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岛英雄 - xp1024.com
《守岛英雄》


引子

哗啦啦——

在一片天海交际的海洋世界里,那片碧波的海面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着涟漪,从高处看,烟波浩渺,一望无际,柔柔的海水就像在轻轻絮语。

呼——

一阵疾风刮过,迅速在柔和的海面上掀起一道道波纹,汹涌地向外延伸,一旦遭遇一快凸起的礁石,立即激起一柱高高的浪花,再迅速撒落到滔滔的波澜中。

这是中国的近海——黄海海域。

远远望去,一块黑色的礁石就突兀在天海相交的广袤的碧蓝世界里。

当镜头无效延伸后,才发现它并不是一块礁石,而是一座带有诸多人文元素的岛礁。只不过,它的面积太小了,从远处看,就像一块礁石,即便抵近一看,就像一个冒出海平面的小山丘——它的面积不足15000平方米,但最高点达到43米。即便再大的巨浪也无法把它吞噬。就像一座永不坍塌的城堡。

这就是屹立在黄海前沿的蔚山岛,一座属于中国版图的小岛。

它的地理位置处于北纬34度,东经119度,外形呈馒头状,又层次分明,酷似一座人工建筑物,俨然就是一座海上堡垒。

全岛由黑褐色的岸石组成,属于基岩岛屿,怪石嶙峋,陡峭险峻。岛上无树木无泥土,也没有淡水水源,兀踞在海天之间,烟波浩渺之中。南、北、东三岸为岩石陡岸,西南为水泥岸壁码头,潮水升高时可靠船登岛。登岛远眺,天水一色,海鸟云翔,被誉称‘波浪看如倒,蓬莱望若林’之诗境。

毗邻它的东80米有砚台石,西200米处有大狮、小狮二礁和船山。岛上最显著的人工建筑物有航标灯塔一座、几十间板房以及蓄水池等。

它就像茫茫波涛里的一座凸起的山峰,山因为海而显得壮观,海因为依着山而美丽。面向浩瀚的黄海,天气晴朗的早晨,可观赏日出,岛上那些房屋层叠排列,远眺像布达拉宫,也被人们誉为‘海上布达拉宫’。登岛远眺,水天一色,海鸥翔集,白帆点点,赏心悦目。漫步山径,只觉得海风习习,涛声阵阵,既可以拿杆垂钓,也可以张网捕鱼,看似过着赛神仙的生活。

的确,岛上有好几个山洞,就像迷宫,回环往复,幽深静谧,人们可以在山洞中看到海,如果不熟悉路,却很难顺顺当当走出来。给人一种人间仙境的意境。

然而,无论是谁当置身于此,就会对岛上无淡水,无电等残酷的自然环境,就有一种身临人生绝境的恐怖。

有这样一对夫妻,正是在这个绝境一般的小岛上一住就是三十年。

故事就从他们身上展开了——

第1章台风

呼拉!

一次大规模庞大的台风再次光顾这个突出大陆十几海里的孤岛——

尽管岛上每次在台风来临之际都把防台工作早做好了,但每次台风过后损失仍然惨重。这一次是超强台风,小岛上的建筑物又被肆虐了一回。

台风来临时,就像神话里魔鬼作法那样,天空里顷刻出现了烧焦的破棉絮似的云块,变得昏天黑地、混混沌沌的了。风在岛上航标上、旗杆上、房顶上打着呼哨。暴风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风把雨和水搅拌在一起,像密集的子弹般噼噼啪啪射来,打在那些无处躲避的海鸟身上,令它们发现惊悚的哀号。

在岛上一间亮灯的房间里,一对年轻夫妇正惶惶不安地偎依在一起,显然,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几乎被吓呆了。

“伟先我们会不会死呀”

男子也是第一次在岛上经历这样的场面,为了安抚女人,便首先克服自己恐惧的心理,柔声安慰对方:“秀娟别怕。台风再大,也不可能把这个小岛掀翻。”

“我我知道怕它把咱们的房子掀翻了,并房带人刮到大海里去”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岛上这些房子都水泥浇筑的,可以抵抗十二级以上的台风呢。”

“会吗?我觉得外面不止十二级以上的台风呢。”

“你放心吧,这里早先住了部队的战士,并且住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海况没经历过?还从来没因为台风而出过人身伤亡事故。”

女人经过男人反复的开导,终于是惊魂稍定。

“唉,这样的台风快吓死人了,我在陆地上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猛烈的台风呢。”

“哦,它们一旦登陆,风势就会逐渐减弱,等到了咱们居住的地方,风力自然不会感觉这样强烈。”

“唉,这岛上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生活条件艰苦不说,大自然说不定会在哪天把灾难降临在咱们头上。”

男子心头一震:“秀娟,难道你怕了吗?”

女人迟疑了很久,逐渐缓过神来:“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怕!”

男子激动地搂住女人的肩膀:“请放心,我决不会让你有事的。”

女人亦动情地伏在男人的怀里:“咱们都说好了,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扛。”

男人的双眼湿润了:“幸亏有你在,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好奇道:“怎么,我成了你的主心骨了?”

男人直言不讳:“是的。虽然我是一个男人,但有时也需要有个靠山呀。”

“傻瓜,你是我的靠山呀。”

男子听了女人的嗔怪,不禁感慨:“咱们应该是互为靠山呀!”

经历这一番的互动,让他俩的情绪都稳定了,尽管外面的风暴还在撞击这栋房子,但他们已经学会坦然面对了。

女子逐渐习惯了这样的阵势,突然跟男子调侃起来——

“伟先?”

“嗯?”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咱们在岛上牺牲了,国家会追认咱们为烈士吗?”

男子好奇道:“你咋会想这个问题?”

“不许反问!你先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会吧。不过这对咱们有意义吗?我们到时可什么都不知道了呀。”

女子凄然一笑:“即便咱们一无所知,但起码咱们的女儿知道。自从我们都上了岛,就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内陆,在她的幼小的心灵里会产生多大的怨呀?如果她成为烈士的女儿,起码算是咱们对她的一个交待呀。”

原来,这对年轻男女是一对夫妻,并且有一个女儿。

男子一听妻子提到了女儿,不由道了一声“英子”,脑海里顿时闪现一个四五岁女童的面孔。他的心不禁流泪了,跟女儿就这样被大海隔开了,让她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这对女儿幼小的心灵是多大的打击呀!

男子在这个近乎于‘生死关头’,无法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可是,他们夫妻俩又无法把女儿带到岛上来,第一是安全,第二岛上的生活条件太艰苦了,根本不利于女儿的生长。再说,女儿大了,不能不上学读书吧?这个岛上又不能为女儿一个孩子而开设一所学校。

妻子也在想着女儿,不由庆幸,幸亏当初没把女儿带到岛上来,没有让她经历这样渗人的考验。

经历一天一夜,台风的汹涌的势头终于逐减,室外的风小了许多,雨也小了很多,海鸟也恢复了正常的鸣叫,躲在房间里的年轻夫妇也终于松了口气。他俩就像是经历过一次鬼门关似的拥抱在一起,似乎要庆祝一番各自的绝地逢生。

又是一轮夜幕降临,已经跟风暴相持一天一夜的他们夫妻俩已经弄得筋疲力竭了,他们倒在床上睡着了,全然顾不上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整个海面上漆黑一片,夜幕中只能分辨风声、雨声和大海的波涛声。

一艘不明国籍的快艇正借助夜幕的掩护下偷偷潜入这个海域,它就像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不该来的领域。

快艇的驾驶舱挺立着几个不明身份的男子,因为这里刚刚经历一场超强台风,令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印刻着紧张和不安。

虽然海面上的风雨小了,但他们的精神还是高度紧张,深怕一个浪头把这艘快艇掀翻,让他们葬身海底。

“咱们到哪了?”

为首的男子突然向周围的随从问了一句。

“头,我们快到了。”

“哦,谢天谢地,我们可以安全登岛了。”

“是的。台风已经影响不到咱们了。|

“那好,咱们做好登岛的准备。”

“是!”

命令传达下去,其他几个男子做好了一级准备。

一刻钟后,一块礁石模样的物体就呈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

站在舵手身边的引航员兴奋一指:“您快看!那就是蔚山岛!”

为首的男子利用夜视望远镜一看,那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岛屿,由于视力所限,看不出任何的生气。

“好,我们立即靠过去!”

他们因为这一路没有遭遇任何麻烦,而显得异常放松。

舰艇逐渐靠近那座岛屿,岛屿上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那里只有一座高高的航标塔耸立在最高点,证明它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岛礁。

为首男子利用那架特殊的望远镜不停地浏览逐渐放大的岛礁,显得有些激动:“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就像传说中的仙岛。”

他的随从随即附和:“是呀,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礼物,让我们在这个无人的小岛上开拓一片净土。”

操作舱里的人都露出惬意的笑容,一扫之前紧张心理的阴霾。

突然,为首的男子脸色一变:“不好,快停船!”

舵手一愣:“为什么?”

为首男子不及解释,但语气不容置疑:“快停下!”

舵手只好紧急制动。

这艘舰船在距离这座岛屿不足三百米的距离打一个回旋。

一位随从利用另一架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岛屿上散发一点光亮,并且是从一栋板房里散发出来的。

他不禁大惊失色:“岛上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2章国旗飘飘

那位随从同样百般不得其解:“简直太奇怪了,根据资料显示,驻军已经从这座岛屿撤出了,在这座岛上怎么会有人烟?”

副手一直观察着,片刻之后便做出判断:“这会不会是一个障眼法?”

“怎么会呢?最近台风闹得很厉害,不可能有人登岛做任何布置。”

“就是,根据情报显示,沿海各个港口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有渔船出海了,这里应该是一块死地才是。”

“可岛上的房子的光亮证明那里有人!”

为首一皱眉头:“您们不要妄加揣测了,让我再好好观察一下再说。”

这艘快艇并没消停下来,而是沿着这座岛礁环绕侦查。

过了良久,他们得到初始印象,除了岛屿那一侧发现光亮之外,其它位置并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为首男子也做出一个结论:“各位,那束光源应该来自一盏煤油灯,这是大陆沿岸渔民经常使用的照明工具。”

“难道岛上住了渔民?”

为首男子缓缓摇头:“不可能!如果有渔民暂住,那个小港口应该有渔船驻扎才对。可放眼观察,无论港口还是岛上,连一个渔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是呀,尤其最近一直闹台风,这座岛屿一直与大陆处于隔绝状态,不应该有人呀。”

“会不会是有在台风失事的渔民漂到这个岛上了,并点亮了滞留在岛上的煤油灯?”

为首男子的眉头不禁舒展一些:“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我们就可以按计划登岛,而岛上人正眼巴巴盼望救援呢。”

随从不由征询:“要不咱们登岛探看一下虚实?”

为首男子一副谨慎:“不行,万一不是这样的情况,那我们就彻底暴露行踪了。请记住,我们的任务是绝密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为首男子思忖了良久,这才做出决定:“鉴于岛上情况不明,我们不能贸然登岛!”

现场几位随从同时质疑:“难道我们要无功而返吗?”

“谁说要返航了?”为首的男子的神情有些不屑。

“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吗?”

为首的男子沉吟道:“现在岛上情况不明,我们要等到天亮再静观其变。只有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我们才可以登岛。”

其他人无奈点点头:“好吧,我们都听您的。”

这艘快艇又在这座孤岛附近游弋了几个小时候,终于迎来了清晨的曙光。

在岛上那些板房在晨光照耀下,充满了生气。

咯吱!

一扇房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面对雨过天晴的户外,不禁惬意舒展一下懒腰。

正负责目不转睛监视岛屿的一个家伙立即通过对讲机汇报:“岛上有情况!”

为首男子正在舰船上面的休息舱里打盹,一听到随从汇报,立即瞪大了眼睛,抖擞精神走出休息舱,并沿着一道舷梯登上了上面的操作舱。

其他人员也闻讯积聚在这个操作舱。

为首男子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那位走出板房的小伙子——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模样,蓄着一头短发,穿着一件草绿色的褂子,领口大敞开着,褂子的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间,露出古铜色的皮肤。那样的皮肤只有在紫外线长期眷顾下才特有的烙印。那双眼睛深邃有神。

为首男子只有通过那架望远镜才把置身于户外的那个男子观察得如此透彻。不过,他还是有一些看不懂——他是军人还是平民?

如果说是军人,可他却没有领章等军人特有的徽章,如果不是军人,但那身草绿色制服却是中国军人特有的色彩,决不是普通平民的装束。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首男子彻底陷入了迷茫。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岛上男子也发现了那艘快艇,但却没有任何的标志来证明它的身份。。

会不会是外籍舰船闯入祖国领海,该怎么办?

男子迟疑一下,便回手敲一下房门:“秀娟,快出来,有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又从板房里走出那位妻子,浑身同样穿着一身没有任何领章标记的草绿色制服。

“伟先,发生什么事?”

男子抬手一指远方的舰船:“你看,岛上附近出现不明的船。”

妻子脸色陡变:“他们要干什么?”

“我看他们鬼鬼祟祟,似乎要打咱们蔚山岛的主意!”

“那该怎么办?”

男子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先别慌,他们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艘快艇因为侦查清楚岛上情况了,开始蠢蠢欲动。

“伟先,咱们该怎么办?”

男子眼看无力阻止,突然急中生智:“秀娟,快拿出咱们的国旗!”

妻子一愣:“你要国旗干什么?”

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要趁他们没登岛之前把国旗升起来,向他们显示这是我们中国的国土。”

岛上女子眼前一亮:“好主意!咱们就这么办!!”

她快速返回屋里,不到几秒钟就冲了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面鲜红的国旗。

男子眼看那只快艇正向小岛逼近,立即从女子手里接过国旗,并快速奔向一处峭壁——

原来,岛上男子翻过峭壁便是一个平台,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挺立一根旗杆。

男子匆匆忙忙把国旗固定在旗杆上的拉绳上,便开始把它缓缓升起来——

那面国旗被海风一吹,便完全舒展开来,醒目的五星在晨光下各位耀眼。

妻子也尾随过来,一见到正在飘扬起来的五星红旗显得分外激动,早已经顾不上下面的险情,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鲜艳的五星红旗上,并庄重地敬礼。

当那面五星红旗已经升到了旗杆的顶端,那对男女经历片刻的注目礼之后,再去关注那艘快艇的踪迹。结果,映入他俩眼帘的只是对方越来越小的背影。

妻子这才如释重负,同时不解:“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男子茫然摇摇头:“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撤了?”

男人仰头望一眼正迎风飘扬的红星红旗,颇为自豪道:“他们当然是被咱们的五星红旗的尊严所震慑。”

妻子又长出一口气:“幸亏他们退了,否则真不知道该怎样收场呢。”

“秀娟,你怕了吗?”

妻子显得很勇敢:“不,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男人一副凝重的语气:“在这里,我的力量是有限的,真正给你我保障的是咱们背后强大的祖国。虽然咱们守护着她的领土,但她也给予我们强大的安全保障。”

妻子欣然附和:“嗯,当他们一看到咱们升国旗时,就感到这里神圣不可侵犯了,所以才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男子望着就快消失在天水之间的快艇:“嗯,但愿他们今后长点记性,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岛上的男女也开始一天的正常生活了。

男人来到人工码头,先俯身利用海水洗一把脸,然后再攀回那栋板房前。

妻子早已经从一间板房里搬出一个炉子,正试图点燃它。

男人一看女人点炉子的手法很生疏,赶紧过来帮忙:“我来吧。”

妻子连续点燃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选择放弃,同时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唉,天气终于好起来了,咱们的渔船该出动了吧?”

男人抬头遥望一眼陆地方向:“嗯,现在已经是风和日丽,就算岸上不着急出海打渔,也该过来为咱们送给养了。”

“是呀,如今煤炭不多了,如果再盼不来给养,咱们今后就要吃生饭了。不过,通过这几场雨,咱们的淡水储备倒很充沛。”

男子终于点燃了煤炉,便把一只水壶放在上面,然后湿润的眼神凝视岛上女人:“秀娟,让你陪我受苦了。”

妻子咯咯一笑:“你这句话都快说八百遍了,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男人一副赔笑:“我是心里过意不去才频繁说的。你为了我,就连老师都不当了,却来到这个孤岛上陪我受苦。”

“看你说的?咱俩是夫妻嘛,就该同甘共苦才是。再说,你又是图个啥呀,还不是为了组织上的重托吗?”

男人感慨道:“是呀,就比如今天发生的事情,假如这个岛上没有我们,还不知道那些家伙要在这里干些什么坏事呢。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守岛就是守家,国安才能家安。”

男子名字叫王伟先,曾担任对岸大陈乡的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女子叫刘秀娟,曾在对岸镇上担任小学教师。

他们驻守的这个岛正是蔚山岛。

虽然它是一个弹丸之地,但因位于灌河口,地形险要,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想当年抗战时,侵华日军从灌河口登陆,首先占领了这个岛屿,并在灌河口南岸修筑一个炮楼,至今遗址犹在。

建国后,中国海军为了保卫祖国的海疆,保卫祖国的东大门,防止入侵者偷袭,便派出一个连队驻守,并在这座山岛上修筑了军事设施,在有限的面积里建有房屋六七十间及小型发电站、餐厅、会堂、篮球场等公共设施,目前军队已撤防。如今的蔚山岛已经交给地方武装部派民兵驻防,而王伟先正是当地武装部领导下的民兵排长。他在其他民兵在岛上耐不住寂寞,吃不了苦的情况下,接受了武装部刘峰部长的委托,只身一人担负起守岛的任务。

其实,王伟先担心妻子刘秀娟反对,先是隐瞒了她,独自一个人偷偷上岛执勤。

刘秀娟当时忙于教学,根本不清楚丈夫承担守岛这件事,直到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了,她才清楚突然‘失踪’的丈夫去驻守蔚山岛了。这个事件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震撼的消息。

当时的刘秀娟把只有两岁大的女儿寄放在娘家,乘坐一艘渔船去蔚山岛找丈夫理论。她心里当时有一个念头,假如丈夫不珍惜这个家了,大不了跟他离婚。自己可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女老师,再找对象肯定能找一个比他强十倍的男人。

就当她呼呼登岛后,见到的却是令她有点陌生的丈夫。

此时的王伟先确实就像变了一个人,平时白净的他已经蓄满了胡茬子密密麻麻分布在下半张脸上,虽然仅仅是几天不见,但他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再从他的气色上看,则是满副憔悴,甚至有点去消瘦,看上去像营养不良。

刘秀娟不禁鼻子一酸,忘记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语气充满了关切:“伟先,你咋变成这副模样?”

王伟先咋见亲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但表情上却掩饰一层苦笑:“我没事,是这里的环境改变了我而已。”

刘秀娟稍微平静一下情绪:“这里环境咋的了?你就算坐一个月的牢,也不该弄成这副模样呀。”

“唉,你是初来咋到,还感觉不到这里有啥不对。假如你在这里过一夜就清楚是咋回事了。”

“这里到底有啥不对?”

“唉,这里没有电,而且又非常潮湿闷热,天一黑便蚊子哄哄,让人根本无法入眠。这里的遗留的蚊帐都破烂不堪了,根本挡不住那些气势汹汹的蚊子,而我又因为准备不足,就连一个好蚊帐都没带来。唉,我真佩服从前的那些守岛战士,他们到底是咋熬过来的?”

刘秀娟不禁嗔怪道:“你傻呀,人家部队驻防时这里可以发电,而且给养好,人多也不寂寞,哪像你这样呀。”

王伟先抬手一挠头:“你说得也是,不怪老韩他们在这里没坚持几天就纷纷撤回去呢。”

刘秀娟不禁一声叹息:“唉,既然人家都坚持不了,你干嘛为要在这里活受罪呢?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料,王伟先把手一推:“不,我不能回去!”

刘秀娟一愣:“你这是又犯啥傻劲儿?人家都能回去,你咋不能回去?”

王伟先又是一副苦笑:“我回去容易。可谁来守护这里呢?”

“人家当兵的都不守了,你干嘛非要守这里呢?”

“部队虽然撤防了,但不等于咱们国家放弃了领土主权呀。县武装部不是派我们民兵来驻防吗?”

“可是别的民兵都走了,你差啥呀?”

“他们可以走,但我不能走!”

“因为你自己是一个小头儿?”

“因为这里是祖国的土地,就必须有人守护它!”

“为啥偏是你呀?”

“如果别人嫌弃这里,总得有人守护吧?”

“哈,你是不是想说‘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不!你错了,这里并不是地狱,而是祖国一块神圣的领土。我守护在这里感到无上光荣!”

刘秀娟脸颊一红:“你···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喊什么大口号?”

“这不是口号,而是发自我的心声。秀娟,你是一名人民教师,当教育你的学生时,难道不是发自内心吗?”

刘秀娟不禁羞怒道:“我说不过你,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王伟先一副凛然的语气:“我不能跟你走,因为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你净胡说!这跟咱们家有啥关系?”

“守岛就是守家,国家安才能家安!”

第3章夫唱妇随

刘秀娟一怔:“你···你居然跟我讲起大道理了呢!”

王伟先憨笑地摇摇头:“你是老师,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要说讲大道理也讲不过你呀。”

“哼,你不要净捡好听的说,你现在明明在我跟前大放厥词呢。”

王伟先一副无辜:“我哪有呀?我其实就是响应了你以前教给我的道理。”

刘秀娟顿时被泼了一头雾水,有些发愣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呀?”

“我没有胡说。你还记得当初跟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时候?”

“就是咱们谈恋爱的时候。”

刘秀娟的脸色一片绯红:“我那时跟你说的多了,谁知道是那些话?”

王伟先示意妻子先坐下来,俨然要有一肚子话要对她讲。

刘秀娟的双腿已经站了半天了,确实有点累了,于是顺势坐在石阶上。

王伟先与她并肩坐下来,并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刘秀娟的眉头一颤,但没有甩开丈夫那只胳膊,尽管还对他抱有一定的情绪。

王伟先的思绪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秀娟,你还记得咱们相识后的一次长谈吗?”

刘秀娟心里一动:“你说的是哪一次?”

“那次我俩就在对岸的码头,同样一起并肩面对大海。”

刘秀娟豁然想起了,不由笑道:“嗯,那是你第一次约我。不过,当时你的手可不像现在这样不老实。”

王伟先又憨笑道:“咱俩的关系比起当初,早就形成了一种不可分割的关系。只不过回想起当初,还是会让人感到一种温馨。你当初的那些话彻底打动了我,并让我义无反顾爱下去。”

刘秀娟在他的感染下,也不禁回想起当初的情景——

几年前的刘秀娟还是一个青春绽放的少女,刚刚担任一所小学的老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王伟先是一个高大的小伙子,虽然还带着一脸稚气,但已经生产队的骨干,有一颗很强的上进心。

她和他是第一次单独相处,彼此都有一点紧张,虽然地理环境跟现在差不多,但他俩之前足足保持了好几米的距离,一个显得腼腆,一个显得羞涩,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谈恋爱的方式。

王伟先作为一个男人,要首先打破僵局:“对不起···请问你的芳名?”

“我叫刘秀娟,难道媒人没告诉你吗?”

“她说你是老师,叫刘老师,并没有透露你的全名。”

“那是你没在意我,就没有多问人家,媒人却把关于你的一切情况都详细告诉我了。”

王伟先心里一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你会看上我吗?”

“渔民咋了?难道比别人地位低微吗?”

“哦,这倒不是,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这位老师。”

刘秀娟嫣然一笑:“你还挺尊重老师的嘛,这真是难得呀。”

“你别取笑我了,现在国家不是正在提高老师的社会地位吗?我起码知道这一点。”

刘秀娟的表情变得一副郑重:“其实,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从事着一个平凡的事业。而你也是如此。作为平凡的你我来说,只要能做出不平凡的业绩,那我们的人生就是丰满的。”

王伟先不由好奇道:“什么算是不平凡的业绩呢?”

刘秀娟思忖道:“所谓的不平凡的业绩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呀,也许是某种英雄的壮举呀。”

王伟先愕然望着她:“莫非你崇拜英雄人物?可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呀。”

“任何人都崇拜英雄人物,但英雄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尤其是在和平的年代。不过,在这个年代照样可以涌现出英雄人物,比如**。我们在教育孩子们常说,**的事迹虽然没有上甘岭那样的冲天烈火,也没有云周西村的惊天风雷,但**跟***和***同样是伟大的英雄。所以说,如果所谓的小人物在平凡的岗位做出平凡人无法做到的事迹,那么,小人物照样是英雄。”

王伟先听了她一番话,顿时心血来潮:“那好,我也争取做这样的小人物。”

往事如烟,刘秀娟回忆到这里,不禁质疑丈夫:“难道你这样出一次风头,就觉得自己就成了英雄了?”

如今的王伟先比起当初,无论是在相貌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成熟多了,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秀娟,所谓英雄的称号就如同过眼的浮云,我只想做好我自己。不过,英雄的那种家国天下的胸襟却鼓励着我。就比如我守护蔚山岛来说吧,自如部队撤防之后,这里就像一个不设防的祖国前哨阵地,拿什么保障身后祖国的安全呢?市武装部指派我们民兵驻防这里,就希望我们像守家一样能守护在这里,可是之前来的民兵因为这里生活条件太艰苦了,没过多久,就纷纷跑回内陆去了。可是,这块祖国的前哨阵地必须要有人把守呀。武装部的刘部长特意找我谈话,跟我讲了很多的道理,让我突然意识肩负守土保家的神圣使命的同时,也想到你曾经说过的话——我就要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做出平凡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所以,别人不来这里,我来这里!”

刘秀娟心头一震:“伟先,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你并不是一个人呀,别忘了还有一个家呀。难道你不要自己的老婆孩子了吗?”

“要!我当然要!我在这里守岛,也等于守候你们呀,因为你们娘俩也在我身后那个大家里呀!”

刘秀娟眼眶不禁噙满了泪花,不由打量着身处这个岛的轮廓:“伟先,你独自在这里,不觉得苦吗?”

“我不会觉得苦,因为一想到自己肩上担负的神圣使命,就会让我感觉即便再艰苦也是充满动力的。只不过···有一些寂寞罢了。”

“寂寞?”

“是呀,我呆了好几天了,整天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平时非常想你和孩子。”

“唉,你要是总这样,还不要憋疯了呀?”

“没有办法,我每天早起会冲着周围的大海喊几嗓子,并且跟过往的渔船上的人搭讪几句。”

“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呀。”

“我知道,我正努力适应这样的孤独。”

刘秀娟的眉头动了动:“伟先?”

“嗯?”

“你不是渴望在岛上有一个伴吗?”

“是呀,可惜他们都不肯来呀。”

“他们不来,我来怎么样?”

“你来?”王伟才感到不可思议,“这怎么可以呢?”

“你既然能守岛,我为啥不能来?”

“我虽然是一个小老百姓,但也是民兵呀,守护祖国的岛屿是我的职责。而你是一名老师,怎么可以离开学校跟我守岛呢?”

刘秀娟微微一笑:“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不做老师了,还有很多人想做。毕竟,老师的地位已经提高了。可是,你这里需要一个伴,如果我不来,谁会来呢?”

妻子的这番话虽然让王伟先十分感动,但他哪里舍得让她过来陪自己受苦?

“不!我不需要。只要我逐渐适应了就好。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刘秀娟一声嗔笑:“傻瓜,你才做一件傻事呢,还有资格说我吗?”

王伟先则是一阵苦笑:“假如你真把工作辞了,过来陪我了,那人家就会以为咱俩是一对傻瓜了。”|

“你在意别人说啥吗?”

王伟先果断摇摇头:“我不在乎!”

“就是,只要咱们做好自己,还在乎人家说三道四吗?”

王伟先不禁惊愕地瞪着妻子:“难道你真想上岛陪我过苦日子呀?”

“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吗?我是你的老婆,能陪在你身边支持你守岛难道不是一个老婆该做的事吗?”

“可是···你吃得了这样的苦吗?别说你是一个女人,就算一个大老爷们要在这里呆几天都能憋疯了。”

“哈,你已经在这里单独呆好几天了,也没有看到你发疯呀?”

“我···可这里的苦?”

“傻瓜,你知道什么叫苦吗?如果跟我的男人过牛郎织女的生活,那才叫苦呢。”

“你要是来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我这次来的时候,就把英子(女儿的小名)托付在我妈家了,以后就让她生活在外婆家好了。”

“可是···她能离开你吗?”

“你能离开我吗?”

“我?”

“只要你能离开我,英子就能离开我。不过,我可离不开你了!”

“秀娟!”

王伟先的内心可谓是百感交集,紧紧把妻子抱在怀里。

几天以后,刘秀娟真的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当把女儿安顿好以后,就带着行李和家当登岛与丈夫过起了二人世界了。

可是,还没等刘秀娟彻底适应岛上的生活,便先来了一阵台风,又发生了不明快艇的骚扰。

他俩很快弄好了早饭,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点稀粥和咸鱼干。

刘秀娟一边吃饭一边略有所思:“伟先?”

“嗯?”

“今天的这样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你是指不明船只企图登岛的事件吗?”

“是呀,今早的事情真是太玄了。”

王伟先沉吟片刻,才思忖道:“过去这里有部队战士们看守,肯定会让那些企图登岛的不法之徒闻风丧胆。可今后是否在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既然如此,你应该向上级汇报这件事,请他们再派战士们来守岛。”

“我肯定要汇报这件事,但关于申请部队派战士守岛的话还是免了吧。”

“为什么?”

“上级有上级的困难呀。否则,当初部队就不会撤防了。”|

“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该咋办?”

王伟先仰头瞥一眼正迎风飘扬的红星红旗,然后自信地回答:“只要这个岛上一直飘扬着祖国的国旗,只要这里还有我们的守护,就决不允许别人染指这块国土!”

第4章对电的渴望

刘秀娟聆听着丈夫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不由仰头凝视他动情的面孔,内心荡漾一丝的感动。

“伟先,我感觉你越来越像一个英雄了。”

听了妻子的赞美,王伟先又恢复一副憨厚的笑脸:“你就别说我了,你才是英雄呢。”

“我算什么英雄呀?你就别取笑我了!”

“秀娟,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名英雄,而且是一名巾帼英雄,为了支持自己丈夫的事业,离开陆地上的那个精彩的世界,甘愿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陪我守岛。”

“你快别说了。”刘秀娟呈现一副黯然的表情,“我就快承受不了了。”

王伟先顿时大吃一惊:“难道你后悔了吗?”

“后悔谈不上。可是这里几乎就像过原始人的生活呀。”

“你为什么这样的想法?”

“难道不是吗?这里没有电,跟过去的时代有啥区别?你知道吗?咱们没有照明也就罢了,可岛上是啥气候,你肯定比我感受深刻吧?每天晚上不能吹一吹电风扇,就像呆在一个闷罐里一样,而且岛上的大黑蚊子也快要命了。你知道吗?我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呢。”

王伟先赶紧解释:“你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只要有恒心坚持下去,就什么苦都不怕了。”

“伟先,我不怕吃苦,也能想象得到这看起来挺美的小岛为啥就留不住人,但这里起码要有电呀。否则,咱们真跟原始人差不多了。”

王伟先顿时想到了岛上那台已经停用的发电机,语气便模棱两可:“哦,等我以后向上级打一个申请报告看一看,能否批一点柴油?”

刘秀娟深吸一口气:“如果这里有电该多好呀,说不定还能看电视节目呢。”

王伟先陷入了长期思考当中——

当天下午,岸上的渔船过来为他俩送给养了。王伟先率先一步赶到那个小码头,要协助渔民们一起搬东西。

由于他们都是同一个渔村的,彼此之间谈笑风生。

其中一个叫张光海的渔民冲王伟先悄声打趣道:“老王,怎么样?现在连媳妇都带来了,在岛上过得挺滋润吧?”

王伟先平时跟他说说笑笑都习以为常了,不由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蛮好的,这里是属于你俩的二人世界,没有任何外人打扰,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呀。”

王伟先“哼”了一声,“你真会说风凉话,如果觉得这里好,那你带自己的媳妇来呀,我和秀娟肯定给你们腾地方呀。”

“哈哈,我就算想来,我家那口子也不会同意呀。她哪舍得把内陆那个家给扔下呢?”

“唉,你们都舍不得,可我家的秀娟就舍得。她甚至连老师都不当了。”

“哈哈,那还不是说明这里有吸引力吗?人各有志嘛。”

“是呀,吸引力!?”

王伟先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刘秀娟也随即赶来了,非常兴奋地讲道:“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否则我们这里就弹尽粮绝了。”

张光海嘻嘻笑道:“你们夫妻是在为咱们生产队和国家守岛呀,怎么会让你们弹尽粮绝呢?都是该死的台风给闹的,否则早两天就该把你们的给养送到了。”

刘秀娟抿嘴一笑:“我这一来,啥情况都摊上了,首先是台风封岛,好不容易送走了台风,可首先等来的却是不明入侵者。”

张光海不禁大吃一惊:“竟有这事?”

“可不是嘛,就在今天早上,来了一艘船,差一点就登岛了。”

张光海简直不可思议,不由向一旁的王伟先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王伟先淡然一笑:“我俩刚到这里不久,就几乎把岛上可能遭遇的情况全遇到了,首先是台风侵袭,差一点没把我俩卷到大海的波涛里去,紧接着就是遭遇给养的困难,我们这里已经断了好几种生活必备品了,如果台风再闹几天,恐怕就要断炊了。可台风刚消停,又有不明国籍不明武装分子企图登岛的情况,真可谓险象迭生呀。”

张光海不由唏嘘:“真是太惊心动魄了吧?咱们队上已经考虑过台风给你们造成的危险,却没有料到会有入侵者。他们是海盗吗?”

“净瞎说,咱们这里会有海盗?他们一见到我们升国旗就吓得撤了,应该是外籍快艇。”

“他们来这里要干什么?难道要强行占领这个岛吗?”

“鬼才知道!不过,他们不敢占据已经被我们宣誓主权的岛屿,恐怕另有目的。”

“老王,你应该把这一情况通报给上级。”

“当然,你们不正好来的嘛,正好为我们充当信使。”

“好的,我们责无旁贷。”

等他们运送完给养,王伟先把一张介绍入侵者的纸张叠好了,亲自交到张光海的手中。

张光海在临行前突然问一句:“你知道上面传出的消息吗?”

王伟先不由一愣:“什么消息,是关于守岛的吗?”

“不是,是关于生产队方面的。”

“生产队怎么了?”

“听说要承包了。”

“承包了?”

“是的,咱们也向内地分田分地一样,要把渔船承包给个人了。以后咱们这里的渔民都要凭各自的本事来发家致富了。”

王伟先心里一紧:“难道这艘渔船以后会归个人了?”

张光海一看他的脸色有些复杂,不由笑道:“怎么,你眼气了?如果现在撤回去还来得及。”

王伟先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如果生产队搞承包了,以后谁给我们送给养。”

“这···总不会困死你们吧?你跟上级好好协商吧。”

王伟先默默送走了渔船,心里荡起了一丝涟漪。

当天夜里,这对夫妻都躲进了一张大蚊帐笼罩下的大床铺里。

王伟先率先躺下来,但瞪大了眼睛冲着顶棚,似乎想着心事。

刘秀娟则还无法适应,一直坐着,一只手一直拼命扇着一把就扇子,虽然海岛的气温在夜里有些凉爽了,但巨大的潮气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伟先,你想啥呢?”

王伟先翻了翻身子:“没想啥。”

“你向上面递报告了吗?”

“你是指今早不明国籍船只入侵的事情吗?”

“不是那个,而是申请岛上发电的事情。”

“没有。”

刘秀娟的眼睛瞪大了:“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这样做?”

王伟先一看妻子要闹情绪,赶紧坐起身来,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秀娟,请你听我解释。”

“哎呀,你别碰我,出汗,有话,你就说!”

王伟先顺势从妻子手里躲过扇子,讨好般地为她扇起来。

妻子似乎并不买账,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你别来这一套,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可不答应你。”

“秀娟,咱们岛上的那台发电机是一台大功率发电机,曾经为这几十间房子和一个连的战士服务,而且年头长了,发电机都老化了。”

“哦,既然是这样,干脆换一台小功率的好了。”

王伟先一副苦笑:“哪像你说的那样轻巧?购买一台发电机是需要很多钱的,而且凭岛上潮热的气候,发电机的寿命会大大降低。况且,目前柴油也不好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困难。”

刘秀娟顿时黯然道:“唉,人家部队都撤了,说明上级不想为这个岛上而付出太多了。”

王伟先点点头:“没有办法,咱们国家底子薄,而且沿海有那么多的岛屿,部队哪能都照顾过来呢?所以,咱们地方也要承担起守土的职责。”

“即便如此,难道我们以后就要过这种无电的日子吗?”

“再等等吧。我们毕竟刚驻岛不久,不该向组织上提这样的要求。”

刘秀娟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躺下去。

王伟先先是一怔,随即把手里的扇子跟进。

“算了,别扇了,赶紧睡觉吧。”

王伟先还是没有贸然停下来,并试探询问:“秀娟,你是什么意思呀?”

刘秀娟把脸往外一背:“听你的,这事以后再议!”

“哎!”王伟先顺势躺下来,并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妻子的上身,“我就知道你是通情达理的。”

不料,刘秀娟把他的胳膊狠狠地甩开:“你别碰我!太热!”

第二天,又迎来了风和日丽。

王伟先当旭日的第一缕阳光刚从窗口照射进来时,就急忙起身穿衣服。

刘秀娟被惊醒了,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询问:“这么早?”

“哦,现在台风没了,我该去出去巡逻一圈。”

“你还要去巡岛呀?”

“是呀,只要天气允许,每天在岛上巡逻一圈也是咱们例行该做的事情。”

刘秀娟慢慢坐起什么,一边往身上套外褂一边不解道:“整个蔚山岛就这么巴掌大,还用得着每天都巡逻吗?”

王伟先一边翻开蚊帐下床一边耐心向她解释:“虽然岛不大,但地形却很复杂,尤其还有那些山洞,就像个迷宫一样,万一有人趁夜晚登岛的话,岂不留下隐患了吗?”

“哦,会有人这么做吗?”

“这可不好说,就比如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万一人家趁半夜登岛的话,岂不成了灯下黑了?”

刘秀娟顿时紧张起来:“我还是陪你一起巡逻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我既然来了,以后巡逻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难道你担心我会遭遇危险?”

刘秀娟露出一丝苦笑:“真要有危险发生了,就算有我也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咱俩四只眼睛总比你一双眼睛强吧?”

“好吧,就依你!”

他俩经过一番‘武装’,便开始巡岛——

第5章海岛生活

由于这个岛的外形就像一个馒头形状的山丘,所以根本没有平坦的路可走,除了为数不多的人工石阶外,其它大多说都是崎岖的山路,如果算是山路,那倒也不错,其实他俩所到之处,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山坡,如果稍有不甚,就会滑到,甚至重重地从上滚下去。

刘秀娟虽然也算是在海边长大的女人,但通过这样陡峭的海岛还是不适应,行走起来是磕磕绊绊且战战兢兢。

王伟先无法不担心自己的妻子,不得不走两步停一下,始终腾出一只手去拉拽拖后的她。

“当心,别急!”

他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妻子,自己却紧张出一脑门的汗。

刘秀娟半天没敢缓一口气,趁丈夫停下来拉自己的手,干脆坐了下来。

“你怎么了?”

“我···有些累了,要歇会透透气。”

王伟才顿时笑了:“哈哈,巡视这个屁大一点地方,还带歇口气呀?”

刘秀娟却报以苦笑:“这里哪有道呀,净是在陡峭的山坡上爬来爬去的,我都有些晕高了。”

王伟才的笑容戛然而止:“真是难为你了,就连我每次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的。”

“是呀···”刘秀娟又深呼吸几口,“我有些透不过气了。”

“你是因为太紧张了,等适应这里一切就好了。”

“嗯,是要适应,否则要是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嘿嘿,你还真能比喻。不过,万一跌下去就惨了。”

刘秀娟向下瞥一眼山脚下的滔滔海浪,不由倒吸一口气。

等他俩巡查完岛上每一个角落,彼此心里都松口气。毕竟,昨天早上的那一幕已经给他俩留下了阴影,就怕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去而复返。

“好了,没什么情况,我们该去升旗了。”

王伟先凭借对岛上的了如指掌,断定没有不速之客闯入,于是开始做例行工作。

当他最终把五星红旗缓缓升起来时,作为妻子的刘秀娟又情不自禁敬军人礼,对她来说,自己虽然不是真正军人,但想到自己承担了保家卫国的工作,那种军人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不过,她这回再敬礼时又多了一层含义,五星红旗就像她和丈夫的守护神,保障他俩的安全。

王伟先完成升旗的任务后,便放眼眺望远方。

“秀娟你看!”

刘秀娟还沉湎于对红星红旗的崇敬中,被丈夫一声招呼而拉回了现实,顺着对方手臂伸展的方向一望,正有几艘白帆从对岸方向缓缓驶来——

“我们的渔船?”

“是的,它们终于可以正常出海作业了。”

刘秀娟露出欣慰的眼神,因为岛的周围就是一个天然的捕鱼场,在这个岛上,只有远眺过往的渔船,才会感觉这里并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才感觉与对岸还紧密相连。

她情不自禁冲远方的渔船频频挥手。

王伟先不由嘿嘿笑道:“傻丫头,距离这么远,他们咋能看得到?”

刘秀娟不得不放下胳膊:“伟先,那是咱们生产队的渔船吗?”

“应该有,但不全是。”

“它们会来岛上停留吗?”

“一般不会。人家还着急捕鱼呢。”

刘秀娟不由叹息:“它们要来岛上靠一靠就好了。”

王伟先一愣:“为啥?”

“起码能热闹一下。”

“哈,你还挺好客。”

“没有办法,人是不能孤立存在的。我们需要跟外界交流。”

王伟先心里一动,意识到妻子还一时无法适应如此孤寂的环境。

“好了,咱们该下去做饭吃饭了。”

王伟先拉着妻子的胳膊要回到生活区。

刘秀娟因为那些渔船距离还比较远,只好再恋恋望一眼,跟随丈夫下到山腰处的生活区。

由于昨天新增了给养,让他俩的早餐比起昨天要丰盛了很多。

刘秀娟在吃饭时不由感叹:“可惜岛上不能储存新鲜的食品,全要依靠队里渔船隔几天送一趟,可一旦遭遇台风就没有保障了。”

王伟先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含笑道:“台风不是经常有,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保障的。”

刘秀娟“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早饭结束后,刘秀娟等再次登高观望那些渔船时,发现它们已经分布在周围的海域了,正在开展捕鱼工作。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从最近的一艘渔船频频招手。

王伟先见状,又嘿嘿笑道:“没用的,人家就算看到了,也没工夫搭理你。”

刘秀娟只好放下胳膊,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伟先,这里如果没有台风,那些渔船会天天过来吗?”

王伟先摇摇头:“不一定。它们是流动作业。也许明天会去另一片海域,也许你连船影都看不到。”

“唉,哪怕每天都能看到船的影子也好呀。”

王伟先略有所思:“听老张说,队上的渔船要承包给个人了。”

“哦,会吗?”

“既然风都刮到队里了,应该不会错。咱们这里以后也会像内地一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

“如此说来,假如你不承担守岛任务,咱家也能分到一艘渔船了?”

王伟先微微苦笑:“队里哪有那么多渔船呀?估计是家庭分组承包。”

“即便如此,你身为生产队长也应该有一份吧?”

“算了,别聊这个了。咱们不是肩负守岛工作了吗?干这样工作就干不了那样。”

刘秀娟不再说什么,开始默默做一些家务。她并不是一个碎嘴的女人,既然坚定地选择了守岛的工作,就没啥可埋怨的。

王伟先同样没有闲下来,又开始忙碌其它的功课——观天象、测风仪和护航班。

当天晚上,那些渔船早已经返回对岸了,黑夜伴随着孤独笼罩在整个小岛上。

他俩只能蜷缩在房间里,依靠那盏煤油灯来支撑一丝光明。

妻子开始铺床为休息做准备工作。

丈夫则坐在一张方桌旁,开始在一个日记本上写一些东西。

原来,这也是他每天的例行功课,要把这一天观察到的东西都一一记录下来,积累一些重要的数据。

刘秀娟铺好床后,便去了另一间房,那里坐落着做饭用的小煤炉,由于运来了煤炭,所以就没让它熄灭,而是封好了,等明天再使用时就不用再费力重新生火了。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把煤炉安置在另一间空房里,既可以预报煤气中毒也不会受到外面海风的侵袭。

刘秀娟来到煤炉旁,伸手把压在它上面的水壶拎起来,首先检查一下里面的煤火,觉得没啥问题了,便盖好炉盖,然后端着热水壶返回原来的房间。

她先把热水壶里的热水倒入一个盆子里,再用水舀子从一个水桶里盛水,再缓缓倒进热水盆里,伸出一根手指在盆水里蘸了蘸,觉得水温可以了,便向已经完成记录的丈夫招呼:“你该烫烫脚了。”

王伟先站起身来,首先伸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抄起桌上的马灯就往外走——

刘秀娟一愣:“你还出去干嘛?”

王伟先回头莞尔一笑:“我出去转一转,再顺便上个厕所。”

“你要快点,别把洗脚水晾凉了。”

“你先洗吧,不用等我。”

刘秀娟望着丈夫出去的背影,不由摇摇头,同时低头瞥一眼下面的那盆洗脚水。

等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刘秀娟又睡不着了,不得不从床铺上坐起来。

王伟先被惊动了,立即睁开眼睛盯着闷头坐着的妻子。

“秀娟,你还热吗?”

刘秀娟沉默片刻,才轻轻地摇头:“不是,我想英子了。”

王伟先不禁肃然了,也立马起身,抬胳膊想搭在妻子白皙的肩膀上,但又忍住了。

“特别想吗?”

“嗯,我昨晚还梦到她了呢。”

“要不,你明天回岸上去看看她吧?”

刘秀娟思忖了良久,终于摇摇头:“还是不要了。”

“为啥?”

“我担心自己还像上回那样。”

“上回怎么了?”

“上回···我是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的···”

王伟先心里一沉,那只胳膊毫不犹豫地揽住妻子的肩头。他深刻理解那种伤离别的滋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尚有这种体会,更何况妻子一个女人呢。

“秀娟,要不把孩子接到岛上吧?”

“不行!”妻子毫不犹豫地回绝:“这里条件太艰苦不说,而且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英子在岸上起码能有小伙伴陪她玩呀。”

王伟先仔细一想,便点点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就别让孩子跟咱们一样吃这样的苦吧。”

刘秀娟抽泣几声,情绪才有所缓和:“就是,英子还小,只要身边还有别的亲人,就会淡化没有你我的思念。倒不像我咱们当爹当妈的,尤其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亲人的思念之情愈加强烈。”

王伟先轻轻拍打妻子的肩膀:“我相信你能承受住这样的思念之苦。”

刘秀娟发泄几声后,终于平静下来,首先往下一栽身子:“好了,赶紧睡吧,否则又失眠了。”

王伟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入睡,而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脑海里不停闪现着把项守岛艰巨任务交给自己的刘部长······

那是一个月前,身为生产队民兵排长的他被一个电话叫到了市武装部。

因为武装部是民兵的主管单位,王伟才自然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骑着单车到了市城武装部——

第6章接受任务

王伟先并不经常去市里,但对武装部却是轻车熟路,作为一名民兵,他每次来市里都跟武装部有关。当他骑单车行了几十里路到达武装部门口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由于江口市处于沿海前哨,所以那里的武装部也名副其实,肩负着艰巨的职能,规模也颇为庞大,一栋独立三层楼的布局,就连气派的门口也加了哨兵站岗。

王伟先认识那位哨兵,便给予一个笑脸:“小郑辛苦了。”

哨兵瞥了他几眼,终于认出来对方是谁:“哦,你是陆山生产队的王队长。”

“嘿嘿,正是我,刘部长在吗?”

“他在呢。”

王伟先立即表明来意:“我是接到刘部长的通知,专程过来找他的。”

“哦,你请进吧。”

哨兵因为他是熟人,也无需通报,便放他进去了。

王伟先进了这栋楼,立即沿着楼梯奔向二楼203房间,那里是刘部长的专用办公室。

他来到203房间门外,在敲门之前首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领,在见上级之前,他要保持自己的仪表形象。

笃笃笃!

他以一个渔民的身份面对一位市里领导干部,心里还是有一点小紧张,就连敲门声都的很谨慎的。

“请进!”

门里一声洪亮的声音跟轻微的敲门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然,门里人已经对敲门严阵以待了。

王伟先立即提振一下精气神,立即推门而入——

这间办公室的格局顿收眼底。它,是一个很普通的办公室,里面为数不多的木制座椅都显得很古董,好像是建国初期的产物。办公室里只坐着一个身穿便装的老年男子,看起来大约是花甲之年,满头花白头发,但精神却很矍铄,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正是王伟先要找的刘部长,只不过在王伟才眼里的他要比几年前苍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报告刘部长,陆山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王伟先向您报到!”

王伟先经历几年的民兵生活的历练,俨然养成了一副军人的作风,向这位老领导敬礼的同时,报告的声音也铿锵有力。

刘部长眼望着一副精神饱满的民兵排长,表情上露出淡淡喜悦之情。

“小王排长来了?快请坐!”

刘部长亲自离开座位为他让座倒水。

王伟先有些受宠若惊,拘谨地坐下后,又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

由于他骑了一个多小时的单车,嗓子眼早就干渴了,这时也顾不上客气了,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刘部长先是一怔,随即接过水杯,又亲自为他倒满一杯开水。

王伟先意识到自己在冒失,腼腆道一声:“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刘部长面带微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仔细观察着额头上正冒出的汗珠:“小王,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骑车过来的吧?”

王伟先“嗯”一声,轻轻地点头。

“你呀!”刘部长有些嗔怪道,“咋不乘坐公交车来?又不是不给你报销路费。”

王伟先嘿嘿赔笑:“我年轻,就当锻炼身体了。”

刘部长凝视着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不由点点头:“是呀,年轻真好,真让我这个老头子羡慕呀。”

王伟先看出这位上级领导夹带一种伤感的神情,不由一呆:“您也不老嘛,还属于壮年呢。”

刘部长黯然一笑:“你就不要说哄人的话了。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都应该打退休报告了。”

王伟先低头沉思一会,才试探问道:“您把我招到这里来,是有任务?”

刘部长又恢复了爽朗的语气:“我听说你在陆山干得不错,无论在各个方面都表现不错,所以想把一个很艰巨的岗位委托给你。你愿意接受一副重担吗?”

王伟先听得怦然心动,难道自己要高升了吗?他有些飘飘然了。

此时,他要表一下决心:“我愿意接受重担,请组织分配吧!”

刘部长首先向他一竖大拇指:“好小子,你真是一块当兵的料!我欣赏你这的爽快劲儿!”

王伟先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您不会让我转为正式军人吧?”

“哈哈,你要能穿上一套正归的军装,肯定得非常帅。不过,我是一个地方的武装部干部,可没有这个权力。”

王伟先刚才讲的也是一句玩笑话,这回话归正题:“您到底要任命我什么职位?”

刘部长愕然盯着他:“你想升官?”

王伟先心头打一个冷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部长缓了缓语气:“小王,我知道你是一个想干事业的小伙子,其实职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一个艰巨的岗位上体现自己的价值。”

王伟先体内的血液循环突然加剧,血脉有些喷张,信誓旦旦地讲道:“您说的是,我只要能为家乡做一点事,无论让我干啥我都义无反顾。”

“哈哈,为家乡做点事?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吧?”

王伟先一愣:“我还能为谁做事呢?”

刘部长反问:“我先问你,比家乡还大的是什么?”

“应该是国家吧?”

刘部长激动一拍桌案:“对!就是国家!!”

王伟先不禁茫然了:“您···您不会让我为国家做事吧?”

刘部长又哈哈笑道:“难道你身为生产队长兼民兵排长就不是为国家做事吗?”

“嗯,当然是。”

刘部长神色一正:“我就不跟你饶圈子了,现在话归正题。”

王伟先心里一动,目不转睛直视眼前的上级领导。

刘部长并没有着急讲,而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并品了一口。

“小王,想必你听说了蔚山岛的事情了吧?”

王伟先毫不迟疑回答:“嗯,我听说那里的驻军撤了。”

“是呀,在过去非常时期,由于我们的海军实力羸弱,又在国际环境异常复杂的情况下,不得不在沿海各个重要岛屿派战士驻防。蔚山岛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虽然只是一个弹丸之地,但因位于灌河口,地形险要,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部队上派了一个连的重兵把守。它对我们稳固海防以及保护周边的渔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随着国际形势的缓和依旧沿海地区的对外开放,那个作为军事重地的岛屿已经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趋势。而且,那里长期驻军也给部队带来极大的负担。所以,经上级组织的研究决定,那那个岛移交给当地部门管辖。但为了维护祖国的海疆,我们当地政府决定在蔚山岛设立一个民兵哨。这也体现了我们国家捍卫那里的主权,防范域外国家对它的觊觎之心。可是,因为那里的设施已经老化,后勤补给又无法周全,造成了那里生存环境的恶劣,之前政府派驻了一批民兵因为吃不了苦,还没驻防超过半个月,便都打了退堂鼓。如今,那里变成了一个无人岛了。”

王伟先心头不由一震:“刘部长,难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守岛吗?”

刘部长又是反问:“小王同志,你说那里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

“算是吧。”

“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所以才打算把守岛的艰巨任务交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王伟先低头默默思忖片刻,才抬头询问:“您打算给我派几个人呢?”

刘部长双手一摊:“我这个武装部的部长就是一个光杆司令,如果有指派他人的权力,就不会请你过来商量这件事了。”

“您是跟我商量?”

“是的,就是商量。我其实根本没有任命你的权力,而你却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王伟先不禁迟疑起来了,他虽然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但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家庭。他如今家有温柔贤惠的娇妻还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可爱女儿,正是享受家庭生活的时代。

刘部长看穿他的心事,便端起水杯有喝了一口气,却不经意被水给呛了一下,引发剧烈的咳嗽。

王伟先一看他并不是普通的咳嗽,而是满脸憋得通红,不由一惊:“刘部长您?”

刘部长勉强止住了咳嗽,从口袋取出一块手帕,似乎要从嘴里接一口咳出的痰。

王伟先心里一动,怔怔地盯着他的举止。

不料,刘部长把一口鲜红的血痰吐在了手帕上,并迅速把它攥紧了。

王伟先眼尖,在瞬间瞥到了什么,顿时站了起来“|您···您咋咳血了?”

刘部长苦笑着示意他不要激动,直到他慢慢坐下来,这才低声讲道:“我已经查出不好的病,需要住院治疗。可不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尤其是蔚山岛的的事情落实好了,就不会踏实去住院呀。”

王伟先心里一沉:“刘部长我···”

刘部长冲他轻轻摆手:“小王,我虽然跟你打交道不多,但也深知你的为人,知道你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汉子,但守护蔚山岛确实不容易,如果没有一种为祖国奉献甚至是牺牲的精神,那是根本做不到的。唉,谁家没有妻子儿女?谁又肯撇家舍业去一个孤岛上吃苦受罪呢?你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可以理解。但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答复我,先回去考虑几天吧。”

王伟先很感激老上级的通情达理,可他现在心里乱得像一团麻,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只好站起来告辞。

刘部长执意把他送出楼外,和颜悦色地目睹他推着单车离开。

王伟先步伐非常沉重,并没有骑上单车,而是一直推着穿过城镇的街道——

当时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尤其在沿海这个城镇更加显得一片欣欣向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还偶尔出现高鼻梁的白种人身影。他们是来这里投资兴业的外商。当然,还有跟他们一样人种的港商和台商。

王伟先此时不禁想到,在人人都讲发家致富的经济大潮下,自己难道要急流勇退去守岛吗?

他一副纠结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推着单车奔向一座商场。他因为来一趟县城不容易,必须在回去前为妻子和女儿买一点小礼物。

当他就快行到一家大型商场的门口时,突然被街道一角墙上的标语给吸引了——

树爱国之心

尽爱国之责

行爱国之举

这虽然是一个老的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标语,但却让王伟先看得热血沸腾。他是从小在红旗下长大的,骨子里已经灌输了很多爱国主义思想。这样的思想会随时在一种精神的感召下而激发起一腔的报国之志。他的脑海里又不禁想到刘部长在身体重病的情况下还在为守岛的事呕心沥血,不禁心潮澎湃,再也顾不上进入商场买东西了,而是推车调头,并骑上单车快速向武装部方向疾驶——

第7章失足坠海

那时的王伟先无疑是冲动的,但这样的冲动并不盲目,而是带着一种理性,一种具有爱国主义情操的理性。

当他再次见到刘部长时的第一句——“刘部长,关于守岛的事情,我应了!”

时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已经在岛上有过一番经历的王伟先回忆到这里,并没有为当时的‘冲动’而懊悔,而是通过唤醒那段记忆让他重新建立起信心。

这时候,妻子轻微的鼾声传入他的耳边。他不由把身子转过来,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刚刚进入梦乡的妻子,心里萌发一种感动和惬意。就在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是自己生命中的女人同自己相濡以沫。

他情不自禁地把一只胳膊轻轻搭在妻子的身上。

第二天,他做完一切例行任务后,便开始拾弄一台破损的收音机。

刘秀娟不解:“这不是以前驻防的部队战士们丢下的报废匣子吗?你摆弄它干嘛?”

王伟才嘿嘿笑道:“我想把它修好了,跟咱俩做一个伴。”

妻子心里不由一动:“还能收拾好吗?”

“应该能!它现在还能出声呢。”

“就算能,可你会修吗?”

“秀娟,你可别小瞧我。我在生产队时,就摆弄过这玩意,修好它肯定没有问题。”

刘秀娟盯了他一会,感觉他不仅手法生疏,甚至还有一点笨手笨脚,心里便没有一点指望了。

“你就吹吧。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把它修好的。”

刘秀娟失望地离开了,去忙碌别的事去了。

当天傍晚,刘秀娟做好了饭,一看丈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故意问道:“喂,你修的那台收音机呢?”

“我把它包好了。”

“哦?你咋把它收藏起来了?我还想听它解闷呢。”

王伟才一副苦笑:“秀娟,你是在嘲笑我吧?”

“我哪敢呀?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能搞定它吗?”

王伟才辩解道:“不是我无能,因为它需要更换一个重要的零件,只好拿到岸上去配件了。”

“那好吧,等下次来渔船时,你就把它捎到岸上去吧。”

“最近是出海打渔的旺季,每天都会有渔船过来,相信它很快就回到咱们身边的。”

“嗯,但愿如此吧。”

当天晚上,王伟才睡得很快,这源于他头一宿想事情太多,缺乏睡眠,需要把它捞回来。

刘秀娟倒是很清醒,一看丈夫睡得很死,想跟他说一点悄悄话都没机会了,只好闷闷地陪躺一会,但很快就翻身下床,穿着拖鞋往门外走。

她打开房门,并让自己置身于门外,虽然她不敢再往外迈步,但依着门框依旧可以饱览海岛的夜色。

这里的夜色很暗,因为除了屋里那盏能发光的煤油灯,整个岛上就再没有能发光的物体了,而且距离最近的岸边也有十几海里,根本浏览不到那里的灯火。目前只有夜空中闪耀的星星才能为岛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纱。但又太虚弱,能见度都不能满足伸手见五指。

如此惊悚的夜色对于刚登岛不足十多天的刘秀娟来说,自然不敢再往夜幕中越雷池一步,但她因为身后依托着丈夫,心里也是踏实的。但这些天所品尝的滋味让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说丈夫当初是怀着一颗眷眷的报国之心登岛的话,而她的心血来潮却完全出于爱。自从嫁给了现在的丈夫,那么他就是自己的天,无论他在哪,自己必须跟在哪,否则,自己就没有一点主心骨了。

如今,她跟自己的丈夫过起了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这才感到这样的二人世界毫无浪漫而言,相反却充满了凄凉。这让她体会到自己的世界里仅有一个丈夫还不够的,还需要有其他亲人以及同事、闺蜜甚至一大圈子的人。这些人不论跟自己的关系是否融洽,但都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也许平时感受不到,但只要在这个孤岛上经历了一番,才会感觉以前凡是曾经经历的人和事都是上天最温馨的眷顾。

唉,当真正懂得珍惜的时候,还能从头再来吗?

在这段非常的日子里,她的念头不止一次打过退堂鼓,但又很快被矛盾的心理给缠绊住了。

自己要是知难而退了,伟先该怎么办?

她清楚自己是无法说服丈夫一起撤走的,否则,自己也不会被他给说服了。即便是经历一番煎熬的洗礼,也未必能改变他的初衷。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就了解他有一副家国天下的情怀。当然,这并不算是缺点,自己之所以选择他做相守一生的男人,其实就是看中他的这种品质。可如今,这样闪光的品质恐怕要影响自己跟同龄女人都该享有的生活。

她这些日子里一直保持平静,不要让丈夫看出自己的心思,就是怕他把自己看低了,可如果自己一旦继续掩饰下去,恐怕是没有尽头的煎熬。

她想借助清新的海风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可心里越是想到这些,就越是心乱如麻,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她仰头望着夜空,希望在点点繁星中能盼来一个救星,把无知的自己从无穷无尽的惆怅中解脱出来。可是,一切的盼望都是徒劳的,当渴望来自外界的帮助时,还不如依靠自己的坚强去应对一切困难和挑战。

夜深了,她怅然若失地转身,当走到床铺旁,掀开蚊帐去面对一张古铜色的脸庞,她突然从那张安逸的脸庞上读出了一种踏实。她的心里不由一热,立即上床偎依在丈夫的身边,看看他好无知觉,便拨动自己的长发,在他的鼻孔轻轻地戳了一把。

王伟先打一个小喷嚏,睁开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地感觉妻子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动,干脆一抬胳膊把她揽在胸口,再继续酣畅大睡。

又是一轮崭新的日出,旭日的阳光刚探进这间房里,惊醒他俩好梦的却是窸窸窣窣的海鸟鸣叫声。它们经过一宿的休憩,正以饱满的精神在海岛周边嬉戏,同时敞开了悦耳的歌喉。

王伟先立刻睁开了双眼,这些海鸟的清晨鸣叫就像是闹钟一样,在他的身上产生了条件反射,就如同听早上第一波公鸡打鸣。

当他刚想起身,却感觉胸口压着什么东西,歪着下巴一看,原来是妻子正匍匐在自己的怀里,还美美地睡着。

他心里顿时一荡,想探头亲她一口,但够不着,于是慢慢地翻身,把她上身慢慢转移到床上,再美美地亲她前额一口,再迅速下床穿衣。

对于他来说,能有幸运得到妻子的陪伴,便更加坚定了他守岛的决心。在他看来,自己的人生的全部几乎都尽在这个巴掌大的孤岛上。他的世界无需太大,只需心里能装下岸上千万家的平安祥和就好。也许,他可以自豪地对自己说一句——自己已经为祖国奉献了所有。

刘秀娟由于昨晚睡得太晚了,居然没有醒过来,似乎还沉湎于丈夫的温暖怀抱里。当她经过大半宿的思考和心里斗争,也许丈夫能在身边给她的温馨就是她能留下来的最大精神动力,而且在她的骨子亦有一种精髓——与丈夫休戚与共!

由于妻子还没起床,王伟先并没有着急去升国旗,他必须要把升旗的感动与妻子分享,于是先例行巡岛。

由于没有妻子的陪同,他巡岛的节奏加快,似乎趁妻子没起床之前完成这项任务,结果他的脚下就没有平时那样平稳了,当转到岛的阴部半山腰时,脚下就打滑了——

他整个身体就像坐滑梯一样,直接从半山腰滑向了山脚,而山脚下则是滔滔的大海。

由于这一路毕竟不是滑梯,不知道有多少吐出的石块,每一块与他下坠的身体相碰时,都令他痛彻骨髓,并让他的身体翻腾一下,由滑落转换成了滚落。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制止他向海平面滚落。

他的头部也难以幸免,在接连几次重创之后,变得一片混沌,但尚有一点潜意识,自己恐怕最终葬身大海。因为他最后的视野就是滔滔的碧浪。

不过,求生的意志还是让他身陷大海时神奇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扳住一块凸出的礁石。

在冰冷的海水的刺激下,令本来要重度昏迷的他保持几分清醒,那只紧紧扳住礁石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

当他的大半个身子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时,已经让他彻底清醒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自己决不能死!

对他来说,这样的念头并不是贪生怕死,自己驻岛还没有一个月,怎么能就这样稀里糊涂死了呢?那可真成了壮志未酬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妻子孤零零在岛上该咋活呀?

他喘息片刻,便向借助那块礁石攀越上去,但他所处的地方是非常陡峭的峭壁,而且经过海浪长期的打磨,变得异常光滑。他除了那块突兀的礁石,几乎无处借力,更糟糕的是,他的手臂经过几番努力,力量几乎消耗殆尽。

他经过数次尝试之后,便无奈地放弃了,目前只能保存残余的气力来维持现状,固守待援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清楚,就凭这里的海浪,再好水性的人都可能被吞噬。

可是,谁能在这个时刻救自己呢?妻子行吗?她如何应付这样的险情?

再说刘秀娟睡足之后,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发现丈夫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一看天色,阳光已经大角度照射进来了,便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穿衣下床。她不想错过早上的升旗。

可是,当她走出户外一看,旗杆空荡荡的,而丈夫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升旗点。

他去哪了?

她下一个意识就是丈夫去巡岛了,于是便占据一个稳妥的落脚点,扯着嗓子冲周围呼喊起来——“伟先!”

可是,她连续呼喊几声后,并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

她有些诧异了,心里暗道,在这个弹丸之地,丈夫无论在哪,都没有理由听不到自己的喊声呀,就算他正在上厕所也没有理由不回应自己。

难道他突然离岛了吗?

刘秀娟心里顿时打一个冷战,但很快否决了这一点。

因为岛上倒是有一条舢板小船,可它还好好放置在这一侧的小码头上,并没有动过的痕迹。而她所处的一面的下方正是那个来往船只停靠的小码头。

她心里松一口气,伟先是没有理由在不通知自己的情况下擅自离岛的。

可他现在在哪?

刘秀娟只好沿途搜寻起来,并时不时地呼喊几声。

由于王伟先身在山脚下的海水里,那里由于太靠下而遮蔽了声音,妻子因为是在相对一侧的山坡呼喊,能传到他耳边的声音分贝已经很渺小了。他虽然听到了,也听清楚了,但不敢回答,因为自己的回声恐怕无法传到妻子的耳里,因为他的底气可没有身处岛上的妻子充沛,最聪明的做法还是保持体力,坚持等到妻子寻到这一侧山坡时再出声回应她。

刘秀娟因为迟迟得不到他的响应而变得异常急躁,就连呼喊的声音都变调了。

原来,她已经预感到丈夫恐怕失足坠海了,因为她每次跟随丈夫巡岛,都有失足坠海的风险。

第8章生死一线

“伟先···你在哪···快回答我···千万不要吓我···”

刘秀娟越是找不到丈夫,心里便愈加惶恐,不时往下边的山脚观望。

“秀娟,我在这!”

王伟先终于等到妻子的声音出现在这一侧,立即聚集丹田,发出一声回应。

由于刘秀娟的注意力已经在下面的山脚了,当丈夫的声音传过来时,她顺着声源一看,丈夫的小脑袋正好露出海面,但情况是岌岌可危。

“伟先···你怎么样了?”

终于见到妻子了,令他精神一振:“我没事,但爬不上去了。”

刘秀娟仔细一观察,这一侧山坡异常陡峭,尤其是丈夫坠落的地方更是如此,而且越是向下靠近山脚就越无处借力。

怎么办?

王伟先担心妻子心急出错,赶紧提醒道:“你千万不要下来,赶紧回去拿绳子过来。”

丈夫的话提醒了她,立即回应:“好的,你要坚持住!”

“我没事,你千万不要慌。”

王伟先虽处险境,但不忘安慰和提醒妻子。他知道妻子作为一个女人来说,一旦经过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很难淡定下来的。

虽然有丈夫的提醒,刘秀娟还是显得很慌张,稍不留神,自己的脚下打滑,差一点没不丈夫的后尘。

她急促呼吸几口,稍微稳定一下心跳,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回爬。

她对岛上的配置已经很熟悉了,很快从一间用作仓房的房间里找到一条足够长的缆绳,然后再匆匆返回原来的地方。

“伟先,我回来了,现在就把绳子抛给你。”

王伟先听了妻子的声音,把脑袋微微上抬,很艰难地讲道:“你先别着急扔绳子,先把绳子一头固定在上面的岩石上,然后再把剩余的绳子抛下来。”

刘秀娟深知丈夫有这方面的经验,便照做不误。她选择一块可以固定绳子的岩石后,立即把绳子的一头兜住它,然后打一个死结。

这块岩石距离山脚丈夫的坠海点虽然尚有三十多米,但剩余的绳子估计要多于三十多米,所以不必担心绳子不够长。

可是,接下来抛绳子的活的确为难了她。虽然距离下面的丈夫不足三十米,而且又是居高临下,可她联系几次努力,始终无法把绳子一头准确抛到丈夫的头上。不是力道不够,就是偏移了目标。而她的丈夫可控制的范围仅有一个手臂的长度。

王伟先虽然有些焦急,但不得不沉住气:“你别着急,慢慢来。”

“不行呀,我快没劲儿了。”

刘秀娟在接下来的抛射试验时,绳子另一头更不到位了。

王伟先无奈,只好再告诉她一个办法:“你去找一块能拴住绳子的小石块,再把小石块从我的正上方慢慢放下来,绳子另一头就会准确到达我这了。”

刘秀娟一听有道理,可急切之间没在附近地方找到可以栓绳子的石块,便灵机一动,干脆把绳子另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然后用双手紧紧握住绳子固定岩石的那一端,双手交替往下导身子,让自己就像一块石头一样,逐渐往下滑——

王伟先并不能时刻都仰头向上观望,可一旦一仰头,顿时吓了一跳,不禁失声道:“你要干什么?快回去!”

可是,妻子已经是一发而不可收,转瞬之间就把自己下滑到丈夫的头上。

王伟先又怕又气:“秀娟,你简直是胡闹,这样做太危险了!”

这是王伟先为数不多的冲妻子发火,但刘秀娟知道丈夫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暇使小性子。由于绳子尚有一点富裕,为了不让自己像丈夫那样把身体浸泡在下面的海水里,干脆把是富裕的绳子在左臂上连续缠上几道,直到把绳子绷紧了,可以牵引住自己的身体了,然后把另一只手伸向就在脚下的丈夫:“快,抓住我的手。”

王伟先虽然并不踏实,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尝试一下了。他腾出一只紧抱礁石的手,让它跟妻子伸过的小手相衔接。

他和她终于亲密接触到了一起,可却没有半点的喜悦之情,因为都处在凶险的环境中。

王伟先知道再埋怨妻子已经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尽快脱离险境,于是振作起精神,借助妻子的拉力,奋力向上攀登。

可是,他很快明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己的双臂早就麻木了,再也生不出半点力气来,只能靠妻子的拉力来帮助自己脱离险境了,可是,她如何能拥有那股能救丈夫脱离险境的神力?

“伟先,快用力呀!”

当她经过几次徒劳的尝试之后,不得不请求丈夫做一点配合。

可是,王伟先的双臂都已经虚脱了,无论是被妻子拉住的胳膊,还是紧紧扳住礁石的那只,都已经无力可借,就算维持现状,恐怕也不能持久了。

“秀娟,你就别管我了,自己先爬上去再说。”

此刻,王伟先置身的海浪越来越大,有的直接拍在了身子陆地上的妻子身上,令他预感到不妙,不得不做出如此的表态。

可是,刘秀娟如何在这危急关头独自脱困?

“不!我要是救不了你,就陪你一起死!”

妻子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继续奋力拉拽丈夫,表现出一副同生共死的精神。

王伟先有些急了,如果让妻子再这样消耗下去,就算要单独爬上去都不可能了。

“秀娟,你要听话,你在这里根本帮不了我,还是上去想办法吧。”

刘秀娟却急出了眼泪:“不!你已经没劲儿了,如果我要上去了,就更帮不了你了。”

“傻丫头,你如果在上面,就可以双手拉我,那可是事半功倍。而你这样的方式还要搭上自己的体重,根本是行不通的。”

刘秀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于是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礁石上,逐渐把缠绕住胳膊的绳子慢慢放开,直到脱离那条绳子。

王伟先看在眼里,只能提醒妻子:“你要小心!”

刘秀娟把所有的富裕绳子都顺到丈夫的头上。

可是,王伟先双手不仅占着,也根本没有力气把那条绳子头缠在身上。

刘秀娟凭借自己浑身所有的力气,再用那只腾出来的手尽力往下探,直到超过拉丈夫手腕的那只手。

她冒着滑入海里的风险,要把绳子缠绕到丈夫的胳膊上,可惜根本做不到,如果再勉强一些,就容易发生坠海的危险。

王伟先看在眼里,赶紧把那只被妻子握住的手挣脱出来,再紧紧拽住那条绳子。

“我可以的,你快爬上去吧!”丈夫向妻子再一次发出了请求。

刘秀娟无奈,只好含泪叮嘱丈夫:“你一定要撑住!我上去再想办法。”

等她再想顺着绳子爬上去的时候,顿时感觉不对劲了,她的两只手倒地可以抓稳绳子,但要想发力往上攀爬,却势必登天还难。

王伟先在下面看出不对劲了,赶紧鼓励妻子:“你要加油,快点爬上去?”

可是,刘秀娟又努力一把后,不禁摇摇头:“我···我不行了···”

原来,她的两只胳膊早已经酸麻了,哪里还能发出力气?

王伟先无需询问妻子,便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同她是同样的境遇,自然是感同身受。如今,他是又怕又急,但都无济于事了。

“秀娟,你别放弃,先喘口气,等养足了力气再往上爬。”事到如今,他只有安慰和鼓励妻子。

刘秀娟刚才担负太多了,趁脱离丈夫这个累赘,便听从丈夫的劝告,停止了徒劳的攀爬,再一次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礁石壁上。

他俩都在被困的地方休憩,渴望迅速恢复体力。身在海平面以上妻子处境还算比较乐观,那双手在不受力的情况下得以养息。

相比较全身都浸泡在海水里的丈夫却不那么乐观了,他的身体在海浪的冲击下,产生了极大的作用力,必须要依靠那块礁石和妻子递给的绳索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被海浪卷走。这也对他本身产生极大消耗,别说是恢复体力,就算维持现状都很难持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一双胳膊渐渐发僵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弥漫在他的心头,自从坠入山脚边缘的海水里,求生的本能让他苦苦挣扎着,并死死攥住最后一块救命的礁石不放,可是无人能把他从这生死边缘拯救出去,妻子并做不到,甚至还要把她一块赔进去,自己一切的努力都要归零。

他再次抬头望了一眼妻子,发现她还紧紧蜷缩在上面的岩壁上,由于紧张和过度消耗,已经令她精疲力竭。如果让她亲眼看到自己被海浪卷走,那她还能心安理得地逃离险境吗?

他这时意识到自己必须再坚持,直到亲眼看到妻子顺利脱险。

“秀娟,你休息好了没有?快抓紧爬上去。你从上面双手拉拽会事半功倍。”

刘秀娟因为这样方式救人失败,不由懊恼万分,从心里狠狠骂自己太蠢,如此草率的行动非但救不了丈夫,就连自己也险些搭进去。她同时骂自己太没用了,在丈夫处于危险的时刻竟然失去了方寸,恐怕失去了很多最佳救助方式。

她竭力向他喊道:“我,没事了,马上就爬上去。你一定要坚持住!”

“好,我会坚持住的。你也要加油呀!”

刘秀娟在丈夫的鼓励下,立即振作起精神来,双手交替握绳,双脚沿着山坡奋力攀登。

这处山坡总体不算太陡峭,只有与海面相交的地方倾斜角度大一些,这也是令王伟先难以脱困的原因。刘秀娟爬出那两步最陡峭的区域后,在接下来的行程就几乎一马平川了,到最后一点距离,甚至都不需要绳子的作用,很顺利地返回栓绳子的那块岩石旁。那里的地势比较平坦,而且还可以鸟瞰周围三面海域。

“你要挺住!我立即拉绳子救你!”

王伟先听到妻子的呼喊,便知道她已经顺利脱困,心里不由一安,竭力喊道:“秀娟,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咱们的女儿!”

刘秀娟听出他的话就像是交待遗嘱,心里不由一慌:“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快别废话了,要抓紧绳子。”

王伟先心里暗自苦笑,自己的双手都僵了,哪里还能握紧绳子?

“秀娟···先不要拉绳子···我还有话对你说!”

王伟先因为绳子并没有系在自己的身上,深怕妻子一拉拽,便是一场空。

刘秀娟以为他还没准备好,同时自己也需要多喘几口气,再养足一点气力。

“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秀娟···万一我上不去···我说是万一呀···你千万不要过度伤心···我是因为守护祖国的领土而牺牲的···你要为我感到骄傲···”王伟先因为心情激动而语音哽咽了。

“伟先!”刘秀娟失声打断,“你千万不要放弃,要相信我!”

王伟先早已经声泪俱下:“秀娟···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不行了···已经抓不紧绳子了···你一旦用力···我就会脱手···我要趁现在跟你好好交待一下···”

第9章步话机

刘秀娟一听丈夫发出近乎于生命的‘绝唱’,那颗心几乎碎了,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独自爬上来了,但都无济于事了,只能扯着嗓子大喊:“我不许你这样放弃!既然你抓不住绳子了,我还有其它办法!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呀!”

“秀娟···我对不住你···让你陪着我在这里受苦···你还年轻···一定要想开一点···以后···”

“求你别再说了!你要坚持住!我会有办法的!!”

刘秀娟情急之下,就连嗓音都变了腔调。

“秀娟···你别做任何徒劳的事情了···如果有办法···我早就告诉你了···现在趁我还能坚持···咱俩就好好说会话吧···”

刘秀娟此刻心如刀绞,实在不忍心拒绝丈夫最后的请求,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爱人留下任何的遗憾。

“伟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如果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帮你完成···”她虽然想安抚他,可惜自己的精神已频临崩溃的边缘。

“秀娟,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肯抛弃一切陪我守岛就说明你的坚毅···你无论经历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做生命的强者···别忘了英子···她以后还要依赖你···”

“我知道···我知道···求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呀!!”

“求你帮我向刘部长带一句话···我并没有辜负他···已经为了守岛而付出我的一切···”

刘秀娟凄然点点头:“我···我会说的···如果你心不甘···我以后就一直守在这里···”

“不要···你还年轻···不能把自己的青春就这样搭在这里···我想让你跟普通的女人一样活着···”

“伟先!”

“秀娟···别打断我···我快支撑不住了···还有话对你说···”

丈夫越是这样说就越让妻子感到绝望和无助。她不禁抹了一下模糊的双眼,悲切地四处张望一下。

她的眼前突然一亮,又使劲眨了眨眼皮,确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一艘渔船正乘风破浪向这座岛驶过来,而且已经近在咫尺了!

“伟先,有渔船来了!你要坚持住!!”

刘秀娟冲下面的丈夫喊完,又拼命向渔船上的人招手——“救命呀!救命!”

经历九死一生的王伟先终于被救上来,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还为之前的惊心动魄的场面而心有余悸。

刘秀娟自从丈夫被救上来那一刻,就激动的紧紧抱住他,直到现在也不肯跟他分开片刻,俨然他和她经历一番劫后重逢,甚至是一次涅槃重生。

“伟先,你咋不说话了?”

“你想听什么?”

“你在海水里要对我说的话好像还没说完吧?”

王伟先不由苦笑道:“你就不要再笑话我了。”

“哼,我还有心笑话你吗?你如果真忍心离我而去,简直就是不负责。我肯定会追上你!”

“啊···难道我之前说过的话就成了耳旁风?”

刘秀娟潸然泪下:“伟先,我不是不听话,而是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就算为了我,你也要保重自己呀。”

王伟先心里一热,刚想冲动地把妻子抱在怀里,但却发现从门外进来一个人,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进来的这个人正是他俩的老熟人张光海,当他看到这对生死鸳鸯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小两口还没热乎够呀。我可没时间等了。”

王伟先在经历一次生死考验之后,心里生成太多的感慨,并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对张光海一副感激涕零:“老张,谢谢你们呀。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否则我和秀娟都没命了。”

张光海忍不住感叹:“唉,幸亏你前两天通报了意外情况,否则我们今天还不能早早过来呢。”

“哦,是吗?”

“可不是嘛,当我把你汇报的情况交给支书后,他立即转交给了武装部。听说上级非常重视这个情况,为了你能及时报警,特意送来一部步话机。从此你跟上级就可以直接沟通了。”

王伟先眼前一亮:“步话机在哪?”

张光海把放在角落里的帆布袋子提过来:“喏,这不是吗?”

王伟先已经得到了充沛的休息,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接过张光海递过来的帆布袋子:“太好了。有了这个玩意,我跟上级联系就通畅多了。”

“是呀,假如再发生上次的情况,你一定要及时汇报。你就会得到岸上的强大援助。”

王伟先露出侥幸的神情:“上次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并不清楚岛上的底细,因为担心咱们增援的军舰随时开过来,这才吓得落荒而逃。”

坐在身边的妻子深有同感:“是呀,他们这叫做贼心虚。”

王伟先不再呆在床上,要翻身下床。

妻子挡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没事了?”

“嗯,已经没事了。”

“可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而且又在海上里浸泡了那么久,能保证身体没事吗?”

“哈哈哈,我身体有事没事,难道我自己不清楚吗?”

张光海这时笑道:“老王平时身体棒棒的呢,这点小状况又算得了啥?”

已经在地上站定的王伟先当即表示:“老张,你先别离开,我要请你们吃饭!”

“请我们吃饭?”

“嗯,我要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我到是想给你这个面子,可我的那些兄弟们还要抓紧时间干活呢。我们的渔船这次出海可不单单是来送步话机呀。”

王伟先思忖一下,便又讲道:“要不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吃顿午饭?”

“哈哈哈,你们这个岛上有什么好吃的招待我呀?”

“这···”

“恐怕连瓶酒都没有吧?”

刘秀娟不由苦笑道:“岛上有啥,难道你不清楚吗?都是你上次送过来的。”

“嗯,我还是回渔船上吃午饭吧。”

张光海并不想在岛上多耽误工夫了,要回到渔船上进行捕鱼作业了。

王伟先带着妻子亲自送他以及参加救援的几个渔民到了码头,又对他们千恩万谢一番。

等他俩回到屋里,刘秀娟不禁对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子充满了兴趣:“步话机是啥样的?”

“你难道没见过吗?”

“嗯,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哈哈哈,难道你没看过《英雄儿女》吗?”

“当然看过了,这跟步话机有关系吗?”

“难道没有关系吗?英雄王成身上背的是啥东西呀?”

刘秀娟顿时醒悟:“那个像电台的东西就是步话机?”

“没错,他背的就是步话机。”

“哦,我看这个块头好像没有那个大。”

“哈哈,那是几十年前的步话机了,自然显得臃肿一点了。”

刘秀娟不禁低头瞥一眼帆布袋子:“我能看一看它长啥样吗?”

“当然可以,你以后还需要学会用它呢。”

王伟先当即解开帆布袋子,把一个比起影视剧里压缩版的步话机展示在妻子面前。

刘秀娟觉得它跟《英雄儿女》中王成背负的步话机完全不同,看起来更像一台超大版的收音机,也有可以自由收缩的天线。当然,它也有与收音机本质的区别——它携带话筒,而收音机则没有。

“伟先,这玩意真能当移动电话使用?”

“当然了。要不你体验一下?”

刘秀娟一看它上面还附带着背带,于是把它背到了自己的背上,感觉它的分量还是自己可以承受得了的,于是就一手操起话筒,学着电影里的王成:“同志们,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王伟先并没有取笑,而是欣赏般地鼓章:“嘿,你真带劲儿,像一个女英雄。”

刘秀娟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伟先,假如再发生上次的事实,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向上级组织如实汇报呀。”

“可是···这里距离岸上那么远,万一发生敌人夺岛的情况,祖国军队要想增援我们也来不及呀。”

“嗯,也是,那依你说该咋办?”

“就算我们牺牲了,也决不允许敌人夺岛。”

王伟先一副正气凛然:“那是当然了,对咱俩来说,只要人在岛在!”

“嗯,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也会像当年的王成那样,呼唤祖国向这个岛开炮。我们要跟敌人玉石俱焚。”

王伟先一怔:“难道你不怕吗?”

“伟先,害怕有用吗?既然只有咱们夫妻二人守岛,就该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王伟先不禁向妻子一伸大拇指:“秀娟,你真是女中豪杰呀。你说得不错,既然咱们敢于为祖国守岛,不仅是要付出咱们的青春,也要随时做好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的思想准备。”

刘秀娟激动点点头:“嗯,真要是那种情况,我们就无愧于英雄称号。”

王伟先向她投去诧异的目光:“难道你想当英雄吗?”

“废话,难道你不想吗?”

“可是···这样的英雄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呀。”

“那也比不慎掉入海里被窝囊淹死强吧。”

王伟先的脸庞有些发烧,不由埋怨道:“秀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呀?”

刘秀娟一副苦笑:“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再怪你有用吗?你以后再去巡岛可一定要带上我呀。”

“唉,假如真该我出事,就算叫上你,也同样阻止不了坠海的情况发生呀。”

刘秀娟一副后怕:“今天的事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呀,如果不来渔船的话,就算我在现场,也同样帮不了你。其实,我之前巡岛时总是提心吊胆的。”

王伟先同样后怕:“当初幸亏我及时抱住一块礁石,否则就被海浪给卷走了。”

刘秀娟的态度一副决然:“我们再也不能允许有这样的状况发生了。”

王伟先的眉头一动:“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10章怀孕

说话间,刘秀娟已经卸下背上的步话机,当用手提着它的背带时,突然灵机一动:“伟先,等以后咱俩再巡岛时可不可以用一根安全带把咱俩连在一起?”

王伟先起初不解,当蹙眉稍一思索,顿时一拍大腿:“你这个办法好!万一咱俩其中一个人不慎失足的话,就可以用这跟安全带救命呀。”

“是呀,如何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要失足滑落,另一个人就可以用安全带把对方拽住。可是,哪有足够长的安全带呢?”

“这好办,咱们可以用一条绳子代替,就比如今天用的那条绳子。当然,可以稍短一些。”

刘秀娟点头附和:“嗯,虽然没有安全带,但我们可以找一条安全绳。万一它起作用了,那就是你我的救命绳呀。”

“你说的不错。但愿它永远别发挥作用。”

妻子嫣然一笑:“你说的也是,防范于未然嘛。”

他俩的目光都聚焦在已展现庐山真面貌的步话机上。王伟先比较熟悉它,便开始对它进行调试。

妻子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这玩意能传到多远呢?”

丈夫一边摆弄一边介绍:“它虽然体积比过去电影里出现的小,但通讯功能却大大提高了,在二三十海里没有问题。”

“二三十海里,那同岸上的上级组织部门联系没有问题了?”

“是呀,就在对岸不远就有咱们的海岸警备区,我们完全可以依靠它来汇报岛上的情况。”

刘秀娟的秀眉微蹙:“但愿它也不用发挥作用。”

王伟先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含笑解释:“那可不行呀。这台步话机可不是单纯地汇报敌情呀,以后跟岸上的联系就全靠它了。”

刘秀娟盯着这台酷似收音机的步话机,不由吐槽一句:“可惜它不能当匣子用,收听广播节目。”

王伟先憨厚笑了笑:“我已经把那台收音机托老张拿去岸上修理了,估计很快就可以让你听到你最爱听的淮海戏了。”

刘秀娟思忖一下,又试探问道:“伟先,难道咱们就这样要在这个孤岛上生活一辈子吗?”

“这···”王伟先停下手,“起码这个岛必须要有人坚守。这事关国家的主权,必须有人来捍卫。”

“伟先,可如果没有人替换咱俩,难道咱俩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吗?”

王伟先反问妻子:“你既然已经把小学老师的岗位给辞了,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吗?”

“我当然有。可是···你就甘心咱俩这样吗?”

“秀娟,这样有啥不好?我觉得是无限光荣的好事。”

“可是咱俩这样默默无闻守下去,谁能理解咱们呢?首先咱们的亲友都不理解。当他们得知你孤身来守岛就说不可思议,后来又听说我辞了老师职务,都说我简直疯了。”

王伟先心里一沉,一副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妻子,脚下也慢慢迈向她······

刘秀娟心里一怔,两眼呆呆地望着丈夫。

王伟先无限靠近了妻子,直到双脚跟妻子的双脚接触到了一起,身体之间亲密交融在一起了,一次激动的拥抱也恰逢其时了。

“秀娟,委屈你了。”王伟先不禁湿润了双眼。

刘秀娟轻轻拥抱了丈夫:“伟先,只要你好,比什么都强,我还委屈啥呀。”

王伟先含泪点点头“只要有你的陪伴,我就不畏惧一切的困难和煎熬。”

“我倒是没啥,可咱们的亲人不理解呀,还有咱们的英子,她以后要生活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将来长大了,会理解咱们吗?”

“秀娟,谁说咱们的亲人都不理解咱们?咱妈就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呀。她是很支持我的做法的。我相信,咱们的女儿在她的教导下,肯定会为我们感到骄傲的。”

“你的意思是说把英子交给奶奶照顾?”

“嗯,只有在她奶奶那里,我才会安心。”

刘秀娟思忖片刻,才点点头:“好吧,就让她在奶奶和姥姥两家轮班呆吧。”

王伟先思忖片刻,又讲道:“秀娟,就像前几天所发生的情况在以后未必能遇到,所以咱们会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下守岛,而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恶劣的天气甚至是台风。咱们已经经历一次台风了,但它的规模还不算大,就已经给咱们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可是,就算再恶劣的环境,我们也要坚持下去。因为岛上这些基础设施不仅需要我们维护,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守护岛上每天飘扬的红星红旗。虽然我们的行为不会惊天动地,不会成为心中向往的英雄,但我们即使做一棵无人知晓的小草,也要让自己的价值默默地体现出来。”

刘秀娟点点头:“我懂!你以为我会整天在这里做英雄梦呀?那可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只要我们都平安地活着,就算默默无闻一辈子,甚至辛苦一辈子都无所谓。其实,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谈不上辛苦了。”

他俩已经分开了,但王伟先听了妻子这段话,又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的肩头:“秀娟,只要有你在,就算岛上再苦的日子,我也感到无比的甜蜜。”

他俩这样的表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以后的日子,每当他俩感到枯燥和乏味的时候,都会在一起谈谈心,共述人生感慨。不过,有一件事情却让王伟先为难了——妻子怀孕了。

他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妻子了,但清楚一个妊娠的女人要是生活在如此艰苦的孤岛上,就会带来许多不可预知的危险。他经过一番激励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要说服妻子回岸上养胎。

“秀娟,你觉得还适合在岛上生活吗?”在一次晚餐过后,他鼓起勇气要做妻子的工作。

刘秀娟很坦然:“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我已经在岛上生活快三个月了。”

“如果是正常的你,倒是没啥。可你现在已经···”

“我咋了?”

“你已经怀孕了,还咋呆在这里呀?”

“谁说孕妇就不能生活在岛上了?”

“唉,可怀孕的女人都会比平时娇气一些的,咱们这里的生活又如此艰苦,就连医疗保障都没有。你万一出点啥事,那该咋整呀?”

刘秀娟不禁嗔怪道:“你咋不寻思一点好事呢?净往坏处想!”

“秀娟,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已经怀孕了,这···这不是儿戏呀。”

“难道你想让我走?”

“没有办法,你只能回到岸上养胎,等生完了娃,再回来嘛。”

刘秀娟不由苦笑:“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需要一年的时间,就凭你一个人在岛上该咋熬呀?”

王伟先迟疑道:“我就算苦一点,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冒险。”

“唉,难道我回到岸上就不冒险了吗?如果该出事,还是要出事的。这里也是一样。”

“这里跟岸上能一样吗?那里的生活环境就不用说了,起码可以随时做产前检查呀。你在这里怎么办呢?”

刘秀娟却不以为然:“别说在岛上养胎,就算在岛上生孩子的情况难道没有吗?至于产前检查嘛,又不需要经常做,十月怀胎,必要做的也只有那么一两回。等到我需要检查的时候可以乘渔船回去一趟嘛,这里距离岸上只有十多海里,一两个小时就到了。我觉得很方便了。”

“难道你真不离开?这绝对不行!”

“哈,你就那么希望我离开呀?”

“秀娟,你是知道的,我能舍得你走吗?可事关你的安危呀!”

“我的安危?请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哪个女人不生孩子?谁说生孩子就必须在环境好的情况下?我听说当年红军长征的途中,就有女红军在草地里生孩子呢。这里的环境再苦,能比得了那时的草地吗?我这个人挺皮实的,一点小苦对我来说,又算得了啥?”

那天夜里,王伟先无论怎么劝说,妻子就是不妥协,结果是不了了之。

王伟先在那一夜又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但翻身的动静不敢弄得太大,很怕影响到已经熟睡的妻子。如今,怀孕的妻子需要好的睡眠来保障良好的发育。

怎么办?

他在夜幕里凝视妻子的轮廓,心里充满了矛盾。说句心里话,他是最不情愿妻子跟他分开的,就像每次他俩在一起交流时的言语煽情那样,可妻子毕竟已经怀孕了,如果还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话,自己能承担起这样的风险吗?

第二天,当刘秀娟睁开双眼时,发现丈夫并没有先起床离开,而是坐在她的身边发呆。她不由一愣,立即坐起身来,跟他来一个肩并肩。

“伟先,你咋了?”

王伟先侧头瞥一眼妻子:“你醒了?”

“嗯,难道你一夜没睡?”

“不是,只是没有睡踏实,老是做梦。”

妻子眼前一亮:“哦,你梦到啥了?”

“啥都梦了,可惜都没记住。”

“唉,你想多了吧?”

“你都这副身子骨了,我能不多想一想吗?”

“难道你还要费心思要把我弄回去吗?”

王伟先迟疑一下:“秀娟,我已经思考很久了,这里确实离不开你了,但你的完全也必须得到保障。所以,我同意你暂时呆在岛上。”

刘秀娟心里顿时放松:“既然你都考虑好了,那还纠结啥呀?”

王伟先的表情很凝重:“我还要对你约法三章。”

“哦,那你说说看,到底哪三章?”

“第一,你如果感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千万不要挺着,一定要告诉我,以便于我及时送你回岸上做检查。”

刘秀娟欣然点点头:“没有问题!”

“第二,就算你的身体没事,也要定期回岸上做检查。”

“嗯,我能做到。”

“第三,当临近预产期了,你身体无论咋样,都必须回到岸上去养胎。”

刘秀娟微皱眉头,一时沉默不语。

“你难道做不到?”

刘秀娟又思忖片刻才表态:“能做到,不过需要什么时候回去由我说的算,保证不把孩子生在岛上就行。”

“好吧,就这么办!”

第11章归心似箭

又过了半个月,刘秀娟要搭乘一艘顺风渔船回岸上做妇产科例行检查了。

那时已经是傍晚了,王伟先亲自把妻子送到渔船上,并对她总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

刘秀娟同样对丈夫放心不下,趁他没下船时对他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伟先,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早上起来巡岛时千万要多加小心,如果发生啥情况,一定要跟岸上及时联系。”

王伟先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妻子的叮嘱,同时对她也叮嘱道:“你回去一趟不容易,趁着这次检查就在家里多呆几天,好好陪一陪咱们的闺女,并待我问家里人好。”

妻子含笑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下船吧。”

王伟先下了船,就站在那个小码头上,一直目送渔船离开。

刘秀娟一直站在船尾,目不转睛凝视着这座已经生活近四个月的小岛以及丈夫站在码头的身影。

她已经对这里充满了感情,此时再从另一个角度去远眺,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当然,她对那位挺立的汉子更是有一番难以割舍的情感,不由动情地向他挥手致意。

王伟先看到了妻子正向自己频频挥手,也激动地举起右手,拼命向那艘渐行渐远的渔船挥舞,直到它消失在天水的尽头。

当他意犹未尽地转身面对这个岛时,感觉妻子不在的时光里,这里完全笼罩一片凄凉和孤寂。不过,他必须要忍受,也必须要扛住,因为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随心所欲,而是肩负着上级组织的重托,还有祖国对他的期望。

第二天,他独自完成升旗、巡岛、测风仪和做气象记录等工作。在没有妻子的日子,他体会到了一种乏味,为了把这样的感觉降到最低,他决定不让自己停下来,于是把那个昔日的小军营的各个房间都清扫一遍,并且规整一下岛上的其它基础设施。

一天的时光不知不觉过去了——

当天晚上,他又独自躺在那张大床上,只不过,他要面对妻子那一侧空空的床铺。他动情凝视着那个空位,妻子的音容笑貌仿佛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呆呆地笑了,伸手轻轻抚摸那块舒适的领地。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后又例行做那些重复的工作。当他吃过早饭后,正登高测风仪时,突然一艘渔船正乘风破浪向这个方向驶过来——

他心里先是一动,随即考虑到今天并不是送给养的日子,人家只是正常在附近海域捕鱼罢了,于是就把注意力转移了。

可是,当他经过一阵的忙碌,又不经意瞥一眼周围的海域,发现那艘渔船正慢慢靠向岛上西侧的码头。

他心里一动,定睛观察发现那是一艘熟悉的渔船,再一看编号,正是经常为他送给养的文松号。它曾经是生产队里的旗舰号,已经被张光海等五户村民承包了,目前张光海已经正为它正式的主人。

难道给养提前了?

他顾不上多想,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匆忙忙转到小岛的另一侧的码头。

还没等他赶到那里,文松号已经停靠在码头上了。

张光海已经站在船头冲他高喊:“喂,老王,你咋才过来呀?”

王伟先赶紧解释:“我不知道你们提前送给养呀,压根没有思想准备。”

“给你提前送给养?这可能吗?现在生产队都承包给个人了,能有人顾得上给你定期发给养就不错了。”

王伟先一愣:“你们既然不是送给养了,为啥要停靠在这里呀?”

“哈哈,难道除了给养,你心里就不希望我送别的来吗?”

王伟先顿时蒙住了:“除了送给养,还有啥东西呀?”

“哈哈,当然是比给养重要一千倍的东西呀。”

“那会是啥?”

“你好好想一想,在你心里啥对你最珍贵?”

“我媳妇!”王伟先不禁脱口而出,随即脸庞一烧,烧红了一片。

“哈哈哈——”不仅是张光海,就连他身边其他两个渔民都放声大笑。

王伟先很是不好意思,不由腼腆地挠了挠头。

“老王,你看是谁?”

本来耷了下脑袋的王伟先一听张光海的话,顿时好奇仰起头——

他的妻子就像一个翩翩仙女一样挺立在船头。

“秀娟?”

王伟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使劲眨眨还不够,又用手使劲揉了揉。不错,正是他的爱妻身穿一身盛装站在船头。

此时的刘秀娟——一身酱紫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在船头,肤光胜雪,双目犹如似一泓清水,在丈夫的脸上转了转,那双含羞的双眸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荧光,眉宇间俨然一股书卷之气。

“秀娟!”王伟先终于确定了,顿时难掩眉宇之间的喜悦,“你怎么回来了?”

妻子眨了眨明眸:“咋地?不欢迎吗?”

王伟先没好意思回答,而是不等渔船上任何人员下船,便抢先登上那块渔船连接码头的跳板,一头扎在妻子的跟前。

刘秀娟当着其他渔民的面,不方便跟丈夫发生一些夸张的举止,只能向他投去含情脉脉的眼神。

王伟先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一副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妻子:“秀娟,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秀娟那张玲珑的小嘴一撇:“咋的?你嫌我回来早了?”

王伟先眉宇之间充满了爱怜:“我是殷切盼望你早一点回来,可又担心你在岸上没呆过,还没好好陪陪家里的亲人呀。”

妻子冲丈夫报以灿烂的一笑:“我在岸上当然没有呆过,只是匆匆陪了英子和爹妈一天,就连那些要好的小姐妹们都没有时间聚一聚,可我更放不下这里呀,就连在岸上住一宿所做的梦都是在岛上。”

王伟先感动之情难以言表,很想冲动地把妻子抱起来,但渔家人那种特有的含蓄还是让他克制住,在这艘渔船上实在无法倾诉别来之情,于是挽住妻子的一只胳膊,要搀扶她下船。

妻子害羞挣脱了:“不用管我,既然你上来了,就帮助提东西吧。”

王伟先知道妻子好不容易回一次岸上,肯定要带不少东西回来,于是四处打量一下:“哦,东西在哪?”

说话间,张光海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船舱,已经提着几件包裹返回到了甲板上。

王伟先一看东西还不少,赶紧上前几步统统接过去:“辛苦你了。”

张光海冲他还是笑咪咪:“没事,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今天可算有口头福了,你的媳妇从岸上给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王伟先心里一动,一束深情的目光投向了妻子。

刘秀娟回避了丈夫的目光,转身沿着那块跳板慢慢走回码头。

王伟先则提着那些大包小包东西,轻快地沿着跳板迈上了码头。

妻子趁势从他的手里接过两件比较小的包裹。

王伟先手里的负重一旦减轻,立即腾出一只手冲渔船上的张光海等人挥了挥:“多谢了。”

“哈哈,你对我们客气啥?回见!”

王伟先又冲着渐渐离开码头的渔船朗声道:“再过几天又是送给养的日子了,别忘了带几桶淡水过来!”

妻子有些诧异:“怎么,蓄水池里的存量不够了吗?”

“唉,里面的存水虽然还不少,但时间长了就有些变味了,我想从岸上运些洁净的淡水给你以后用。”

“你让我搞特殊?”

“嗯,谁让你目前身体情况特殊呢?你现在决不能发生拉肚子的情况。”

“唉,只要把水烧开了就没事了。”

“不,一切都需慎重一些,千万不能生病,一旦生病了就会很麻烦。”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气。”

“可你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弱小的生命,现在就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

刘秀娟心里有些不安:“我的过来陪你守岛的,可不是找你照顾的。”

“哈哈,这并不矛盾呀。咱俩在守岛的同时,需要相互照顾啊。”

“嗯,这还差不多。”

他俩一边交流一边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秀娟?”

“嗯?”

“你身子不方便了,以后要少在岛上走动。你看岛上几乎没有平地,万一有一个闪失可不得了。”

“难道每天早上巡岛的事情也不让我做了?”

“嗯,虽然咱们的岛不大,但如果绕岛走一周的话也要费些功夫,而且沿途都是陡峭的山坡。你如果再像往常那样陪我走下去,恐怕会闪了身子,而且一旦跌倒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呀。”

“可是···你独自一个人巡岛,我也不放心呀。万一出现那次坠海的情况该咋办?”

“你放心吧,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刘秀娟寻思道:“我看趁我现在还没显怀,就陪你再巡岛一段时间,等需要照顾的时候在停下来。”

丈夫不便违背妻子的意愿,只好应许:“好吧,你如果感觉自己身体行,就再陪我巡岛一段时间。”

他俩到家了,刘秀娟首先把自己手里一个纸箱打开的盖子:“你看这是什么?”

王伟先早就感觉妻子手里提的那个纸箱不寻常了,当盖子一打开,里面顿时传出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鸡雏!”

他立即分辨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再探过脑袋一看,盒子里足足有十多只五颜六色的毛茸茸的小鸡雏正扎堆挤在一起,时而仰脖发出了悦耳的鸣叫声。

妻子笑吟吟歪着脖子问他:“怎么样?喜欢吗?”

丈夫的兴奋劲很快过期了,惊喜的表情很快被一副为难代替了:“你咋给我弄来这些小鸡?”

妻子不由一愣:“难道不行吗?”

“咱俩的给养并不富裕,那什么养活它们呀?”

妻子不以为然:“它们并不需要特殊喂养,在岛上随便就可以啄零食吃。再说了,咱们岛上栖息那么多的海鸟,难道就不该有一些家禽吗?”

第12章巨浪险情

王伟先微露苦笑:“你觉得这些小鸡雏会跟那些大海鸟和平共处吗?它们也许会成为人家的嘴里美食呢。”

妻子露出惊愕的表情:“我没发现这个岛上有猛禽呀?”

丈夫解释道:“这些海鸟主要以海里的鱼为食,肯定不会放过这些可怜的小鸡雏的。”

妻子眨了眨眼睛:“要不咱们先把它们圈养一段时间,等它们长大了,羽翼丰满了,那些海鸟就奈何不了它们了。”

丈夫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妻子等丈夫欣赏完鸡雏,又开始展现其它的物品。其中有她给他购买的夹克衫,非要他当场试穿一下。

王伟先心里挺不是滋味,不由嗔怪道:“你给我买啥衣服呢?我整天在岛上穿民兵制服就可以了。倒是你,平时应该增加点营养品了。”

“营养品?咱们有呀!”

刘秀娟为丈夫试好了衣服,又兴致勃勃地从不同包裹里展示出丰富的物品。

丈夫一看妻子就像摆地摊一样的各类物品,不由瞠目结舌。

原来,它们有鸡蛋、白糖、腊肉、还有各类蔬菜副食,简直就像是购买了大量的年货。

丈夫审视了一会,才操起一瓶白酒,不由质疑道:“你咋买酒了?”

“这是给你买的,算是犒劳你每天守岛的辛苦。”

“唉,你就不要在我的身上多浪费钱了,又是买衣服的。咱们应该把有限的钱给你补身子才对。”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些好吃的要你一起分享才是。”

“不,我的生活挺简单,平时的粗茶淡饭就足够了。”

“那可不行。如果你身体瘦了,就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失职。”

王伟先对于妻子的体贴,心里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这时再也矜持不住,一把把妻子的娇躯揽入怀里。

妻子吓了一跳,狠狠掐一下丈夫的肋下:“你抽啥风?快放开我!”

“秀娟,你是我一生的贵人,我就算对你粉身碎骨浑不怕也报答不完呀。”

妻子心里一荡,顺势在丈夫的怀里温存片刻。

“你快放开我,还有一件宝贝没展示呢。”

王伟先听妻子如此一说,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提包还没打开呢,赶紧放开妻子,要亲自打开那个提包看看妻子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妻子手疾眼快挡住他的胳膊:“你先别动!”

丈夫只好罢手:“为啥?”

妻子的眼神神秘兮兮:“你先猜嘛。”

丈夫望着不大却长长方方轮廓的提包,思忖了半天,也没寻思个子丑寅卯,只好摇头:“我猜不出。”

“你再好好猜一猜?”

丈夫露出一副苦瓜脸:“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猜不出来。”

妻子忍俊不住:“好吧···我让你摸一下。”

丈夫迫不及待地伸手绕过妻子,直接触碰到帆布提包上。

“这是收音机?”

“呵呵,这就是你前几天捎回去的收音机呀。”

丈夫三下五除二打开提包口一看,它又被一个熟悉帆布袋子包裹着,正是那台收音机。

“秀娟,你把它给修好了?”

“不是我修好的,是人家岸上的师傅修好的,由张光海的渔船捎回来,正好被我给赶上了。”

“哦,修好了吗?”

“我又没试过,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丈夫打开按钮,里面顿时传来了乐曲。

“嘿,它真行了!”

“嗯,你以后就不寂寞了。”

丈夫赶紧声明:“不是我怕寂寞了,这台收音机是为你准备的。你以后就可以经常听到淮海戏了。”

“哦,你特意修理它就是为了我呗。”

“啊···不,还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咋讲?”

“你如果好了,我就好了。”

妻子俏脸上涌上一层红晕:“你咋还学会贫了?讨厌!”

丈夫为了讨好妻子,赶紧调台,希望能搜到妻子喜欢听的淮海戏频道。突然搜到天气预报,下意识地停下来。

“不好!再过两天,这里又刮台风了。”听完天气预报的丈夫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妻子低头扫视一下眼前的‘地摊’,带着一副庆幸的表情:“幸亏我及时回来了,而且带回这么多的好吃的。”

丈夫思忖道:“但愿不要影响下一次送给养。”

妻子赶紧表示:“没事,咱们起码能挺七八天呢。”

丈夫想到什么:“秀娟,你自己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吧,我必须出去安排一下。”

“嗯,我立即给你做好吃的。”

丈夫一看妻子伸手去拿起一块腊肉和一捆小油菜,便赶紧劝道:“咱们这吃青菜不容易,而且又块来台风了,你做够自己吃的就行了,不用做我的那一份。”

妻子扑哧一笑:“傻瓜,咱们这里就算再缺素菜也不能长时间保存呀。它们如果不尽快吃掉,不出两三天就会腐烂掉的。”

丈夫的脸颊有些发烧,心想妻子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好不容易带上来的蔬菜千万不能糟蹋了。

台风要比预报的来得更快。刘秀娟刚回岛上住一宿,第二天还没起床就被房屋的颤抖给惊醒了——

“不好,台风来了!”

已经领教过台风威力的妻子立即意识到台风正试图把这栋房子给掀翻了,赶紧翻身下床。

丈夫已经起床了,正趴在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况,显得很淡定,表现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沉稳和镇定。

“秀娟不要惊慌,台风再大也掀不翻咱们的家。”

“我知道,没料到台风说来就来了,不知道外面怎么样?”

“你放心吧,外面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

妻子已经穿好衣服,没有贸然去开门,而是凑到丈夫的身边,透过那扇窗户向外瞭望——

台风就像神话中的魔鬼施展魔法一样,让整个天空顷刻间出现烧焦破棉絮似的云块,并且上下翻滚,变得昏天昏地,混混沌沌的了,风在海岛上的礁石和建筑物上打着呼哨,暴雨随之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暴雨来临,台风并没有丝毫的减弱,而且越来越猛烈,在屋外肆意呼啸着,呼呼的风声喧嚣而鼎沸,颇像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涛骇浪,令整个房屋都在颤抖。

刘秀娟即便再坚强也无法平静下来,下意识地靠向了一侧丈夫的肩头。

丈夫为了给妻子壮胆,便用手揽住她的腰肢,在依托她的身体同时,也在依托她身体深处发颤的神经。

在距离蔚山岛西南几海里的海面上,正有一艘渔船在苦苦挣扎着。它是体积不大,排水量不足十吨,属于小型渔船,船上的渔民也不多,只有三个人。他们本来是要在昨晚返航的,但因为渔船动力系统发生了故障,结果在海上漂了一宿。

渔船的船主名字叫程阿虎是这里的船老大,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但他却在这个时候犯了一个低级错误,首先没有料到台风会提前而至,其实没有意识到这艘渔船已经严重老化,动力系统很难修复,结果他忙碌了半宿,也没有让动力系统正常启动,刚想通过船上通讯系统向港口的海上救援中心求助时,台风却不期而至。结果,就连通讯系统也失灵了。他们彻底跟岸上失联了。这艘已经失去动力的渔船面临天上的狂风骤雨,下面的惊涛骇浪。在这两种残酷的大自然的肆虐下,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不仅船老大程阿虎骇然失色,他手下的两名年轻的水手更是慌作一团。

“老大,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葬身海底?”

程阿虎面对一名年轻的手下就像敲丧钟一样的惊呼,几乎魂不附体了,但他还是表现镇定一些,冲他的两名手下训斥道:“你们慌什么?这里不是有我吗?赶紧撑住了!”

他们想保持渔船的平衡,但无论他们做出任何的努力,又岂能对抗得了残酷的大自然?

“老大···不好了···咱们渔船已经倾斜超过四十五度···船舷一侧已经开始灌水了···”

程阿虎已经在失控的渔船上站不稳了,听了手下从一侧发生绝望的呼喊,便意识到该放弃了。

“阿王···大张···快···快向我集中···准备跳海···”

“什么?”

“我们必须跳海!”

“渔船不要了?”

“哎呀,保命要紧!”

那两名水手赶紧把预先准备好的救生圈套在身上,在已经大倾斜的渔船上,借助一切外物,踉踉跄跄地爬到程阿虎的脚下。

程阿虎也早就套好了一个救生圈,因为用手紧紧握住操作舱的门框,才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

“老大···我们来了···”

程阿虎早已经筋疲力尽了:“好···咱们一起跳海···”

面对汹涌的海水,他们三人相互惊骇地对视一下,最后程阿虎一咬牙:“跳船!”

他连人带救生圈率先跳入了滔滔海水里,过了好一会才从浪中冒出了头。

此刻,他已经无暇招呼两名手下跳海了,而是紧紧抱住救生圈,在这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地拼命挣扎着。

那两名水手眼看渔船越发倾斜,他们只能依靠紧紧握住船舷才不至于被滑落到另一侧。而另一侧已经跟海水亲密接触了。

此刻,他俩虽然对海水充满了恐惧,但也不得不跳了,如果再迟疑片刻,他们就会被倾覆的渔船扣在下面,那可真要万劫不复了。

“跳吧!”

其中一名水手一闭双眼,效仿他们的船老大,纵身跳入了滚滚的波涛中——

第13章发现目标

另一名水手眼看这艘就快倾覆的渔船只剩下自己了,再也犹豫,也一闭眼从船舷翻下去——

这艘渔船在他们撤离后的顷刻之间,慢慢地翻转过来,海平面只剩下船的底部,再过一会,它在波涛中已经荡然无存了。

先行跳海的程阿虎经过一番挣扎,逐渐熟悉了波涛里的环境,在救生圈的作用下,一直保持上半身露出水面,当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渔船消失在波涛中之后,便大声呼喊他的两个手下——“阿王!大张!你们在哪?快回答我!”

在波涛中盲目挣扎的两名水手听到了船老大的呼唤,立即振作精神,并向发声处扑打浪花——

“我在这呢!”

“我也在!”

程阿虎努力让自己固定下来,又竭力喊道:“你们快游过来···咱们不能分开!”

两名水手本来六神无主,这时候当然需要一个主心骨,于是迎风破浪游向他们船老大发声的方向。

他们都是从海边长大的,都有一身好水性,又借助救生圈的帮助,令他们不至于被汹涌的波涛吞噬,并趁台风稍稍喘息的瞬间,终于靠近了他们的船老大。

当他们三个人最终会合时,海水的风暴减少了一些,但依旧凶险至极。

“老大,咱们该怎么办?”

“老大,咱们能游回岸上吗?”

面对水手惊慌和无知的询问,程阿虎发出一声哀叹:“这里距离港口起码有二十多海里,而且方向不明,咱们就算游死了,也无法脱困。”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最好在不动待援。”

“可是···岸上人知道咱们出事吗?”

“咱们的渔船一夜未归,又碰上了台风,他们会怎么想?”

“哎呀,我的媳妇肯定会急死的!”

“我虽然没有媳妇,但我的阿爸阿妈知道咱们出事了,非得崩溃不可。”

程阿虎一声苦笑:“难道就你们有家人吗?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少的吃喝拉撒都靠这艘渔船,如今,啥都没了。我要是回不去,让他们咋活呀?”

“老大,我们一定争取活下去。”

“嗯,只要我们能坚持住,就一定有人会救我们的。”

“可是,这样的鬼天气,会有渔船出海吗?”

程阿虎顿时默然了,因为在台风期间,岸上是禁止任何渔船出海的。谁能成为他们的救世主呢?

“我们碰碰运气,也许会有军舰过来救援。”

“军舰?可沿岸都是民用码头,哪里有军舰的影子呀?”

“是呀,就算军舰出动了,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呀。再说,这么大的海域,咱们的目标越这么小,人家咋能发现我们呀?”

程阿虎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可是,他除了依靠救援,还能做什么呢?

“伙计们,我们只能靠运气帮忙了。”

他们想滞留在原处,但在飓风和波涛作用下,还是禁不住向一个方向飘流。

他们开始想控制住自己,但很快精疲力竭了,只好随波逐流了。

风继续刮着···

雨还在猛烈下着···

这场台风何止掀翻了一条在海上抛锚的渔船,当流窜到大陆后,同样掀起了一场大灾难。不知有多少民房倒坍,又有多少无家可归的灾民需要安置。

台风破坏的地区进入了紧急状态,除了他们的亲属,人们已经顾不上失踪的他们三位了。

王伟先所在的蔚山岛在这场天灾面前首当其冲,不过,这座曾作为军事区岛屿的硬件设施还是坚固的,足以应付这场台风。

躲避在家里的夫妻眼看风减少了,暴雨也逐渐停息了,彼此都松一口气。

刘秀娟可以开门查看一下岛上视野所在的范围的破损情况了。由于在丈夫提前做好应急准备的情况下,这场台风并没有给岛上带来太大的破坏和麻烦。

王伟先已经在屋里呆不住了,从墙上摘下一部望远镜要往外走。

妻子见状,赶紧问一句:“你出去干什么?”

丈夫随口回答一句:“我该出去转一转了。”

“你拿望远镜干嘛?”

“当然是观察一下海面情况了。”

妻子不解:“你认为还会有渔船出海吗?”

“当然不会有了,但还是要观察一下岛上和周围海面上的情况。”

妻子当然清楚丈夫是一个谨慎的男人,赶紧表示:“等一等,我要跟你一起出去。”

丈夫不得不驻足在门外,稍微一回首:“你身子不方便,还是呆在家里吧。”

妻子嗔怪道:“你不要总是拿我的身体说事,距离‘不方便’还早着呢。”

丈夫扭不过妻子,只好讲道:“那好吧,你身上要多套一件褂子,外面的风还没完全消呢。”

“我知道。”

妻子不仅给自己身上多加了一件衣服,还同时拿起丈夫的一件褂子,待走出户外后,立马披在他的身上。

丈夫很感激妻子的这样体贴,立即腾出胳膊把褂子穿好了。

“走吧。”

妻子一看丈夫前脚走,又问了一句:“需要把安全绳带上吗?”

“不用了。”丈夫回头莞尔一笑,“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沿着山坡巡岛,咱们只需登上瞭望台上看一眼就行了。”

“瞭望台?”妻子猛然想到旗杆就处于瞭望台,赶紧询问:“咱们还升国旗吗?”

丈夫寻思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如果再升国旗的话,过不多久就要撤回来。”

“你的意思是不升国旗了?”

丈夫又思索一会,便做出果断的决策:“咱们还是把国旗带上吧。只有让它高高飘扬在岛上,才可以向岸上传递我们平安无事。”

“好吧。”

妻子刚想转身回去拿国旗,但却被丈夫抢先一步进屋了。

她只好停下来,心里明白丈夫心疼自己,于是,那副动情的目光盯着丈夫一举一动。

丈夫拿好国旗出来,把另一只手轻轻梳理一下妻子的秀发:“咱们走!”

他俩顺利把国旗升到岛上的制高点,这里仅仅比至高的航班低矮一些。

丈夫忙完了升旗,便痛快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再操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要在这个高度去瞭望一下海岛周边的状况。

妻子虽然没有望远镜,但也尽情瞭望视力所及的景象。

此时,天空上依旧阴云密布,虽然台风中心已经登陆了,但在海面上的残余依旧令人放眼。刘秀娟不得不把手掌放在额头一侧去阻挡风势。

“伟先,这里风太大了,快下去吧。”妻子有些挺不住了,不得不央求丈夫。

王伟先同样承受海风的侵袭,这时更心系妻子,在用望远镜在海面上匆匆一扫,便想收兵。

突然,他的望远镜的镜头聚焦在某一个方位静止不动了。即便迎着再大的风,也屹立不动。

妻子顿时好奇道:“你发现什么了?”

丈夫沉默了好一会,才模棱两可的语气:“海面上好像有东西,而且越来越近。”

妻子心里一紧:“怎么可能?这里刚刚经历一场台风呀!”

丈夫深吸一口气:“这并不排除台风把远海的某种漂浮物给刮来了,但我更看像是人。”

“是人?人会漂浮在海上吗?”

“肯定搭乘着什么东西,但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妻子立即冲丈夫伸出手:“快把望远镜交给我。”

丈夫欣然把望远镜递过去:“你的眼神比我好,快看一看那是什么东西。”

妻子接过望远镜,再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一观望,心头顿时一震:“伟先,还真是人呀!”

“啊?台风还没有消散呢,怎么会有人?”

“他们会不会是被台风作用下,失足落海的呢?”

“不可能。台风是吹向对岸的,怎么会有岸上人漂过来呢?除非···”

妻子失声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是失事的船舶上的人。”

“啊?周围会有船舶出事吗?”

“咱们今天没听广播,还不能确定。”

这时候,望远镜里的目标逐渐放大,都可以清晰地数清人头了。

“伟先,真是落海的人,而且是三个人,好像有救生圈托着他们。”

“是吗?再让我看一看。”

丈夫从妻子手里接过望眼镜,再次仔细观察。

这一次,他也可以确定了:“没错。他们一定是海难的幸存者,而且向咱们这个岛漂游过来了。”

“他们发现这里了吗?”

“咱们岛的目标这么大,他们应该发现了,所以拼命游过来。”

妻子又不禁紧张了:“他们会是些什么人?会不会威胁咱们的安全?”

“你不用担心,这里是中国的海域,他们又不像是军人,应该是沿岸的渔民。”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沿岸的渔民,怎么会在相反的海里呢?”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能等他们靠近了,救他们上来问一问了。”

妻子又担忧起来:“他们距离岛上还很远呢,还有体力游过来吗?”

丈夫心里一动:“你担忧的有道理,我已经看出他们的疲态了,应该出海接应他们一下。”

妻子吓了一跳,不禁失声道:“现在台风还没消停呢,你如果驾驶那艘小船出海,实在太危险了!”

丈夫黯然叹息:“他们说不定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了呢,恐怕没有体力游到岛上了。”

妻子又抢过望远镜观察一下,随即表态:“伟先,你最好跟上级部门报告一下情况再说。”

丈夫摇摇头:“来不及了,还是把他们接应到岛上,问明情况再汇报不迟。”

妻子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是救人心切,在丈夫的坚持下,不好再发声反对了,但利用望远镜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渐行渐近的目标。

丈夫这时一拉妻子的胳膊:“走,咱们先下去!”

第14章诺亚方舟

刘秀娟一看落海者愈发接近了海岛,无需高高站在观景台上,就算矗立在岛上其它的高度,同样可以瞭望到他们的动态,于是便在丈夫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下了观景台。

王伟先一直把妻子领到最下面的码头,那里有一艘小船,平时通过它可以畅游周围的海域。

由于预防台风,王伟先早已经把小船固定在码头不远的一个洞口,虽然经历一次台风,但并未撼动它,还牢牢地被固定在那里。

王伟先试图挪动它,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活动开。原来,它在台风作用下,被死死卡在那个洞口了。

接下来,他便把那艘小船从坚硬的岩石上移动到码头上,并最终放置在海面上。

妻子一直默默关注着丈夫所做的一切,即便他再吃力时也没有伸手帮忙。原来,她对丈夫的主动出击很是犹豫,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丈夫登上小船之后,便向妻子一伸手:“你把望远镜还给我!”

妻子迟疑一下,最终把望远镜递过去。此刻,他们如果目测,那三名落海者的行踪尚不清晰。

“伟先,你要当心!”

刘秀娟心乱如麻,在丈夫摇船离岛的一刹那,才发出一声提醒。

丈夫回眸冲妻子深邃地笑了笑,便摇动双桨,向目标方向驶去——

妻子呆愣了片刻,便回身发疯似的爬向岛上的最高点。

他俩从望远镜里捕捉到的三名落海者正是那艘倾覆渔船上的三个人。这三名落海者已经在波涛中漂浮了好几个小时了,疲惫和绝望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尤其是程阿虎,眼看自己所有的家当顷刻之间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内心的悲痛无以言表,但他还没不及悲伤,必须要在这绝境中求生存,求生的本能让他和另外两个水手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搏击与惊涛骇浪之中。

可是,在无比险恶的环境中要想盼到救援的船只谈何容易?尤其又在恶劣的天气情况下。程阿虎深深懂得要想盼到救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求人不如求己,可茫茫的绝境,令他们如何置死地而后生呢?

其中一个水手已经泄气了:“老大···我坚持不了···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程阿虎没有回答,只是瞪大了眼珠子不停环顾四周,似乎要从无边无际的波涛中寻觅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绝望了。汹涌的波涛正把他们三人推向深渊,现在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了他们。

程阿虎在生死边缘油然想到了自己的亲人,不禁仰天大叫:“天绝我也!”

另一个水手惊慌道:“老大,难道咱们没救了吗?您可千万别吓我!”

程阿虎悲叹道:“大张,没有谁知道咱们在这里,也没谁能拯救得了我们。咱们在世人眼里就像其他失踪者一样,从此下落不明。可谁又能想到,咱们在没有任何帮助情况下,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是可能的悲催和绝望呀!”

“老大···我怕···我媳妇刚刚怀上孩子···她不能没有我呀···”

程阿虎立刻联想到自己的家人。他是一个孝子,父母都年过古稀且体弱多病,妻子身体也不好,两个儿子都在读大学,一家三代人都靠他和他的渔船来养活呢。如今,他的渔船没,了,他也命在旦夕,人生末路的悲情岂能不让他肝肠寸断?

“阿爹!阿妈!儿子不孝,不能为您们二老养老送终了!”

他仰天哭喊完了父母,又继续哭喊妻儿:“孩子他娘!我不能照顾你了···求你先别改嫁···一定要为阿爹阿母送终呀···小涛小海(他的两个儿子的小名)···阿爸管不了你们哥俩···要替阿爸照顾阿公阿婆呀!”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快自暴自弃的水手突然发出惊喜的声音:“你们快看!陆地!”

程阿虎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虽然顺波浪漂流好几个小时了,但要是到达陆地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以为同伴因为精神错乱而发生了幻觉,正想点醒他,但却不经意顺着他发亮的眼眸冲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天啊,还真是奇迹!”

在天水交际的地方矗立着一块黑色的物体,咋看像是一块漂浮物,但定睛细看,那是一处不可撼动的实体,应该就是陆地,更加确切地讲,那里应该是一处岛屿。

已经被海水浸泡虚脱的他们真就像绝处逢生一样。瞬间对生又充满了渴望。

“快!我们赶紧游过去!”

程阿虎就像发现一处新大陆一样亢奋起来,既然已经发现一根救命稻草,就没有理由不去争取。

其实,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划水了,完全是随波逐流。然而,上天眷顾了他们,并没有把他们推向深渊,而是一块能获新生的乐土。

他们于是打起了最后一丝精神,一边随波逐流,一边勉强拨打着海水。

那座岛屿越来越近清晰了,可以看出它是孤立存在的。但即便不是真正意义的陆地,但足以让他们兴奋异常,只要能爬上那座岛屿,那生还是希望就大增。

渐渐地,他们发现那座岛屿上还飘着一点红。

富有经验的程阿虎更加兴奋道:“你们快看,那是祖国的五星红旗···那是一个有人岛···我们···我们就快见到亲人了···”

此刻他们的眼中即便能见到任何一个人,一个能带给他们帮助的人,那就等同他们的亲人。

一个眼神更好的年轻水手做出了确定:“还真是咱们的国旗···我们···我们快到家了···”

他们就快枯竭的身体似乎又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动力,拼命向前打着浪花,义无反顾地向着五星红旗挺进——

在他们每个人的脑海里也许那并不是一面简单的飘扬国旗,而是对他们热盼的家人正冲他们招手。

他们的眼神都模糊了,认为再也见不到的家人都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呈现,吸引着他们一往无前。

那个救命岛在他们的视野里越放越大,岛上的五星红旗也越来越清晰,但他们突然发觉不对头。原来,一直推送他们的潮流突然改变了方向,不是继续向前了,而是向一侧倾斜下去。此时,他们再借助波流已经不可能了,而他们的位置距离那座救命岛还有一段漫长的距离。

“不好···我们往别的方向漂了···快打水···”

程阿虎虽然做到了审时度势,但他的体力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边缘,又如何抗拒着滚滚的大潮?

“你们快帮我···”

他向其他两位水手求助,但他们已经散开了距离,由于彼此的体力都到了极限,在做逆潮流而动的时候,根据发出力量的差别,已经让他们逐渐各奔东西了。

“快向我靠拢···我不行了···”

其中一位水手一看自己不是正常向清晰可见的海岛方向移动了,而且距离身边的同伴也越来越远,同样发出了无奈的求助。

程阿虎经过一番挣扎,已经无能为力了,眼看快近在眼前的海岛就要擦肩而去了,那种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命呀,假如上天再让他们借助一会浪潮的力量,也许他们的命运就被改写了,然而一切都是天意。上天让身处绝境的他们看到一丝生的希望,随即又无情地让他们与生擦肩而过。

程阿虎如果不是借助那个救生圈,早就沉入海底了,但他的体力就快驾驭不住它了,慢慢要脱落出来,又瞥一眼国旗方向,心里喃喃道自语——亲人,永别了!

“同志挺住!”

突然一句洪亮的叫喊从天而至,让程阿虎耳边就像炸响一声惊雷。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艘小舟正向他逼近。他的思维顿时一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诺亚方舟’吗?

那艘小舟已经贴向了他,并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发僵胳膊。

程阿虎在那股强大力量的拉拽下,虚脱的身体已经横搁在小舟的船舷上。

驾船人正是王伟先。

原来,他一边摇船向他们三人快速靠拢,一边观察着他们三人的动态,并进一步确定他们就是发生海难的渔民,眼看他们就要支持不住了,于是把望远镜丢在船舱里,开始全速向他们靠拢,终于在落海者奄奄一息的时刻从斜刺里杀到了。

他眼看救助的第一个男子已经无力翻上小船,只好放下船桨,一边保持小船的平衡,一边奋力把对方连同救生圈沿着船舷拉进了船舱。

当程阿虎仰面躺在狭小的船舱里时,仰望着浓云密布的天空,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此时他的心情已经说不是喜悦还是悲怆了,而是有些麻木了。

王伟先因为还需要救助另外两个落海者,于是摇动一下他的肩膀:“你快振作一点,协助我去救其他人。”

程阿虎豁然醒悟,挣扎着坐起来,为这位救命恩人腾出一块可以发挥的空间,他能做到的就是不妨碍对方去救人。

王伟先站在小船上可以清楚看到另外两名落海者的状况,虽然他们被浪潮冲散了一段距离,但都是小船可以掌控的范围,于是他摇动船桨靠向稍近一点的落海者,如法炮制地把他也拉上了小船。紧接着,他又把船摇向了最后一名落海者——

再说刘秀娟又攀爬到了原来那块高高的平台上,在她的视力所及的范围内,目睹丈夫的小船慢慢靠近那三个落海者,直至把他们一一救到小船上。

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返回码头上协助丈夫。

程阿虎和他的两名水手终于到达了他们之前为之奋斗的新生彼岸,当看清救命恩人居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显得很意外。

王伟先把他们一一搀扶到码头上,便开始询问缘由:“你们是怎么落海的?”

程阿虎的状态得到了一些缓解,已经有气力交谈了,于是虚弱的回答:“我们的渔船已经葬身海底了···我们三个跳海了···才各捡一条命···”

王伟先一听跟自己判断的无异,便皱起了眉头:“渔船上就你们三个人吗?”

其中一名水手因为年轻,体力恢复很快,一看船老大精神很萎靡,便抢着回答:“是的,渔船上就我们三个人。这位是我们的老大。”

他已经能站起身来,并伸手指向瘫坐在石阶上的船老大。

王伟先一副诧异的目光盯着那位中年男子:“老哥,您难道不知道有台风吗?”

程阿虎露出一副苦笑:“我们虽然接到了台风预警···可当时船抛锚在的海上···没有及时返回渔港···结果台风来得太快了···没等我们求援···唉···可惜那艘渔船了···”

王伟先清楚一艘渔船的价值,顿时向他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刘秀娟了解他们的情况后,彻底打消了顾虑,一看他们三人的身体还很虚弱,立即张罗他们先到岛上的房间里休息。

可是,程阿虎联想到自己失去了渔船,突然一阵急火攻心,再也无法站起来。

第15章绝食

刘秀娟一看这位船老大是身体软成一团了,意识到他已经无力沿着石阶攀登到上面的生活区,只好向其他两名尚能活动自如的年轻人示意:“请你们帮帮他。”

那两名水手尚没有体力背他们的老大,只能各自拉他的一只胳臂,试图把他们的老大搀扶起来。

程阿虎虽然勉强站起来了,但却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王伟先见状,只好把自己的后背冲向他们:“快,把他放在我的背上。”

刘秀娟一看丈夫要被着这位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攀爬,赶紧上前劝阻:“你能行吗?”

丈夫莞尔一笑:“你放心吧,我年轻力壮的,背一个人不成问题。”

妻子知道其他两个被救者的体力还不足以背负一个一百七八十斤的汉子,只好往一旁让了让:“你要当心。”

那两名水手一看眼前的救命恩人要背着他们的老大,赶紧一边一个协同搀扶。

刘秀娟还是不放心,并没有走在前面带路,而是跟在他们的后面做一道保护的屏障。

虽然小岛不大,但王伟先背负一个身体沉重的男人沿着七拐八拐的台阶绕了好一会,才到达岛上生活区的居中的那排民房。他和妻子的家就设在其中一个房间里。

王伟先当然不会把对方背到自己和妻子的小屋里,而是间隔了两道门,那里也有现成的床铺已经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都是以前撤防的守岛战士留下来的。这里平时可以用在岛上来客的临时客房。

程阿虎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就这样倒下了,当被安置在一张简易的床铺上时,再也不想起来。

刘秀娟一看他浑身颤抖不已,赶紧吩咐另两个同时获救的男子:“你们快把他的全身湿衣服都脱下来!“

她随即吩咐老公:“你去找几件自己的衣服帮他换上。我去帮他熬一碗姜汤去。”

王伟先等人立即照办了。

刘秀娟来到另一间用作厨房的房间,匆忙捅旺炉火。

不到半个小时,她便熬了一盆热气腾腾的姜汤,除了供给病倒的程阿虎服用,也给另外两名落海者。

那两名水手在海水里折腾了七八个小时了,早就又饥又渴,立即喝下了姜汤,同时哀求道:“这里有吃的吗?我们饿坏了,能给我们做点饭吗?”

刘秀娟点点头:“好的,我立即给你们做饭去!”

一直在询问情况的王伟先一看为首的程阿虎并没有起身喝姜汤的意思,便亲自为他盛了一大碗,并端到他的床边:“老哥,快起来趁热喝了吧?它可以帮助你祛除体内的寒气。”

不料,程阿虎木然摇摇头:“我喝不下去,还是给阿王和大张喝吧。”

那两名水手赶紧表示:“我们已经喝好了。您赶紧喝一点吧。”

程阿虎还是不肯喝,而是把头扭向了一边。

王伟先很是费解:“老哥,您已经病了,如果不喝点姜汤,就会愈加严重呀。我这里可没有医院呀。”

程阿虎一声悲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病不起呢!”

王伟先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可是,程阿虎已经懒得答复他了。他立即转身面对另外两位水手,并悄悄把其中那位高大的年轻男子招到了门外。

“你们的船老大到底是咋回事?”

这位高大的男子就是被程阿虎称之为‘大张’的人,他思忖一下,便清楚其中的原委。

“我们的老大一定是为渔船的事情发愁上火呀。它可是老大一家的全部财产呀,说没就没了。唉,这事搁在谁身上也承受不了呀。”

王伟先略有所思:“难道那艘渔船是他个人的吗?”

“以前是生产队的,现在卖给他个人了。唉,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买呢。我们老大为了这艘渔船,都把自家的房子都押下去了。”

王伟先迟疑一下,便吩咐这位水手:“你进去安慰一下他吧,我立即把你们的情况向岸上有关部门汇报一下。”

“哦,这个岛上有电话吗?”

王伟先微微一笑:“岛上距离岸上那么远,根本无法架线,怎么会有电话呢?不过,我这里却有一部用作军事通讯的步话机,可以跟岸上的海岸警备处联系。”

叫‘大张’的水手“哦”了一声,“假如有电话,我就可以跟家里的媳妇道个平安了。”

王伟先赶紧表示:“只要我向海岸警备处汇报了,你的家人也很快得知你的消息的。”

“哦,那就好,谢谢您!”

大张转身回屋了,而王伟先则回到了自家的卧房。

他利用那部步话机很快跟自家对口上级取得了联系,并把程阿虎的渔船发生海难的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当一切完毕后,他又沿着海岛走了一圈,检查一下全岛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这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雨,而且雨量不小,还夹带着四五级的风。虽然台风的中心早就登陆了,但海面上一直都有风存在,只是忽大忽小。

当他冒雨回到住处时,妻子正好也在。

“这么糟糕的天气,你又出去干啥?”

他赶紧解释道:“正因为天气不好,我才要检查一下岛上的设施是否遭到破坏。”

“唉,你应该穿一件雨衣出去,看把你淋的?万一也淋出病可咋办?”

“这点小雨没啥,我的身体可没那么娇气。”

妻子思忖一下,才试探问道:“你跟上级联系了吗?”

丈夫点点头:“嗯,我已经把岛上这三名渔民获救的消息汇报上去了。”

“他们啥时会被接走?”

“这···恐怕要等天气好起来再说了。”

“可是···这刚闹台风,难道要等很多天吗?”

“是呀,如今岸上的灾情很大,政府已经应接不暇,如果派船只来接应,既不安全也没时间。再说,人家既然知道他们安全了,还会着急出动船只吗?”

妻子脸上微变:“可是岛上的给养不多了,咱们怎么养活这三个大活人呀?”

丈夫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是呀,再过几天就该送给养了,可这台风一闹,那些渔船就不会出海了,咱们的给养又会耽搁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应该通过那台步话机再跟岸上联系一下,把岛上的情况说明一下。”

丈夫有些为难:“秀娟,现在岸上的情况是一片糟糕,咱们就不要给组织上添麻烦了,暂时克服一下,还好你昨天带回不少食品。”

妻子欲言又止,低头思忖起来。

丈夫用干毛巾把湿润的头部和上半身都擦了擦,突然想到一件事:“秀娟,你为他们做好饭了吗?”

“嗯,早端过去了,可惜那位船老大不吃。”

“他还在上火?”

“可不是嘛,我看他有些想不开。”

丈夫不禁感叹:“是啊!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妻子有些忧心忡忡:“他如今还病着,再不吃东西该咋办?”

丈夫微蹙眉头:“我看他主要是心病,必须接受开导才行。”

妻子叹了一口气:“我看不容易,他的两个伙计已经劝他了,可他还是看不开呀。”

丈夫这时又换上一件干爽的褂子,并匆匆向门外走去——

“伟先,你还要出去?”

丈夫的脚步稍停:“我必须亲自跟他谈一谈。”

“可是咱们也该吃饭了。我已经饭菜搁在炉子上热着呢。”

“你先吃吧,我现在必须要说服他。”

妻子还要劝说他几句,但丈夫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拔腿消失在门外。

妻子只能苦笑摇摇头。

王伟先又一次迈进那间客房,发现那两名水手正津津有味吃着饭菜,而程阿虎依旧仰卧在床上,呆滞的眼神直盯着屋顶。

“王哥!”

那两名水手已经了解他的个人情况了,立即充满感激地打个招呼。

王伟先礼貌性的向他们点头问候:“你俩对饭还满意吗?”

“满意!”大张抢先回答,“我们都饿坏了,感觉这顿饭是有生之年吃的最香的一顿饭,真是太好吃了!”

王伟先一听他有些‘阿谀奉承’,正想谦逊几句,但一看他俩的碗中餐,表情顿时一紧。原来,对方吃的饭菜并不是他们夫妻平时在岛上的伙食,而是妻子昨晚从岸上带回来的好吃的。他没有想到妻子已经拿出岛上最丰盛的食物来招待他们。

当他把目光转向程阿虎身上时,发现他身边床沿上所放置的大海碗里同样是丰盛的腊肉和炒鸡蛋。

他默默地靠近程阿虎,眼望着那只碗里的美食,顿时勾起了他的食欲。其实,他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腹中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几乎抵抗不了眼前美食的诱惑。不过,他现在要做的是,只有劝说眼前这位船老大先吃饭,才能回去吃妻子为他准备的饭菜。

“老哥,为啥不吃饭?”

程阿虎的表情已经是一片黯然:“兄弟,我实在吃不下呀。”

“你们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而且又一直挣扎在海水里,都把体力消耗尽了,再不补充点食物怎么行?你看他俩吃得多香?”

程阿虎转头瞥了一眼那两位有些‘没心没肺’的手下,然后道了一句:“既然他们吃得香,就把这碗饭菜给他俩分了吧。”

那两名水手就快把碗里的饭菜扒光了,自然是意犹未尽,听了他们船老大的话,顿时向那个大海碗投去了贪婪的眼神。

王伟先自然不肯这样做,而是伸手端起了那个大海碗:“老哥,您的体内急需要补充食物,否则就会加重病情。我已经跟岸上联系上了。恐怕最近很难有船只来接您们。假如您们在岛上困上几天,而又在,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您的情况会很危险的。”

程阿虎凄然的表情里又充满了苦涩:“我早就不想活了,也没脸回岸上面对自己的一家妻儿老小,如果死了更好。”

王伟先一脸温怒,把手里的大海碗重重地砸在床边,发出了一声巨响。

程阿虎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

那两名水手也惊呆了,手里分别端着已经席卷一空的碗,就像两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伟先已经向程阿虎发出的责难:“您还是一个男人吗?当我听了您这些不负责任话,都替您脸红呀!”

程阿虎愕然瞪着他:“我?”

第16章以理服人

王伟先一看自己把他震慑住了,便缓了一口语气:“老哥,当您悲观厌世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的家人?”

“兄弟···我对不起他们呀···”

“您为啥这样想?”

“我的一家老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艘渔船上···可是···我现在血本无归呀!”

王伟先发出一声叹息:“老哥,您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想什么吗?”

程阿虎黯然摇摇头。

“难道真不知道?”

程阿虎黯然无语。

“亏您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还不如我这个外人呢。”

程阿虎忍不住好奇:“兄弟,那你说说看?”

王伟先的语音突然有些动情:“当他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中没有盼到您的平安归来,我想他们无论是谁,都不会奢望您还像以往那样满载而归,而是都在默默祈祷您能平安。您说对吗?”

程阿虎因他这几句话而百感交集:“可我···我要让他们失望了···”

“您不就是损失一条渔船吗?请您想想看,您的家人现在看重的是那条渔船,还是您这个人?”

程阿虎无言以对,只能重重地叹息。

王伟先继续陈述:“老哥,如果您的家失去一条渔船,还可以重新再来,而一旦失去了您这根顶梁柱的话,那您的家可就散了。请问,您对得起他们吗?”

“我···”程阿虎不禁流下懊悔的泪水。

王伟先又试探问一句:“您家里还有什么人?”

大张一看老大沉默不语,便代替回答:“我们老大上有年迈的阿爸阿母,下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儿子,中间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媳妇。”

王伟先不禁感慨:“多么完整的一个家呀。请您想想看,他们当中谁能离开得了您?您如果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父母的不孝,以及对自己的妻儿不负责呀。请问,我刚才骂你的话对不对?”

“可是···我把全家的饭碗都给砸了,还有什么颜面跟他们交待呀。”

“老哥,这是您的责任吗?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是无法预知的。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还需要计较身外之物吗?再说了,您如果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不会被这个挫折给打倒了,而是要振作起来,重新面对一切。”

程阿虎被他的一席语重心长的话而跃跃欲试:“我还能重新再来吗?”

“老哥,您是这次天灾的受害者,一定会得到政府的救济和帮扶的,肯定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再说,您经历这次挫折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要想获得成功,就必须要把失败读懂,要想感知幸福,首先要学会品尝苦难。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话吗?如果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呢?”

程阿虎怦然心动:“兄弟我···”

“老哥,您的年龄比我大很多,社会阅历是我无法相比的。其实有些道理你比我更懂。现在,您不该依靠我来说服您,而是需要自己说服您自己。”

“我说服我自己?”

“是的。自己把自己说服了,是一种理智的胜利;自己被自己感动了,是一种心灵耳朵升华;自己把自己征服了,是一种人生的成熟。我认为只有说服了、感动了、征服了自己的人,就有力量征服一切挫折、痛苦和不幸。”

程阿虎的体内一片沸腾,突然用力坐起来。

王伟先赶紧伸手搀扶:“您慢点!”

程阿虎伸出那双虚弱的双手紧紧握住王伟先伸过来的一只手:“谢谢兄弟,你不仅救了我的命,而且还根治了我的心病!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要好好地活着!”

王伟先欣慰笑了,低头看一眼那只大海碗,并用另一只手端到程阿虎的跟前。

“老哥,您如果想明白了,就该多吃饭,让自己彻底坚强起来。如果再不吃,它可要凉透了。”

程阿虎低头瞥一眼已经不冒热气的那碗饭菜,坚定地点点头:“我吃!”

当王伟先从客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妻子还没有吃饭,而是等他回来一起吃。

“喂,你终于回来了,跟那位船老大谈得怎么样?”

王伟先满含喜悦之情:“我已经说服他吃东西了。”

“太好了,咱们也该吃饭了。”

“你咋还在等我?”

王伟先这时端详一下他们的午餐,不由浑身一震。原来,摆在餐桌上的饭菜跟那三名获救者的伙食是完全不同,依旧是以往的粗茶淡饭。

“秀娟,你咋给咱俩吃这个?”

妻子反问:“咱俩平时不是也吃这个吗?”

丈夫质疑道:“为啥跟他们吃的不一样?”

“唉,我也想跟他们吃得一样,但我从家里带的东西有限,而他们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如果我俩也吃跟他们同一样的饭菜,那接下来拿什么招待人家呢。再说了,那位船老大的身体如果不好好补一补,就会坐下病根的。”

丈夫的双眼顿时湿润了:“秀娟,我吃啥都可以···可你已经有身孕了,不该陪着我一起吃苦呀。”

“我没啥,还是多照顾一下岛上的病号吧。”

丈夫在吃饭时不由调侃:“我感觉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你这次从岸上带回来的美味就是专门为发生海难的人预先准备的。”

妻子瞥了他一眼:“咱俩昨天不是吃一顿好饭吗?”

“是呀,幸亏昨天咱们改善一回。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伟先?”

“嗯?”

“我昨天带回来的东西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嗯,我知道。你其实也心疼我。”

“你每天辛苦守岛,真的太不容易呀。现在你可是又黑又瘦,也应该好好补一补了。可是我····”

“秀娟!你啥都别说了。我支持你这样做。如今人家正是落难之际。咱俩无论吃啥都比他们强。”

“嗯,只是委屈你了。”

“看你说的?我觉得你才委屈呢。”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叫‘阿王’的水手突然闯了进来,一看他俩正在吃那些饭菜,顿时愣住了:“您们···就吃这些东西呀?”

王伟先点点头:“是呀,这些都是我们平时的伙食。你们吃的东西呀,还是我媳妇昨天从岸上稍过来改善伙食的,正好被你们赶上了,也该你们有口福呀。”

阿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的太感谢您们了。”

刘秀娟这时好奇道:“你着急过来有事吗?”

阿王的脸腾地涨红了,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您们慢慢吃。”

他不等这对夫妇表态,匆匆忙忙逃出去了。

刘秀娟很是诧异,心里暗道,这个人真怪,进来的时候很匆忙,就像有急事似的,可什么都没说又出去了。

其实,她可能想象不到那个被救助的年轻男人其实是过来向他们讨食来了。因为在王伟先的劝说下,本来要绝食的程阿虎吃起了他那份食物,这让那两个年轻的水手对这顿美食意犹未尽,其中的阿王便厚着脸皮来讨要,可一旦看了他俩的饮食,哪里还开得了口?

在接下来的几天,刘秀娟一直坚持给岛上客人的伙食好一点,而她和自己丈夫还是原来的伙食标准,甚至是更苛刻一些。因为岛上不但添加三个‘大肚汉’,而且他们的给养也无法及时供应。这对于获救的三个渔民来说,都是不小的震撼。

程阿虎经过几天的调养,身心终于坚挺起来了,便独自去岛上的那块瞭望台(王伟先也称观景台)。

这时的天气还没完全好起来,还没有渔船出海,但程阿虎面对一尘不染的湛蓝波浪别有一番情怀。他沉湎于眼前一片静谧的氛围中,内心涌现出无限的感慨和遐想。

王伟先看到了这一切,便信步沿着石阶登上了那个瞭望台,倚着栏杆跟他并肩而立。

“老哥,您在想啥呢?”

程阿虎侧脸瞥了他一眼,道了一句非常耐人寻味的话:“我无论想啥都不会想不开了。兄弟你尽可放心。”

王伟先仰头大笑道:“哈哈,我相信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肯定会拿得起来放得下,所以并不担心您想不开。”

“哦,那你上来干啥?”

“我是怕您这几天在岛上呆得憋闷了,所以上来跟您聊聊天。”

“谢谢,我倒是没有感觉憋闷,反倒会趁这些清净的日子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

“嗯,那是必要的。难道您就不想家吗?”

程阿虎苦涩一笑:“想呀!可光想也没有用了,这不会给他们带来幸福的,只有想好自己今后的路,才会给他们的幸福带来保障。”

王伟先两眼一亮:“看样子您已经想通了嘛?”

“是呀,尤其在这个岛上呆了这几天,眼看着你们夫妻俩在这里过着那种日子,让我感受颇多呀!”

王伟先不由一愣:“咋跟我们夫妻俩扯上关系了?”

程阿虎不答反问:“兄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王伟先一副爽朗:“您请问吧。我是知而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请你说说你们夫妻俩撇家舍业守在这个孤岛上到底图个啥呢?”

王伟先一副坦然:“我俩啥也不图,就是为了一份责任。”

“哦,什么责任?”

“我作为一名沿海渔村的民兵受上级组织的委托,必须要履行被国家赋予的保家卫国的责任!”

程阿虎迟疑片刻,才沉吟道:“你的这句大口号若在以往由别人嘴里讲出来的话,我肯定不信。但今天出自你的口,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为啥?”

“因为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这句承诺。我在这个岛上生活好几天了,亲眼目睹了你们夫妻俩的艰辛付出。在如此恶劣的生产环境里,你和兄弟媳妇却以苦为乐,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把仅有的一点绿叶蔬菜以及营养品都给我们吃,而自己却吃的是糠糟一样的饭。如果没有一种精神,能做到这一点吗?”

王伟先莞尔一笑:“我们夫妻二人已经在岛上共同生活好几个月了,对于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兄弟,你知道身外世界是一个什么样吗?”

“哈哈,这里毕竟没有与世隔绝呢,不仅经常有渔船在附近海域作业,而且也有广播呀。我清楚岸上正在红红火火搞家庭联产承包呢。”

程阿虎突然质问的语气:“兄弟,难道你看到别人都在为自己打算,踌躇满志地准备发大财了,就不感觉眼红吗?”

第17章牡蛎

王伟先一怔:“我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我知道这个岛必须要有人看守,因为它是我们的国土,也是捍卫国家安全的一道屏障。假如安全感不存在了,那无论干什么都没有保障。”

“说得好!”程阿虎几乎要抚掌了,“我已经感受到你们夫妻这样的精神了。”

“是吗?谢谢您的理解。”

程阿虎有些激动道:“兄弟,虽然我在岛上没有几天,而且处处得到你们的照顾,但还是感觉这里就像生存的绝境一样,如果换做是我,很难想象会坚持下去。不过,正是通过感受你们的生活,让我不惧怕将来会过任何的苦日子了。其实,当失去渔船的时候,我就是承受不了一下子回到解放前那样的日子才悲观厌世的。而你不仅拯救了我的生命,更加拯救了我的灵魂,让我对未来的生活的挑战无所畏惧!”

王伟先也显得很激动:“老哥,您终于走出来了!恭喜您!”

程阿虎情不自禁地跟他紧紧拥抱。

当他俩第二次拥抱的时刻,正是程阿虎离开岸上的那一天。

渔船终于出海了,岛上在迎来给养的同时,也顺便把三位死里逃生的渔民送回对岸。程阿虎在离别的时刻,与他的救命恩人依依惜别。

“兄弟,大恩不言谢。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王伟先和身边的妻子都笑容可掬,等渔船离开码头时,频频向站在船尾的程阿虎以及另外两名水手挥手致意。

当他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刘秀娟望着堆满地的给养,不由惬意伸了一个懒腰,俨然是生活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王伟先也很兴奋,因为在随行的给养当中,还有几桶从岸上带来的纯净的饮用水,这是他为妻子特意要的。

“这下可好了,你以后总算能用上健康的水了。”

妻子咯咯笑道:“我平时饮用岛上蓄水池里的水都习惯了,平时也没有闹肚子呀。”

“你现在是有身孕的女人,就算没有发生闹肚子的情况,也要注意身体卫生。你要清楚,万一你身体出现什么状况,那可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呀。”

“你说得太耸人听闻了吧?不过我不会有任何状况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丈夫处处谨慎,当妻子身体出现臃肿的时候,便再也不允许她跟着自己的巡岛了,而且尽量让她过得舒服一点,等到合适的时机,送她回岸上的家里分娩。

刘秀娟在这期间又进行了两次例行体检,丈夫鉴于她活到不便,每次都请妇产医生登岛为妻子进行检查。结果,一切正常。这让他也放心妻子在岛上养胎。

妻子腆着逐渐大起来的肚子在山脚的海边一条狭小的区域里活到,对她来说,在接近海水的地方散散步,可以陶冶情操,有利于腹内胎儿的正常发育。当她惬意地漫步环岛漫步时,突然被一种现象惊住了。

“伟先,快下来看!”

正在上面修缮房舍的丈夫听到妻子的惊呼,顿时大吃一惊,连手都顾不上擦一擦,便择路下到山脚,并绕到妻子的跟前,当看到妻子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秀娟,发生什么情况了?”他放眼向周围的海域瞭望几眼,便好奇地询问。

不料,妻子却用手一指脚下:“你看这是什么?”

丈夫顺着妻子的手指一看,顿时发现惊喜的声音:“牡蛎!”

妻子兴奋点点头:“不错,真的是牡蛎。没想到它们也来咱们岛上安家了。

在他俩脚下的一块礁石上附着一几个长着两扇贝壳的软体家伙,这就是牡蛎。

原来,这是一种生活在海滩上的软体动物,形状千姿百态,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卵圆形,还有狭长形和扇形等多种。贝壳的眼神跟周围的岩礁的色彩很相似,有青灰色、淡黄色、灰绿色和黄褐色等多种,中间还夹带着色彩斑斓的条纹。

牡蛎是一种奇特有趣的动物,具有许多独特的生活习性。刚出世的幼蛎,能在水中自由游泳,但当它们遇到合适的环境,就开始寄生在岩石或其他坚硬的海中物体上,终生营固着式的生活。有趣的是,幼蛎一旦固着,就像钉子入木似的,变成终生不会爬动的动物。人们根据牡蛎的这种奇特的生活习性,便赶在繁殖季节之前,准备好各类采苗器。例如水泥柱、大贝壳、橡皮条等等。整齐地排列在海滩上,给千千万万的牡蛎幼虫当“床位“,让它们舒适地“安家落户“。

牡蛎的两扇贝壳,各有各的用处。一扇坚厚的贝壳始终固着在岩礁上,一点不会移动;另一扇比较平坦的贝壳则能一上一下的自由开闭,从海水中吞食各种小生物。海洋是一个巨大的“粮仓“,潮水就像一位辛勤的“炊事员“,日夜给牡蛎送来丰盛的食物。当涨潮的时候,牡蛎被海水淹没,它就微微地张开贝壳,水流从它的外套膜腹缘流入外套腔中,然后经过鳃,又从背缘流出体外。

牡蛎就是依靠这个水流过程,来进行呼吸和摄食的。潮水退去后,牡蛎便将贝壳合拢,关起“门“来睡大觉了。

牡蛎爱吃素食,它主要吞食海洋里的硅藻类(一种单细胞藻类)。奇特的是,牡蛎对其所吞食的食物,除了对食物体的重量和颗粒大小,有严格的选择外,至于对食物体的食用价值如何它并不讲究,真所谓“吃进肚里都是食“哩!因此,在它的消化器官中经常可以找到大量沙粒和各种不容易消化的物质。更有趣的是,牡蛎的“进餐“是有一定时间性的,那就是在明月当空的晚间。

牡蛎与鱼类不同,它既无眼睛,又无耳朵,它原本是一位“瞎子“和“聋子“。但它却有一张覆盖在身体上的白色透明的皮肤--它的“眼睛“,叫做“外套膜“。在它的边缘还长着许多柔软的小触手。它是牡蛎感觉最灵敏的器官,具有强烈的感光性能。当鱼类或其他爬行动物经过它的身旁时,由于外套膜突然遮光,产生“阴影反射“,当这个突如其来的信号,就像闪电般的传递给牡蛎时,牡蛎便迅速将贝壳合拢,从而起到防御外敌保护自身安全的作用。这种特殊的生理功能,就像军事上用以侦察敌机的“雷达“一样,真是奇妙极了!这种特殊的生理现象,是牡蛎在长期的演变过程中形成的,也是对变幻莫测的海洋环境的一种适应。

牡蛎的贝壳很坚厚,但决不是‘铜墙铁壁’在海洋里有不少的‘海盗’和‘凶手’能攻破牡蛎的‘堡垒’。所以,它也是许多海陆生物的美食。

的确,牡蛎肉质洁白细嫩,营养丰富,鲜美无比,在国外素有“海洋牛奶“之美称。据分析,蛎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和肝糖等,且具有“养血、补血、滋阴“之功效。其作用如同牛奶,能改变人体细胞活性,促使皮肤润泽光滑、延缓衰老,起到丰肌美颜的作用。蛎肉的食法很多,无论生食、热炒和煲汤等味道均很鲜美可口。如将新鲜蛎肉,用凉开水清洗干净,调入米醋、酱油和姜末等,滋味异常鲜美,具有独特的风味。在广东等地区,还将牡蛎加工成蚝鼓或罐头制品,能久藏不坏。煮蛎肉的汤汁经浓缩后可制成蚝油,为上等调味品,在国际市场历来享有盛名。此外,蛎壳是一味中药;用蛎壳煅成的灰,是一种良好的建筑材料,也是农业生产上改良酸性土壤的好肥料。由此看出,牡蛎全身都是宝!

王伟先可算是从海边长大的男人,由于附近又盛产牡蛎,自然对牡蛎的情况了如指掌,顿时兴奋起来了,立即俯身把那几只牡蛎抓起来,并收入囊中。

妻子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动:“你要把它们怎么样?”

“哈哈,我抓它们可不是来养的,而是要它们当中美食呀!”

妻子脸色一变:“难道你想吃了它们?”

“不是我要吃了它们,而是给你吃!”

妻子曾经食用过牡蛎,自然清楚它们就是美味佳肴,但看着那些频频蠕动挣扎的牡蛎,心里很是不忍:“我不吃,请你放了它们吧。”

丈夫一愣:“为啥不吃?它们可是大补呀!”

“我知道,但它们可是咱们的邻居呀,也许是上天派来为咱们解闷的。”

王伟先不禁哑然失笑:“你说的真是孩子话!它们生来就是做人家口中食的,就像咱们平时吃的那些鱼一样,只要为人家解馋了,就是最好的‘解闷’。”

妻子还是不同意:“求你还是把它们放了吧,岛上好不容易出现它们的身影,难道就被咱们给扼杀了吗?”

“扼杀?你说得快让我起鸡皮疙瘩了。不过,暂时不吃它们也行,就让它们在岛上繁殖起来,遍地开花。到了那个时候,它们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丈夫又把揣在褂子口袋里的牡蛎放回了原处。

妻子不由苦笑:“你这种养肥了再杀的念头更加恶毒。”

丈夫也报以苦笑:“你呀,腹中的宝宝还没生出来呢,你就无论对谁滥施母爱。我可是你的老公呀,你这样说简直就是诅咒我呀。”

妻子刚想张口辩解,突然嗓子眼一阵翻腾,禁不住干呕了起来。

丈夫顿时意识到妻子有点条件反射,听不得一点血腥的东西,赶紧靠上去扶住了她。

妻子终于呕出一些酸水,才逐渐缓解过来。

“伟先,我求你一件事。”

“好的,你慢慢说。”

“你千万不要再打这些牡蛎的主意。”

丈夫一副苦瓜脸:“媳妇,你这是何苦呢?咱们岛上太缺营养品了,这等于上天赏赐给咱们的天然补品呀。”

“我不需要,只希望这座岛以后会是所有生物的乐园,不能因为进驻了人类就让它们失去了生存空间。”

丈夫一听,顿时明白了这个岛上一旦撤走了那批官兵,野生动物的种类就增加了不少,就像天上飞来飞去的海鸟就明显多了起来。

“好的,我听你的。”

丈夫不再坚持了,要搀扶妻子回到家里养胎。

妻子有些晕眩,只好依附着丈夫往回走,刚走到生活区,就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迎住了要食吃。

原来,这些小鸡就是刘秀娟上次从岸上带来的小鸡雏,经过几个月的喂养,已经长大了,不再惧怕那些海鸟啄食了,才被放出来散养。

第18章难产

刘秀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伟先?”

丈夫一愣:“你还有事求我?”

“咱们这些鸡会不会啄食那些牡蛎?”

丈夫思忖道:“当然,小鸡肯定会喜欢那些美食,就像喜欢吃蚯蚓一样。”

妻子一脸焦虑:“那该如何是好?咱们要不要再继续把它们圈养起来?”

丈夫嘿嘿笑道:“如今它们都长大了,一个个都很能吃,如果再圈养起来,咱们喂得起吗?”

“可是咱们也不能破坏了岛上的生态平衡呀?”

丈夫思忖道:“你可能多虑了,咱家的小鸡未必吃得了你那些来岛上安家的牡蛎。”

“为啥?”

“因为它们身上有那副贝壳呀,肯定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哪像那些蚯蚓呀,就是单存的软体动物,一旦暴露在土壤外,就可以轻而易举被啄食。”

妻子深深了解牡蛎的特点,觉得丈夫讲得有些道理,便沉吟道:“好吧,咱们以后通过实践来证明。”

当天晚上,王伟先有些失眠了,在妻子酣睡正香的时候,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装的都是白天妻子的话。

由于岛上的物质生活贫乏,妻子虽然有孕在身,但并不能得到其他孕妇所享有的滋养,这对身为丈夫来说,产生了对妻子深深的亏欠。虽然岛上并不缺乏鱼类,但它们都是咸水鱼,孕妇吃多了并不好,而对平时淡水鱼的渴求,简直就是弥足珍贵,妻子上次携带的鸡雏刚刚长大,还不到生蛋的时候,对于即将临盆的妻子来说,亟需滋补品来养胎。他为此也大动了一番脑筋。如今岛上出现牡蛎了,正如他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妻子的天然滋补品。可妻子却为了岛上生态着想,居然不肯食用它们,甚至还担心家里的小鸡来啄食它们。这无异于对妻子的滋补又关闭了一扇门。

他觉得非常亏欠妻子,由于岸上还养着自己的女儿以及老人,他和妻子那点微薄的工资根本达不到丰富的物质生活,眼看妻子承受着其他女人不能承受的苦,这让他何以心安?

他此刻的心里有一种煎熬的感觉,直到快到拂晓的时候才模糊起来。

第二天早上,他并没有被早起的海鸟鸣叫声惊醒,而是后来被妻子推醒的。

他一睁眼,顿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哎呀,太阳都晒屁股了。”

妻子因为腆着大肚子,平时要多懒一会床,于是就侧身躺在看着丈夫匆匆穿衣服起床。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丈夫心里有一点发虚,但故作掩饰:“没有呀,睡得挺好呀。”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干嘛没按时起床?”

丈夫一副憨笑:“嘿嘿,我偶尔也会懒一下床的,结果又睡了一个囫囵觉。”

妻子鼻孔一哼:“你就别骗我了,其实你的眼睛已经欺骗你了。”

丈夫愕然瞪着妻子:“你是说我眼神发虚?”

“不是,而是满眼的黑眼圈,而且眼眶里还有血丝!”

丈夫呆愣一下,才一声赔笑:“也许我前半夜精神有点亢奋了,所以···”

“精神亢奋?是不是因为发现了牡蛎来岛上安家?”

“媳妇,难道你还认为我在打牡蛎的主意?”

“起码你不会把它们当做客人的。”

“嘿嘿,当做客人倒谈不上,起码要认可它们做咱们的邻居。”

“邻居?既然视为邻居了,难道还要打它们的主意吗?”

“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做不到拿它们以邻为善,但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假如日后它们数量增多了,也许会泛滥成灾的。”

“哦,难道它们没有天敌吗?”

“当然有。尽管它有坚固的贝壳保护,但在大自然里还有许多高超的猎手可以捕杀它们。难道你想让我想方设法保护它们吗?”

妻子摇摇头:“那倒不是。你刚才不是担心它们泛滥成灾吗?那就由它们的天敌来维持岛上的生态平衡吧。”

丈夫不由苦笑:“你呀,环保意识倒是蛮强的。”

“那是呀,我平时经常教育我的学生呢。”

妻子突然想到那些张张可爱的小脸,神色不禁黯然了。

王伟先不仅把她当做妻子看待,同时也当自己的恩人看待,自如跟她在岛上相濡以沫这段时间,让他克服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他不禁唏嘘,假如没有妻子在身边支持和陪伴,自己能坚持下来吗?他没有理由不对妻子的话惟命是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伟先果然没有再打岛上那些新居民的主意,而是用其它手段帮助孕妇妻子补养身体。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王伟先几乎承担了岛上所有的例行任务,由于忙碌居然疏忽了妻子的预产期。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妻子虽然想到了预产期的临近,但看到丈夫在岛上真是太不容易了,很怕由于自己的不在而缺乏关怀,于是就想在岛上多蹭几天,争取有更多时间来陪伴丈夫。其实,对于夫妻双方来说,最大的恩情和缘分就是能陪伴到老。这段时间并不遥远,彼此没有理由不珍惜平时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妻子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听听收音机,喂食一些那些已经开始下蛋的母鸡,更多闲暇时间就是坐在户外的竹椅上享受阳光和海风的沐浴。

这一天,他俩正坐在屋里吃饭,尤其妻子身体过于臃肿了,丈夫已经承担起伺候妻子的责任,不仅把做饭的义务包揽下来,就连一些‘小指使’也是面面俱到。

哗!

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一声巨响,整个房屋都为之颤动。

“不好,台风来了!”

由于台风在这个季节会隔三差五光顾这个孤岛,已经让他俩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

丈夫还是有点猝不及防,立即跑到门口张望。

妻子有些纳闷:“伟先,难道你没提前做好预防的工作?”

丈夫并没有回头:“我虽然做好了预防工作,但还是疏忽一件事。”

“啥事?”

“又快到来给养的日子了,应该提前渔船方面在台风到达之前送过来。恐怕因为台风误事了。”

妻子安慰丈夫:“你别担心,咱们还有挺多储备呢。估计可以挺到天气好转起来。”

“可是你现在需要更多营养的伙食,这方面已经不多了。”

“没事,只要能吃饱就行。”

由于岛上的果蔬和肉类不能储存太久,尽管丈夫都尽量留给妻子吃,但却不能持续太久,所以只能增加送给养的次数。可是,海上变化莫测的天气影响了给养的准时到达。

丈夫又想到了什么,立即穿上一个褂子要往外走。

妻子紧张地站起来:“你要去哪?”

丈夫回头微笑叮嘱妻子:“你别紧张,先慢慢吃,我趁大雨没来临之前,把鸡舍弄一下。以后你的营养多半要靠它们供应了。”

“可是已经刮大风了,你可注意安全。”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会加小心的。”

妻子等丈夫离开后,心里有些不踏实,平时细嚼慢咽的她便加快了吃饭的节奏。

当她吃完饭后,丈夫还没从外面回来。不过,外面的风头还没有达到极其猛烈的阶段,这让她心里踏实一些,相信丈夫可以安全应付。

不过,她趁丈夫不在,开始收拾饭桌上的残局。由于丈夫每次都耐心等她吃完饭再收拾,所以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干这些事了。如今,丈夫被台风给‘唤’出去了,这给了她一次表现的机会。

由于很久没收拾餐具了,当这次重新拾起来时,令她有些力不从心,并不是已经生疏了,而是她的身子已经不灵活了,突然一个不慎便抻到了腰——

“哎呀!”

她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就连手里端着的菜盘子也失手打翻在地,并“咔嚓”碎碎成了数块。

“伟先···”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并且屁股着地,一副痛苦万状的样子。

可是,丈夫还是没有出现。

刘秀娟此时腹内如同刀搅一样阵痛,已经是‘过来人’的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只能一声声虚弱的声音:“伟先···救命···伟先···”

王伟先趁着大暴雨没来临之前,把鸡舍和户外其它有安全隐患的地方都妥妥地侍弄一下,这才顶着大风跑回了家。

可是,当他一推开房门,顿时大惊失色!

妻子正握着肚子倒在地面上打滚,而她的周围就是摔碎的菜盘子和满地的溅开的菜汁。

“媳妇,你咋了?”

丈夫顾不上那些碎盘子,慌慌张张地扑到妻子身边,并把她的上身托起来。

妻子终于盼回了丈夫,精神为之一振:“我···我要生了···”

“啊?”丈夫始料不及,“这···这怎么可能?你到预产期了吗?”

“没···没多久了···可能要提前一些···”

丈夫气出了汗,先把妻子抱起来,并走到床边轻轻放下来。

“你确定要生吗?”

妻子痛苦点点头:“嗯···下面的羊水都破了···”

“唉!怪我呀···早应该把你送到岸上去。”

“不···不怪你···是我舍不得离开岛···离开你···”

丈夫此时内心的感动和自责交织在了一起,立即奔向放置在房屋一角的步话机——

妻子明白丈夫的意图,赶紧叫住他:“伟先···回来···”

丈夫猝然停住了步伐,回头告诉妻子:“我要联系渔船送你去医院。”

“没···没时间了···你快来帮我···”

丈夫一看妻子痛不可忍的样子,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心里很清楚,别说外面的台风来了,就算是户外天气风和日丽,也未必能及时叫来渔船。

真的来不及了,他立即跑到隔壁的厨房去打开煤炉,烧上一壶水,再返身回到妻子的身边。

“媳妇,我该咋办?”

“你···你帮我···”

“可我不会呀?”

“我···我教你···”

妻子毕竟有一次分娩的经验了,只能指导丈夫该怎么做。

可是,经过一次次的努力,妻子一次次疼得死去活来,但还是无法顺利分娩。他和她都精疲力竭了。

刘秀娟在剧痛之余,脑海里意识到是咋回事,自己难产了。

第19章紧急求助

王伟先同样意识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毛骨悚然,不顾一切地扑向了那台步话机——

刘秀娟再也没有精力阻止丈夫了,只能咬牙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王伟先的步话机只能联系岸上的警备处,那里是专门作为海岸预警中心,负责接收沿海各处海岛和沿海的险情。

当信号接通后,王伟先哽咽的喊道:“我媳妇在岛上难产了···快派船接她去医院抢救···”

接警的话务员是一个稳重的中年男子,当听到报警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安抚道:“同志,您先别着急,把您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否则,我是无法帮到你的。”

王伟先自然明白情急生乱的道理,勉强控制一下情况,把妻子的详细情况向警务处的话务员介绍一遍。

话务员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赶紧安慰王伟先:“您先稳定住孕妇,我们马上为您们想办法!”

话务员离开岗位,立即向上级领导汇报了这一情况。由于要应对登陆的台风,警务处的几乎所有负责人都坚守在岗位上。当他们听了话务员的当面汇报,一个个都是愁眉紧锁。其中就有这里的负责人——一位五十多岁的花白头发的男子。

负责人当即询问其他领导:“咱们可以派海警船去蔚山岛接那位难产的孕妇吗?”

其中一位领导黯然摇摇头:“这是不现实的。别说是咱们无法派出海警船。就算冒险派出海警船了,并且在不出事故的情况下,恐怕也来不及了。”

负责人略有所思:“是呀,蔚山岛距离最近的港口也有18海里,任何船只都无法在大风大浪中快速往返,即便把孕妇送到医院,至少也需要四五个小时。可孕妇还能坚持吗?”

另一名领导则坚决摇摇头:“就算孕妇能挺过这四五小时,我们也不能派船,这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危及救援人员的生命安全。那个孕妇是条生命,可我们的救援人员也是生命呀。”

其他人都默然了。

负责人显得很焦急:“不管咋样,我们没有理由见死不救。再说,人家是为了国家才去岛上吃苦受罪的。我们要为人家的生命安全负责呀!”

那位持否定态度的领导思忖道:“凭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无论是派船接孕妇上岸还是派妇产科大夫登岛都是冒险的,如果请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通过电话对孕妇的丈夫遥控指挥,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负责人眼前一亮:“老潘,您的这个主意好。我正好认识本市最著名的妇产科医生赵主任,马上把她请到这里。”

其他人都是一愣:“难道您亲自去请吗?”

“是的。”

“可您是咱们这里最高领导呀。”

负责人把脸一沉:“为了孕妇生命,就算我是总理也不能坐视不管。”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可以找其他人代劳嘛。”

“不行,人家赵主任是本市资深专家,平时很难挂上她的号。她在这个时候一定是忙得不得脱身。为了那名孕妇的生命,我只有亲自出马,才有可能及时请她过来。”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不好再持否定意见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领导主动请缨:“处长,咱们用那辆新配置的吉普车去接那位妇产科专家吧。我给您当司机!”

负责人一看是新调来的一个部门副科长,便欣然点点头:“好的,咱们立即去市妇幼保健院!”

这时候,江口市的上空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负责人和那名年轻副科长只能用无法完全遮雨的雨伞冲出了警务处大楼,顶着暴风骤雨艰难地向停靠的那辆吉普车靠近——

负责人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绊倒,幸亏身边的副科长手疾眼快,甩开手里的雨伞,把他的领导紧紧搀扶住。

“处长,当心!”

负责人已经稳住身形,眼看自己的手下丢开的雨伞转瞬间就被一阵疾风刮远了,便赶紧把自己手中的雨伞像已经淋得透透的手下头上移动了一些。其实,他本身也早就成了落汤鸡。

副科长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手接住了领导手里的雨伞,并强行把它罩在领导的头上。

“处长,我年轻,身体淋一点雨不碍事。”

负责人不满地横了属下一眼:“小杨,照你这么说,我已经老了呗。”

副科长一副赔笑:“您不老,但您的身体比我珍贵多了。”

负责人还想把雨伞往手下头上蹭一蹭,但那位副科长已经冒雨跑开了,径直奔向那辆吉普车。

本来崭新的吉普车在暴雨的冲洗下,显得更加炫目。

副科长快速打开车门,但并没有马上钻进去,而是等着近在咫尺的领导。

负责人很是感激自己的下属,不忍心再嗔怪他,而是加快了脚步,一边把手里的雨伞塞在副科长的手里一边猫腰钻进了副驾驶室。

当副科长最终坐进驾驶室时,不禁打了一个打喷嚏。

负责人已经抹干了脸上的雨水,冲属于一副关切:“小杨,你怎样?”

副科长快速擦了擦满头的雨水,故作一副惬意:“没事,这一个喷嚏把体内的病毒全排出来了。”

负责人因为心里焦虑,不再跟属下废话,用表情示意属下快开车。

副科长并不敢怠慢,迅速启动了汽车,但却无法加大油门。因为车窗上已经变成了瀑布了,车外的能见度不足几十米,在雨水瓢泼的街道上根本无法加快车速。

负责人又焦虑起来,脑海里呈现出一个孕妇在经历难产过程中的痛苦神情。

“小杨,再快一点。”

副科长的额头上不知是头上洒落的水珠,还是皮下渗出了汗液,总之完全湿润了。

“处长,如果加快车速不好控制,容易发生危险呀。”

负责人似乎顾及不到这些了,一口义正言辞:“如果我们像蜗牛一样爬行,那位孕妇就危险了。我们冒一点险就可能争取一点时间去挽救那个孕妇的生命。”

副科长心头一震,立即摒弃凝神,右脚踩下了油门。

副科长觉得上天对他们还是仁慈,令他们顺利到达了指定的妇产科医院。

负责人心里就像着了火,感觉这一路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属下刚把吉普车停稳当,便打开车门冲了出去,也不需要去撑起车里尚有的一把雨伞,冒着雨幕就跑上了医院的台阶——

副科长有些傻眼了,没有料到上司领导没有再给他献一份殷勤的机会,不过也看出这位领导急人所急的高尚品质,便怀着一份敬意下车撑伞追上去。

负责人不等他的雨伞罩在自己的头上,已经迈入医院的门庭里。由于是下午,医院门诊大厅里挂号的病人家属并不多。他心里怀着一丝侥幸,那位赵主任千万不要歇班。

他对这家医院很熟悉,显得一切都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病区的医生办公室。

正好一位年轻的女医生从门里走出来,当跟他打一个照面,不由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这个小老头咋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同志,您找谁呀?”

负责人一看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并熟悉自己,便一副赔笑:“我要找您们的赵主任。她在吗?”

年轻的女医生摇摇头:“她不在。今天没有她的门诊。”

负责人心里一沉:“您能联系到她吗?”

女医生诧异的眼神盯着他:“您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请她出一个诊。”

女医生一听,眼神里露出鄙夷的目光:“您想走个后门?”

负责人一想也是,便赔笑点点头:“没有办法,有一个孕妇情况很危急。”

女医生鼻孔哼了一声:“对不起,她正在给一位孕妇做剖腹产手术呢,根本不能出去。”

“啊?她好需要多长时间完成手术?”

“今天下班之前根本完成不了。”

负责人的眼神也诧异了:“一番的剖腹产手术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呀?”

“哼,您以为她是为一名孕妇做剖腹产手术呀?我实话告诉您吧,今天是我们医院的手术日,有很多需要做破腹产的孕妇都被预约在今天做手术,我们的主任能不忙吗?”

这时候,尾随跟来的副科长不禁好奇道:“今天是啥日子呀?为啥那些孕妇都选择今天做破腹产呢?”

女医生一看负责人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虽然同样是落汤鸡,但难掩他一副帅气的面孔,也许年轻女人对帅哥自然有一种心灵的火花,于是嫣然一笑:“您今天是啥日子吗?”

副科长稍作思索,便眼前一亮:“今天是国庆节!”

“对头,那些孕妇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祖国是同一天生日呀。”

负责人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瞎起哄吗?”

女医生白了他一眼:“难道您不也是吗?”

副科长赶紧好言相求:“可是我们那位孕妇是意外的情况。她是早产加难产呀。请您帮助通融一下吧?”

女医生对他的‘无理要求’并没有撂下脸来,而是一副为难:“我只是一个实习医生,都没有资格进入手术室呢,哪有权力要求她做出改变呢?您们还是另找其他医生吧。”

负责人一副苦笑:“现在这位求助孕妇的情况非常凶险,只有临床经验相当丰富的妇产科医生才能力挽狂澜呀。”

“对不起,无能为力。”女医生就连帅哥的面子也不给了。

负责人逐渐冷静下来了,探头往这间办公室里瞥一眼,只有两名同样年轻的女医生正在看资料。估计那些骨干医生都扎堆在手术室了。

副科长冲女医生一副哀求:“求您帮帮忙吧,我们那里可是人命关天···”

“小杨!”负责人突然打断道,“咱们现在就去找院长!”

副科长一听有道理,立即撇开女医生,跟着负责人转向了走廊的拐角。

女医生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摇摇头,并发出一声自语:“我们的秦院长可是一个最讲原则的领导,岂能为你们开这道口子?”

不过,她也很纳闷,这个小老头跟需要救助的孕妇是啥密切关系呢?看他的年龄应该不是自己的老婆,估计是女儿或者儿媳妇吧?否则,他会急成这副模样吗?令她更诧异的是,他们也不向任何人打听,却很准确地奔向了院长办公室方向。

负责人脚下就像生了风,几个箭步就窜到一扇门前。他身后紧赶慢赶的副科长抬头一看——‘院长办公室’的门牌赫然在目。

难道处长对这家医院很熟悉吗?

咚咚咚!

负责人毫不迟疑地伸手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成熟女人的不满声音:“谁呀?”

负责人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便向跟过来的属下交待:“你就在门外守着,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副科长试探问道:“难道不需要我帮助求求情?”

“算了,不需要!”

负责人已经推门而入——

第20章前妻

映入负责人眼帘的是一位年逾五旬的气质女人,她长得白白净净,一副眼镜下那双亮眸炯炯有神,镜框下的玲珑琼鼻亦能翘动异性的心弦。

自古以来,人们一直以‘秀外慧中’来形容女性的美,中年女性的‘慧中’部分则随智慧的积累而增强。所以说,中年以后的女性美,是一种从内散发出来的令人欣赏赞叹的吸引力。中年女性正像无花果,虽然不再有花的绚丽,却已有了果实的深刻;虽不以艳丽的花期诱人,却能酿出浓郁的美酒,让人沉醉,让人贪杯,甘甜绵长,让人久久回味。

这位气质女人的一身白大褂证明她是医疗工作者,而且是一名高级的医疗工作。当她跟进来的负责人四目相对时,不禁吓了一跳:“达凯?”

副科长虽然没被允许进去,但却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了门上,当听到里面的女人失声喊出领导的名字,不由眼前一亮,敢情处长跟这家医院的领导相识。

负责人面对充满气质的女院长,表情多少有些尴尬:“少芬,你还好吧?”

女院长随即把脸一沉:“你怎么来了?而是还造成如此狼狈?”

“我···特意来看看你···”

女院长一副狐疑的目光:“是吗?”

“啊···”负责人充满拘谨的神态。

不料,女院长脸色一变:“请你出去!”

“少芬?”

“你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吗?”

负责人一副苦相:“你这是何苦呢?”

“对不起,现在是工作时间,我身为院长不接受任何的私聊。希望你立即从这里消失!”

“少芬···”负责人不得不露出哀求的目光,“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同意跟你复婚?你别痴心妄想了。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

负责人的表情重现尴尬:“不是这样的···我求你救个孕妇···”

女院长没想到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俏脸的脸上一片绯红:“你求我救个孕妇?”

“是的。她目前难产,危在旦夕呀!”

女院长立刻站了起来:“她在哪?”

“她目前正在一个海岛上。”

女院长一片愕然:“她没在医院?”

“唉,她已经被这场台风困住蔚山岛了,根本回不到大陆上。”

“既然她回不来,难道你想求我命令我院的医生去海岛吗?”

负责人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请你们医院的赵主任去海岸警备处通过电话给孕妇的丈夫一些指导。”

“你是让我们的医生遥控指挥孕妇生产?”

“是的。目前只能这样一试了。”

女院长思索片刻,不禁质问:“那个孕妇跟你是啥关系?”

“我俩啥关系都没有。”

“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何如此焦急?”

“哎呀,现在是人命关天呀。我能不焦急吗?”

“你···你真会为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焦急?”女院长突然一副醋意,“你还记得我当年生女儿时难产吗?”

“少芬我···”

“你当时正在外地,也许有理由不在我身边。可咱们女儿难产的时候呢?”

负责人一副黯然:“少芬···求你别说了!”

女院长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不,我偏要说!女儿难产的时候,我正在省城学习,而你却在她身边吧?为什么不出现在她的身边?如果不是赵主任···我就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儿和可爱的外孙了···”

负责人一副自愧形如:“少芬,我当时也有苦衷呀,当时参加海上稽私工作,虽然接到了女儿早产的通知,但并没有想到她还会难产呀。再说,我当时接到情况,正在海上追查走私船···”

“别说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也不会让你看一眼孩子的。”

“少芬,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也没有脸面去见女儿和外孙,但现在请你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快派赵主任去帮一帮那位可怜的孕妇吧!”

女院长又横了他一眼:“你为啥为一个不相关的孕妇而急成这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人命关天呀!”

“哈,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呀?”

负责人愕然道:“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在海关的时候,为了政绩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经常连续几天不回家。现在从海关岗位上退下来了,听说调进了海岸警备处当处长了。但不会像在海关那里能干出突出成就了,所以就拿救助一个孕妇做文章。”

负责人就算再在女院长面前再谦卑,这时也情绪激动起来:“少芬,咱俩夫妻一场,并且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你居然这样看我?我可是一位人民公务员呀。在任何时候都要舍小家顾大家,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如果别人认为我抢风头倒也罢了,可我没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前妻也会用有色的目光看我。”

女院长心头一震,随即鼻孔一哼:“比你官大的人有多是,也没有看到像你这样为了促成一件事而弄个落汤鸡的。你到底图啥?”

“我图的是为人民服务!”负责人眼神湿润道:“你知道这个孕妇为啥会困在蔚山岛上吗?”

女院长一愣:“我还正为此事纳闷呢,既然她临近产期了,为啥还去一个没有任何医疗保障的小岛上呢?”

负责人首先介绍一下守岛夫妻的情况,随即一副凝重的神情:“虽然我刚调入海岸警备处不久,但也听说了这位孕妇和她丈夫的事迹,这对夫妻为了国家而甘愿承受一切困难守护蔚山岛。他们夫妻俩放弃岸上的优越生活条件而去一个环境和条件艰苦的孤岛上到底图个啥?还不是保护国家的海疆吗?难道他们就没有舍弃小我,而成就大我的精神吗?论职位,他们无法跟我这个处长相比,但他们的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都令我感到汗颜。如果我这个当领导的不在他们处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那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人民公务员吗?少芬,我并不想出风头,也从没想过那样做。我无论以前所做的一切还是将要做的一切,都是无愧于党和国家的信任。只有这样,等我有一天离开的时候,才能在回顾自己的人生历程时而感到欣慰。

女院长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一时无语。

负责人神情突然转为满目凄然:可惜···我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成不了一个完人,令自己一个好端端的家散了···”

女院长的那副镜片下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她不再犹豫了,立即决然地打断:“你别说了,我去帮那位孕妇!”

负责人一愣:“难道你要亲自出马?”

“达凯你别忘了,我身为这里的院长,也是妇产科的资深专家。如今赵主任要为好几位难产的孕妇做手术,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孕妇而不顾更多的孕妇吧?”

负责人感激道:“如果由你亲自出马就更好了。”

那位副科长已经在门外偷听到一点眉目,虽然他感觉这位新领导跟医院的院长很熟悉,但没有料到他俩曾经是一对夫妻。如今,这位作风硬朗的领导为了那位危在旦夕的孕妇居然不惜来到前妻面前低声下气,这令他肃然起敬。

女院长一开门,这才发现办公室外还守着一个一身淋湿的男子,但瞬间就猜出他的身份,出于礼貌,冲对方和气点点头。

负责人一看属下手里还握着那把雨伞,便吩咐道:“小杨,你要为方院长撑伞。”

副科长因为面临三个人一把雨伞,不由蹙眉道:“处长,您呢?”

“我已经淋湿了,再挨淋也啥,先出去为你们开车门。”

副科长赶紧把雨伞递到领导跟前:“我也被淋湿了,再淋一回没啥,还是我去开车门吧。”

负责人把脸一沉“你要听从指挥!”

副科长这时并不买账,不管领导接不接受,把手里的雨伞往负责人伸手一推,再转身飞快往外跑——

负责人赶紧伸手按住雨伞,冲着属下的背影无奈摇摇头。如今,他要亲自为前妻撑起雨伞来共同风雨。

女院长因为要电话指挥孕妇生产,清楚带什么东西都用不上,因为心系那位可敬的孕妇,干脆连身上的那件白大褂都没有脱下来,便向外迈出匆匆的脚步。

负责人提着雨伞紧紧贴在她的身旁,表情是一片诚惶诚恐。

他俩很快到达医院的门口,此刻,室外的大雨还没有停歇,而地面上已经成为一片泽国了。

女院长秀眉一蹙:“达凯,非要我去你的单位吗?”

负责人显得很无奈:“没有办法,岛上目前没有电话,只能靠一台步话机跟岸上保持通讯联系,只有我们单位的通讯设备才能跟那台步话机对接。只好让你受苦了。”

“好吧,就算天上下了雹子,我也会去的。”

副科长已经启动那辆吉普车,并尽量把它跟医院的大门口无限靠近。但它还是无法攀越那些台阶,让车门直接跟医院的玻璃门衔接。

负责人一看吉普车比进来时又近了不少,便撑开了雨伞,直接罩在女院长的头顶。显然,前妻已经成为他目前的重点保护对象。

女院长心里有些感动,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把雨伞把向前夫那边挡了一下,这才向台阶下迈出了细步。

由于外面又是风又是雨,他们又撑着一把雨伞,虽然距吉普车的车门只有几步之遥,但还是令他们遭受极大的阻力。

负责人担心前妻在巨大摇摆中会立足不稳,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去,于是一只手擎住那把雨伞,靠近前妻的那只胳膊则紧紧揽住她的娇躯,把她搂入自己怀里起到两个作用,其一要让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头上那把雨伞阻挡不了的风雨;其二,要让自己成为她的稳定靠山,不要让她在不小心失足时而把身体摔出去。

女院长面对极其恶劣的环境不能不产生一丝的恐惧,还好身边的前夫让她把所有的不适抛诸九霄云外。她这时顾不上难为情,把身躯紧紧依靠在对方的怀里。

无论身外的暴风骤雨如何袭面彻骨,但都无法阻止在他们内心深处升腾起的一股暖流。

他俩就这样一路扶携,走过了一段最艰难的路,仿佛是他们夫妻二十多年从未走过的。

终于到达吉普车旁了,负责人宁可自己淋雨,也要先把前妻护送进吉普车一侧的后排座位上,自己再绕过另一侧,打算钻入副驾驶室。但前妻这时却为他打开了后排座位的另一侧车门。他无法拒绝她的好意,于是改变了主意,顺势钻入这一侧的后排座位。

副科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深吸一口气,等车门都关好后,迅速启动了吉普车——

第21章远程指导

这一路,并肩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负责人和女院长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由于时间耽搁不少了,他俩首先担心的是远在蔚山岛的垂危孕妇。当然,这不是他俩专注的理由。因为分开一年之久的爱人就在身边,令他俩感慨的同时,又不禁勾起了早年那段青涩的记忆——

他俩的心情就像车外的天气一样,一会是风,一会是雨。

终于到了海岸警备处的那栋大楼。负责人又像之前那样,几乎把前妻呵护进了大楼里。

女院长一进入这栋从未来过的大楼里,内心顿时涟漪,没有想到还能来到前夫的新单位转一遭。她无暇欣赏大楼内的布局,一眼瞥到前夫又淋成落汤鸡了,不由吓意识伸手擦拭一下前夫的流水的额头。

负责人有些受宠若惊了,又看到有工作人员迎上来,赶紧避开了前妻的小手。

“处长回来了?”

“嗯,我已经把专家给请来了。”

负责人把前妻示意给迎过来的属下。

工作人员一看女院长还穿着一件白大褂,显然是领导把人家从工作岗位上请来的,便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向她示意:“请大夫去二楼通讯室吧。”

负责人当即表示:“少芬,咱们上楼吧。”

工作人员一听领导如此称呼这位充满气质的女医生,不由面面相觑。

负责人意识到有点不妥,又向属下的工作人员补充一句:“这位是方院长!”

大家一听女医生来头不小,居然还是一位院长,都有些瞠目结舌。

女院长顾不上这些小节,立即敦促身边的前夫:“快带我去那个通讯室吧。”

负责人二话不说,亲自在前面带路,把女院长领进了二楼的通讯室。

那个话务员还守在岗位上,一看到负责人领进来一个女医生,赶紧迎上前,一副焦虑:“处长,那个孕妇生不出孩子···就快不行了。”

负责人心头一震,但保持几分淡定:“别慌,咱们这里有专家来指导。”

女院长一看话务员手里正握着一个话筒,便披头问道:“通过它就可以联系到孕妇家属吗?”

“是的。它正跟那里的步话机连线呢。我可以听清楚那里的一切动静。”

“那好,我要直接跟孕妇家属通话。”

话务员首先把手里的话筒递到女院长的手里,紧接着又把耳麦摘了下来,想一并交到对方的手里。

负责人这时突然阻止:“不要用耳麦了,还是把声音调大,我也想听一听那里的动静。”

“好的。”话务员欣然同意,立即用手调试音频,立即把蔚山岛那里的声音传到了整间通讯室里。

此刻,刘秀娟已经痛到了极点,躺在床上一阵死去活来。

王伟先也到了人生最艰难和危机时刻,试图帮助妻子分娩,但他根本无从下手。

“秀娟···请你要挺住···组织正在设法救你···”

妻子一阵清醒:“我···我不行了···你一定设法保住咱们的孩子···”

“你别说傻话···我必须要保住你!”

“可是···现在无法选择···只有孩子保住了···我才能闭上眼睛呀···”

“不···你不要再说傻话了···我···离不开你呀···”

妻子黯淡的眼神突然散发一丝光彩:“伟先···我相信这次一定是个儿子···你无论用啥办法也要把他弄出来···再晚了···孩子就在里面憋死了···”

丈夫心头一震:“你是让我剖腹取子吗?绝对不行!那无异于对你谋杀呀!!”

“不会的···目前岸上知道这里的一切···他们应该能听到这里的一切···不会怪你的···”

“那也不行!我根本下不了手呀!”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等于让我临死前再痛苦一些···就连孩子也保不住呀···”

他们的悲情对白清晰地传到了海岸警备处的通讯室,令现场的人无不动容。更有包括女院长在门内现场女性忍不住垂泪。

女院长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启口了。

负责人在这危急关头站了出来,伸手接过前妻手里的话筒,然后朗声讲道:“蔚山岛的刘秀娟同志,请你听好了,我是海岸警备处的闫处长,现在要跟你讲几句话···”

当他的声音从步话机的听筒里传出来时,立即被旁边的王伟先依稀听到了,赶紧抄起放在一边的听筒,直接放到了妻子的耳边。

刘秀娟的一阵阵痛刚过,在喘息中聆听听筒里传出的声音。

负责人刚讲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那里不会像这里的通讯室一样,于是又试探问道:“喂,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王伟先立即代替妻子回答:“她能听到!我们都能听到!请您说吧。”

“好的,刘秀娟同志,刚才你跟你的爱人对话,我们都听到了,为你舍身精神点赞。不过,我们任何人都不希望你出事,假如你发生了意外,还谁能陪我们的守岛模范守护祖国的海疆呀。所以,你必须要活下去,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你腹中和岸上的孩子,还有你的爱人以及千千万万被你们守护祖国亲人。没错,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出事。你为了这些亲人,也要坚强起来,跟各种艰难困苦和现在的疼痛做坚决的斗争。刘秀娟同志,你一定要坚持斗争,因为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亲人同你在一起!”

刘秀娟听着话筒里传出的这位领导的鞭策,激动得泪水纵横。

负责人这时话题又指向她身边的丈夫:“王伟先同志,你是一个守岛的模范,一定是一个具有非凡毅力的小伙子。我相信你在自己爱人正处以生死关头的时刻,一定能冷静面对眼前的一切磨难。因为你身后还有无数亲人为你加油。现在,我们请来一位具有近三十年临床经验的妇产科专家。她拯救过无数的难产孕妇···(负责人话语停顿一下,不由瞥一眼身边的前妻)甚至就连她本人当年生孩子难产时也是通过自己的经验进行自救的。所以,你要对她有信心,一切行动听她的指挥。请问,你能做到吗?”

曾经做过民兵排长的王伟先至今也把自己以军人的标准严格要求,当即洪亮地回答:“能!”

“那好,现在就请这位妇科专家教你怎么做。”

负责人又把话筒交还给了女院长,并冲前妻投去一幕鼓励的目光。

女院长在前夫的带动下,内心深处也焕发出一股豪情,那只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话筒,并让它跟自己的嘴唇保持合理的距离。

“王伟先同志,我是江口市妇幼保健院的方少芬院长,正如闫处长刚才所言,我本人当年就是一个难产的孕妇,对于你的爱人目前正经历什么,可以说是深有体会。请你相信我,我一定协助你让你的爱人度过这道坎。”

王伟先含泪点点头:“我相信您!”

“那好,请你介绍一下她下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王伟先把妻子身下的状况详细向女院长汇报一下。

女院长听完他的汇报,眼前顿时一亮:“你是说已经看新生婴儿的一只脚了?”

“是的。当我的爱人使劲用力时,那只小脚就冒出一点,但一松解,那只小脚便又收缩回去了。”

“你确定她并没有大量出血吗?”

“我确定,现在床单上仅有少量的血。”

“哦,那我可以确定,她并不属于高度难产。你们只要努力,完全可以把婴儿顺生下来的。”

女院长的话令王伟先与妻子的精神同时一振,刘秀娟灰暗的眼眸又重放光彩。

“大夫···我真能顺生出孩子吗?”

“刘秀娟同志,只要你能配合我,并能忍受一时的疼痛,我保证让你们母婴平安!”

“好的···只要让我生下健康的宝宝···就算我疼死也认了···”

“请你放心,你不会死的,现在准备加油。”

女院长开始以最专业的指令吩咐王伟先和刘秀娟该怎么做——

“王伟先,就算她再疼,你也不能手软,不能让婴儿卡在那里!”

“刘秀娟,你要深呼吸一口!憋住气!用力!用力!!”

整个通讯室里的空气几乎凝滞住了,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摒弃凝神听着从通讯设备里传出来的声音。

“哇!”

当一声婴儿的啼哭代替孕妇最后的呻吟,就像在这里炸开一道惊雷,让现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富有经验的女院长立刻明白了是咋回事,她勉强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颤声冲着话筒问道:“喂,刘秀娟同志怎么样?”

通讯设备里传出王伟先哽咽的声音:“生了···是个男孩···我媳妇···还活着···”

哗!

整个通讯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更有的人兴奋地抱成了一团。

负责人趁前妻交待王伟先一些善后的话时,竟然扭头走出了通讯室——

他缓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首先用手指头揉动一些额头两侧的太阳穴,来缓解一下身体内部紧绷的神经。自从台风登陆以后,他的那颗心就一直悬着,一直关注各地方随时汇报的险情。蔚山岛孕妇难产事件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

他的目光又不经意瞥到了办公桌上的那个相框,正对着办公桌后面的座椅。他心里一动,信步走过去,当靠近了办公桌,便顺手把相框抄在手里。

相框的正面立即呈现在他的眼前,相框里居然是一对年轻的母女,年轻的妈妈就像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彰显大方、端庄、温柔和文静,非常神似现在的女院长。而女儿只有几岁,一副可爱无邪的模样非常讨人喜爱。

负责人久久凝视着那个画面,双眼不禁模糊了。

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那位副科长领着刚刚遥控指挥生产完毕的女院长走了进来,而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往昔的记忆中,对身后的变故浑然不知。

副科长迟疑一下,想要惊动领导,但被身边的女院长看出倪端,赶紧挥手制止了,随即示意他悄悄出去,她要单独跟前夫在一起。

已经获悉领导与这位美丽的女院长关系的副科长知趣地闪了。

这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女院长与前夫两个人了,而前夫还沉湎于往昔的回忆,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里还存在另一个人,一个令他终生没齿难忘的女人。

女院长怀着一颗澎湃的心悄然贴近她的前夫,直至把俏脸贴近对方的肩头,今天她对前夫有了新的认识,尤其对孕妇那番打气的话,对她来说,可谓是荡气回肠,并久久回味。

身为负责人的闫达凯还陶醉在追忆中,对悄悄袭身的前妻浑然不觉,直到嗅到一种久违的气息,这才惊觉前妻子的存在。

“少芬你?”

就在他大感惊讶的同时,他的前妻同样惊讶无比,那是源于前夫正捧着带有自己照片的的相框。

第22章心中的家

女院长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一把夺过前夫手里的相框,不由湿润了双眼,照片上的自己还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可拍这张照片的情景已经不在她的记忆中了,但没有料到它居然被前夫珍藏着,并且一直供在他的眼前。

“少芬?”

闫达凯望着前妻脸颊上如同掉线珍珠的泪水,不由怯怯地叫了一声。

女院长顾不上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又仔细端详一下年轻时的自己,才颤声询问::“达凯···这···这是怎么回事?”

闫达凯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把头深深垂下去:“我···我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太好看了···所以偷偷藏在身边···”

“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直把它保存在单位里,你平时不去我的单位,自然发现不了它。”

“难道你都一直摆放在办公桌上?”女院长凝视着老镜框,不禁质疑道。

“是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想我吗?我们以前可是一家人呀,本可以天天见面的。”

闫达凯黯然叹息:“可是因为工作关系,我却不能经常回家,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你的面,由于实在太想你和女儿,所以就把这张照片摆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去年从海关退下来,我便把它带到新单位来了。”

女院长又哽咽了:“可是···我们那时已经离婚了···”

“少芬,不论你我处于什么关系,你永远都是我无法割舍的女人。”

女院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头扎在前夫的胸膛:“你···你既然心里这样在意我···却为啥不经常回家···”

闫达凯的手轻轻搭在前妻的肩膀上:“少芬,我身为海关的缉私干部,必须为祖国把好国门呀。对于我来说,国就是我的家,守好国门就是守好了家,这其中也包括你和女儿。所以,家在我心中就是一个最温馨的字眼。就比如这间办公室,因为你和女儿的照片摆在这里,才让我的感情不会孤独,就像在家里一样。”

“达凯···你真是太傻了···谁会像你这样呀···”

“少芬,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都有一副家国天下的情怀,就比如刚才你帮助过的那个孕妇。我已经把她和她的爱人情况都告诉你了。假如她不选择辞去老师的职位去岛上陪他爱人守岛,那他们夫妻俩恐怕就像天上的女郎织女一样呀。她的爱人当初选择守岛,难道不爱自己的妻子女儿吗?可他知道,他还有比尽丈夫和父亲更重要的使命呀。他还不如我当年呢,我起码能时常回家呀。同他相比,我觉得自己的付出简直是微不足道呀。”

女院长的内心已是百感交集,与前夫过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才真真切切读懂了他。此时的她心里又充满了懊悔。

“达凯···对不起···都怪我当年太任性了···深深伤害了你···离婚还不到两年···你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闫达凯赶紧安抚:“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那些年我亏欠你们娘俩真是太多了。想当年你生女儿难产,我无法在你的身边。而我也根本想象不到你分娩的痛苦,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一个孕妇在分娩时有多么痛苦,多么渴望身边有亲人陪伴。你对我的怨完全在情理之中呀。后来,咱们女儿也难产了,当初我本来可以出在她身边的,可我···”

闫达凯同样一副懊悔之情难以言表,把那张难过的面孔深深埋在前妻的秀发丛中,任那股淡淡的清香沁入自己的鼻孔。

他和她都沉浸在一中劫后重逢的伤感和喜悦中,就这样相互偎依着,许久不愿分开。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终于打破的他俩的沉湎。

闫达凯不得不轻轻分开前妻,把目光瞥向办公桌上的座机。

女院长的情绪恢复过来,立即示意前夫快接电话,并把还握在手里的相框放回办公桌上。

闫达凯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又电话直接打过来,肯定有重要情况,于是扑到桌角的座机旁,迅速操起了话筒。

当他听完电话,脸色微变,迟疑一下,才道一句:“我马上就到。”

他缓缓放下电话,怔怔地凝视着咫尺之遥的前妻。

此时,女院长释怀了许多,打量一下办公室里的环境,给她一个凌乱的印象,便向这里的女主人一样开始收拾起来。

闫达凯有些不知所措:“少芬?”

女院长抬头深邃地凝视他一眼:“你快出去忙吧,我收拾一下这里再走。”

闫达凯不管情不情愿,只能割舍前妻,向外迈出沉重的步履。

“达凯!”女院长在前夫拉开房门的一刹那,又失声叫住了他。

闫达凯的脚步还未迈出门槛便暮然回首:“少芬?”

前妻泪中有笑:“等你忙完了,别忘了回家!”

“回家?”

“我知道你一直让自己保持活在家庭的气氛里,但不论咋样,你还有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小家。那里正有亲人在盼望你回家···”

前妻讲到这里,一股无名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闫达凯并没有返回身为前妻擦拭眼泪,因为他自己的泪水就要喷涌而出了,用力点点头后,便慌忙掉头离开,并在门外长长的走廊里留下一串感动的泪水。

台风经过走了,它所带来的创伤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抹平。不过,渔船可以正常出海了,送往蔚山岛的给养也接踵而至。

这一次到达蔚山岛的渔船送来的不单单是给养,而且还有一船人。他们当中男女老少都有,并且还有身背医疗箱的赤脚医生。原来,刘秀娟在岛上分娩的消息传到岸上后,他们的家人和亲戚朋友都闻讯过来探望或者道喜。蔚山岛就这样迎来一次盛况。

刘秀娟因为在分娩过程中大伤元气,一直躺在床上,享受了一次特殊的‘坐月子’。

王伟先却忙碌坏了,在完成岛上正常的例行科目同时,又要花大量精力去照顾卧床的妻子。单纯的忙碌也倒罢了,在这忙碌中又夹带许多焦虑。令他最大焦虑的就是他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尽管刘秀娟在产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比如为没出生的孩子准备了尿布、小衣服,以及婴儿的襁褓等用品。但关于一个产妇该享有的营养品却非常奇缺。他们根本没有在岛上生孩子的方案。妻子因为缺乏营养,奶水并不太充足。

王伟先因为还在禁海期,在岛上急得团团转,因为嫌那些母鸡生蛋太慢,无法供应妻子身体所需,差一点要拿它们开刀。

幸亏妻子事先看出了倪端,当即警告他千万不要打她的鸡注意,否则就跟他没完。

丈夫一副哭丧着脸:“秀娟,我实在没法子呀,如今岸上的渔船出不了海,你的身体缺乏足够的营养,如果不杀只鸡就解决不了问题呀。”

妻子依旧反对:“咱们就那么几只母鸡,而且刚刚下蛋不久,如果杀了实在太可惜了。我就算苦一点自己,也不能失去它们。”

丈夫苦笑道:“傻丫头,这不是你一个吃苦的事,咱们的儿子刚刚出生不久,就要面临一次饥荒呀。他的生存正面临一次严峻的考验。”

“请你别危言耸听好不好?”妻子很是不以为然,“我毕竟还是有奶水的,可以满足他的发育。”

“满足他的发育?”丈夫又苦笑道,“难道你没听他哇哇直哭吗?他是吃不饱饿的呀。”

妻子无言可辩,干脆任性起来:“不管咋样,我就不让你动咱们的鸡。”

丈夫愕然道:“难道那些鸡比咱们的儿子更重要吗?”

“请不要瞎抬杠。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你与其跟我瞎掰扯,还不如出去给我打几条鱼补一补。”

丈夫无可奈何,只好拿着渔网出去了。虽然清楚海鱼远不如淡水鱼对妻子的身体有帮助,但在这个海岛上,只有海鱼还算充足。

他带着渔网刚走出房门,便遥望到了乘风破浪的渔船,顿时兴奋道:“渔船来了!”

妻子已经卧床好几天了,当听到丈夫在门外的喊声,兴奋之余也挣扎下地,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像第二次的绝处逢生。

于是,便有了之前的盛况。

随行人中还有他俩的阿爸阿母,以及他们的女儿英子。英子已经懂事了,当看到久别的爸妈以及刚出生的小弟弟,自然是兴奋异常,来不及享受爸妈的宠爱,就开始逗起小弟弟来了。

一场亲情盛会之后,便是一场激烈的讨论。

他俩的父母都希望刘秀娟带着新生儿去岸上坐月子。王伟先心里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妻子着想,还是忍痛答应了。但他们都没有过刘秀娟这一关。

刘秀娟的理由很简单:“我之前已经在这里坐了几天月子了,很快就会过去了,就不用回岸上了。”

她的阿母劝道:“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你万一感染风寒,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呀。”

刘秀娟含笑道:“刚才陈大夫(随行的赤脚医生)不是为我做了检查吗?我身体一切生理指标都正常,还会有啥事呀。再说,我就连难产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困难战胜不了呢?”

“还提你难产的事呢,都快让我们后怕死了。”

“呵呵,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吗?您们没啥可后怕的。”

“小娟,难道你就不能听我这个当娘的话吗?”

“不能。我离不开这里。”

“那孩子呢?难道你想把他养在岛上吗?”

刘秀娟不禁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儿,立刻湿润了双眼。

王伟先心里挺不是滋味,于是又劝妻子:“你就听娘的话,还是回岸上休养一段时间吧。那里的条件要比这里好多了。”

妻子坚决摇摇头:“我不,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

王伟先的阿母不禁好奇道:“难道你想让我是孙子刚生下不久就离开娘吗?”

“谁说让他离开我了?我就在岛上养着他!

她又瞥一眼还不太懂事的女儿:“我连英子也带在身边。”

“绝对不行!”几乎所有的人都提出异议。

“为啥不行?”

“你在这岛上就算带一个孩子都很难了,哪还有能力带两个呢?尤其小的刚出生呢。”

王伟先这时倍感肩上压力,也向妻子摇摇头。

刘秀娟只好含泪表示:“英子继续养在岸上,儿子暂时由我抚养。”

“哦,抚养到什么时候呢?”

“抚养到他上学的时候。”

“啊,你想在岛上呆这么久呀?”

“是的,我跟伟先都讲好了,要一辈子以岛为家。”

“那孩子呢?”

刘秀娟难掩内心的悲伤:“英子···和这个小的···将来由您们多费心照顾了···”

第23章岛上来客

其他来宾顿时面面相觑,有人心里暗想,这对两口子肯定都魔怔了。

由于岛上无法为这么多人提供午饭,所以大家不得不在中午来临之前告别回去了。那艘搭载他们的渔船还静静地停靠在那个小码头上。

刘秀娟由于刚分娩没几天,还不能出户经受海风的洗礼,所以只能在屋里恭送她的亲人们,其中包括自己年幼的女儿。

小英子好不容易见到妈妈一面,眼看还没团聚多久就要被带走了,岂肯置她与不顾?

“我!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小英子为了不让阿婆拉出去,拼命抓住妈妈的一只手不放开。

刘秀娟顿时懵了,之前几次跟女儿离别都是自己偷偷逃跑的,而现在却是不得不生硬让女儿跟自己分割,这恐怕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她被女儿抓住的胳膊颤抖一下,最终没有忍心甩开女儿。

王伟先见状,内心如同刀绞,但他这时不得不在女儿面前唱个白脸,让自己的阿妈先出去,再忍痛抱起女儿的幼小身体,用一个父亲的力量活生生地把女儿从妻子的身上分割开——

小英子已经把嗓子哭哑了,只能无助地扑腾两条小腿。

刘秀娟心里一酸,刚要去丈夫手里夺回女儿,却不料惊动了躺在襁褓里的儿子,顿时一阵嚎啕大哭。

已经退出房间的其他亲友一听屋里哭声顿天,其中的孩子阿婆心里不忍,刚想再进屋安抚,但被另一个老太太拉住了胳膊,并向她无奈地摇摇头。她一看是孩子的外婆,只好含泪忍住。

王伟先终于把女儿抱出屋,并穿过屋外其他的亲属,大步向码头方向走去。

小英子依旧在无助地哭泣着,听得令人心碎。王伟先强忍住泪水走向逐渐模糊的码头方向。

在屋里,刘秀娟也没有消停,怀着对女儿的不舍和无比的愧疚之心,抱着正在啼哭的婴儿抽泣着,跟屋外越来越远的女儿哭声相呼应。

刘秀娟此时的心已经碎了,令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为了与丈夫休戚与共,就要牺牲母爱的亲情,甚至是对于父母尽孝的责任都放弃了。不,她怀里还有一个孩子,可是,这个新生儿到底能陪她多久呢?

王伟先亲自把女儿抱到了渔船上,这才放下了已经哭不出声的女儿。

小英子目前只剩下抽泣的份。

作为父亲的王伟先尽然要在女儿这样的状态下跟她分别,心里不禁百感交集,含泪蹲在女儿的跟前。

“英子,阿爸对不起你···你要听阿婆和外婆的话···替阿爸好好孝敬她们···”

王伟先本想好好安慰女儿一番,但自己的去情绪却失控。他同自己的妻子是同一种心情,太对不起女儿了,纵然有千言的安抚又岂能给一时的温暖?可是,他无法让女儿留在岛上,因为不能给妻子带来太多的负担。

英子的阿婆和外婆都纷纷登船了,看到这种情景,一个个扼腕叹息。阿婆一看儿子也哭成一个泪人似的,心里更是不忍,为了心疼儿子,主动上前为儿子解围,一把把孙女抱起来,让她与儿子分开。

“伟先,你快下船吧,英子就交给我好了。”

王伟先面对阿妈的体谅,心里产生一丝慰藉,心怀感激地嘱咐阿妈:“您要多保重身体,好好替我们照顾英子。”

英子的外婆过来搭腔:“伟先,英子由我们两个老太婆管着,你还不放心呀?现在关键是我闺女呀,她现在还坐月子,还要自己管孩子,又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

“阿妈!”王伟先赶紧表示:“请您和家里的我阿爸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秀娟的。”

外婆含泪点点头:“那就好,这丫头为了你都把老师给辞了,你千万不要辜负她呀。”

王伟先的双眼又湿润了。轻轻地点点头:“我知道,保证不辜负她。”

阿婆因为抱着孙女,不方便近距离叮嘱儿子,只能向他投去一幕深邃的目光,似乎是安抚儿子——你放心守岛,英子由我呢。

王伟先则回以感激的眼神,在他当初做出守岛的决定时,家里所有的亲人当中能够支持他的也只有他的阿母。虽然她没有什么文化,但却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懂得国事远远大于家事的道理。王伟先能够做出守岛的决定,是跟她的支持分不开的,包括后来儿媳妇跟随儿子去守岛,她同样甘愿照顾孙女来解儿子和儿媳妇的后顾之忧。如今,能够令王伟先感到一丝欣慰的就是那股慈母的鼓励眼神了。

王伟先站在码头上一直目送搭载亲人的渔船逐渐远去,并最终消失在天水之间。

他不禁仰天长出一口气,心里清楚,像今天这样伤离别的场面还会在以后频繁上演。他和妻子都渴望尽快适应这样的气氛,但又岂能轻易做到?别说是妻子,就连自己就在女儿无助的哭喊着离开时,他的心就像被剜去一样的痛。如果要想对伤离别产生免疫,除非不见女儿,那恐怕会是比伤离别更残忍的事情。其实,他和妻子距离女儿并不遥远,但因为隔了一道不长不短的海峡,让他们跟女儿触不可及。

王伟先仰天长叹后,又眺望一下大海,内心渴望把所有的孤独和思念都被滔滔的海水带走,而给他带来的就是两个字——坚持。

‘坚持’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短短两个字,但世间能做到的有几个人呢?王伟先每天忙碌完岛上例行任务后,都会依着岛上瞭望台的护栏来眺望大海,愿海水带走自己的思念,为岸上的亲人带去祝福。

无论怎样,他必须做到‘坚持’,要把自己的信念随着逝去的时光而升华,要把眼前的茫茫天海之间当做自己的世界。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怀着坚毅的心去接受时光的检验。然而,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和妻子还要经受什么考验呢?

一晃三年过去了。

那个新生儿已经能走能爬了,并可以冒话了。

刘秀娟虽然照顾他很累,但孩子也给她和丈夫带了一些生气,让这个孤岛不再是单单的二人世间,而成为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王伟先给儿子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志国,借此抒发自己的意愿,那就是志在国家。而且,儿子的生日就是国庆的那一天。当然,岸上的女儿也偶尔来岛,即便是短暂的时光,但却是这家人最幸福的时刻。

这一天,一艘船正徐徐驶向蔚山岛。

它不是平时送给养的渔船,而是一艘颇为气派的游艇。它从各个方面从普通的渔船相比都突出两个字——豪华。

游艇上总共有六个人,他们都是男人,除了两名掌舵和导航的工作人员之外,其他四个男子都是一副休闲打扮。不过却是三个人簇拥一个人。为首的男子更是身穿一身的名牌服饰,且头戴遮阳的礼貌,鼻梁上挂着一副深度太阳镜,把那双眼睛紧紧遮挡起来,只能依靠脸上的表情肌来断定他的喜怒哀乐。不过,从暴露在太阳镜之外的部位上分析,他显得一副春风得意。他挺立在甲板上,一手握着游艇的护栏,一副绅士般的欣赏着海面的风景。

“老板,马上就到蔚山岛了。”

当他听到一名随从的提醒,那副深度镜片立即聚焦在一点目标上。那就是逐渐被放大的蔚山岛。

当岛上的建筑物都清晰可见的时候,他稍微回头:“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吗?”

其中一名随从毕恭毕敬地回答:“都准备好了。”

这个男子的表情肌上不禁展现出惬意的笑容。

再说岛上王伟先已经注意到了海面上这艘游艇,立即招呼妻子一下,然后携带望远镜登上高高的瞭望台。

刘秀娟得知海面上出现不速之客,也背着小志国爬上了遥望台。

妻子因为那艘游艇是从对岸驶过来的,心里并不紧张,而是充满了好奇:“伟先,他们是谁?”

丈夫通过望远镜已经看清楚游艇上的人物,于是回答:“看样子他们很有社会地位,不仅船装饰的漂亮,而且穿戴也不一般。但还无法断定他们是哪方神圣。”

妻子愈加好奇,顺手接过丈夫的望远镜一看,游艇上那位绅士般的男子立即呈现在望远镜的焦点上。

“他们好像就奔着岛来的,会不会是某位领导来岛上视察的?”

丈夫瞥了妻子一眼:“你见过有这样扮相的领导来岛上视察吗?”

“没有。他要比那些视察过的领导气派多了。就像是一个有钱的老板。”

丈夫“嗯”了一声,“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暴发户。”

“是呀,我听孩子外婆说,现在岸上的富裕户越来越多了。”

丈夫的眼神眨了眨,便伸手把那台望远镜接管了。

这艘游艇更加近了,而是就是冲这座孤岛来的。游艇上的气派男子通过他的太阳镜就清晰看到岛上高高瞭望台上的那对夫妻了,于是高举胳膊惬意地冲他俩摆动着,俨然就是一个老熟人。

丈夫看出了端倪,不由一皱眉头:“这个人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呀。”

妻子当即肯定:“他一定跟咱们认识,否则就不会直接奔咱们来了。”

丈夫有些费解:“看他应该就是一个有钱人呀,怎么会跟我认识呢?会不会是你的熟人?”

妻子摇摇头:“怎么可能?凡是我的熟人也都是你的熟人。”

“那你看出他是咱们的哪位熟人了?”

“他距离那么远,而且还带着墨镜,我哪里看出来呢?”

丈夫深皱眉头,不禁喃喃自语:“他到底是谁呢?来岛上又有何目的?”

妻子赶紧提醒丈夫:“人家都快靠近码头了。你出于礼貌,也应该下去迎接一下吧?”

丈夫顿时醒悟,立即转身下了瞭望台。

妻子也随即跟下去,因为背上背着儿子,动作有些小心翼翼,并没有跟上丈夫的步伐。

丈夫并不等妻子,一旦走下了瞭望台,便几个箭步便迈到码头上。

游艇也即将靠向码头,他与那个气派男子只有咫尺之遥了,但他还没看出对方是谁。

“喂,您们是干什么的?登岛有何贵干?”

气派男子并没有马上回复他,而是等游艇稳稳靠岸。

王伟先一副警觉的目光凝视着来者。

气派男子精神抖擞地走到船舷,并一个箭步迈到了码头上,近距离与王伟先相对。

王伟先一看他的举止并没有敌意,也把紧张的情绪褪去,但满脸充满了迷茫。

“您到底是谁?”

气派男子面对他的第二次质问,不由哈哈大笑:“王排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王伟先一听对方这个久违的称谓,一双诧异的眼神怔怔地瞪着他,从对方的语音中,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您是?”

“您猜!”

第24章报恩者

王伟先哪里猜到他是谁?只能充满歉意摇摇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阁下是谁!”

刘秀娟这时也背着儿子赶到了码头,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禁蹙起秀眉:“喂,请您摘下眼镜好不好?”

气派男子一跟她打个照面,立即嬉笑道:“几年不见,嫂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刘秀娟一听,便断定对方是过去的老熟人,但从他的称呼看,应该是丈夫的朋友。

“谢谢您的恭维,可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请您能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吗?”

“哈哈哈——”

气派男子终于不卖关子,抬起一只手缓缓摘下鼻梁上的那副深度太阳镜。

刘秀娟定睛观察,这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不会超过自己的丈夫。眉宇之间此曾相识的感觉,但已经在自己的记忆里封存了。他到底是谁?

就在她苦思冥想的时候,王伟先则眼前一亮:“你是小叶?”

气派男子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王排长终于认出我了!”

王伟先仔细打量着他,并发出唏嘘:“真的没想到呀。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去哪了,难道发财了?”

“哈哈哈,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我是发一点小财。”

刘秀娟还是想不起来这位‘小叶’是何许人也,又不好再问,只能向丈夫投去疑惑的眼神。

王伟先顾不上先跟气派男子寒暄,先冲妻子介绍道:“媳妇,他跟我是一个生产队的,曾经在民兵排呆过两年,后来就出去发展了。不过,在他出去之前,我已经把你娶进门了,应该跟他有过接触。”

气派男人赶紧接茬:“就是就是,我是喝完您们二位喜酒才走的,当时正好领略嫂子的风采。可您却把曾经敬过喜酒的来宾给忘了。”

刘秀娟嫣然一笑:“参加婚礼的那么多客人,我还哪里记得您?请您莫怪呀。”

“哈哈哈,哪能呢?”

“请问您怎么称呼?”

气派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递到她的面前:“嫂子请过目。”

由于刘秀娟还没有接触过名片,便充满好奇地接过来过目。

当时的明信片就像是一个信封,左上角是的一行字——康达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中间却是几个大字——叶圣涛总经理。右下角则是联系方式并附加一串数字。

刘秀娟一看那串数字并不像电话号码,不由犯起了困惑,并随手把明信片递给了身边的丈夫。

王伟先同样很好奇,接过明信片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小叶,你真的有出息了,还当上领导了呢。”

这位名叫叶圣涛的气派男子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他身边一名随从则向王伟先做出解释:“我们的叶总目前是独霸一方的大老板,可不是普通的干部。”

王伟先含笑拍了拍叶圣涛的肩膀:“你真了不起。”

叶圣涛不得不谦逊几句:“哪里哪里,我只是运气好,发一点小财而已。”

王伟先不由仰头打量一下那艘崭新的游艇:“这条船是你自己的吗?”

不待叶圣涛回答,他身边的跟班便奉承道:“它当然是我们叶总的。如今我们叶总无论陆地和海上的贸易都通吃。我们的公司可不止一条船。”

王伟先“哦”了一声,“小叶,你可不是发一点小财呀,简直比大财主都阔气呀。”

叶圣涛爽朗大笑:“哈哈,目前国家的政策好,我只是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才把自己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罢了。所以,我要感谢党和国家呀。”

王伟先顿时向他一竖大拇指:“小叶,你真棒,在任何时候都不忘本!”

叶圣涛话锋一转:“我是不能忘本,尤其是对你!”

王伟先心里一动,随即转变话题:“你是过来游山玩水的吗?”

叶圣涛含笑摆手:“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王伟先露出好奇的目光:“那你下海干什么?”

“您没看我的游艇直接奔向这里吗?我是特来找您报恩的!”

刘秀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我家老王对你有啥恩呀?”

“哈哈,嫂子您有所不知,王排长对我可有大恩呀。我们哥俩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呀。”

刘秀娟嘴巴动了动,刚想追问下去,又勉强忍耐住了,不由向丈夫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这回轮到王伟先谦虚了:“小叶你言重了,我对你哪有啥大恩呀?当初当民兵的时候,对你只是多关照一点而已。”

叶圣涛的神情一片凝重:“王排长,我叶圣涛可是一个讲义气的汉子,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当年对的大恩呢?”

王伟先谦逊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叶圣涛这时回头冲还没下游艇的两个跟班一挥手:“快把东西搬下来!”

那两个跟班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只等老板一声令下,便抬起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木箱子。

王伟先和刘秀娟顿时愣住了,从那两个男子的表情看,这个大木箱子肯定分量不轻,再从它的体积上看,里面肯定盛了不少东西。当往码头上移动时,叶圣涛身边的那个年轻的跟班不得不伸手帮忙。

王伟先没有想到昔日的手下会给自己送一大木箱子东西,不由充满了疑惑。

“小叶,这是什么东西?你别让他们往下抬了,我是不能收的。”

“哈哈,这可由不得王排长您了!”

王伟先平时做人很有原则,既不给人送礼,更不会收礼。当初叶圣涛在离开前曾送他一份礼物,却被他当场回绝了。没想到这个小叶在数年后,居然把礼物送到岛上了。

“小叶,这可千万使不得呀。”

王伟先刚要挡住抬大木箱子的人的去路,鼻尖却不由自主地收缩。

就连身后的刘秀娟也嗅到了迎面袭来的馨香。

王伟先彻底糊涂了:“小叶,这···这到底是啥东西呀?”

叶圣涛向他做一个手势:“您打开看一看不就全清楚了吗?”

抬箱子的人为了方便王伟先等人开箱查看,顺势把木箱子放在了码头的地面上。

王伟先尚未打开盖子,就嗅着香味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当众打开了——

一股热气夹带更浓烈的馨香迎面扑鼻。再定睛一看,真可谓色香味俱全。原来,在木箱子头层居然陈列着几盘热气余绕的美味佳肴。

王伟先愕然回头瞪着叶圣涛:“小叶,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叶圣涛这时收敛了笑容,露出一副诚恳:“王排长,想当年我为了报答你的恩情,便想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可你说啥也不少。我当时就弄不明白了,我又不是为了有求于您而贿赂您,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可您为啥执意不接受呢?后来,我通过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终于了解您是一个啥样的人了。那就是,您所做的一切都不图回报。所以,我今天登岛并不会送您什么礼物了,而是要跟您畅饮一顿。我想您不会让我把这桌‘满汉全席’让我倒入大海里吧?”

王伟先不用苦笑道:“小叶,你要想找我喝酒,就空手上岛好了,何必自带酒席呢?”

叶圣涛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王排长,我不带酒席不行呀,怕您拿不出好东西招待我呀。”

王伟先脸颊有些发烧,因为岛上真的没啥能拿出手待客的东西。

叶圣涛一看王伟先没有异议,便笑道:“我想王排长不会再拒人千里之外了吧?”

王伟先瞥了妻子一眼,然后做出无奈的表示:“好吧,下不为例。”

刘秀娟这时体现出女主人的担当,向叶圣涛等人一挥手:“叶先生请回家坐吧?”

叶圣涛嘿嘿一笑:“嫂子别跟我客气了,就像王排长那样叫我‘小叶’吧。”

“好的,小叶快请吧。”

叶圣涛又好奇道:“这里有您们的家吗?”

“当然,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家。”

王伟先意味深长地讲道:“其实,整个岛都是我们的家。当你的脚迈到码头上时,就已经敲开了我们的家门。现在,我的媳妇让你们别站在外面说话了,赶紧进屋坐坐。”

叶圣涛欣然一笑:“好呀,我倒要参观一下您们的家!”

于是,刘秀娟背着孩子在丈夫的搀扶下前面带路,叶圣涛带着他的跟班抬着那席美味跟在后面。

由于岛上的路没有一段是平坦的,都是错落的山路,这让抬着木箱的人很是吃力。不过,经过一番曲折,总算到了这对夫妻住的地方。

叶圣涛走进来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王排长,您就住这样的地方?”

王伟先望着已经习以为常的摆设:“怎么?你觉得我的家很寒酸?”

“我还真不敢恭维。这里的环境太差了,比我之前想象的还差很多呀!”

有人‘诋毁’自己的家,作为女主人的刘秀娟自然不愿意听,于是把脸一拉:“小叶兄弟,你是不是嫌弃我家太乱呀?”

叶圣涛赶紧解释:“那倒不是。这里不仅太简陋,就连个照面灯都没有。我仿佛回到了解放前了。请问,您们这些年是在这里咋活下去的呀?”

那位跟进屋的跟班也不禁感叹:“唉!里连一个电视都没有。在这样一个孤零零的岛上咋呆下去呀?我觉得不是回到解放前了,好像回到古代了。”

王伟先对自己的处境一直保持乐观,今天一听他们的吐槽,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但强作笑颜调侃一句:“古代人在没有电的世界里不是也好好地过一辈子吗?”

叶圣涛则表示:“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就应该享受当代发达的物质生活。”

“我也想呀。但这里毕竟不比内陆,自然环境恶劣,难道还能奢望现代化的生活吗?”

叶圣涛双眼不禁有些湿润:“王排长,嫂子,这些年真是苦了您们了,我早该来呀。”

刘秀娟低头瞥一眼抬进屋,并放在地上的木箱,不由调侃:“小叶兄弟,你是说为我们两口子改善一餐伙食,就会让我们生活好起来呗?”

“嫂子说笑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早知道这样,就该早日把您们一家拽出苦海呀。”

王伟先脸色一变:“你这话是啥意思?”

叶圣涛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呛人了,赶紧赔笑道:“没啥没啥,我的意思是早该帮帮我的恩公了。”

“我们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你以为岸上的人都活得像你一样吗?我们的国家还很落后,尚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没解决温饱呢。我们一家人在这岛上有吃有喝,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就相当满足了。”

叶圣涛一愣:“王排长对内陆还蛮了解嘛。”

“那是当然,您以为我们与世隔绝了吗?我们通过这台收音机就可以了解这个世界。”

叶圣涛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不由笑道:“哈,您家还有一台家用电器呢,真是不容易。”

第2第5章酒局

刘秀娟一看眼前发迹的男人还有点‘冷嘲热讽’的意味,便走到一侧墙面,用手一指挂在当中的步话机:“你们看,我们岂止一台家用电器?这里还有步话机呢!”

叶圣涛随行的跟班不解:“它是干什么用的?”

刘秀娟颇显自豪:“它是用来跟岸上通讯的,可以当电话用。对于岸上的人家来说,家里有电话的有几家?”

那位跟班很是不屑:“哎呀,您们居然用这样原始的玩意呀?我们的老板早就用上‘大哥大’,这可是当前最便捷的手提电话呀。”

刘秀娟不由一愣:“手提电话?”

跟班为了显耀他的老板,同时也让岛上这对孤陋寡闻的夫妻开开眼,于是在老板目光默许下,从他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块像砖一个的玩意。

刘晓娟打量一眼那个玩意:“这就是手提电话?”

“哈哈,现在的人都管这玩意叫‘大哥大’,只有身份高贵的老大级的人物才配拥有它。”

刘秀娟不以为然:“这玩意能打通电话吗?”

跟班为了让对方心服口服,于是冲老板赔笑道:“叶总,您出来这么久了,是否该过问一下公司的情况?”

叶圣涛显然有同样的心理,于是欣然点头:“嗯,你拨通公司业务部的电话吧?”

跟班立即按动‘大哥大’上的那些数码,但一看上面的显示屏,顿时一副愁眉苦脸。

叶圣涛心头一震:“小张,怎么了?”

“叶总,这里没有信号呀。”

叶圣涛顿时醒悟,于是冲刘秀娟苦笑道:“嫂子,这个‘大哥大’一旦出海了,就没有信号了。”

刘秀娟一副傲然:“那它有啥用呀?还不如我家的步话机呢。”

“这···”

叶圣涛第一次遭遇到了尴尬。

王伟先顿时打破了这样僵持的局面:“既然小叶把酒菜都带上岛了,那就快端出来吃吧,再耽搁一会,它们就凉透了。”

叶圣涛赶紧解释:“那倒不至于,为了让这些菜保温保鲜,我特意定制了这个木箱。它里面镶嵌一个夹层,可以确保里面的菜在八小时时间内都是热气腾腾的。目前它们只过了四五小时而已。”

王伟先不禁感动了:“你居然为了让我们吃上一顿热乎饭菜,真是用心良苦呀。”

叶圣涛又露出一副真诚:“就凭咱俩过去的那段过命交情,您就别再跟我客气了。”

跟班在老板的示意下,又打开了木箱盖子。

刘秀娟刚想伸手帮忙,但被叶圣涛阻止了:“嫂子别动,照顾好您们的宝宝就行。让他们来吧。”

刘秀娟因为背上的儿子有些不老实了,只好放弃了帮忙,而是解开背带,把儿子从自己的后背上解脱出来。

这时候的小志国已经姗姗学步了,被妈妈放在地面上后,就摇摇晃晃地奔向了香味扑鼻的木箱子。

刘秀娟赶紧拉住了儿子。

叶圣涛看在眼里,心里一酸,这个小家伙也在岛上跟着爸妈受苦,也许很就没闻到这样的香味了。

木箱里的菜逐一被端出来——

王伟先和妻子这才看清楚,这个木箱是有分层了,当头一层的热菜被端到那张方桌上后,下一层则是一道道拼盘,等把它们拜满了方桌,木箱最低端还有一层菜。

王伟先看在眼里,不由唏嘘:“小叶,你快把人家饭店给搬来了吧?咱们吃得了这些东西吗?”

叶圣涛不以为然:“我难得请王排长一家吃个饭,就必须要丰盛一点嘛。再说,我难得在这个海岛上吃个饭,也必须尽情尽畅。我今天要跟您一醉方休。”

说话间,他亲自取出木箱最底层一件东西,那是一瓶当地的名酒。

王伟先不由苦笑:“你连酒都带来了?”

“那是,我要是不带来,岛上有好酒吗?再说,既然是我请客,就必须一应俱全才对。”

王伟先自然清楚岛上有没有酒招待人家,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叶圣涛一看他转身要出去,不由好奇道:“王排长要去哪?”

王伟先回头莞尔一笑:“咱们光有些这些东西还不行呀。你不可能把餐具都一并带来吧?”

不料,叶圣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算您说着了,请过目!”

王伟先在他的示意下,探头往木箱底层一看,里面除了还有几瓶白酒,就是些一次性的筷子和其它的餐具。

“小叶,我算服你了。你的心可真细呀。”

刘秀娟看在眼里,不由嗔怪道:“我说小叶兄弟,你也真是的,居然大老远费劲连碗筷都自带了,难道怕我们家连这些东西都拿不出来吗?”

叶圣涛赶紧赔笑道:“哪里哪里,这些都是顺便捎带的。再说,用这些一次性的餐具,省得清洗了,而且还卫生。”

刘秀娟把俏脸一拉:“咋地?你是嫌我家的碗筷不干净?”

叶圣涛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请嫂子不要误会,我这个人平时用一次性餐具习惯了,就连在我自己的家,也用这些东西。”

旁边的王伟先一皱眉头:“你现在的生活可真够奢侈的,这些东西用过一次就扔掉了,该有多浪费呀。”

叶圣涛一副惬意:“这点小浪费对我都不算九牛一毛,咱们更重要的就是享受生活。”

王伟先不由深吸一口气:“好吧,我这个老排长今天就借你的光奢侈一把。”

当开饭的时候,叶圣涛的三名手下都不肯上桌吃,无论刘秀娟怎么招呼都不听,并表示要在岛上转一转,都一起退出了房间。

王伟先也让了一下,一看不起作用,便埋怨跟自己坐对面的叶圣涛:“我说小叶呀,你这个老板咋不劝劝他们?这些菜就算大家都动筷,也吃不完呀。”

叶圣涛等那些跟班们都消失在门外了,这才笑道:“他们是负责运输酒菜的,怎么能跟主人一起用餐呢?这不能失去礼数呀。”

刘秀娟不等丈夫先开口,首先表达不满:“小叶兄弟,难道他们是你的下人吗?为啥看不起他们?”

“我看不起他们?您错了,我可是把他们当兄弟呀。”

王伟先接过话茬:“咱们也是兄弟对不对?既然把他们也当作兄弟,就该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才对呀。”

“您跟他们哪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了?”

“他们在我跟前是兄弟。”

“难道我不是?”

“哈哈,您真不是。”

王伟先脸色一变:“那我算什么?”

“您是我大哥!”

“唉,那不是跟兄弟一样吗?”

“在我的眼里就不一样。”

“哪不一样?”

“您不仅是我的大哥,而且是我的恩公。您是知道的,我父母去世得早,一直是无依无靠的,如果当初不是您把我当个人看,并且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一条命,我叶圣涛焉能有今天?”

刘秀娟脑海里顿时回想起几年前丈夫救助海难中的程阿虎等人,没想到他以前还救过别人,在肃然起敬的同时又不禁好奇:“小叶,我家老王是咋救的你呀?”

叶圣涛刚想张开回答,但被王伟先摆手制止:“算了,那是芝麻大的小事,不值一提。”

刘秀娟一怔,顿时明白丈夫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谈及陈年往事,只好暂时压抑住自己的那颗好奇心,反正丈夫迟早会向她说明白的。

叶圣涛显然还有别的话题,于是对这一篇一翻而过。

“王排长,我不让那些兄弟们在场,其实是有话单独要跟你说。”

正在夹菜喂儿子的刘秀娟不由一愣:“我是不是也该回避呀?”

叶圣涛赶紧赔笑道:“嫂子又不是外人,就别开玩笑了。”

刘秀娟嫣然一笑,继续喂她的儿子。

王伟先为了显示地主之谊,刚要亲自为叶圣涛斟酒,但被对方抢去了酒瓶。

“王排长,既然是我请您,就应该由我来倒酒。”

王伟先一看已经身为大老板的他似乎没有架子,对待自己还像当年那样恭维和谦卑,心里很是感动,只好任由他先为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

王伟先自从参加守岛,就很少喝酒了,当对方的酒一溢出来,顿时嗅到一股馨香。

“好酒!”

王伟先情不自禁地一声喝彩,随即意识到有点失态,不由向一旁的妻子投去了一份歉意。

刘秀娟心里却咯噔一下,随即有些沉重。

叶圣涛则好奇道:“王排长是不是很久没喝酒了?”

王伟先并不回避:“是呀,因为岛上就我一个男人,头脑必须保持时刻的清醒。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端起酒杯的。”

“哈哈哈,那我可要多谢您给我面子呀。”

“哪里,我也是敬重你不忘本呀。就凭你的品行,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彼此彼此,为了我们的前途,干杯!”

王伟先为了不失礼数,欣然举杯跟他对碰了一下。

当一杯美酒进肚,王伟先感觉从嗓子到胃是一路辛热,随即一句客套:“应该说你小叶的生意蒸蒸日上,而我嘛,只要把岛守好了就行了。”

叶圣涛放下了酒杯:“王排长,难道您就安心守一辈子岛吗?”

“是呀,我已经答应组织了。”

叶圣涛不禁一摸后脑勺:“我的天呀,我简直难以想象就凭您和嫂子把一辈子的幸福都葬送到这里。”

王伟先脸色一沉:“小叶你刚喝就多了吗?”

“王排长,难道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什么叫我们的幸福都葬送到这里了?我们觉得这样生活挺好的呀。”

叶圣涛不禁苦笑:“您不会认为世界就这巴掌大的小岛一样吧?”

“当然不是,我们夫妻俩经常听广播,全世界哪发生了什么事,都尽收耳底。”

“亏您还知道这些?难道您们想这样一辈子错过外面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吗?”

身在一旁的刘秀娟听到这里,脸上不由泛起一片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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