三省大臣更是站在内东门之外,聆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漏掉了一丝消息。

话说此时的每一个消息,皇帝说出的每一个字均是字字千金,无比重要。

同时在此关键时刻,正是表达自己赤胆忠心的时候,又有何人肯轻易放弃呢?同时最最关键的是万一赵煦驾崩,此时正是奉迎新君的关键时刻。。。

只可惜的是众大臣站到天明,除了见到无数医官、宫女、宦官进进出出之外,宫中就未传出半点消息。

一些年老体弱的大臣已经候晕了过去,反倒给宫中增加了不少负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念念不忘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一日

大雪纷纷扬扬,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天气也是异常寒冷,空气都似乎被冻僵了。在这寒冷的日子里,尊贵之人是利用一切手段,取暖避寒,而普通人家却为了生计,冒着大雪,四处奔波。

宋庚辰科省试到了此日已经进行到了第三日,连续三日的礼部试引试早已使得诸路举子疲惫不堪。天气不同以往的异常寒冷,一些体弱的贫寒士子经受不了寒冷的折磨,早早的退出了贡院,痛失进身机会,痛失达则兼善天下的机会,使人扼腕叹息。

不过虽然如此,大多数的举子仍是再咬牙坚持,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在苦苦挣扎。

李三坚也是如此。

李三坚身体还算是较为强健的,虽贡院之中放置了不少炭盆,可也被冻得脸青面黑的,哈着几乎被冻僵了的双手,看着面前的这道时务策。

“篇次离为上下:其一曰会计,二曰铜铁钱,三曰会子,四曰盐,五曰茶,六曰酒,八曰矾,九曰商税,十曰市易,十一曰均输,十二曰田税,十三曰互市舶。或损或益,有系国体;国不以礼为利,故列之下篇焉。。。”

这道时务策之中例举了宋目前主要的十三种税目,命诸举子论证其中的利弊。其中令人惊讶的是,市舶税首次被提出,使得众举子是大跌眼镜,同时也是措手不及的。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宋只在广州、明州、杭州、泉州四处先后设立了市舶司,而泉州市舶司是在不久前设立的,据说是宋帝赵煦看了一名下第举子的文章之后,才下旨设立了泉州市舶司。

因此市舶税在宋诸税目之中是微不足道的,所占比例是极其微小的。

宋以往省试的考题也有涉及到税收方面的事情,因此这道时务策并不算是偏,诸路举子对此也是早有准备,可绝大多数的举子哪里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市舶税之说?以往简直是听都未听过。

可李三坚却不一样了,李三坚早在数年之前就写过一篇关于市舶司的文章,因而此时是驾轻就熟,思虑片刻就动笔破题论证。

“夫天下事皆可利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事可利人皆德业,言能益世即文章。。。”

李三坚破题之后,就论证了各个税目的利弊,并重点阐述了市舶税,并轻描淡写的指出了市舶税在收取过程之中的利弊。

目前来讲,宋市舶税的缴纳主要是以实物方式,也就是主要是以抽解的形式进行,对此李三坚早已师从于桂州胡文海,请教了不少这方面的问题,对市舶税了解的较为详细。

所谓抽解,就是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后,将所抽货物解赴都城,征收实物形式的市舶税。

李三坚了解之后,就发现了其中有许多弊端,主要有三,这其一就是法外抽解;其二就是强买强卖;其三就是鬻钢之弊。发外抽解就是在官府明文抽解之外又强行私自抽解海商的货物,海商多敢怒而不敢言,强买强卖,顾名思义就是强行将海商的货物以远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下来,或者将自己的私货强行卖给海商,海商苦不堪言,鬻钢之弊是市舶司官吏们将应交于朝廷的抽解之物换成了其他货物等等,其换易、偷盗、赊欠无所不为,令人咂舌。

李三坚虽然知道了这些弊端,但只是轻描淡写的写了一些,并未做详细的阐述,原因就是李三坚并未做深入的了解,常言道,未实际考察就无发言权。还有就是李三坚此时是吃一堑长一智,自己不过是一名应试举人,对于这种有可能涉及到各种势力利益的事情,甚至涉及到宫中,李三坚怎敢妄自菲薄?

因此李三坚只是较为隐晦的淡淡的写了几笔,李三坚主要论述的是市舶司、市舶税的重要性,并预言若持续不断的开放沿海,重视海洋,那么市舶税将会成为朝廷重要税收,最起码将会占有很大的税收比例。

花费了整整四个多时辰,李三坚终于答完了这篇时务策的论题,不禁长舒了口气,同时感到有些奇怪。

李三坚奇怪的是本次省试五道时务策之中,居然有三道涉及海洋,特别是岭南沿海,而没有一道是涉及到朝政敏感之处,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大为疑惑。

有这种感觉的不但是李三坚,诸路举子也是均有此感。

朝廷一向是重陆轻海,此时风向忽然转变,使得诸路举子是措手不及的。

。。。。。。。。

宋皇宫福宁殿

等候了整整一日的宰、执大臣、两府、三省重臣终于得到了皇帝旨意,不过只命章惇、蔡卞、许将、曾布四位执政大臣进殿面圣。

四人接旨后,急忙趋进,进入了福宁殿之内。

进入殿中之后,四人只见福宁殿的门窗被纱、幔等物密封得死死的,外面透不进一丝光亮,透不进一丝寒意,殿内点了一些蜡烛,烧了一些火盆,倒是温暖如春。

宋皇太后向氏着太后服饰坐在了龙床之侧,时不时的掩面啜泣。宋当今圣上,皇帝赵煦头戴白色角冠,身披坎肩,拥被而坐。

久病的赵煦身体愈发消瘦,平日里较为合身的衣物此时挂在身上显得异常空荡荡的,从衣袖当中伸出的双手也是苍白无力,手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不过赵煦虽病色憔悴,面目发黑,但神色依然镇定清秀,微笑着看着进来的章惇、曾布等四位朝廷重臣。一楼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人进殿之后就跪了下来,跪着地上三呼万岁,声音哽咽直至哭得泣不成声。

赵煦无力的摆摆手,在医官、宫女、内侍服侍之下,吞下了二十粒伏火朱砂丹、七返金液丹,才咳喘稍平,虚汗才稍止。

“大赦、禳祈之事怎样了?”赵煦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赵煦的声音是异常沙哑,一听就知道定是赵煦费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

“臣已奉旨,命各部堂操办此事,相信此时已经安排下去了。”宰相章惇答道。

声音太大害怕惊到赵煦,太小了又怕他听不清,因此章惇回答的声音是不大不小,是恰到好处。

赵煦闻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咳嗽了几声后又问道:“贡举之事进行的怎样了?还有几日就结束了?”

四人闻言顿时就面面相觑,相顾露出了疑惑之色。

陛下怎么忽然想起此事了?朝中如此之多的大事需要赵煦圣裁,比如立储之事。。。,如此之多的大事不提,他怎么忽然提及贡举之事?

要知道当初曾经有大臣劝阻赵煦,欲暂缓省试,可赵煦却执意举行,不但要举行,还提前举行,使得众臣是万般疑虑。

“禀官家。”片刻之后,曾布抢先答道:“四日礼部试,已进行了三日,还有一日就结束了。”

“哦,还有一日,朕还要多等一日。。。”赵煦闻言喃喃的说道。

“官家的意思是。。。。?”蔡卞诧异的问道。

“卿家帮朕留意一下,举子们当中是否有个名叫李三坚的岭南举子,若有的话,朕很想早日看到他的答卷。”赵煦虚弱的吩咐道。

赵煦此言一出,顿时又使得四人是相顾失色。。。

李三坚是什么人?虽是一名蝼蚁般的人物,可他当年的一篇文章,却差点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至今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对其是印象深刻。

赵煦此时忽然提及李三坚,使人是异常费解。

此人何德何能,能够引起赵煦的注意?诸臣心中暗道。

“官家,微臣这就去彻查。”曾布又是抢先答道。

“不必了。”赵煦闻言,想了想后说道:“不必去打扰他了,让他好好的考完吧。”

“微臣遵旨。”曾布点头道。

“官家不要再说了,以免泄神。”此时一旁的向太后开口道。

赵煦闻言睁眼看了向太后一眼,就又闭上了双眼,胸口微微起伏,不再说话了。

章惇、曾布等四人见状只好退了下去,不敢开口相问。

此时四人面圣目的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达到。

赵煦病危,最最紧要之事就是立储,若赵煦真的归天,那么何人能有得到遗旨或者说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就会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最起码定策之功是跑不了的了。

而赵煦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立储或者颁下任何关于立储的圣旨,就连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没有提到片言只语,使得诸臣心中憋闷,却又不敢开口相问。

话说赵煦今年也就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少,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归天?万一活过来了,万一撑过来了,此时若提立储之事,岂不是大事不妙?

最起码诅咒皇帝、诽谤圣上之罪名是跑不的。

因此赵煦不说,没有一人敢提及此事,生怕引来泼天大祸。

赵煦之意,没有任何人了解,就连太后向氏,其母妃朱氏也同样如此。

第一百七十章 暴脾气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一夜

宋各部绝大多数衙门均是设在了皇宫之内。

此时宋帝赵煦病危,命在旦夕,宰、执、两府大臣、三省大臣等官员均是没有回府,均是聚集在了皇宫之内,在各部的廨舍之内,或小憩,或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章惇、蔡卞、许将、曾布等人会聚在了门下省商议应对之策,可议来议去,均是南辕北辙,均是口是心非的,商议不出任何结果。

于是诸宰、执干脆不说话了,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章惇也是如此,斜靠在竹榻之上,脚下放了盆火炉,身上有胥吏盖上的裘皮薄被,屋内温度也是较为合适,不冷不热的。

章惇欲小睡片刻,可翻来覆去的却是无法入睡,脑海里也似翻江倒海般的,感到极为烦躁。

章惇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已经任朝廷宰相六年了,按古之通例、宋之惯例,最多还有五年,章惇就得至仕,就得辞官回乡养老。

可就算剩一年半载的时间,又有何人会舍得主动放弃相位而归隐乡里呢?

要知道在相位之上,除了可以一展心中抱负、达则兼善天下之外,其身份、地位也是无与伦比的,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高居相位之时,谀者如过江之卿,门庭若市。一朝黜落便是人走茶凉,门可罗雀。。。如此之大的反差,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忍受。

宰相之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事情出就出在这一人之下。

宋仁宗皇帝嘉佑四年,年仅二十五岁的章惇登进士第,英宗治平四年,时任参知政事的欧阳修举荐,章惇任佐郎等职。王安石当政之时,悦其才,举荐章惇为编修三司条例官、集贤校理、中书检正,正式进入了朝廷中枢,从此之后就在朝廷之中崭露头角。

后王安石罢相,在罢相之后,王安石举荐章惇为“计相”,也就是三司使,其地位仅次于执政之位。

在此期间,曾布以“奏事诈不实”的罪名弹劾章惇,章惇于是就被免职,贬至饶州,任知饶州事一职。

后章惇又被召回朝廷,其后再被贬至湖州,元丰三年才被召回,任翰林学士、右严正、知审官东院除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这才正式跨入了执政的行列。

元丰四年,章惇又被贬至蔡州,元丰五年再被召回,再任执政之位。

元丰八年,神宗皇帝驾崩,年仅九岁的赵煦继位,太皇太后高氏摄政,元祐更化,章惇又被贬至汝州、岭南等地。

直至赵煦亲政,绍圣绍述,作为神宗朝主持变法的重要人物、元祐党人的强硬对手的章惇被起为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是为首相。

章惇的一生可谓是跌跌宕宕、潮起潮落、大起大落,可谓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如此来之不易的相位,章惇怎能轻易舍去?

而章惇居相位达六年之久,离不开宋帝赵煦的宠信,此时赵煦病危,命在旦夕,如此朝廷局势必将会发生遽变,章惇的相位此时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章惇若想继续高居相位,必要立下定策之功,以得到新君的宠信。

目前的局势就是,赵煦若薨,皇位必将会落到神宗九子申王赵佖、十一子端王赵佶与十三子简王赵似三人之中的一人身上。

章惇是力主年龄最长的申王赵佖继承皇位的,再次一步的选择就是简王赵似,无论如何端王赵佶是不能继承大统,原因就是端王背后的太后向氏的观念与已故太皇太后高氏几乎一致,是反对变法的,且极同情元祐之人,如此,若赵佶继位,那么有很大可能将会使元丰之人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章惇等人也许就将悉数被逐出朝堂之外。

可目前朝廷宰执之中只章惇支持赵佖,蔡卞虽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但其却是阳奉阴违,同时蔡卞居副相时间已久,窥相位也是太久了,恨不得立即将章惇赶走,自己好取而代之。

而曾布更不用说了,与章惇简直是死对头,此时也不可能站在章惇一边。

其他执政就是墙头草,看到哪方势弱,必将会是群起而攻之、落井下石。

“章公,你年事已高,不如回府歇息?”蔡卞见章惇脸色忽红忽白,神情极为焦躁,于是对章惇说道:“待有消息,下官立即知会章公便是。”书吧达

此时朝堂局势是云谲波诡的,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到底是怎样的,三位郡王谁都有可能继承皇位,章惇是支持赵佖的,对此,蔡卞是心知肚明的,若赵佖真的登上皇位,那么章惇也必将会继续高居相位,那么此时蔡卞依附章惇,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方能保住自己的副相之位。

因此目前蔡卞至少在表面之上是真的关心章惇的。

“老夫不用蔡相公费心了。”章惇心情正在烦恶之时,蔡卞忽出此言,顿时使得章惇是按奈不住,使得章惇对蔡卞厌恶之极,于是脸色阴沉的说道:“老夫年龄虽老,但身康体健的,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此时正值关键时刻,怎能离开宫中?想将自己赶回府中,然后他们趁机而为,岂不是大事不妙了?哼,门都没有,章惇心中暗道。

蔡卞闻言顿时脸红的跟猴子屁股般的。此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啊?自己确实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可却被章惇反唇相讥,在诸人面前,使得蔡卞下不来台。。。

蔡卞面红耳赤,憋了半响后才说道:“如此,是下官多事了。”

蔡卞随后气鼓鼓的闷坐在一旁,末了还嘀咕了一句:“哼,司马昭之心。”

“哼,你说老夫是司马昭之心?”章惇闻言顿时气往上冲,根本遏制不住,站起身来走到蔡卞面前,指着蔡卞的鼻子气冲冲的说道:“那你又是何人?不过是咳唾之余罢了,此时你又为何不回家去?为何赖在此处?”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其夫人王氏知书达理,能诗词,颇知国事。

蔡卞有事情,先谋之于私第,然后宣之于朝堂,是个典型的惧内,早已成为了朝堂的笑柄,世人曾讥讽蔡卞,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余也。。。

章惇当众暴其丑,再加上蔡卞“年轻气盛”,蔡卞可整整比章惇小十余岁,今年也就五十上下,于是蔡卞也是遏制不住怒气,站起身来怒道:“咳唾之余,也比高情犹爱水云乡强百倍。”

蔡卞此言一出,周围诸大臣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丈仙人出淼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功名谁使连三捷,身世何缘得两忘。

此为苏轼赠予章惇的离别诗,却被章惇理解成了暗讽其家丑,两人也因此心生间隙,其后就势同水火了。

“竖子敢尔?”此为章惇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触碰,此时蔡卞当众羞辱,使得章惇是怒发如狂,心中怒气根本无法遏制,于是一把揪住蔡卞,再用力一推,将蔡卞推倒在了竹塌之上。

蔡卞惊呼一声就倒在了竹塌之上,竹塌不结实,较为松软,于是发出哗啦一声,竹塌就被压散,尚书右丞,堂堂朝廷副相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惊惧的看着章惇。

章惇身形高大,相貌出众,虽年事已高,但威风不减当年,此时忽然暴走,当真是威风凛凛,不愧为大涤翁也,顿时将蔡卞惊得不敢再说话了。

蔡卞虽比章惇要年轻许多,但个头却比章惇要矮的多,同时身体也是不如章惇强壮。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得认怂时就得认怂。。。

“陛下体危,此时你们岂能如此?成何体统啊?”曾布见状摇头道。

这个道理何人不知?用得着你来冷言冷语吗?章惇闻言转头怒视着曾布,不过心中暗暗后悔。

章惇就是火爆脾气,脾气上来是不管不顾的,不过脾气发过之后,一般都有些后悔。

此时正值关键时刻,是需要助力的时候,章惇此举岂不是直接将蔡卞推到了对面去了吗?

“你们这是何苦来哉?”尚书右丞许将连忙扶起了蔡卞说道:“章公日夜操劳国事,此时陛下又是体危,难免有些性躁,诸位多担待一二。”

章惇闻言,怒气稍歇,向许将点头示谢。

要说这些人之中有何人会站在自己一方?那么就是非许将莫属,章惇心中暗道。

许将何人?嘉祐八年癸卯科状元,二十六岁即登科,是整个福建路最年轻的状元,博学多才,为人较为忠直,此时已历仁宗、英宗、神宗、赵煦四朝,是四朝元老。

许将依附章惇,章惇就荐其跨入了宰、执行列,而许将就报之以李,举荐章惇之兄章楶以直龙图阁,出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统帅西北大军,经略西北,与西夏作战,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此时章楶已在西北为帅四年有余。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年弃天下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

此日是个阴天,大雪下了十余日之后,终于暂歇,京师的气温也是有所回升,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家中出来走亲访友、相互拜年、祭拜祖先,开封府城中因大雪而较为冷清的街道也变得逐渐热闹起来。

到了下午之后,街面之上是人流如潮,各种小摊小贩,无论是瓦肆集中的地段还是小街里巷,到处都有。

东京的各种店铺也是开张营业,沿街吆喝,吸引商客。

店铺之中商货也是五花八门,以肉食、果蔬、饮品及各色小吃最多。玻璃器皿、海外奇珍异宝等等是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沿街还有一些矗立在街道两旁酒楼、茶肆、勾栏等。

一般酒楼常伴有吹箫、弹阮、歌唱、散耍的人助兴,规模较大的酒楼则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嬉戏场所,这些酒楼为了吸引客官、笼络客人,除了经常安排一些雅俗共赏的文化娱乐活动,也雇佣一些风尘女子在酒楼作招待。她们聚于百余步之长的主廊上,等待酒客的呼唤,闲汉、小厮也是为挣几个跑腿钱,是来回穿梭不停。

另外还有由江湖草台班组成的瓦子,说唱、曲艺、杂技、魔术、木偶、踏索、口技之声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东京开封府城里城外是好不热闹,可皇宫之内却是温度骤降,空气也是异常冷凝,令人窒息。

东京皇宫福宁殿之中更是如此,医官、宫女、内侍个个倚墙而立,恨不得将身子缩进殿壁中去,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聚集在内东外之外的众大臣均是伸长了脖子向福宁殿方向张望,盼望得到福宁殿的更近一步的消息。

早在十二日五更时分,众臣就得到了殿中消息,说宋帝赵煦的脉气是越来越微弱,且自汗不止,根本无法进食。

宋帝赵煦已到了最后弥留之际。

福宁殿殿内

“官家。。。官家。。。我的孩子啊。。。”宋太妃朱氏嚎哭的扑向躺在龙床之上的赵煦,扑倒在了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赵煦冰冷的双手。

赵煦此时已经气息微弱,口不能言,但眼睛却是睁开的,并且还显得较为清亮,较为有神,使人不敢与他直视。

“佣儿。。。佣儿。。。你想说什么?”朱太妃见赵煦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于是连忙将耳朵凑到了赵煦嘴边,连连问道。

眼角湿润,站在一旁的太后向氏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殿中诸人此时也是异常紧张,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此时从赵煦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将会是字字千金,将会决定大宋朝廷今后的格局,将会决定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赵煦近侍郝随与刘有端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此时福宁殿中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声响,众人都想听听赵煦在弥留之际到底想说什么。

可众人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等了半响,除了听到朱太妃的啜泣之声外,仍是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陛下想写字。。。”此时郝随忽然发现赵煦手指头一张一弛的,似乎是想要握住什么东西,于是说道。

想握住什么东西?不一定就是笔,并且手指头一张一弛的,不一定就是想握住什么东西,万一是临死之人死前的垂死挣扎呢?

不过郝随此时已经说出来了,声音虽不大,但已经被福宁殿中的所有人听到了,于是根本无人敢反驳,阻扰皇帝颁布遗旨,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向太后只是又皱了皱眉,沉默不言,而朱太妃却感激的看了郝随一眼。

众人闻言是手忙脚乱的准备笔墨纸砚,郝随随后跪在床前将沾满墨汁的御笔塞在了赵煦手中,刘有端抬着一个玉盘,玉盘之上放着一张玉笺。

郝随所料不差,赵煦果然是想写字。

赵煦握住御笔之后,就向下放去,御笔尚未触及玉笺,笔上的浓墨就一滴一滴的滴在了玉笺之上,发出一连串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殿中诸人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屏住呼吸,是死死的盯着赵煦手中的这支御笔。

赵煦此时呼吸是越来越微弱,几乎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右手几乎已经握不住御笔了,郝随连忙扶住了赵煦的手臂。

最后赵煦拼劲浑身力气,终于在玉笺之上写了个“十”字。

朱太妃急促的呼吸着,感觉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十三啊,快写十三啊,朱太妃心中疯狂的喊着,脸憋的通红通红的。

只可惜赵煦到了最后,只是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就双手一松,御笔“啪”的一声落在了玉盘之内。187

此时的赵煦已驾鹤西去,年仅二十三岁,可谓是盛年弃天下,令人唏嘘不已。

“官家。。。。”宫中诸人顿时就跪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悲声戚戚,传遍了整个福宁殿内外。

“佣儿。。。佣儿。。。我知道你想写十。。。三。。。佣儿啊。”朱太妃放声大哭,哭得是肝肠寸断,使人见之不由得心生怜悯之意。

朱太妃满怀希望到满怀失望,再加上丧子之痛,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就似要晕厥一般。

“来人,扶太妃下去歇息。”向太后哭了一阵之后就很快振作起来,擦了擦眼泪后下令道。

诸内侍、宫女闻言就碎步上前,打算扶朱太妃进寝宫歇息。

“不要动哀家,哀家不走。”朱太妃泪流满面的问向向太后:“娘娘。。。佣儿的意思是立先帝十三子。。。”

“住口!”向太后闻言眉头一挑,呵斥道:“佣儿?佣儿是何人?你竟敢不用敬语?吾看你是乱了方寸了。官家已经对吾说过了,何人可以继承大统。”

“娘娘,何人啊?”朱太妃惊惧的问道。

“先帝十一子赵佶。”向太后冷冷的的答道。

“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朱太妃花容失色,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朱太妃哪里相信向太后之言?且不说向太后的朝政倾向和高太后一致,与赵煦的关系也是平平淡淡的,并不密切,就说这些日子朱太妃或自己或让自己的心腹亲信守在赵煦身边,赵煦哪里有遗旨留下?还指定十一哥赵佶继位?

简直太荒谬了,太匪夷所思,太令人愤怒了...

赵煦临死之前写的是一个“十”字,那么十一或十三,甚至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有可能,谁又能肯定是十一呢?

不过老九申王赵佖肯定是没戏了。。。

“住口!”向太后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厉声说道:“朱太妃,注意自己的身份。”

向太后随后不理委顿在地的朱太妃吩咐左右道:“太妃失子,方寸已乱,来人,扶去殿后歇息。”

向太后殿中近侍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闻言应了一声,就去搀扶朱太妃。

“不要碰我,我不走,我要守着佣儿。”朱太妃一把推开了梁师成,拼命挣扎道。

“这。。。”梁师成不敢用强,与梁从众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向太后,面呈难色。

“尔等难道想抗旨吗?”向太后瞪着梁师成两兄弟喝道。

赵煦在位之时,向太后一向淡泊,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可此时忽然分外活跃,俨然老练执政者的模样,使得惊讶不已。

“奴婢遵命!”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应了一声,就强行将朱太妃架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狗崽子,住手,不可对太妃无礼。”郝随见状大怒,尖声呵斥道,边说还一把将梁师成推了个跟斗。

“哎哟,狗贼,竟敢打你爷爷?”梁师成跌倒在地,连声叫骂道。

平日里,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为了争宠,早已与郝随、刘有端是势同水火,早已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事情到了此时,郝随、刘有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二人早已与朱太妃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此时只有孤注一掷,拥立十三子简王赵似,如此才能保住他们在宫中的显赫地位。

“向太后。”郝随不理梁师成,转头对向太后说道:“陛下尸骨未寒,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太妃啊?娘娘你居心何忍呐?”

郝随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声音也是极为哽咽,令人伤心难过。

“陛下亲笔,十三子赵似继位,尔等欲抗旨乎?”刘有端随后挥手大声喊道。

郝随、刘有端手下闻言均是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郝随、刘有端人多势众,顿时就将向太后、梁师成、梁从众等人围了起来,同时推推搡搡的,尖声叫骂。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造反吗?”向太后居于深宫之中,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就算有些争斗,也是明争暗斗的,哪里遇到过如此明火执仗的?

“逆贼大胆,给某家拿下。”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内侍省供奉官童贯率数十名小黄门冲进了殿中,童贯一马当先,拳打脚踢,瞬间就放倒了数名身强力壮的郝随等人的手下。

“童供奉。”向太后双目含泪感激的看着童贯,援兵来到,向太后顿时就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可以君天下

“帝已弃天下!”

“诏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章惇,中书舍人、尚书左丞蔡卞,尚书右丞许将,知枢密院事曾布觐见。”

“。。。。。。。。”

皇帝大行,当日或三日内就要大敛成服、小祥、大祥、逢气、朔望、启攒、启奠,就要立即发丧,昭告天下。

可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议立,立何人为帝,关系到赵宋的长治久安,关系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关系到许多人的荣华富贵,因此太后向氏下了懿旨,命紧闭宫门,秘不发丧,待商议妥当之后,再行发丧。

话说发丧之类的事情,几乎就是糊弄百官、百姓的,要知道朝廷是靠刑与礼来维持国治的,其中凶礼就是很重要的环节。

向太后此时虽已平息了宫中短暂的骚乱,并宣称赵煦遗命是赵佶继承皇位,但此事若得不到群臣特别是两府大臣的认同,依旧是做不得数的,若两府大臣一致抗辩,并逼太后重新议立,那么向太后也许会被逼着改变主意,也许会重新议定另外的人继承大统。

因此此时最为关键的是,向太后必须得到两府大臣的支持,此刻不容缓。

早已是心急如焚的章惇、曾布等人得了旨意之后,慌忙就进入了福宁殿。

四人进入福宁殿之后,只见殿中早已挂上一副珠帘,用数百颗大小几乎一致的真珠制成的珠帘之后,众臣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不用多想,此人正是皇太后向氏,正在珠帘之后低声啜泣。

珠帘之侧就是一副御榻,赵煦的遗体躺在了御榻之上,并未大殓,只是小殓,身上的皇帝朝服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脸上盖了一块薄薄的丝帛,久病的身子异常消瘦,躺在御榻之上几乎与床沿平齐。

梁师成见四位两府大臣进殿之后,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的掀开了赵煦脸上的丝帛。

赵煦脸色平静如常,面如傅粉,神情较为安详,就跟睡着了一样。

“陛下啊,老臣等见驾来了,陛下。。。”四人见状顿时悲从中来,争先恐后的跪倒在了御榻之前,脸上是涕泪横流。

四人不管是真悲还是假悲,不管是兔死狐悲,还是情凄意切,均是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情,不过只敢小声哀哀的哭泣,而不敢大声哭泣,就如四个小媳妇般的。

老泪纵横,洒在了赵煦的御榻之上。

“众卿家节哀,平身。”良久之后,向太后见四人实在哭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于是从珠帘之后说道。

“微臣等叩见太后。”章惇、曾布等四人闻言起身,持笏分左右而立,章惇、许将在左,蔡卞、曾布在右,一起躬身施礼道。

“诸位卿家。”向太后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先帝弃天下而去,哀家此时理应昭告天下,为先帝服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因而此刻召众卿前来议立,众卿家,你们觉得何人可立?”

来了,来了,此时四人均是感到心跳加速,此前早已想好的说辞,此时却如鲠在喉,无法开口。

话说向太后到底想立何人为帝,此时四人均无从知晓,若贸然开口的话,也许就会触怒了太后,那就大事不妙了。

“娘娘,老臣就先说了?”章惇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后,首先开口道。

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必须先取得先机,若取得了先机,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此时若章惇首先提出立何人为帝,若再有人附和,向太后就算想反对,也是力不从心的。

章惇想到此处关键,于是首先开口道。

“章卿家请讲。”向太后皱了皱眉说道。

“太后,当立十三子简王赵似。”章惇大声说道:“简王赵似乃是先帝亲弟,自幼饱肚经书,且是个至孝之人,先帝无子,依祖制,兄终弟及,因而简王当立。”

章惇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章惇不是与申王来往甚密吗?此时为何忽然拥立简王赵似?

福宁殿诸人是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章惇说完之后,就焦急的看了许将一眼,希望许将出来附和自己,如此就会取得先机。

可许将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就如老僧入定,又如睡着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根本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章惇无奈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蔡卞,希望蔡卞能够摒弃前嫌,出言附和。

两人做了如此之久的同僚了,章惇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蔡卞的地方,除了偶尔骂两句、揍两下子之外。。。两人之间其实并无多大的厉害冲突,除了相位之争。。。读读

自己要不了几年就会致仕,若蔡卞此时依附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介意在致仕之前,举荐蔡卞坐上宰相的宝座,章惇心中暗道。

章惇正打着如意算盘之时,蔡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隔着珠帘看了看向太后,又看了看章惇,再看了看曾布、许将,随后又变得与许将差不多的模样,老僧入定了。。。

曾布摸了摸长须,也是沉默不语。

“章卿家。”向太后见其他三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心中有些发慌,开口说道:“都是先帝神宗之子,何来亲疏之分?先帝五个兄弟,章卿家就不必如此厚此薄彼了吧?”

“这。。。”章惇无言以对。

向太后怎么可能将赵煦亲弟,朱太妃的亲子扶上皇位?若真如此,双帝之母朱太妃总有一天会骑到自己的头上,最起码与自己平起平坐。

这些都是向太后所不能容忍的。

况且目前向太后已经将朱太妃软禁在了宫中,如此已经和朱太妃结下了死仇,若此时简王登基,还能有向太后什么好?

无论怎样,也不能让申王赵似继承大位,向太后心中暗下决心道。

“太后所言大是。”曾布首先开口附和道:“微臣斗胆请问太后欲立何人?”

其实曾布等人早已知道了向太后中意何人了,此时只不过是加以确认而已。

若向太后确认了嗣君人选,那么就可保万无一失。

“先帝神宗在时常说,十一哥赵佶生有福相,哀家至今思之犹自唏嘘,哀家以为端王赵佶可继承大位。”向太后追忆神宗,脸上露出了哀伤之色,只不过隔着珠帘,曾布等人并未看到,只是听到了向太后哽咽的声音。

福相?曾布等人心中暗道,为何他们没有听说过神宗皇帝曾经说端王赵佶有福相?

不过他们夫妻之间的许多隐秘之事也只有他们知道的。

“微臣等遵。。。”曾布欲抢先一步敲定此事,可章惇却开口打断了曾布之言。

“废长立幼,取祸之道也!”章惇大声说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此制起于商末,定于周初,一直延续上千年,不可轻易改变。我太祖高皇帝历万险,开万年之洪业,基业实属不易。君乃国之本也,系华夏之望,立长不立幼,此古今通制,不可擅变,秦废长子扶苏,立胡亥,致二世而亡,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皆因废长立幼,而祸起萧墙。”

章惇随后躬身向着珠帘之内大声说道道:“微臣泣血上奏,请立先帝九子申王赵佖继大统,号天下,方为我圣朝之福,如此,天下幸哉!万民幸哉!”

“章惇!”曾布被章惇打断,心中怒气早已是无法遏制,此时章惇又想拥立赵佖,使得曾布愤怒异常,于是曾布干脆就撕破了脸皮,反正两人早已撕破了脸皮。

胜负成败,在此一举!

曾布指着章惇喝道:“休得危言耸听!立长不立幼?难道我圣朝只有立长不立幼吗?我朝自太祖高皇帝以来,难道只有立长不立幼吗?难道你未听过立贤不立长吗?太宗皇帝乃是太祖皇帝之弟,继太祖皇帝开万世之基业,创万世之太平。我朝英宗皇帝也并不是长子,就是取祸之道吗?纵论古今?汉之景帝亦不是长子,可景帝却开创了‘文景之治’,难道这也是取祸之道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曾布心中暗道,章惇素来对旧法嗤之以鼻的,此时倒是要遵从祖制了。。。

“娘娘”曾布随后躬身对珠帘之后的向太后说道:“微臣奏请端王赵佶进宫,继大位,承皇统,号天下。”

“娘娘,先帝九子申王赵佖素有眼疾。”蔡卞紧接着对向太后说道:“如此岂能君临天下?故微臣所奏与曾布同,微臣伏乞太后颁下懿旨,请端王进宫以承皇统。”

“如此,就依诸卿。。。”向太后闻言喜道,可向太后话未说完,又被章惇打断了。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章惇暴脾气又发作了,指着曾布等人怒喝道:“尔等欲害我江山社稷乎?”

“章惇,休得胡言。”曾布也大声说道:“我等臣下听从太后安排便是。”

章惇闻言缓缓的取下官帽后说道:“我太祖高皇帝创业艰难,历经荆棘,方才创下了万世之洪业,若端王为帝,我大宋江山危矣,天下万千黎民危矣,今日若太后不听老臣之谏,老臣今日就血溅玉阶。”

章惇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章惇的脾气殿中诸人是了解的,他也许会真的这么干的。

在章惇的死谏之下,福宁殿之中,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陷入了一片沉寂。

“哎,哎,太后,章相公。”许将此时终于无法再沉默了,于是开口劝道:“不如先行发丧,令诸王进宫临奠,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赵煦遗体还躺在一边,他们这些人居然还在勾心斗角,许将心中极为不忍。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六宫鸣钟

宋皇宫之内闹得天翻地覆之时,皇宫之外却一如往常,百姓们生活如旧,除了街上巡视的(jìn)军比往(rì)多了一些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影响。

省试也同样如此,元符三年正月十二(rì),紧张的省试已经进行到了第四(rì),还有四五个时辰,决定三千余名士子命运的省试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一切就全凭天意了。

“今国家北扞强胡,西御党项,岁遣介士,以防盛秋。弛边备则越轨之是虞,穷兵锋又馈发之为扰。。。国家尚勤戎略,式厉师贞,所以威制羌夷,保障生聚,而党项狂寇,犹假息于朝晡;荤狁残妖,颇肆毒于边鄙。调民转饷,遣戎防秋,内费资储,外勤征役,未能枭取虏首,悬于高街。。。伐蛮夷者,岂烦中国形势?如何得地利者不如人和?胜负安取?蠢尔微寇,何以革其非心?”

这就是最后一天的省试时务策,在这篇时务策之中一口气问了文武、兵农、保塞折冲、中国形势、地利和人和等等七个问题,集中的反应了朝廷急于获得治边良策的心理。

此也是李三坚第一次遇到关于西北,关于西北党项,关于西北战事的试策论题

自宋仁宗景祐五年,宋之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立夏国并(bī)迫宋朝廷承认之后,西戎就成了朝廷,成了宋历朝历代君王的一块沉重的心病。

北面强胡契丹打不过也还罢了,可区区弹丸之地,小小的西夏居然叛宋立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宋自仁宗朝开始就与西夏进行了长期的、大规模的战争,仁宗之后没有哪个皇帝未与西夏进行过战争,宋国力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西夏,兵力雄厚,但西夏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于是期间是打打停停,互有胜败,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直至赵煦元符二年,宋朝全面占据横山和天都山。东路的鄜延路建筑暖泉寨,距离米脂寨东北仅四十五里,宋才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元符二年八月,西夏也因此遣使谢罪,其谢表用辞较为谦卑。元符二年十二月双方才签订了合约,暂时归于平静。

不过朝廷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倨傲的党项人并未臣服于宋,宋也没有任何办法全取西夏,没有办法灭其国雪国耻。

宋夏之间早晚还有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李三坚细细的看了数遍此道试策论题之后,就很快的嗅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那就是军、财问题,宋军力看似强大,其实孱弱,实属外强中干。久拖不决的西北战事也耗费了宋朝廷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损耗了宋国力,此母庸质疑的。

宋精兵强将驻于西北,每年所耗费的军资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李三坚虽不清楚具体耗费多少,但此事不用多想,就能够判断出,西北之事定会使朝廷焦头烂额的。

宋依仗的是其国力,而西夏必然依仗其骑兵,利用有利的地形,发挥骑兵的优势,并使用灵活的战术与宋对抗,这个问题李三坚也能很快判断出来。

“彼群蛮依嵠峒之险,恃林岭之阻,窥伺无备,潜出攘掠,结集如蜂蚁,飞迸如鸟兽,守臣无状,自投亡地,然此之区区者,亦何足以累国威。。。。。。边事之重,其在西北乎?。。。。。”

李三坚思虑良久,提笔应答。

李三坚首先写明了边事的要害并不在西北,还在于辽,西夏撮儿小国,不足为虑,没有必要在其(shēn)上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并提醒朝廷别忘了北面还有一个强虏,那就是契丹人所建立的辽朝,辽才是宋的心腹大患。

西夏夹在宋与辽之间,宋(bī)迫甚紧,西夏就会求助于辽,辽(bī)迫甚紧,西夏反而会求助于宋,西夏是夹缝里求生存,还活的有滋有味的,活的不亦乐乎。。。

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将西夏(bī)得太紧,(bī)得太狠。

“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于辽,驻精兵于西北,扰其方略,此所谓引而不发是也。内修政理,增持国力。待天下有变,即提一劲旅,西出横山,倾全力与之决战,此即灭国之战,是生死之战。。。”

李三坚最后写出对策,那就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先与辽、西夏结好,并驻精兵于西北边境,但并不与西夏交锋,甚至也不必(sāo)扰对方,只是以大兵压境之势,深沟壁垒,引而不发。

此举必然会引起西夏倾尽国力与宋对抗,而以西夏的国力是无法长久的,长久之后必然生乱,而西夏发生大规模内乱之时,就是宋的机会,此时宋当倾尽全力,一举灭之。

期间李三坚建议袭扰、破坏西夏的经济,甚至袭扰辽朝经济,实行经济封锁,如此必然会引发西夏内乱,说穿了就是用钱砸死西夏。。。

李三坚此文只写了一千余字,却耗费了李三坚三个多时辰,不过李三坚又细细的复核了一遍,心中还是较为满意的。

李三坚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几乎都要冻僵的双手,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举子或埋头苦思,或东张西望,或表(qíng)淡然,似乎是(xiōng)有成竹。

李三坚白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刘安节之后,发现贡院之中的官吏们此时的神(qíng)有些怪异,平(rì)里腆着肚子、耀武耀威到处巡视的官吏们此时的神(qíng)是异常严肃,严肃得有些紧张,均是默默的望着皇宫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就连举子们有些小动作,都没人发觉或者说是发觉了无人理会。

李三坚见状暗暗心惊,李三坚如何猜不出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宋帝赵煦真的归天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数(rì)前,李三坚就知道了赵煦病危,可怎么也想不到赵煦这么快就归天了?

皇宫之中堆积如山的珍稀药材和群聚的医术精湛的医官们都是摆设吗?

若赵煦真的归天,无论是何人继承皇位,宋朝廷格局将会发生遽变,此为母庸质疑的。

会不会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心中没来由的担忧到。

“当。。。当。。。当。。。”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暗暗猜测之时,皇宫方向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鸣之声,钟声沉闷、苍白,却又悠扬深远,回(dàng)在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半空之中。

此为六宫鸣钟,乃是丧钟,丧钟敲响就表明了有一名地位显赫的宫中贵人归天了。

宋帝赵煦已经龙御归天,此时已经确认无疑了。

“陛下啊。。。”贡院之中顿时就哭声阵阵,诸官吏纷纷哭泣着向皇宫方向拜了下去。

李三坚与大多数举子均是一起站了起来,神(qíng)肃穆的看着皇宫方向,可也有一些反应较为迟钝的木讷举子仍是昏头昏他的继续答卷。

“纳卷!起!”此时一名礼部官员大声喝道,同时一些胥吏还敲响了铜锣。

数十名白衣白甲的(diàn)前亲军也按刀走进了贡院。

皇帝大行,此为国丧,国丧期间是不(yǔn)许继续考试了,于是贡院之中就立即终止了引试,无论你是答完还是未答完。

贡院之中的官员、胥吏们很快就换上了白衣白帽,同时开始收取众举子的答卷。

官员、胥吏们收完举子们的答卷之后,就命众举子离开贡院,回家等待结果。

。。。。。。。。

“哎哟,何人?高二哥哥?”

李三坚离开贡院之后,就直奔王府。

赵煦龙御归天,那么接下来的事(qíng)就是新君继位,李三坚不清楚自己呆在贡院之中的四(rì)里,赵佶大事如何了,于是就直奔王府,(yù)了解此事。

话说作为端王府的幕宾,也不能光拿俸禄不干活不是?

李三坚刚刚奔到王府门口,就被一人从后面撞了个趔趄,差点被撞倒在地。

李三坚转头看去,才发现高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疾奔了过来。

高二腿功出众,跑起来那是势如奔马,所过之处,均会扬起了一溜尘土。

“三郎?你回来了?快,快,宫中急信,快随我见王爷去。”高二跑得是满头大汗的,来不及多说,急急忙忙的拖着李三坚就向赵佶住处跑去。

李三坚妙计,此时米芾仍在宫中以音传信。

“好,好,快走,快走。”幸好李三坚数年跑步健体,否则真还跟不上高二的步伐,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被高二拖得跌跌撞撞的。

“王爷,王爷,宫中急信。”两人均是赵佶的心腹,奔到赵佶住处之后,根本就不用通报,直接冲了进去,高二见到赵佶之后,扬起手中书信大声喊道。

“快,快拿过来。”赵佶走上几步,从高二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后又递给了李三坚。

“还是你来念吧。”赵佶焦急的对李三坚说道。

信中是李三坚的音符密语,虽李三坚已将此法教给了赵佶,但哪里有李三坚看得明白,看得迅速?

“太后诏诸子进宫,来得越快越好!”书信只有这十三个字,李三坚大声念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高二损招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凡世上之事均是如此。

宋帝赵煦未熬过正月十五,不幸驾崩,龙御归天,使人伤心落泪,但也有人暗暗欢喜,如宋端王赵佶。

倒不是说端王赵佶就是狼心狗肺、心如铁石,赵佶也伤心,也怜其兄长盛年早逝,但在伤心之余,还带着一些欢喜,在欢喜之时还带着担忧。

赵煦驾崩,真正哀伤之人,整个宋算下来其实也没有几个。。。

赵佶欢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登上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位置了,担忧的当然就是自己是否能够登上?

“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听闻太后颁下懿旨,命诸子戌时进宫临奠赵煦,何执中抢先开口,并在不知不觉之中改了自称。

“臣等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众人心中暗骂一声马屁精,纷纷开口向赵佶贺喜,包括李三坚。

王府诸奴更是欢欣鼓舞,雀跃不已,欢喜的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佶若真的登上皇位,那么他们这些潜邸老人就是从龙之臣,今后的前程是一片光明,令人倍感欢欣,包括李三坚。

王府诸人在高兴的同时还看了一眼赶考回来的李三坚。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又何必做两手准备?众人心中均是暗道。

“哈哈,诸位快快请起,若本王真的能够承大统,必不会亏待诸位。”密室之中的赵佶终于笑出了声,也是开心的几乎就要手舞足蹈了,可片刻之后又担忧的问道:“真的能够吗?”

向太后的旨意之中可没有说让端王进宫继承皇位,的,而是令赵佶进宫临奠,且是令九子赵佖、十三子赵似、十二子赵俣、十四子赵偲与赵佶同时进宫。

其中最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九子赵佖、十三子赵似与端王赵佶了。

“殿下勿忧。”何执中闻言开口问道:“现在距戌时还有几个时辰了?”

“还有两个时辰了。”高二抢先答道。

何执中闻言点头道:“殿下入宫不宜太早,更不能迟到,不早不晚,是为最佳。”

入宫太早,就会被他人认为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赵煦完蛋,然后继承皇位,其居心何在?其心可诛。

太晚了更是不行,太晚了且不说也许大位旁落,还会被人认为忤逆不孝,心无圣上。

宋是以孝治天下的,太后令诸子进宫临奠,居然迟到,那么肯定是没机会了。

“何公老谋深算,本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此,本王就此准备动身如何?”赵佶当然也明白此处的关键,于是问道。

“快,快,来人,服侍殿下更衣。”有人不等回答,连连大呼道。

王府诸人闻言取出孝服,手忙脚乱的就欲服侍赵佶更衣进宫临奠。

“穿戴不必太过整洁了啊,乱点好,乱点好,乱了就表明殿下忽闻噩耗,心如刀绞,乱了方寸,慌忙进宫。”又有人大呼道。

诸人深以为是,纷纷将赵佶身上刚刚穿好的孝服是揉了又揉,显得凌乱不堪。

更有甚者,一些人还端了些茶水过来,泼在了赵佶身上,显得异常狼狈不堪。

“不可如此!”旁观良久的李三坚实在忍不住感到好笑,于是开口阻止道:“君者,国之本也,当处乱不惊、临危不乱,如此方能君临天下。”

李三坚紧接着拱手对赵佶说道:“殿下只需神色露出哀伤、痛心之意便可。”

何执中闻言点头暗暗赞许,果然是个少年老成之人啊,李三坚一语中的,说出了其中的关键,使人不得不暗暗赞赏。

“翰韧所言大是。”赵佶瞪着傻愣愣的等着赵佶发话的王府诸人说道:“还不快去?”

王府诸人闻言又忙不迭的将赵佶身上的孝服剥了下来,重新取来孝服,服侍赵佶梳洗更衣。

“殿下,臣有一计,可助殿下顺利继承大位。”王府诸人正手忙脚乱之时,高二忽然开口道。

“哦,有何妙计,说来听听?”赵佶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

“殿下只管进宫便是。”高二想了想后说道:“臣等想办法拖延其他诸子入宫,使殿下率先进宫临奠。”

“不可如此。”有人慌忙劝阻道:“此事若被御史言官知晓,必将会被参上一本啊,太后知道了,若怪罪下来,也是大事不妙啊。”

高二从前不过是名小王都尉府的奴婢,还是一名京师泼皮,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赵佶的青睐,爬到了王府诸奴的头上,因此王府之中嫉妒之人是大有人在。

“两位觉得怎样?”赵佶闻言犹豫不决的,于是问向何执中、李三坚两位“智囊”。

何执中与李三坚对视了一眼后说道:“臣以为此计可成。”

李三坚点头赞同道:“何公所言甚是。”

“是何道理,快说来听听。”赵佶闻言问道。

赵佶再想承继大统,但也觉得此举太过龌龊,也是害怕被人背后议论,甚至事后再被人参上一本。

“殿下已为九五之尊,事后还有人会追究此事吗?”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千书吧

赵佶准时进宫临奠,随后被拥立为帝,那么还有人追究此事吗?还有人敢追究吗?

御史言官?御史言官之中敢言帝、谏帝之人是少之又少的。

向太后那里更不用说了,赵佶登基,正遂了向太后所愿,哪里还会怪罪此事?

。。。。。。。。

“快,快,速速入宫。”申王赵佖府中通往宫中的一条道路之上,一身孝服,坐在一辆马车之上的申王赵佖焦急的吩咐府中与其一同前往皇宫的幕僚、家丁道。

赵佖有眼疾,可却没有心疾,此时宫中正值关键时刻,若能提前一步赶到宫中,再被人拥立为帝,那么想反对的人也无法开口,也不敢开口了。

于是赵佖接到宫中消息后,就迅速更衣赶往皇宫,欲抢先一步将生米煮成熟饭。

王府家丁们闻言不顾禁令,扬鞭催促着健马疾驰,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情比赵佖登上皇位更重要?

道路之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均是惊惧的看着赵佖疾驰而过的三辆马车,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啊。。。。”

“撞到人了。”

“快停下,快停下,没看到撞伤人了吗?”

“勒住马缰,勒住马缰,别让他们跑了。”

“快快报官。”

申王府马车疾驰而过,转过一个街角之时,一名汉子被疾驰的马车顶飞,扑通一声落在了尘埃之中,当即就口吐鲜血,趴在地上是人事不省。

街面之上的其余人等看到此人的鲜血喷的满地都是,就像一个被打翻了的水罐似的。。。

更令人惊讶得是,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群京师泼皮、无赖,并且人数众多,迅速的将王府马车围了起来,拉住了拉车的健马,大喊大叫的。

“这是申王府的马车,王爷还在车上呐,快快闪开,耽误了王爷的大事,拿尔等是问。”申王府一名健奴拿着马鞭,虚挥了一下怒斥道。

“啊?撞了人不赔礼赔钱,还要打人啊?”

“哎哟,好痛,王爷打人了,王爷打人啊。”

“妈的,老子是虚劈啊,你眼睛瞎了吗?”

“直娘贼,虚劈不是劈啊,就打到爷爷我了,你要怎的?”

“哥哥说的大是啊,武学玄妙,这个贼厮鸟定是有内力啊,此为内力伤人也。”

“就是,就是,这招我识得,乃是九玄十八鞭之天外来鞭,沾着即死,擦着即亡啊。”

“妈的,老子就让你尝尝天外来鞭。”

“啪!”

“哎哟,王爷打人了,王爷打人了,王爷仗势欺人了,欺辱我等小民了。”

出了这种事情,若在平日里,报出申王的名号,这些泼皮、无赖哪里还敢拦阻?哪里还敢纠缠不清的?早就溜得远远的,而王府大不了事后赔些银钱便是。

可今日这些泼皮、无赖却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没有一人退缩,个个勇不可当,个个义愤填膺,七嘴八舌的,誓不与申王府善罢甘休。

泼皮、无赖围着申王府马车不肯干休,周围也是迅速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是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此事,现在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倒在地上的被马车撞飞的汉子仍是在口喷鲜血,却无人理会。

“住手!”赵佖焦急万分,不愿意与这些泼皮、无赖纠缠,于是忍不住钻出马车怒道:“拿些钱钞速速打发了这些人,我等快快赶路。”

报官?报官赵佖更不愿意了,开封府官吏的办事效率,赵佖比任何人都清楚,等他们处理完毕,早就过了入宫的时辰了。

此时最好的办法拿出银钱,迅速了结此事,赶往宫中。

“有钱就了不起了?有钱就能草菅人命吗?”

“哥哥说的太对了,有钱就能要人性命吗?你也太欺负人啦。”

“爷爷我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乃世间大丈夫也!”

“尔等意欲如何?”赵佖闻言怒问道。

“赔礼赔钱,再做上三天道场,摆上三天酒宴,好好的安葬我家兄弟。”

“就是,就是,我家兄弟还不到四十岁啊,就。。。”

“兄弟啊,你死的太惨了,我等定为你主持公道。”

此时街面之上围观的人群是越来越多,直至将这条街道前后堵得是水泄不通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赵佶登基

宋神宗皇帝第十三子,简王赵似,今年不到十七岁,为赵煦亲母朱太妃所生,是赵煦亲兄弟。

赵似模样长得较为清秀,唇红齿白的,不过身体较为羸弱,长得细条条的,这大概是赵氏皇族的通病吧。

赵似接到宫中消息之时,正在开封府郊外,收到消息后,就与赵沆一同带着上百个家丁向宫中赶去。

赵似等人快马加鞭刚刚进入南熏门,至看街亭一带的一条街道之时,只见前方聚集了许多禁军士卒,将这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

“简王在此,快快让路。”赵沆心中有些焦急,骑在马上握了握手中的哨棍大声喊道。

“我等是潜火铺的军巡铺,前方失火,此处不能通过,你们改行他处。”两名抬着唧筒的禁军士卒大声说道。

赵似等人闻言向这些人后面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冒出了一股股的浓烟,但浓烟不大,并且并未看到火光,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况且就算潜火铺的禁军正在救火,他们这些人通过又有何碍?

“这。。。这如何是好啊?”赵似是个没主意之人,遇到稍微大一点的事情就会六神无主,口中常说的就是如何、怎样等言语。

“殿下,事情紧急,冲过去!”赵沆考虑片刻后说道。

绕路的话也能抵达皇宫,但就要耽搁时间了,并且此时正值黄昏时分,街上行人较多,其他通往皇宫的道路也不一定通畅。

拦路的潜火铺的禁军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因此不如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冲过去了事。

“这。。。好吧。。。”赵似犹豫的说道。

两人手下家丁接令后,就一窝蜂的向前挤去。

此处街面狭窄,家丁们挤过去之后,就将两名抬着水桶的禁军挤翻在地,水桶翻倒,清水泼了一地。

“哎哟,不好!有人闹事!”

“何人敢阻我救火?”

“是简王殿下。。。”

“简王殿下,快快阻止你们的人啊,火势蔓延可了不得啊!”

众“潜火”禁军顿时就乱做一团,与王府家丁挤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唧筒、水桶、托叉、火钩、火镰等救火之物落满了一地,将街道堵得死死的,家丁们根本就挤不过去。

“直娘贼,给我打!”赵沆见场面混乱不堪,根本就无法通过,心中焦急,于是大怒道。

众家丁闻言举着木棍,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打,驱赶着拦路的禁军。

“啊?贼厮们下死手了啊!!?”

“快来人啊,有人造反了!”

“哎哟,俺的亲娘哟,好痛!”

众潜火铺的禁军携带的都是些救火之物,根本没有携带兵器,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转瞬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接二连三的被放翻在地,同时赵沆等人逐渐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哈哈,冲过去!”赵沆见诸禁军的狼狈模样,顿时哈哈大笑,随后一提马缰就欲带人冲过去。

“贼子猖狂,某来也!”

“哥,这句话该我说的。”

“你说便是,谁拦你了?”

“贼子猖狂,某来也!”

正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两条黑汉,穿着禁军军衣,提着木棍一左一右立在了街面之上,就如两座黑塔般的,拦住了赵似、赵沆等人的去路。

众家丁见到两条大汉的威势,顿时心怯,举着木棍不断的吆喝,却不敢向前。

“打过去,怕什么?拿下二人,王爷有重赏。”赵沆心中估算了一下,估计不是此二人的对手,因此赵沆不敢向前,只是催促着手下家丁冲上前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家丁闻言发一声喊,举着木棍乱糟糟的冲了上去,欲将此二人打翻在地,护送赵似、赵沆通过这条街道。

“来的好!”长得像门神般的两名黑汉见状,同时大吼着举着粗粗的木棍迎了上去。

双方冲近了之后,均是举着木棍乱劈乱打,木棍交加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响。女娲书库

两名黑汉身体均是异常的强壮,人高马大的,勇力过人,手中的木棍也如碗口般粗细,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是猛恶惊人,众家丁们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

同时二人身上的肌肉如钢筋铁骨般的,木棍击打上去就跟打铁似的,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木棍或被弹飞,或一击两段,根本伤不了他们半根寒毛。

两名黑汉如虎入羊群般的冲入了家丁人群之中,狂击乱打,只片刻间就将众家丁打得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众家丁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或抱头鼠窜,是狼狈不堪,没有一人有一合之力。

片刻之后,地上躺满了家丁,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两名黑汉周围此时已无一人站立。

赵沆见状大怒,丢去手中哨棍,拔出腰刀,双腿夹了夹马腹,欲纵马上前劈砍。

“嗤。。。”正在此时,羽箭破空之声忽然响起,一支利箭如闪电般的飞了过来,钉在了闪耀着寒光的刀刃之上,力量极大,赵沆根本拿捏不住,腰刀脱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名身披白袍的小将跃马而至,拿着手中的弓箭指着赵沆喝道:“京师重地,擅动刀枪者,杀无赦!”

。。。。。。。。

“先生,这。。。这合适吗?”潜火铺的一名指挥使看着凌乱不堪的场面,心惊胆战的问向身旁的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了潜火铺指挥使一眼,笑道:“一切有端王担着,你怕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就是皇上了。。。”年轻人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潜火铺指挥使闻言顿时心中大喜,开心得恨不得仰天长啸,恨不得亲自上前动手打翻几个家丁。

当然再受点小伤就再好不过了。

新皇登基,此就是见面礼,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足以成为他的进身之阶,与此相比,担些风险,又算的了什么?

年轻人见状微微一笑,不再搭理此名潜火铺指挥使了,吩咐道:“来人,传话下去,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叫山魁、许彪小心点,他们是人,不是石头,别下手太重。”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如日如月,光照神州大地!”

“吾皇进位,我大宋必将是江山永固!千秋万代,福泽绵长!”

赵佖、赵似二王突破重围,摆脱了无数追兵的围追堵截,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赶到了皇宫,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可两王赶到皇宫之时,早已是大事已去,宫中不断传出三呼万岁之声,隔着高高厚厚的宫墙,两人都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众臣的奉迎新帝之声,是谀词如潮,不绝于耳。

两王呆呆的看着高大厚重的宫阙,心中顿时如坠冰窟,又如被泼了盆凉水般的,从头凉到脚。

胆小的赵似随即回府待罪,除了临奠先帝之外,再也没有出王府半步。

左拼右杀,护送赵似来到皇宫的赵沆此时也不知去向,据闻是去了宫中托人寻路子去了。

赵佖呆呆的站在高大的宫阙之前久久不肯离去。

“皇兄啊,臣弟来迟了,没有见皇兄最后一面,此臣弟之罪也!”半响之后,赵佖跪倒在了宫阙之前,哀哀的哭泣,情状是极为令人怜悯。

宋元符三年正月,端王赵佶进宫临奠先帝,随即曾布、蔡卞、许将等人拥立赵佶为帝,赵佶始不从,哭拜先帝,坚辞不受,后向太后出面相劝,赵佶才勉强同意承大位,继大统,号天下。

虽明眼之人早已看出赵佶得到皇位的手段并不高明,有些小小的龌龊,但正如李三坚事前所料,哪里还有人敢追究此事?众臣奉迎新君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揪赵佶的小辫子?

赵佶继位之后,旋即发丧,并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秩一等,赏诸军,同时遣使告哀于辽,尊先帝后为元符皇后,追尊母贵仪陈氏为皇太妃。

宫中宦官郝随、刘有端祸乱宫中,论罪当斩,但赵佶念其服侍先帝已久,劳苦功高的,同时又是新帝登基,不宜妄行杀戮之举,因此脊杖三十,剥夺一切官职、俸禄,并将二人赶出了宫中,当然前提是有命可赶。。。

。。。。。。。。

章惇贺新帝已毕,就离开了皇宫,回府歇息。

章惇离开皇宫之时,正好遇到了远处正在宫外看热闹的李三坚、高二,章惇看了一眼远处人群之后,就佝偻着身子孤零零的离开了皇宫。

“三郎,他就是当朝宰相章惇。”高二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章惇黜落李三坚之事,高二从头到尾都是清楚的,此时高二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就是章惇?李三坚此时倒没有幸灾乐祸,甚至没有欢喜的感觉,只是面无表情、默默无语的看着章惇的背影。

这哪里像个叱咤风云,独相六年之久的大宋宰相?分明是个日暮西山的普通老人而已,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吹台(上)

“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若履渊水。未知攸济。先皇帝睿明聪哲。克勤于邦。遵志扬功。笃绍先烈。十有六载。海内蒙休。忧劳爽和。遂至大渐。乃以神器,属于冲人。负荷惟艰。怵惕以惧。用谨承祧之始。肆颁在宥之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元丰诒谋。绍圣遗训。具在天下。可举而行。惟既厥心。罔敢废失。其率循于天下。用奉若于先王。更赖忠良尽规。文武合虑。永弼乃后。共图康功。咨尔万邦。体予至意。。。”

这幅昭示天下的继位诏书是朝廷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奉旨所书,李三坚当时读后,心中暗赞不已。

这篇文章可谓是妙笔生花,文思浩(dàng),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章将赵佶登基之事写成了实属无奈之举,写出了赵佶登基的心(qíng),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但如此,还匡正了赵佶登基的法理,是“承先帝之末命”等等等等,说的赵佶好像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该他继承皇位似的。。。

这通马(pì)被蔡京拍了个十足十。。。马(pì)拍得还不动声色的,使人觉得好像是应该如此似的,赵佶阅后定会是“龙心大悦”,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喂,你笑什么?怎么笑得如此的怪异?”与李三坚并马同行的蔡绒雪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怪异?我哪里怪异了?”李三坚握了握马缰笑道。

“你就是在怪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我笑什么?”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难道蔡绒雪真的如此的聪明过人,能够猜出自己中所想,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肯定是在笑我。。。笑我。。。”蔡绒雪支支吾吾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佶登基之后,就没李三坚什么事了,于是李三坚在闲着无聊之际,就叫上了蔡绒雪一同前往位于开封府东南的吹台,去观看附近的风景。

李三坚在京师数年,只去过大相国寺,一直没有机会去开封府的其他名胜古迹,因而此时闲暇之余,就(yù)游览游览开封府风景名胜。

同时与美同行,李三坚的心(qíng)是较为愉悦的。只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各骑一马,李三坚也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两人自李清照成亲那(rì)起,就已表明了心迹。李三坚回心转意之后,使得蔡绒雪心中暗暗欢喜,同时蔡绒雪三年多的愿望终于达成。

同时也因为如此,蔡绒雪才肯陪李三坚出来游山玩水,这要是在以往,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qíng)。

在这个世上,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行,就是件令人耻笑的事(qíng)。传出去之后,也许还会影响女子的声誉,并使他人对这名女子是颇有微词的,从而影响到婚姻大事。

因而此一路之上,蔡绒雪是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最害怕的就是遇到行人,不过好在此时正值冬季,白雪皑皑的,路上的行人是异常的稀少。

此时李三坚忽然露出怪异的微笑,蔡绒雪误以为李三坚在笑自己。

“我哪里是在笑你?我是想到泰山大人的文章,故有此举的。”李三坚闻言叫屈道。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只是知道写这篇文章的是蔡绒雪之假父,是朝廷蔡承旨,而并不知道蔡承旨姓蔡名京。。。

李三坚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蔡承旨到底是何名,话说此事又与李三坚有什么关系?

蔡绒雪也从来没说过。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蔡绒雪更加害羞了,双颊晕红,就似块红布般的,不过好在薄纱蒙面,外表之上几乎就看不出有何异常。

蔡绒雪不敢再看李三坚,低头说道:“谁。。。谁。。。是你的。。。你的泰山大人啊?”

“哈哈,蔡姑娘岭南之言忘了吗?你忘了,我可没忘呢。”李三坚闻言笑道。

桂州乃至山匪(xué),蔡绒雪被贼寇(bī)迫,取下面纱,并亲口说出了李三坚是她的丈夫等等言语。

李三坚当时认为蔡绒雪是权宜之计,可如今回想起来,蔡绒雪其实当时是说出了心里话,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美人厚意,岂能相负?李三坚今后只有加倍善待于她,才能报答蔡绒雪的深(qíng)厚谊。

蔡绒雪闻言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与李三坚相处愈久,蔡绒雪就愈知道李三坚喜欢胡说八道的,他就没个正形,根本不像个读书的士子文人。

“蔡姑娘,是否加快行程?”李三坚随后问道。

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自己单独骑马,可蔡绒雪的骑术连李三坚都不如,骑马姿势倒是极为优雅,可骑马速度却慢得使人心焦。

吹台在开封府郊外,距离城中并不近,按照目前慢悠悠的速度,两人赶到吹台之时,估计天都快黑了,因此李三坚有此一问。

“什么。。。什么加快行程啊?”蔡绒雪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道。

李三坚看了看周围,见附近并无一个行人,于是催马靠近了蔡绒雪,蔡绒雪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又看了看四周,趁其不备,将蔡绒雪一把从马鞍之上抱了过来,蔡绒雪(shēn)子轻盈,李三坚就如同抱个小儿般的,将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的蔡绒雪按在了自己的(shēn)前。

“这就是加快行程。”李三坚哈哈大笑,双腿夹了夹马腹,挥鞭向后猛抽了一记。

健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扬起四蹄,跑得就似飞起来般的。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卷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呀。。。你又来了?被人瞧见,奴家可活不了了。”

“怕什么?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人?”

“你不是人吗?”

“你说对了,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我是这个。。。”

“唔唔唔。。。你弄掉奴家的面纱了。。。”

“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戴面纱不给谁看啊?”

“你说呐?”

“为何?”

“因为你就是个登徒子,无形浪子,花花太岁!”

“哈哈,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个贼盗。。。”

“贼盗?我盗什么了?”

“盗心大盗。。。唔唔唔。。。”

。。。。。。。。

吹台位于东京开封府东南隅,此处风景优美,环境幽雅,向来就是人们游(chūn)登高的胜地。

吹台很高,离地约三丈余,吹台之前有个较大的三门木质牌坊,牌坊上书“吹台”二字。

吹台之上有个小小的道观,道观之中供奉着一些道家尊者,如太上老君等等。

平(rì)里道观之中较为冷清,门可罗雀,只有少数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祈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更是人烟稀少,几乎就无人前来。

此时道观之前的院子之中只有一名年老道士,正拿着一个长柄扫帚,清扫着积雪。

老道正慢条斯理的清扫着积雪之时,忽然发现吹台之下慢慢的上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年少之人。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走来,使得老道心中是惊奇异常。

两人(shēn)上衣服均是白色的,山风徐徐,吹在了两人(shēn)上,衣袂飘飘,就似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

白色衣服倒不是令人很惊奇,原因就是目前皇帝大行,天下之人必须服丧,只不过服丧期各不同而已。

依礼,军卒、士民的丧服一般是白衫、纸帽,妇人的丧服为素缦不花钗。

为父服丧需斩衰三年,为君亦是如此,只不过天下各阶层之人的丧期也是各不同的。

《礼》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也就是说为君为父服丧至少需要二十五个月,在此期间不得饮宴、不得拜客、不得婚娶等等许多(jìn)忌。

依宋制,皇帝的服丧期是二十七个月,不过丧期是实行双规制的,即宫外行“以(rì)易月”之制,二十七个月只需服丧二十七(rì)即可。而宫内却必须服通丧,也就是必须服满二十七个月。

应该说宋制还是较为人(xìng)化的,否则宫中接二连三的死人,岂不是连人类繁衍都成问题了?

因而此时男子穿了件白衫,女子穿了件素裙就不足为奇了。

令老道惊奇的是走得越来越近的一男一女二人,男子长得(shēn)材高大,面目俊美,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女子长得(shēn)材婀娜多姿,面容秀美,倾国倾城。

真可谓郎才女貌、檀郎谢女也!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此时还手牵着手。。。此更使得老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但再怎么开放,也不是这样啊,光天化(rì)之下,就卿卿我我、郎(qíng)妾意的?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啊!

老道虽已年老,但也觉得面红耳赤、呼吸加速,手中扫帚落在了地上,却浑然不觉。。。

此(qíng)此景,有诗为证。

郎如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chūn)风,何时一携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吹台(下)

牌坊,中国特色建筑文化之一。是为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的建筑物。也有一些宫观寺庙以牌坊作为山门的,还有的是用来标明地名的。又被称作牌楼。

地处开封府东南隅的吹台牌坊就是如此。这是个木制牌坊,它是四檐三楼式,悬山顶,上覆青瓦,檐下置五斗翘拱,正中门楣上刻着“吹台”两个大字。

李三坚站在吹台牌坊之前,牵着蔡绒雪的小手,看着“吹台”二字笑问道:“吹台?吹什么?吹牛吗?”

“你才吹牛呢。”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当然是吹箫啊,还能吹什么?”

蔡绒雪说罢轻轻的动了动,欲从李三坚手中抽自己的手,可李三坚却紧紧握着,根本不松开。

前面已经看到人了,可李三坚仍是我行我素的,仍是厚着脸皮,不顾他人的目光,牵着蔡绒雪的小手,使得蔡绒雪又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

蔡绒雪感觉手心都出汗了,不过却感到李三坚的大手是异常的温暖,就如当时乃至山“鬼见愁”一般。

“抓紧我,跟我走。”

李三坚当时所说的话直到目前为止,仍是在蔡绒雪耳边回响,

李三坚当时的坚定、沉着,就如定海神针一般,使得当时心中异常慌乱的蔡绒雪感到无比安心,感觉就像一艘刚刚经历过暴风骤雨、千疮百孔的海船驶入了一个宁静的海湾。

蔡绒雪自此以后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蔡绒雪从那日起,就想像目前这样,一直牵着李三坚的手走下去,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直到永远。

“吹箫?”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蔡绒雪红艳艳的嘴唇,笑嘻嘻的问道;“何人吹箫?在这里吗?”

在李三坚的强烈要求之下,蔡绒雪除下了面纱,以其沉鱼落雁的面容面对世人。

此时的李三坚笑容无比猥琐,使得蔡绒雪异常疑惑不解。

蔡绒雪随着指了指丘陵之上的平台说道:“就在上面,据说是春秋时候师旷经常在这里吹奏,喂,你笑什么?”

李三坚不但是笑得极为猥琐,还死死的盯着蔡绒雪的嘴唇,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

哼,料他定是又有了什么坏主意,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想到此处,不由自主的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此情此景,更是将李三坚诱惑得差点把持不住了。。。

“没什么。”李三坚稳定了一下心神后问道:“师旷何人也?”

“他是春秋时候道家乐师,据说他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瞑臣。为晋大夫,亦称晋野,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辨音力极强。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蔡绒雪久居开封,同时自幼熟读经书,当然就比李三坚要了解得多,此时俨然成了李三坚的“导游”。。。

“至于他为何目盲,据说有三种传说。”蔡绒雪继续娓娓道来:“其一说是他天生眼盲;其二说是他因为觉得眼睛看到的东西使他无法专心地做一件事,所以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眼睛,使自己的心清净下来;其三说是他自幼酷爱音乐,聪明过人,就是生性喜动,向卫国宫廷乐师高扬学琴时,用绣花针刺瞎了双眼,发愤苦练,终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琴艺逐渐超过了其师。师旷眼盲之后,情状是极为令人怜悯,旁人是冷嘲热讽、极尽凌辱,可师旷不为所动,成了闻名于世的乐曲大师。”

“那是他活该。”李三坚闻言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乐曲大师?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连孝字都做不到,如此之人,还有何面目立于世?还有何面目成为一代乐曲大师?换做是我,早就无地自容了。”

“你。。。”蔡绒雪轻轻的推了李三坚一下嗔道:“谁说他一定是这样啊?奴家以为他定是天生眼盲的。”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点头道:“不过瞎子有什么好?我可不愿意成为一个瞎子。”

你从前还不是跟个瞎子一般?蔡绒雪心中暗道。

“目盲怎么了?”蔡绒雪兀自强辩道:“汉之窦太后,双目失聪,却辅佐文帝、景帝成就‘文景之治’,及其后来的汉武盛世。”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那是因为她是皇后、太后的身份才有机会辅佐圣帝,跟她是不是瞎子又有何关系?”

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笑道:“我之所以说瞎子不好,是因为美色在前,却无目可视,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这人。。。”蔡绒雪红着脸推了李三坚一下。

“雪儿”李三坚将蔡绒雪拉近了一些之后说道:“我等今日就在此地仿效古人一回如何?”

“嗯”蔡绒雪点头道:“可你会吹奏吗?”

“我不会。”李三坚摇头道:“你会?”鱼鱼

“奴家哪里会嘛。”蔡绒雪也摇头道。

“那就在此地弹奏一曲?”李三坚闻言说道。

“嗯,奴家愿从君意。”蔡绒雪低声说道。

蔡绒雪已经听过李三坚弹奏两次古琴了,虽水平是普普通通的,但音中之意却被他弹奏得酣畅淋漓的。

不过这两次弹奏都与李清照有关,此时李三坚又要弹琴,使得蔡绒雪心中有些不愿,但也不想拂意,也不想扫李三坚之兴。

“如此,我们就上去吧。”李三坚点头取下马鞍之上的古琴,背在身上,牵着蔡绒雪的小手向高台之上走去。

“道长,我等借宝地一用如何?这是。。。这个。。。”李三坚走到老道面前拱手施礼后,就摸了摸怀中,欲取些钱钞出来,送给道观作为香火钱。

可李三坚出门之时,根本就没携带几个铜板,李三坚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供他游山玩水的,于是李三坚探手入怀,却半天摸不出来,尴尬的看着面前的老道,将等着李三坚下一句的老道搞得莫名其妙的。

看来也是穷棒子一个,老道随后心中暗暗好笑,没钱你还携什么美同什么行啊?

此时的蔡绒雪岂能看不出李三坚的尴尬?于是从荷包之中取出了一块银角,从背后偷偷的塞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感激的看了蔡绒雪一眼,随后将银角递给了老道。

“无量天尊,施主只管用便是!”老道看在香火钱的份上,也就较为爽快的答应了。

话说俊男美女在吹台之上郎情妾意,没准还能共舞一次呢,也给老道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的日子带来一丝别样的涟漪呢。

“雪儿,谢谢你。”李三坚随后与蔡绒雪向吹台走去,

这就是李清照与蔡绒雪的区别,若李清照在这里,也许就会自己将银钱递给老道,才不会管李三坚的感受,而蔡绒雪却无时无刻不顾及李三坚的感受,无时无刻不为李三坚着想,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可笑李三坚从前却差点失之东隅,不过目前倒是收之桑榆了。。。

所谓得到的才是好的,这大概是李三坚目前的想法。

吹台是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四周围着一些石阑,斑驳的石阑之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平台中间的积雪倒是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摆放着一个石桌和三个石凳。

平台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旷野之上是白雪皑皑,银妆素裹的,雪景是分外妖娆。

李三坚与蔡绒雪走到石桌之前,刚刚摆好了古琴,蔡绒雪忽然开口道:“我。。。我想听你弹。。。弹奏《凤求凰》。。。”

李三坚闻言侧头看了看蔡绒雪,想读懂蔡绒雪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想什么?

李三坚自岭南返回桂州之时,李清照已为他人妇,李三坚心情激愤之下,就在赵府之前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愤怒、羞恼、惋惜等等复杂的心情。

此时蔡绒雪忽又提起此事,使得李三坚心中实在不解蔡绒雪到底是在想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在为。。。为她说话吗?”李三坚想了想后淡淡的问道。

“嗯”蔡绒雪有些心怯的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清姐姐她其实。。。其实也是很无奈的,奴家虽不知道详情,但也知道她定是有些难言之隐的。”

“有何难言之隐?”李三坚闻言恨恨的说道:“不过是门第之别,贵贱之分罢了,还能有何难言之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虽李三坚与李清照之事已了,但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别看李三坚与蔡绒雪在一起显得异常潇洒自如,可李三坚时时刻刻却难以忘记李清照,甚至有的时候李三坚自己都没有察觉。

就如刚才李三坚将李清照与蔡绒雪进行比较,就表明了李三坚心底并未完全忘记李清照的。

“哎,三郎,你不要气恼,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的。”蔡绒雪见状心中极为不忍,柔声说道。

“何事?”李三坚问道。

“清姐姐姓李,你也姓李。”蔡绒雪闻言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愣住了,看着蔡绒雪半响没有做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生之约

“诸同姓为婚者,徒两年,缌麻以上以奸论。诸奸缌麻以上亲及缌麻以上亲之婚,徒一年。。。”

此即为《宋刑统?户婚律》之中的规定,也就是说同姓不能为婚的,而五服之内的同姓为婚就要以通奸罪论处,而通奸罪就至少要被流放一年以上。

李三坚听蔡绒雪说完之后,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蔡绒雪,半响做声不得。

李三坚当然也读过《宋刑统》,同时研究得还较仔细,就连贡举之中也有关于律典方面的论题。

要知道从古至今,无论何时,都是要“遵纪守法”的,否则就必将会是碰得头破血流的。。。

不过李三坚研究《宋刑统》,却侧重于其他方面的内容,对于户婚律却是一带而过,根本没有注意。

“不过同姓不为婚,只限同宗同姓,而同姓不同宗则不在此列。”蔡绒雪见到李三坚呆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于是说道。

可什么算是同宗?这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见解是各不相同的,且不能无时间限制的论下去,若如此,李姓往上数,终归是能论在一处的,终归是同宗的,论到李氏始祖,老子李耳那里,就肯定是同宗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恨恨的对蔡绒雪说道:“这就是了,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千年前,你我也许还是同宗呢。”

“净胡说。”蔡绒雪摇头笑道:“李姓或源于嬴姓和姚姓,出自黄帝之后,颛顼帝高阳氏的后裔理徵和舜帝姚姓的后人,或出自道家创始人老子李耳。而蔡氏却是出自姬姓。为周文王姬昌的的后裔,以国为氏。武王灭商后,封其五弟叔度于蔡,史称蔡叔度。周成王时,改封蔡叔度之子蔡仲于蔡,新蔡国就在京畿路的上蔡县。楚灭蔡后,国人以国为姓,散居各地,如此说来,你我岂是同宗啊?”

“你对姓氏起源倒是颇有研究啊。”李三坚瞪着蔡绒雪悻悻的说道:“这么说来,清。。。李姑娘就是因此而。。。啊?”

李三坚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佩服蔡绒雪博学多才、博览古今,这个世上没有女子贡举,若有的话,李清照与蔡绒雪定能高中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啊什么?”蔡绒雪抬起衣袖,掩嘴微笑道:“清姐姐嫁给了赵明诚,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是门第、贵贱之分的缘故,但奴家以为这并不是主要的,同姓不为婚也不是主要的,虽律典如此,但目前只要不是五服之内同姓为婚,也无人追究此事。”

“那么是何缘由?”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礼法!”蔡绒雪想了想后答道:“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不娶同姓者,重人伦,防淫佚,耻与禽。。。兽同也。”

“你。。。你。。。你到底是何意?”李三坚听闻禽兽二字,顿时大怒,指着蔡绒雪怒道。

李三坚自来到这世上以来,自习字读书以来,听的最多就是礼法,学的最多的也是礼法,无论在任何一个角落,无论在任何时候,礼法是无处不在的。

李三坚并不反对礼法,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可有些时候,礼法也太过于苛刻了,就如李三坚从前欲娶李清照为妻,怎么就成了禽兽之举?李三坚此时是恼羞成怒。

李三坚与李清照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李公子不必如此性急,听奴家把话说完。”蔡绒雪也不生气,和声细语的说道:“你从前。。。是有违礼法的,虽也许无人追究,但此始终是一处瑕疵,李公子正值贡举,也许会因为此事而被黜落,若李公子今后步入仕途,因为此事也会受到他人弹劾的,始终会成为他人为难于你的把柄,因此奴家以为清姐姐此时实属百般无奈啊。”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门第之别、贵贱之分、律典、礼法、世俗观念,使得李三坚与李清照是有情人难成眷属,五座大山相隔,此事就比登天还难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心中对李清照已经没有一丝怨言了,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子,就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可以想象她当时是多么的难受,这一切的一切均是李三坚带给李清照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衷心祝愿李清照能够得到她自己该有的幸福。

“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为她解释吗?或者说你为了缓解心中的疚意,故有此言吗?蔡姑娘,你我在一起,与她又有何关系?为何你心存疚意?你将在下当做是什么人了?或者说当做是何物件?”李三坚随后冷冷的对蔡绒雪说道。

此时李三坚完全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心情,古琴摆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却迟迟没有弹奏。

李三坚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弹奏古琴?

同时李三坚心情激荡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

“李公子,你为何如此说奴家?”蔡绒雪闻言眼角顿时湿润了,含着眼泪对李三坚说道:“奴家。。。奴家是为了你啊,你难道不明白吗?”

蔡绒雪确实是为了李三坚,遇到这种事情,此时李三坚虽口中不说,但心中始终是如鲠在喉,心中始终会有一块疙瘩的,此时蔡绒雪将此事说穿了,那么李三坚心中也许会稍微好受些。

此事并不是李清照负心薄义,而是她也是无可奈何的。金沙中文

“为了我?”李三坚接着冷冷的说道:“不必了,在下不用蔡姑娘费心了。门第之别、贵贱之分、律典、礼法、世俗,蔡姑娘,你也是如此吗?”

“三郎”蔡绒雪闻言顿时就流下了两行清泪,低声啜泣道:“你为何如此数落奴家?奴家自灯会初闻君之才学,自岭南崇山峻岭之间与君共险之后,奴家心已属君,此生此世,再也容不下他人了,无论是你是何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奴家此意至死不变。三郎,你知道吗?奴家此时最向往的就是我。。。我们在白妮谷的日子,奴家此生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蔡绒雪伏在石桌之上,瘦削的香肩耸动,哭得是异常伤心,情状是异常的令人怜悯。

此时此刻,李三坚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蔡绒雪对自己一片深情,自己早已知道,可此时为何如此说蔡绒雪?为何如此伤她的心?简直是禽兽,简直是禽兽不如。。。

李三坚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辜负美人厚意,何至于此?

“蔡姑娘,这个。。。这个。。。”李三坚欲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呜呜呜。。。”蔡绒雪越哭越伤心,梨花带雨般的,别过头去不搭理李三坚。

“行了!”李三坚佯怒,一把拖起蔡绒雪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说罢,半拖半抱的抱着蔡绒雪向道观之中走去。

“你。。。你。。。干什么呀?”蔡绒雪正哭得伤心,猛的被李三坚抱了起来,顿时花容失色的惊道。

“道长,借宝殿一用。”李三坚路过老道之时,丢下一句话就跑进了道观之中。

“施主用便是了。。。”老道看两个小情侣争吵,正看得起劲之时,忽然李三坚抱着蔡绒雪跑进了道观,愕然说道。

“这是什么?”李三坚抱着蔡绒雪跑进道观之时,只见观内用泥塑成的一座塑像,既不是佛像,也不是道教三清,李三坚不知道是什么神,于是抱着蔡绒雪差异的问道。

“是禹王神像,快放我下来,你。。。你真是的。”蔡绒雪对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简直是无奈之极。

当着老道的面,他居然能够做出如此亲昵之举。。。

“哦,原来是大禹神王。”李三坚此时也注意到了禹王像两侧有一副对联,右侧上书“江淮河汉思明德”,左侧上书“精一危微见道心”。

禹王神像头戴朝天冠,双手抚膝,广额丰颐,雍容大度,慈祥端庄,神势肃穆,

禹王就禹王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放下蔡绒雪之后说道:“我们拜拜大禹神王如何?”

李三坚说罢就纳头拜了下去,蔡绒雪似乎也是明白了李三坚想干什么,于是红着脸跪在了李三坚之侧。

“禹王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圣者,你治水治国,功在千秋。禹王在上,请受小生一拜。”李三坚拜了拜禹王神像后,神情肃穆的说道:“小生李三坚,琼台儋州人氏,自幼父兄亡故,与母相依为命,乃微贱之人。今日得一良人,蒙其不弃,小生甚为感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小生愿此生此世与她共结连理,与她白头偕老,永不背弃。”

“三郎!”蔡绒雪闻言又是珠泪欲滴的,感动、欢喜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也拜了下去:“奴奴蔡氏跪拜禹王,奴奴与三郎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三生三世永不背弃,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雪儿。。。”

“三郎。。。”

“三郎你什。。。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我不去!”

“你。。。呜呜呜。。。”

“哎哟,你又来了?提亲哪能自己去嘛?还不得请个媒人?”

“你。。。讨厌,奴奴快被你折腾死了。”

“哈哈”李三坚抱着蔡绒雪哈哈大笑,不是道观之外有个贼头贼脑、此时正向道观之内探头探脑的老道,李三坚早就与蔡绒雪。。。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起波折

“蔡府之女?提亲?不成!”皇帝的二十七日丧期刚过,李三坚就迫不及待、支支吾吾的告诉符二娘欲向人提亲,符二娘本来是异常欣喜,可听说是蔡府之女后,立刻就沉下脸反对道。

“娘,俺的娘啊。”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不是常说让孩儿寻门亲事吗?为何现在倒是反对此事啊?”

“你是明知故问。”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道:“秧苗断了头,就不能再栽。这门亲事虽是你爹爹定下的,可蔡家已经反悔了,既然他们不愿意,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受他欺负?这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啊,当年,当年你还劝为娘,说是什么。。。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现在你怎么又愿意了?”

“是,娘,孩儿是说过,不过。。。”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我黎家还有一句话,就是一斧头不能砍到底,这些日子以来,孩儿发现蔡姑娘是个好姑娘,温柔贤淑,实为孩儿良配,孩儿也已与她两情相悦,况且当年娘在蔡府门前只是被一名蔡府姬妾拒绝,绒雪的父母态度是怎样的,还不知道啊。”

“哟哟哟,居然连她的闺名都知道了?”符二娘单手叉腰揪住了李三坚的耳朵说道:“快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哟,娘你轻点,孩儿说便是。”李三坚一边与符二娘争夺自己的耳朵,一边说道:“此事要从孩儿桂州之行说起。”

于是李三坚将此次桂州之行自己与蔡绒雪的情况告诉了符二娘。

“娘,绒雪如此厚意,孩儿不能辜负她吧?若辜负了她,孩儿岂不是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啊?”李三坚最后两手一摊道。

“原来是这样。”符二娘松开李三坚的耳朵后说道:“原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人,这样说来,倒是确实不能委屈了这孩子,可。。。可是。。。坚儿,他们蔡家会同意这门婚事吗?”

“娘,此事真还不好说,孩子心里也没底。”李三坚闻言黯然答道。

自己与李清照之间存在门第、贵贱之分,与蔡绒雪也同样如此,甚至更甚于李清照,如此,蔡府真还不一定能够答应这门婚事呢。

蔡绒雪当然是愿意的,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蔡绒雪是做不了主的,就算蔡绒雪是假子,也同样如此,毕竟蔡绒雪也是名门之后,是世家望族出身。

“不过,娘”李三坚接着说道:“孩儿寒窗苦读已达七年有余,孩儿因此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孩儿心诚,必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

“好”符二娘闻言欢喜的说道:“既然我的坚儿这样心诚,为娘就不怕再丢一次脸,为娘这就去托媒人上门提亲。”

上次符二娘不懂汉人婚事的规矩,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蔡府拒绝?符二娘心中暗暗思忖道,此时就完全依照汉人的规矩,首先就是请媒人。

“三郎”符二娘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对李三坚说道:“儋州雯儿你又该怎么对待她啊?”

“雯儿?王雯。。。”李三坚闻言顿时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当初李三坚可是答应了娶儋州峒主王瑞坤之女王雯过门的,大丈夫做事可不能言而无信,可李三坚刚刚与蔡绒雪定情,正准备上蔡府提亲,此时就纳妾?岂不是太令人不齿了,虽然世俗就是如此,但李三坚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再加上蔡绒雪她又作何感想?定是伤心之极,李三坚一想起此事就头痛不已,只不过平日里是选择性遗忘而已。

还有赵佶送给自己的“侍姬”,初蝶、流霞二女,此时已经被李三坚送给符二娘作为“侍娘”了。。。两女已经使得母子二人够手忙脚乱的了,此时再加上个王雯,更是符二娘母子头痛不已。

一旁服侍的初蝶、流霞二女此时吃人般的目光已经在李三坚身上来回穿梭了。。。

。。。。。。。。

“什么?谪仙要嫁给一名庶人?”

“不但是庶人,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呢。”

“如此如何了得啊?我等万不能应了他。”

“应不应还不是父亲大人说了算啊?”

“爹爹应了也不行,我蔡氏门第怎能招一个庶人为婿?”

“三哥说的是,如此太令人不齿了,太有辱我蔡氏门风了,我等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啊。”

“丢人倒是小事啊,他那家中又拿的出什么聘礼来?真如应了他,我蔡家岂不是赔死了啊?”

李三坚好不容易劝得符二娘同意上蔡府提亲,符二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托媒人携礼上门提亲,置办这些纳采之礼几乎耗尽了符二娘家中的全部家当,可蔡京夫妇尚未置可否,蔡府之中的大伯、叔叔、妯娌、姑嫂等人却闹翻了天,义愤填膺、怒气勃发,纷纷反对此事,就似踩了他们的猫尾巴般的,又似李三坚拿他们怎么着似的,群策群力,态度坚决的反对这门婚事。

符二娘托人上门提亲,在蔡府之中,就似炸了锅一般,乱成了一锅粥。

宋人择婿无非就是首看身份,首看是否是有功名在身,是否是朝廷官员,其次就是看家资、重资财,要知道宋人婚姻不但是男方家要送出一份价值不菲的聘礼,嫁女也要送出一份极重的嫁妆,甚至嫁妆比聘礼都要贵重的多,并且以嫁妆论女子在婆家的地位。

最后就是门第、贵贱、乡贯、族望等等标准。

李三坚哪一条也够不上的。读读

一介白丁,还是半汉半夷,符二娘托媒人所携带的纳采之礼也是极为平常的。

宋纳采礼富贵人家送的是大雁及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蜀锦、丝绢帛等物,再次一些就以羊代替,而符二娘、李三坚却送了一只斑鸠及几匹蜀锦,蜀锦还是李三坚三年前蔡园灯会花魁所得之物。。。如此一来,若这门婚事成了,蔡府确实要倒赔一大笔财物的。

符二娘、李三坚当然也可以求助于赵佶,可此时赵佶刚刚登基,哪里有功夫搭理李三坚的此等小事?

此时的李三坚根本无法进宫,赵佶面都见不着了。

符二娘母子也不愿意为此事再麻烦曾经的端王,现在的皇上了,再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亲事而低声下气了。

符二娘所托的媒妁姓扈,是京师有名的媒妁,据说经她口的婚事没有不成的。

符二娘托王府中人,千般恳求才求得扈媒妁上蔡府提亲。

扈媒妁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蔡府提亲的,要知道婚事若成,媒妁也可得一大笔财物的,可符二娘家中又能拿得出来吗?

。。。。。。。。

“老爷,你就成全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此时蔡府之中,蔡夫人恳求蔡京道。

蔡夫人乃是蔡京的原配,年五十上下,无子,蔡京的四子均是姬妾所生。

蔡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不谙世事,与世无争的,如此才能保住自己在蔡府的地位。

蔡绒雪被蔡京收为义女之后,蔡夫人见蔡绒雪身世可怜,再加上自己无子,因此将蔡绒雪视为己出,如此蔡绒雪在蔡府之中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此时蔡绒雪的亲事受全府上下人等的一致反对,于是焦急异常的蔡绒雪求告于蔡夫人,蔡夫人才来恳求蔡京应了这门婚事。

“夫人勿急,此事过几日再说如何?”蔡京想了想后答道。

蔡京也是不愿意应了这门亲事的。

蔡绒雪是蔡京族兄之女,是蔡京义女不假,但义女也是女,她在出嫁之时蔡京也要赔上一大笔嫁妆的,不过对于蔡府来说,也并不是拿不出来这笔嫁妆,最为关键的是要物有所值。

蔡绒雪的美貌、才学别人不知道,蔡京可是知道的,可谓是万里挑一,更何况此时蔡绒雪已应李三坚所求,除去面纱,以真面目示人,已经引起了蔡府的不小的骚动,一些蔡府之人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同姓不为婚,但作为一个无地位的侍姬还是可以的,同时蔡京的势力也并不一定都是姓蔡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门生故吏,还有许多与蔡府有着姻亲关系之人或门第。

一些人此时已经打算上门提亲了,与蔡京建立更为牢靠的关系。

不过蔡京也不打算搭理这些人。

新帝赵佶好色,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同时此时新帝登基,朝廷格局将会发生遽变,此时此刻乃是极为关键的时候,若蔡京投赵佶所好,那么对蔡京的仕途将会有极大的帮助的。不是此时正值皇帝丧期,蔡京早就将蔡绒雪送进宫中了。欲行此举,必须在二十七个月之后。

在这个时候,无论何人,无论何物,只要对蔡京有帮助的,蔡京都会不惜一切的。

李三坚是赵佶潜邸老人,是赵佶面前的红人,对此蔡京也是了解的,这也就是蔡京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

“小芹,你怎么来了?”此日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忽然来到了李三坚的住处,于是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你别管我了,这是我家姐儿给你的信。”小芹与李三坚也是较为熟悉的,因此满脸焦急的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事情紧急,妾打算以死抗争,望君勿虑。”书信之上只有简简单单的这几个字。

以死抗争?自己还能不担心?李三坚死死的攥着这封书信心中暗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定又是蔡府不同意这么婚事。

“小芹,你将这封书信带给雪儿。”李三坚随后也写下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小芹。

苍天给了李三坚两次机会,可苍天也将两次同样的遭遇塞给了李三坚。

此次定要抗争到底,李三坚抬头看天心中怒道,无论何人,无论是何种状况,自己此次决不能退缩,必将与其抗争到底。

第一百八十章 无法下嘴

宋元符三年三月某日

三月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季节,在此春暖花开之际,东京开封府的人们或为生计四处奔波,或携家人、使仆役郊外踏春,或呼朋唤友聚集在一起饮茶喝酒,议论议论时政朝局、趣闻轶事,一片忙碌、热闹的情景。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层台笑上楼。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

被“锁”入礼部贡院众官吏在忙碌了两月有余之后,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此次省试奏名进士名单已初步拟定,等待主试官们审定,其后就送交尚书省审议,最后由新帝赵佶拍板,决出此次朝廷贡举奏名进士名单及进士科排名。

宋之贡举分为三步,即为发解试、省试、殿试,以往省试就决出了奏名进士,其后的殿试决出进士科排名,因目前乃是先帝赵煦的丧期,因此依制就取消了殿试,省试即决出奏名进士名单及其排名,同时按进士排名授予不同的官职。

“徐侍郎,你以为如何?可否上呈?”新任起居郎、权同知贡举吴伯举问向,已经看了良久新科进士名单的礼部侍郎、权知贡举徐铎道。

此次省试共录取了三百余名进士,长长的新科进士名单使人看得头晕眼花的。

权知贡举徐铎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了,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但他眼睛并不花,仍是耳聪目明的,而使徐铎感到头晕眼花的是名单上的一名新科进士姓名,那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绍圣四年的贡举,徐铎是作为同知贡举审阅试卷的,当时李三坚的那篇文章差点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对此徐铎岂能没有印象?简直是刻骨铭心的,后宰相章惇将其黜落,当年章惇不但黜落了李三坚,还将主试官林希逐出了朝廷,贬至毫州当个知州玩去了。。。

此时李三坚的姓名又出现在了新科进士名单之上,并且还是排在了进士榜头一名,使得作为本次庚辰科省试主试官的徐铎脑壳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简直是不知所措。

若赵煦未死,章惇继续执政,那么徐铎当然会毫不犹疑、眼皮子眨都不眨的继续黜落李三坚。

可现在朝廷是什么格局?现在新帝赵煦继位,章惇虽仍是宰相,可已经是日薄西山,眼看着就要被赵佶、曾布等人收拾了。。。

章惇强烈反对赵佶登基,这件事情已经被许多朝廷大臣知道了,作为礼部侍郎的徐铎当然也早已知道了此事。

如此一来,章惇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章惇一旦垮台,当然就会有新的宰相出现,目前看来有定策之功的曾布接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朝廷格局也会因此而发生遽变。

此时徐铎还敢继续黜落李三坚吗?

且不说李三坚文章做得是无可挑剔,那篇《边策问》的论题使其高居进士名单榜首。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是端王府幕客,是赵佶的潜邸老人,对此徐铎还是了解的,既然如此,徐铎怎敢造次?巴结还来不及呢。

此时朝堂将要发生遽变,正是徐铎等人改换门庭的关键时刻,一不小心就会追随章惇而去,就大事不妙了。

徐铎思虑良久,提笔在李三坚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并加以诠注。

“学富五车,可至状元。”徐铎诠注了这八个小字。

“遵徐侍郎之命,下官这就上呈尚书省。”起居郎、权同知贡举吴伯举恭恭敬敬的接过已被徐铎审定过的进士名单后说道。

起居郎是何官职?是皇帝近臣,掌记皇帝日常行为与朝廷大事。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损益因革、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临幸引见等事,均为起居郎的职责。

最为关键的是起居郎可以与皇帝直接对话。

赵佶登基之后,即将吴伯举拔擢为起居郎,如此吴伯举岂能不知道新帝赵佶所想?岂能不明上意?不明白的话就不用做官了。

因此吴伯举心中当然也是认为李三坚该为榜首。

“且慢!”另一名权同知贡举,赵明诚之父,李清照的公公赵挺之抢过名单看了看后,阴阳怪气的对徐铎说道:“学富五车,可至状元?徐侍郎也太高看此人了吧?本官以为此人的文章是稀松平常,做二小文章,亦有败处,岂能为榜首?”

赵挺之当然也明白此时朝堂之上的局势,但就是气不过李三坚居然将要成为新科状元?

对于李三坚,赵挺之也是印象深刻,绍圣四年之事赵挺之也是了解的,赵挺之不久前,在与李格非议婚之时,还放言李三坚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没有任何前程可言,可今日李三坚将要成为新科状元了,岂不是给了赵挺之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此,赵挺之就跟吃了个苍蝇般的恶心。

李三坚与李清照、赵明诚之间的纠葛,赵挺之也是了解的。紫琅文学

赵府门前,李三坚愤而弹奏《凤求凰》,当时赵挺之也在场,只不过李三坚表面之上确实是再恭祝赵明诚、李清照新婚之喜,因此赵挺之并未出面将李三坚赶走,但心中甚恶之。

状元是什么?发解试第一谓之解元,省试第一谓之省元,殿试魁首谓之状元。

状元之号风靡神州大地,万千士子无不追逐着这顶桂冠,简直是梦寐以求、趋之如骛!天下百姓也是将状元看做文曲星下凡一般,状元一出,全天下都会震动的,乃是荣耀与显赫的代名词。

如此,赵挺之心中岂能甘心,岂能欢喜?

要知道赵挺之家族往上数十八代,都未出过一名状元的。。。

“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于辽,驻精兵于西北,扰其方略,此所谓引而不发是也。内修政理,增持国力。待天下有变,即提一劲旅,西出横山,倾全力与之决战,此即灭国之战,是生死之战。。。”正在此时,另一名权同知贡举的何执中拿着李三坚的文章念了起来。

赵佶继位之后,就临时任命何执中为本次省试的主试官,负责审阅举子们的试卷。

科举如此大事,正是彰显新皇皇恩浩荡之时,当然要让自己的心腹大臣参与此事的。

“此篇《边策问》是稀松平常吗?”何执中念完之后反问赵挺之道:“亦有败处?简直是无稽之谈,依老夫看来,此子如此年少,却做出了如此惊天之作,实为少年俊杰也,当为状元。我等为国举才,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举贤不避亲仇,方为我等臣下所为。”

李三坚与何执中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同时何执中极为欣赏李三坚,此时赵挺之出来使绊子,何执中当然要据理力争。

何执中暗讽赵挺之的小肚鸡肠,使得赵挺之心中羞怒,于是开口怒道:“惊天之作?无知小儿,怎敢妄议国政?”

赵挺之此言一出,心中立刻暗道不妙,省试出了这道《边策问》的论题,当然就是让举子们说出自己的观点,如此岂是妄议国政?赵挺之此言真的是无稽之谈了。。。

难道自己被气糊涂了?赵挺之此时心中是异常后悔说了这句话。

果然,徐铎、何执中、吴伯举三名主试官闻言顿时均哂笑不已。

“徐侍郎,下官也赞同立即将进士名单上呈。”何执中懒得与赵挺之争辩了,于是对徐铎说道。

“嗯,劳烦左使辛苦一趟。”徐铎点头对吴伯举说道。

四名主试官有三名赞同立即上呈,赵挺之反对也没用了。

“吴左使,可直达天听。”徐铎顿了一顿后对吴伯举说道。

此时章惇宰相之位已经危在旦夕了,就没有必要让他再审阅了,在尚书省过了一道后,即可送交赵佶御览。

“下官领命。”吴伯举点头接过进士名单,看了一眼赵挺之,就快步走出了房间,出了贡院就直奔皇宫而去。

。。。。。。。。

宋皇宫垂拱殿

赵佶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方心曲领,下着纱裙及蔽膝也是绛色,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另挂佩绶,坐在了垂拱殿宫殿之内,赵佶侧后挂着一副珠帘,珠帘之后坐着太后向氏。

赵佶很郁闷,可又不得不挂着笑脸,听众臣奏事。

赵佶坐上了皇帝宝座,成为了天下九五之尊,照理说到了此时,赵佶君临天下,即可为所欲为,即可纳天下之美女,享天下之福,可赵佶此时却眼睁睁的看着后宫之中成群的美娇娘,却无法下手。

此时正是先帝赵煦的丧期,这个时候,是要求赵佶禁欲的,是不可行临幸之事的,最起码是不能纳新妃或大规模的临幸的,因此赵佶看着后宫之中的众美娇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无法下嘴。

整整二十七月啊,这日子该怎么熬啊?赵佶郁闷的想到。

最令赵佶难受的的是,赵佶此时已请向太后“垂帘听政”,以示孝道。

一般来说,“垂帘听政”之举是在皇帝年幼之时才有的,可赵佶虽已成年,但此时也不得不恭请向太后“垂帘听政”。

表面之上还得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使得赵佶心中是异常郁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德无能无名无职

“用钱砸死西戎?哈哈!”赵佶于垂拱殿看过李三坚的省试《边策问》之后,顿时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有些失态了。

“陛下?”吴伯举持笏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朕无碍。”赵佶笑声稍止,摆摆手说道:“这李翰韧啊,简直。。。简直。。。真有他的。”

李三坚的这篇文章完全说出了赵佶的心里话,说出了赵佶想说却一直未说出口的话。

赵佶自幼养尊处优,从来不知金钱的珍贵,视钱财如粪土。

赵佶自宫中出来开府之后,亦是如此,从来都是挥金如土的,办起事来也是金钱开道,是无往而不利。

如赵佶购名家字画,均是重金收购,从不吝惜,往往是万金购得一副字画,却自认为占了很大的便宜。

同时金钱在赵佶心目之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赵佶不缺钱,整个宋也不缺钱,同时宋最引以为豪的就是金钱了,如真若李三坚文中所说,对西夏实行经济封锁、打击,从而分化、瓦解西夏,不用动刀兵从而一举拿下西夏,此就再好不过了。

大概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个道理,赵佶心中暗道。

当然这是个系统、庞大的工程,不是一两句所能够说得清楚的。

“陛下的意思是。。。?此人可否居于榜首?”吴伯举接着问道。

“为何不可?”赵佶闻言说道:“既然众卿家均已审定,就照此办理吧。”

此前章惇、曾布等宰执对这个进士名单也没有异议。

章惇是表情麻木立在殿中,未置可否。

章惇当然也知道李三坚之名,且与徐铎一样,是刻骨铭心的。依章惇之意,应当继续黜落李三坚,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此时坐在上面是新帝赵佶,而不是先帝赵煦。

若此时章惇提出黜落李三坚,岂不是会自讨没趣?岂不是更使章惇灰头土面的?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李三坚是赵佶什么人?李三坚不但是赵佶王府之中的幕宾,还是赵佶的门徒,赵佶在李三坚身上可是费了不少心血的,只不过两人之间并未行正式的拜师礼而已。

目前李三坚的书法都与赵佶相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同出一辙的。

如此,天子的门生都做不了状元,还有何人能做?还有何人敢做?

赵佶说罢之后,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向太后还坐在自己一侧呢,于是赵佶起身恭恭敬敬的走到珠帘之前,拿着新科进士名单说道:“请娘娘亲览,定夺。”

“垂帘听政”就是如此,朝堂之中无论大小事情均要得到太后向氏的认可。

“哀家近日有些神情恍惚,此事就由着官家做主便是。”珠帘之后的向太后说道。

向太后此言倒不是推脱之言,或者说是心中不满而口出此言。

向太后自与世无争忽然变得异常活跃,并立赵佶为帝之后,又忽然感到身心疲惫,就连坐在珠帘之后都坚持不了多久了,而朝廷贡举之事,对于向太后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就无需她再费神了。

李三坚之名,向太后也是略有耳闻,李三坚是赵佶的幕客,同时李三坚还有些许定策之功,因此李三坚被举为状元,向太后也并不反对。

话说又不是确立朝廷宰、执,李三坚是否是状元,对于向太后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娘娘,您的身体?”赵佶闻言关切的问道。

“哀家无碍,官家你继续理事吧。”向太后说道。

“你们伺候好太后娘娘。”赵佶随后吩咐伺立在一旁的梁师成、童贯等人道。

“奴婢遵旨。”梁师成低眉顺目的应道。

梁师成、童贯有定策之功,因此一跃成为了入内内侍省的东供奉官,梁师成可谓是一步登天,青云直上,童贯也不含糊,由内侍省的供奉官成为了入内内侍省的内西头供奉官,官职一样,可实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美书吧

入内内侍省顾名思义,与内侍省的区别就是与皇帝的亲疏不同。

通侍禁中,役服裘近者隶入内内侍省。而供侍殿中,备洒扫之职,役使杂品者隶内侍省。

入内内侍省号北司,内侍省号南班,司与班相比,入内内侍省名号都要响亮得多。。。

赵佶说完又走回到了御案之前,坐了下来,拿着新科进士名单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诸位卿家”半响之后,赵佶开口问道:“前十人当除何官职?”

既然取消了殿试,那么省试即可定新科进士名次,此时名次已经审定,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是授官了。

一般来说,皇帝只对进士科前十人有兴趣,其余人等的官职由各部审定,再提交给皇帝批准之后,即可下旨。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本次庚辰科省试的主试官徐铎首先出列奏道。

“卿家有话请讲。”赵佶点头道。

“陛下,开封府知州一职空缺许久,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新科状元李三坚学富五车,才学过人,可谓是少年俊杰,且微臣听闻此人少年老成,因此微臣以为岭南李三坚可担当此任,可除承议郎,权发遣开封府事。”

既然要改换门庭,就必须改的彻底、坚决,徐铎心中暗道,李三坚是赵佶潜邸老人,那么此时正是讨新帝欢心的绝佳良机。

新帝继位总是要用一些心腹臣僚的,应该说徐铎此言正打动了赵佶之心,正好迎奉了上意,使得赵佶欣喜的连连点头。

不过徐铎此言一出,顿时将殿中诸臣惊了个目瞪口呆的,呆呆的看着君臣二人是半响无人开口说话。

承议郎是个从七品的寄禄官,是文官官名,元丰改制之后,在三十七阶文散官之中的列二十五阶。宋文官分三等,分别是朝官、京官与选官,而承议郎位列朝官之中的最后一个,官职不是太低。

其实承议郎也还罢了,不过是个从七品寄禄官,官员可凭此拿俸禄而已,同时宋以往的状元授官也不是没有授此官职的,甚至状元直接授七品官职之人也是大有人在。

因此状元授官承议郎并不是有违祖制,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

可权发遣开封府事就不一样了,开封府是何地?是京畿重地,宋朝廷中枢就在开封府之内。

如此京畿重地的差遣岂能交于一名从未做过官的新科状元之手?

权发遣开封府事是宋差遣官名,就是握有实权的官名,无论你是何散官,均是可以担任权发遣开封府事一职的。

开封府最高官员是开封府牧尹,而开封府牧尹却不常设,就算是有也基本上是由皇室亲王或皇室宗亲担任,但也几乎都是只有虚名,而并无实权,并不具体理事。

因此开封府的实权实际上是掌握在权知开封府事或权发遣开封府事手中。

宋以往状元授官也有授予知府或与知府平起平坐的官职,如通判、推官、判官等等,但那是外地的官员,是地方官员,而开封府知府乃是京官、朝官,是天下第一州府的知府,是天子脚下的知府,并且还有上朝议事、觐见天子的权利,开封知府在朝廷排班之时,是仅次于宰执、三司使之后的,为步入执政的重要阶梯之一。此时如此重要的官职,居然将要授予一名从未做过官的新科状元,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殿中诸臣几乎要晕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以忍,婶子可忍不住,婶子可以忍,老公公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宰相章惇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了,于是出班指着徐铎喝道:“汝欲害我江山社稷乎?”

章惇有个习惯或者说是毛病,就是喜欢上纲上线,什么事情都会往江山社稷上扯,一旦有人被章惇扣上危害江山社稷的大帽子之后,此人必将会是大惊失色,从而自己乱了阵脚,露出破绽,章惇也可趁势而为。

果然徐铎闻言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佶,又看了看须发皆张的章惇之后,就诺诺而退。

其实有皇帝撑腰,徐铎并不惧章惇,只是徐铎倒戈,心中有愧而已。

“开封乃是京畿重地,有着拱卫宫城之责。”章惇接着说道:“开封府知府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诸县令佐、训练、征榷、监临、巡警之官,知府事者率统隶焉。”

章惇随后大声说道:“凡命知府,必带权字,以翰林为之,翰林学士及杂学士若待制,则权发遣而已。因此如此无德、无能、无名、无职的小儿,怎可担任开封府长吏?”

“章卿家。”赵佶闻言忍不住开口道:“你怎知李翰韧无德无能?况京府事日不下数千,还有人每每作梗,棘手之事是比比皆是,此非精明强干者,无以能胜此任。李翰韧是年轻,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那就是精力充沛,可日理万机。”

“天下精力充沛者是大有人在,何故用一名年二十上下的小儿?”章惇仍是不肯退却,倔强的说道:“年轻就精力充沛,就能够日理万机?简直是荒谬之极,年轻之人少不更事,荒怠之人也是大有人在。陛下若执意如此,老臣决不奉旨。”

好嘛,章惇此言连赵佶一起骂了,使得赵佶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恨得咬牙切齿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成持重

“无为官之资?简直是笑话,何人生下来就有为官之资?不为官,哪里有为官之资?”宋皇宫垂拱殿之中,何执中挺身而出,与章惇争辩道。

“为官也要从下官做起,何故一下子就坐上如此高位?二十岁上下就坐上如此高位,岂不是寒了天下官吏之心?”章惇仍不肯低头,与何执中争辩道。

此时的章惇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了,无人附和于他,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了,使章惇心中异常愤怒,愤怒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到目前为止,章惇仍是居相位之上,可前些日子还对自己唯唯诺诺之人,现在居然敢出来与自己叫板了?

坐在龙椅之上的赵佶此时的心情是异常憎恨与厌恶,此倒不是赵佶为了李三坚,此时赵佶心中对授官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一职业觉得有些过了。

李三坚之事只是个引子,勾起了赵佶对章惇反对他继位的怒火。

赵佶心中愤怒的是自己与章惇无冤无仇的,为何章惇如此强烈反对自己继位?此时此刻又在朝堂之上大吵大闹的,并暗讽赵佶少不更事,是个荒怠之人。

不过赵佶此时此刻却拿章惇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佶刚刚坐上皇位,不可能马上拿下与自己不对付的赵煦朝旧臣的,更何况是堂堂宰相,若如此,必将会被天下人所非议,非议赵佶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

同时黜落一名宰相,必需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必需使人口服心服,如此方能行此举。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是向太后“垂帘听政”,如此,黜落一名宰相就不只是赵佶说了算了。

“官家”此时坐在珠帘之后的太后向氏终于开口道:“祖宗之法不可违,自太祖朝至今,还从未有如此年少之人坐上如此高位的,且此人的职官也不适合啊,哀家以为官家还是应当细细斟酌此事。”

虽寄禄官与其实际差遣不一定非得搭配,但承议郎是个从七品的寄禄官,再授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事确实不太合适,确实有些相距甚远了。

“娘娘说的是。”赵佶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既然太后发话了,此事也只好作罢,不过终归已定李三坚为庚辰科的状元郎,既然不能够授予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事官职,那么就必须改授其他的了。

“娘娘,陛下,臣有本奏。”此时曾布出班奏道。

“卿家有话请讲。”赵佶闻言点头道。

“娘娘,陛下,微臣举荐通义大夫、龙图阁待制路昌衡权知开封府事,新科状元李三坚可除开封府节度推官。”曾布持笏奏道。

曾布此言一出,向太后、赵佶与众臣均是暗暗点头。

不过在向太后、赵佶心中暗赞曾布老成持重之时,众大臣心中均是大骂曾布是个马屁精。

路昌衡何人?进士出身,曾经出任端王府记室,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年老昏聩,但路昌衡除了出任过端王府记室之外,还与向太后的娘家有着姻亲关系,因此可以说是向太后的人。

此时曾布举荐路昌衡开封府知府即照顾了向太后,又考虑到了新帝赵

佶,同时路昌衡年老昏聩,任杂事如此繁多的开封府知府必然会依仗手下官员。

而开封府推判官就是知府的佐贰,曾布举荐李三坚任开封府节度推官一职,就使得李三坚成为了路昌衡需倚重的四名推判官之一,必将会得到重用,同时也将赵佶的心腹臣僚安排到了关键位置之上。

最令人暗叹的是,曾布的举荐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了,不要说新科状元可得此官职,就连一般的进士及第也有可能得到这个官职的。

曾布的举荐照顾到了各方面之人,自然就很快通过了,其后就是榜眼、探花、三百余名新科进士的官职安排了。

此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

“脏,真脏!”散朝之后,赵佶久久不肯离开垂拱殿,用力抹了一把御案后说道。

金碧辉煌、偌大的垂拱殿只剩下赵佶与数名内侍,显得异常冷清,空荡荡的。

梁师成等数名内侍闻言慌忙看了看御案,只见御案哪里有灰尘?御案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就像一面镜子似的,明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就连苍蝇等蚊蝇都无法站得住脚。

可皇上赵佶此时忽出此言,必有其他的意思,梁师成结合今日垂拱殿发生的事情,岂能猜不出赵佶所指何人?

于是梁师成低声对赵佶说道:“官家勿忧,奴婢有办法。”

“哦?你有何办法?”赵佶看了一眼梁师成,诧异的问得。

赵佶心中烦躁异常,主要就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当朝宰相章惇,赵佶迟迟找不到罢免章惇的理由。第二个原因就是向太后。

朝中大小事务都需经过向太后,都要得到向太后的首肯,试问这个皇帝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做郡王之时来的逍遥自在。

“官家,山陵使。”梁师成轻轻的答道。

“山陵使?”赵佶喃喃自语道。

何谓山陵使?就是皇帝或宫中重要人物驾崩,其葬地谓之山陵,掌丧葬之事的大臣谓之山陵使。

一般来说,掌丧葬之事的共有五名大臣,分别是山陵使、礼仪使、仪仗使、卤簿使和桥道顿递使,谓之“五使”,其中山陵使是总负责丧葬之事的,一般来说是由宰相兼任的。

宫中丧葬之事是容不得出半点马虎,不能够出半点事故的,因此山陵使责任重大,事必躬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山陵毕,山陵使都会得到重赏的,或加官进爵,或给钱赐物,至少都会得到皇帝下诏慰问的。

但这些必有有个前提,那就是山陵之事必须是顺顺利利,办的是妥妥当当的。

若山陵之事出了任何差错,那么山陵使就不是山陵使了,而被谓之“凶相”。

山陵使为治丧而设,其本身就是“凶相”,但“凶相”主要是指山陵之事凶险莫测,不能有半点差池。

同时宋人认为山陵使极不吉利,若山陵之事毕,而担任山陵使的大臣不辞官的话,会给当今皇上带来凶兆。

因此朝中

大臣特别是宰、执,无人愿意充作山陵使,完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稍有不慎还会身败名裂。

山陵之事完美结束,你得辞官,否则一旦皇帝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怪罪于山陵使,最起码会使御史言官们有了弹劾的理由。

山陵之事稍有差池,山陵使当然会受到惩罚,此时罢官都是轻的,一般都是流放三千里,将你丢到荒僻之地去“享受”大自然的风光。

不得不说,梁师成此计极为毒辣,毒辣得使人无法摆脱。

“传旨,诏曾布进宫。”赵佶考虑良久之后对梁师成说道。

罢免一名当朝宰相,可不能仅听一名阉人之言,必须考虑仔细,不能有任何遗漏之处。

赵佶刚刚坐上皇位刚刚两个多月,且还年轻,对于朝廷政事是一知半解的,同时无法完全驾驭众臣。

赵佶对此心中是异常清醒的。

此时需边问边学,学习如何治理国政,而目前来讲,最好的老师就是曾布了。

曾布老成持重,又是英宗、神宗、赵煦三朝老臣了,同时又有定策之功,因此赵佶首先想到的就是曾布。

。。。。。。。。

“官家,当无为而治。”在赵佶问起之时,曾布坦然说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汉之景帝,轻徭薄赋、扫除烦苛、与民休息,始有‘文景之治’,天下翕然,大安殷富。”

赵佶闻言连连点头道:“卿认为无为而治的关键在哪里?”

“官家,在于人,官家用人得当,即事半功倍。”曾布答道。

“嗯,卿认为黄履如何?”赵佶又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喜。

黄履何人?嘉祐元年进士及第,初亲善于宰相蔡确和章惇,先后弹劾司马光废改熙宁新法,指斥吕大防、刘挚、梁焘等元佑党人。

后章惇请立贵妃刘氏为后,言官邹浩上书反对,邹浩随后被章惇贬黜,黄履为邹浩鸣不平,即被贬至毫州玩去了。

此事说到底就是争权夺利的结果。

此时赵佶忽然问起黄履,就有了起复黄履的意思,而起复黄履,当然就有了贬黜章惇之意,曾布也因此暗暗欢喜。

看来陛下真的想下手除去章惇了,曾布心中暗道。

“官家,黄履是为邹浩之事而被贬黜。”曾布随后答道。

“邹浩?邹浩此人如何?”赵佶又问道。

“忠直秉公,不徇私情,章惇独相用事,威虐震赫,浩所言每触惇忌,仍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曾布答道。

“章惇。。。章惇。。。”赵佶闻言喃喃自语道。

“官家,臣欲实言相告,臣伏乞陛下恕臣之罪。”曾布随后说道。

“卿有话请讲。”赵佶温言说道。

。。。。。。。

数月后,赵佶下旨召回黄履、邹浩,同时赵佶又起复了宋名相韩琦之子韩忠彦。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榜下捉婿(上)

宋元符三年三月二十八日,是本次庚辰科省试放榜之日。

本次庚辰科省试与以往不同,就是因皇帝赵煦驾崩,赵佶悲痛欲绝,无法举行殿试,因此取消殿试,直接决出状元、榜眼、探花、三甲。

因此三月二十八日的放榜格外引人注目,诸路举子、东京百姓早早的聚集在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榜下捉婿”之官宦、富贾等人也是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了此处,准备“榜下捉婿”。。。

要知道这次“捉”的可不是一般的进士,而是有可能捉到状元、榜眼、探花啊,如此引人发狂之事,岂能不使众人是准备豁出性命,大干一场?

因此此时东京城中的官宦之家、富贾之家、豪门之家,特别是富贾之家更是全家出动,家中能动弹的男子是蜂拥而至,卷起袖子,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般的,准备豁出性命,拼死一搏,抢个状元回家。

若真能抢个状元回家,那么全家上下都会笑昏死过去,将会是门第闪耀出绚丽的光彩,将会是福泽千秋万代。

如此激动人心之事,怎不使人热血澎湃?

三月底,寒冬早已远去,春季早已降临,二十八日这天,天公也是极为做美。

昨日一场春雨带走了寒冬的一丝残余,今日太阳早早就挂在了半空之中,天空是一片晴朗。整个东京开封府像刚刚清洗过似的,特别清爽,空气十分新鲜,呼吸一口,均是感到甜丝丝的。

在这个晴朗、清爽的日子,除了“榜下捉婿”之人、开封府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诸路三千余名举子也是齐聚宋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

此时礼部礼部贡院南院之前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是热闹异常,比开封府任何大集、庙会等等都要热闹许多。

从古至今,“金榜题名”是每一个学子的梦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对于他们来说,省试结果的揭晓是人生的重要时刻,是决定一名学子是龙还是虫,决定一名学子是穷困潦倒还是飞黄腾达,是决定一生命运的极为重要的时刻。

李三坚也不例外,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经苦读了七年有余,加上元符三年,李三坚已经苦读了八年了,八年时光,已经将一名羸弱的少年变成了一名如玉树临风般的青年了。

期间的酸甜苦辣,只有李三坚自己清楚,旁人根本是无从了解的。

此日李三坚也是在山魁、许彪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等待省试结果。

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本也强烈要求要来的,可被李三坚万般阻止住了。

放榜之日,人山人海的,万一将符二娘挤出什么好歹来,李三坚将会是万死难赎其罪的。。。

李三坚此时的心情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决定自己命运的就在那几张黄纸之上,李三坚岂能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手心冒汗,只不过李三坚装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哎哟,哈哈,李。。。翰韧兄,可找到你了,弄球多人,累死老子了。”正当李三坚忐忑不已的时候,成都府举子刘安节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挤到李三坚身边,哈哈大笑道。

如此人山人海,他能够找到自己,也真够难为他了,李三坚暗暗好笑。

“元承,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两人自省试过后,就再也没见面了,于是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对这个小个子、猴精猴精的刘安节有不少好感。

“还能到哪里去撒?除了游山玩水之外,就窝在被窝头,京师的天太冷了撒。”刘安节笑嘻嘻的答道:“那天老。。。我去吹台,还看到一对神仙呢,真是漂亮惨了,只不过两个神仙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啊。”

“你。。。你。。。”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咋子?你咋个弄个神情?隔太远了,没看到好清楚,不过远远看着就似月弄丽绝一般啊。”刘安节大大咧咧的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若自己丑行被刘安节看到,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哎,翰韧啊,你说我们两个会榜上有名吗?”刘安节随后愁眉苦脸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一切全凭天意嘛。”李三坚两手一摊答道。

“全凭天意?这个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撒?”刘安节笑道。

“哦,我是说过,可现在这个样子,为兄心中实在没底啊。”李三坚答道。

赵煦归天,赵佶继位,李三坚当初心中还有有些把握的,不说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应该能够榜上有名,可随着数月过去,李三坚心中越来越没底了。

朝廷贡举不是说你与何人关系密切,就能够高中的,贡举涉及到万千士子的命运,涉及到千家万户,因此科举基本上凭的是腹中真材实学,朝廷选才也必须公平、公正,就连皇帝也不敢随心所欲的,否则必将会引起天下士子乃至天下百姓的不满,会引起天下动荡不安的,因而皇帝也要慎之又慎。艳艳电子书

而科举文章除了文理通顺,文章、文字功底深厚等等之外,剩下的就是你所阐述的观点是否能够打动主试官们的心,若是连主考官这一关都过不去,皇帝也不敢直接将你的名字加入奏名进士名单的。

李三坚是曾经的端王府幕客不假,与赵佶关系密切也不假,可赵佶所能给李三坚的只能是恩荫或者直接授官,授官也基本上是武官,并且是无关痛痒的,是无实权的官爵,而绝不是科举,绝不是功名,除非你考了无数次,并且年龄已老。

因此李三坚就一定能够榜上有名吗?

“元承,你今后打算如何?”李三坚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了,于是问道。

“还能有啥子打算?”刘安节闻言愁眉苦脸的答道:“考不中就回家种田去撒,考中了就把老汉接过来在京师耍两天。”

“老汉就是爹爹。”刘安节见李三坚满脸狐疑,于是解释道。

刘安节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个贫寒士子,川蜀家中母亲早亡,其父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刘安节三兄弟拉扯大,此时家中一贫如洗,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刘安节的身上。

“状元来了,状元来了。”两人正在闲聊之时,人群之中忽然发出一阵骚动,一人在许多士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状元?李三坚、刘安节闻言心中暗暗纳闷,此时还不到放榜的时刻,哪里来的状元?

原来是他?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暗道。

来人确实是状元,不过是绍圣四年丁丑科的状元何昌言。

何昌言如花簇锦攒般的被众士子簇拥着向李三坚走了过来。

众士子也是纷纷挤到了何昌言身边,沾一沾状元的喜气,以求得到一个好兆头。

“李翰韧,别来无恙乎?”何昌言走到李三坚面前笑问道。

何昌言此时已是宋官员了,因而此时言语倒是平常和,可却是腆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一身八品官服,双手扶在犀角饰革带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绍圣四年,丁丑科状元何昌言授官承事郎、签书武宁军节度判官公事,三年任期满,磨勘过后,此时就回到了京师,等待转迁他官,这次何昌言有很大可能留在京师作为一名京官,甚至是朝官,心中是好不得意。

何昌言在京师等待之时,左右闲着无聊之际,就来到了礼部贡院,看一看此时庚辰科科举的盛况。回忆一下当年的荣耀。

何昌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走过来跟李三坚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兄长,小生。。。”李三坚见状只好拱手说道,可话未说完,何昌言的一名仆从就打断了李三坚之言。

“此为承事郎、何判官,哪个是你的兄长?一名学子,连敬语都不知道吗?”此名仆从狐假虎威,冷冷的说道。

“哎,不必如此。”何昌言笑呵呵的制止了仆从道:“李翰韧可是当年的岭南才子呢,虽说当年下第,可此次贡举必将会是金榜题名呢,不可小觑于他。”

何昌言话虽如此,但话里话外嘲讽之意是十足十,周围的士子闻言顿时就离李三坚远了一些,免得沾上了李三坚的晦气。

周围紧紧盯着李三坚、刘安节,准备下手“榜下捉婿”的人群闻言也是大失所望,纷纷离开了两人。

虽说上次落第,这次也不一定继续落第的,但一般来说,上次考不中,这次考中的几率相对要小得多,因此这些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其他举子身上去了。

“才子不敢当。”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神态平和的拱手说道:“岭南举子李三坚见过绿八哥相公。”

何昌言闻言顿时尴尬不已。。。

“哈哈哈哈!”

周围人群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刘安节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元丰改制之后,宋之官服共分三种颜色,四品之上着紫装,六品以上着绯装,而九品以上就着绿色官袍。

对于八品以下,久久无法更换官袍颜色,始终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东京百姓就送给他们一个戏谑的称呼,就是“绿八哥相公”。。。。

“噗呲!”不远处发出一声女子的笑声,笑声很轻,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不用心听根本听不清的。

“哈哈”女子身旁一名九岁左右的男孩牵着女子的手笑问道:“姐姐,他就是姐夫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榜下捉婿(中)

符二娘托虞媒妁前往蔡府求亲,可蔡京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是久拖不决,使得李三坚、蔡绒雪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蔡京同时将蔡绒雪禁足在家,不允许她再自行外出。

此日是庚辰科放榜之日,于是蔡绒雪不顾蔡京的禁令,在蔡京第五子蔡鞗的帮助之下,就来到了礼部贡院南院,原因就是蔡绒雪知道自己的情郎对此次省试是异常在意的。

其实是蔡绒雪自己比李三坚更为在意,原因就是若李三坚科举及第,那么李三坚将会身价倍增,如此一来,蔡府......

《宋时雪》第一百八十四章榜下捉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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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榜下捉婿(下)

“榜下捉婿”亦即“榜下择婿”,是择婚的极端表现,是现实的、不用冒风险的,是掠夺式的、强买强卖的婚姻。

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公卿、官宦之家全家出动,出动“择婿”车,争相挑选、抢夺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简直就是抢,甚至直接就是抢,坊间便称其“捉婿”,或戏称为“脔婿”。

当然择婿、捉婿、脔婿是双向性的。有捉婿,也有及第士子主动献身,选择富贵人家做女婿,图的就是厚重的嫁妆或与地位高崇之家联姻,以获得支持。

街鼓动,禁城开,天上探人回。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

莺已迁,龙已化,一夜满城车马。家家楼上簇神仙,争看鹤冲天。

捉婿捉的不是人,捉的是前途,捉的是家族飞黄腾达。

状元是什么?状元是天下文魁,是文曲星下凡,状元授官不但直接就是八品上下的朝廷官员,并且今后的前程也必将会是一马平川、青云直上,要不了几年,也许会坐上执政之位,也必将会给家族带来无可限量的荣耀与地位。

此时一名状元郎就摆在了面前,并且还长得貌似潘安的,同时状元身旁还有一名新科进士刘安节。。。如此岂能不刺激得捉婿之人几乎是要发狂了?

“状元休走!”

“状元郎啊,某家豪宅、良田、金银无数,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切紧着你挑选。”

“某家女子你上门挑选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某识得他,识得他,状元还未成婚呐。”

事情到了此时,捉婿之人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一声未成婚,更是刺激得捉婿之人发狂,纷纷大喊大叫着围追堵截落荒而逃的状元郎。

“许兄弟,你拦住他们,某护着主人先退。”山魁推倒两名追过来的捉婿之人大声吼道。

“哥哥,放心吧。”许彪虎吼一声,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落到了右前方追过来的十数名捉婿之人面前,“嗵”的一声,直接震翻了两人,腾起了一丈高的尘埃。

许彪大喝一声,伸展双臂,拦住了数人,再双臂微振,就将此数人推倒在了尘埃之中。

“哈哈,兄弟好身手。”山魁见状哈哈大笑,随后左挡右遮,护着李三坚落荒而逃。

许彪勇猛,山魁更是彪悍,指东打西的,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与李三坚、刘安节狼狈逃窜。

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山魁、许彪再勇猛过人,也架不住如狼群般涌上来的捉婿之人。

山魁、许超推开、推到了一波又一波追上来的捉婿之人,可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并且是穷追不舍的。

街面之上也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哈哈大笑着看着这一情景,兴奋的大声拍手喝彩、鼓噪,是唯恐天下不乱。

平日里行人较少、较为宽敞的街道,此时也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李三坚等人根本冲不过去了,两头都被堵住了,根本无法逃窜,眼看着就要捉住了。

“妹婿勿慌,某来也!”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冲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蔡府三公子蔡翛。

当初符二娘上门提亲,蔡府绝大多数的人都反对这门亲事,其中就属三公子蔡翛反对得最为强烈。

可此时蔡府接报,说李三坚居然中了状元,顿时使得蔡府上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蔡翛旋即亲率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家丁赶了过来,准备护着李三坚撤离,以免李三坚被他人抢走。

状元郎啊,天下有几个状元郎?蔡府虽是豪门世家,是官宦之家,同时也是人才辈出之家,可有一名状元郎为女婿,也会给蔡府门楣增添不少光彩的。

因此此时蔡翛等人不得不佩服老爹蔡京的高瞻远瞩,当初并未一口回绝,而是留有余地,要不然此时蔡府定是尴尬不已,也许会活生生的错过了一名状元郎了。

“你们几个上去拦住他们,你们几个护着妹婿,你们几个断后,不许一人追过来。”蔡翛镇定自若,指挥有度,驱使着手下家丁冲了过来。

蔡府数十名家丁就如一道激流般的冲破了滚滚洪流,冲出了一道缺口,使得李三坚等人顺着缺口就逃了出去。

“多谢蔡兄!”李三坚路过蔡翛之时,还不忘拱手谢了一声。

李三坚当然清楚蔡府上下是反对自己与蔡绒雪的亲事的,可蔡绒雪之父却未明确答复,因而这件事情就有了回旋余地,此时蔡府之人大喊大叫的跑了过来,就表明了蔡府上下已经发生了转变,因而李三坚看在蔡绒雪的面子上,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如此再与他们计较,除了给自己和蔡绒雪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之外,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李三坚可不是死脑筋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或该低头时就低头的道理,李三坚是再清楚不过了。

“妹婿说哪里话?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蔡翛豪爽的挥手道:“你先走,兄长为你断后。”

李三坚拱拱手,就与山魁、许超、刘安节三人落荒而逃,浑然忘了看一眼背后。

此时蔡绒雪与蔡鞗也奔了过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三坚落荒而逃的背影。400

“苦也!”李三坚等人冲到一出街道之时,只见街道前方又出现了一彪人马,大喊大叫着冲了过来。

此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翰韧兄放心,还有我撒。”刘安节灵机一动,随后拽掉李三坚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长衫披在了自己身上说道:“兄弟我引开他们。”

刘安节说罢,就向另外一个巷口冲了过去,并很快就钻进了巷子。

“状元在那里,快冲过去,拿下他。”众人见状元冲进了巷子,顿时就一窝蜂的跟了过去。

刘安节金蝉脱壳之计确实运用得炉火纯青,可救友心切,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名新科进士,还是排名靠前的进士,如此一来,捉婿之人捉不到状元,捉住了他也是蛮不错的。

果然没过多久,深巷之中就传来刘安节杀猪般的叫声。

“我不是状元啊,你们抓我做啥子安?”刘安节大喊大叫道。

“哈哈,抓的就是你,你金榜排名二十四,当某不知道吗?”

“我。。。我。。。我已经成家了啊。。。”

“你如此年少,成什么家?当某家是瞎子吗?”

“哎哟,真的成家了啊,绝对不是豁你们的。”

“少废话,捉回家再说,先查明他的底细,再拜堂成亲。”

“啊。。。状元在那边,哎,哎,翰韧兄你不要再跑了撒。。。啊?李三坚,我恨你娃啊!”

“哈哈”山魁、许彪见状不由得乐出了声。

李三坚也是不禁笑了起来,随后挥手道:“我们走!”

兄弟,对不住了,李三坚边跑边心中暗道,哥哥我此生非蔡绒雪不娶,你就代我多娶几门亲吧。

此时东京捉婿之人像是发了疯似的,到处捉拿新科进士,对于状元、榜眼、探花也是穷追不舍的,到处围追堵截。

李三坚等人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在一处街道之上又被捉婿之人堵住了。

只不过这条街道距离贡院已远,李三坚此时身上的衣物也是七零八落的,是狼狈不堪,因而捉婿之人也无法确认李三坚的身份了,双方相对而望,你看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相对而立,呆呆的看着对方。

此时街道拐角处转出来七八个人,均是好奇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兽皮制成的鞋子,露出脚趾的鞋子之上沾满了泥土,打着绑腿,明显不是汉人。

李三坚也看见了这群人,这群人明显不是汉人,同时李三坚也认出了他们的服饰,乃是黎人的服饰,其中有些人李三坚还感到有些面熟,不过此时李三坚也未及多想,只是打量着周围地势,欲寻机脱逃。

“三哥。。。”此时黑衣人之中一名娇怯怯的少女忽然开口喊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这个少女上穿由三至五幅素织的布料缝成的贯头上衣,下穿着一件裙由头、裙身带、裙腰、裙身和裙尾缝合而成筒裙,衣物之上均是织绣着精致的花纹图案。

贯头上衣为蓝黑色,筒裙却是暗红色。

少女发髻之上挂满了银质饰品,玲珑剔透的耳朵之上还穿着一对大大的耳环,颈脖之下还挂着一圈挂银珠铃。

“王雯。。。雯儿?”此时的李三坚呆若木鸡,呆呆看着此名少女问道。

“三哥。。。”王雯见李三坚认出了自己,于是含着眼泪跑了过来,带来一阵香气及叮叮当当的声响。

“啊?李三坚?妹婿?哈哈哈哈!”黑衣人之中一名身材粗壮的汉子此时也认出了李三坚,于是哈哈大笑道。

粗壮汉子这一句话就暴露了李三坚的身份了。。。于是众捉婿之人闻言就一窝蜂的拥了过来。

“大哥,雯儿,你们先去我娘那里,我去去就来。”李三坚见状慌忙丢下了一句话,就与山魁、许彪落荒而逃了。

“喂,你家在哪里啊?”

“在金梁桥附近的义和坊。。。”

“三哥,你。。。”王雯珠泪欲滴的看着李三坚的背影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难的李三坚

金梁桥位于开封府城西,汴河以北,北抵梁门,宜城楼的西面。

义和坊属旧城左军第一厢。

符二娘、李三坚、李囡此时已从端王府之中搬了出来,在此处寻了一间有着三间瓦房的小院子租住了下来。

端王赵佶已经继位成了皇帝,端王府当然也不复存在了。王府中人进宫的进宫,为官的为官,偌大的王府之中此时只剩下几个看院的老仆了,李三坚等人也只好搬了出来。

话说符二娘、李三坚也不想再寄人篱下了,于是正好遂了心愿。

义和坊的小院子虽然又老又旧又破,但这里地处城西,是在开封府旧城范围之内,相对王府来说,位置要偏僻得多,显得幽静得多,同时这里也是符二娘、李三坚、李囡的小窝,因此符二娘等人还是较为满意的。

不过义和坊又老又旧又破的幽静小院子此时却是热闹异常,无数街坊邻居均挤进了院中,恭喜符二娘之子李三坚高中状元,恭喜符二娘生了个好儿子。

其中的恭维、谄媚、夸赞等等言语如疾风暴雨般的向符二娘甩了过去,将符二娘砸得是晕乎乎的。

符二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就是手足无措,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好心的邻居提醒之下,方才拿出家中仅有的一点点钱财分发给了街坊邻居,当做喜钱。

不过也有许多街坊邻居自觉自愿的,自发购买了许多吃的、喝的、喜庆之物等等,拥到了小院子之中。

话说李三坚可是新科状元啊,眼瞅着就要做官了,同时今后也许还会是大官,朝廷重臣,如此,他们今后还会继续居住在如此简陋的居所吗?

今后李三坚做官,这些街坊邻居有事相求,那么李三坚多少还要看些薄面的,因此街坊邻居们显得特别热心与殷勤。

他们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何对这对母子爱理不搭的,为何不将家中女儿强行塞给李三坚?

“状元回来了,状元回来了!”

此时李三坚已经“脱离险境”,终于狼狈的回到了家中,于是又认识李三坚的人纷纷大喊大叫的。

众人闻言纷纷涌出了小院子,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的风采,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的“风流倜傥”,可令人失望的是,此时的李三坚只穿着衬内短衣,身上长衫已不知去向,脚上只套了一只鞋子,头发已经打散,披头散发的,身上也是沾满了手印,甚至脚印,花花绿绿的,脸上的尘土被汗水冲的是一道道的,哪里有半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整个人就跟叫花子一般,狼狈不堪。。。

不过狼狈的状元他也是状元不是?也是天下文魁不是?

“彩,状元郎!”

“状元郎!状元郎!”

众人纷纷涌到李三坚身边,均是想沾一沾状元的喜气与大运,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街面之上的楼阁之中,许多木窗已经打开,阁中待嫁女子纷纷半遮着面,从木窗之中偷偷的打量着李三坚。

“多谢,多谢!”

“折煞小子了!”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小子今后如有出息,定不会忘了诸位乡亲的。”

李三坚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可此时面对热情的邻居们,不得不强作笑颜,一一拱手还礼道,李三坚答礼答的极为得体,使得众人是愈发的喜欢。

只不过狼狈的李三坚作揖施礼,略显滑稽。。。

李三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发了众街坊邻居,就向内屋走去。

娘亲到哪里去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娘,孩儿回来了。”李三坚走到里屋,推开房门,只见屋中也是坐满了人,不过基本上是自琼台儋州赶来的王健、王雯等儋州黎人。

符二娘此时正牵着王雯的小手坐在床边与她絮絮叨叨的,王健等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与符二娘等人谈笑。

符二娘是黎家之人,自然还是觉得黎人亲切,同时黎人不像汉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有男子在卧房之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三郎,我的三郎回来了?”符二娘见李三坚进屋之后,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李三坚身旁,拍了拍李三坚身上的尘土埋怨道:“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啊?”

符二娘话虽如此,但脸上的神情却是爱怜横溢,目光之中带着慈祥、牵挂、自豪、担忧、欢喜等神情。

符二娘也曾经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丈夫有三个孩子,上有老,下有小,可如今只剩下了李三坚,与她相依为命,可以说李三坚是符二娘唯一的指望,是符二娘唯一的牵挂,是符二娘唯一的心之所念。塔

符二娘时常念叨,不盼望李三坚今后有何出息,只要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就行了,可世上人之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

此时李三坚高中状元,夺得文魁,天下震动,使得符二娘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看着李三坚越长越高,越长越强壮,越来越有出息了,怎能不感到异常欣慰?

此时就算符二娘立刻追随李三坚的爹爹而去,也是含笑九泉的。

“娘,我的娘啊,此事说来话长,能不能先弄些吃喝啊?孩儿饿了。”折腾了一整天了,李三坚饿的是前胸贴后背,饿的两腿发软,同时也是疲惫不堪的。

“好,好,娘马上就给你弄些吃的。”符二娘笑道:“不过总要先给你换身衣服吧?”

“我来,我来,我来给状元哥哥换。”李囡蹦蹦跳跳的过来后说道。

“去,去,你还小,哪里会服侍人?”符二娘拍了拍李囡的双髻道,随后给安静的站着一旁的王雯使了个眼色。

“娘亲。。。”李囡噘嘴说道:“囡囡都快十岁了,哪里小了?”

“还不到十岁,就长大了?”符二娘笑道:“初蝶你们随我给三郎做饭去。”

符二娘随后又对王雯使了个眼色。

初蝶、流霞二女应了一声,就跟随着符二娘去了厨房,同时二女的眼神是更加幽怨了。。。。

其实王雯早就看懂符二娘的意思了,只是女儿家有些腼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意思给李三坚更衣,可此时符二娘等人已经出去了,也只好红着脸,捧了一套衣服过来,对李三坚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哥,雯儿给你换。。。换衣。。。衫。。。。。”

“如此就劳烦你了。”李三坚本想拒绝,可又架不住王雯幽怨的目光。

王雯今年也就十六岁上下,这么多年未见,人长得越来越清丽了,亭亭玉立的,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幽怨、凄苦之色,似乎是在埋怨李三坚这么多年没有给王雯去一封书信,没有给王雯带来一点消息。

如此,李三坚还忍心拒绝王雯吗?

“应该的,应该的。”王雯尚未说话,王雯的兄长王健大大咧咧的笑道:“谁叫小妹是你的媳妇呢?”

李三坚闻言瞪了王健一眼道:“你们怎么来了?”

“阿爸说小妹已经长大了,可以成亲了,就叫我送她来了啊。”王健随后疑惑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怎么?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吗?”

“愿意,我为何不愿意?”李三坚满脸堆笑、强作欢颜的说道:“雯儿乃是天上仙子,是我黎家少有的娇美小阿妹呢,我为何不愿意?小弟简直是心花怒放。”

“三哥。。。”正在给李三坚更衣的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李三坚哪里是心花怒放?简直是愁死了。。。

此时正是自己与蔡绒雪结亲的关键时刻,并且蔡府已经有了转变,这门亲事基本上已经快成了,可此时儋州峒主王坤瑞之居然将王雯送上了门,那么蔡家会如何想?蔡绒雪又如何想?

拒绝,让他们回去?且不说有亏道义,自己外公、舅父等人必然会受影响,那么留下来,可留下来又该如何对待王雯?

看来只有未婚先纳妾这条路了,李三坚简直是欲哭无泪,真不知道该如何给蔡绒雪交代。

“哈哈”王健闻言顿时大喜道:“我早就说过,妹婿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呢,妹婿啊,你也真是厉害啊,真为我黎家人争脸啊,居然高中了汉人的状元,真是了不起啊。”

“托福,托福,侥幸而已,侥幸而已。”李三坚拱手笑道。

“三哥,别乱动,雯儿都不好换了。”王雯是个黎人,虽母亲是汉人,但平日里基本上穿的是黎人服侍,对汉人复杂的衣服根本是不熟悉的,此时李三坚说着话,还动来动去的,将王雯累得俏脸之上都有些毛毛汗了。

“我说妹婿啊,我听说得了状元之后,不是还要骑着马绕着京师走一圈吗?为什么你直接就回家了?”王健随后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此事我也感到有些纳闷,不太清楚。”

中了状元之后,就是叩谢圣恩、授官、赐宴、跨马游街等事,以示荣耀及皇恩浩荡。

因是在皇帝丧期,不许饮宴,因而赐宴就不可能了,可其他的为何不进行?

也许过几日再说吧,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李三坚心中有些小郁闷,就是赐宴,也就是琼林宴,这可是李三坚数年前的一个心愿呢。

李三坚想起琼林宴,忽然想起来了李清照。

她现在在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登闻鼓

兴奋之后就是疲惫及遇到的一系列新问题。

疲惫可以用休息来解决,可一些新问题却使李三坚母子头痛不已。

比如吃饭问题。

不算山魁,符二娘母子目前有五人要吃饭,分别是符二娘、李三坚、李囡、初蝶、流霞。

初蝶、流霞是有王府月例钱的,这个不用符二娘母子抄心,不过月例不多,仅够初蝶、流霞日常花销。

此时家中又多了个王雯,需要吃饭。

李三坚做王府幕客之时,也是有月俸的,不过李三坚的桂州之行、蔡府提亲、及第后的喜钱等等已经李三坚家中可怜的一点积蓄花了个干干净净的。

名满天下的堂堂状元此时居然面临着吃饭问题?使人不得不唏嘘不已。

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毕竟李三坚中了状元,将要为官,而为官是有俸禄的,宋朝廷官员的俸禄是异常丰厚的,对此李三坚早已了解。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如何安置王雯。

“三郎,你今后你打算如何待她?”屋中只剩下符二娘母子二人之时,符二娘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娘,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待她了。。。”李三坚垂头丧气的答道。

娶王雯为妻是不可能的。其一就是宋律不允许族际婚,其实此事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虽宋律对族际婚有着严格的限制,但只要无人追究即可,不过李三坚将要为官,那么此事终究会成为他人的把柄,今后一旦有人想为难李三坚,那么随时会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

其二就是蔡绒雪,李三坚在吹台禹王神像面前立下誓言,此生非蔡绒雪不娶,那么岂能出尔反尔?岂能违背誓言?

“我黎家有句老话,愿牛死不愿牛栏破,愿丢财不愿失情义。”符二娘想了想后说道:“既然你当初答应了人家,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必须将她娶过门。”

“娘,俺的娘哟,可此事。。。”李三坚为难的说道。

“你听娘把话说完。”符二娘坐在床上,缝补着李三坚的衣衫,边缝边说道:“汉人的规矩,娘曾经听你说过,对于这些也是知道的,当然不是按汉人的规矩来娶她过门,不过王雯是个好姑娘,我们也不能太委屈她了,这样好了,你就按我黎家的规矩娶她过门。”

符二娘是黎人,当然对黎人有一种亲切感,当然希望李三坚娶一名黎家女子为妻,可李三坚之父是个汉人,子承父,李三坚当然也就是个汉人,就不能如此了。

“黎家规矩?”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嗯”符二娘点头道:“娘在汉人眼中是妾室的身份,可当初你爹爹可是按我黎家的规矩娶了我的,在我黎家眼中,娘其实是你爹爹的娘子,是妻而不是妾。”

“娘的意思让我与我爹爹一样?”李三坚问道。

“嗯,这有什么不好吗?”符二娘反问道。

“好,没什么不好的。”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可绒雪那里又该如何是好啊?”

在汉人眼中是妾室,在黎人眼中是妻,这当然是件两全其美之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可未婚先纳妾,蔡绒雪那里李三坚实在无法开口挑明此事。

李三坚此时心中真是后悔,后悔当年年少之时,应该据理力争,誓死不从,抗争到底,以免今后的麻烦。

可当初确实年龄太小,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这就给李三坚惹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三坚当然是个好色之徒,不过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见到了不少美女,可从来没与其中任何一人有过特殊的行为。

蔡绒雪美若天仙,王雯是邻家少女初长成,李三坚能够一下子娶两个,当然是心中暗暗欢喜的。

可蔡绒雪那里李三坚又实在不好开口,李三坚此时都不敢见蔡绒雪的面了,实在是无地自容。

“你自己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去。”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符二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心中真是郁闷烦恼,李三坚沾花惹草的,招惹了不少女子,可以说是风流成性,这也还罢了,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名女子成为符二娘真正的儿媳妇,符二娘的传宗接代大计迟迟没有实现,使得符二娘心中对李三坚颇有微词。

狐狸没吃到,倒惹一身骚,这就是符二娘母子二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孩儿听娘的便是。”李三坚最后悻悻的说道。

依李三坚的意思,狠狠心让王雯回去算了,这样就省的许多麻烦,可李三坚是个孝子,不敢不从母命,只好答应了此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雯儿过门啊?”符二娘穷追不舍的问道。

“娘亲,孩儿还得进宫,叩谢圣恩、候旨等事,总得将这些事情忙完再说吧?”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自己亲娘,符二娘,自来到京师以来,就一直逼着自己娶亲,简直是比自己还急千百倍。。。看

“嗯,不过不能太晚了,娘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达成心愿了,你可不能再往后推了。”符二娘点头道。

“孩儿一切听娘的,一切由娘做主便是。”李三坚说道。

“嘻嘻!”符二娘想着李三坚将要娶亲,自己也要做婆婆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笑容还跟个少女一般。

“哎。。。”可符二娘想着娶亲的费用还没着落,顿时又是唉声叹气的。

。。。。。。。。

宋元符三年三月三十日,新科状元李三坚未等到授官、谢恩、跨马游街、琼林宴等等殊荣,却等来了登闻鼓。

宋皇城正南门宣德门

宣德门为宋京师宫城正门,宋初叫明德门,太平兴国三年改丹凤门,雍熙元年改今乾元门,大中祥符八年改正阳门,明道二年改宣德门。该门由主城门、两朵楼及两阙组成,平面呈“凹”字形。

宣德门与其他宫门没有多大的区别,巍峨耸立,气势恢宏。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宣德门附近有个特殊的衙门与特殊的设置,那就是登闻鼓和登闻鼓院。

宋宫城正南门共有五个门洞,正门宣德门左右两边为两阙楼。宣德门与左右掖门之间相隔三百步左右,登闻鼓院在宣德门西面的北廊、右掖门的东面,而登闻鼓就在登闻鼓院对面,在宣德门南街的西廊。

何谓登闻鼓?登闻鼓源于大禹时代,又名“谏鼓”。

欲谏者击其鼓也!于朝堂外悬鼓,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

一面大鼓放置在了鼓架之上,周围有一圈木栅,木栅还有数名禁军军卒把守。

凡言朝政得失、公私利害、军期机密、陈乞恩赏、理雪冤滥,及奇方异术、改换文资、改正过名,无例通进者等事均可击鼓喊冤。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皆可击鼓。

击鼓并递诉状之后,就由登闻鼓院的官员审决,符合情理的均可直达上听,直接送到皇帝的手中,由皇帝决定是否受理,若受理也由皇帝直接安排官员推鞫。

登闻鼓院一般接收的是诉讼进状、议政进状、自荐进状、乞恩进状等内容,当然科举之事也可击鼓上闻。

不过这一切均需登闻鼓院之中的朝廷官员审决,合乎情理的上达天听,不符合的的直接发回,并加以惩处。

其中轻者斥退、罚金,重者黥面、脊杖,甚至流放三千里。

因此并不是说任何事或任何人都敢轻易击鼓鸣冤的,击鼓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嗵。。。嗵。。。嗵。。。”

三月三十日这日清晨,震天的鼓声忽然响起,鼓声阵阵穿透了黎明的宁静,回荡在了整个皇宫上方。

上千名诸路举子齐聚宣德门外,敲响了许久无人敲击的登闻鼓。

千名举子加上周围数千看热闹的百姓,聚集在宣德门外,黑压压的一片,惊得登闻院之中的官吏面容失色,纷纷跑出了官衙,看着这些举子,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无数护卫皇宫的殿前亲军也是持戈开出了兵营,虎视眈眈的注视这些人,如临大敌。

“陛下是国之本也,乃是天下之望,是国之本,岂可因痛失德,岂能因痛废除殿试?”

“陛下继位之初,当励精图治,岂能因痛而不理国事,岂能因痛而废除殿试?如此怎能为国举才?”

“对于此次贡举结果,吾等不服!”

“对,对,不服,岭南举子李三坚出自荒蛮之地,怎能高居魁首?吾等不服!”

“他还是个黎人,是蛮夷之人,如此之人,怎能高居榜首?难道我汉家无好儿郎了吗?吾等不服!”

诸路举子纷纷大喊大叫,矛盾焦点直指本次省试结果,直指新科状元李三坚,直指朝廷擅自取消殿试,而使科举失去了公平、公正。

“某听说李三坚还是陛下家奴,如此徇私,还要科举何用?”

“对,对,吾等伏乞陛下重开礼部试试、殿试,重新审决进士榜。”

众人是叫叫嚷嚷的,定要重新举行省试、殿试,并重新审定进士榜名单。

“放你娘的狗臭屁,自己本事不行,还怪得了他人?还牵扯陛下、朝廷?尔等意欲何为?”

此时看热闹的及第之人可不干了,重新审定进士榜,那么岂不是大事不妙?

开殿试,重新排名次还差不多。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叫什么事啊?

宋元符三年四月初某日,宋皇宫通往集英殿的御道之上。

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

李三坚排在头一个,在宫中内侍、诸班直的宿卫的“押解”之下,向集英殿走去。数百名新科进士排成四排,浩浩荡荡的走去向集英殿。

走在路上的李三坚翻来覆去的想着就是这句话。

诸路举子击登闻鼓,质疑此次省试的公平性,并强烈要求举行殿试,重新排定新科进士的名次。

朝廷对举子们的诉求格外重视,赵佶当即召集朝廷各大臣紧急议事。

历来朝廷都是格外重视贡举的,原因就是稍不小心就会引起人心动荡,甚至天下动荡。

议事结果就是赵佶随后下旨,省试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并张示举子们的考卷,以示公平。同时下旨,此次贡举应举子们的诉求,举行殿试,重新排定举子们的名次,一改朝廷以往在皇帝大行期间不举行殿试之制,赵佶化悲痛为力量,不顾自己正处于服丧期间,亲试新科进士,为国举士。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名叫张运朋的湖州举子,张运朋其实已经是金榜有名,可他不满意自己名次靠在最后,于是就撺掇举子们击鼓闹事,意图举行殿试,重新排定新科进士的名次。

要知道不但登科极为重要,新科进士的排名也是较为重要的,排名靠后与排名靠前相比,不但是官职超别较大,还被列入选人之列,差别之大,令排名靠后的进士是垂涎欲滴的。

选人或称选官,是宋朝廷候缺官员。

宋之选人与李唐不同,李唐的选人居选人院待铨选后入仕,在此之前是不能作为官员的。

而宋之选人已有官职,是朝廷官员,但其只有官职,而实际上是无所职掌的,也就是说无差遣,无实职,无实权。

选人得寄禄官之后,还要差往各地视事,有视事经历,方可改官。同时还要经过磨勘、举荐、辟举等等才能改官,才能得到差遣,才有一定的实权。

榜上有名的选人被称作“有出身选人”,在改官上优于恩荫补官或斋郎参选的“白衣选人”,也就是无出身的选人。

选人若想改官,要经过磨勘、举荐、辟举、资质等正规渠道,不过也可以贿赂执官,走走路子,还可以以钱通关磨勘,贿成改官。而寒门选人却求荐主无门,买京削少钱,只能沉于选海,长久得不到迁转。

张运朋此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嘴皮子厉害,因此稍一撺掇,就说动了上千名举子击登闻鼓,要求朝廷举行殿试甚至重新举行省试。

举子们之中当然有许多未中进士的,他们抱着一线希望,望能够浑水摸鱼,混入新科进士名单。

不过他们的希望破灭了,朝廷张示省试考生们的试卷,以示公正,同时赵佶还下了严旨,若再有人闹事,就以扰乱国政之罪论处。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哀叹,自己的状元及第还不到三天,还未焐热乎就不翼而飞了。。。

其实当初的李三坚对于状元不状元的,真的不是那么在意的,只要能够金榜题名就行了。

但此时状元得而复失,使得李三坚是异常难受,是情何以堪?李三坚已经留意到周围之人幸灾乐祸的神情了。。。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仍是省元,是肯定中了进士了,,并且排名肯定是靠前,但殿试之后就不一定是状元、榜眼、探花了。。。

如此朝令夕改,算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对朝廷,对赵佶是颇有怨言。

要不然你就遵从祖制,说不举行就不举行,坚持到底,要不然就不要宣布不举行殿试,该怎样就怎样,岂能因聚众闹事而改变国策?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了已经泄露出来的章惇之言。

“省元李三坚以下者觐见。”此时,宫中供奉官梁师成大声唱道,梁师成随后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李三坚还以无可奈何、幽怨的目光。。。

宫中内侍随后引着数百新科进士向集英殿殿内走去。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待百官常朝毕,方才引着诸士子进拜,之后诸进士列于殿下,等新帝赵佶发话。凌渡电子书

“众卿家平身。”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赵佶开口道:“先帝弃天下而去,吾心甚哀,然本朝以儒立国,乃设科取士,本欲得贤,以共治天下。国初取进士,循唐故事,每岁多不过三十人。太宗即位,有意于修文,特取一百九人,自唐以来,未之有也。。。朕临轩亲试,唯秉至公,以为取舍。。。”

坐在殿中的赵佶说完之后,还看了如鹤立鸡群般的,站在左侧第一位的李三坚一眼,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歉意的神情。

李三坚低头顺目,不敢与赵佶对视,同时也不敢露出一丝埋怨的神情,站在殿中,随后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至的神色。

李三坚虽仍是还年少,但也明白皇帝可以对臣下表示出歉意,但臣下可不敢“还以颜色”,同时还要表现得极为惶恐,极为不安。

若不如此,李三坚将大事不妙。。。

此所谓人臣之道也!

赵佶此时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满意得点点头。

皇帝赵佶发话之后,就开始了正式的殿试。

此时众士子早已从殿外的混图之上查找到了自己的位次,殿中也早已设好了帷幔,数百士子分两边而坐,等待发卷。

每名士子桌上均有一个三尺木牌,木牌之上写明了各士子的姓名、籍贯、座次等等,并且不得移动或污损。

须臾,宫中宦官开始发放御题,士子们首先将御题抄录于卷头的纸张之上,并将御题装入黄纱袋挂在脖子上,如此,是为了防止造成御题破损。

如若不然,如有污损,将会被视作不恭,将会拒接士子所纳的考卷。

如此方显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不容士子有丝毫冒犯。

此为李三坚参加的第一次殿试,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李三坚非但是紧张,还异常紧张,心理压力有点大。。。

话说赵佶与自己已被非议,如此,殿试考不好的话,岂不是更加会落人口实?

不过七年间的跌宕起伏,早已练就了李三坚的心如坚石。于是李三坚很快就稳定住了心神,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拿着考题,细细斟酌。

“朕以菲薄,获承丕绪,循尧之道,兢业万机,罔敢逸豫,亦惟治古帝王是训是式。。。自去冬大雨雪,至于春二月不止,人大失职,广罹冻饥,殍死者众。。。夫常寒之罚,久阴之异,必有以召之,其故安在?。。。”

这就是此次殿试的策题。一般来说,殿试只考一道策问题,也就是考一道时务策。

自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一场罕见的大雪席卷了整个宋东京开封府一带,方圆数百里,虽瑞雪兆丰年,但也使得不少地方受灾,牲畜、人口等等冻死了不少,贫寒百姓是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的,恰逢此时是赵煦归天,赵煦继位之际,如此,赵佶有些心惊肉跳、忐忑不安的,以为天降大灾,是对赵佶继位不满,同时京中也有了不少非议。

因此赵佶出了这道策问,问众士子此大雪天意味着什么?为何会出现如此大雪天?朝廷该当如何应对?

殿试只一道策问,要求当日答完,两日或三日之后,最多不会超过十日,就会出结果,决定进士的名次。

只有深刻理解赵佶出题的本意,才能更好的答题,才能使赵佶满意,才能再次夺得桂冠,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知道殿试的策问不但要求学识优长、词理精绝、才思该通、文理周密等等等等,最主要的还是要迎奉上意,要深得赵佶之意。

如此,你要是将天降大雪怪在赵佶继位的头上,不但进士排名排不到前面去,也许还有被黜落的危险。

虽然宋之贡举目前几乎不会黜落士子,但几乎不等于没有,若触怒了皇帝,那么也会有黜落之事发生的,如此先例是比比皆是。

不但不能将雪灾怪罪到赵佶的头上,还不能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

“运启元圣,天临兆民。。。”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提笔破题。

李三坚首先阐述了天象非人之过,当然天灾也不是什么凶兆,甚至大雪还是吉兆,瑞雪瑞丰年,虽有个别地方受灾,但受益者更多。

出现天灾之时,朝廷调集物资,赈济百姓,举措得到,使得雪灾的损失降至最少,百姓们也是就此安心抗灾,待来年开春重新耕种,

天灾无情人有情,李三坚最后阐述了朝廷今后当更有所准备,以应付各种自然灾害,以备不时之需。

此圣皇之所为,李三坚最后赞道。。。

李三坚答完之后,满意的检查了一遍,随后就将卷子交了上去。一些士子见李三坚已经交卷,顿时就有些慌张了,于是就不敢多想,一个个随意乱扯,纷纷成篇出场。。。

才思敏捷,也是衡量一名士人是否能够排名靠前的标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壮哉!状元郎!(上)

宋皇宫评官房

殿试之中,士子们完成答卷之后,首先由内臣统一收卷,交予编排官,去掉姓名、籍贯等信息,代之以字号,之后交予封弥官封弥,校定之后先由初考官审定,再送覆考官再次审定。

编排官对比初考、覆考结果,如果差异较大则再考之。

如初考、覆考仍争议较大,即以相近的考校结果为准,最后将字号所对应的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取出,与试卷过一,完成考校,最后送皇帝御览,决出进士们的最后名次。

全部完成之后,此结果是不容更改的。

一般来说,皇帝只对省试排名靠前士子的答卷有兴趣,并御笔决定何人为状元、榜眼、探花等等。

总共数百名进士,皇帝也不可能御览所有人的答卷的。

可今日赵佶却不等考官们考校完毕就跑到了评官房,拿些一份份匿名考卷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天监不远,民心可知。。。”此为一名进士的破题之语,赵佶看完之后,就冷冷的将此份考卷交还给了考官。。。

考官们会意,接过考卷之后,就将此份考卷压到了最下面,也许还会丢出新科进士的考卷之外。。。

这份考卷明显带着警告、劝谏的意思,已经犯了大忌。

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们心里都明白现在的世道,若君主再不加以改正,老天将要降下惩罚。

现在是什么世道?是赵佶登基之始,还能是什么世道?难道是民不聊生的世道吗?

赵佶心中已是大怒,不过还是忍住怒气,拿起了另一份考卷。

“运启元圣,天临兆民。。。天灾无情人有情,圣上乃是有情之人。。。是天下共主。。。此乃圣皇所为。。。”赵佶越看越是心花怒放,差点念了出来。。。

“这。。。这。。。这都是祖宗的功劳啊,朕岂敢居功?朕怎么敢当?”赵佶随后喜笑颜开的问道:“此为何人的考卷?”

梁师成闻言连忙接过考卷,校验后答道:“官家,此为桂州举子李三坚所作。”

赵佶闻言更是欢喜,连连说道:“原来是李翰韧啊,看来朕当年并未看走眼呢。”

事情到了此时,众臣还不明白赵佶的意思?于是将李三坚的答卷放在了头一个。。。

于是三日后。。。

“宣庚辰科状元及第李三坚等进殿。”有司唱道。

三日之后就是殿试放榜之日,放榜之时,首先就是唱名赐第,此时在殿门外等候召觐见的官员,除了与考试有关的知举官、南省点检进士试卷、进士科出义考试官等人外,还有皇亲国戚、管军臣僚、使相、节度使等一众宗室及朝廷大臣,此时宰相章惇已不在殿外,原因就是章惇此时已做山陵使,运送先帝赵煦的灵柩去了。。。

身穿各色朝服的数百皇亲国戚、朝廷大员,加上数百新科进士黑压压的等候在集英殿外,场面是异常恢弘,是人头攒动,显得唱名赐第的规格之高。

此时集英殿内,编排官将三甲考卷放在了殿西的一排排木桌之上,按字号拆开,其后先将状元、榜眼、探花等一甲的试卷转送给许将,许将拆开之后,再与蔡卞核对无误后,由蔡卞大声唱着姓名,然后由立于殿下的殿前司宿卫依次高声传唱至殿外,被宣呼姓名的新科进士们就依次进入了集英殿。

“臣李三坚、李崟、王安中、王冈、王岗、丘允。。。刘安节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身穿圆领、窄袖、领、袖、襟均没有缘饰的襕袍与榜眼李崟、探花王安中等上二等的新科进士一齐进拜道。

李崟进拜完毕又是偷偷的瞄了李三坚一眼。

李崟大名府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家学渊博,犹崇儒学,少年好学,才识过人,为大名府解元,不是横空杀出了个李三坚,也许李崟就夺得状元了,可惜生不逢时,偏偏遇到了李三坚,就屈居其下。

李崟过后时常暗叹,既生李,何生李啊?不过此李非彼李也。。。

殿试结果与省试结果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细微的改变,其中之一就是刘安节由二十四提升到了二十一名,正好挤进了上二等,即一甲之列,赐进士及第,而不是进士出身。

撺掇举子击鼓的湖州举子张运朋,文章文理不通,词理劣败,同时殿中之文又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因此殿试之中惨遭黜落,并被追究其名为何出现在了省试进士榜单之中?

之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也!

张运朋随后一气之下投奔了辽。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睛如点墨,目如朗星,黑色长发挽于脑后,垂在双肩,宽肩、蜂腰,身穿白色襕袍、黑色筒靴笔直的立在殿中,显得身材极为挺拔。

整整比榜眼、探花高出了大半个头,使得殿中诸皇亲国戚、朝廷大臣心中均是暗赞。

好一个英俊潇洒状元郎!600

要知道状元、榜眼、探花等不但是要求学识过人,就连相貌、身材也是有要求的,若长得三寸丁、谷树皮般的,也许就会惨被黜落。。。

“状元何名何姓?哪里人氏?父何人?”此时廷中有司大声问道。

“状元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父姓李名清。”这些根本不用李三坚自己回答,自有殿前司宿卫帮着回答这些问题。

回答完毕之后,新科进士就走到了安排好的甲次位置,待一甲唱名毕,同甲之人同往两廊角取敕黄。

“臣李三坚等谢陛下隆恩!”

取得敕黄之后,李三坚等人谢恩毕,躬身再拜后退出殿外,等候皇帝再次召见。

敕黄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等人被皇帝赐予的官职。

承议郎,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开封府推官?李三坚正惊喜的看着敕黄之时,一群宫中内侍拥了过来,给李三坚等人量体制袍,换上了官衣。

李三坚换上的是从七品的绿色官袍,同时也变成了“绿七哥相公”。。。

不过李三坚倒没注意,只是在想着得到的官职,开封府推官?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

狱讼,狱讼,即为诉讼与刑狱,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法官”?

不过好在没有离开京师。

当时李三坚认为可能要离开京师了,前往地方为官了,李三坚也早有准备,可此时居然留在了京师?因此李三坚是暗暗欢喜。

李三坚家眷均在京师,且交通不便,谁又愿意到处奔波?同时此时蔡府已答应了自己与蔡绒雪的婚事,只等下定与择日成婚了。

如此,此时是不便离开京师的。

“我说状元官衣就是不一样啊!”正在此时,也已换上绿色官衣的刘安节凑了过来,摸着李三坚身上的绸缎官袍笑道。

“还不都是一样?去去,摸你自己的去。”李三坚看了看四周,哭笑不得的低声说道。

官衣所用衣料几乎都是一样的,除了高品级的,宋元丰改制之后,四品以上着紫衣,六品以上着绯衣,而六品以下都是绿衣,而区别就是腰间革带与官衣图案。

“不晓得哪个给老子量的?不合身了啊!!!”刘安节苦闷的嘀咕道。

刘安节较矮,胖瘦适中,不知道是哪个内侍拿了件较宽肥的官衣给刘安节换上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确实不太合身,不如李三坚身上的官衣,看起来要合身得多。

也许只有状元、榜眼、探花才引人注目。。。

“元承,是何官职?给为兄的看看?”李三坚随后伸长脖子看着被刘安节攥在手中的敕黄,好奇的问道。

“没啥子,有啥子看头嘛?”刘安节闻言连忙被转双手说道。

刘安节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使得李三坚更加好奇,于是笑问道:“看一下,你能少块肉啊?你我二人亲如兄弟,如此你就放心吧,为兄决不耻笑于你。。。”

李三坚以为刘安因节官职太小,有些不好意思。

“看嘛,看嘛,不许笑哈。”刘安节实在拗不过李三坚,于是只好将手中的敕黄递给了李三坚。

“祥符县主簿?”李三坚看了后,顿时就楞了一楞。

“是撒。”刘安节随后拱手恭恭敬敬给李三坚施了一礼,满脸堆笑道:“今后还望年兄多多提携一二。”

祥符县是宋东京开封府下辖的一个县,其县治就在开封府城内。

如此,说李三坚是刘安节的顶头上司,就丝毫不为过了。

“你我兄弟,说什么提携?”李三坚按下曾工抬起的双臂笑道:“如此说来,哥哥还需兄弟多多支持呢。”

无论怎样,刘安节至少是留在了京师为官而未被外放,李三坚看着刘安节,想起了远在桂州的曾公明。

曾公明是李三坚除了刘安节这个新友之外,唯一的至交好友,此时自己留在了京师,可不能一直将曾公明丢在岭南的。

今后一定想个办法将曾公明弄到京师来,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宣新科状元李三坚等人进殿。”兄弟二人正窃窃私语之际,有司又开始唱名了。

终于唱完了,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数百进士个个唱名赐第,也真够难为他了。

第一百九十章 壮哉!状元郎!(中)

“严宫春好早秋同,朝罢吾皇胜蚌蛤。曾见岁岁一大笑,敢期父母故人车。”

“至今房魏减芳华,国里中兴不可污。千古安禅随意落,谓言歌谣论虚无。好期流年鄱阳近,句句如尧两遣仆。存老当天浮野水,见则哲辅斩鲸鱼。”

“君言如尧,弓剑歌金缕。非是之和无我法,此日忧边无由。瞻天游幸仙翁,印金朝影仙翁。庶补诗仙唯将,十方如海诗狂。”

宋皇宫集英殿之中,宋帝赵佶临轩坐于大殿之上,绿袍持笏的李三坚献诗云。

唱名赐第、赐袍笏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了,待皇帝赵佶用膳、小憩完毕之后,新科进士在閤门司引领之下,进殿谢恩毕,就赶往内东门,谢恩太后向氏,之后再回到集英殿,由一甲进士各献诗词三首,皇帝回诗一首。

这是皇帝与诸新科进士之间的互动,可以说是娱乐活动,没有固定的标准,只要挑好听的说便是。

于是李三坚当先献了两诗一词,其中不乏“中兴”、“如尧”等等使赵佶“龙心大悦”的字眼,使得诸新科进士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马屁精。

李三坚献诗词完毕之后,赵佶果然“龙心大悦”,开心得哈哈大笑。

“古容粲粲降才杰,准拟下方不可思。酿此不似骚客佩,是花搀占日迟迟。”李三坚献诗词毕,赵佶开心之余也是回了李三坚一首七言绝句。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持笏躬身拜道。

随后就是榜眼、探花、一甲进士献诗,皇帝赵佶回诗,这一折腾又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不是每个人都如李三坚这般,能够七步成诗的,一些人冥思苦想的,使得赵佶哈欠连天的。

诸新科进士献诗词完毕之后,就是皇帝赐宴,但此时是先帝赵煦丧期,是不允许饮宴的,因此赵佶只是用素食、素酒代替,略具意思就行了。

“状元郎。”赵佶随后看着李三坚笑吟吟的说道:“朕听说有人说你是朕的家奴,你以为如何?”

李三坚闻言连忙将口中一块从未吃过的、精致的糕点咽下肚后,起身拱手答道:“天下之人,皆为陛下家奴,臣也概莫能外。”

“状元郎这张嘴啊,朕早已领教,今日果然如此。”赵佶随后笑嘻嘻对诸新科进士说道:“朕领教过了,可有人未领教过,今日为国举才,朕心甚慰,也甚欢喜,在此良辰吉日,可有人愿与状元郎辩驳一二?驳倒了状元,朕有厚赏。”

“陛下,微臣。。。”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不明白赵佶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如此?

李三坚等新科进士自清晨进宫,到现在已至午后,折腾了大半天了,李三坚早已有些疲惫了,早就想回家陪陪母亲或者寻蔡绒雪出来。。。

自蔡绒雪被禁足之后,李三坚已有近两个月未见过蔡绒雪了。

赵佶挥手打断了李三坚之言,笑道:“可有人敢与状元辩驳?”

士人之间是经常辩论的,赵佶此举也不算是太出乎众人的意外。

在赵佶的激将法之下,一甲第十九名黄伯思起身拱手道:“陛下,臣听闻状元李三坚故籍乃是福建路邵武人,微臣也是邵武人氏,与状元是同乡,如此,臣就抛砖引玉如何?”

黄伯思,福建路邵武人氏,今年二十一岁,比李三坚年长一岁。

黄伯思自幼聪颖,日诵书千余言,复述无遗误。少时习作诗词,文采甚丽。青年入太学,考绩屡占上游。

同是福建路邵武人,李三坚高中状元,黄伯思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的,此时在赵佶金口御言之下,于是欲刁难一下李三坚,杀杀他的威风。

赵佶含笑挥了挥手。

此时殿中诸臣、诸新科进士目光均集中在了李三坚与黄伯思二人身上,欲看两人相争,看看大宋新科状元口才到底如何?

黄伯思对李三坚拱拱手后说道:“《说文》云,奴婢皆古罪人。《礼》曰,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槁。秋官司厉文,郑司农云,谓坐为盗贼而为奴者,输于罪隶舂人槁人之官也。由是观之,今之为奴婢,古之罪人也。状元郎,以为如何?”第五

你李三坚不是自称是赵佶的家奴吗?那么黄伯思就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让你自己承认自己是罪人,是罪人或奴婢的话,那么就没有资格参加贡举,当然其状元身份也就失去了合法性。

“古之罪人?”李三坚闻言微笑着答道:“今之为奴婢,明日为国相。汝不闻春秋百里奚之事邪?春秋百里奚初为晋俘,为晋之奴婢。后秦公知奚贤,以五张羊皮将其赎回。后奚相秦七年,勤理政务,平易近人,生活俭朴,使秦大治,遂建霸业。及卒,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汉之高祖刘邦,初为一亭长耳,建大汉之洪业。如此之事是比比皆是,既然如此,岂能以出身论之?汝之见,实为小儿也,不值一驳。”

“这。。。”黄伯思哑口无言,羞惭而退。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殿中众内侍们的好感,梁师成更是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

他们这些人均是奴婢身份。

“状元郎”庚辰科第三名,探花王安中起身说道:“在下闻状元之母乃是黎人,状元实为汉夷之后,是夷狄之人,最多算是半夷半汉。《左传》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极为恼火,这些人有事没事就拿自己身世说事,简直太令人愤怒了。

黎人怎么了?黎人就不是人了,要知道目前黎人可是在宋朝廷治下的。

不过虽李三坚极为恼火,但仍是平心静气的答道:“唐高祖皇帝李渊之母独孤氏,乃是隋文帝独孤皇后之姐,是鲜卑胡人。唐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母乃是北周皇族窦氏,亦是鲜卑胡人。我太祖、太宗朝检校太傅李处耘,助太祖皇帝立国,其也立下了不世之功勋,为我朝开国元勋,其孙嫁于仁宗皇帝,其次女为太宗皇帝之明德皇后。可君知道李处耘为何方人氏?李处耘是沙陀族人,是突厥胡人,如此,他们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王安中吓得够呛,说宋太宗的皇后,李处耘的次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么就是出言不逊,是污蔑明德皇后家族行谋逆之事,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幸好赵佶并未在意,也并未追究,只是微笑着看着诸进士辩论。

于是王安中脸色惨白,诺诺而退。

此时的李三坚虽说不上博览群书,会通古今,但在端王府此数年间,也看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的,因此李三坚此时是对答如流。

事情到了此时,仍是有人不肯服输,不肯服气,于是庚辰科第十七名陈次中起身说道:“在下听闻状元已被东坡先生逐出门第,已是无门无派之人,那么在下敢问状元治何经典?”

此时若驳倒了李三坚,必将会是名声大噪。

众士子追求的不也是这个吗?

就算驳不倒新科状元李三坚,但提起李三坚的伤心事,使其羞愧不已,也是一桩妙事。。。

“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又道:“学生顽劣,恩师不岔,不肯认我为徒,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始终是我的恩师,此生不变。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一个人一生之中终会有许多师父的,如此,岂能说我是无门无派之人?要说师父,我在端王府之时,蒙陛下教诲培养,陛下即是我师,此时更是如此,我等皆为天子门生,如此,汝以为陛下又是治何经典?”

李三坚声情并茂的一席话顿时引起了殿中不少人的好感,同时也开始同情李三坚的遭遇了。

在这个世上,被人逐出师门是极为丢脸的事情,根本无颜面对世人。

天子门生?李三坚之言顿时就引起了赵佶是连连点头,心中暗赞李三坚的口才了得。

宋太祖赵匡胤朝,赵匡胤早已下诏,罢“称门生于私室”,只要你中了进士,那么就是天子门生,均是天子之徒,就不许你自称为某某某的门生了。

王安中无言以对,诺诺而退。

此时诸新科进士为博取名声,纷纷与李三坚辩驳,不过李三坚对答如流、舌战群儒,将诸进士纷纷驳退,一时之间,李三坚反倒是名声大噪。。。

殿中新科进士只一人未与李三坚问难,那就是川蜀刘安节,不但如此,李三坚驳退一人,刘安节即向此人投以鄙视的目光,白眼是一个接一个甩。

新帝赵佶也是龙心大悦,龙颜大开。

如此,还有人说赵佶,说朝廷举士不公吗?

这就是赵佶的目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壮哉!状元郎!(下)

东华门宋宫城东门。东华门东向,与西华门遥相对应,门外设有下马碑石,门内金水河南北流向,上架石桥一座。

东华门外的景明坊,有座酒楼,名曰樊楼或名白矾楼。

宣和年间,樊楼改建成东西南北中格局,并飞桥栏杆相连的五栋三层楼群,易名“白矾楼”。登上樊楼的北楼,皇家名苑之中的美景尽收眼底。行至西楼凭栏观景时,可看到皇宫内的情形。樊楼竟盖得比皇城的琼楼玉宇还要高?

这还了得?于是朝廷下令禁止登樊楼而远眺,特别是不能远眺皇宫。。。

樊楼还有一特殊之处,就是能将东华门尽收眼底。

而东华门是什么?东华门是宋宫城东门,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凡贡举前三名均是从东华门出来,然后跨马游街。

此所谓东华门外状元唱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东华门也就成了所有学子向往的圣地。西湖风月,不如东华软红香土。。。

此日包括樊楼在内的临街门店,均是在门首上扎上了彩门欢楼,每层顶部都扎成花架状,并装饰有花状、鸟状等饰物,檐下还垂挂有流苏。此外还挂了许多栀子灯。

东华门附近也是人山人海,无数东京百姓聚集在东华门附近,站在樊楼之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看不到边际,同时人也是越聚越多,摩肩接踵的不断向东华门涌来。

“姐姐,怎么这么多人啊?挤死啦。”此时樊楼之上挤上来两名女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高个子女子略显丰腴,稍矮的女子身材苗条。两名女子均是眉目如画,区别就是高个子女子显得异常妩媚,妩媚之中带着些许妖媚,使人不敢直视,而矮个子女子却显得较为清纯。

说话的女子为清纯女子,看了看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说道。

“等下状元郎要从这里出来呢,怎能不热闹?百姓们怎不争相观看啊?”妩媚女子微微一笑道。

“状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的小兔子好看呢。”

“你呀,说的好像你见过状元似的。”妩媚女子见清纯女子将状元与小兔子相比。。。不由得笑得。

“不就是那人嘛,长得难看死了。”清纯女子随后央求道:“姐姐,等下再带我去逛逛集市嘛,我还没逛够,好些个东西都没买呢。”

“好,好,待会带去去便是,哼,就知道贪玩。”妩媚女子说道。

“出来了,出来了!”

“状元出来了!状元出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啊?”

“骑白马的便是。”

“骑白马是金吾卫,状元还未上马呢。”

“。。。。。。。。”

此时东华门宫门大开,鼓号齐鸣,无数禁军宿卫掌旗而出,分列两旁。

随后东华门自内而外走出来了数百人,中有礼部官吏、宫中内侍及数百新科进士。

围观的庶民百姓见状纷纷向前涌去,争先恐后的踮起脚尖,奋力睁大双眼向东华门望去,均是欲先睹为快,看看状元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一些挤不到前面去的庶民百姓纷纷爬上了周围房屋的屋顶或围墙,居高临下的一睹盛况。

樊楼及周围楼阁此时的窗户已全部打开,男男女女的住客纷纷探出身去,伸长了脖子望着东华门宫门口。

富贵人家的千金也是命家僮打开了木窗、院门,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偷偷的打量着新科状元及诸新科进士。

此时东华门附近霹雳吧啦的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早已准备妥当的无数鞭炮此时已被点燃,爆竹声声、小儿拍手欢笑、百姓们喜笑颜开,就如同过新年一般。

其中就数樊楼的鞭炮最多最响,樊楼东家早有准备,准备了无数鞭炮在此时点燃,原因就是每次三年大比之后产生的状元、榜眼、探花等新科进士都要从樊楼门前经过,如此就给樊楼带来了数不胜数的收获。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一名李三坚!”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二名李崟!”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三名王安中!”

此时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有司开始唱名,不过只唱前三名,同时还是挑选的是嗓门大的,要不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根本无人听得清楚的。

“臣在!”李三坚、李崟、王安中自人群之中走出,躬身行礼道。

“状元啊!”

“高个的那人就是状元啊?”

“你说呐?”

“果然貌似潘安,一表人才啊!”

“其实。。。榜眼。。。探花也不错的。”小作文

“去去,他们跟状元相比,那就是两坨屎!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

“哎,某这一辈子能成为这样的两坨屎,也是很不错的啊!!!”

“你们。。。你们简直是岂有此理?堂堂榜眼、探花居然。。。他们也是我天朝少年俊杰也,虽不及状元,但也是相差无几的。”

“然也,兄台所言大是,此乃是中肯之言。”

“喂,喂,某听说状元还未娶亲呢。”

“啊?快,快,那谁谁谁,赶紧去状元家中提亲啊,某以全部家当为嫁妆。”

“你快闪一边去吧,就你那点可怜的家当?某听说状元其实是定过亲的,乃是朝廷李郎中之女李清照啊。”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随后两家的亲事就黄了。”

“啊?为何黄了?”

“双李不能成婚啊!你不知道吗?真是可惜了一对郎才女貌啊。”

“可惜了了啊,李氏活生生的错过了一名状元郎啊。”

“别吵了,快看,金吾卫出来了。”

正当庶民百姓议论纷纷、品头论足之时,七名高矮胖瘦几乎一致的殿前军皇宫宿卫扛着旗牌、锣鼓,并牵着一匹雪白色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的御马走到了李三坚等人的面前。

“状元请上马!”七名金吾卫齐声说道。

此为七驺之礼,七驺之礼制是皇帝出巡的骑从之制,从皇宫宿卫之中挑选七人导从且以七驺为状元开道,此为皇帝对状元的恩宠。

七驺之礼只对状元,也就是说只有状元才配骑御马,其余进士得自备马匹。

“状元小心,小的扶你上马。”一名金吾卫见李三坚过来准备上马,于是满脸谄笑的说道。

这些个文弱书生,虽李三坚看起来不但不是那么文弱,还身康体健的,但也是书生不是?万一状元书生未习马术,上马不当,摔了个狗吃屎、四仰八叉什么的,岂不是大煞风景?皇帝没准还会怪罪下来的。

“多谢,多谢!”李三坚拒绝了金吾卫的好意,伸手扶了扶马鞍,单足踩稳了马镫,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马背。

此数年间,李三坚也骑过不少次马了,特别是去年桂州之行,一路之上几乎都是骑马,虽目前说不上马术精湛,但也算是初具规模了,因此虽面前的这匹马市是御马良驹,是高头大马,但对于李三坚来说,上马就再轻松不过了。

李三坚上马姿势灵动、飘逸,顿时引起了庶民百姓、礼部官吏、金吾卫、诸新科进士的一片喝彩之声。

常言道,一俊遮百丑,就算李三坚上马姿势难看,也是有人喝彩的。。。

七名金吾卫牵来的是匹大内御马,是一匹产自西北河湟的良驹,浑身雪白不带一丝杂色,闪闪发亮的,就像是披了一身的银丝。银鬃马模样神骏,两眼闪亮,雄姿勃勃立在东华门之前。

李三坚头戴从八品方顶乌纱长翅帽,两边的长翅足有一尺,身穿从八品绿色官袍,脚蹬黑色筒靴,腰缠黑银饰革带,骑在马上,腰杆挺直,身形挺拔,显得异常潇洒自如。

根本没有红袍,红色锦缎缠身什么的,状元与其他进士一样,均是一身的官袍,红袍等等乃是戏文里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三坚左侧官帽之上别着一枚大大的红色簪花,此为状元簪花。

“彩!彩!彩!”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好一个潇洒状元郎!”

“壮哉!状元郎!”

“呜呜呜,我爱死你了,状元郎!”

“拜托,你是个粗汉好吗?”

“谁说粗汉不能喜欢小郎君的?”

“。。。。。。。。”

御马神骏,状元郎英俊潇洒,引得众人是纷纷鼓掌夸赞,同时人人艳羡不已。

状元一出,前有七驺引路开道,旁有各路行人争相观瞻,是千人艳羡,万人争逐,场面极为宏大,是盛极一时。

有诗为证: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亦有人云:状元及第,虽将兵数千万,恢复幽蓟,逐强虏于莫穷,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也!

状元一出,天下震动,李三坚之名如春风般的刮遍宋二十四路,使得人人艳羡,人人夸赞,自此上门提亲之人是踩破了李三坚家中的房门,宋东京开封府无数待嫁闺中的小娘子们是人人盼望与新科状元李三坚能有如鼓琴瑟之缘分,魂牵梦绕的。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喜报

宋元符三年四月中旬广南西路桂州

“黄知州,喜报,喜报!”桂州知州黄涣属下一名官吏拿着一份京师急脚递满头大汗、如刮风般的冲进了桂州知州衙门,边跑边喊道。

官吏喊声极大,几乎震破了衙门屋顶,使得衙门之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黄涣听得喊声之后,放下正在批复公文的毛笔,长舒了口气后心中暗道。

黄涣领军攻打乃至山贼寇,擒贼首张布,贼首朱明不知去向,其余贼众死的死、逃的逃、被擒的被擒,一举剿灭了乃至山贼巢,除去了为祸多年的乃至山贼寇,此后因功擢为权知桂州事,由一名节度判官升为桂州知州,此战立功将士俱有封赏,曾公明也因功升为桂州临桂县押司。

黄涣刚刚从椅中起身,官吏就已经冲进了堂中,扬起手中喜报大呼道:“黄知州,黄知州,中了,中了,喜报!喜报!”

“本官中什么了?”黄涣闻言哭笑不得问道:“是不是翰韧的喜报?”

广南山高地远的,信息不畅,不过过了这么些日子,庚辰科的结果也该出来了,若急脚递的话十余日也能送到广南西路的桂州了。

要知道虽李三坚欲拜黄涣为师,黄涣并未同意,但李三坚对黄涣是以师事之的,同时李三坚仍是黄涣在钦州灵山县时的学生,如此说来,黄涣为李三坚之师,也丝毫不为过。

黄涣这段日子,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李三坚,不牵挂着李三坚的省试、殿试结果。

“正是,正是。”官吏眉开眼笑的大声抖了抖手中喜报,大声念道:“捷报:元符三年十二日,桂州解元李三坚高中礼部试省元,四月五日,桂州解员李三坚殿试状元及第。桂州办学有方,钦赐。。。。黄知州,状元啊,是状元啊,还是解员、省元、状元,是三魁啊,我广南西路、整个岭南何时出过状元啊?我的天呐,苍天真是开眼了啊!!!”

状元及第?黄涣闻言顿时就呆住了,看着喜报,是呆若木鸡。

黄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李三坚能够榜上有名,对此黄涣还是能够有所预料的,可此时居然状元及第?简直是太骇人听闻了。。。

不要说三魁,不要说状元,整个广南西路,整个岭南自有宋以来,就连中进士之人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的。

自宋立国以来,距今已经一百四十年了,自宋开科贡举以来,整个广南西路的进士也就五十余名,不到六十,而广南东路也就两百余名,整个广南东西两路加起来不足三百名,要知道此时朝堂一榜进士多达四五名之多。

特别是广南西路,若有人中了进士,那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状元、榜眼、探花整个岭南是一个都没有。

此时广南西路忽然天降一名状元及第,岂能不将黄涣震惊得呆若木鸡,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此时就不是“破天荒”了,而是捅破了天了。。。

“黄知州,黄知州?府尊?”官吏摇了摇呆在原地的黄涣说道。

“快,快,速速张贴喜报。”黄涣惊醒过来之后,一改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连连说道:“满城皆贴,不可有遗漏。”

官吏应了一声,转身就打开了厢门,随后被吓了一跳,只见门口已经站满了桂州衙门官吏。

“吾等恭贺黄知州,恭贺新科状元!”众桂州官吏见黄涣出门之后,一齐躬身拱手贺道。

广南西路桂州出了一名状元及第之后,不但是众人倍感荣耀,还是他们的治绩,是他们迁官的治绩之一,同时将会给桂州,给广南西路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如广南西路的声望、办学、经费等等。

“哈哈哈哈!”众人正在互相恭贺之时,曾公明哈哈大笑着跑了进来,一不小心一头撞到了门上,“砰”的一声巨响,肥硕的身子差点将门框撞塌。

“哈哈,俺哥哥中状元啦,俺哥哥中状元啦。”曾公明虽然撞得头晕眼花的,但仍是不管不顾,边跑边喊道。

李三坚中了状元,曾公明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了,比他自己中了都高兴。

“你。。。”黄涣见状挥袖训斥道:“你慌什么?成何体统?”

“哦,失礼,失礼,学生失礼了。”曾公明喘着粗气说道:“学生太高兴了,让诸位见笑了。”

“你啊!”黄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要有你师兄一半的本事,就不至于现在这样的。”

押司或称押录,是县中最高的吏员,可以算是县中的主管吏,但押司仍是吏,而不是官。

“呵呵”曾公明闻言讪笑道:“学生哪里有我哥哥的本事啊?他是什么人?他是天下文曲星下凡啊。”

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黄涣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名胥吏在门外禀报道:“广南胡通判到!”

“哈哈,恭喜,恭喜,恭喜黄知州教了个好学生啊。”广南西路通判胡文海进门之后就连说了三个恭喜。

“胡公说哪里话?当年没有胡公,也没有翰韧他今天啊。”黄涣笑道。

“当年?”胡文海闻言摇头道:“当年老夫虽看重于他,但也不敢徇私,一切全凭他自己的。当年李翰韧下第,老夫也替他惋惜,可老夫万未料到,李翰韧他三年之后再举居然高中状元,真是令人感慨。”

“胡公说的是,坚韧不拔、败而不馁,翰韧他方有今天的成就。”黄涣微笑道。

胡文海闻言点头问道:“通知他家人了吗?”

“下官正准备安排人赶往儋州。”黄涣答道。

此后不久,桂州百姓就得到了李三坚状元及第的消息,顿时就欢呼雀跃不已,同时全城军民自发的组织了许许多多的庆祝活动,载歌载舞的,就如同一个盛大节日般的,许多的街道、酒楼由此就更名为状元街或状元楼,以纪念大宋状元李三坚曾经居住在此地,同时也给他们带来好运。

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十里长街,满城皆庆!

。。。。。。。。

琼台儋州小渔村

四月至五月期间,又到了采撷真珠的时节。

一般来说,天气太热,海上容易产生飓风,大风大浪的,采珠将会是更加凶险,而冬季采珠更是不可能了,虽琼台地处最南端,气候较为湿热,但到了冬季,水下气温也是很低的,采珠之人此时下水也会是异常危险,九死一生的。

因此此时李三坚的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符鳞正在祭祀,待祭祀完毕,就出海前往珠池采珠了。

符贵等蜑户刚刚将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摆上了木桌,正准备祭祀之时,一名族人就飞奔而来,从堤岸之上飞奔而下,向着海边众人跑了而来。

“符老爹,符老爹。”此名族人边跑边大声喊道:“符老爹,官府来人了。”

官府?他们来干什么?难道又是前来刁难的吗?符贵闻言皱眉看着堤岸之上越来越近的一群人,心中暗暗烦恼。

以往采撷真珠之时,官府也没少刁难他们,寻找各种理由不许他们下海采珠,目的就是榨取钱财或截留一部分真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符贵等蜑户也是无可奈何,大多数情况之下也只有就范。

当年李三坚在时,与贩卖真珠等海物的商贾、官府谈判,为蜑户争取了不少的利益,但也仅此而已。

官府、商贾们控制了商路,控制了销路,因此符贵等人根本是无法与其相争。

民不与官斗,无法与官斗,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千千吧

可今日似乎是跟以往有些。。。不同?符贵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官府今日的异常,那就是官府此日来的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同时还似乎是在敲锣打鼓的?

“嗵。。。嗵。。。嗵”

果然没过多久,儋州官府之人就排成整齐的队伍,自堤岸之上走了下来,向着符贵等人走来,是越来越近,同时还敲着锣鼓、吹着唢呐,滴滴哒哒的,就似乎是个盛大娶亲场面般的。

符贵等人甚至还发现了官府人群当中有些身穿绿袍的官员。

这可是小渔村从来未有过的事情啊,以往来个官府胥吏什么的,小渔村之人均是觉得比天还大,此时居然来了官府官员?

“哎哟,这就是符老爹吗?下官儋州知州洪宁给老丈见礼了。”此时一名绿袍官员走到满脸狐疑的符贵等人面前施礼道。

“抬上来吧。”儋州知州洪宁随后吩咐属下道。

儋州衙门之人闻言就将各色礼品抬了过来,在海滩之上摆得满满的。

“老爷,小的。。。小的。。。”符贵等人到现在都未明白怎么回事,官府居然给他们送礼?简直是破天荒啊,惊得符贵等人半响说不出话来,忙不迭的就要磕头还礼。

“不敢当,不敢当,老丈折煞下官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洪宁以对待这些蜑户从来未有的态度,慌忙将符贵等人扶了起来。

“老爹还不知道吧?你孙儿李三坚高中状元了,乃是我朝新科状元呢。”一名儋州胥吏讨好的对符贵等人说道。

状元?符贵、符鼑、符鳞闻言顿时就楞在当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是三魁呢,老丈你可真有福气呢,今后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到时候老爹一定在状元面前替下官美言两句啊。”洪宁捻着胡须微笑道。

洪宁已经知道了李三坚的官职,那就是东京开封府的推官,虽目前洪宁品级比李三坚略高,但两人相比,一个是京官,在天子脚下,一个却是在儋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官,两人可说是天壤之别。

最关键的是大宋状元的仕途岂能是洪宁所能够比拟的?必将会是前程似锦,青云直上啊,也许要不了多久,李三坚就会成为洪宁的上官,也许要不了多久,洪宁迁官离开此地,还得求告在李三坚门下的。

洪宁看着眼前的三个地道的当地蜑户,看着眼前这三个泥腿子,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能够养出一名大宋状元?简直是无法想象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状元?哈哈,坚儿中状元了。”李三坚最小的舅父符鳞闻言顿时就跳了起来,将手中采珠之物丢上了半空中,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坚儿中状元啦,那他以后就是官老爷了啊,哈哈,坚儿,我那外甥中状元啦,要成官老爷了。”符鳞边跳边喊,二十余岁的汉子,高兴得就像个小儿般的。

“阿爸!”符鼑也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紧紧抓住符贵的胳膊,连连摇晃道:“坚儿这孩子,坚儿这孩子。。。我。。。我真是。。。真是。。。”

“好,好。”符贵欢喜的说道:“都回去,符贵、符鼑都将家中藏酒都搬出来,今日请乡里们喝个够。”

符贵等人再孤陋寡闻,再是不知朝廷之事,但也知道中了状元之后是什么结果,也知道李三坚已经为官了,已经是官老爷了,如此,符贵等人怎不欣喜如狂?

官老爷啊,符家往上数十八代,几乎就没人能与官府扯上关系的。

“阿爸,可是。。。”符鼑有些担忧的说道。

请乡里们喝个够?符贵话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家中就那么几坛酒,全拿出来,也不够喝啊。

“可是什么?还不快去?”符贵瞪了符鼑一眼道。

如此大喜之事,还在乎几坛子酒吗?况且儋州官府已经送了不少的猪羊鸡鸭,也带来了十坛酒了。

“大哥不要担心了。”此时符鳞也笑道:“我家里还有几坛,我再去淘换点便是。”

“不用你们破费了。”儋州知州洪宁豪爽的笑道:“一切就由衙门负担便是,不过今日下官也想饮几盅,今日就叨扰诸位了,不知符老爹是否愿意?”

许久没有与民同乐了,今日就权做如此吧,洪宁心中暗道。

“哎,知州大老爷只要不嫌弃小的们居处简陋,不嫌弃小的们穷,小老儿怎敢不愿意啊?老爷,就请去村中如何?”符贵笑道。

“好,好,劳烦老爹了。”洪宁也笑道。

于是众人又是敲敲打打的,一齐向小渔村走去。

小渔村的族民们听闻李三坚中了状元,也是欣喜如狂,同时彻夜欢庆,载歌载舞的,宛如节日一般。

琼台儋州小渔村自此就有了名字了,名曰“状元村”。

。。。。。。。。

儋州苏轼居所

“过儿,就此赶路吧。”站在高处的苏轼最后看了一眼儋州的山山水水之后,对其子苏过说道。

新帝赵佶继位,大赦天下,苏轼也因此复任朝奉郎,并迁往廉州安置,为团练副使。

不过虽然如此,苏轼仍是没有得到实际上的起复,并是没有将其召回朝廷,召回东京开封府,只是由儋州迁往廉州安置,算是稍微改善了一下住居环境,同时也有了少许官俸了。

苏轼今年已经六十有四了,其实已经对重返仕途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想返回故里,川蜀眉山,颐养天年,可朝廷仍是让其继续呆在岭南。

此时的章惇已经为山陵使去运送先帝赵煦的灵柩了,眼看着赵佶就要对章惇下手了,章惇也已是日暮西山了,章惇这里已经阻拦不了苏轼什么了,已经对苏轼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不知道朝廷是故意的,还是将苏轼遗忘了,仍是不许他返回故里或返回开封府。

“看来翰韧这孩子对为父是颇有怨言啊。”苏轼随后忽然说道。

没有怨言才怪。。。苏过闻言心中暗道,莫名其妙的将李三坚逐出门第,此时人家中了状元,哪里还会再搭理你,现在李三坚可是朝廷命官,是京官,深受新帝赵佶宠信,如日中升的,哪里会搭理一个流官?哪里还会搭理一个被贬黜之人?

不报复苏轼就算是李三坚宅心仁厚了。。。

此时苏轼父子已经得到了李三坚状元及第的消息了。

“走吧!”苏轼随后看着远方,暗叹了口气道。

“嗯”苏过闻言扶着苏轼坐上了独轮小车,随后推着苏轼就向渡口走去。

一行七八人,凄凄凉凉的就上路了。

苏轼等人来到了琼台渡口,还未上船,就看见一名吏员自一艘船上跳了下来,同时吏员也发现了苏轼,于是就奔到苏轼面前问道:“车上的可是东坡先生?”

“正是老朽,不知你是何人?寻老朽何事?”苏轼诧异的答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吏员文采出众,先感慨一番后说道:“京师来信,请东坡先生亲览。”

“京师来信?”苏轼接过书信后缓缓的打开。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三拜。学生赴京赶考,一别数年,学生无时无刻不以恩师为念,然学海无涯,学生实在没有时间返回儋州看望恩师,望恩师恕罪。。。学生目前官卑言微,无法谏言朝廷。然恩师稍安,但有时机,学生定当禀言朝廷,接恩师北返。恩师在上,请受学生再拜,学生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师门。。。学生三坚叩拜师恩。”

“这孩子。。。这孩子。。。都已是状元了,已经是天子门生了,还谈什么重返师门?”苏轼看了李三坚的书信后,不由得老泪纵横。

“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苏过随后叹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问期

宋元符三年四月底某日,东京开封府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为“六礼”。

“六礼”商周之时业已存在,一直延续至今,谓之“周礼”。

纳采就是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问名就是通过占卜测定吉凶,若男女双方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纳吉,纳吉就是将占卜接过通知女方,然后才是请期、亲迎。

婚姻礼俗是极为繁琐,耗时时间长,没完没了的,一般这些事情没几个月办不完,有些甚至能够拖到数年以上。

一般来说,宋之官宦贵胄沿袭“六礼”,而贫民百姓则嫌其麻烦,同时也承受不了议婚阶段的钱财耗费,因而民间将“六礼”简化为了“四礼”,即省去了问名和请期。

此日李三坚也受不了了,于是干脆拖上媒婆,自己前往蔡府求亲。。。

符二娘自元月托人上蔡府提亲,至今已过去了三月有余,可“六礼”仅仅进行到了问名、纳吉阶段,这其中当然也有蔡府久拖不决的原因,不过自李三坚“金榜题名”之后,蔡府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满口答应了此门亲事,可因要循“六礼”,因此就拖到了现在。

李三坚实在拖不起了,原因就是李三坚此生已非蔡绒雪不娶了,当然娶是指娶妻而不是纳妾。

此时无论李三坚愿不愿意,李三坚必须将王雯纳入房中,原因就不覆述了。

而此时王雯已经住进了李三坚的住处,就等着李三坚按黎家礼节娶亲,同时符二娘也是不断的催促,逼得李三坚不得不有些失礼的前往蔡府议婚,欲直接到请期阶段,直接问蔡府到底何时将蔡绒雪嫁入李门。。。

李三坚欲在将王雯纳入房中之前,娶蔡绒雪过门,如此才是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蔡绒雪最起码的尊重,无论合不合礼节,至少李三坚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李三坚四月状元及第,其后就是唱名赐第、释褐赐袍笏、谒拜先师、《同年小录》题名、跨马游街等事,而跨马游街整整游了三日才结束,最后才去吏部交割获正式官职,忙了一个月多,将李三坚累得够呛。

此日李三坚才有时间前往蔡府解决此事,笃定亲事之后,李三坚才好放下包袱,走马上任,一头扎进宋官场之内。。。

“哎哟,我说状元郎啊,哪里有自己亲自上门请期的啊?必然要家中长者才行啊。。。”一路之上,虞媒妁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没了。

虞媒妁此时的态度也与蔡府一样,发生了转变,当初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此时是异常积极,异常亢奋,就算无多少喜钱可拿也是如此。

要知道为一名状元成功牵线,将会使虞媒妁名声大噪,将会使虞媒妁门前如车水马龙般的。

“家中止有母亲,奈何?”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目前李三坚家中只有符二娘为年长者,而符二娘是不能出面的,李三坚也不愿意让自己娘亲再出面了,于是只好行此无奈之举了。

“也是”虞媒妁点头道:“状元郎放心,凭我虞媒这张嘴,凭状元郎大官人的身份,蔡府定会应允。”

“多谢,多谢,劳烦你啦。”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

“李三坚!”两人说话间,街旁停着的一顶软轿之中忽然有人开口轻呼李三坚的名字。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软轿轿帘掀开,露出了一张俏脸。

“公。。。公。。。”李三坚看清楚了之后,顿时惊得公了半天也未公出个所以然来。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女子不是许国公主又是何人?

李三坚自桂州之行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许多公主了,没想到在此时此刻此地又见到了她。

而令李三坚感到纳闷的是,为何公主忽然出现在了此处?

“你进轿来,我有话说。”坐在软轿之中的公主低声说道。

“进轿?”李三坚支支吾吾,犹豫的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怎能钻进公主的软轿?旁边还有两名轿夫和一名侍女看着自己呢,况且此时李三坚正准备赶往蔡府下聘问期。。。

“快进来,要不然我就要喊了。”公主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你们去前面等我一下。。。”李三坚无奈吩咐虞媒妁、山魁等人之后,就钻进了公主软轿。

软轿极小,最多能够坐下两个身材娇小之人,李三坚钻进去之后,顿时显得拥挤不堪,李三坚的鼻子都快与公主俏脸接触到了一起了。

“抱歉,抱歉。”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轿子太小,唐突了公主了,请公主恕罪一二。”

“李三郎,状元及第,恭喜你了。”公主倒是没有在意,看着李三坚说道。

“多谢,多谢,三坚能有今天,全依仗圣上栽培。”李三坚点头道。

“听说你马上成亲了?”公主随后幽怨的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看着神情有些凄苦的公主沉默不语。

“你。。。你真的喜欢她吗”公主凄苦的又问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叹了口气,仍是无法回答。

公主对自己有意,李三坚岂能不知道?关键是此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与皇室结亲,李三坚想都不敢想,公主是何人?是龙子龙孙,如此岂是李三坚这种微贱之人所能够娶过门的?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之间就如同隔着一条鸿沟般的,是无法逾越的。

况且此时正值先帝赵煦丧期,就算李三坚可以娶公主过门,那么也得是在三年之后才能议婚。

因而此时李三坚是无言以对。

“恭喜你了,祝你喜结良缘、百年好合。”公主虽口出恭喜之言,但却是说的无比苦涩,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忍,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三郎,我还可以叫你三郎吗?”公主又问道。

李三坚点点头,开口道:“三坚有负公主,心中难受,但公主你。。。是知道的。。。”

“三郎我知道的,此时。。。此时。。。我求你一件事。”公主缓缓的低下了头,声音是细如蚊蝇。

“公主有话请吩咐在下便是,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点头道。

“娘。。。娘亲她。。。她被软禁了。。。我们的日子过得凄苦无比,求。。。求你。。。去求求皇帝哥哥。。。三郎。。。求你了。。。”公主此时两行清泪从眼中流了出来,显得异常可怜。

软禁?李三坚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国公主是先帝赵煦亲妹,是朱太妃亲女,从前赵煦在世之时,许国公主日子过得当然是自在无比,可赵煦驾崩,人走茶凉,母女二人的日子过得定是远不如从前了,最关键的是太后与朱太妃之间的事情,李三坚是早有耳闻,从前在端王府之时,李三坚就知道了,如此朱太妃还有什么好的日子?

向太后、赵佶顾忌名声,断不会危及朱太妃的性命,但对待她们肯定是不如从前了。

一个刁蛮任性,刁蛮任性得异常可爱的公主此时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田地,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难受了。

但李三坚又能有什么办法帮助她们?皇室之事岂是李三坚所能够插手的?连半句话都不能够提起,除非李三坚不想继续为官了或者以命相搏。。。

不过此时李三坚又怎忍心开口拒绝公主?又怎忍心使其伤心而去?零一读书网

“公主放心,在下但凡有机会,一定在圣上面前为太妃、公主说情。”李三坚思虑良久,只好如此回答了。

这句话说出口,李三坚自己都不太相信,更何况公主了,但李三坚目前也只能这样说了,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

“多。。。多谢你了,三郎,我真的。。。真的多谢你了,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都会记你一辈子的。”公主转悲为喜、喜极而泣,轻轻的抓住李三坚的手说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相对无言,半响之后,李三坚下了公主软轿,公主随后对李三坚轻轻说道:“三郎,我走了,再一次祝你喜结良缘,你。。。保重。”

李三坚点点头,极为不忍的看着载着正在啜泣的公主的软轿渐渐远去,顿时气血上涌,疾奔几步奔到了公主轿侧,掀开轿帘对公主说道:“公主,三坚不才,有负公主盛情,但公主敢嫁,三坚愿豁出性命娶。。。你,你看行吗?”

“三郎。”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坐在轿中紧紧的握着李三坚的双手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三郎。。。。我。。。我。。。。”

两人之间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公主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李三坚冲动之下,能如此说,已经使公主感到异常开心了。

。。。。。。。。

这叫什么事啊?招惹了两个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李三坚简直是无奈之极。。。

不过好在两人之间确实不可能的。。。

“走吧!”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守在一旁的山魁说道。

李三坚满怀心事,很快就与虞媒妁、山魁等人来到了蔡府门前。

“妹婿请进,虞媒妁请!”蔡府此时倒也未为难李三坚,似乎是感到不是很意外,蔡京第三子蔡翛早已等候蔡府门口,将李三坚等人迎了进去。

此时蔡府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当然就换了称呼,称李三坚为婿了。

“多谢家兄了。”在“榜下捉婿”之时,蔡翛曾经率家丁来援,因此李三坚认识蔡翛,于是躬身重重的施了一礼道:“小弟今日唐突了,请家兄恕罪,小弟就开门见山了,今日小弟特来下聘请期的。”

“哈哈,好,好,为兄早已知道了,妹婿快请进吧,家父正等着你呢。”蔡翛闻言笑道。

见过性急的,没见过如此性急的,蔡府之人均是感到好笑。

这个世上哪里有新郎倌自己上门问期的?一般来说,均是或委托家中长者或托付给媒妁,可李三坚居然自己跑来了,使得蔡府中人心中暗暗诧异,同时愈发的看不起李三坚了。

不是看在李三坚是新科状元的份上,蔡府之中是无论如何不会应了这门婚事的。

微贱之人就是微贱之人,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哪里见过世面?

蔡翛也是如此,不过表面之上还是过得去的,原因就是此时蔡翛的官职仅是武职,而李三坚却是从七品的承议郎,同时还有差遣,那就是开封府狱讼推官。

武臣与文臣是无法相比的,更不要说没有实职的武臣。

虽依蔡氏门第,是不惧小小的从八品的文臣的,可蔡翛又何必开口耻笑李三坚,从而得罪于他?

双方客套了一阵后,李三坚就命山魁将聘礼搬了进去。

此更使得蔡府中人是愈发的瞧不起李三坚了。

李三坚家中贫寒,虽状元及第之后,皇帝赏赐了一些金银钱帛等物,虽李三坚目前已经有了官员俸禄,但仍是杯水车薪,因此李三坚的聘礼仍是极为菲薄,是惨不忍睹。。。

李三坚的聘礼就连寻常百姓都比不上,更不要说豪门望族、宦绅贵胄之家了。

因此李三坚的些许不忍直视的聘礼,使得蔡府中人是愈发的看不上李三坚了,就算李三坚是新科状元也是如此。

李三坚当然看到了蔡府中人的不屑神情,但也是无奈之极。

谁不愿意抬着丰厚的聘礼,将蔡绒雪风风光光的迎娶过门?可目前李三坚拿的出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些菲薄的礼品还是李三坚倾其所有才备下的聘礼。

若蔡绒雪生在普通富贵人家,如普通商贾之家,那么情况就会好的多,李三坚心中暗道,蔡氏门第是官宦之家,高官厚禄之人是比比皆是,家学渊源,进士出身之人也是较多的,如此就算李三坚状元及第,也是轻易入不得他们的法眼的。

同时也是李三坚状元及第,才使得蔡氏发生了转变,才勉强应了这门亲事。

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为了蔡绒雪,李三坚就当做没看见,就随着蔡翛走进了蔡氏宽敞的府门。

“入内内侍省梁阁长到!”正当蔡翛、李三坚等人刚刚跨入蔡府之时,忽然府门之外传来家仆有些心慌但声音异常洪亮的唱名之声。

入内内侍省梁阁长?蔡府中人闻言均是吃了一惊,入内内侍省供奉官梁师成?他目前可是新帝赵佶跟前的红人,宫中权势如日中天,就连许多后妃、朝中大臣都巴结于他。

他来干什么?难道是传旨?蔡府中人均是暗暗纳闷。

蔡府中人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将李三坚等人扔在一边,大开中门迎接,同时居于府内的蔡京也慌忙迎了出来。

蔡京出门之时只瞧了李三坚一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李三坚也是躬身立在众人之后。

梁师成李三坚岂能不知道?他可是与李三坚是老相识了,当年梁师成曾经还给李三坚示警,还将李三坚从巡检司捞了出来,因此梁师成对李三坚还是有恩的,李三坚也是较为感激梁师成的,虽然李三坚明白梁师成是看在苏轼的面子上才如此的。

李三坚与旁人不同,与其他朝廷大臣有些不同。

一般来说,朝中大臣虽表面之时对宫中有权势的宦官是恭恭敬敬的,甚至还极尽谄媚巴结之能事,但这些人从心里是看不起宫中内侍的,认为他们是不完整的人,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一口一个阁长、中官、相公喊着,不需要的是就是阉贼、阉党了。。。

可李三坚心中从未歧视过他们,李三坚认为他们大多数身世是较为可怜的,是令人怜悯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世上很少有人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自残入宫的或者是被残入宫,可以说几乎没有,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为生活所迫或被他人相胁而入宫,是贫寒之人,是可怜之人。

当然进宫之后,获取权势之后又为非作歹的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李三坚只是不明白梁师成为何前来蔡府?也许是传旨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新科状元李三坚何在?”李三坚站在后面,因而梁师成并未看见李三坚,于是梁师成与蔡京等人见礼后就大声呼道。

“阁长,下官在。”李三坚闻言诧异的上前几步拱手说道。

“陛下口谕。”梁师成看着李三坚,点点头微笑着传旨道:“朕闻新科状元李三坚将娶蔡氏之女,就特意为状元准备了些聘礼,并赐状元李三坚宅第一所,以为成婚之用。”

“抬进来吧。”梁师成随后挥手道。

宫中仆役闻言就将一箱箱各色礼品抬了进来,绑着红绸的箱盖打开,均是些奇珍异宝。

“这。。。这。。。”李三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状元,陛下还说了,此为师父为徒弟准备的聘礼。”梁师成随后对李三坚笑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感激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陵使

“阁长,请借一步说话。”李三坚似乎听说过梁师成是苏轼之子,是苏轼私产子。。。于是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将梁师成拖到了一边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缩在一旁说话,显得亲热无比,使得蔡府中人是万般疑惑。

李三坚什么时候与宫中新进红人梁师成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梁阁长”李三坚见周围无人,低声对梁师成说道:“有两件事情,在下要劳烦阁长了。”

李三坚忽出此言,使得梁师成有些疑惑,一件事情还不够,还是两件?

不过大宋堂堂状元郎有事情求自己,还是使梁师成有些得意,再加上李三坚是新帝赵煦的潜邸之臣,在殿试之中又以不论出身论博得了众宦官们的好感,因此梁师成面带笑容的对李三坚说道:“状元有话说便是了,咱家无有不应的。”

“多谢了”李三坚拱手表示感谢后说道:“这其一啊就是在下恩师东坡先生之事,恩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远贬岭南,至今无法北返,恩师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怎堪如此恶劣的条件?先帝在时,恩师他北返无望,可现在圣上新临天下,望阁长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使恩师他老人家能够离开岭南,此为在下多年所念,拜托阁长了。”

李三坚说罢对着梁师成又是深深的作了一揖。

李三坚目前官卑言微,能见到赵佶的机会很少,哪里像梁师成这般,一天到晚的在赵佶面前转悠,同时梁师成是苏轼私生子,无论真假,料梁师成也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梁师成闻言大喜,欢喜李三坚是有情有义之人。

苏轼将李三坚逐出门第,此事梁师成也是知道的,而李三坚非但没有怨言,还托自己替苏轼说话,使得梁师成感动不已。

“状元说哪里话,东坡先生乃是咱家的大人,状元的事就是咱家的事,咱家与状元是一家人,你放心就是了。”梁师成微笑道。

“其二就是”李三坚点点头后,有些为难的说道:“许国公主殿下对在下有恩,此时太妃母女有些难处,望阁长在宫中多加照拂一二,此不情之请,请阁长恕罪。。。”

李三坚无法劝说向太后与赵佶,也不敢插手此事,之时只能拜托梁师成了,若他答应,那么最起码公主母女在宫中不会受到太多的刁难,以解自己的担忧与内疚之情。

李三坚目前也只能为公主做这么多了。

李三坚原本想梁师成对此事会百般推脱,或婉言拒绝,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没料到梁师成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的说道:“行啊,此事也包在咱家身上了。”

梁师成说罢,还伸手在李三坚胳臂上捏了捏,将李三坚捏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当年就是公主让梁师成将李三坚从巡检司之中捞出来的,此时李三坚托他照顾公主,梁师成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两人之间定有私情,梁师成心中暗道。

因此李三坚看到了梁师成的笑容有些猥亵。。。

。。。。。。。。

中原早期的墓葬既无封土和坟丘,也无树木和标记。

约从周代起,在墓上就开始出现土坟头,直到战国时代,就普遍流行坟丘式的墓葬。

自此就以坟墓、大小来区分墓主的等级。

君是一国之主,其墓必定是最高大的,其高大之状犹如山陵,故战国中期之后,郡王的坟墓始称“陵”。

宋也概莫能外。

宋皇陵布局仿唐而规模逊之,封土为陵、帝后异穴合葬等方面又与汉制相似。

宋立国一百四十年,其皇陵位于河南府的巩县。

宋太祖赵匡胤于乾德三年在巩县营建新陵迁葬,是为宋皇陵肇建之始。

宋皇陵位于巩县城南,洛河东南,嵩山以北,号“六帝七陵”,分别为宣祖安陵、太祖永昌陵、太宗永熙陵、真宗永定陵、英宗永厚陵、神宗永裕陵。

宋帝赵煦病故,庙号“哲宗”,其灵柩也将葬于此处,连陵墓名称都取好了,名曰“永泰陵”。

但凡陵墓必要讲求风水,宋陵墓群也是如此,选址是极为讲究的,后有青山,左右各有两个山岭,谓之左青龙、右白虎,中有明堂、前有条河沟,水流曲折,陵墓前方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乃是个风水极佳之地。

青山绿水,风水倒是极佳,但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山路难行,特别是到了春夏多雨的季节,更是如此,一旦下雨,那么山路将会是泥泞不堪,行路将会是异常困难,空手行路如此,运送棺木就更加难行了。爱文学网

此时嵩山脚下就来了一支运送棺木的队伍,打着各种旗号,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木。

此为哲宗灵柩的送葬队伍,正缓缓的走在刚刚下过雨的泥泞的山路之上。

“传令下去,连夜上山,务必天亮之前将先帝灵柩送到巩县。”骑在马上的宋宰相章惇担忧的看着夜色沉沉的嵩山说道。

此时章惇已被赵佶下旨敕封为申国公,拜山陵使,负责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至皇陵安葬,其后赵佶才会前往皇陵祭祀。

久居庙堂之上的章惇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坚辞不受,上表请求去职,但三次上表均被赵佶拒绝,称章惇乃是先帝赵煦所倚重的柱国大臣,此时赵煦驾崩,让你章惇运送棺木前往皇陵,你居然拒绝?你章惇如何对得起先帝赵煦?其心可诛!

此时章惇请求去职确实是晚了一些的。

因此章惇不得不以近六十余岁的高龄负责将赵煦的灵柩运至皇陵安葬。

此时天公偏偏又不做美,一场大雨使得山路极为泥泞难行,可还未歇半日,天空之上又是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章相公。”章惇手下一名属官见天空已经开始飘雨了,于是将一把油伞撑到了章惇的头上,担忧的说道:“天气如此恶劣,小的们太辛苦了,不如在山下歇一晚,明日再越过此山如何?”

“不可!”章惇一把推开属官后说道:“传令下去,务必在天亮之前送到巩县,违者立斩!”

运送皇帝灵柩是要看日期的,误了时辰,也是一条罪名,而数场大雨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因此章惇是不顾自己年迈,不顾手下疲惫不堪,掷下严令,必须准时送到。

在章惇的严令之下,运送皇帝灵柩的禁军、杂役、宫中内侍等人只好无可奈何冒着越来越大的雨水,大声吆喝着,推着赵煦的灵柩向山上爬去。

许多人已经累得直不起身了,真想一头栽倒在地睡到天明,可严令又驱使着他们举着火把、推着棺木拼命前行,不过心中的怨气是越来越重了。

“直娘贼,简直不顾下人们的死活。”宫中内侍杨戬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远处的章惇说道。

杨戬为梁师成的心腹,负责宫中此次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

“杨中官说的是,他倒是骑在马上,却将小的们快累死了。”

“哼,累死了,看谁还运送棺木?”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走不动道了啊。”

“斩了我也不走了啊。”

在杨戬的挑拨之下,宫中内侍们怨气冲天,不少禁军军卒也是受到了杨戬的挑拨,有些甚至撂挑子打死都不走了。

“你们做什么?快快起来。”杨戬心中暗喜,可却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呵斥着坐在地上不肯走的众人:“快起来继续走,不要耽搁了时辰,耽搁了时辰可是要杀头的。”

“杨中官,小的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啊。”

“快起来,到了山上,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歇息。”杨戬闻言说道。

众人无奈只好又拼命推着棺木向山上走去。

杨戬随后对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靠近了棺木,摸了摸捆着棺木的绳索推着棺木前行。

众人举着火把,大声喊着号子,推着棺木向山上爬去,巨大的棺木就渐渐的被运上了山。

此时雨也是越来越大了,大雨几乎就是倾盆而下,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砸在地上、棺木之上,发出一阵霹雳吧啦的声响,地上的积水也是越来越深,这还不算什么,此时山上的山洪忽然爆发,夹杂着树木、泥沙等等奔泻而下,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轰隆隆的声音。

章惇跳下马背,举着火把,亲自指挥着众人躲避着山洪、积水,运送着棺木继续前行。

送葬的队伍逶迤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涧之前,山涧其实不深,在平日里即可轻松越过,可今日却是山洪爆发,山涧之中的积水足有两尺深,中间还有石块、泥沙、树木,人倒是可以涉水而过,可巨大的棺木是无论如何无法涉水而过了。

在章惇不断催促之下,众人只好搭起了木桥,铺上了木板,欲将赵煦的棺木用绳索拖过河去。

木桥搭好,众人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棺木拖上了木桥,缓缓向对岸移去。

此时白发苍苍的章惇已经被雨淋透,但仍是举着火把焦急的看着这一切,当棺木快至河对岸之时,章惇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章惇此时也不做他想,只盼能够安全将赵煦的棺木送到皇陵,安然无恙的送入皇陵,那么他也许就可以辞去所有官职,全身而退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忧与喜

章惇欲全身而退,而目前只需将先帝赵煦的棺木安然无恙的送到巩县皇陵,那么几乎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赵煦棺木在通过一处山涧之时,刚刚通过了临时搭建的木桥,要看着就要被拖上河岸了,可拖拉棺木的粗大绳索忽然断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发出一声巨响,顺着河岸就溜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水中,河水不深,并未完全淹没棺木,使其一头落入水中,一头翘在了淤泥之中。

正在拖拽绳索的数十名禁军发出一阵惊呼之声,被棺木带下了河岸,摔倒在了淤泥之中。

“陛下啊。。。”章惇大惊,不顾自己年迈,丢去火把,不顾一切的扑向赵煦棺木,河岸虽不是很陡峭,但雨天地滑,章惇又是心慌意乱的,于是章惇几乎就是滚下了河岸,身上沾满了湿泥,就跟个泥人般的。

章惇不管不顾的扑到了赵煦巨大的棺木之上,大声哭泣,回头看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快将陛下拉上去啊。”

可此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如柱,浇在棺木、河中、道路之上,就似一条条小溪般的,形成了一道道的水沟,因而沉重的棺木哪有那么容易拉上去的?

运送棺木的众人此时早已是疲惫不堪,拖了几下后,见根本拖不动,于是都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无人愿意动弹了,任由赵煦的棺木泡在水中。

“你们。。。你们快起来啊,否则老。。。老夫定将你们全部斩首。”章惇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极为哽咽,显得异常悲苦。

斩首?要斩先斩你,众人均是心中暗道,谁让你是山陵使,是总负责赵煦灵柩运送的。

“相公啊,雨大地滑,棺木太过沉重,小的们实在是拖不动啊。”一些军卒惊惧之下,还是想奋力将棺木拖上河岸,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帝啊,老夫有罪,老夫有罪啊,老夫辜负了陛下重托,老夫对不起你啊,先帝,老夫有罪啊。”此时的章惇抱着赵煦的棺木大声哭号。

瓢泼大雨淋在了孤独的抱着棺木、须发皆白的章惇身上,显得异常凄凉。

堂堂大宋宰相,穷途末路,何至于此?一些人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均是别过了头去。

宫中内侍杨戬等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暗暗冷笑不已。

先帝赵煦的棺木泡在了水中泡了整整一晚上,新帝赵佶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天不亮就亲率数百皇宫宿卫赶往嵩山。

。。。。。。。。

常言道,有人欢喜有人忧,反过来也一样。

章惇穷途末路之时,东京开封府的符二娘、李三坚正在皇帝新赐的宅第之中忙碌的准备婚事。

赵佶赏赐给李三坚的宅第位于皇城以东,为一座两进合院的院落。

宅第不大,止七间屋舍,共分两层,二楼之上有两间屋舍,是符二娘、李囡及伺候符二娘下人的居处。

工字形的天井左侧有三间屋舍,李三坚打算给妻蔡绒雪及自己的“妾室”王雯居住。。。右侧有两间屋舍,供宅中仆人居住。

赵佶不但赐给了李三坚一所宅第,还配备了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仆役,男的名为翟六,女的名为胡五娘。

仆役加上初蝶、流霞也就四人,人数不多,但李三坚此时也负担不起。

要知道宋之奴仆可是要付给他们月俸的,不过梁师成告知李三坚宅子之中的所有费用由内帑负担,李三坚方才放心。

天井中央有个石板围成的小池子,小池子池壁之上爬满了青苔,小池子装满了清水,可以养鱼。

院落之中种了几株树木,郁郁葱葱的,显得较为幽静。

宅第不大,但相比从前租房居住,李三坚已经非常满意了,同时也不敢不满意。

符二娘更是欢喜,七八年间终于有了一所自己的住宅。

要知道皇帝赐宅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来说是亲王、郡王、外戚等皇亲国戚,或者是有功大臣、将领,亦或是归顺的敌国重要人物等人才有机会得到皇帝赐宅的。当然他们得到的住宅肯定要比李三坚的宅第要大得多得多。

据李三坚了解,目前仍有许多官员并无自己的住宅,只是租住或借住,一些官员甚至借住在了寺庙之中。

不过一些“生财有道”的官吏除外。凌渡电子书

朝廷其实对住宅规模、外部形制、外部内部陈设等方面有诸多限制的。

贵不福下,贱不拟土,臣庶之定分也。凡屋宇非邸店楼阁临街市之处,毋得为四铺,作闹斗八。非品官毋得起门屋。

也就是除爵位高显的勋臣经皇帝恩赐后,门外可施戟,民庶之家,除了不得施重栱、藻井外,还不能以五色文彩作为装饰,不能有雕梁画柱、四铺飞檐,除寺观祠庙外,臣庶之家不得彩绘,士庶、僧道不得以朱漆饰床榻等等诸多方面的限制。

但这些限制或者说是制度效果不大,臣庶之家只要有钱,依然将房子修得是华丽壮美,同时内部装饰、陈设也是奢华无比,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三哥,你看看,贴的好看吗?”王雯跪在床上,一边贴着窗花、喜字一边问道。

在宋帝赵佶的大力支持之下,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当然就是一帆风顺了,蔡府当即就满口答应了,两家一并挑选了六月的一个黄道吉尔,作为李三坚接亲之日,是李三坚与蔡绒雪的成亲之日。

临近成亲之日,宋开封府推官宅第就忙碌异常,符二娘、李囡、山魁、许彪等人更是忙得团团转,就连将要被李三坚纳入房中的王雯也亲自动手帮忙了。

“好看!”站在王雯身后的李三坚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窗花、喜字之上,而是将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了王雯扭来扭去的小蛮腰之上及其以下。。。

李三坚是个二十岁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是热血沸腾的年龄,面对此等诱惑,李三坚又如何能够忍得住?李三坚忍得是面红耳赤的。。。

长得貌美如花的初蝶、流霞二女一天到晚的在眼前转悠,已经使李三坚忍得够辛苦了,现在又加上一个王雯。。。李三坚简直要憋疯了。。。

“哦,是吗?三哥,雯儿好喜欢这些喜字啊。”王雯根本没有回头看,哪里能够察觉到身后的李三坚如饿狼般的眼神?仍是如风摆荷柳般的扭着小蛮腰,继续贴着喜字、窗花。

“嗯。。。哦。。。这些喜字嘛,没有你好看。”

李三坚忍无可忍,是无需再忍,于是猛扑上去,一把搂住了摆来摆去的王雯的小蛮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啊?救命啊。。。”王雯猝不及防,左手拿着喜字,右手是一碗浆糊,慌乱之中,浆糊脱手,差点扣到了李三坚的脸上,吓得大声惊呼。

“嘘。。。小声点。。。是我!”李三坚脸放在了王雯的秀发上,闻着少女清香,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猿意马:“你身上为何这么香啊?”

“什么。。。什么香。。。啊?哪里香。。。三哥,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等。。。等下。。。等下阿妈看见啦!?我。。。我。。。”王雯自幼喜欢李三坚,长大之后也同样如此,这么多年来,一颗心一直挂着了李三坚身上。

此次王雯虽说是奉父命前来东京开封府寻李三坚,但自己心中是暗暗欢喜的。

可王雯来到京师之后,却发现李三坚将要娶亲,同时李三坚已经喜欢上了旁人,使得王雯少女心中是异常纠结,纠结到底该不该来京师,到了京师又该不该回去?

可这个世上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嫁给人并不一定是喜欢的人,大多数的女人婚前连夫君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呢。同时王雯自幼就知道,一个男人一生之中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至少王雯之父就是如此。

王雯心中凄苦,却又不敢啃声,更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去。

因而此时李三坚忽然轻薄王雯,使得王雯心中就似有头小鹿般的,到处乱撞。

王雯此时的心情是既欢喜,又惊慌,既害怕又有一丝甜蜜,是复杂之极。

“雯儿。”李三坚感觉有些对不起王雯,这段时间也确实是冷落了她,于是心中不忍的说道:“你是黎人,你三哥我也是黎人,你要记住,在此一生之中,你不是三哥的妾室,是三哥的妻,是三哥黎家的妻。”

“三哥。。。”王雯感动得喜极而泣,反过身紧紧搂着李三坚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三哥对不起你,三哥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李三坚轻轻抚摸着王雯秀发说道。

“三哥,我。。。我不是的。。。我。。。”王雯开心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身子是感觉越来越热。

“啊?你们。。。。?”此时符二娘听到王雯喊救命声,于是拿着一幅红绸从楼上跑了下来,正好看见了两人。

李三坚与王雯吓得连忙分开,王雯低头红着脸,跪坐在床上,拼命整理着被李三坚扯得乱糟糟的衣物。

“你们继续。。。。。继续。。。。。当娘没来过。”

符二娘笑呵呵的说道。

符二娘是巴不得李三坚早日与王雯圆房,然后第二天就给她牵个孙子过来。

符二娘此时的心中是既欢喜,又有一丝酸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官威

天贶端午节与夏至,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是夏天的重要节(rì)。

端午节又名“端五节”、“重午节”、“菖蒲节”等等等等,是一年中的大节(rì),端午节老少爷们、妇人、文人皆能参加活动的节(rì),节(rì)气氛尤浓。

民间庶民百姓包粽子、吃粽子、写端午贴词、挂占命缕、系朱丝辟兵、喝菖蒲酒等等,活动是异常的多,是非常(rè)闹的。

而在五月初五的这一(rì),朝廷则要在金明池举行龙舟竞渡。

所谓龙舟竞渡又名“金明池水戏争标”,就是在金明池之中,将标旗插在靠近楼阁的水中,观者一目了然,其后就是两舟或数舟鸣鼓行进,先到者得到标旗获胜。

今年是赵佶登基的第一年,因此今年端午节朝廷又多增加了一项节(rì)活动,即在金明池放关扑三(rì)。

所谓关扑,即为赌博,先纳扑物,掷铜钱为准,以小博大,以少博多,博得扑物,输则白纳扑资。

宋是严令(jìn)止赌博的,(jìn)止关扑的,(jìn)民间(yòu)聚兵民赌博之家,官司严行捕捉,人得告言犯者,具狱当议投配恶地,告言有赏,纵而不察,有司论罪。

不过朝廷虽有严令,但宋赌风盛行,(jìn)赌律令是(rì)渐废弛,刑罚也是较轻,不足以惩(jiān),而犯之者甚重,正所谓法不责众,再加上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军将兵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庶民百姓均是参与关扑,甚至皇帝或在宫中或微服于民间亲自参加扑戏,如宋仁宗皇帝,因此久而久之之后,这条(jìn)赌律令就形同虚设了,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更有甚者,朝廷一般还会在重大节(rì)之时放关扑,也就是说这些(rì)子是“法定赌博(rì)”。。。

上行下效,京师官吏、军卒、庶民百姓是参与者甚众。

“怎样?来了吗?来了吗?”一(shēn)长衫、戴着幞头的李三坚紧张的问向跑得气喘吁吁的蔡绒雪贴(shēn)侍女小芹道。

此时李三坚已在开封府走马上任了,为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但李三坚刚刚上任不足数个时辰,府中之人还没认识两个,就遇到了端午节,于是乎就放假三(rì),再加上李三坚马上就要成婚了,因此就有了婚假,李三坚基本上要在六月左右才正式走马上任了。

“姑。。。姑爷。。。姑。。。爷,来了,来了!”小芹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逢此佳节,李三坚今(rì)就打算带上从未见过京师繁华的王雯到处逛逛,同时李三坚又打算喊蔡绒雪出来一起游玩。

此时两人距离成婚之(rì)已经开始倒数了,在婚前是不能再见面的,但李三坚并不是拘礼之人,同时李三坚又有事(qíng)要向蔡绒雪好好解释一下,省的洞房之中打将起来,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李三坚要向蔡绒雪解释的就是王雯,因此李三坚较为紧张。

“小芹,小芹,你到哪里去了?等等我啊。”与王雯一起躲在街角的李三坚终于看到了蔡绒雪走了过来。

王雯此时是愈发紧张,躲在李三坚(shēn)后,紧紧的抓住李三坚的衣襟,不敢露头。

此时已进入夏季,天气已经逐渐炎(rè)起来,蔡绒雪内穿了一件素娟内衫,露出了颈脖处的雪白,下穿了一件淡紫色八幅襦裙,襦裙之上有一块“玉环绶”,用来压住裙幅,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对襟、交领、窄袖衣,衣长至膝。

眼妆延秦丹凤,淡眉斜飞入髻,黑发拢成了龙蕊髻,发髻之上别着一枚珠翠制成的簪钗梳篦,显得异常清新典雅。

如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得体的打扮加上姣好的容颜、婀娜多姿的体态,使得周围行人是纷纷侧目,不知道是哪路仙女下凡来到人间。。。

此时的蔡绒雪虽心中焦急,但却是没有奔跑,而是双手提在(xiōng)前,碎步疾行,边走还微微侧目看着左右。

李三坚也是许久未见蔡绒雪了,此时见到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于是忽然走到蔡绒雪的侧后拱手笑道:“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蔡绒雪闻言一惊,回过头看才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转惊为喜的嗔道:“你。。。你这人。。。你这人。。。吓死奴家了。”

蔡绒雪完全被小芹诳出来的。

原本要出嫁之人,应于楼阁之中等待出嫁之(rì),谓之待嫁闺中。蔡绒雪已经数月没有出门了,今(rì)实在经不住小芹花言巧语,于是就打算出来看看龙舟竞渡,可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李三坚。

哼,定是他指使小芹诳自己出来的,蔡绒雪心中暗道,不过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感到放心,若不是李三坚诳自己出来的,那么蔡绒雪将会是感到无地自容。

一个待嫁的女子还出来乱跑,还被未婚夫婿撞见,成何体统?

真是的,距离成婚就没几(rì)了,还诳自己出来干嘛?蔡绒雪心中又道。

“哈哈,夫人为何如此胆小?”李三坚哈哈笑道。

“尽胡说。”蔡绒雪转(shēn)背对着李三坚,跺了跺脚后说道:“谁。。。谁是你的夫人啊?我。。。我回去了啊?

在两家定亲之前,蔡绒雪还放得开些,可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愈发害羞,恨不得就此回去,不敢见李三坚。

“小芹,小芹,你。。。过来。。。看我不。。。?”蔡绒雪随后对站在远处偷笑的小芹说道。

“哎,哎,此事可怪不得她,你说你如此(xìng)急作甚?我找你出来,当然有事啊。”李三坚满脸赔笑的说道。

“你有什么事啊?”蔡绒雪问道。

李三坚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川流不息的,均是看着李三坚等人,于是说道:“去那边吧。”

“去哪里啊?”蔡绒雪虽扭扭捏捏的,但还是跟随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此处位于金明池河岸,种着一排排的柳树,绿树成荫,站在这里不但是可以遮蔽阳光,感到异常凉爽,还可以看到对岸熙熙攘攘的、正准备观看“金明池水戏争标”的人群。

因朝廷将要举行龙舟竞技,甚至太后、皇帝、皇后等一众宫中贵胄都可能亲自参加,因而金明池附近防护是异常严密,巡检司、开封府军巡院的巡吏是来来回回的巡视,此时李三坚等一男三女来到此处,顿时就引起了巡逻军卒的注意。

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最不济也许在做皮(ròu)生意。。。

于是一名军校带着两名巡吏走了过来,对李三坚喝道:“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们做什么的?李三坚心中没好气的想到。

开封府治安良好,巡视严密,可没想到如此严密,李三坚心中暗道,稍有不对头,就有人上前盘查。

不过却该如此!于是李三坚从腰间摸出腰牌递给了军校。

这是宋官员识别(shēn)份的腰牌,由玉、金、银、象牙、铜、铁等制成,官员品级越高,所用材料就越好,李三坚的腰牌是用象牙制成。

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军校、巡吏们见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此人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居然是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

三人均是傻愣愣的看着李三坚,脸上呈现极为疑惑不解的神(qíng)。

“看清楚了吗?还不快退下?”李三坚急于与蔡绒雪说话,因此拿出“官威”,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冒犯推官相公了,小的们这就走。”三人立刻改变了态度,恭恭敬敬的,带着谄笑说道,军校双手拿着腰牌还给了李三坚。

三人走远之后,还向着李三坚这里不断张望,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哎呀,好大的官威啊。。。”蔡绒雪红着脸啐了一口李三坚道。

“哈哈,在夫人面前下官怎敢有官威?”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

“谁。。。谁是你夫人啊,我。。。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蔡绒雪早已注意到了李三坚(shēn)边的王雯,于是又问道。

应该是为了她吧?蔡绒雪心中暗道。

“来,雯儿,过来见见姐姐。”李三坚随后对离得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王雯说道。

“奴奴见过夫人,夫人万福!”王雯福了一福道。

王雯虽是黎人,但其母亲却是个汉人,与李三坚一样,是半汉半夷之人,因此她从其母亲处就学了不少汉家的礼节。

在王雯上京之前,其母还专门给她讲了不少汉家礼节及为妇之道的。

“说了我不是什么夫人的。。。”蔡绒雪慌忙拉着王雯的小手说道:“妹妹喊我姐姐就行了。”

李三坚妻妾同娶,多了一个女人,如此,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意的,心中总是有疙瘩的,是耿耿于怀的,可蔡绒雪是个识大体之人,怎么可能此时此地在这件事(qíng)上与李三坚纠缠不休?

“不生气了?”李三坚见两女亲(rè)的模样,顿时就放下了心。

“生气?”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你什么人?为何要生气?”

李三坚闻言只好陪着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明池

金明池是一座人工挖掘的湖泊,又名“灵沼”、“灵池”、“大池”、“天池”等等。

金明池大规模开始营建是始于宋太宗朝,诏卒三万五千凿之,引金水河灌之。

宋太宗皇帝营建金明池的目的就是为了阅习水战。

金明池有水心五殿,南有飞梁,引数百步,属琼林苑。每岁三月初,命神卫虎翼水军教舟楫,习水嬉。西有教场亭殿,亦或幸阅炮石壮弩。

金明池大可通战船,可以想象金明池的宏伟巨大。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称为“骆驼虹”。

不过虽太宗皇帝凿金明池的目的为了习练舟师,但到了现在,就基本上成了皇帝踏春和观看水戏的地方了。。。

每至三月至五月间,金明池由皇帝赐令开放,并与士庶于此共观龙舟争标,郊游赏玩,成为京城一大盛事。

此时站在金明池湖边,远远望去,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湖岸边,垂柳依依。一阵暖风吹过,一大片荷叶层层叠叠,像翠绿的伞。在荷叶间,几枝含苞乍开的荷花高高的挺立在湖面上,就像个一个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般的,景色格外秀丽。

金明池两岸,前来赏玩的士庶百姓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池中靠近水榭处停泊着数十艘大型龙舟。

龙舟昂首翘尾,动感十足,船上忙碌的人们远远望去,如蚂蚁般大小。

前来赏玩的士庶百姓甚至能看见穿着盛装的宫中贵胄坐于亭榭楼阁之上,不过因距离太远,无法看清到底是皇帝还是宫中他人。

“雪儿,你是知道的,我李三坚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并非见异思迁,而是当初在儋州之时。。。”李三坚与蔡绒雪、王雯、小芹一行四人也向金明池走去,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此前的蔡绒雪的赌气之言,李三坚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解释道。

“别说了,我知道啦。”蔡绒雪轻轻的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不是个花心之人才怪,蔡绒雪心中暗道。

现在王雯还在身边,李三坚是越解释越糟糕,是越描越黑,说的好像蔡绒雪是个醋坛子似的。

就算自己是个醋坛子,但也不能当着王雯的面说啊,自己今后还要与王雯相处啊,蔡绒雪心中暗道。

当时蔡绒雪忽然知道李三坚将要纳妾,使得蔡绒雪心中是异常难受的。

虽这世上就是如此,男子三妻四妾的,此再正常不过了,可事情到了蔡绒雪身上,却极难接受,究其缘由就是蔡绒雪之母就是蔡确的妾室,凄苦一生,一直到死,死后其灵牌都不许入祖坟,不许写上蔡氏夫人之名。

蔡绒雪自己不愿意为人妾室,也不愿意他人为之。

不过目前蔡绒雪虽不了解王雯的具体情况,但也知道王雯是个黎人,与李三坚是同族之人,他们之间定是要比自己要亲密的多,但李三坚并未实言,仍是要娶自己为妻,使得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感到的,同时对此,蔡绒雪也是无可奈何的。

难不成还不嫁给他?佳偶难寻,如意郎君更是稀少。。。蔡绒雪心中暗道。

最为关键的是蔡绒雪已对李三坚倾心,是一往情深的,难以自拔。

“开始了,开始了。”此时的王雯已经没有了刚见面之时的惶恐,指着金明池开口笑道,少女神情展露无遗。

“姐姐,快走,快走。”王雯随后拉着蔡绒雪的手说道。

王雯自幼在琼台儋州如此荒凉之地长大,哪里见过如东京般的如此繁华的城池?不要说京城,就连稍大点的城池都未呆过。

京城的繁华热闹,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京城琳琅满目的商铺、商品,京城丰富多彩的节日活动,早已晃花了王雯的眼睛,目前王雯就想到处逛逛,到处游玩,其他的哪里有闲心去想?

她还是个孩子。。。蔡绒雪心中暗道。

此时金明池上鼓乐之声大作,五颜六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兴奋的人群纷纷向金明池涌去,边走还大声鼓噪喝彩。

此前一直静静的停泊在金明池之上的大型龙舟已经开始缓缓的向仙桥附近的、高耸入云的亭榭移动。

双桨此起彼伏的击打着水面,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众人还隐隐的听到了驾船汉子们的号子声。

远远望去,似乎有一名宫中内臣走到楼阁之前,大声说着什么。

随后金明池上又是鼓乐之声大作,无数大大小小的船自两侧疾驶而至,一些大型船上还放着一些大型的物件,因人多又密集,李三坚等人根本挤不过去,只能远眺,而看不清楚。舞神电子书

“三哥,三哥,看不清啊。”王雯急的有些失态了,差点哭出了声,焦急的抓住李三坚胳臂连连说道。

“勿慌!三哥我自有办法。”李三坚镇定自若,牛气哄哄的从宽大的袖中摸出数个长筒状的物件,给三女一人发了一个。

“这是什么?”蔡绒雪、王雯、小芹三女摆弄着李三坚给的、怪模怪样的物件,满脸狐疑,一齐问道。

“此物名为千里眼,千里之外的景物如在眼前。”李三坚闭上左眼,拿着千里眼放在了右眼处。

这下可看清楚了,可虽然看清楚了,但李三坚也未明白船上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尽吹牛。。。”蔡绒雪说话之时也与王雯、小芹一样,疑惑的拿着千里眼看着远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蔡绒雪只见眼中的景物似乎是是放大了数倍,就连驾船汉子的须发都看得是一清二楚的。

蔡绒雪吓得差点将千里眼丢进水中,慌忙放下千里眼,看了看王雯、小芹,又看了看李三坚,再看了看手中的千里眼,随后又将千里眼举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起来。

王雯、小芹与蔡绒雪几乎是一般模样,初时吓得发出两声尖叫,可又舍不得丢去千里眼,于是又拿着千里眼看了起来,同时越看越兴奋,兴奋得欢笑不已,使得旁边之人均是侧目而视。

李三坚哈哈大笑,王雯、蔡绒雪一齐伸手推了李三坚一把,差点将李三坚推进了湖中。

在正式的龙舟竞渡之前会有些节目表演的,如水秋千、水傀儡、泅水等戏。

此时表演的是水傀儡。

所谓水傀儡,就是水上木偶剧。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停泊在金明池之上,上面搭建着一个彩楼,下面还有三道木门,木门名为“傀儡棚”,演戏的木偶就从此三道木门出来,表演完毕,就从三道木门回到船中。

此时船上怎表演着一出李三坚也叫不出名字的戏剧,在动听、悦耳的鼓乐声中,三只小船自木门而出,船上有一些木偶,穿着各色衣物,表演着各种节目。

一艘小船之上有个鱼童,拿着钓竿放入水中,片刻之后,哗啦一声响,即从水中钓出一条锦鲤,锦鲤活奔乱跳的,溅起了无数水花。

木偶戏表演得惟妙惟肖的,就似乎是真人在表演一般,惹得众人是大声喝彩,欢笑不已。

有了千里眼,这些水傀儡戏就像是在眼前表演一般,使得王雯、小芹二女看得是异常开心,拍手嬉笑不已。

就连蔡绒雪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连李三坚将手放在自己腰间,轻薄自己,都浑然不觉。

水傀儡戏表演完之后就是水秋千。

水秋千即为在水上荡秋千,健卒荡起高高的秋千,随后一头扎进水中,以高度或如水姿势取胜。

“哈哈,真是舒爽啊!”李三坚看着如下饺子般的落入水中的健卒,心中大动,恨不得也脱去衣物,跳进水中泡一泡。

蔡绒雪用指甲恨恨的刺了一下放在自己腰间的李三坚的“咸猪手”,同时又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你也会戏水?”

李三坚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我会戏水?”李三坚忍痛不动声色的说道:“三哥我当年在海边之时也是一把好手呢,号‘滨海小白龙’是也,水性那是极佳的。”

“是啊,三哥水性佳得差点落入海中淹死,不是二舅父相救,他。。。他就。。。嘻嘻。”王雯见李三坚吹牛,于是笑嘻嘻的揭穿了李三坚的老底。

同为海边之人,王雯的水性都比李三坚要好。

蔡绒雪、小芹两女闻言均是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三哥我是滨海小白龙,潜水潜个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二舅父他。。。他是不识趣,哪里用得着他来搭救?”李三坚兀自强辩道。

三女见李三坚仍是在嘴硬,于是笑得更加欢畅了。

李三坚见王雯笑得花枝乱颤,于是看了看四周,见周围之人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伸手捉住王雯,照着王雯的小屁股上来了一记。

“哎哟,姐姐救命。”王雯吃痛,连呼救命。

“不许伤我妹妹。”蔡绒雪挡在王雯之前说的。

“好嘛,不伤她,那就伤你。”李三坚嬉笑着说道。

四人于是就嬉笑打闹成了一团,初时的些许尴尬、隔阂、不自在就消于无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龙舟竞渡

“嗵。。。嗵。。。嗵。。。”

“呜。。。呜。。。呜。。。”

宋京城金明池之中,水秋千、水傀儡、泅水等表演节目结束之后,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活动,“金明池水戏争标”。

此时金明池之中彩旗挥舞,铺天盖地的,金鼓敲响,声震云霄,犀角吹响,低沉而悠远。

一面红色大旗落下,四艘龙舟如离弦之箭般的冲了出去,劈波斩浪,直奔远处的标旗而去。

四艘龙舟的船首各竖立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四种神兽,分别是“游麟”、“黄狮”、“白泽”、“赤熊”,张牙舞爪的,迎风飘扬。

四种神兽代表着四支队伍,分别为黑、黄、白、红四队,黑色代表(diàn)前司,黄色代表侍卫马军司,白色代表侍卫步军司,而红色代表皇城司。

因龙舟竞渡是宫中举办的,因此龙舟竞渡四队就由三衙和皇城司各自挑选健卒参赛。

四艘龙舟除了船首各有一面旗帜及一名喊着号子的健卒之外,船尾还各有一面金鼓,四面金鼓之后各站着一名头缚黑、黄、白、红头巾的赤膊鼓手,舒展双臂,奋力敲击着金鼓。

敲击金鼓发出的嗵嗵之声响彻整个金明池,而鼓声就是号令,同时也是行进节奏,四艘龙舟之上的桨手们均是按着鼓点声有节奏的划桨。

鼓声阵阵,船桨不断的击打着水面,发出一阵又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扬起一个又一个浪花,浪花飞溅,将龙舟竞渡的健卒浑(shēn)都淋透了。

四艘龙舟争先恐后的向着标旗疾驶而去,其行进速度也几乎是不相上下,最多的也就差半个船(shēn)的样子。

龙舟之上每个健卒神色凝重,拼命划着船桨,奋力争先,互不相让,四色龙舟也是交替领先,向着标旗疾驶而去。而金明池两岸之上看(rè)闹的士庶百姓是欢声雷动,纷纷大声鼓噪呐喊,分别为自己所支持的龙舟加油喝彩。

宋人赌风盛行,当然在龙舟竞渡之上也下了赌资,在如此一年一赌的节目之上,一些人甚至下了血本,倾全家之资,参与龙舟竞渡的赌博。

于是乎下了血本的赌徒或仰天狂笑,或垂头顿足的,无数士庶百姓还跟着龙舟奔跑,恨不得自己亲自跳上船去,帮着划桨。

场面是好不(rè)闹,一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qíng)景。

“嗯,白泽必然获胜!”李三坚看着龙舟竞渡激烈的场面开口道。

李三坚已经注意良久了,白泽龙舟虽目前暂时第二,但其浆手们划桨极富节奏,是异常的整齐划一,并且似乎是留力不发,是在保存实力,待最后再行最后一搏,因此李三坚据此判断,白泽龙舟最后可能获胜。

“不见得吧?我看现在是游麟在前面啊?”蔡绒雪的侍女小芹虽主仆有分,但见李三坚和和气气的,并不像是个凶狠的官老爷,同时又是自家姑爷,于是此时也与李三坚等人又说又笑起来。

最为紧要的是,小芹有很大可能随着蔡绒雪陪嫁过来,也许还会是通房丫头。。。

“我看是黄狮获胜!”蔡绒雪也开口道。

“八姐儿,这是为何?”小芹疑惑的问道:“黄狮可是落在最后面呢。”

“后来者居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

“嗯,有道理,就与你一样。”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笑道。

蔡绒雪闻言红着脸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李三坚的意思就是指李清照与蔡绒雪,蔡绒雪就是后来者居上的。

不过虽李三坚如此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的。

保存实力,但做最后一击,但也不能相距太远,相距太远最后冲刺之时费力不说,士气还会受很大影响。

目前黄狮可是相距游麟足有两个多船(shēn),如此想要追赶上来就难了。而如白泽这般,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仅落后游麟小半个船(shēn),显得异常的游刃有余,那么最后孰胜孰败就很难说了。

“妹妹,你说呐?”蔡绒雪见王雯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我还有的选吗?”王雯笑道:“我觉得赤熊会最后获胜的。”

好嘛,此时四人看法完全相左,每人选了一只队伍。。。

“不如。。。不如。。。我们博一次如何?”蔡绒雪见状眼珠子转了一转,抿嘴轻笑道。

“啊?你。。。一个女子。。。也要赌博?”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为何女子就不能赌博?来不来嘛?”蔡绒雪笑道。

宋赌风盛行,茶余饭后,无聊之际,都要博一把的,不但庶民百姓如此,就连富贵人家、上流社会也是如此,富贵人家的千金聚在一起赌一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来就来,为何不来?”将赌博之事蔡绒雪如此优雅的女子扯在一起,李三坚还是无法想象的,不过李三坚不想扫兴,于是从怀中摸出十枚铜板,拍在蔡绒雪的手上说道,李三坚还捏了捏蔡绒雪的小手,占了一下便宜。。。

这人怎么这样啊?都快成亲了,还有事没事占自己便宜。。。蔡绒雪心中暗道,就像没见过女人般的,完全是个急色之人啊。。。

王雯、小芹见状也是踊跃下注,纷纷掏出铜板参赌。

四人聚赌之时,龙舟竞渡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龙舟之上的鼓点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急促,催促着浆手拼命划桨。

四艘龙舟也是像四支利箭般的,冲向了标旗。两岸观看龙舟竞技的士庶百姓也是彩声如雷,呐喊声是此起彼伏、震耳(yù)聋。

果不出李三坚所料,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各龙舟就没必要保留实力了,均是使劲全力,(yù)一举夺魁,抢下标旗。而白泽龙舟果然后来者居上,一举超过了游麟龙舟,向着终点疾驶而去,游麟龙舟反倒落在了第三位,被黄狮超过了。

站在白泽龙舟船首的大汉一把抢下标旗,高高举起,哈哈大笑,白泽龙舟其他健卒也是欢呼雀跃,大声欢笑不已。

游麟龙舟的鼓手气得鼓槌丢入了水中,懊丧不已。

要知道龙舟夺魁,不仅奖赏是异常丰厚,可又可能升官呢。。。

“哈哈,你官人我厉害吧?”李三坚一把抢过蔡绒雪刚刚用一块绸布包好的数五十枚铜板,哈哈大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白泽会获胜的?”此时四女一齐问道。

“猜的。”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四女一齐对李三坚甩了个白眼。

“诸位娘子,天色不早了,我等就此回去如何?”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龙舟竞渡完毕之后,就是朝廷颁发激赏之物了,李三坚感到有些无聊,于是说道。

“三。。。三哥,再玩会才回去嘛。”王雯看了一眼仍是(rè)闹异常的金明池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们也是?”李三坚见蔡绒雪、小芹也是一副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蔡绒雪与小芹一齐点了点头,蔡绒雪还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远处的关扑扑场。。。

这也难怪,李三坚心中暗道,贪图玩乐是人的天(xìng),无论你是何人,蔡绒雪也不是例外,她今年也就才十七岁上下,如此,贪玩就不足为奇了。

“好吧,我等就去看看吧。”李三坚也想见识一下京城关扑是怎么回事,于是笑着说道。

李三坚随后偷偷将刚刚赢来的一包铜钱塞给了小芹。

她一个丫头,挣点月俸钱不容易,李三坚心中暗道,而自己已经领到了第一个月的俸禄,俸禄还真不少。

李三坚的善解人意,使得小芹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

所谓“关扑”,又名“跌簸”,即先纳扑资,关百物于旁,就地掷钱,成采则扑物而去,否则白纳。

即是以小博大,以少博多,而关百物就是任何东西均可拿来一赌,运气好者得,运气背者只有仰天长叹或长啸了。。。

在宋京城开封府,形形色色的关扑活动充斥于民间市井,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以(jiàn)易贵”的利益为(yòu)饵,吸引众人参与其中。

关扑活动具有赌注小、门槛低、娱乐(xìng)强等几大优势,受到宋各阶层的追捧,上至王公大臣,甚至皇帝陛下或宫中贵胄,下至升斗小民,无不(rè)衷于此。

每逢佳节,节(rì)出游与消费是宋人的重要娱乐活动,而关扑便是他们的首选。

久居京城的蔡绒雪、小芹被金明池一带(rè)闹的关扑所吸引,也就不足为奇了。

朝廷于端午节放扑三(rì),使得开封府的大街小巷是(rè)闹异常,金明池也是如此,士庶百姓很早就聚集在了金明池附近,同时在街道两旁结上了彩棚并摆上了食物、果蔬、鱼(ròu)、珠翠、头面、衣物、花朵、领抹、靴鞋等物,甚至是柴炭之类的玩意,当然也有奇珍异宝作为关物,不过这些奇珍异宝可不是升斗小民所能够玩得起的。

无数闲汉或小娘子大声吆喝着,吸引着众人来自己铺前搏一搏。

场景是好不(rè)闹。

蔡绒雪、王雯、小芹三女见状,于是就丢下了李三坚,兴奋的跑到扑物之前是东看西看,认真考虑博哪一家的扑物。。。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跳蚤

“我这手里八个铜钱,一字一河叠将起来,往罐中一丢,或成八个字,或成八个河,总的谓之‘八快’。客官颠得这八快,就是赢了,一文钱不费,拿了这钗去,只当白拿。若丢下去为七个字一河,或七个河夹一个字,总之谓之‘八叉’,客官便要给我二十钱。十下不成,便要给我二百钱,就算客官输了,这玉簪还是我的。”

金明池附近,一名汉子大声说道。

此名汉子脸色较黑,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出,一双狡黠的小眼睛之中一对眼珠滴溜溜的乱转,长相有些猥琐,獐头鼠目的,(shēn)材矮小,但骨软(shēn)躯健,显得有些短小精悍。

不过这名汉子面前绸布之上摆放着一对玉簪倒是极为引人注目。

此对簪精细小巧,浑(shēn)通透,翠绿(yù)滴的,且看起来如千年古潭般寂静幽深,年代久远,像是一对古物。

若真的是珍品,那么这对玉簪至少价值十贯以上。

这对玉簪如此引人注目,就引来了许多贪图这对玉簪之人,一个个围着猥琐汉子,七嘴八舌的,是跃跃(yù)试。

其中也不乏识货之人,于是一名汉子撸起袖子,伸手一把抓住汉子面前的八枚铜钱说道:“我来博个八快,且博了这对可物,你休得反悔。”

以二十文或二百文博十千文钱,还是值得一试的,周围之人有此心的是大有人在。

“客官先纳钱。”猥琐汉子微微一笑道。

掷钱汉子闻言从怀中摸出二十文,递给了猥琐汉子,随后紧握八枚铜钱,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的。

片刻后,掷钱汉子将铜钱往空中一抛,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周围好事之徒均纷纷大喊大叫,同手伸长了脖子望向罐中。

“八叉。。。”八枚铜钱落入罐中之后,其中五枚铜钱有字的朝上,三枚铜钱背面朝上,这就是八叉,掷钱汉子博簪失败,二十文就归猥琐汉子所有了。

这就是掷钱博物,需掷两枚或十数枚铜钱不等,主要看扑物的价值或卖家决定掷钱数量,一般(qíng)况之下是两至八枚铜钱,铜钱有字的一面谓之‘字’,无字的一面谓之‘镘’或‘河’。

当然具体规则由卖家决定,一些扑物价值不高的,掷出的铜钱也不一定非得字、河一致,中间也(yǔn)许字、河相间,谓之“五花”或“相间”,而此时这对玉簪价值不菲,因此就要求高了,必须掷出八字或八河,即可博得扑物,此谓“纯背”或“纯字”。

“我来,我来!”掷钱汉子输了之后,不断有人纳钱博物,(yù)博走一对使人垂涎(yù)滴的玉簪,可半响过后,除了猥琐汉子出现了一堆铜钱之外,没有一人博走此对玉簪。

最多是有人掷出了七字或七河,令人惋惜不已。

“还有客官一试吗?”此时猥琐汉子一边用红头绳将一枚枚铜钱串起来放入怀中,一边嘿嘿笑着问道。

“我来。。。掷十回。。。”此时许多人是望而生畏,不敢再博,但猥琐汉子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玉手,玉手之中拎着两串铜钱,玉手一松,铜钱就落入了猥琐汉子的怀中。

玉手皓白如玉,如一个白玉般的,玉手之上还带着一个翠绿(yù)滴的玉镯,相比猥琐汉子面前的此对玉镯,更加使人垂涎(yù)滴。。。

“娘子请便。”猥琐汉子接过二百铜钱,笑嘻嘻的说道。

猥琐汉子面前的这人当然是个女子,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年二十上下,长得是如花似玉的,头上的发髻能看出此女已经成婚,因此少了一些少女的青涩,而多了几分少妇的风(qíng)。

这是哪家的娘子?猥琐汉子心中暗道,可千万不要惹到官宦人家的千金啊。。。

少妇左手捏住右手袖口,右手抓起八枚铜钱,神(qíng)自若,动作极为优雅,微微一笑后将八枚铜钱抛起来,八枚铜钱在空中不断翻滚,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

铜钱在瓦罐之中滴溜溜的乱转,钱壁相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少妇连掷三次,三次都是八叉,使得少妇再也无法平心静气了,有些羞恼的抓起铜钱,又连掷八次,但次次都无法掷出八快。

两百钱顷刻之间就归了他人,少妇气得脸色微红,气鼓鼓的瞪着猥琐汉子及其跟前的瓦罐。

“夫人,算了,不博了,我等回去如何?”少妇(shēn)旁的一名男子劝道。

“我不,事事都不顺心,就连这小小的铜钱也与我作对?我就不回去。”少妇悻悻的大声说道。

男子叹了口气,就没再出口相劝。

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等三女正好走了过来,听到少妇说话,顿时心中一震,看了少妇一眼,对蔡绒雪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或者换个地方?”

不远处的少妇及其(shēn)边的男子,是李清照及其丈夫赵明诚,使得李三坚暗暗吃惊。

李三坚自一年前前往桂州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李清照了,万没料到居然在此处又遇到了她,使得李三坚心里有些心怯,原因就是李三坚在李清照成亲之时曾经“大闹”过,使得李三坚有些愧对李清照、赵明诚,特别是在蔡绒雪在说了李清照为何与赵明诚成亲的原因之后。

此时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也看见了李三坚等人,也是吃惊不已。

李清照目光中带着惊喜、黯然、烦乱等等复杂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怒色。

“你怕什么?”蔡绒雪轻轻了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低声问道。

对啊,我怕什么?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不过仍是左顾右盼的,磨磨唧唧的,不肯过去。

蔡绒雪无奈只好先走了过来,给李清照、赵明诚夫妇福了一福道:“姐姐如何在这里?奴家给赵官人、姐姐行礼了,恭喜赵官人、姐姐喜结良缘。姐姐成亲之时,奴家还在路上,未能恭喜姐姐,请赵官人、姐姐恕罪则个。”

李清照闻言拉着蔡绒雪的双手说道:“谪仙说哪里话?你我姐妹之间,这样说就见外了,对了,姐姐听说你也要成亲了,姐姐就在这里先恭喜妹妹了。”

李清照说完又看了缩在一旁的李三坚一眼。

李清照随后拉着蔡绒雪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她是何人?”

此时细心的李清照已经发现李三坚(shēn)旁的王雯与他是亲密之极,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她是。。。三郎新纳之人。”蔡绒雪闻言顿时脸红得跟块红布似的,支支吾吾的答道,就跟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哼,早知道他就是个花心之人。”李清照闻言似乎是异常愤怒的对蔡绒雪说道:“谪仙不是我说你,男人就是如此,朝三暮四的,婚前尚且如此,婚后岂不是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你也不管管他?就任由他这样了?”

李清照此言一出,蔡绒雪心中顿时就不乐意了,有这么当面说自己未来夫君的吗?

本来蔡绒雪当初还是对李清照有些歉意的,有些愧对于她了,可此时蔡绒雪心中有了生气,于是说道:“三郎他可是新科状元,小妹蒲柳之姿,能够找到这样的夫君,也是小妹之福,不敢奢求太多,哪里比得上姐姐,能够寻到如此如意郎君?”

蔡绒雪赌气之言其实在暗讽李清照错过了令世人羡慕的新科状元。

“谪仙,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李清照闻言连忙说道。

“八快!八快!八快!”

李清照、蔡绒雪正在窃窃私语、暗藏机锋之时,猥琐汉子那里又开始关扑了,此时是王雯、小芹纳钱博一搏扑物,

可王雯、小芹连续抛了七八次的铜钱,仍是没有抛出八快,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李三坚也明白这种以小博大的几率是很小的,博不到也不足为奇。

“三郎。。。”此时,蔡绒雪走了过来在李三坚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我说这位汉子,将铜钱拿过来给我看看。”李三坚随后对猥琐汉子说道。

猥琐汉子闻言愣了一楞,随后捡起八枚铜钱,在(shēn)上衣服上用了擦了擦后,递给了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你这是何意?难道小的钱有问题吗?”

“嗯,就是如此,将怀中的钱都拿出来。”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铜钱用得着在(shēn)上用力擦拭吗?

于是李三坚随后挥手喊过来两名附近的开封府捕快,并亮出腰牌,命他们好好盘查一下此名猥琐汉子。

两名捕快见上官差遣,于是就按刀恶狠狠的看着猥琐汉子。

猥琐汉子见事不妙,于是装作从怀中拿钱,随后一把将两名捕快推倒在地,同时也未见他怎么使力,双足一蹬,就纵(shēn)倒飞了出去,翻过了(shēn)后丈余的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shēn)法是灵巧之极,临了还不忘带走了一对玉簪。。。

“哎哟,来人啊,贼子跑了,快抓住他。”两名捕快大喊大叫的追了过去。

怎么像个大跳蚤?李三坚望着夜色沉沉的围墙,心中暗道。

第二百章 两个婚俗

合卺逢(chūn)月,芳菲斗丽华,鸾笙锁竹叶,凤管合(jiāo)花;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轻寒融绣幕,从此颂宜家。

六月二十二(rì),此(rì)宜婚嫁、纳采、出行、求医、治病、开市、迁徙入宅,乃是黄道吉(rì)。

这(rì)天刚蒙蒙亮,符二娘、山魁、许彪、李三坚宅中仆人翟六、胡五娘等人就开始忙碌了,就连年幼的李囡也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另外也有一些街坊四邻、开封府衙门之人也前来帮忙。

李三坚刚刚入仕,家底尚薄,因此婚事一切简办,话说符二娘母子也负担不起隆重的婚事。

可即便如此,整个住宅也是被略微装饰一遍,里里外外均是披红挂彩的,贴上红纸、写着喜字的十数盏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之下,墙上也挂满了一些彩带,只不过彩带等等并未用红绸,而是用红纸代替,如此一来,就节省了不少费用。

即便如此,为了准备婚事,也将符二娘等人累得够呛,不过好在李三坚今(rì)就要接亲了,符二娘也是苦尽甘来,与李三坚一起迎来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母亲大人,孩儿听训!”良辰吉(rì)已到,李三坚跪在符二娘面前说道。

在李三坚前往蔡府接亲之前,应由父亲于门前训诫,可李三坚父亲早已亡故,因此就由符二娘代替。

今(rì)李三坚(shēn)穿一件朱红色的直裰婚服,斜披着一个绸缎扎成的花带,腰间扎了条朱红色的金丝蛛纹带,衬托出李三坚笔(tǐng)的(shēn)材,头戴黑翅帽,帽子两侧有两根长长的帽翅,斜插着一朵朱红色的簪花,腰系玉佩,黑色长发慵懒散落在肩后。

“坚儿,我的坚儿。。。”符二娘含泪看着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的眼泪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欢喜的泪水。

整整十余年过去了,符二娘终于看到这一天了。看到了为李氏门第传宗接代的这一天。

李三坚的父亲兄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只给符二娘留下了李三坚一人,当年李三坚还被人视作“痴呆儿”,符二娘简直是以泪洗脸、痛不(yù)生,可符二娘仍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将李三坚抚养成人,此时李三坚已长大成人,状元及第并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一职,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对于符二娘来说,可谓是是苦尽甘来。

今(rì)又是李三坚迎娶蔡绒雪之(rì),是成家立业之(rì),符二娘怎不激动得(rè)泪盈眶?

就算自己立时死去,也是含笑九泉,也会含笑面对李三坚的父亲李清,符二娘此时心中暗道。

“母亲大人?”李三坚见符二娘如此,心中有些难过,于是问道。

“阿妈。。。”扶着符二娘的王雯也轻轻的说道。

“哦,好,好。”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说道:“等下按我黎家风俗,由我主持给你拜堂成亲。”

今(rì)李三坚要接两台亲。。。其一就是按汉家礼俗迎娶蔡绒雪,其二就是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哎哟,阿妈,怎么提到我。。。了?我。。。我。。。良辰吉(rì)已经到啦,不要误了时辰。”王雯羞道。

“哦,好,好。”符二娘闻言连忙转头对李三坚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如此文绉绉的话,使得符二娘别扭死了,不过此为汉家礼仪,必须如此。

“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此时迎亲队伍奏响了喜乐,山魁牵了一匹白色健马过来,健马(shēn)上挂满了红绸,马头之上扎着一个大红花。

李三坚叩别母亲,拱手行了一个四方揖,答谢诸位街坊邻居,随后翻(shēn)上马,随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而去。

李三坚的住处距离蔡府并不远,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路倒不远,但其一是沿路看(rè)闹的士庶百姓太多了,几乎挤满了两侧街道,其二是照习俗李三坚必须带着迎亲的队伍顺着城墙绕一个半圆之后才能到蔡府前接新娘子,其后回去还得饶半圈,才能回到之住处,,因而还是历时较久的。

这叫满月,又叫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迎亲队伍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除去鼓乐手就是山魁、许彪、刘安节、媒妁及一些(jì)nv、轿夫。

这里所谓(jì)nv可不是做皮(ròu)生意的,而是根据风俗从东京城内雇来的专门用于接亲之人,这些女子几乎都有一技之长,或吹奏、或歌舞,用以婚典助兴,这些(jì)nv又称喜娘。

轿夫抬着花轿,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走去,喜娘向四周洒着铜钱、稻米、点心等物,许多看(rè)闹的小儿笑嘻嘻的跟着队伍边抢边大声说些祝福的话。

虽然符二娘、李三坚婚事简办,但有些婚俗是必不可少,如雇佣轿夫、喜娘、鼓乐手等等,因此花销也是不少的,不是有赵佶在背后支持,李三坚根本是无法承受的。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的迎亲队伍还是显得异常寒酸,比不上大户人家接亲,动辄数百上千人的迎亲队伍,动辄恢弘盛大的场面。

迎亲队伍到了蔡府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蔡府布置与李三坚的住宅也完全不一样了。

整个蔡府也被装饰一新,周围的树上也是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之时,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整个蔡府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上百盏蒙着红绸布的红灯笼挂满了整个蔡府,到了夜晚如璀璨明星,将会是异常引人注目的,各种喜庆之物也是应有尽有。

蔡府就似乎是不是嫁女而是娶亲。。。,世家贵胄的底蕴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jiāo)客请入舍饮酒喝茶。”迎亲队伍到了蔡府门口之后,不是马上就将新娘子接走的,而是要进入府中,受到蔡府之人的款待,饮喜酒喝香茶吃顿饭什么的,另外一些礼品相赠,如绸缎、锦帛、饰品等等。

此谓招待“行郎”!

除此之外,新娘子必须拜别父母、祖宗,受训诫完毕并打扮齐整之后,然后散发花红、(yīn)跌、利市钱讨吉利。然后请来的鼓乐中的乐官会奏起催妆的喜乐,还有“克择官”报时,茶酒司仪互念诗词,催促着新娘出门,如此方能被接出府去。

当然迎亲队伍也有礼品相赠蔡府,那就是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等。。。

此时蔡府门前是人山人海的,除了蔡府迎接之人就是看(rè)闹的庶民百姓。

蔡府迎(jiāo)客之人均是聚集在了蔡府门外,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并未见过李三坚,此时终于见到,不由得心中暗赞。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状元郎!

蔡府门前欢歌笑语的,是(rè)闹非凡,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李三坚等人就被迎进了蔡府。

“小婿叩见泰山大人!泰山大人万福金安!”新郎倌李三坚首先被引入蔡府中堂,蔡府主人蔡京穿着一(shēn)喜庆的服装坐在中堂之中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蔡京(shēn)旁还有数人,应该是蔡氏家族长者。

“东(chuáng)请起,看座奉茶。”李三坚施礼毕,蔡京微微一笑,虚托了李三坚一把道。

李三坚拱手又施了一礼,(pì)股沾了一点椅子坐在了蔡京左边下首。

果然还是如此,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暗赞,蔡京气度非凡,穿上喜服之后,更是如此,显得异常的神清气爽、气宇不凡,五十余的人了,居然看起来像刚刚四十出头的模样。

居移气,养移体,谈吐之间,态度温和,举动斯文,显得异常的进退有度。

相比蔡京而言,坐在客座的第一人就显得差多了,此人年龄也在五十上下,但看起来却比蔡京老多了,同时皮肤褶皱,且较为黝黑,(shēn)材也是较矮,像一个老农般的。

应该是泰山大人的兄长吧?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此子如何?”蔡京随后问向“老农”道。

“果然风流倜傥,不愧为新科状元郎也,得佳婿如此,夫复何求?恭喜兄长了。”“老农”摸着颚下花白相间的山羊胡须笑道。

“哈哈,兄弟如此抬(ài),为兄甚感欢喜,”蔡京闻言笑着对李三坚说道道:“来,东(chuáng),这是你的叔父,快给叔父见礼。”

蔡京本打算是将蔡绒雪献于宫中的,可其一是先帝赵煦丧期,无法行此举,其二就是赵佶已经替李三坚下了聘礼,如此再将蔡绒雪送进宫去,岂不是异常尴尬?岂不是让赵佶脸面无处可放?

同时能将一名状元招至自己门下,也不失是件秒事。

“小婿三坚拜见叔父!”李三坚闻言慌忙下坐行礼道。

原来他就是堂堂朝廷副相?官至尚书左丞、中书舍人。

看起来真是不如自己的泰山大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或者没有留意自己的泰山大人是姓蔡名京。。。。。

第二百零一章 重礼

“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蔡京告诫蔡绒雪道。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蔡夫人一遍整理蔡绒雪的凤冠和披肩,一边说道。

“儿谨记!”凤冠霞帔、红绸盖头蔡绒雪磕头泣道。

蔡绒雪虽是蔡京夫妇的养女,虽在蔡府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心,受到了许多白眼,但毕竟蔡京夫妇对于蔡绒雪有养育之恩,因此在此临别之际,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感伤的。

特别是蔡夫人,没有蔡夫人在蔡府的全力维护,蔡绒雪的日子将会是更加难过。

此时乐官又奏起了催妆的喜乐,在三催四请之后,蔡绒雪在两名喜娘的搀扶之下,终于进了花轿。

“高楼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蔡绒雪上了花轿,可轿夫们却不肯走了,大声念着喜诗,讨红利市钱。。。

给了红利市钱之后,迎亲队伍才肯抬起花轿,返回李三坚的住处。

“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会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

迎亲队伍将新娘子抬回了李三坚的住处,这事还不算完,此时一名乐官走出迎亲队伍大声唱道。

看着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妻子的新娘子蔡绒雪,早已馋涎欲滴的李三坚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些王八蛋,他们还没完没了的要利市钱。。。完全将自己当做土豪对付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人家也是讨个吉利,同时此又是这个世上的婚俗,因此李三坚仍是满脸堆笑的耐心的等在宅第门口。

此时李三坚宅第门口鼓乐之声大作,无数爆竹已经被点燃,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前来贺喜的宾客、街坊邻居喜笑颜开的,纷纷善祝善诵,恭喜李三坚、蔡绒雪喜结良缘。

宾客之中与蔡府关系密切之人较多,而李三坚本家宾客,只叶梦得、刘安节、高二、姚舆、山魁、许彪等寥寥数人。

而令李三坚感到意外的是叶梦得居然也在京城,并且还专程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使得李三坚颇为感动。

一名乐师走出迎亲队伍念道。

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早已安排好的、等候多时的、李三坚请的司仪闻言不慌不忙的答道:“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欲望诸亲聊阔略,毋须介绍久劳心。”

“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一名喜娘吟道。

“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无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帅府司仪答道。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后,穿着喜气洋洋的翟六、胡五娘捧了些利市钱出来交给了迎亲众人。

“恭喜大官人了。”乐师、喜娘的欢喜的接过利市钱恭喜的。

利市钱虽然不多,但总是聊胜于无吧。。。

接下来就是新娘子入宅仪式。

此时是阴阳先生抛洒五谷豆钱彩果,引得周围邻居家的小孩儿竞相拾取,据说是为了“厌青羊等杀神”。因为青羊、乌鸡、青牛这三煞在门,新人就不能进门,否则就会损尊长及无子。

而阴阳先生就是由张道士充任。

此时的张道士可不简单,不但是在一处道观之中有了立足之地,据说通过高二的引荐,还得到了宋帝赵佶的青睐,赵佶偶尔还请张道士进宫讲道。

不知道是张道士得到李三坚的“奇书”还是自己道法精进的缘故,抛洒五谷豆钱彩果抛得那叫一个花哨。

五谷抛在空中,不但久久没有落下,还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花圈,花圈中央的彩果组成了四个大字。“恭贺新禧!”,片刻之后,众人似乎看见了空中出现了两只仙鹤与一些喜鹊,凌空飞翔,使人叹为观止。

张道士的喧宾夺主,使得众宾客、街坊邻居纷纷鼓掌叫好,大声喝彩。

张道士道衣被微风吹起,衣决飘飘的,显得异常的潇洒,同时更加得意的玩着花样,使得众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起点

不过张道士的临场发挥,将李三坚的婚事推上了高潮,宾客的欢声笑语声、恭贺声,爆竹的雷鸣声响作了一团。

此时花轿下铺上青毡花席,一名喜娘捧一面镜子在前面倒行,数个喜娘举着莲炬花烛在一边引导,旁边还有两个亲近的侍女扶持新妇蔡绒雪下轿,踩着地上铺好的席子行走。先跨过一个马鞍,意为“平安”。之后再从秤上迈过,从大门进入。直接到了婚房的床上休息,名曰“坐富贵”。这时候男方之人接待女方的亲戚“亲送客”。“亲送客”则迅速地喝掉五盏酒退走,这叫做“走送”。

可刚刚将“亲送客”送走之后,李三坚正准备跟随蔡绒雪进入婚房之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数匹健马疾驰而至。

“东林?你怎么来了?”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人,顿时大喜过望,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为首的正是李三坚在这个世上最好的兄弟,岭南曾公明。

此前李三坚曾经去信曾公明,让他来京师一趟有要事相商。岭南与京城相隔千山万水的,曾公明居然能够赶到京城参加自己的婚礼,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既感动,又担心,真是难为他了,真是辛苦他了,只不过李三坚在担心曾公明的同时,也为曾公明胯下坐骑担忧。。。真是难为它了,真是辛苦它了。。。

“哥哥,兄弟来晚了,兄弟来晚了。。。”曾公明肥胖的身子从马上翻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曾公明胯下健马受力,也是四蹄一软,差点马失前蹄。。。

曾公明兴奋的咚咚咚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三坚大喊大叫的,夏季炎热,曾公明身上的汗水浸透了李三坚身上的喜袍。

你奔丧啊?你来晚了?李三坚简直哭笑不得的,不过李三坚知道这是曾公明真情流露,因此丝毫不在意,也抱着曾公明欢喜的说道:“不晚,不晚,兄弟来的正是时候,为兄欢喜得紧。。。”

两人此时就如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般的,使得诸宾客与街坊邻居面面相觑,心中是大为不解。

难道新科状元有龙阳之癖?可你有龙阳之癖,总得找个貌似潘安的吧?找个像小娘子的男子吧?如此肥胖的曾公明,身上的肥肉都快往下滴油了。。。状元郎居然看得上眼?

“哥哥,兄弟除了给兄长备了份厚礼之外,还带来了黄教授的贺礼。”曾公明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从箱中取出了一副字画。

“岭南娇子!”这是一副黄涣亲自写的字画,并装裱后托曾公明带到京师,作为李三坚新婚贺礼。

“教授谬赞也!教授栽培之恩,学生永生难忘!”李三坚感动得拱手向着桂州方向深深的施礼道。

黄涣是个清官,李三坚也不指望黄涣送什么贵重的礼品了,话说黄涣此时对李三坚的评价岂不是个重礼吗?这个世上还有比这个更重的礼吗?起码李三坚是这么认为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万般感慨。

“哥哥,我的两位嫂嫂呢?在哪里?兄弟得当面道贺啊!”曾公明随后促狭的对李三坚笑道。

“慌什么?还未拜堂呢。”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了自己将要娶妻与纳妾?李三坚拍了一记曾公明之后,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们兄弟一场,还需要备什么厚礼?你能来,为兄就万分欢喜了。”

“嘿嘿,此为兄弟的一点心意,望哥哥不要佛了兄弟之意。”曾公明笑道。

“好了,山魁帮着招呼下东林,为兄一会出来陪诸位喝酒。”李三坚可没有什么龙阳之癖,还惦记着自己娇滴滴的新娘子呢。

“今日一醉方休?”曾公明笑问道。

“醉啥子?休啥子?今日哥老官还要进两次洞房呢,一醉方休了,拿啥子进洞房啊?两位新娘子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啊?我们的推官相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一旁的刘安节早已是跃跃欲试的,一时插不上嘴,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均是笑得喘不过气了。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刘安节一眼,就逃命般的冲进了婚房。

在新郎倌李三坚进入了门上披红挂彩的婚房之后,众人一窝蜂的上前各撕下一小片红绸或红布或红纸去找符二娘讨利市钱去了。

此时婚房之中只剩下李三坚与蔡绒雪二人了,于是李三坚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虎扑,先扯下了蔡绒雪头上的红盖头,然后将蔡绒雪猛地扑倒在了床上。。。

“啊!!!官。。。官。。。官人。。。你干什么啊?”蔡绒雪顿时大惊失色,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道。

这也太猴急了吧?众宾客还在外面呢,同时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呢,他。。。他。。。他就等不及了?

蔡绒雪拼命挣扎,拼死抵抗,但也架不住如狼似虎的李三坚。

一时之间,婚房之中衣衫飞舞,如落叶纷飞,婚房之中的气氛也是无比旖旎。

第二百零二章 年年临照

宋帝赵佶恩赐给李三坚的宅第是个有着二层楼的二进合院的小院子,楼下左侧一间堂屋就被布置成了李三坚与蔡绒雪成婚的婚房。

此时婚房之外是宾客盈门,是欢天喜地的,而婚房之内也是“(rè)闹异常”,(rè)闹得差点将新娘子急哭了。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将蔡绒雪扑倒在婚(chuáng)之后,撕扯着蔡绒雪的衣物,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撕扯”的只是蔡绒雪右手衣袖。

李三坚将蔡绒雪衣袖撩起来之后,露出了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臂,手腕之上的梅花形红色胎记也就显露了出来。

李三坚死死盯着梅花胎记是久久不语,似乎是对蔡绒雪的胎记是(qíng)有独钟,从而忽略了蔡绒雪本人。

难道自己夫君是个变态?斜靠在锦被之上的蔡绒雪脸色通红,(xiōng)口剧烈起伏,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官人,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没什么。”李三坚轻轻抚摸着梅花胎记,转头看着蔡绒雪笑道:“雪儿,你(shēn)上这个胎记。。。胎记是怎么回事?”

李三坚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chuáng)之上,此时两人之间是亲密接触,李三坚的鼻子都快碰到蔡绒雪的琼鼻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奴家自幼就有的,还能是怎么回事呀?”蔡绒雪闻到李三坚(shēn)上强烈的男子气息,顿时就感到一阵眩晕,若在平时,有这么一个男子与自己如此的亲密接触,蔡绒雪早就拼死反抗了,可现在此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因此蔡绒雪顿时就感到全(shēn)酥软,同时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了。

“哦,是这么回事。”于是李三坚就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三坚自幼梦中就出现了(shēn)上带着梅花胎记的仙子,这个仙子在梦中还不断的戏弄、折磨自己,同时此名梦中仙子的相貌还与蔡绒雪长得异常的相像,使得李三坚是纳闷异常。

李三坚一直对这个梦境是苦苦思索,难以理解。

难道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可这也不对啊,李三坚又转念想到,李三坚的梦中仙子是刁蛮无比,同时武力或者仙力超群,李三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梦中经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而自己的新婚妻子蔡绒雪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xìng)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雪儿,难道我们两个早就认识?”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

“官。。。人,奴家自幼在京城长大,四岁那年才。。。才随爹爹、娘亲去了岭南,但也只是去了桂州,并未到儋州啊,而官人你在儋州,你我二人怎会自幼相识啊?至于奴家(shēn)上的胎记,奴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是自幼就有的,不过官人,奴家姐姐(shēn)上也有这么一个梅花胎记,这也是奴家与姐姐今后若有机会重逢唯一的凭据。”蔡绒雪闻言轻轻的答道。

“你姐姐?现在还没有消息吗?”李三坚是听说蔡绒雪说过有个姐姐,于是问道。

蔡绒雪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雪儿,放心,天下虽大,总会是有重逢的时候的。”李三坚闻言安慰道。

“官人,谢谢呢。”蔡绒雪也知道李三坚是安慰她,于是含泪说道。

蔡绒雪姐姐自幼就被牙人拐卖,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何还有重逢的时候?重逢机会是异常的渺茫,几乎没有。

“哦,对了,你官人我还不知道泰山大人的姓名呢,现在可以说了吧?”李三坚听蔡绒雪提起自己的爹爹,于是问道。

“哪个泰山大人啊?”蔡绒雪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你亲爹了,说了之后,你官人我也好给泰山大人和太水大人立个牌位,逢年过节也好祭祀。”李三坚笑道。

“多谢官人了,奴家爹爹姓蔡名确,奴家娘亲娘家姓蒲,只有姓而无名。”蔡绒雪感激的答道。

“哦,你现在爹爹何名何姓?”李三坚又问道。

“他姓蔡。。。名。。。”

“新郎、新娘出,行拜堂礼。”蔡绒雪正待回答之时,门口帅仪大声唱到。

“大官人、新妇该拜堂成亲了,洞房之事拜完堂之后再行不迟,嘻嘻。。。”紧接着婚房门哄然被人推开,一群喜娘闯了进来,嘻嘻哈哈的笑道。

李三坚、蔡绒雪吓得连忙分开,李三坚跳到了婚(chuáng)之下,蔡绒雪紧紧捂着脸面,羞得不敢再见人了。

数个喜娘笑嘻嘻的将红盖头又重新盖在了蔡绒雪的头上,同时将红绸带扎在了新娘子蔡绒雪的腰带上,并将一头交给了李三坚。

于是李三坚倒退着牵着蔡绒雪走到了中堂,像个马拉车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唱到:“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二拜(rì)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他,三拜(chūn)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二拜高堂!”

“拜见慈母大人!”

“新妇拜见母亲大人!”

李三坚先面朝符二娘先跪下,新娘子蔡绒雪也袅袅婷婷的跟着李三坚一起面向符二娘跪了下去。

“新妇快快请。。。雪儿,呐,给你利市钱。。。”符二娘当时就想起(shēn)扶起蔡绒雪,可被(shēn)边的人按了下去。

符二娘可从来没有参加过汉家的婚礼,因此对汉人礼数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

不过虽然如此,符二娘看到儿子、儿媳妇跪在自己面前却是开心得抹了抹眼泪,是喜极而泣。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李三坚与蔡绒雪对拜之后,就又被送回了婚房,此时蔡绒雪就再也不会出婚房了,直至第二天一大早给符二娘请安。

而李三坚却要出来答谢众宾客,但众人均是猜测李三坚定是磨磨唧唧的,说不定还将新娘子那啥之后才出来。。。

可众人均未料到李三坚居然在片刻之后就走出了婚房,举杯答谢众宾客、诸街坊邻居。

。。。。。。。。

“天恩不作未还家,庶用南山始就食。祸也多男劳梦想,年年临照雨时时。”

李三坚最后答谢自己不多的几个好友及兄弟,曾公明、刘安节、叶梦得、张道士、山魁、许彪、高二等人,众人是围坐一桌,叶梦得献贺诗一首。

叶梦得所作之诗,虽为贺诗,但年年临照雨时时。。。可以说是在戏弄李三坚或者说是在暗暗取笑李三坚,笑李三坚一(rì)娶两女,笑李三坚巫山**双渡。。。

在座之人除了高二、山魁等粗人一时还未明白过来,仍是在吃喝之外,曾公明、刘安节闻言均是笑得直打跌。。。

“哈哈,在下多谢少蕴兄。少蕴兄,在下敬你一樽。”李三坚倒也没生气,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哥此等艳福,你们想得还得不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当浮一大白!”叶梦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酸意的说道:“哎,翰韧啊,你现在可不能自称在下了,你现在可是开封府推官呢,在下官面前可不能自称在下了。。。”

叶梦得知道李三坚必不是平庸之辈,早晚必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可叶梦得万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冲的如此之高?一举夺得新科魁首,使得叶梦得惊讶不已,同时也是羡慕不已。

叶梦得目前仍是县尉,只不过三年期满,正在京师等待磨勘迁官,可无论怎样磨勘,目前叶梦得也迁不到李三坚当前的官位的,说不定还会迁到李三坚的手下呢。。。

“不敢,不敢,少蕴兄说笑了。你们兄弟一场,此时只论兄弟,不论官职如何?”李三坚随后拖着高二说道:“诸位哥哥,你们有人也许还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吧?他是在下在儋州之时的哥哥,是七八年的哥哥了,姓高。。。名。。。哥哥,你到底有名没有哇?”

高二,高二,应该只是他排名老二,但总是有名的,李三坚倒也一直不知道高二到底是什么名字。

众人闻言均是相顾愕然,同时感到有些好笑,至交好友,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哈哈,市井之人,哪里有名字?”高二闻言笑道:“不过三郎啊,哥哥蒙陛下恩赐,已经有名了。”

“啊?陛下赐名?恩赐了个什么名啊?”李三坚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当然知道高二是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的家奴,此时赵佶登基,高二必然会是鸡犬升天的。

“陛下隆恩,赐名俅字,在下目前在(diàn)前司办差,不久就要去西北了。”高俅闻言答道。

在座的八人之人有三人是进士出(shēn),高二多少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可此时赵佶如此器重高二,还是使得高二有些得意。

“西北?”李三坚闻言拱手诚心诚意的说道:“如此恭喜哥哥了,贺喜哥哥了。”

高俅会意与李三坚相视而笑。

李三坚已入官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诀窍?高二是个没有出(shēn)之人,那么赵佶想要拔擢他,就必须走军功这条了,因此此时让高二前往西北军中,混些战功回来,那么今后拔擢他就顺理成章了。

高俅?高俅?李三坚随后心中不停的念着这两个字。

第二百零三章 造化弄人

“阿哥与妹隔千里,千里姻缘一线牵,哥是风筝妹是线,风筝多高线都连。”

“(ài)的为何还不来,我的喉咙都快喊破,太阳快落山你还不来,要插翅飞过山。”

“可(ài)的姑娘呀,像荔枝花一样漂亮,像红柿花一样好看,耳朵弯如鱼钩,脖子白如银圈,眼睛亮如星辰,(shēn)子直如竹笋,讲话从不高声,又轻又细又甜就像清清的泉水,缓缓流注山涧。”

李三坚宅第最大的堂屋之中,此时宾客已经散尽,堂屋之中只剩下了符二娘、李三坚、蔡绒雪、王雯、山魁、李囡等人,这些人均是李三坚的亲人,另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王健及一些黎家之人。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因此并无通宵达旦的婚宴,众宾客也是略表恭贺之(qíng)就告辞而去,一些不愿意走的,如曾公明、刘安节等人,就被李三坚强行“赶”走了,原因就是李三坚今(rì)还要按黎人礼俗娶王雯过门。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李三坚娶王雯也是如此。

依汉礼,纳妾之时,只需妾室向公婆、主妇敬茶之后,即可纳入房中,可符二娘却不愿意,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而坚持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一(rì)娶两妻,在世人眼中就是惊世骇俗之举,因此到场的除了李三坚的亲人之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等人。

此时王雯黎家艳丽衣裙,头披花巾,戴耳环,颈脖戴银项圈、玉珠圈,(xiōng)前挂银牌、银铃、珠链,腰系银链、银铃,手戴镯子、戒指,脚戴银圈与也是一(shēn)黎人服饰的李三坚一同坐在堂屋的正中间。

符二娘也是黎人服饰坐在左侧,蔡绒雪一(shēn)红袄坐在右侧相陪,其他人各分左右而坐,面前的木桌之上摆满了黎家特色佳肴。

此为黎族婚俗,只不过确实过于简单了些。

符二娘亲自唱着黎家婚俗民歌,唱着唱着就回忆起了从前的(rì)子,回忆起了从前在琼台黎母山的(rì)子,符二娘眼泪(jìn)不住的流了下来。

符二娘此时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两位兄长,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他们知不知道李三坚中了状元,做了官,并且已经成亲了吗?

琼台地处天涯海角,消息极不通畅,消息往返几乎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因此符二娘、李三坚也无法通知他们前来京城,只能去了封书信说了此事。

“娘,又想家乡了?”李三坚见状轻轻的握了握符二娘的手说道:“待有空闲之时,儿定陪娘回趟琼台。”

这怎么可能?符二娘闻言心中暗道,京师与琼台天南海北的,距离异常遥远不说,李三坚此时已是朝廷命官,还是个京官,如此哪里还有机会回到琼台儋州?除非李三坚被贬至琼台。。。

呸,符二娘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暗啐了自己一口,自己宁可一辈子回不去故乡,也不愿意李三坚走他爷爷和爹爹的老路。

“嗯,坚儿,回黎母山之时,别忘了给雯儿补办亲事。”明知道李三坚是安慰自己的,但符二娘心中还是感到欣慰,同时符二娘对于如此简陋的婚事心中感到异常过意不去。

“孩儿遵命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阿妈、阿哥!”王雯闻言感动得用黎家之礼施了一礼道:“阿妈、阿哥对雯儿这样好,雯儿知足了,雯儿这辈子知足了。”

“好了,好了。”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笑道:“洞房一夜值千金,你。。。你们就早些安歇吧,只不过。。。只不过。。。”

符二娘说着说着就看了李三坚、蔡绒雪、王雯三人一眼,心中忍不住感到好笑,别人娶亲只娶一个,至少一(rì)只娶一个,可李三坚却一(rì)娶了两个。。。看他如何入洞房?

知母莫如子,李三坚怎不明白符二娘的意思?于是脸色微红的说道:“孩儿自有办法,累了一天了,娘也早些歇息吧,囡囡,与娘早些歇息吧。”

“哥哥,知道了,可囡囡要白妮儿和我一起睡。”一旁与小白狐玩的正兴高采烈的李囡应道。

蔡绒雪嫁入了李家,小白狐白妮儿当然也跟着一同“陪嫁”了过来,同时陪嫁过来的,还有四名使女,也就是通房丫头,使得李三坚头痛不已。

难道大户人家非得如此吗?非得如此,方能彰显大户人家的气派?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这还是蔡京考虑李三坚的家境,才陪嫁了四名使女,若李三坚之家是豪门望族,也许就是十名,数十名了,甚至上百名都有可能,外带一群男仆。。。

小白狐白妮儿用警惕的眼光看了李三坚一眼,蹦蹦跳跳的、“欣欣然”的就跟着李囡去二楼休息去了。

目前李三坚要吃自己的**或目光是越来越少了,使得白妮儿欣慰不已。

。。。。。。。。

李三坚有什么办法?李三坚是抓耳挠腮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蔡绒雪、王雯的婚房就在庭院左侧,挨在了一起,两人都是新娘子,均不能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此非吉兆,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将两人拉在一起?行娥皇女英之举?此更不可能了。李三坚倒是愿意,可自己的两位浑家肯定是坚决反对,抵死不从的。。。

两人均是黄花闺女,岂能行如此荒谬之举?

没办法了,只有辛苦下自己了,李三坚心中苦恼的想到,只有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或者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

“娘子天色不早了,这就。。。那啥哈!”李三坚进了蔡绒雪的婚房之后,一边脱衣一边对蔡绒雪笑道。

赶紧的,官人我还要换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什么那啥啊?你要干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此时蔡绒雪坐在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可人的倒影,凤冠霞帔,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瀑布般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之上的樱桃小嘴吐气如兰。

“你说你官人要干啥?”李三坚见到蔡绒雪可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动,忍了这么些(rì)子,李三坚早已是忍得是快疯癫了。

于是李三坚又是一个虎扑,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chuáng)之上,撕扯着蔡绒雪(shēn)上的喜服。

“哎哟,官人你为何总是如此粗鲁呀?轻点,轻点,衣服扯坏啦。”蔡绒雪气喘吁吁的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呻吟道。

人家洞房花烛夜是你侬我侬,郎(qíng)妾意、画眉**等等等等,怎么样也要做首诗词歌赋什么的,至少得唱首(qíng)歌啊,可李三坚就像头饿狼般的,上来就直奔主题,使得蔡绒雪简直无语了。

哪里像个书生?哪里像个天下文魁?哪里像个大宋状元郎?

“轻点,轻点。”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官人你。。。你还没洗漱啊,小芹,小芹,快端水进来给官人洗漱。”

陪嫁过来的使女小芹就住在外间,随时服侍主人,因此此时蔡绒雪(yù)借小芹延缓李三坚的肆意轻薄。

“小芹?哈哈,官人我早已吩咐她们不要进来了。”李三坚哈哈大笑、喘着粗气说道:“对了,娘子,说起这事啊,官人我还有件事(qíng)要与你商量。”

李三坚也(yù)说些其他事(qíng),从而分散蔡绒雪的注意力,使她不至于那么紧张、害羞,同时抵抗不是那么猛烈。。。

“什么。。。什么事呀?”蔡绒雪拍开李三坚的咸猪手问道。

“四名使女是不是太多了?你夫家室微(jiàn)之家,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我想给她们一些财物,让她们回家算了?或。。。或者让她们回蔡府?”李三坚说道。

“嗯。。。此事官人做主便是,奴家这里。。。不过小芹你要留下,小芹与奴家自幼都在一起,(qíng)同姐妹,你。。。你。。。呀!”

在李三坚的猛烈进攻之下,蔡绒雪话都说不完整了,同时已经开始丢盔弃甲、土崩瓦解了。

“依娘子之意便是,小芹就留下吧,不过。。。今(rì)你要好好服侍官人,哎,哎,我说你怎么哭了?”李三坚见蔡绒雪忽然流泪,不由得有些心慌,于是问道。

“官人就会欺负妾(shēn)。。。呜呜呜。。。”蔡绒雪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哈哈”李三坚哈哈大笑,于是又开始使用分心**,问道:“此前说你目前的大人,我的泰山大人,何名啊?”

“你怎么忽然问起此事啦?大。。。大人。。。他名只一字,就是京啦。”蔡绒雪异常疑惑的答道。

“哦,蔡京。。。啊?蔡京?”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现在轮到李三坚丢盔卸甲了,吓得差点从婚(chuáng)之上掉下来。

从前的李三坚再不了解历史,也知道蔡京之名啊,蔡京,高俅,完了就是宋徽宗?

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啊啊!!!!

第二百零四章 无能为力

开封府府衙位于大内之南,其治所在正阳门南街东。

晋王赵光义尹开封府之时,其府邸位于大内和开封府治的南边,而赵光义出任开封府尹后,不到开封府治去理事居住,而是在自己的府邸处置政务,因此开封府府衙又得名“南衙”。

开封府府衙坐北朝南,衙前两头巨大的石狮,张牙舞爪的,府衙建筑也是气势恢弘、巍峨壮观,令人望而生畏。

开封府府衙其内有正厅大堂,议事厅,以梅花堂为中轴线,辅以天庆观,明礼院,潜龙宫,清心楼,牢狱,英武楼,寅宾馆等五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廨宇。

其中的潜龙宫即为太宗赵光义与真宗赵恒为开封府尹时处置政事及居住的廨舍。

同时也是因其名为潜龙宫,因此无论哪个开封府知府均不敢在其中理事或居住。不过元祐六年的一场大火,几乎将潜龙宫焚毁,残垣断壁的,经修缮后,才初具往(rì)的规模。

开封府府衙设官主要有牧、尹、权知开封府、推官、判官、司录参军、六曹参军、左右军巡使、左右军巡判官、勾当左右厢公事等。

其官衙分别位于潜龙宫、厅事、左右厅、使院、司录司、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左右军巡院、勾当左右厢公事所等等。

李三坚为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是开封府右厅推官,当然就在开封府府衙右厅处置政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人生四大乐事,此时李三坚差不多都遇到了,同时又是新婚之际,可谓是(chūn)风得意,按常理,应该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可此时李三坚却闷闷不乐的坐在右厅官衙之内,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开封府右厅文卷。

今(rì)推官相公他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副谁欠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厅中正在理事的众胥吏们均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们也不愿意去触霉头,万一推官相公怪责下来,岂不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推官相公辛苦了,请饮茶!”一名名叫梁中的右厅后行满脸谄笑的给李三坚递上一杯香茶。

“多谢了,放桌上就行了。”李三坚抬头看了一眼梁中后说道。

“小的伺候相公饮茶,怎堪一个谢字?折煞小的了。”梁中受宠若惊,说完就退了下去。

李三坚虽然年少,有些少不更事了,但人家毕竟是新科状元及第,是他们的上官,同时为人也是较为和气,不像前任推官将他们当牛做马的使唤不说,还经常训斥、呵斥他们,甚至寻各种借口盘剥他们。

因此众胥吏还是对年轻的推官李三坚有了不少好感。

“推官相公想什么呐?有何心事?郁闷个啥?”此时曾公明用一柄折扇,边给李三坚扇风,边笑问道。

曾公明此时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是李三坚举荐的。

所谓至交好友,不能够自己得意了,就忘了患难之时的朋友。

李三坚此前去信给曾公明的目的就是这个,(yù)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希望曾公明能够到京城来任职。

能够在李三坚手下做事,曾公明当然是非常愿意,同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以往在岭南之时,曾公明早已对李三坚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了,因此此时能与兄长在一起共事,当然是感到开心的,最起码不会受到上官的欺压。

最为关键的是曾公明在桂州之时为桂县押司,而此时却是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虽级别是差不多的,但一个是京师,一个是偏僻的桂州,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不但如此,就连今后的铨选迁官也相对来说要好得多。

勾押官虽挂着一个官字,但它仍是吏员,而不是官,只不过是个负责文书方面的较高级的吏员而已。

这也就是李三坚能够在开封府知府路昌衡面前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举人为官是没有资格的,但举荐个吏员,知府路昌衡还是多少要给自己的副手一些面子的。

因此李三坚稍一提及此事,路昌衡就满口答应,同时只要给桂州去封官府行文便是。

但凡宋之吏员,无非有三种入仕途径,其分别为自荐、承袭、包引,自荐又名头充或投名,也就是毛遂自荐,经官府验试合格后,即可入役为吏,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而承袭顾名思义,就是胥吏因年迈或亡故,由其子孙入役承代,也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

而李三坚使用的是第三种,就是包引,就是由官员担保、引荐充任吏职,官员甚至可以引荐自己至亲之人或亲属,曾公明也因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只不过自此以后,曾公明这个“光荣”的大宋吏员就与李三坚休戚相关了。

若曾公明为非作歹,目无王法,作(jiān)犯科的,那么李三坚是脱不了干系的,要担连带之责的。

“去,去,我才不(rè),自己一边凉快去。”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有何心事?郁闷个啥?老子心事大了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蔡绒雪原来是蔡京的养女?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蔡京的女婿。。。

蔡京何人也?宋“六贼”之首,凶狠狡诈,舞弄权术,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者,蔡京始之。

不过这些李三坚只是从《水浒传》上了解到的。

看起来也不像啊?蔡京看起来是一副温文尔雅、颇有学问的长者,难道是重名?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有些不相信蔡绒雪之养父就是蔡京。。。

此时的李三坚不但成为了蔡京的女婿,还成为高俅的兄弟,成为了宋徽宗赵佶的潜邸之臣,并在赵佶争夺皇位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水浒传》中,此三人是一昏两恶,虽然《水浒传》美化了不少赵佶,可赵佶却是毫无疑问的昏君,蔡京与高俅更与童贯相勾结,祸乱天下,北宋也因此葬送在了他们手中。还有就是,童贯在哪里?难道是一直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梁师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真他娘的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真恨不得将一旁正得意扇风的曾公明手中的折扇抢过来。。。

随着蔡京、高俅、赵佶之事明了,那么李三坚此时所处就是北宋末年无疑了,而北宋末年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北方强大的女真部落先灭辽,再亡宋,将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千疮百孔的。

“靖康之难”到底何时会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可李三坚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李三坚不过是名朝廷从七品的官员,微(jiàn)之家出(shēn),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庙堂之上的各种高人来说,李三坚就是一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如此,李三坚又能怎样?又能力挽狂澜吗?

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此时虽已知道了大概(qíng)形,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根本无法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李三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自己母亲,尽量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这场浩劫之中能够幸免于难。

要不然下耗子药将此三人毒死?

李三坚随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幼稚的想法,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自己所有的家人必会受到牵连,自己全家将会落个满门抄斩、灭门九族的下场。

“靖康之难”距离现在应该不会太短吧?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要不然在“靖康之难”浩劫发生之前,自己携带自己家人远走海外,溜之大吉?剩下的就(ài)咋的咋的,就与自己无关了。

刚刚上任没几天的大宋最年轻的推官相公此时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了。。。

“推官相公,辛苦了。”此时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吏员点头哈腰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新婚之喜,小的们未能上门恭贺,多有得罪,请相公多多担待一二。”

老吏随后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用红绸包裹的小方盒推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此为小的们恭贺推官相公的,请相公笑纳。”老吏又言道。

此名老吏姓周名方圆,在开封府府衙干了二十年了,为府衙右厅孔目官,是异常熟悉开封府的事务,为人也是较为老练圆滑,有个绰号,名曰“老庚”。

李三坚疑惑的取过小方盒,随后打开了盒盖,发现盒内之中是块黄绸布,李三坚缓缓的揭开了黄绸布,顿时盒中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使人目眩神迷的。。。

这是一对用黄金制成的貔貅,貔貅双目是用一对名贵宝石制成的。

貔貅倒是不大,止两个拇指大小,但其做工却是异常精致、精美,黄金貔貅价值定是不菲。

第二百零五章 左右为难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官上任怎么也要烧几把火,以彰显自己的才干和革除时弊的决心,以彰显自己的官威,过后当然也就一切如旧了。说白了就是给僚属一个下马威,让众僚属俯首听命,如此以来,今后的官就会做得较为舒坦。

可李三坚新官上任,还未开始烧火,手下僚属倒是给李三坚送了一个“火炭”。。。

此“火炭”就是价值不菲的黄金貔貅。

新官上任,僚属总是要或多或少的送些礼物,以表恭贺之意,同时也希望新官能够照拂一二,最起码该闭眼时就闭眼。此就是所谓的“官敬”,此后还有“月敬”、“年敬”、“节敬”等等。

现在右厅孔目官周方庚送的“官敬”是个价值不菲的黄金貔貅,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官敬”的数额。

李三坚从前只是听说这些事情,但从来没有接触到,因此李三坚有些懵圈了。

李三坚不知道是该坦然受之还是婉言拒之,或者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此时周方庚说的是恭贺李三坚新婚之喜,是贺礼,如此就不是贿赂上官了,至少明面之上不是如此,同时李三坚成婚之时,也收了一些贺礼的,因而李三坚有些不好拒绝。

若李三坚强硬拒绝,让周方庚收回去,定会是使他下不来台,甚至还会心存怨恨,如此今后李三坚这官还怎么做?

要知道李三坚可不是从开封府最底层干起的,而是科举及第,是一步到位,直接被朝廷拔擢为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因此李三坚是根本不熟悉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事,更不要说了解开封府府衙其他大小事务了。

因此李三坚此时需倚仗的还是这些老吏、干吏,需要他们处理京师日常事务。

宋东京开封府乃是天下首府,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此时开封府人口约有一百多万,比汉唐京邑民庶,十倍其人矣。

人口众多就造成了开封府事务繁忙,各种事情每日里是多如牛毛,仅每日里打架争斗之事,开封府府衙每日就能接到数百起之多。

因此开封府府衙才分左、右二厅,才分左右军巡院、六曹等等,各人各管一摊,共治职事,处置日常纷杂的事务。而开封府左、右厅判官、推官也是各管一摊,目前是右厅判官赖永年掌户籍、赋税等事,右厅推官李三坚掌刑罚、狱讼等事。

此时右厅判官赖永年回乡丁忧去了,因此此时右厅之事基本上就压在了李三坚身上了。

因而此时李三坚必须依仗周方庚等僚属,否则将李三坚掰成八瓣也忙不过来。

可若是收下如此厚礼,李三坚又是极为难受。

李三坚不愿意做像海瑞如此这般的人,大公无私、嫉恶如仇,嫉恶如仇得不容于上峰、同僚、僚属,大公无私得自己女儿活活饿死。

可李三坚不愿意做海瑞,也不愿意做秦之赵高,汉之梁冀、王温舒,明之严嵩、严世蕃父子,也不愿意做个嗜财如命的贪官。

此时刚刚上任就接受僚属厚礼,那么李三坚成什么了?刚刚上任就要被他们拖下水?与他们同流合污?

要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必定是现在或将来有事要求自己,才会送出如此厚重的礼品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若是李三坚收了他们的厚礼,那么岂不是李三坚将会多少受制于人?此也是李三坚所不愿的。

同时李三坚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处于什么时期了,那将会是天下大乱的时刻。

上有巨贪、权贼,下有污吏、蟊贼,是上下勾结,上攫国帑,下刮庶民百姓之脂膏,唯财是吞,曷知底里,如此才将锦绣河山拱手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深恶之,因此此时怎么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此时的李三坚是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使得站在一旁陪着笑的周方庚心中大是为疑惑不解。

他这是受还是不受啊?受当然是最好的了,不受也不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反正周方庚送出如此厚礼,心中是肉痛不已,若他不受,那么自己还有其他办法让他就范,周方庚心中暗道。

“还有事吗?”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用一纸公文盖住了使人感到无比诱惑的金貔貅,抬头看着周方庚问道。

先暂时寄存在自己这里,李三坚心中暗道,其后再想办法妥善处置此事。

要不然上缴国库?李三坚努力按捺住自己想将此诱人的金貔貅据为己有的想法后,心中暗暗思忖道。

金貔貅价值不菲,常人无法经得住诱惑,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话说李三坚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可李三坚又在心中奋力将此金貔貅据为己有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自己此时岂能受此诱惑?李三坚心中暗道。三号中文网

“没事,没事,相公你忙你忙。”周方庚认为李三坚已经收下了重礼,顿时就松了口气,点头哈腰的笑道:“不过推官相公,有几件要紧的事情需马上办理,不知相公此时可有空闲?”

“拿过来吧。”李三坚放下其他文卷,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

自卯时画卯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时辰了,都快吃午饭了,李三坚一直坐在右厅厅中就没动弹过,感到有些腰酸背痛的。

昨日新婚之夜,巫山雨云双渡。。。一夜风流,李三坚还未缓过劲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取。”周方庚忙不迭的飞奔过去取了几本案卷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宽大的桌案之上。

李三坚又看了周方庚一眼,就取过几本左右军巡院与府院的案卷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若无此前之事,再加上刚刚上任不熟悉情况,也许会大概看看就签字、印章,可发生了上面的事情,李三坚反倒是看得异常仔细。

其中的一本案卷使得李三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个案子是个奸案,说的是有个毕姓员外,毕员外有个哥哥,兄弟二人十余年前自大同府来到京城,随后在京城讨生活,经兄弟二人十余年的努力,创下了不小的家业,在京城拥有一座酒楼和数个作坊。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此时哥哥却生了重病,并很快的撒手人寰,留下了其浑家还有一女,孤儿寡母的。

哥哥的遗孀、女儿与毕员外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却产生了矛盾,那就是毕员外指责遗孀举止淫邪,有亏妇道,可哥哥遗孀却反过来状告毕员外见色起意,强行玷污了自己,于是两人就告到了开封府。

毕员外?李三坚见到员外两字就有了一些反感,难道又是为富不仁之事吗?仗着有些钱就欺辱孤儿寡妇?

“如何断的?”李三坚看了后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军巡院之断为脊杖十七,刺配蔡州。”周方庚答道。

军巡院即左右军巡院,而府院即开封府司录参军事,又称“府司”,是开封府府衙“三院”,一般来说左右军巡院决断刑事案件,而府院职责是决断关于户籍、婚姻、民间纠纷等民事。府院与左右军巡院的职责划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应该说此案由“三院”之中的任何一院决断都不为过。

“嗯?为何如此轻判?”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

依宋律,如此强奸自己嫂嫂的案子,定会是重判的。

诸奸兄弟妻,兄弟子妻者流二千里,强者绞。也就是与嫂嫂或兄弟子妻通奸者,至少要发配两千里,若是强奸,当施绞刑处死。

“回推官相公的话”周方庚闻言答道:“其祖上有恩荫,因而可以钱赎其死罪,脊杖十七,刺配蔡州。”

“赎铜?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

赎铜或成“赎刑”,即以财物赎罪,就是缴纳一定钱财赎免罪刑。

宋之赎刑是有严格限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用钱赎罪的。

按宋律,共有五种情况可用赎刑。

其一就是特权赎,也就是皇亲国戚、皇室宗亲、朝廷七品以上官员或祖上有恩荫的,均适用赎刑,此又被称作“纳官赎罪”,自请辞去官职,而赦免其罪。

其二就是哀鳏赎,年老及年幼者即可赎刑。

其三为过失赎,因过失或非故的罪行可适用赎刑。

其四为疑罪赎,也就是没有足够证据,无法定罪的情况之下,即可罪赎。

最后一个就是看情况。。。视是否合赎而赎。一般这种情况之下,特别是一些大罪、死罪就奏请圣裁,由皇帝裁断,由皇帝决定生死。

宋对赎刑也是有严格限制的,如十恶不赎,五流不赎、男盗女奸不赎等等。

不过虽宋律对赎刑有诸多限制,但皇帝却可以横加干预,可以决定是否可以适用赎刑。

目前李三坚的官职品级是从七品,据可赎的七品官仅一步之遥。。。不过赎刑的前提是你必须有钱,没钱就另当别论了。

李三坚自此后就没再说话了,只是拿着案卷又细细的看了起来,使得伺立在一旁的周方庚心中万般疑惑不解的。

第二百零六章 人生如一盘棋

古之将裁断为长、熟知律典而入仕的官员称为“刀笔吏”。

“刀笔吏”也就是法司官员。

大多数世人均是认为法司官员刻薄而寡恩,声名极为不佳,同时在法司之中任职,稍不留意就会因错而致人死命或伤害,特别是在事务繁忙的开封府府衙之中更是如此,极为容易因乱而错断。

虽宋律对因公事同时又不是故意错断官员处罚较轻,但也会受到牵连的,稍不留意就会被罚金、训斥,甚至罢官免职。

因此许多进士及第之人是不愿意前去法司任职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或托各种路子逃避此事。

李三坚哪里知道这些事(qíng)?就算知道了,李三坚还有得选吗?

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的可自裁,徒以上者就必须上请了,请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裁定,或者直接奏请圣裁。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就是虽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者,但也可断为死刑或流刑的,只不过需上呈刑部、大理寺,由刑部、大理寺裁断,同时一般来说,刑部、大理寺会依照开封府的断决,不会做大的变动,除非遇到重大变故。

即使李三坚不是最后的裁断者,即使徒以下者由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及其他几个判官、推官共同做最后决断,但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决断开封府府衙之事一般,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无重大变故或疑点,是不会推翻李三坚的裁断的。

而路昌衡已经年近古稀了,经常不来府衙,来了府衙也是签两字,盖两印章就完事了。。。李三坚到目为止,也只见到过他一次。

见色起意?强(jiān)自己的嫂嫂?虽然此时的李三坚是极为厌恶毕员外此人,厌恶如此品行恶劣之人,但李三坚还是细细的又看了几遍。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qíng)都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仔细推敲或多或少就能够发现一些问题的。

此时李三坚就发现了其中一些令人不解之处或不寻常之处,其一就是毕员外创业十余年,已经是三十余的人了,年龄也不小了,并且此时他已有了一妻一妾,如此他还会对已经人老珠黄的嫂嫂“见色起意”?

就算毕员外的嫂嫂正值青(chūn)年少,还未至人老珠黄,但伍员外也至于如此急色吧?有钱有势,妻妾勿论,他自己花两钱即可寻些漂亮小娘子便是,何必去吃“窝边草”?

当然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毕员外有些特殊“癖好”。。。?但这种人是少之又少的。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世上的女子对名节几乎都是看得很重,宁失去(xìng)命也不敢失去名节,因此大多数的女子遇到此事后,或愤而自尽,或极力推诿、掩盖,哪里像此名遗孀这般,暴家丑于光天化(rì)之下?

太不符合常理了,李三坚心中判断道,这个事(qíng)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查验过了吗?”李三坚随后问向周方庚道。

“查验过了。”已经感到背上有些凉嗖嗖的周方庚闻言连忙递上了一本具状后说道:“节级等人已经查验过了,此为查验文书。”

开封府府衙有一些女(xìng)节级的,专门处理女子事(qíng),专门看押女囚。

“有行房事之迹,伍张氏房中发现伍二的下衣?下衣之上还有污秽?”

李三坚皱眉看着这些证据,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上查验手段是非常有限的,这些证据确实可以定毕员外的罪。

可谁知道是通(jiān)还是强(jiān)啊?或者仅凭这些也无法判断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等掌法事,当尽职尽责,当细细审勘。”李三坚随后问对周方庚道:“你们又如何判定是和(jiān)还是用强?”

“推官相公,此为毕氏与毕佟氏的供状。”周方庚将放在案卷下面的几张纸抽了出来后,放在李三坚的面前说道:“罪人毕氏已供认不讳,并愿意纳铜赎其罪,佟氏业已画押。”

“他们现在在何处?”李三坚拿着供状又问道。

“罪人毕氏已收监,毕佟氏已放其回家了。”周方庚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拿着供状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查验手段有限,因此供状就极为关键了,可李三坚从二人的供状之上去看不出有何端倪或者说是不同寻常之处。

伍员外认罪,并愿意拿出大半家产赎其罪,而佟氏确认了此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推官相公?”周方庚见李三坚问这问那之后,又开始细细的看着案卷了,就是没有签字盖印,于是心中有些焦急的说道:“这些事(qíng)需速速办理,推官相公你这是何意啊?”

“再急有吃饭急吗?”李三坚放下案卷笑道:“到了吃饭的点了,本官腹中无粮,无法断案啊。”

李三坚说完向曾公明使了个眼色。

在整个开封府衙门之中,也只有曾公明值得自己信赖,李三坚心中暗道。

。。。。。。。。

“东林,你是否也觉得此案有异常?”李三坚与曾公明两人单独相处之时,李三坚问道。

“李推官。”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小人近(rì)才到府衙的,对很多事(qíng)都不熟悉,对此案也不敢有什么看法,不过。。。”

“你我兄弟单独之时,就不必如此拘礼了。”李三坚看了曾公明一眼后说道:“不过什么?在为兄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直说便是。”

在人多的场合,上下尊卑有别,这是对的,也合礼法,但只两人的时候,曾公明再一口一个小的、小人的,使得李三坚极不习惯,也不舒服。

“哦,李推。。。翰韧。。。兄长,兄弟我在岭南办差之时,也审勘了不少案子,在其中兄弟发现绝大多数的案子,案发原因无非有二,这一就是财,二么就是色,许多案子无论怎样的扑朔迷离,可归根结底不外乎此二字。”曾公明一连改了三个称呼后答道,使得李三坚有些好笑。

大概是曾公明在岭南官场处久了,上下尊卑已经习惯了,此时自己的兄长忽为自己的上官,因而感觉有些别扭,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李三坚闻言喜道:“贤弟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贤弟的意思是此案也与此二字有关?哦,愚兄错了,此案确实是与色有关,因色起意,玷污嫂嫂。”

“兄长”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别忘了还有一个财字。”

“财?”李三坚沉吟道。

“嗯,财,这个姓毕的可是个员外,是个小财主呢。”曾公明点头道。

“小财主?贤弟能不能将话说清楚点啊?吞吞吐吐的做甚?”李三坚佯怒道。

此案不过是个家庭luan伦案件,为何又扯上了财?李三坚心中是万般疑惑。

“嘿嘿,哥哥勿(xìng)急嘛。”曾公明笑道:“要查明此案,哥哥你提人审审不就行了吗?不过。。。”

李三坚闻言揪着曾公明的衣领吼道:“你再说不过二字,你我兄弟(qíng)分就到处结束。”

“哎哟,小弟知道了,哥哥你先放手嘛。”曾公明连忙告饶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悻悻的松开了曾公明的衣领。

曾公明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案子中间有什么猫腻,从狱中将毕氏或将遗孀佟氏提过来,过过堂,也许能够问出一些事(qíng)了,若其中有何冤屈,过堂之时,有冤屈的难道不会喊冤吗?

如此总比自己在这里瞎猜测好些,李三坚心中暗道,还是刚刚上任,没什么经验,应早该想到此处了。

曾公明整理了一下衣物后说道:“不过。。。啊,不过,呸,兄弟想问问兄长,你为何如此揪着此事不放?此案又不是在你任上发生的,是在你前任任上发生的,就算其中有何冤屈,与你又有何干啊?”

曾公明说话仍是吞吞吐吐的,仍是没有把话说完。

李三坚刚刚上任,曾公明可是在岭南官场混了数年了,虽京城与岭南官场有些差别,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因此曾公明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官场之事。

有些事(qíng)该闭眼就闭眼,该闭嘴时就闭嘴,就当耳朵聋、眼睛瞎了,如此才能在官场之上长久混下去。

谁又知道这个案子又牵扯到何人?牵扯到哪路神仙?

在京师这个地界上,王公大臣、高官显爵是一抓一大把,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推官所能够触碰的?

此时的李三坚虽是宋新科状元及第,是新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但你李三坚毕竟是微(jiàn)之家出(shēn)的,无门无派,无家族可依赖,就像三伏天过火焰山,是无处乘凉,也无大树供你乘凉。

李三坚与曾公明兄弟多年,曾公明此言一出,李三坚怎不明白曾公明的意思?于此默默无言,沉默良久后叹道:“多谢贤弟好意了,可人生就像一盘棋,是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到那时是悔之晚矣,愚兄不才,也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人生就像一盘棋,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曾公明默默的思考着李三坚的话。

第二百零七章 难以容忍

宋之牢狱主要有御史台狱、大理寺狱、三衙狱、三司狱、四排岸狱、大宗正司狱、皇城司狱、开封府狱等等二十余处。

其中开封府狱下辖的有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都厢狱和赤、畿两县的监狱。

其中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合成“三院狱”,而司录司审理的主要是民事案件,因此司录司狱主要就是羁押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也就是证人。

左右军巡院主要审理的是刑事案件,因此左右军巡院狱羁押的就是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

毕氏(jiān)嫂案的罪人毕林就羁押在右军巡院的监狱之中。

一般来说,左军巡院审理的案件需递交左厅审勘,而右军巡院审理的案件就递交右厅判官或推官审勘。当然这只是一般(qíng)况,若是特殊(qíng)况,如官员丁忧或有其他事(qíng)无法办理的,也可以交互递交。

于是毕氏(jiān)嫂案就到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yù)再次提审犯人毕林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了,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

“哎哟,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啊?推官相公大驾光临,卑职恭迎!”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见此(rì)见李三坚带着一些胥吏来到了右军巡院后,连忙出来迎接道。

三十余岁的胡三水也是进士科出(shēn),目前寄禄官品级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从七品,但其差遣官职却在李三坚之下,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官不如现管,于是胡三水就满脸堆笑的将李三坚迎进了右军巡院之中。

“胡军使不必多礼。”李三坚摆摆手说道:“今(rì)本官前来巡院,不为别的,只为提审毕林而来,不知胡军使可否行个方便?”

李三坚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坚持毕氏(jiān)嫂案其中定有隐(qíng),因此此(rì)就带人前来右军巡院,(yù)亲自审审毕林。

“(jiān)嫂案的毕林?”胡三水闻言惊疑的看了一眼李三坚(shēn)侧的周方庚,周方庚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及恼怒的神(qíng)。

“这话怎么说的,卑职如何敢阻拦李推官提审人犯?”胡三水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不过。。。不过此案人证、物证齐备,经勘验无误,已经具结了。”

李三坚闻言脸上闪现出来一丝怒色。

自己想提审个人有这么难吗?先是周方庚阻拦,来到军巡院后,右军巡使胡三水也阻拦?

“具结?”李三坚心中恼怒,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本官还未印章,如何就具结了?”

一般来说,一个案件就算你是人证、物证齐全,那也得上官签字盖章并回文,回文之后才能执行,执行之后再由开封府的书吏书写结案文书,到了此时案件才真正的具结了。

难道他们真是在欺生吗?欺负自己是新上任的推官?欺负自己不懂这(tào)司法流程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胡三水闻言答道:“卷宗已交左厅。”

“此为左厅舒判官的回文。”胡三水随后取出一纸回文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大怒,转头瞪着周方庚,接过回文的双手被气得微微颤抖。

周方庚有些得意的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回文。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个什么状元,是个推官,就拿你没办法了?周方庚心中暗道,要知道开封府除了知府路昌衡之外,还有一个判官和两个推官,不是你李三坚一人说了算的。

狂妄小儿,还想重审?你还嫩了点!

“哼,我们走。”李三坚哼了一声,就与曾公明有些狼狈的离开了军巡院。

简直是令人羞恼之极,李三坚万没料到周方庚居然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未签字盖章,他居然转(shēn)就去了左厅,并迅速的了结了此案,此简直是令人无法容忍。

最令人愤怒的是,此案已经具结,可周方庚居然不告知自己,还装模作样的陪自己来到军巡院丢人。。。李三坚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李三坚在愤怒的同时,心中还暗暗吃惊。

李三坚是从七品的推官,而周方庚不过是个吏员,连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品级了,可此时周方庚居然能够绕过自己并迅速了结此案,这说明了周方庚可不能等闲视之。

左厅、军巡院、府院的官吏,甚至在李三坚治下的官吏等人,这些人不用想,定是已经结成了一块周密的网,外人很难渗透进去,因而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周方庚如此羞辱、蔑视上官,可李三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周方庚也完全按着大宋律令行事的,李三坚又能将他怎样?

。。。。。。。。

宋之官员考课之制是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年大考之后才给与升迁或转任,也就是说采用的是三年一任的任期之制。一般来说,宋官员在一个位置之上至少任满三年才有升迁的机会,而宋历朝历代的开封府知府任期长则一至两年,短则数(rì)就卷铺盖滚蛋了,平均任期仅十个月左右。。。

究其原因,不外乎主要有三,其一就是党争,开封府事天下首府,因此新旧两党将开封府作为了主要战船,双方你来我往,拼命争夺开封府知府之位,使得开封府知府更迭频繁、任期短暂。

其二就是皇帝防范,防止臣子久居大位形成势力,特使京畿重地,更是如此。

其三就是(rì)渐繁重的事务,开封府人口已达百万以上,涉及到的国事、民生最为复杂,开封府知府面临的政务(rì)不下数千件,再加上京城皇亲贵要时常作梗,使得知府更加难以自处,因而是为政艰难、犯错率高,稍不留意,还有可能得罪什么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从而罢官免职。

因此开封府知府是天下最难当的知府,大多数开封府在其任上是碌碌无为,随后迁转他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管事就意味着犯错机会就多了一些,权知开封府路昌衡此(rì)坐在府衙之中,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香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路昌衡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了,按宋制七十而仕,那么路昌衡最多还有四五年就致仕了,如此,路昌衡还能有什么作为?

平平安安的混过这一年半载就迁任其他朝廷高官,随后再混几年,拿着丰厚的俸禄就致仕了,就回乡颐养天年了。

因而此时路昌衡能不管事就不管事,将开封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丢给手下去打理,自己也好落个轻松自在,

若事(qíng)有何疏漏,还能找到替罪羊。。。

“卑职拜见路知府。”一(shēn)绿色官袍的李三坚恭恭敬敬对一(shēn)紫色官袍的路昌衡施礼毕,就将一些公文放在了路昌衡面前的桌案之上之后说道:“此为卑职这些(rì)子处置的府务,请路知府亲览。”

开封府知府虽时不时的到府衙来一趟,但属下官吏在路昌衡在时,还是要处置政务交给他阅览,一些重大事件还需他亲自勘定。

“呵呵”路昌衡轻轻的将面前公文推开半寸后笑道:“由着你们处置便是,你们均是能臣干吏,特别是你李推官,乃是我朝新科状元郎,如此,老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多谢恩府夸赞,卑职惶恐之至。”李三坚拱手谢道。

“好,好,快坐下,来人,奉茶。”路昌衡见李三坚谦卑之极,又进退有度,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喜欢,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府衙小吏闻言就将早已煮好的香茶端给了李三坚。

“多谢恩府赐座。”李三坚坐下来后又谢道。

“真是年轻啊。”路昌衡看到年轻英武的李三坚不由得赞叹道:“老夫真是羡慕你们这些青壮之人啊,老夫若年轻二十岁,定会像你们这样,干一番大事业也!只可惜老夫已垂垂老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恩府是哪里话?”李三坚笑着答道:“年轻有什么好?少不更事,冲动,易犯错,哪里像恩府这样博古通今、老成见到、稳若泰山?恩府实乃是朝廷中流砥柱,坚若磐石。”

“哦?李推官是这么认为的?”路昌衡抬眼看了李三坚一眼,想分辨李三坚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无论真话还是假话,恭维之言总是让人听得是很舒服的,于是路昌衡对李三坚说道:“李推官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年轻人嘛,做起事来总是冲动的,而不详细思量,不过府中的那些老吏仗着自己在府衙呆的时间久了,就有些欺生,李推官不必与他们计较了,不必放在心上。”

路昌衡不理事,并不代表他不知事,府衙之中有许多官吏均是的耳目。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

刚刚上任的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之中,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上下左右是一齐暗中为难李三坚,一齐给李三坚“小鞋”穿,原因就是李三坚未与他们同流合污。

此时李三坚面见路昌衡的目的就有意向他寻求支持,可此人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还隐隐的带着奉劝李三坚的意思,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火。

难道他们都已是沆瀣一气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零八章 一举两得

俸禄即为俸钱和禄米,也就是朝廷用钱、实物、粮食等形式给予各级官吏的报酬。

宋之官俸主要就是由月俸钱、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衣料钱等组成。

元丰改制之后,宋施行双俸禄制,即以寄禄官为本禄,按实际任职也就是差遣得职钱。

李三坚目前是从七品的承议郎,寄禄官本俸每月约有二十贯上下,而职官也就是差遣,开封府推官的品级却比寄禄官高出一品,因此李三坚的职钱就是“守”的级别,每月约在十八贯左右,也就是说李三坚每月可得月俸钱三十八贯上下,除此之外,还有禄粟、茶酒、绢、棉、绫等物每月可领取。

要知道山魁目前的军饷每月还不到一贯钱。

除了官俸之外,若遇到皇帝登基、生辰及郊祀、明堂大礼等等,还会有大量赏赐可得,另外还有各种名目的恩例,如生前有赆礼,死后有赙赠,数量之大,令人咂舌。但这些只针对中高级级别的官员,官员级别越高,封赏就越丰厚。

就目前李三坚的月入而言,养活一家人是绰绰有余了,但也只能算是(rì)子还过得去,若想过上富贵奢侈的(rì)子,仅凭李三坚的这点朝廷俸禄就远远不够的。

“路知府,卑职听闻知府寿诞将至,此为卑职的贺礼。”李三坚起(shēn)告辞之时,将装着黄金貔貅的小方盒推到路昌衡面前后说道。

李三坚随后躬(shēn)施了一礼后就告辞而去。

李三坚虽不了解这个黄金貔貅到底值多少钱,但定是价值不菲的,起码在李三坚一年的收入以上,说李三坚不动心那是假的。金光闪闪的黄金貔貅,是人见人(ài)。但李三坚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因此干脆就将周方庚送的黄金貔貅直接甩给了路昌衡。

是上缴国库还是他自己截留,就由他去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反正自己已经算是“交上”了。

同时知府路昌衡寿诞将至,自己也没钱送礼,如此就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路昌衡看着李三坚出门时的背影,简直是哭笑不得的,他居然将手下官吏的敬钱转(shēn)就给了自己。。。还作为寿诞贺礼?有拿貔貅做寿诞贺礼吗?

貔貅乃是何物?貔貅是只进不出的,寓意财源滚滚,寓意倒是不错,但作为寿诞贺礼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路昌衡始终未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面前的这对黄金貔貅确实是太(yòu)人了,使人不由得生出占为己有之感,路昌衡手抚黄金貔貅心中暗道。

。。。。。。。。。

“嗵。。。嗵。。。嗵”

“嘻嘻,娘亲,稻壳都溅到囡囡的脸上啦。”

“去,去,跟白妮一边玩去,没看到娘正在舂米吗?”

李三坚住宅之中的天井中央,摆放了一只大的石臼,符二娘正踩在一个木质棒槌之上,木质棒槌受力下沉,顶部一下一下的捣在了石臼之中,发出一阵嗵嗵的声音。

蔡绒雪、王雯两女却穿着一(shēn)粗布衣裳,各抱着一个簸箕不停着筛着簸箕之中的粟米,将米糠筛去。

李三坚的(jiāo)妻美妾头上还包着头巾。。。李囡嬉笑着与小白狐白妮儿围着石臼跑来跑去的,远处还有数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在地上的谷粒。

好一副(chūn)耕秋收、田园农舍的景象,哪里像个堂堂大宋开封府狱讼推官之家?

“官人,你回来了?”李三坚放衙回家,推开看到这副景象,还未开口说话,蔡绒雪、王雯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惊喜的说道。

李三坚张开双臂,微一用力,就将端着簸箕奔过来的自己的妻妾搂入了怀中。

“干什么呀?娘还在这里呢。”蔡绒雪挣扎的从李三坚怀里钻出来,红着脸说道。

被李三坚单手搂着的王雯却是在好奇摸了摸李三坚腰间的官牌。

“你们。。。你们这是。。。何打扮啊?干什么呐”李三坚看着二女的打扮,不由得笑问道。

特别是蔡绒雪,从前她可是宰执之女,其后虽为蔡京的养女,虽在蔡府不受待见,但相比普通士庶百姓来说,仍是一个大家闺秀,仍是养尊处优的。

可现在一副农家女的打扮,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好笑。

“官人你脸上是什么神(qíng)啊?”蔡绒雪撅着嘴说道:“娘说。。。娘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qíng),还能活动活动(shēn)子骨呢。”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rè),人稍一动弹就会汗流不止的,更何况蔡绒雪等人还在舂米。。。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shēn)上单薄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李三坚转头看着蔡绒雪,只见一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之上滑落下来,缓缓的滚过白皙的脸颊,自如天鹅般的玉颈落下,滴到了白皙的肩窝之上。。。

“辛苦两位娘子了。”李三坚(tiǎn)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努力遏制住将蔡绒雪搂在怀里肆意轻薄之念,将官衣脱下来递给了王雯之后,就走到符二娘(shēn)旁,与符二娘一同踩着木棒槌。

“娘,累了吗?不歇会啊?”李三坚边踩着木棒槌。一边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己娘亲就是个劳累的命,自幼就干在海边讨生活,什么样的苦(rì)子都过过,此时忽然过上了官宦人家丰足的(rì)子,就有了些不适应,于是在闲暇之余,就要找些事(qíng)做了。

“与从前相比,这算什么?娘才不累呢。”符二娘随着对蔡绒雪、王雯说道:“雪儿、雯儿你们两个别干了,去取件干爽的衣服来,三郎在衙门里累了一天了,给他换上,这样也能舒服舒服。”

累了一天?闲了一天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

自从(yù)重审毕林(jiān)嫂案件之后,李三坚似乎一夜之间是无事可做了,重大、疑难案件似乎是无人愿意找李三坚审勘了,重大案件此时也不往右厅送了,几乎都送到了左厅,李三坚(rì)常处理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较为清闲。

“娘,知道了。”蔡绒雪、王雯一起应道。

“娘你也别干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随后对符二娘说道。

此时李三坚已将初蝶、流霞二女送给了山魁、许彪二人为妻,因此住宅之中的仆人就仅剩三人,老仆翟六、胡五娘与蔡绒雪的陪嫁丫头小芹,于是住宅之中的许多事(qíng)就得自己动手了。

李三坚也不愿意将初蝶、流霞二女当做货物般的送来送去,但李三坚也没办法,虽说从前是宫中负担一部分,但此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不能够让初蝶、流霞二女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因此李三坚硬着心肠将二女许给山魁、许彪为妻,无论怎样,作为他人之妻总比为他人之妾要好得多的。

。。。。。。。。

李三坚的住宅共分两层,上二层木梯之后,有两道小拱门,右侧的拱门之内就是符二娘的房间,而左侧拱门之内是一处不大的天台,天台低矮的围墙之上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藤蔓,洒下了许多斑驳的(yīn)影。

此时快至中秋了,月亮也是越来越圆了,此时挂在半空之中,月光如银色的光华般的,淡淡的铺满了整个天台。

月色朦朦,清风徐徐,一缕幽香如流水般蔓延在整个天台之上。

“官人,喝点茶吧,这是奴家刚刚煮好的。”一(shēn)薄罗的蔡绒雪端了一杯香茶放在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三坚面前后说道。

蔡绒雪随后就挨着李三坚坐了下来,拿着一柄薄如蚕丝的娟扇给李三坚轻轻的扇着风。

微风徐徐,李三坚顿时就感到一丝凉爽。

李三坚端起香茶碗喝了一口,看着蔡绒雪微笑道:“雪儿,让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蔡绒雪宰执之家出(shēn),大家闺秀,才貌双绝,可自从嫁给李三坚后,居然也开始做起家务事来,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官人,你不要这么说。”蔡绒雪轻轻的靠在李三坚(shēn)上后说道:“官人你知道吗?自从。。。自从妾为君之蒲苇之后,是非常快活的,妾(shēn)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快活过,就算。。。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妾也是心甘(qíng)愿的。况且目前也没什么呀,都(tǐng)好的,妾这辈子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只求与官人长相厮守,能够这样过一辈子就行了,就算是粗茶淡饭一辈子,妾也会心满意足的。”

李三坚心中感动,见四下无人,将蔡绒雪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搂着蔡绒雪的细腰,将头放在了蔡绒雪的肩窝之处,感到一阵温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官人,奴家是妇道人家,有些话奴家知道不应该问的,可奴家。。。奴家。。。”蔡绒雪抚摸着李三坚浓密的黑发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何话不能说,不能问的?”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零九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官人,奴家看你这段时间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可以与奴家说说是何原因吗?”李三坚住宅天台之上,蔡绒雪问向李三坚道。

“雪儿,没什么的。”李三坚微微摇头道。

李三坚不想将衙门之事带回家中,可无论李三坚怎样掩饰,总是会露出一些端倪的,蔡绒雪如此冰雪聪明之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官人你刚刚还说过,你我夫妻一体,难道奴家就不能为夫君分担些吗?”蔡绒雪靠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说道。

李三坚明知道蔡绒雪在用激将法,但在蔡绒雪柔情似水之中,也不得不就范,于是就叹了口气,将近日开封府府衙发生的事情略略的讲述了一遍。

李三坚新官上任,不说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但也该有些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吧?但李三坚开封府推官做得简直是难受之极,就如风箱里耗子一般,是两头受气。

堂堂的开封府狱讼推官居然做到在府衙之中几乎无人搭理的地步了。。。,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

“哎,夫君你。。。你这是操之过急了。”蔡绒雪听完后叹道。

“哦?夫人此话何解?”李三坚闻言问道。

“夫君你呀。。。你从前就是。。。就是个书呆子,哪里做过朝廷的官啊?”蔡绒雪捋了捋李三坚耳边乱发,抿嘴笑道:“奴奴知道夫君是个有志向的好儿郎,欲平天下不平之事。此时初为开封府推官,见不惯官场之中的航脏、龌龊之事,不欲与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欲平冤沉雪,惩恶扬善,甚至改变官场之中的浑浊之气,可夫君你知道吗?此事是欲速则不达的,越是着急为之,反倒是反其道了而行之了。”

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蔡绒雪不愧是宰执之女,不愧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几句话就说出了此事的关键,几句话就猜出了李三坚心中所想。

此时的大宋就如一条巨大的航船一般,正乘风破浪行驶在辽阔的大海之上,不过这条航船此时已经偏离了航道,已经向着极度危险的水域驶去,此危险的水域将会将这条巨轮一口吞没。

目前来讲,可以说是整个大宋只有李三坚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意识到大船将倾。

此时的李三坚欲改变这条巨轮的航线,欲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这搜巨轮前进的方向,但稍一接触,李三坚就感到是异常无力。

就如同一条小船般的,欲用撞击的方式改变巨轮的航线,可还未靠近,就被大船行驶过程中掀起的波浪差点掀翻。

此时李三坚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想平冤狱、昭沉雪?岂不是与蔡绒雪说的一样,就是太操之过急了?必将会碰的头破血流的。

你一上来就想做清官、直官,那么这些人必将会是群起而攻之。李三坚欲重审毕员外奸嫂一案就是佐证,还未等你接触到此事的关键,先就败下阵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仅凭李三坚一人之力,仅凭短短的时日,就想改变宋官场的目前此等状况?就想改变大宋航船的航线?此无异于痴人说梦,却比登天还难。

可李三坚心中的焦急却无人可以诉说,就连蔡绒雪,李三坚都无法出口告知,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苦闷难当。

李三坚虽从前的想法是得过且过,到时候就逃之夭夭,可随着李三坚在朝中为官日久,随着李三坚家人日子越过越好,随着环境的改变,到时候李三坚真的可以顺顺当当的逃之夭夭吗?到时候真的舍得逃之夭夭吗?

还有就是,李三坚能往哪里逃?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意识到了大宋的危险,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一事。

“依我的小雪之见,该当如何?”李三坚摇头甩去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问道。

“此事当循序渐进。”蔡绒雪微笑道:“君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妾心甚慰,但此时也不可与之硬抗,夫君你目前还很弱小,无法与其争锋,当徐徐图之。先逐渐在官衙之中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先熟悉开封府官衙之中的事情,先理清楚其中的脉络,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一举拿下,待夫君能够在开封府府衙之中能够说得上话之时,夫君即可实现心中抱负了。”

“妙,此计甚妙。”李三坚闻言赞道:“夫人不是官场之人,如何知道得如此之多?”

“哎,夫君啊,奴家虽不是为官之人,但你可知道,奴家自幼可是耳濡目染,他们那些人啊,整天就琢磨着这些事情的。”蔡绒雪闻言叹道。

李三坚点头称是,可心中却是暗暗苦闷,方才的欢喜一扫而空。

蔡绒雪话说的一点没错,此事当徐徐图之,可李三坚有时间吗?答案是否定的。168书库

且不说李三坚何时能够在开封府府衙说的上话,就说朝廷三年一任的任期,李三坚最多能做开封府推官三年,三年之后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就算李三坚三年之内能够掌控开封府,可对于大宋这条航船来说,又有何用?况且朝廷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皇帝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

最为关键的是,那件事情到底何时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

“小雪,何为吏?”李三坚随后亲了亲蔡绒雪后问道。

无论怎样,先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再说,李三坚心中暗道。

目前在开封府府衙之中与李三坚矛盾最大的就是老吏周方庚。

别看周方庚只是个吏员,可李三坚已经领教过他的本事了,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根深蒂固。

李三坚稍一与他接触就败下阵来,因此,打蛇打七寸,必须先将周方庚拿下。

可欲拿下此人,首先必须先了解此人,了解此人的吏员身份,因此李三坚开口问道。

“哎呀,夫郎啊,你总是这样,让人看见奴家可不活了。”李三坚抱抱、亲亲自己也还罢了,可双手却极不老实,在自己身上搓搓揉揉的,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同时胆战心惊的,不时回头看看拱门附近。

这个天台虽处宅内,是不会有外人的,但符二娘、王雯等人是可以上来的,万一被她们看见,蔡绒雪将会是无地自容。

“怕什么?此处就我等夫妻二人,况且老夫老妻了,你怕什么?快说何为吏啊?你官人我是诚心请教的。”李三坚正了正蔡绒雪拼命扭来扭去的身子笑道。

“呸,谁和你是老夫老妻了?我们成。。。成婚才几日啊?”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是个官人,倒问奴家何为吏?奴家说的可不好,到时候不许笑话奴家。”

“哎,我的夫人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李三坚笑道。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蔡绒雪揪住李三坚的双手说道。

“何谓胥吏?”李三坚又问道。

“有才智之吏即为胥吏,也指宰官之吏,庶人在官给徭役或捕盗贼者亦为胥。”蔡绒雪答道。

“夫人见识果然令为夫叹服。”李三坚点头赞道。

蔡绒雪微笑不语,当年其父门下胥吏简直是多如牛毛,如过江之卿般的在其府上川流不息的,当时蔡绒雪虽年幼,但也是耳濡目染的。

“我朝吏员来源无非有三,其一为招募;朝廷任命,二也;三为轮差或承袭。凡应募者,本贯户籍当分明,不妨碍本户差役,行为端正未曾犯罪者,方可应募。而朝廷有时候也还会任命吏员,如堂后官、枢密令使、书令使等吏员。此两种吏员一般来说品行较高,为吏之时想对来说也较为清廉,而第三种轮差,即为民户轮差或由承袭等途径进入各级官衙之人,人员品行就参差不齐了,可反倒是第三种进入官衙之人最多。”

蔡绒雪顿了一顿后说道:“夫君,你知道吗?吏员与官是不一样的,有些是没有俸禄的。”

“嗯?”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不对啊,他们怎能没有俸禄?都有俸禄啊,一些人俸禄还不低啊。”

“官人你听奴家把话说完嘛。”蔡绒雪笑道:“在我朝神宗皇帝之前,朝廷各司吏胥是有官俸的,而州县大部分吏胥属民户轮差的职役,他们是没有官俸的,在神宗皇帝改制之后,施行‘重禄法’,如此才给予朝廷百司、外至监司、州县吏胥等吏员官俸。不过夫君口中所言俸禄不低,奴家可不敢苟同。”

“你要看跟谁比?”李三坚嘀咕道:“与朝廷官员相比,当然无法相比的,可与士庶百姓相比,他们可谓是待遇优厚的。”

李三坚大概明白蔡绒雪的意思了,她大概是想从根源上说说朝廷吏治之弊。

李三坚越听越有意思,越听越佩服蔡绒雪,越听越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不但是美若天仙,就连才识,天下也少有人能与蔡绒雪匹敌的。

只可惜是名女子,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是,我的李大官人,你说的是。”蔡绒雪闻言笑道。

第二百一十章 一夜之变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

自汉以降,官与吏的官阶品级区分是越来越严,到了宋,官与吏的区分品级区分又严于前朝,同时对吏员出职为官的限制也是越来越严。

宋朝廷重视官阶品级,朝野上下将胥吏看做是不入流的“流外”之人,低于官员许多,甚至将胥吏看做奴仆,是极为蔑视与轻视的。

士大夫看不起胥吏,在贬低某位官员之时,有时候就蔑称为“某吏”。

士大夫不屑为吏,认为只有没出息的才会出职为吏。

更有甚者,自宋太祖开始,还(jìn)止吏胥参加科举,(jìn)止宗亲与吏胥通姻,即便是吏胥已经出职为官,也不能如此。

官吏分途尊卑分化,胥吏的地位低下。宋太宗时又下诏剥夺了吏胥参加科举的权利,使得胥吏的前途雪上加霜。特别是州县胥吏地位低下、俸禄微薄、升迁困难,与官员的官阶品级区别也是越来越严。

吏胥与官员区别越来越大,地位也是越来越低下。

“官人,如此这般,你说他们为吏员又图什么?他们又能图什么?”蔡绒雪微微一笑的问向李三坚道。

“钱。。。”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还有色。”

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暗道,升迁无望,官俸又低下,甚至没有,还被官看不起,换做自己也许也会捞钱了,而且是大捞特捞。

要知道目前朝廷各司许多地方都需倚仗吏胥的。

官员,特别是京城的官员,一至三年就要迁转,因此一名官员在某处为官基本不会超过三年,而吏胥有可能长期呆在某个官衙之中,时间长短不一,如开封府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一呆就是二十余年。

因此宋之吏胥岂不是比大多数官员还要熟悉法令条规,还要熟悉公文程式,还要熟悉各种政事?

由此官员在政事的处理之上,又不得不依赖吏胥,甚至有些官员还惟吏胥视听,如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吏胥们在升迁无望,官俸又低等(qíng)况之下,怎能不利用手中的权利,怎能不利用熟悉政事,而行大肆贪墨之举?

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大多数宋之吏胥们大多数都是如此,只不过是重与轻、大贪与小贪的区别而已。

吏行官权,却无官实,此时惟孔方兄方能弥补。。。

吏行官权,与豪族、世家、官员等等相互勾结,是鱼(ròu)百姓、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是无恶不作,一些吏胥所为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宋之官场实际上是吏强官弱,但吏胥又不得不依赖官员,不得不需要官的庇护。

“呸,你以为个个就跟你一样,是个急色鬼投胎。”蔡绒雪不由得抿嘴笑道:“有钱才能有色嘛。”

“哈哈,小生我没钱却得了天下第一色也!”李三坚抱紧了蔡绒雪调笑道。

蔡绒雪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额头上轻轻的点了点后笑道:“你为何不为柳下惠,偏为登徒子啊?”

“柳下惠坐怀不乱,可他为何许妇人坐其怀中?妇人坐其怀中之后,乱与不乱,只有天与他知道。。。”李三坚哈哈大笑道:“登徒子家有丑妻,其妻奇丑无比,堪比嫫母,可登徒子却丝毫不嫌弃,还与她生了五个孩子。。。如此岂能说他是好色之徒啊?”

“哎哟,我的大官人啊。”蔡绒雪闻言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堪比嫫母之人,登徒子也能。。。与她生。。。生了五个孩子啊。。。?他急色。。。都急到了什么程度了啊?”

“胡说,那是登徒子的妻,与妻生子,是夫之责也!”李三坚一本正经的说道。

“夫君你。。。你。。。生孩子是我们女人的事(qíng),如何成了你的事啦?”蔡绒雪见李三坚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天台之上许久都没人上来,估计是她们都休息了,因而夫妻二人也是越来越大胆了,特别是李三坚。

夫妻之间的调笑使得二人(shēn)上是越来越(rè)。

“小雪。。。,”李三坚随后轻轻的说道:“吾得夫人,赛过三个诸葛亮也!”

“嗯?什么三个诸葛亮?唔唔唔。。。官人去。。。去房中。。。嗯。。。”蔡绒雪含含糊糊的应道。

“下官遵命!”李三坚哈哈大笑着抱着蔡绒雪大踏步的向楼下走去。

“走咯,与三个诸葛亮睡觉去了。。。”

“唔唔唔,夫郎,别在这里啊。。。”

。。。。。。。。

“推官相公,小的知道有一去处,好耍的紧呢,不知道推官相公今(rì)是否有空闲?”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中一名唐姓书吏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是啊,是啊,那里小的也知道,确实是个妙处,推官相公不如今晚就去见识一番如何?”开封府衙右厅的一名黄姓勾覆官也附和道,不断的撺掇李三坚晚上前往。

“嗯?是吗?所指何处?”李三坚一边批示公文,一边面无表(qíng)的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此处名为燕(chūn)楼。”唐书吏笑嘻嘻的答道。

“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正是!”唐书吏与黄勾覆一齐心领神会的答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点头道:“也罢,今(rì)本官也无甚事(qíng),晚上就去见识一番?不过此事可说好了,晚上就由本官做东,犒劳犒劳兄弟们。”

“推官相公!”唐书吏闻言脸露愤愤之色,说道:“推官相公是在打小的们的脸不是?能够请到推官相公,是小的们祖上积德,如此怎能让相公掏钱?”

“唐书吏所言大是。”黄勾覆也“悲愤”的说道:“相公光临,小的们是蓬荜生辉,这个世上哪里有客人掏钱的道理?”

“难道‘倩谁横笛倚危阑’是你家?”李三坚笑问道。

“推官相公说笑了。。。”黄勾覆尴尬的赔笑道。

“兄弟我虽为尔等的上官。”李三坚拍了拍三十余岁的黄勾覆的肩膀说道:“但我等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今(rì)诸位哥哥盛(qíng)相邀,小弟我怎敢不去?晚上本官一定准时到的。”

唐书吏、黄勾覆闻言顿时感觉骨头都要酥了,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虽前段时间,众人给了李三坚不少脸色,给了李三坚不少“小鞋”穿,但李三坚毕竟是开封府府衙右厅狱讼推官,主管右厅之事,众人也不敢太过得罪于他。正当众人感到左右为难之时,李三坚忽然变得“懂事”了起来,使得众右厅官吏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曾勾押,晚上一同前去如何?”李三坚随后问向在一旁伏案埋头书写书案的曾公明道。

“不去!”曾公明头也没抬,恨恨的应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使得曾公明异常纳闷。

刚上任那会,一副(yù)平天下不平之事、(yù)平冤抑暴的“正气凛然”的模样,在那个时候,曾公明虽心中是颇有微词,但还是对李三坚较为敬佩的。

这才是一个有为的青年官员的模样。。。

可一夜之间,李三坚似乎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在府衙右厅当差的时候,态度是“和蔼可亲”,同时对下属官吏的孝敬钱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批起公文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对其中明显的漏洞或纰漏却是视而不见,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是不是受刺激后,变得异于常人了?曾公明心中暗道。

听闻他从前在儋州之时,还被人称作“痴呆儿”,难道他此时是旧病复发了?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笑呵呵的接着对曾公明道:“东林到京城来,还未吃过京城的美味吧?唐书吏,燕(chūn)楼之食怎样?还入得口吗?”

“回禀推官相公。”唐书吏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曾公明后笑着答道:“燕(chūn)楼的酒菜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味佳肴,这么说吧,只要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燕(chūn)楼是无所不有,无所不美。。。”

“哈哈,妙哉!妙哉!”李三坚闻言抚掌笑道:“说得本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尔等快点处置完公事,我等也好去燕(chūn)楼品尝美食。”

“小的们遵相公之命。”众吏胥一齐欢呼道。

今(rì)与以往不同的,以往确实是有官员与他们一同前去燕(chūn)楼寻欢作乐的,可今(rì)是何人领队?乃是开封府府衙佐贰相公领队啊。。。

如此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于是众吏胥处理公文起来是愈发的卖力,恨不得一口气处理完毕,也好跟随推官相公前往燕(chūn)楼寻欢作乐。

何止李三坚等人快流口水了,曾公明也何尝不是如此?

曾公明咂了咂嘴,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三坚。

肥胖之人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以美食相(yòu)惑。。。

第二百一十一章 燕春楼(上)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宋东京开封府的白矾楼可谓是“京师酒肆之甲”,修得是气魄雄伟,最高处可视(jìn)中。

而位于金梁桥的酒楼,燕(chūn)楼的规模却并不亚于白矾楼,至少相差不远。

燕(chūn)楼也有五层高,共五楼相向,楼与楼之间,各用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酒楼气势也是非凡。

燕(chūn)楼将楼阁立于水境之上,站在楼阁之上下视,可见一片烟波渺渺的镜湖,此镜湖之水是引自汴河。

风景是异常的秀丽,使人流连忘返。

最为关键的是燕(chūn)楼是位于开封府府衙右厅的辖区之内。。。

酒楼厅院宽敞,廊坊掩映;阁儿济楚,坐席稳便;吊窗花竹,各垂帘幕;灯烛莹煌,上下相映。

楼上置数十名(jì)娘,凭栏招邀顾客,一群群的、浓妆艳抹的(jì)娘,即可伴饮又可伴唱,甚至还可伴。。。,使得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去而复来。此称为“卖客”。还有不忽而至的小丫鬟,歌吟强聒,以求支分,并谓之“擦坐”,也就是卖唱。

门前两个朱红色华表柱上,挂着两面白色粉牌,左右各有五个大字,分别是“世间无比酒”“天下有明楼。”

白色粉牌之前,是数名酒楼迎客小厮,头戴方顶样头巾,穿着整洁的暗红色长衫,脚下是干净的鞋袜,不断的拱手招呼客人,招呼到的客人就专门有人将他们迎进酒楼。

“落轿!”李三坚等人的座马舆轿停驻在了燕(chūn)楼之后,一名常随长声呼道。

果然(rè)闹啊!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看着奢华雄伟的五层酒楼,看着川流不息的酒客、伙计、小厮、使女、(jì)娘等人,心中暗赞道。

金梁桥一带,属于开封府城西较为繁华的地带,在御街之西。街道之上是人流如潮、熙熙攘攘的。不到两里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不满了大大小小的酒楼、酒肆、茶肆、小吃店、小卖店等等,什么玉练槌、思(chūn)堂、皇都(chūn)、中和堂、珍珠泉、有美堂等等,各种各样的酒楼、店铺、勾栏、瓦肆,是应有尽有,无所不具,将李三坚看得是眼花缭乱的。

“哎哟,李推官到了?”此时酒楼之前一乘软轿之前站着一人,见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连忙紧走两步,走到李三坚面前,躬(shēn)对李三坚施礼道:“下官等候多时了,见过李推官。”

“你。。。胡军使?你如何在这里?你们这是?”李三坚诧异的看了一旁的唐书吏后问道。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是军巡院右军巡使胡三水,看这模样已经等了李三坚很久了。

“下官听闻李推官有雅兴来此地一聚,因此不请自来,望推官相公恕罪一二。”胡三水不待唐书吏回答,拱手笑道。

“胡军使,你还来得早嘛?”黄勾覆看着胡三水笑问道。

“哈哈,推官相公有此雅兴,下官怎敢迟来片刻?”胡三水也是笑着答道。

两人是异常的熟悉,使得李三坚不得不怀疑他们怕是经常聚会的。

“李推官,里面请!”胡三水随后侧(shēn)对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胡军使请!”李三坚单手一扬,微笑着说道。

两人此前不就还因为毕林(jiān)嫂一案有了些过节,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三坚此时又何必与他计较?

话说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随后两人在十数名府衙右厅官吏的簇拥之下,亲亲(rè)(rè)的向燕(chūn)楼门口走去。

众官吏均是谄笑着簇拥着李三坚走向酒楼,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而李三坚此时也终于体会到了前呼后拥的感觉。

“客官万福金安,里。。。”燕(chūn)楼迎客的小厮们因长期迎客,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分辨出客人的(shēn)份,能够分辨出高贵与贫穷、官人与一般士庶百姓,甚至大官、小官都能估计的**不离十的,此时见李三坚等人气度不凡的,瞧着模样应该是官府之人,于是就不待李三坚等人靠近,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边迎还大声唱道。

最为关键的是,小厮们早已看到了这些人之中的一些常客就是开封府官衙之人。

“去,去,粗手粗脚的,不要扫了我家相公的兴致,去叫你们的掌柜出来。”小厮们还未唱完,唐书吏就开口打断了小厮们的话,并在一名小厮耳旁耳语了几句。

小厮们惊讶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有人跑进了酒楼。

如此年轻之人,才二十出头,就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使得众小厮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燕(chūn)楼虽也是来头不小,平(rì)里也经常接待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皇室宗亲都有不少人的,但县官不如现管,在人家地界上讨生活,就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老爷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让你燕(chūn)楼关门歇业。

“哎哟,我说今(rì)怎么霞光满天的,原来是有贵客光临鄙店。”燕(chūn)楼五十余岁的胖掌柜接报后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尊客里面去,小的这就去安排,包管尊客满意。”

如此年轻居然是府衙右厅推官?胖掌柜弯着腰,偷偷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哪位朝廷宰执的公子,得恩荫做了右厅之长?

要知道右厅推官的流品一般来说可是六品之上的,是要穿绯色官袍的。

“叨扰,叨扰。”李三坚倒没什么官架子,拱手示谢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酒楼之内走去。

唐书吏、黄勾覆等吏胥感觉今(rì)特别扬眉吐气,走去路来也是虎虎生风的。

平(rì)里凭他们的官职,可不能让燕(chūn)楼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感觉燕(chūn)楼今(rì)小厮、(jì)娘们看他们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唐差官,要几名小姐儿?”胖掌柜抽空拽住了唐书吏,偷偷的问道。

“那还用说?一人一个,我家相公要两个,记住,头牌‘玉堂(chūn)’必须出来相陪。”唐书吏横了胖掌柜一眼道。

“‘玉堂(chūn)’?这。。。这。。。不太好吧?唐差官你也知道,‘玉堂(chūn)’可是那人的啊?”胖掌柜为难的说道。

“哎,哎,瞧我这记(xìng)。。。”唐书吏闻言拍了拍脑壳后说道:“那就公孙大家?”

“如此甚好,小的这就去安排。”胖掌柜连忙满口应道。

李三坚一行人被迎上了五楼,在五楼靠近镜湖的一间雅阁之中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厮、使女们不等客官吩咐,就乖巧的推开了数个雕花木窗,木窗推开,不仅是一股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使人感到凉爽无比,同时通过木窗还能看到远处的湖景,飘飘袅袅的,使人心旷神怡。

“噗。。。”的一声,曾公明展开了一柄折扇,扇了起来,同时随手还递给了李三坚一柄。

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接过印着一副山水画的折扇也扇了起来。

天气过于炎(rè),李三坚在轿中被闷得够呛,开窗及扇风之后就感觉舒服多了。

李三坚今(rì)头上扎着白色方巾,穿着白色薄衫,扎好的黑发慵懒的披在肩后,再手拿柄山水折扇缓缓的摇动,于是就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

呸,绣花枕头,曾公明心中暗反酸水,不由得暗骂了一句。

瞧瞧人家,又年轻又英俊,还(shēn)居高位,在座之中的一些人均是心中暗暗羡慕不已,不过在心中大骂李三坚为绣花枕头的也不占少数。。。

“第一盏,杏仁、半夏、缩砂、豆蔻、小蜡茶、香药、韵姜、砌香。。。”

“第二盏,橄榄、薄荷、制青皮、鹿(ròu)、虾茸、糟蟹。。。”

“第三盏,玉面狸、鹿(ròu)、糟羊蹄、酒蛤蜊、蜜丁、脆螺。。。”

片刻后,房门打开,胖掌柜领着十名穿着整洁衣物的小厮端着各种菜肴走了进来,边上菜边报菜名。

小厮们连上了三道数十种菜肴,此还是佐酒的前道菜,是正菜之前的开胃菜。

琳琅满目的菜肴将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咂舌不已。

来京城数年,这还是李三坚除了在端王府之外,第一次见识到了开封府酒楼的繁华,见识到了什么叫奢侈浮华,令李三坚吃惊不已。

同时李三坚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坚持付账,否则仅凭李三坚那点月俸,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

此时除了数十道开胃菜之外,一旁还有“赶趁”的女子吹拉弹唱,甚至还有伎艺人在歌唱散耍。

香烟渺渺,这是“香婆”点燃的,以助酒兴的香炉。

注碗、盘盏、果菜碟、水果碗等等全部都是纯银餐具,估计用银得数百两之多。

这样的一桌酒席,至少得上百贯吧?李三坚暗暗猜到。

“掌柜的,上酒!”唐书吏开口道。

“眉寿、仙醪、遇仙液、玉酿、和乐琼浆、园子琼波、杨皇后法清。。。客官们要哪些?”胖掌柜闻言一口气报了数十种名酒酒名供李三坚等人选择。

有诗为证:琼林玉树竞奢华,老眼光摇眩有花。莫是幻成银色界,楼台胜处梵王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燕春楼(中)

“小姐姐们来啦!”燕(chūn)楼当中,一个半老徐娘领着十数名穿着各色背子的小娘莺莺燕燕的走进了雅阁。

喝酒助兴,缺了小娘子可不行,否则就一些大老爷们的喝酒也就没意思了。。。

小娘们进了雅阁之后,均是站在堂中等待客官发话,同时暗暗的打量着雅阁之中的诸位客官,其中十个人有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三坚的(shēn)上,剩下的两人目光集中在了早已馋涎(yù)滴的曾公明(shēn)上。。。

“公孙大家呢?”唐书吏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公孙大家,于是差异的问道。

“来了,来了,好酒总是要最后上的。。。”半老徐娘闻言笑嘻嘻的雅阁门口扶进来了一名女子。

此名女子(shēn)材不高,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无暇的小脸上,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生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挑,眼角还带着一丝哀愁,泪光点点,(jiāo)chuan微微,(jiāo)(jiāo)柔柔的,使人顿生怜惜之意。

雅阁诸右厅官吏见了之后均是张大了嘴巴,眼珠落满了一地,半响无人说话。

诸官吏之中的许多人对公孙大家之名是早有耳闻,可许多人却未亲眼见过,此时得见,均是暗道果然名不虚传,此女不愧有着大家之名。

李三坚轻摇折扇,靠在椅子上欣赏着这个如林黛玉般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美貌女子谁不喜欢?李三坚也概莫能外,只不过李三坚家有仙妻,岂是面前此名女子所能够比拟的?

最关键的此名女子是风月场上的,因此李三坚是暗生一丝厌恶之意,不是看在自己将要进行的计划之上,早就拍(pì)股走人了。

“尔等这是干什么?”唐书吏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站起(shēn)来,指着李三坚开口笑道:“这是推官相公的小娘子,谁也不许打主意。”

李三坚刚想开口说随便怎样就行,公孙大家就被人领到了李三坚面前,盈盈下拜道:“柔娘拜见大官人。”

“嗳,好,免礼,请坐。”李三坚起(shēn)虚托了公孙柔娘一把道。

李三坚模样长得年轻俊俏,同时态度也较为和气,因此公孙柔娘心中对李三坚生出来不少好感,柔柔的坐在了李三坚的左手边。

十数名酒楼娘子此时也分散坐到了诸官吏的(shēn)旁,一名小娘子也坐到了李三坚的右手边,使得李三坚浑(shēn)不自在,皱了皱眉,但又不好开口拒绝。

三十余人挤在一桌,倒也不显得拥挤,还能坐下数人的大圆桌之上此时已经摆满了酒菜。

周围服侍的小厮、使女已经将各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各种名酒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雅阁。

“诸位请安静,听我说两句。”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开口道:“美酒佳肴需雅乐助兴,不过推官相公乃是新科状元郎,如此,俗乐庸曲可入不得相公之耳,在下听闻公孙大家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不如就请公孙大家在此地施展才艺如何?”

新科状元?公孙柔娘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而坐在李三坚右手的小美娘闻言心中更是喜欢,又向李三坚靠紧了一些,(shēn)子都快缩进李三坚怀里了。。。

状元小郎君,又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谁不喜欢啊?能与他共同饮酒品尝美食,甚至(chūn)风一度,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其他的酒楼陪酒小娘子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左右二女。

李三坚微微皱了皱眉,伸出右手端起了酒杯,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右手美小娘。

诸官吏闻言纷纷拍手叫好,众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公孙柔娘的(shēn)上。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似乎是不想弹琴。

“胡军使,稍等,还有一位客人。”唐书吏开口说道。

还有一位客人,李三坚端起酒杯刚想开口说话,听到唐书吏如此说,只好放下酒杯,疑惑的看着唐书吏。

须臾,雅阁房门推开,一个四十余岁短须汉子走了进来。

是他?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名四十余岁的汉子不是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又是何人?

周方庚走到李三坚面前,深深的作了一揖道:“老夫不请自来,请李推官见谅。李推官,老夫从前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李三坚再怎么说也是右厅推官,此时右厅判官回乡丁忧,那么李三坚就负责右厅之事,而此时李三坚又“改过自新”,越来越上道,于是周方庚就借此机会(yù)与李三坚化解怨仇。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从龙之臣,他背后可是站着当今圣上,若将他得罪很了,今后定没周方庚什么好果子吃。

大树底下好乘凉,李三坚认为自己没什么大树,其实旁人不这么认为,旁人均是认为李三坚(shēn)后就是赵佶,是整个天下最大的一颗参天大树立在了李三坚的(shēn)后。

要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的被推上了如此重要、关键的位置,二十岁出头就坐上了开封府右厅推官的宝座。

原来是他安排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周方庚当众羞辱自己,这笔账李三坚是记在心里。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已经了解了一些周方庚的恶(xìng),是肆意冤狱,大肆贪墨。

不过目前可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当时机成熟之时再行发难不迟。

此为李三坚取经于自己的(jiāo)妻。。。

此时诸官吏都不说话了,均是看着二人,看着李三坚,看李三坚是怎样的态度。

“周孔目,你如此说,可折煞本官了。”于是李三坚在众目睽睽之中连忙站起(shēn)来,扶着周方庚笑道:“周孔目,你是府衙之老人,可谓是前辈高人,本官初来乍到,同时又是少不更事,从前也是多有得罪了,也望周孔目不要计较,你我同为僚臣,今后的(rì)子还长着呢。”

“李推官如此大度,老夫惭愧之至,如此,多谢推官相公了。”李三坚得体的话,使得周方庚心中欢喜,于是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无比开心,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模样。

诸官吏见状均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扫刚才紧张的气氛。

“李推官”周方庚随后说道:“老夫今(rì)还多带了一人前来。”

“少东家,进来吧。”周方庚随后对门口说道。

少东家?众人闻言均是愣了一楞,难道是燕(chūn)楼的少东家?

李三坚、曾公明等不太了解的也还罢了,了解的可是知道燕(chūn)楼背后的东家来头可不小,是京城的大财主不说,还与朝中许多大臣有往来,联系甚密,甚至与宫中都有往来的。

“咯咯。。。”此时门口转进一名男子,未说话先笑了起来,笑声还如银铃般的,就似乎是个女子的笑声?使得李三坚感到浑(shēn)起了鸡皮疙瘩。

“草民李邦彦见过推官大老爷!”俊美男子走到李三坚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俊美男子走起路来,还扭腰摆(tún)的,如风吹荷叶般的,还带来一阵香风。。。使李三坚暗暗纳闷,纳闷此人是否是女扮男装?是否是自己眼睛花了?

俊美男子年约十**岁的模样,姓李名邦彦,是京城最大的金银行的少东家,主要经营金银加工买卖,同时在京城之中除了数间大的金银行面之外,还有许多酒楼、酒肆、勾栏等商铺,城外还有良田无数,可谓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宋此时金银虽并不是流通货币,但可以按铜钱折价之后兑换商品,甚至可以按估计直接兑换铜钱或商品,甚至可以直接消费。

因此京城之内除了流动(xìng)的匠人之外,就有了许多金银行,专门从事私家制作和买卖金银器皿的作坊行铺,甚至直接买卖金银。

李邦彦,字士美,模样长得极为俊爽,皮肤也是异常白嫩,风姿绰约的。

李三坚也是长得俊美,可李三坚是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李邦彦却是俊美之中带着一股妖媚之气,完全像个女子。

如女子般的秀发之上还插着一朵粉红色的簪花。。。

“不必多礼。”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公子是周方庚的好友,那么也是本官之友了,如此就不必再多礼了。”

“草民听闻大宋状元郎在此,于是就(yù)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也就不请自来了。”李邦彦随后笑道:“状元郎姓李,草民也是姓李,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我真乃是缘分也,这样好了,今(rì)之筵就由草民做东了,诸位请随便享用便是。”

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的眼神似乎。。。似乎有些暧昧?媚眼是一个接一个的,使得李三坚脸上都有些微红,此时浑(shēn)已经长满了鸡皮疙瘩。。。

“不太好吧?”李三坚强忍着心中难受,开口谢道:“本就叨扰了公子,还要公子破费?”

“呵呵”周方庚开口笑道:“李推官就让少东家做回东吧,也许你还不了解,少东家可是个博施济众之人,平生最为敬佩读书人,经常接济进京赶考的士子呢,在京城有个名号,为‘李大善人’。”

李大善人?能成为一个博施济众的大善人,必须要有雄厚的家财才行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燕春楼(下)

所谓“花魁”,即为“头牌”,是指妓者之中才艺最佳者。

宋之妓者主要分官妓、军妓、市妓与家妓四类。

其中四种身份均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如皇帝将教坊或妓乐司的妓者赏赐给大臣或有功将士,成为家妓,或者将除去官籍入民籍,成为市妓,亦或将市妓或家妓没入官妓。

花魁主要就是指的是市妓当中才艺最佳者。

妓者无论是何种身份,均是要进行弹奏乐器、歌舞、书法、绘画、诗词等技艺的训练。虽朝廷禁止官员士大夫狎妓,但又规定招妓者歌舞饮宴又不算是狎妓,同时自上而下的屡教屡犯,使得这条禁令成为了废纸。

文人士大夫更是趋之如骛,以蓄养妓者多少或蓄养才艺精绝的妓者为荣,宋之历朝历代多少名人雅士也因此与妓者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风流韵事。

“进来吧!”燕春楼酒宴之上,李邦彦拍了拍手说道。

“奴奴拜见少东家,拜见诸位老爷!”在李邦彦示意之下,一名花容月色般的年轻女子进门后,盈盈施礼道。

“李推官”李邦彦随后指着此名女子笑着对李三坚说道:“此女名为‘玉堂春’,乃是我燕春楼花魁,小民甚喜之,很少出来迎客的。今日小民与李推官一见如故,就送与李推官如何?”

“少东家。。。”玉堂春闻言顿时花容失色,眼泪都快下来了,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李邦彦说道。

玉堂春一直是燕春楼少东家李邦彦养起来的,是幕中之宾,很少出来迎客的,此时李邦彦忽然将玉堂春送给李三坚,顿时使得玉堂春大吃一惊。

李三坚也是惊讶不已,如此绝色小娘子说送就送了吗?

“住口!”李邦彦见状呵斥道:“李推官乃是新科状元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服侍于他,难道还屈了你吗?快点过来,好生伺候。”

玉堂春闻言就委屈的就走到了李三坚身边。

“李公子”李三坚开口拒绝道:“本官与公子初次见面,且我等已经叨扰公子了,如此,岂能夺人所爱?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公子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来来,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玩剩下的送给我?老子是那么饥不择食之人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眼中,这些所谓的花魁,皆为庸脂俗粉,怎能与家中仙妻相比?同时李三坚刚刚娶妻,此时若如此,岂是对不起蔡绒雪?

李三坚也知道此时是逢场作戏而已,但将此女领回家,就不是逢场作戏了,而是花心大萝卜了。。。

“李推官说哪里话?”李邦彦闻言笑道:“女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不就一个区区小女子吗?李推官说什么夺人所爱?兄弟是诚心诚意的希望李推官笑纳。”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不喜,甚至有些愤怒了。

女人也是人,妓者也是人,为何这个世上的人如此轻贱女人?

谁说女子不如男?李三坚家中仙妻之才识就超出李三坚许多。

不过在这种场合,李三坚也不愿意当场发作,拂袖而去,于是淡淡的说道:“本官从未将女子视为衣裳,世上哪里有将人视作衣裳的道理?女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完全是屁话、混账话。”

李三坚忽然爆粗口,显得有些生气,将众人惊得是目瞪口呆的,不过一众陪酒小娘子闻言均是感激的看着李三坚。

她们这些人在风月场中历时已久,对于这种将她们视作货物送来送去之举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同时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当面将你夸得是一朵花似的,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或者玩腻了之后,就弃之如敝履了。

“哈哈”李邦彦见状倒也没生气,反而似乎是有些欢喜?走到李三坚身旁坐了下来,打开折扇,笑着说道:“既然李推官坚辞不受,玉娘,你就先下去吧。”

玉堂春看看李三坚,又看看李邦彦,神情凄苦的福了一福后就退出了雅阁。

怎么说玉堂春也是个名满京城之人,可在李邦彦面前却跟个奴仆差不了多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李推官果然是个多情之人啊。”李邦彦边摇折扇边笑道:“能为李推官的女人,真是女儿之幸,哦,对了,不知李推官有家室没有?”

李邦彦说完,还伸出如女人般的白嫩小手将李三坚身上的一丝尘灰掸去。

“他刚娶了一妻一妾。”李三坚尚未回答,曾公明开口道。

“呵呵,怪不得啊,怪不得啊,原来状元郎家中有了娇妻美妾,如此庸脂俗粉,当然就入不得眼了啊。”李邦彦“媚眼如丝”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他他娘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将折扇甩还给了曾公明后心中暗道,李邦彦坐在自己身边之后,李三坚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同时李邦彦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极似一名美娇娘。玩吧

可是看周方庚及玉堂春对待他的模样,也不像真是女扮男装啊?反正李三坚从其穿着之上是看不出了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除非剥光了才知道。。。李三坚龌龊的想到。

李三坚还专门注意了李邦彦的耳朵与胸部,耳朵之上并无环孔,同时胸部还算是饱满,可也看不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三坚极为厌恶坐在身边这个“娘娘腔”,浑身都不自在,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李三坚端起酒杯,双手捧着酒杯,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身边一妖一女人的挨擦,双手捧着酒樽在身前划了一圈后说道:“诸位同僚,李公子,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我等有幸能坐在此处同饮一樽美酒,本官甚感欢喜。本官敬诸位一樽,就先干为敬了。”

李三坚说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将酒杯倒转,酒杯之中没有一滴酒水落下来。

李三坚的神情与小动作,李邦彦是细细的看在了眼中,但非但没有生气,似乎是反倒有些欣喜?“笑靥如花”般的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

“彩彩,推官相公好酒量。”

“我等也敬相公一樽,干了,干了。”

“推官相公真乃酒中豪杰也!”

“正是,正是,常言道,酒品看人品,推官相公酒品如此,难道人品还差了吗?”

“我等同饮此樽!”

虽然酒是美酒、名酒,度数并不高,但三寸高的酒樽之中也装了不少美酒的,李三坚一饮而尽不落一滴,动作也是极为潇洒,使得众人是纷纷拍手喝彩,同时受宠若惊的,均是站起身来,连连呼道,干杯之声不绝于耳。

“李推官,老夫敬相公一樽,相公大度,老夫惶恐之至。”

“推官相公,小的是军巡院的吴捕头,小的敬相公一樽,望相公今后多加关照小的一二。”

“推官相公,小的是郑牢头,也敬相公一樽,小的没甚本事,今后惟相公马首是瞻,只要相公吩咐下来,小的水里去、火里跳,皱皱眉头就是gou娘养的。”

“推官相公,小的们也敬相公一杯。”

“。。。。。。。。”

李三坚开了先河,顿时就活跃了气氛,一扫刚开始之时紧张、尴尬的气氛,诸官吏纷纷站起身来,先向李三坚敬酒,随后又是相互敬酒,山吃海喝了起来。

李三坚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人前来敬酒,均是一饮而尽,豪爽无比,使得诸人是欢呼雀跃的,均是感到李三坚绝对是个同道中人。

一旁服侍的众美小娘也是笑靥如花,并不断的劝酒,此时诸右厅官吏更是喝的起劲,狂呼滥饮的,场面是喧嚣之极。

在美人面前,若是怂包软蛋了,岂不是太丢人了?

顷刻间,玉堂春送进来的十坛美酒就快见底了。。。

“相公”一旁服侍的公孙柔娘微笑的给李三坚夹了一些菜后说道:“多吃点菜,酒多伤身。”

此时李三坚也喝的有些多了,美人在身边挨挨擦擦的,发丝刮在李三坚耳旁,都使得李三坚有些心猿意马了,快要稳不住了。

身边的那个娘娘腔除外。。。

“多谢柔娘。”李三坚张嘴吃下了公孙柔娘夹过来的一筷子佳肴,身子一晃,鼻子差点碰到了柔娘的玉手。

公孙柔娘一惊,随后掩口咯咯笑了起来。

李邦彦瞪了公孙柔娘一眼,端起了一尊酒,在手中晃了晃后笑道:“推官老爷好酒量啊。”

“哪里,哪里,李。。。公。。。子,说笑了,本官这点酒量让李公子见笑了,李公子不陪本官喝两杯?”此时的李三坚说话舌头都有些大了,说话间还伸手拍了拍李邦彦“柔弱”的肩膀。

同时李三坚还偷偷了瞟了瞟门口。

他娘的,还不来?再不来可真要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邦彦“绣眉”微微皱了皱,借夹菜的机会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李三坚的大手。

“李推官年少有为,想必要在府衙之中有所作为呢。”李邦彦随后轻轻的问道。

“李公子说哪里话?本官微贱之家出身,出仕为官,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什么作为不作为,本官从不想这些的。”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邦彦闻言与周方庚对视了一眼。

“直娘贼,爷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居然见不到京城‘玉堂春’,‘玉堂春’见不到也还罢了,公孙大家也见不到人?龟孙,难道爷们们没钱吗?”此时雅阁门口传来了一个异常粗豪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四章 欺上门来

东京开封府城内较大的燕(chūn)楼酒楼之中,开封府府衙右厅诸官吏是山吃海喝、狂呼滥饮,雅阁之内是觥筹交错,喝的是好不(rè)闹。

此时不但是诸官吏有些喝大了,偏偏倒倒的,就连陪酒的美小娘们也有些喝多了,喝的是脸上红霞飞,在烛光之中,分外动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平(rì)里一些看起来较为老实的官吏在美酒的刺激之下,却也开始放肆起来,借着酒劲,在美小娘(shēn)上摸摸捏捏着,场面是不堪入目之极。

“李推官,可有何佳句?”一直坐在李三坚(shēn)边的李邦彦倒也老实,只是在喝酒,并未理睬(shēn)边的美(jiāo)娘,大概是因为是在自家酒楼的缘故吧。

同时李邦彦也注意到了李三坚,虽然也是喝得是脸上红彤彤的,但一直都是规矩的很,最多与(shēn)边的公孙柔娘说笑几句。

佳句?佳句个(pì),李三坚心中暗骂道,如此群魔乱舞,还有什么佳句?

但凡文人墨客相聚饮宴,都是要写词赋曲的,以助酒兴,可在此雅阁之中的文人就没几个,一个个喝了酒之后就原形毕露,哪里还有什么雅兴?

此(qíng)此景,诗词一首,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李三坚真怀疑李邦彦是故意为之。

“本官素闻公子文采奕奕,不如请公子临场即兴一阙如何?”李三坚才不会上李邦彦的当,将此难题丢给了他。

“李推官乃是新科状元郎呢,小。。。民怎敢在状元面前班门弄斧?”李邦彦闻言笑道。

“蟾蜍金粟会诸宾,别路貂蝉使笔驱。外矫珑璁山万重,尚含香重表东服。”李三坚、李邦彦这边还在这边假(qíng)假意,相互推脱之时,另外一边的进士出(shēn)的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倒是诗意大发,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博得了众人满堂彩声。

“李推官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李邦彦边欣赏着诗句一边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此七言绝句确实是很不错,很有意境,但其才(qíng)却不用在正道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玉堂(chūn)在哪里?公孙大家在哪里?”正在两人欣赏着诗词之时,雅阁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五六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大汉撞了进来。

这些壮汉的(shēn)上服饰怪异不说,脸上还涂满了油彩,一副狰狞恐怖的铜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壮汉们衣领敞开,露出了健壮的(xiōng)膛及满(xiōng)的(xiōng)毛,(luǒ)露的胳膊也是肌(ròu)虬结,(shēn)形也是极为高大,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

看着模样,这些人应该是北方人,还是北方极北之地,甚至是极北之地的“野人”。。。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人”到这里来作甚?雅阁之内的诸官吏均是怔怔的看着这些雄壮汉子,吃惊不已,同时也是万分疑惑。

一些官吏还搂住美小娘的小蛮腰,手上拎着酒杯,张嘴愣愣的看着,并保持这个姿势,时空仿佛是凝固了般的。

“大爷,大爷,各位大爷!”此时酒楼之中胖掌柜挤进了雅阁,拱手作揖连连说道:“大爷们为何要找她们啊?小店之中小娘子多的是啊,健妇也有不少啊,正与大爷们相配啊,大爷们就随老朽前去挑选如何?不要打扰了此间尊客啊。”

“龟孙!”一名(shēn)材像座山似的壮汉伸手揪住了胖掌柜的衣领,似乎是没怎么用力,就将肥胖的掌柜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爷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你个老不死的想拿歪瓜裂枣糊弄爷们?爷们就告诉你吧,今(rì)还非你们的头牌不可了。”

山形壮汉说罢单手微振,就将胖掌柜丢了出去,在胖掌柜的惨叫声中,撞翻了一个铺满菜肴的木桌,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汤汤水水的,将胖掌柜浇得满头满脸都是。

雅阁之内的美(jiāo)娘们顿时发出一阵尖叫,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

坐在李三坚左右的李邦彦、公孙柔娘不由得也是心怯,不由自主的躲在了李三坚的(shēn)后。

“哪个是玉堂(chūn)?哪个是公孙大家?快点出来,陪爷爷的哥哥好好乐呵乐呵。”此时另一名壮汉站了出来,用小萝卜般大小粗细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指着众人恶狠狠的问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事(qíng)到了此时,厅中诸人已是大怒,包括李三坚。

“你。。。你。。。你们。。。?!”李三坚“愤怒”得站起来指着这些粗汉,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雅阁之中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开封府掌管开封府刑狱之人,除了朝廷官员之外,剩下的就是些牢头、捕头、鞠狱等等,再不济也是些捕快、节级什么的,平(rì)里都是他们耀武扬威、喝五吆六的,哪里有人敢对他们如此无礼?此时居然有人找上门来,指着他们鼻子要人?还是些乡野土人?简直太令人无法容忍了。

不过在此时还是有清醒之人,觉得这件事(qíng)有些蹊跷。

在开封府这个地界上,一般士庶百姓,平(rì)里见到这些官差如老鼠见猫一般,很少有人敢如此找上门来。

或者是这些乡野粗民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不知他们这些人的真实(shēn)份。

于是开封府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站起(shēn)来,摇摇摆摆、腆着肚子,双手按在腰带之上,走到这些粗汉面前,呼出口酒气说道:“我说诸位好汉,尔等可知我等乃是朝廷官。。。哎哟!”

胡三水话未说完,一名粗汉劈面就是一耳光,将胡三水抽得转了两圈,扑通一声趴在了餐桌之上,碗碟酒盏稀里哗啦的落满了一地,一盆东坡大肘子倒扣在了胡三水的头面之上,烫得胡三水发出一阵惨叫之声。

胡三水是军巡院军巡使没错,可此时的军巡院与宋初的军巡院完全不同了,宋初的军巡院长官也许是由武臣担任,可此时的军巡院除了最低层的捕快、节级、牢子等等与武字挂的上点边之外,剩下的均是由文人担任,主管断狱之事。

因此胡三水根本没有一丝招架之力,估计不是粗汉手下留意,这一巴掌能把他抽晕过去。

“你是哪里来的鸟厮?也敢挡爷爷们的道?”数名粗汉哈哈大笑,指着趴在桌子上,几(yù)晕过去的胡三水大声喝骂。

“贼子休得猖狂,尔等岂不闻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大胆?来。。。来人,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李三坚脸色通红,指着这些粗汉怒道。

只不过李三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是开口怒斥。自己非但没有上前,还退后两步,躲在了李邦彦、公孙柔娘的(shēn)后,引起两人一阵鄙视的目光。

“给我上!”

“我等并肩上啊,拿下此等无礼贼子。”

“吴捕头,你不是号称(rì)捕三百贼吗?你他娘的躲在后面作甚?”

此时李三坚一声令下,诸官吏奋不顾(shēn)的扑了上去,(yù)拿下这些粗汉。

平(rì)里这些官差穿着官府威风的官服,手按腰刀,刀都不用出鞘,在人前一站,就将他们震慑得不敢乱动。

不过今(rì)乃是右厅官吏欢聚一堂,哪里还有人携带兵刃?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以引起陪酒美小娘们的注意。

但推官相公一声令下,再加上几方人多势众的,因此诸官吏是奋不顾(shēn)的扑了上去,与粗汉们扭打在了一起。

此时正是报效推官相公之时,在推官相公面前一定要奋勇直前、视死如归,如此才会得到推官相公的另眼相看,今后才有可能升职与加俸。。。

酒壮怂人胆,在大量美酒的刺激之下,众人早已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最为关键的是此时众陪酒美小娘在看着呢,此时若怂包软蛋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好了,官差欺负人啦。”

“官差欺辱外乡人了。”

“龟孙,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跟他们拼了!”

“官差(bī)良为娼,龟孙们太欺负人了。”

五六名粗汉面对十五六名府衙官吏,大呼小叫的迎了上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府衙官差欺负人了。

顷刻间,燕(chūn)楼雅阁之内打斗之声四起,座椅板凳、菜碟、酒盅、酒菜乱飞,乒里乓啷之声不绝于耳,女子尖叫之声响彻整个燕(chūn)楼。

雅阁之内刀光剑影,好一场龙争虎斗。

“哎哟,他娘的好痛!”

“贼子凶残,兄弟们顶住啊!”

别看府衙官吏平(rì)里是人五人六,威风八面的,可真正动起手来却不够看了,三四个官吏对付一名粗汉,却被粗汉揍得满屋乱跑,纷纷被打倒在地,哭天抢地的。

“什么?官差欺压良民?”

“好汉莫慌,我等助你们一臂之力。”

“锦壮社的好汉来也!”

正在此时,雅阁之内又抢进十余名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了进来后就乱打一气。

“这。。。这。。。?”场面有些失控,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砰。。。哎哟!”

锦壮社?他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捂着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菜碟撞到的额头,心中惊惧的想到。

“演砸了吧?”躲在屏风之后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白脸(上)

宋东京开封府金梁桥一带是城内较为繁华的地带,每至夜晚,这一带的各种酒楼、酒肆、勾栏、茶肆、店铺等等开张,小摊小贩沿街大声吆喝,吹箫、弹玩、歌唱、杂耍也是应有尽有,游人、顾客也是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说唱、曲艺、杂技、魔术、木偶、踏索、口技之声是此起彼伏,是(rè)闹非凡。

不过生意兴隆,来往的人员也是复杂得多,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背着书箱进城赶考的书生,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是无所不有,甚至其中还掺杂着一些盗贼、逃犯、社团成员,是鱼龙混杂的。

本是一片祥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燕(chūn)楼此时却风云突变,楼上楼下刀光剑影、人影晃动,众人是打做一团,喊打之声响彻云霄,街上的行人、客商是抱头鼠窜,女子尖叫声也是直(yù)刺破耳膜。

一些趁火打劫的贼子趁机四处偷抢,到处浑水摸鱼。

“啊。。。。!”

“贼厮,哪里走?”

此时燕(chūn)楼二楼木窗被人撞破,数条人影自二楼跃下,跳到了街上继续斗殴。

残破的木窗扑通一声落到了正落荒而逃的李三坚等人面前,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推官相公,快这边走!”护送着李三坚、公孙柔娘、曾公明等人冲下燕(chūn)楼的数名捕快看了看四周,对李三坚大声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孙柔娘一直紧紧的跟随在李三坚(shēn)边,大概是认为,在此乱势之下,呆在李三坚(shēn)边较为安全吧。

“去叫人了没有?”浑(shēn)被菜汁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气急败坏的问道。

事(qíng)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李三坚的预料,燕(chūn)楼附近就像一个干燥的草堆,稍微一点火星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实李三坚也明白,开封府城内每(rì)里斗殴事件多达数百起之多,特别是李三坚上任之后是更加清楚了。

世人只知宋人文雅的一面,而不知宋人也有好勇斗狠的时候,特别在北地更是如此。

文雅一面大多数时候只是指文人士大夫阶层。

李三坚只是万没料到事(qíng)居然发展到了如此混乱的地步,不过此时李三坚估计那几个引起事端的粗汉已经跑了,因此就(yù)招衙内巡检、捕快过来缉拿人犯,维持秩序。

话说府衙右厅辖区之内发生大规模的群殴事件从而造成较大损失的,李三坚也要担责的,最起码会受到上官训斥的。

此时燕(chūn)楼附近斗殴之人多达一两百人,而聚集在周围的百姓也多达数千人之多,估计附近数个军巡铺的军巡检来了之后也顶不了什么事,于是李三坚就(yù)从衙中招大批人手前来维持秩序。

“去。。。去喊了,估计还未到,推官相公先走吧,若伤到了相公,小的们万死难赎其罪啊。”一名张姓捕快惊慌失措的答道。

“右厅李推官在此,你们几个快过来,护送相公离去。”此时鼻青脸肿的唐书吏正好看到数名军巡铺的铺卒挎着腰刀奔了过来,于是大声喊道。

数名铺卒听闻右厅推官也在此处,于是就丢下手中的事(qíng),腾腾腾的奔了过来,呵斥、推搡着周围的行人,按刀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四周。

“慌什么?”李三坚瞪了一眼唐书吏等人后道:“本官岂是临阵脱逃之人?”

虽治安巡警、缉捕盗寇是左右军巡院之责,但军巡院最终是要上报左右厅及开封府知府的,因此作为负责开封府刑狱之事的狱讼推官,出了事(qíng)就落荒而逃,岂不是有临阵脱逃之嫌?万一有路过的大臣或者言官发觉此事,就会有很大可能被参上一本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还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那些惹起事端的粗汉受伤被擒或者还留在此处恋战的。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所用的招数感觉有些不太妥当,其中漏洞还真不少。

李三坚此时心中正在考虑如何弥补漏洞。

“公孙大家,不如本官先使人送你先回去?”李三坚随后对(shēn)边的公孙柔娘说道。

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李三坚不明白公孙柔娘为何如此恋恋不舍的?

“奴家害怕。。。”公孙柔娘看了看四周混乱的场面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没再理会她了。

她愿意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等事态平息了再离去也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从铺卒手中接过一柄腰刀挂在了腰间,走到一处高处,按刀而立,皱眉看着四周混乱的场面。

李三坚白衣飘飘,在风中按刀而立,显得异常的潇洒自如,只不过(shēn)上的汤汤水水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李推官果然(shēn)先士卒,是为文武双全的少年儿郎也!”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你还没走?”李三坚皱眉问道。

李邦彦打开折扇放在(xiōng)前,神(qíng)自若的笑道:“在我燕(chūn)楼出了事,本公子岂能一走了之?若官府问起话来,也好有人答话不是?”

刚才燕(chūn)楼打斗之时,李邦彦不知道躲在了何处,(shēn)上的淡蓝色长衫居然没有粘上一点油污,头发也是整整齐齐的,不像李三坚方巾掉落,披头散发的。

李三坚摇头不语,没再与他说话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总是觉得此人像是看穿了自己心思般的,说话也是一语双关的,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使李三坚不得不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半炷香之后,远处街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数匹战马首先疾驰而至,后面跟着数百军巡院、巡检司的巡检军卒、衙役。

“前方可是右厅李推官?”一名骑在马上的军将大声问道。

“正是本官。”李三坚在捕快的簇拥之下迎上了上去。

“李推官,有何吩咐?”军将骑在马上抱拳问道。

“将此地围起来,将扰民贼子全部拿入府狱,不要跑了一人,安抚并询问百姓,不要惊扰普通商户、百姓。”李三坚点头道。

“小将遵命!”军将应了一声,就带着手下军卒分散开去。

官军终于赶到,只可惜此时燕(chūn)楼附近是一片狼藉,聚众斗殴之人早已跑得差不多了。。。

。。。。。。。。

“你就住这里?”李三坚看着公孙柔娘住处有些惊讶的问道。

事态平息之后,李三坚因顺路还是自己亲自将公孙柔娘送到了她的住处。

公孙柔娘住处位于城内一个偏僻小巷子里,是个破败的小院子,小院子位于一排高低不齐的破旧小屋中间,门口杂草丛生,一阵风吹过,住宅旁的大树之上一片片枯叶盘旋着落了下来。

这不应该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以公孙柔娘大家的名号加上其不菲的收入,怎么着也要住在较为奢华的院落,怎会是如此败落的小院子?

“卑(jiàn)之人,有寒舍安(shēn)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多求。”公孙柔娘抿嘴笑道。

“嗯,公孙姑娘,李某告辞。”李三坚点点头,不(yù)多说,拱手道别道。

“李大官人,你。。。受伤了,不如进去,奴家给你包扎一下?”公孙柔娘问道。

“不必了吧?”李三坚摸了一把有些生疼的脑袋,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只见手上有一丝血迹,应该是被飞来的碗碟擦破了点皮,不过血已经干涸了。

“李大官人请进吧。”公孙柔娘笑道:“难道大贵人嫌弃寒舍简陋?”

“非也”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也是微(jiàn)之家出(shēn),又是什么大贵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进而以,如此也好,只不过劳烦公孙姑娘了。”

进去让公孙柔娘略微包扎一下也许,顺便也让她检查一下伤(qíng),要不然自己这般模样回去,也会让符二娘、自己的两位娘子担心了。

“大官人请随奴家来。”公孙柔娘随后推开了房门,将李三坚迎了进去。

“大官人请稍坐,奴家去去就来。”公孙柔娘将李三坚迎进门后,对李三坚说道。

“公孙姑娘请自便。”李三坚点头看了看四周。

小院子外面虽看起来破败,但院内却是较为整洁,陈设、用具等等也是较为雅致。

一颗银杏树下摆放着一个木几,木几之上有副七弦古琴。

李三坚走到木几之前坐了下来,用手拨了拨琴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琴音。

“李大官人也精通音律?”公孙柔娘取了一些白色细布和一些药材出来后,见李三坚拨弄古琴,有些惊讶的问道。

“公孙姑娘说笑了。”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

整(rì)里忙于公事,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琴艺定是有些退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大官人真是谦逊。”公孙柔娘走到李三坚(shēn)后,将李三坚头发打散后笑道:“大官人是文魁,想必也是才艺双绝呢。”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院子门口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白脸(下)

“大官人今(rì)本应欢娱一夜的,可却如此败兴,奴家真是抱歉啊。”京城大家公孙柔娘一边用细布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头上细微的伤口,一边说道。

“公孙姑娘不必如此,此事与你又有何相干?”李三坚闻言笑道。

公孙柔娘清理伤口,同时给李三坚敷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手法是娴熟之极,李三坚顿时感到一阵清爽,感到一阵舒服。

难道她通医术?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公孙姑娘精通岐黄之术?”

“奴家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公孙柔娘闻言答道。

公孙柔娘复述李三坚的话,自己先不(jìn)笑了起来。

公孙柔娘忽现女儿家的俏皮神(qíng),使得李三坚也是哑然失笑。

“先父是个仵作,从前也是开封府府衙之人,是个小吏,奴家自幼就略知岐黄之术的。”公孙柔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仵作?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无语了,仵作不是验尸的吗?难道公孙柔娘学了一手的验尸之术?而此时又给自己疗伤。。。

不过作为开封府府衙的验尸官,定也是有一定的医术的,否则就无法从事这个职业。

“原来是家学。”李三坚随后看着公孙柔娘问道:“可姑娘为何又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

公孙柔娘的父亲是开封府府衙的胥吏,就算是个小吏,一家人也能勉强度(rì),可公孙柔娘何以沦落到了为酒楼艺伎的地步?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异常的好奇。

“先父蒙冤入狱,后死在了狱中,先慈听闻后,不堪如此突来的打击,急火攻心而亡,那一年,奴家刚刚七岁。。。”公孙柔娘脸露凄然之色的说道。

真是令人怜悯啊,李三坚听完之后心中暗叹。

公孙柔娘之父为开封府衙的验尸官,因一个案件从而蒙冤入狱,死在了狱中,其母不堪打击,也很快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公孙柔娘。

年幼的公孙柔娘父母双亡,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此时公孙柔娘的叔父却又将她卖入了京城“行院”,可谓是雪上加霜。

柔娘天资聪颖,(jiāo)艳可人,行院的老鸨很喜欢她,不惜花血本精心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为头牌。

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年幼的公孙柔娘,懂事都比较早。柔娘不负所望,在十余岁之时就声名远播了,亭亭玉立的如一朵花一样。但柔娘总觉得行院不是长久息(shēn)之地,她要找机会脱离苦海。

有一次,有个姐妹生病了,柔娘陪同前去陈太医那里去治病。而柔娘的父亲和陈太医是多年的好友,陈太医听闻柔娘的叔叔将她卖到行院了,也曾多方寻找,一直未果。他没想到柔娘就在京城的行院里,更没想到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于是陈太医立即托人找官府,打点钱钞将柔娘赎出了行院。

陈太医将柔娘赎出了行院,公孙柔娘一直陪伴在陈太医(shēn)边修习医术,柔娘天资聪颖,同时喜欢读些医书,其父也留下了不少的医书或配方,久而久之之后,柔娘医术愈发精湛,寻常病症均能够诊治。

“你的叔父真他娘的是个畜生,千万别落在李某手中,若入我手,定让他好看。”李三坚随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官人怎能如此说他?叔父他将我卖入了行院,以艺娱人总比以色娱人好些啊。”公孙柔娘闻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说他是个文魁吧,应该是文采奕奕的,同时也是温文尔雅的,可他却时不时暴句粗口,使得公孙柔娘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在燕(chūn)楼之中,公孙柔娘也听到李三坚暴过粗口。

“可。。。可你既然已经出了行院,为何此时又。。。啊?”李三坚再如何愤愤不平的,但此事毕竟是公孙柔娘的家事,李三坚也不好再说什么。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又露出了凄苦之色,摇头不语。

李三坚此时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但凡天下可怜之人,总是有其可怜之处的,总是有其难处的,柔娘他大概是因为生活所迫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以色娱人或以艺娱人,方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但公孙柔娘真的是无依无靠吗?这些年难道她没有嫁人吗?

这些事(qíng)李三坚不知道,但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不说奴家的事了。”公孙柔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你要注意一人。”

“何人?”李三坚愕然问道。

“燕(chūn)楼的少东家,他。。。他不是李邦彦,甚至说他不是。。。”公孙柔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早就注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在燕(chūn)楼之时,李三坚早就看出了李邦彦有些异常,只不过一直出口想问而已,在此之前,李三坚也无人可问。

“你说他不是少东家,那么他是何人?”于是李三坚问道。

“他是少东家,但他。。。他与府衙的周官人来往甚密的。”公孙柔娘摇头道。

周方庚?来往甚密?定是如此,在燕(chūn)楼之中,不是周方庚引荐的李邦彦吗?李三坚暗暗思忖道。

“那么他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哎呀,大官人你别问了。。。奴奴实在。。。实在。。。”公孙柔娘犹豫的答道。

“如此多谢公孙姑娘了。”公孙柔娘不愿意说,李三坚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拱手谢道。

“你先不用谢我。”公孙柔娘此时脸露微笑,有些狡黠的说道:“奴家还有事(qíng)要求大官人呢。”

“公孙姑娘有事只管说是,李某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李三坚点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反悔。”公孙柔娘笑道。

“反悔?”李三坚闻言牛气哄哄的笑道:“李某此生还未做过反悔之事呢。”

“大官人,奴家想开个医馆行医,大官人能否相助?”公孙柔娘想了想后问道。

“医馆?你不是在。。。?这就是今(rì)你非得让李某送你回家的缘由?”李三坚愕然问道。

公孙柔娘不是在燕(chūn)楼卖艺吗?如何能够开馆行医?李三坚暗暗纳闷。

“是这样的,请大官人恕罪。”公孙柔娘面带歉意的问道:“大官人可否愿意帮忙?”

“当然愿意,姑娘你尽管开馆行医便是。”公孙柔娘愿意从良,李三坚当然支持,当然愿意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

真是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的开馆行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若是无人相助,定会受到不少的欺凌。

李三坚(shēn)为开封府府衙推官,帮这种小忙应该不是很难的。

若有泼皮无赖上门挑事,将他们捉进府狱或者打一顿板子便是。

“不过公孙姑娘,燕(chūn)楼之事,你又当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奴家这段(rì)子攒了些钱,打算自己赎(shēn)。”公孙柔娘低头说道。

李三坚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李某定当鼎力相助。”

公孙柔娘闻言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有府衙推官背后撑腰,就少了许多麻烦,至于世人的眼光,公孙柔娘也顾不了许多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一名老者推门进来后,黑着脸问向李三坚。

这名老者须发几乎全白,皮肤如鸡皮般的,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肌(ròu)松弛,腆着个大肚子,可发髻之上却别着一朵簪花,直(yù)使人作呕。

李三坚被问楞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半响作声不得。

他是什么人?看这模样应该与公孙柔娘很熟悉,难道是她的叔父,或者是她的男人?

公孙柔娘早已说过,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叔父之外,并无其他亲人,那么此人也许就是她的叔父,但这人问向李三坚之时,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醋意。

李三坚据此判断此人应该是公孙柔娘的男人,此时自己与公孙柔娘却被他当场撞见了,使得李三坚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幸好两人是在院中说话,并未进入屋内,若是在屋内,甚至在(chuáng)上。。。那就不好说了。

“你还来干什么?”公孙柔娘此时是又惊又怒,与此前柔柔的模样完全不同,向着老者大声说道:“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为何你仍是纠缠不休?”

原来是她的老相好,李三坚心中暗道,只不过公孙柔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为何寻了个如此年近花甲之年的老者为。。。什么?

“(jiàn)人,数年前你跟随老夫,老夫对你如何?”老者丝毫不顾忌李三坚,指着公孙柔娘怒骂道:“恩断义绝?没那么容易,老夫在你(shēn)上用了多少钱财?你此时想与老夫断绝来往?我看你是白(rì)做梦。”

“你。。。”公孙柔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转(shēn)冲进了屋中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丢给了老者。

“给你,都给你,你快点走。”公孙柔娘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老夫在这里碍着你的好事了吗?”老者抱着装满钱财的包袱,看了李三坚一眼,冷笑道。

“且慢!”此人无礼之极,李三坚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了,于是伸手一把将包袱抢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身世可怜

公孙柔娘师从陈太医修习医术之时,遇到了一名朝廷官员,姓龚名谷先,此人虽年龄较大,但却是洒脱不羁,风度翩翩的,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也是样样在行。当时的公孙柔娘被他所吸引,不顾龚谷先早已有了妻妾,不顾龚谷先孩子都比她大了,甘愿服侍于他,成为了龚谷先府中的一名歌女,也就是侍妾,无名无份的。

此后“乌台诗案”忽发,龚谷先受到牵连,被贬至岭南,公孙柔娘也义无反顾的跟随龚谷先到了岭南,此时在龚谷先身边的妻妾只公孙柔娘一人。

其实龚谷先在被贬黜之前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只不过被贬至岭南之后,风吹日晒的,外加心情低落,就变成了目前这幅模样。

赵佶登基之后,龚谷先被赦免,回到了京城,在京城候缺直到现在。

龚谷先在京城之时为了得到好的差遣,居然想将柔娘送于他人,柔娘一气之下,愤而离开了龚谷先,独自搬到外面居住,但龚谷先钱财早已用尽,同时也因为美色,于是就与柔娘纠缠不休的。

当然李三坚是不了解这些事情的,李三坚只是气愤柔娘好不容易攒了些赎身与开办医馆的钱财,此时被逼着居然要送给面前此人?再加上龚谷先极为无礼,一口一个小白脸什么的,于是李三坚一怒之下,夺过了包裹。

“拿回去放好了,今日何人也无法从你这里拿走任何物件。”李三坚瞟了龚谷先一眼后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龚谷先没料到李三坚忽然动手,猝不及防的,于是怒道。

“我是什么人不用你操心,我倒是想问问你又是哪路神仙?你又是公孙姑娘什么人?”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我。。。柔娘是本官的奴婢,奴婢竟敢弃主人而去?该当何罪?若本官诉诸于官府,定要打杀此等贱奴。”龚谷先声色俱厉,说完还恶狠狠的看了看公孙柔娘。

“本官?奴婢?”李三坚闻言顿时满脸堆笑,拱手问道:“原来是官府之人,李某失敬了,敢问官老爷身居何职?在哪个衙门高就啊?”

“本官为朝廷朝散郎,正在京师候缺。”龚谷先有些得意的说道。

“柔娘”龚谷先随后更加得意对公孙柔娘说道:“老爷我当下可是虎落平阳,待日后青云之时,当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你现在跟我回去,也不算太晚。”

龚谷先说罢还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似乎是想去了从前与公孙柔娘在一起的香艳时光。

“你就是青云到九霄之上,我也不跟你回去了。”公孙柔娘摇头道:“覆水难收,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已经无法回头了。”

公孙柔娘声音很轻,但语气是异常的坚决。

“你。。。”龚谷先气的浑身发抖,头上的簪花差点被抖下来。。。气得直着李三坚问道:“就是因为此等乳臭未干的小儿吗?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是你的相好吗?为了如此小儿,值得吗?”

“你。。。不要。。。啊!?”公孙柔娘本想开口呵斥,可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揽上了自己的腰肢,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你说我是她的什么人?”李三坚将紧紧搂着公孙柔娘笑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没错,柔娘现在就是本官的人,你有异议吗?有异议也没用。”

夏季炎热,衣裙单薄,公孙柔娘紧紧的贴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隔着单薄的衣裙都能感受到公孙柔娘细嫩的肌肤,身上也是异常的柔弱,软绵绵的,似若无骨。

真他娘的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骚,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李三坚一边紧紧搂着公孙柔娘一边不岔的想到,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机占些便宜,气一气面前的这个老不羞。

至于他是什么朝廷朝散郎,李三坚当时就觉得感到异常好笑,此时更是不会在意了,朝散郎寄禄正七品,只比李三坚从七品的承议郎高一等。年龄都一大把了,才混了个七品朝散郎,还好意思拿出来得瑟?还好意思拿出来威胁自己与柔娘?

最为关键的是还在候缺,并无实际的差遣,无差遣即无实权,如此之人,不过是朝廷拿点俸禄出来养活他们而已。

况且朝廷基本不会将较为重要的差遣授给这些年龄已老、刚刚结束流官身份之人的,除非你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唔。。。你不要。。。”公孙柔娘挣扎着想挣脱李三坚的怀抱,可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怎及李三坚强壮有力?再加上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与酒气,公孙柔娘顿时就感觉身上一阵酥软,几乎就瘫软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你。。。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老夫定要将尔等奸夫淫妇拿下治罪。”龚谷先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亲热,更是气得够呛,身上如筛糠般的乱抖,不过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李三坚自称本官,难道他也是朝廷命官不成?

龚谷先心中疑惑,于是问道:“你也在朝中任职?”

不会是个吏员吧?妄自自称朝廷官员?龚谷先心中暗道。管家

“不错”李三坚不动声色的抚摸着公孙柔娘腰间软rou,是借着酒劲大占便宜,边占便宜边答道:“本官姓李名三坚,钦赐承议郎,实授开封府府衙狱讼推官。”

新科状元李三坚?承议郎?开封府府衙狱讼推官?龚谷先闻言是一阵气苦,一阵的自惭形秽,一阵嫉妒,又气又羞又妒,老脸红得就似块柿饼一般,与头上的簪花此时倒也相配。。。

龚谷先凭什么吸引年轻漂亮的公孙柔娘?无非是靠着官位、风度、才学或金钱,难不成还靠身上这层老皮不成?

可面前的此人身形高大健美,面目英俊,与娇俏的公孙柔娘站在一起,是无比的般配,可谓是郎才女貌。

最关键的是年轻英俊的李三坚为新科状元及第,论其才学,还能差到哪里去?人家还有流品,有差遣,官职真还不小。

此时的两人一个如旭日东升,一个如昨夜黄花,根本没有可比性,换做是任何年轻女子,都会移情别恋,都会把心妥妥的放在李三坚的身上。

“奸夫淫妇!”龚谷先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伸手就去拖公孙柔娘:“贱人,随我回去,若不回去,哼。。。哼哼。。。”

龚谷先哼哼半天也未哼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先将公孙柔娘弄回家去,自己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没准她还会回心转意了。

“干什么?老不羞的想动粗?”龚谷先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单手推了一把龚谷先,差点将他推了个跟斗,大声喝道:“想动粗吗?难道你不知本官是干什么的吗?”

公孙柔娘趁机摆脱了李三坚,但却躲在了李三坚的身后,惊惧的看着龚谷先。

“老夫捉自家奴婢回去,与你何干?”龚谷先脸色是越来越红,喘着粗气怒道。

“自家奴婢?可有契书?拿出来本官看看?若无契书,小心本官参你一本,弹劾你以大欺小,依仗官威,强逼良家女子。”李三坚冷笑道。

若是龚谷先有卖身契书,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能今后再想办法就是,不过李三坚估计,就算龚谷先有契书,此时也是拿不出来的,等缓过今日,再想办法便是。

谁还会没事揣着契书到处乱跑?

“这。。。”龚谷先闻言顿时面呈难色,哑口无言的。

公孙柔娘哪里签了什么卖身契书?龚谷先又如何能够拿出来?

当时是公孙柔娘仰慕龚谷先,两人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公孙柔娘又不是龚谷先买的,哪里有什么卖身契书?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不要耽搁了本官与柔娘的好事。。。不走你就待参吧。”李三坚见愣在当地的龚谷先的模样,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定是没有契书了,既然如此,李三坚当然就理直气壮的轰他离去了。。。

“好,好,算你狠,哼,老夫定不与尔等善罢甘休。”事情到了此时,龚谷先也是无可奈何了。难不成还要与李三坚动手不成?自己年老体弱,也不是他的对手啊,于是乎,龚谷先撂下一句狠话之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公孙柔娘的住处。

龚谷先离去之后,空落落的院子只剩下李三坚与公孙柔娘二人,两人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公孙柔娘的一名小使女一直躲在屋中,不敢漏头。

“大官人,什么。。。什么。。。啊?”公孙柔娘红着脸低头问道。

“什么。。。什么的?”李三坚闻言怒道:“我来问你,李某看你也是个聪慧之人,为何与如此老不羞有纠葛?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官人。。。”公孙柔娘闻言顿时眼泪就快下来了,含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李三坚。

“奴家当年也是年幼,当年也是受其诱惑,可奴家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啊。”公孙柔娘流着泪委屈的说道:“奴家已经知错了,大官人就不要再轻贱奴家了,呜呜呜。。。”

公孙柔娘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情状是极为可怜。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听完后心中暗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里长亭(上)

惊风击面黄沙走,西出崤函脱尘垢。使君来自古徐州,声振河潼殷关右。十里长亭闻鼓角,一川秀色明花柳。北临飞槛卷黄流,南望青山如岘首。东风吹开锦绣谷,渌水翻动蒲萄酒。讼庭生草数开樽,过客如云牢闭口。

秦汉时每十里设置一亭,以后每五里有一短亭,供行人何处,亲友远行常在此话别。

至宋时也是如此,在城外也有十里长亭或五里短亭。一般来说,朝廷被贬黜的官员均要路过此处,并停留稍许,亲朋好友、故吏门生也在此地摆下一些简单的酒菜,与贬官道别送行。

十里长亭路,离人泪纷飞。送君十里长亭,折支灞桥垂柳!

所谓长亭或短亭,也就是用石材或木头建成的方攒尖或六角攒尖的普通亭子,却成为了送别之地,甚至成为了发泄心中不满、郁闷、伤心、懊悔等(qíng)感的地方。

“老爷,该动(shēn)了。”此时开封府城外一处长亭之中,一名老仆对宋朝廷曾任宰相章惇说道。

“走吧。”章惇最后看了一眼远处依然清晰可见的开封府巍峨的城池,长叹了一声后说道。

六十余岁的章惇此时看起来是异常的苍老,短短数月之内就须发全白,平(rì)里高大魁梧的(shēn)材此时也显得异常的佝偻,似乎是短短时间之内就矮了几分。

章惇担任山陵使期间出了事故,先帝赵煦的灵柩不慎落入了山涧之中,泡了整整一(rì)一夜。

章惇黯然回朝之后,曾布、蔡卞控制的言官、御史,左正言陈瓘等言官、御史群起而攻之,弹劾章惇废后、大不敬、妄动刀兵等罪名,甚至弹劾其独霸朝野、把持朝政、(yù)行不轨等罪名。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众大臣的一致弹劾之下,新帝赵佶废章惇宰相之位,并将其贬至越州,同时令其即(rì)起行。

此时站在十里长亭之中,(yù)前往越州的章惇(shēn)边只寥寥数人,其中还有几人是章惇的家人,与章惇为宰相之时的门前车水马龙,出行之时的前呼后拥,完全是天壤之别,显得异常的凄凉。

世态炎凉,何至于此?

话说新帝赵佶深恶章惇,朝中大臣就算有人同(qíng)章惇,可又有何人敢前来为他送行?

躲都躲不及的。。。

老仆扶着章惇(yù)登上一辆马车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章惇等人均是疑惑的看着奔过来的数名骑士。

章惇的家人是异常的紧张,以为朝廷又有什么新的旨意?赵佶又颁下了再贬章惇的旨意?

这种事(qíng)又不是没有过,经常一名贬官还未出京,就收到了再贬的旨意,经常是一名贬官还未到目的地,就转贬他处,当然不可能是向着近处贬黜,而是越贬越远,直至天涯海角,贬官也是疲于奔命的,一些贬官甚至还累死在了半道之上。

“车旁的可是章老相国?”此时一名年轻英武的骑士翻(shēn)下马,大踏步的走到章惇面前问道。

与年轻骑士一同前来的数名高大魁梧的骑士也同时翻(shēn)下马,马背之上还有些酒坛、食盒等物。

章惇的家人见状顿时就松了口气,难道是还有人前来送行?不过随即他们又开始紧张起来,原因就是从前也有使臣携酒前来,先请人喝酒,再宣读贬黜的圣旨,甚至将人赐死也有可能。。。

“老夫正是章惇,你是何人?”章惇闻言诧异的问道。

“下官岭南李三坚,拜见章老相国。”李三坚随后向着章惇敛衣施礼道。

章惇与李三坚是久有耳闻,却素未谋面,而李三坚只是在皇宫之外远远的见到过章惇的背影,但却不知章惇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李三坚特意加了岭南二字,就是为了提醒章惇,自己就是从前在贡举之中被他黜落的岭南举子李三坚。。。

“什么?李三坚?你就是新科状元李三坚?”章惇闻言大吃一惊,瞪着李三坚大声问道。

李三坚之名,章惇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刻骨铭心,只不过章惇也从来没有见过李三坚,就连李三坚(diàn)试状元及第之时,章惇也未见过,原因就是(diàn)试之时章惇充任山陵使,正在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

“正是在下。”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状元及第李三坚,老夫与你素不相识,今(rì)你特意前来看老夫的笑话吗?”章惇随后捻着白须,不喜的问道。

“老相国此言谬矣!”李三坚闻言摇头微笑道:“在下是何等是(shēn)份,何等样人,敢笑章老相国乎?在下是就久慕老相国之名,是如雷贯耳,闻老相国将远赴越州,因而特意赶来相送。”

“呵呵,老夫不过是个古稀之人。”章惇捻须说道:“徒有些虚名,怎敢劳状元及第亲自前来相送?如何敢当?”

“老相公此言又谬矣!当得,如何当不得?”李三坚笑道:“老相国从不私相授受,在下是钦佩之至,为相七年,是两袖清风。清廉如此,在下是闻所未闻,如此高风峻节,就当得天下人执鞭坠镫也!”

章惇独相七年,从来没有将官职私授予自己的门生、亲属,章惇四子均是进士及第,可仅有第三子坐到了校书郎之位,其余诸子均为县尉、县令之类的,为相七年,从未贪墨国财,是两袖清风、无比廉洁,使得李三坚无比敬佩。

当然李三坚冒昧前来相送章惇,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果然是少年老成、后生可畏,李三坚得体的对答使得章惇心中暗暗赞许,不愧为新科状元及第。

不过章惇是个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话都是一吐为快的,很少有将话憋在肚中的时候。

“李状元丁丑科下第,此事是老夫所为,难道状元郎心中不恨?”到目前为止,章惇仍是没有弄清楚李三坚的来意,于是章惇试探道。

“恨,如何不恨?简直是切齿痛恨。”李三坚倒也没有空言虚语,而是实言相告:“不过过后在下细想,此也不有年少无知,

学识浅陋之缘由,所谓空谈误国,下第也是(qíng)理之中。”

这是李三坚的实话,绍圣四年丁丑科贡举,李三坚还不到十七岁,就妄议朝政,实为太过浅薄,过于冒失了。同时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在端王府的数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当时自己肚中的那点学识确实是过于肤浅了一些。

“老夫记得当年李状元还未过十七岁,确实是过于年少。”章惇点头道:“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老夫当年也是犹豫良久方才行此举的。”

不到十七岁的进士及第,必将是骇人听闻的,不过这是李三坚当年下第的一个小小原因。

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打死也不相信此时章惇所言,是为了磨炼自己?还不如直言相告,是为了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原因。

不过此时李三坚有事需请教章惇,因此就一笑而过,拱手对章惇说道:“章老相公,在下略备了些薄酒,以表在下相送之意,就请老相公赏光如何?”

“好,好。”章惇点头笑道:“老夫正有些口渴,就略饮数盏吧。”

李三坚此时二十出头,也是年轻,若在从前,章惇也许根本不会搭理他的,可此时李三坚专程赶来相送,无论李三坚是何种目的,也不能驳他的面子,章惇心中暗道,同时章惇也想弄清楚李三坚到底是何来意。

李三坚闻言与章惇相视而笑。

“父亲。”此时一旁的章惇第三子章授疑惑的看了李三坚后,拦在了章惇面前,说道:“父亲,如此。。。不太好吧?”

“干什么?”章惇瞪了一眼章授道:“李状元是何等样人?难道你还怕酒中有毒不成?”

“山魁、许彪,拿过来吧。”李三坚笑着看了一眼章授后对山魁、许彪说道。

酒中下毒?至于吗?李三坚简直哭笑不得的,下毒毒死章惇,也许会博得赵佶好感,但必将会引起朝野震动,如此就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同时也会获罪下狱的,如此幼稚之事,李三坚岂能为之?无论自己与章惇是怎样的仇怨,此事也万不可为之。

山魁一手夹了个酒坛,许彪一手拎了个食盒,不费半分力气,健步如飞的走到了长亭之中,就开始摆放碗筷、酒盏等物。

“好壮仆!”章惇看着虎背熊腰的山魁、许彪赞道。

“老相国此言差矣,此二人为在下的兄长,非奴仆也。”李三坚笑道。

“原来如此。”章惇说道:“老夫观此二人为(jìn)军中人?”

“老相国好眼力。”李三坚点头道:“他们在潜火军中。”

“潜火?如此壮士归于潜火岂不是屈才了?”章惇笑道。

李三坚笑着摇摇头。

“这第一杯酒在下就先敬老相公了,道路遥远,老相国千万保重。”酒菜很快摆好,李三坚端起一樽酒后说道。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一老一少就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十里长亭(下)

“李状元请!”

“章老相国请!”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李三坚与章惇推杯换盏,喝的是好不尽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的,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

章惇虽年龄已老,但酒量惊人,而李三坚虽酒量一般,但因年轻力壮,因此还是能够勉强支撑。

一坛美酒很快就见底了,两人均已喝的脸上红彤彤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

“李状元,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章惇干了一杯酒后笑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diàn),李三坚口中所说的仰慕之类的言语定不是他的真实来意,章惇久经世故,岂能看不出来?

“既然老相公如此,在下就实言相告了。”李三坚闻言说道:“老相国是否能够屏退左右?”

章惇点点头,挥手让章授等人退了下去,此时长亭之中就只剩下了章惇与李三坚二人了。

章授是极为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人。

“老相国,在下有一事不明,需请教老相国。”李三坚见周围已无旁人,但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

“李状元不必如此,今(rì)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话只管说便是。”章惇料李三坚将要说的话是非同小可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神(qíng),如此的(yù)言又止,因此章惇先给了李三坚一颗定心丸。

“如此在下就问了?”李三坚痛苦挣扎片刻后开口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老相国此言是。。。是何等意思?或者是。。。。老相公何出此言啊?”

北宋将亡,而端王赵佶,现在的皇帝,今后的宋徽宗将会是是亡国zhi君,李三坚此时是已经知道了。

李三坚是活过两世的人,当然是知道的。

可李三坚不但听说章惇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之类的话,还听说过章惇所说过的其他大逆不道之言,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好奇。

御史言官也以此弹劾章惇的。

难道他是个预言家?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也明白如此之言是大逆不道的,若被赵佶知晓,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李三坚又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无法将这些疑问憋在心里。

当初在宫中议立新君之时,章惇为了使其他皇子登上皇位,而故意有贬低赵佶的意思,但李三坚估计此事决不会是如此简单的,章惇之言必定是有其深意,否则他也不会是数起数落,独相达七年之久。

“李状元,如此之言,岂能言之于光天化(rì)之下?”章惇闻言怒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惇心中暗暗恼怒,自己被剥夺相位,随便被贬至越州,不就是因为这句话吗?

试问有哪个君王听到此言,不会是龙颜大怒?没将章惇满门抄斩就算是对得起章惇了。

不过宋祖宗之法,不杀士大夫,使得赵佶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除非真的有叛逆之举,一般也就是流放了

事,而不会是抄家灭门的。

“老相公敢说,在下为何就不敢问?”事(qíng)到了此时,李三坚话已出口,也就坦然了,于是微笑的说道。

“呵呵,你啊,真是后生可畏也!”章惇闻言捻须笑道。

章惇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观察,观察李三坚此言到底是何意,观察李三坚是否真的是在询问此事,观察李三坚是否是赵佶的耳目。。。

不过目前两人已将一坛多酒下肚,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你可知我朝之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吗?”章惇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未置可否的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我朝看似繁荣昌盛,但实则已是百弊丛生。”章惇随后缓缓的说道:“此事还得从太祖朝说起。。。”

一个时辰之后

“官制、军制、经事、政事等无不百弊丛生。”章惇接着说道:“帝不思进取,相臣将臣,文恬武嬉,文臣(ài)财,武臣自废武功。长此以往,我大宋危矣。此时若无一名励精图治之君,革除百弊,我朝还有何前途可言?赵佶此人,沉迷于书画、道家、女色之中,守成尚且难有作为,更何况进取?若北地强虏崛起,必将。。。哎!”

必将将大宋打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李三坚心中接话道。

章惇粗略的讲完之后,李三坚心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了,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北宋灭亡当然有其灭亡的原因,朝政当然是百弊丛生、混乱不堪,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到了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如此一来,李三坚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有何作为?

李三坚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是天方夜谭,却比登天还难。

他娘的,要不然真的告老还乡,回琼台做海鲜买卖去。。。李三坚此时心中又起了逃之夭夭的心思。

“难道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除非苍天开眼!”章惇答道。

苍天?苍天哪能那么容易开眼啊?李三坚心中暗叹,看来历史大势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了,该来的仍是要来的,是无法避免的。

李三坚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之中尽管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全。

可李三坚如何保护,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怎么?李状元有何妙策,可解我大宋之危?”章惇见李三坚脸上(yīn)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老相国说笑了,在下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经世安邦之能?”李三坚闻言苦笑道。

“李状元的以海制陆之论,老夫至今都未明白其中的道理,李状元想制何人,想制何地?”章惇随后微笑着问道。

“嗯?老相公也看过在下的拙作?”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老夫不但看过,就连先帝也看过,还经常提及此事呢。”章惇微笑道。

“先帝?”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不过是小儿文章,哗众取宠而已,当不得真的,让老相国见笑了。”

李三坚若想实现心中的战略,非举国之力不可,可赵佶(yǔn)许吗?朝中大臣(yǔn)许吗?天下人理解吗?此也是千难万难的。

“老夫以为不是如此吧?”章惇闻言说道。

李三坚摇头沉默不语。

两人自此再也没有说话,喝了好半响的寡酒之后,章惇起(shēn)说道:“无论怎样,老朽多谢李状元专程前来相送了,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朽也该上路起行了。”

“在下恭送老相国,老相国一路多保重。”李三坚闻言起(shēn)施礼道。

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叹了口气,此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还能否再见面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章惇有些过节,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切齿痛恨的地步,但此时不(jìn)被此人的才识所折服。

不愧为两次中进士之人,不愧独相七年之久,在李三坚见到过的所有人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脑袋清醒之人,将整个宋看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但如此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赶出了朝廷?还不是如此凄凉的离开了东京开封府?

无论章惇独相之时做了什么,说他专横跋扈的独霸朝政也好,说他为相之时党同伐异、打击政敌、尽贬元祐党人也好,但章惇毕竟是三朝元老了,毕竟为大宋呕心沥血了数十年之久,为相之时从不将官位私授,做官做得是两袖清风,对此李三坚自问都做不到,可此时到了风烛残年,却又落到了如此这般下场?

凄凄惨惨戚戚,临别之时,却无几人相送,(qíng)形是异常的凄凉。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不(jìn)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难道(shēn)为大宋臣子的最后结局都是如此吗?

王安石如此,苏轼、苏辙如此,章惇又是如此,那么自己今后结局也是如此吗?

“主人,回去吧。”正当李三坚看着章惇孤独离去,心绪万千之时,山魁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后说道:“走吧。”

李三坚随后翻(shēn)上马,与山魁、许彪扬鞭纵马向着开封府城池疾驰而去。

决不能这样,决不能如此的逆来顺受,决不能被人如此的拿捏,皇帝不行,权臣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此时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此时已经走上了仕途,已经(shēn)为大宋臣子的李三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qíng),那就是无论你是怎样的辉煌,无论是青云直上到了何种程度,无论你是何人,命运的最终裁决权是掌握在皇帝手中。

皇帝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玩弄大臣于股掌之上,让你变成什么就是变成什么。

皇帝可以拔擢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转眼间,就能将你打入地狱。

可李三坚明白了这件事(qíng),又能怎样?是与命运抗争,还是随波逐流?亦或是惟皇帝之命是从?从而迷失了本(xìng)。

这是件极难抉择的事(qíng)!也是极为痛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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