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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途同贵》


第1章 姜氏

姜姝儿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她躺在床上,眼前是记忆中熟悉的湖绿色落花织锦帐幔。

剧烈起伏的胸口,让她攥紧了身上的锦被,拼命忍住将要逸出口的呜咽声。

直到许久,才平息下来。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儿,姜姝儿撑起身,拉开了帐幔赤脚下床。

地面冰得刺骨,却无法阻碍她的脚步。

这里,是她住了十五年的闺房,在她死后,竟又回到了这里。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不曾存在一般。

转到梳妆台前坐下,她仔细地端详着铜镜里头的人。

昏暗的烛火映衬着那张不过十岁左右年纪的稚嫩脸庞,并不是后来她那已经长开的面容。

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恍惚了下。

突地,只见她眉目一凝,一把挥下了梳妆台上的事物,捂住面容跌坐在地。

杂乱的破碎声立即惊醒了外间的丫鬟。

“出什么事了,九小姐?”丫鬟荣兰疾步过来,看到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九小姐您怎么了?快来人——”

姜姝儿被扶起,挂着泪痕的脸上只剩下麻木。

很快,值夜的妈妈来了,一时间闺房里忙碌不堪,惊动了不少人。

而此时,姜姝儿就犹如梦魇了一般,不说一个字,就连丫鬟给她处理被划伤的脚,也不眨一下眼睛。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满脑子里都是父母的死,哥哥的死。

就连唯一的长姐也没能活下来。

都死了,他们都死于非命。

可她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身为大梁皇帝最宠爱的妹妹,长乐公主的女儿,又是家中最小,自幼便受尽万般宠爱。

这样的她,明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她却白白浪费了,到最后也没能给他们报仇。

让那些奸佞仍旧高枕无忧,富贵滔天。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带着刺目的鲜血向她诉说着他们所经历的痛苦。

“都死了,都死了……”姜姝儿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却不可抵挡地穿透了她的手背。

“啊——”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惊得刚踏进门的两人一慌。

“这是怎么了,姝儿?”长乐公主大步过来推开众人,将姜姝儿揽住一瞧,“梦魇了?快去端盆热水来……”

身后的姜秀臣忙不跌地点头,亲自去端。

姜姝儿被几人扶到了床上,随之,热水也端了过来,长乐公主拧了手巾替她擦着冷汗。

“不,不要……娘……”姜姝儿倏地睁开眼睛,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娘,不要离开我,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长乐公主闻言皱起秀眉,二话不说打了她的后颈。

“娘,小妹怎么样?”姜秀臣担忧地看着昏死过去的姜姝儿问道。

长乐公主摇摇头,“只是梦魇了,今晚派个人守夜,明儿个再请太医过来瞧瞧。”

“那我留在这儿吧,娘您先去歇息,等明日妹妹醒了我再唤您。”

长乐公主犹豫了下,点点头,“也好,这头的动静你爹和弟弟们怕是也知道了,我过去报个安。”

“是……”

嘱咐了丫鬟妈妈们当心伺候,长乐公主又看了看姜姝儿,这才离开闺房。

姜秀臣坐在床边,替姜姝儿捻了捻被子,道:“荣兰,把脚踏给我铺上,今晚我睡在这里。”

“五小姐,这脚踏寒气重,如今已经入了冬,您还是睡外头的榻吧?奴婢睡这儿就好。”

“不必了,姝儿梦魇,指不定夜里还要闹,我得亲自守着。”

荣兰见着劝说无果,只得应诺。

这一夜,姜姝儿睡得并不安稳,连着睡在脚踏上的姜秀臣也起了几次。

直到天际泛白,姜姝儿才清醒过来。

她一转头便瞧见脚踏上的人,窝在被子里的面容还似从前一般妍丽,只是眼窝下带着些许青黑。

“五姐……”她张了张口,只觉喉头一阵干涩。

被窝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即睁开了眼,忙道:“姝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不待她回答,姜秀臣就从被窝里直起身,探向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生病,”说着,就数落起来,“你呀,昨晚胡言乱语地可把我和娘吓得够呛,还敢光着脚下床,万一着了寒可怎办?”

她嘴里说什么,姜姝儿没有听到,只是贪婪地看着她,目光认真道:“五姐,千万不要嫁给刘家的人,他们不是好东西。”

姜秀臣停下,脸上一热,“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哪里、哪里要嫁人了,明明都还没说好呢……”

姝儿不说话,只是晦涩地盯着她,让后者总有股不自在的感觉。

好似眼前的妹妹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妹妹了,仿佛长大了不少,沉稳了不少。

想着,她轻轻唤了声,“姝儿,你……”

“五姐,能够再见到你和母亲,真好!”

姜姝儿微笑,不顾对方疑惑的眼神,径自闭上了眼。

她没想到老天竟然如此厚待她,竟然让她死后又回到了幼时。

而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健在的父亲母亲,尚未许下那桩破婚事,最后身死的亲姐,还有那两位哥哥。

她想到后来,哥哥们一个死于非命,一个马踩如泥。

而她,在姜家遭逢劫难时,却错信他人,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现在,这个有他们在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这一次,她一定会守好他们,守好姜家,再不让那些奸人得逞。

床边,姜秀臣见着自家妹妹闭上了眼,便以为是夜里没歇息好又困了,也跟着睡下。

直到天色大亮,各房里主子都起了,丫鬟们才进来伺候梳洗。

因着习惯了早起的时辰,姜秀臣并未睡多久便醒了。

轻手轻脚地到外间由丫鬟伺候完洗漱,这才来到次间里。

“姝儿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会梦魇了?”

“就是,小妹平日里壮得像头牛,怎的突然闹起病来了?”

“七弟,小妹没病,只是梦魇了算不得病,你别瞎说。”

最先迎上来的是姜云亭,身为父亲,又是家中最宠爱姜姝儿的人,自然是急得不得了。

其次便是姜云亭泼猴般的三子姜清臣以及温厚稳重的二子姜文臣。

三人团团围在姜秀臣面前,急不可耐地询问着。

对于这样的情况,姜秀臣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木着脸推开众人。

第2章 长乐

“爹爹,还有四弟、七弟你们都小点声,姝儿天亮才安稳歇下,别吵着她。”

几人闻言,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姝儿没事就好……”姜云亭道:“阿秀你辛苦了一夜,快回去好生歇着吧,一会儿你母亲就来了。”

姜秀臣摇头,“还是等太医过来看过再说,不然我也不放心。”

正说着,门外有脚步声音传来,夹杂着长乐公主的声音。

几人朝外走去,见着跟在她身边的是当今皇后惯用的太医,姜云亭笑了笑,“原来是李院使,这么早要劳烦你跑一趟,真是失礼了。”

“不敢不敢,九小姐的事为大,下官不麻烦。”

说着,他又一一给姜秀臣等人见礼。

“好了,快跟我去瞧瞧姝儿,一路上的,真是烦死了。”长乐不耐烦地道,拎着李院使就朝厢房走去。

其余几人忙地跟上。

房里,丫鬟们朝众人福了福身,便退守在一旁。

大丫鬟荣兰以及梅树则是候在床边,撩开了帐幔递出姜姝儿的手,以便李院使诊脉。

屋子里静悄悄的,约摸一刻钟后,李院使收回手,道:“九小姐是惊着了,按公主所言应是昨夜做了噩梦,是以这两天还是让丫鬟仔细看着点就好。”

长乐公主细长的双眉蹙起,见此,姜云亭道:“那可用吃什么药?”

“是药三分毒,九小姐底子好,并不需要用药,也就是夜里就寝,点几炷安神香便可。”

“那就好……”长乐公主松开了眉头,去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姜姝儿。

“今日就多谢你了,一早赶过来,不若留下用个早饭吧!”姜云亭含笑说道。

李院使一听,连忙拱手,“不必不必,宫里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下官回话,不敢耽搁,多谢五爷了。”

姜云亭颔首,“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姝儿,你去报个安也好,那我这儿就不多留了,记得回禀娘娘,等改日姝儿好了,我们再进宫陪她说说话。”

李院使一听,嘴角抽了抽,“是是,公主殿下,五爷,那下官就告退了?”

长乐摆摆手,身边的嬷嬷上前福了福,送他离开。

姜姝儿既然没事,众人自然放心不少,打发了府里几房过来探望的人,长乐公主与姜云亭带着几个儿女到了花厅里用饭。

姜家是将门子弟,不像读书人那么多规矩,吃个饭还要几房一起互相见礼,磨蹭半天。

因此,府里都是自己房头的人一块儿用饭,只有过节众人才会聚在一块儿。

不过平日里大家来往蹭饭的可不少,因此各房的关系都不会差了去。

嘴里塞了个水晶包子,姜清臣囫囵咽下,道:“娘,小妹好好的,怎会突然梦魇了?莫不是咱们府里有脏东西,给……”

砰……

话没说完,他便被长乐公主的巴掌拍进了碗里,糊了一脸汤。

“娘……”姜清臣委屈地抬起头,沾了一嘴的汤渍。

姜云亭嘴角微抽扭过头去,其他人则是咳了咳,装作没看见。

长乐公主嫌弃地抹了抹手,将帕子丢在姜清臣脸上,“你少给她买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才是真,我瞧着就是你给作的,这几日不许到她跟前晃悠。”

“我哪有……”

“嗯?”

长乐公主睨向他,在自家母亲的淫威之下,姜清臣一如往常地屈服了。

他抬眼看看目不斜视地用着饭的姐姐,以及吃得极为认真的兄长,还有……

正在殷勤地给母亲夹虾饺的父亲。

他冷静地想了想,自己怕不是爹娘从臭水沟里捡来的吧?

一顿饭草草用完。

中午时,姜姝儿才睡醒,气色比起早上那会儿要好看多了。

她靠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屋子,即使再熟悉不过,也不禁一遍一遍地打量着。

她呀,是真的回来了!

嘴角勾起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笑意。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从窗子口钻了进来,姜姝儿扯起笑意,“七哥,怎的不走正门,却学那小贼钻人家窗子?”

“嘘……”姜清臣急急地竖起手指靠在嘴边。

那夸张的模样惹得进来倒茶的荣兰也抿起了唇偷笑。

姜清臣直接接过茶来到床边的锦杌上坐下,将茶吹凉了递给她,“你不知道,今儿个你没起身去用饭,他们都欺负哥哥呢!”

“哦?”姜姝儿眨了眨泛酸的眼,“平日里哥哥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啊?”

“那是因为娘今日心情不美,你看,我不过说了句话,她就把我拍进碗里了,还不给我来看你。”

姜姝儿抿唇笑道:“那定是你惹了娘,娘才会动手的。”

“我……”姜清臣撇撇嘴,不过又有些别扭地看着她,“我听说你昨晚梦魇了,可是,可是看了我给你买的那些话本子惹的?”

姜姝儿笑意沉下,低头道:“没有的事,只是我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自己走不出来罢了。”

“什么不好的事儿?给哥哥说说,一会儿我骑马去寺里给你求个平安符。”

“不,不要……”

尖锐的声音让得姜清臣一愣,看到姝儿眼中露出恐惧,他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怎么了,昨晚的梦是关于哥哥的?”

姜姝儿咬唇不语,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挣扎。

见她如此,姜清臣心里已经有数,他虽然平日里看似不着调,可却是家中最敏锐的人。

挥退了荣兰,他正色道:“姝儿乖,别怕,那都是梦,况且梦已经醒了,没事的。”

“不,那不是梦,七哥……”姜姝儿倏地抬起头,一双大眼定定道:“大家都死了,五姐嫁给刘家的三公子,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两年,姐姐就一尸两命。”

姜清臣呼吸沉了沉。

怕他不信,姝儿又急急地道:“还有四哥,他在出城时遭流匪杀害,尸首不全。紧接着姜家又被指谋反,大伯他们和父亲母亲不得不自戕以证清白。”

“那我呢?”姜清臣握住她颤抖的双手,虽不大,却将她的手都包裹了起来,“慢慢说,有哥哥在。”

姝儿稍稍安定下来,哑声道:“七哥你刺杀太子,在正南门马踩如泥……”

握着她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徒然收紧,却又松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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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信任

姜清臣明白了,看来,这真不是什么好梦。

“你呢?你又如何了?”他顺口问了下。

“我?”姜姝儿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我呀,白长了一双明眸,可却如同睁眼瞎子一般,将仇人作恩人……”

姜清臣压下了她的话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怕自己知道后来的事,即便那是梦,他也会忍不住去将那个人剁了。

“七哥觉得这就是个梦吧!”姜姝儿垂下目光径自说道。

自她醒来,就发觉自己的感官似乎清晰多了,此刻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一丝惊讶,却没有多少愤怒。

而姜清臣没有接话。

的确是,这样的梦是惨了点,但也只是梦罢了。

可姝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神都为之一震。

“那真的不是梦,而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姝儿捂住脸,“都是真的,我死了,可我又活了,一睁眼就到了现在。”

“我也以为过现在才是梦,可你们的存在告诉我,这也不是梦,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她放下手询问似的看向满目震惊的都忘了接话的姜清臣。

感受到那样明显的震惊,片刻后,她有些失望地笑了笑。

原来以为最亲近的七哥能够相信她,看来,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果然不能被任何人所接受。

正想着,脑袋上忽然一热,她抬眼楞楞地看着眼前的人。

十二岁的少年唇红齿白,双眼生辉,现在便可窥见日后是何等的俊美。

此刻,他正僵硬地努力扬起她最熟悉的笑容,道:“既然是姝儿说的,哥哥就信,只是这样的事情的确有些骇人听闻罢了,哥哥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对不住。”

姜姝儿摇头,一把钻进了他的怀里,抱紧了他尚还瘦弱却坚挺的腰背,“我就知道,七哥你会相信我的。”

哪怕只有一丝的信任,她也满足了。

“我们是亲兄妹,哥哥自然相信你,还有,很辛苦吧?”姜清臣抱着她,带着歉意低声道:“你的梦里我们都死了,只余下你一个人,可最后就连你也……”

“没有,只要能够再见到你们,就算让我死一百次一千次也愿意。”她连连摇头道。

姜清臣叹了口气,五味杂陈。

事实上,现在他的脑袋里还很乱,虽说相信她,可接受这样的事情也得有个过程。

况且,许多事还只是听她说,而没有理清楚。

比如,像他们姜家这样的门第,有谁能撼动得了,又比如后来他为何要去刺杀太子?

要知道,当今太子可是他的亲表兄,平日里虽不如皇帝与皇后的幼子,晋王亲近。

可也不会太差了去。

那么,他去刺杀他就必然有因了。

甚至,父母兄姐的死,也都有蹊跷。

如果这个梦是真的,那么以他对自己的了解,那时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不惜一切地去刺杀太子。

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可,怎么可能呢?

自己的母亲是皇上唯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是他与当今皇后一同亲手带大的。

在大梁,只要知道皇帝的,就必然知道他有个最宠爱的妹妹,叫长乐。

而他母亲长乐是太子的嫡亲姑姑,又怎会发生那样的事?

姜家一门武将,手握部分兵权,无论是当今皇帝,还是将来的太子,只要有他母亲长乐公主在,姜家就不会叛变。

况且,姜家那群大老粗也着实没那个心思。

何况对于太子来说,日后他登基姜家也只会是他的臂膀,是他的势力。

只要不傻,怎会做出自断臂膀的事情?

这其中到底隐含着什么,姜清臣是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他看着怀里的妹妹,缓缓吐了口气,“姝儿莫怕,以后有七哥在,七哥一定会护你周全,护姜家周全。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没有什么事是我们一起承担不了的。”

“七哥……”姜姝儿埋在他的胸前呜呜地哽咽着。

姜清臣拍拍她的背,“不哭,咱们姜家的人,宁流血不流泪。”

顿了顿,他替姜姝儿擦了眼泪,轻声道:“你说的五姐的婚事,我会想办法查一查那人,若真是如此,那就断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家,能够与靖国公姜家攀亲的,看来就只有怀远侯家了。

姜姝儿点头,她只觉得胸口一直压着的大石终于挪动了几分。

让她不用那么难受了。

“不过七哥你……”

“姜清臣!”

从背后幽幽传来一道声音,吓得两人皆是一抖。

姜清臣回头就看到提着食盒的姜秀臣阴森森地站在那里。

“五、五姐?”他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你何时来的?”

姜秀臣没有回答,“说,你跟姝儿说了什么,让她哭成这样。”

姜清臣刚想回答没有什么,却感觉到胸前一片凉意,方才还不觉得,这会儿便觉得湿的那一片冰凉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姝儿她害怕,所以,嗯……抱着我哭了……”

“呵呵,你莫不是觉着我好骗?”姜秀臣搁下食盒,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给我出来,好好地跟我说说,姝儿怎么害怕了,说不好就有你受的。”

“啊啊啊,我说我说,你快撒手,耳朵要掉了……”

两人闹着离去,坐在床上看着的姜姝儿神色温暖,这样的场景她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心中的空缺因为再一次见到他们而又满了起来。

她抚上胸口,神色从温暖变成了坚定。

得了吩咐的荣兰进来就瞧见姜姝儿少见的神色,她顿了顿,道:“九小姐,您饿了吧,五小姐特意命厨房做了许多您爱吃的,奴婢这就给您布菜?”

一块儿进来的梅树也福了福,笑道:“为了您能吃到最热乎的,五小姐都还没来得及用饭就过来了呢。”

姜姝儿回过神,看着两人点点头。

如今她已经回来,又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这一次,她一定能够报仇的。

那些人,她都一一记着!

再说拧着姜清臣耳朵出来的姜秀臣见着没人才松开了手。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妹怎的哭成这样?”

她去的不早,只听见了姝儿呜咽的哭声,不过瞧这兄妹俩的模样,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

不好从姝儿那下手,只能从皮糙肉厚又耐打的姜清臣这儿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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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家人

揉揉又红又肿的耳朵,姜清臣耸了耸肩,“昨夜姝儿不是梦魇了吗?她说梦见我落马被踩死了,所以适才我才安慰她来着,没想到刚哄住,你就过来了。”

他说的半真半假,连疑虑颇重的姜秀臣也犹豫了,她询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我的好姐姐,我还想要耳朵呢,哪里敢骗你啊?”

姜秀臣盯着他看了会儿,可看来看去都是一个熊样儿,不禁也信了他的话。

“哼,谅你也不敢,不然我就告诉娘去,让娘来抽你一顿。”

姜清臣仿佛想起了那段被鞭子支配的恐惧,咽了咽口水,急忙摇头:“不敢,我就是骗我祖宗,也不敢骗五姐您!”

“还算上道儿!”她拍了拍姜清臣的脑袋,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还是选择忽略了。

“成了,姝儿这两日精神不好,你就甭去打搅她了,更不许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给她,这是娘的命令!”

“是,以后都不带了。”姜清臣撇嘴,只怕以后姝儿也不需要那些了吧!

“还有,南大街那间烧鸡铺子,去买只烧鸡回来,晚上给姝儿解解馋。”

“我看是你馋了吧?”

“少废话,去是不去?”

“去去去……”

姜清臣捂住耳朵,双眼无奈地应道。

直到姜秀臣离去,那双眼才褪去显见的无奈,变得幽深。

“刘家……”他嘴里呢喃了句,转身朝着府门外走去。

初冬的天黑的早,约摸申时中他便回来了,手里带着姜秀臣要的烧鸡。

晚上用饭时,一家人都在花厅,姜姝儿也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她正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家人,比起之前京都人人头疼的小霸王,现在的她可谓是安静的出奇。

喜得姜云亭连连夸赞他的闺女长大了。

长乐公主就在一旁泼着冷水,“但愿是真的长大了,别过个几日又原形毕露。”

“怎么会,”姜云亭不满,“我们姝儿才不是那样的,对吧?”

他揉了揉乖乖坐在身边的姜姝儿脑袋。

“她上回可是把皇后嫂嫂派来的教养嬷嬷给抽回去了。”

啧,那一手鞭子还耍得有模有样的。

姜云亭被噎了下,还是辩解道:“那是那个嬷嬷不好,我们姝儿金贵着,她怎么能让她跪她?要是我,非得砍了她。”

长乐张了张嘴,想起了那个嬷嬷的确存着小心思,回去后就被皇后下令杖毙了。

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只得道:“你就惯着吧,在家里有你惯着,出了门儿又有皇上跟皇后惯着,迟早给惯出事来!”

“可也没见皇上皇后把你惯出事儿啊……”姜云亭摸着鼻子道。

长乐公主眼睛微睨,“你说什么?我方才似乎没听清楚?”

“咳咳,我说你今儿个的妆容真好看,是新盛的桃花妆?”

“哼,算你识相。”长乐公主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眉梢带喜,“真那么好看吗?”

“那是,在我眼里,你敢认第一,就无人敢认第二了。”

桌前的几人默契地撇过脸去,不忍直视自家父亲的这幅狗腿模样。

只有姜姝儿一直在看着他们,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甚笃,平日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就连后来……也愿意一起赴死。

想到这里,姜姝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低头戳着碗里的鸡腿。

忽然,头顶又是一热,她抬头便瞧见自家父亲夹了块鱼腹肉给她,“快吃,这可是你母亲最喜欢吃的。”

她看向长乐公主,只见她目不斜视地吃着饭,并没有看她。

可尽管如此,她也知道这对父母有多疼爱她。

大口地吃下鱼肉,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我最喜欢母亲和父亲了。”

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幽怨的眼神,长乐公主手中的筷箸一顿,脸上奇异地红了,她轻咳了声,“快些吃饭,小丫头就是话多。”

长乐公主不怎么自然道。

姜清臣见此,笑嘻嘻地道:“姝儿好偏心啊,哥哥我可是专门去跑了趟买你和五姐喜欢吃的烧鸡,你却说最喜欢父亲和母亲,那我呢?”

“七弟,你说你专门去买了烧鸡?”姜文臣幽幽地道。

姜清臣点头,不明所以,“啊,怎么了?”

“那为什么没有去隔壁那间铺子买果子?”

“什、什么……”

糟糕了,姜清臣忘记了自家这位哥哥偏爱甜食,尤其是烧鸡铺子旁边那间果子店的东西。

可他一下午光想着打探刘三的事情,完全给忘了。

所以……

“呵呵,”面对想要解释的姜清臣,他毫不犹豫地道:“你欠了我三个月的月钱,赶紧还上吧!”

“什么?”

说话的是长乐公主,她看向姜清臣,“你拿了你哥的月钱?”

“我、我只是……给……给……”他转了转眼珠子看到正拼命朝他使眼色的姜云亭,回眸,毫不拖泥带水道:“给父亲买鸟儿了。”

完了……

这是姜云亭此时的心声。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完了,不过那是晚上,现在在孩子们面前,长乐还是会给他几分颜面的。

嗯,端看他明日下不下的来床吧!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热闹中度过,吃过茶,本来众人是要各自回房的。

可长乐担心姜姝儿晚上再梦魇了,便让姜秀臣跟着一块儿睡,届时有个照应。

看着自家母亲那不容置疑的安排,姜姝儿本想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临走时,她看了眼笑眯眯的姜清臣,对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也好,许多年不曾与自己的姐姐同床,她也甚是怀念呢!

一夜平静。

翌日,姜清臣与姜文臣一块儿来到姝儿的房里,等着两姐妹起床梳洗,然后一块儿去花厅用饭。

路上,姜清臣有意落后了几步,跟在姝儿身边,闲扯了几句后道:“你说的可是怀远侯刘家?若是的话,那位刘三公子还算是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可有被母亲列入待选名册了。”

“是他,那个人鼻头有颗痣,不大,看着极为谦和有礼。”

听她这么说,姜清臣目光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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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冤家路窄

果然么!

可刘家与他姜家以及自己的母亲都无甚太多交集,更加没有仇怨。

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姝儿说刘家都不是好东西,看来并非是个人私仇了。

不然,也不必牺牲一桩婚事来报复他们。

但若说是公仇,姜家与刘家并无冲突,况且能够驱使刘家的,也只有皇城里那几位了。

而就是这几位,才更让他觉得不可能。

现在,几乎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太子,这让他很是费解。

想着,他道:“且先看着吧,这几日我再查查刘家与何人来往密切,也许,是个突破口。”

听他这么说,姜姝儿点点头,回想她所经历的,“我记得,刘家似乎与太子妃有些渊源。”

姜清臣面色微微一变,遂笑了笑,“好了,这些就交给哥哥吧,你只要像从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姝儿弯了弯嘴角,“知道了……”

姜清臣也松了口气,看来,那个梦里的自己应该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她,这样也好。

几人说着来到花厅,长乐公主询问了下,得知姝儿一夜平静,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在姜姝儿的印象里,母亲是个表面严厉的人,实则比谁都要心软护短。

这性子也许是随了当今皇上,总之,他们姜家人在京都,就没有吃亏的。

更别提他们兄弟姐妹了。

尤其是姜姝儿,因着当初皇后举办荷花宴邀了当时快足月的长乐一道儿入宫,可宴上她却羊水破了,就此在宫中临盆。

当时皇后抱着刚从肚子里出来的姜姝儿,只见她睁开眼就朝着她笑,惹得她极为喜爱,姝儿这名便是那时赐下的。

后来,姜姝儿也的确讨人喜欢,皇帝爱屋及乌,皇后更是把她当成闺女来养。

要什么就给什么。

就算不是公主也胜似公主。

以至于后来京都人人都知道,姜家出了个小霸王。

这个小霸王平日里嚣张跋扈,与皇后幼子晋王一块儿几乎是横遍了整个京都。

便是权势最盛的几家纨绔子弟,也大多都在他们的拳头下屈服过。

然而,这都是没经历过变故的姜姝儿,如今的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肆意妄为,不论出了什么事都有人给她兜着的小姑娘?

现在,她只想守好自己的亲人就够了。

晌午后,还未来得及动身与姜清臣一道出门姝儿被晋王找上了门。

拜见过长乐和姜五爷,晋王来到姜姝儿跟前,摸着下巴怪异地看着她。

姜姝儿不做声,与他相视了一会儿,压下心头的那点复杂道:“你瞧什么呢?又不是没瞧过。”

说着,她转过身去摆弄着手上的镯子。

晋王杨玹这才开口,“我听母后说你前个夜里梦魇了?”

“嗯,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

“乖乖,你说你,平日里胆儿肥得很,怎的一个梦就吓成那样?”杨玹凑到她跟前,“不会……被那传说中的狐狸精给迷了吧?”

“呸,你才被狐狸精迷了,再乱说,当心我抽你。”

说完,她想按上自己一贯缠在腰上的鞭子,可一伸手才发现自那夜醒来后并未再带过了。

瞪了一眼嬉笑着跳开的杨玹,姜姝儿只得作罢。

起初见到他的复杂,倒是因着他这一闹好上不少。

“我都听太医说了,既然你无事,咱们就赶紧出去遛遛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王傅那里逃出来的。”

姜姝儿本想拒绝,可一想到杨玹的人脉广,或许刘家的事他能知道些,便答应了。

“正好我要与七哥一道儿出门,结个伴也好。”

“七表哥啊,那正好,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杨玹一拍手便定下了之后的行程,姜姝儿只得任由他拉着离开。

大梁男女大防并不重,风气也开放得多。

那女子抛头露面的更是数不胜数。

用那句:夫妻和离另嫁娶,寡妇门前再逢春来形容大梁风气可谓是再适合不过了。

两人同姜清臣一块儿出了门,杨玹便急急拉着他们上了马车。

到了地方,还未下车姜姝儿便听见了一阵悠悠的腔调。

进了门,她才知道这是哪里。

杨玹早已定了上好的包间,兴奋地道:“怎么样,这儿的杂剧可是最有名的,听说他们的角儿放哪儿都要竖起这个的。”

他比划了根大拇指。

姜姝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姜清臣阴阴地笑道:“好是好,不过若是教舅母知道了你来这种地方,就仔细你的皮吧!”

“你不说,我不说,母亲怎会知晓?”

且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反正又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顶多就是苛责几句罢了,他已经习惯了。

三人坐在包间里,姜姝儿望了眼底下跳跳唱唱的人,若是从前她大抵是同杨玹一样乐呵,可现在只觉得乏味。

姜清臣倒是也颇有兴趣,不过再看到一个人后,微微顿了顿。

姝儿无趣地拉了拉一脸盎然的杨玹,状似不经意道:“玹表哥,怀远侯刘家的三公子你识得吗?”

“谁?”

“怀远侯刘三公子。”

“哦,他啊,似乎有点儿印象吧!”杨玹的目光落在底下耍着花枪的花旦,拍手叫好。

“真的?”姝儿拉住他,“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杨玹见她急切地询问此人,不禁回过头来,“怎的,你打听他作甚?”

此时,姜清臣却拍了拍正想说话的姝儿,扬了下对面的地方道:“你看那个可是刘三。”

姜姝儿闻言,立即抬眸看去,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他?”

与记忆中一样的面容,看似人畜无害,温和谦逊。

不是刘三还能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那时候,姐姐就是被他这幅模样给骗了,以至于后来死的不明不白。

她心中燃起怒火,刚要起身却被姜清臣按住。

“莫冲动!”他说道。

实际上方才看到刘三时,姜清臣自己也很惊讶。

真是太巧了,不过想想也是,这可不就是这些贵公子纨绔们平日里消遣的地方么!

碰见几个熟人并不稀奇。

杨玹不明所以,他看姜姝儿满是怒火地盯着对面,挑了下那双浓眉,“那厮可是欺负姝儿你了,别怕,哥哥替你揍他去。”

说着,他就撸了袖子就准备过去,姜清臣又忙地抬手按住他,一时头大。

第6章 殴打

“别添乱,瞧这模样,应当也是过来看杂剧的,我们就这么去打人家一顿,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就是打他一顿,难道他还敢说什么?”杨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过到底没再动了。

此时,姜姝儿已经冷静下来,在这里都能碰上刘三,无论如何她都没道理放过他。

想着,她转了转眸子,道:“玹表哥,我就是瞧那人虚伪,想揍他一顿,不如咱们这样……”

姜清臣眉头跳了跳,有些无奈地听着。

一会儿,几人离开了,临走前杨玹赏了一个小厮一块银子,让他将楼上的刘三请出来,“……就说小爷姓杨,在楼下的胡同里等着他。”

小厮见着三人一身贵气,出手大方,自然不敢怠慢,拿了银子就去办事儿。

胡同里,姜姝儿有些担心,“你们说他会来吗?”

“哼,他要是敢不来,爷就上去将他打下来。”

杨玹抱着胳膊靠在胡同里,不以为意地道。

刚拿了麻袋过来的姜清臣摇摇头,“还是再找根棍子吧,姝儿的手嫩,万一打坏了怎办。”

“不用了,我的拳头也不比你们弱。”姜姝儿拒绝道。

大梁民风开放,女子个个都会学个两下子,不为建功立业,也为强身健体。

所以,一般来说,男子若不学个两下子,还真不是女子的对手。

姜姝儿就是如此,她那一手鞭子挥得可是尽得长乐公主的真传。

这厢,刘三在包间里听闻小厮传完话,沉思起来。

姓杨的贵公子找他,杨姓是国姓,难道说是天家的人?

这么一想,他便不敢耽搁,留下银子就朝外走去。

到了胡同里,还没看清人就见眼前一黑。

“什么人哎哟——”

姜清臣一拳捣在他肚子上。

杨玹也不甘落后,一膝盖顶了上去。

“呕……你、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动我,我可是,怀远侯……”

砰……

姜姝儿对着麻袋里的脸就打去,拳头不断地落在刘三的身上。

方才还站着的刘三没过一会儿便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在了地上。

那哀嚎之声都穿透了胡同,有那么几个人伸头看了也当是没瞧见。

不过,总有一个是例外的,一身锦服的少年见着胡同里的是熟人,不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就瞧见了姜姝儿最后朝刘三裤裆下补上的那一脚。

少年脚步一僵,眼角微微睁大。

“啊啊啊——啊啊——”因为疼痛而扭曲着声音的刘三直打颤。

杨玹与姜清臣两人相视一眼,刷地一下往后退去,无意识地夹紧了腿间。

看着套在麻袋里捂着下身翻滚不停的刘三,再看看因着方才动手此刻脸上泛着红晕的姜姝儿。

杨玹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不、不如就先算了吧?他这样,怕是得躺不少日子了。”

果然,父皇说的对,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是凶残。

姑姑是,姜姝儿也是。

以、以后一定不能惹到她。

姜姝儿揉了揉有些肿痛的手,不屑道:“真是不堪一击。”

前世,姐姐怎会嫁给这种窝囊废。

踢了踢似乎疼晕过去的刘三,她撇撇嘴,“若是从此不举,倒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祸害旁人。

“哼,粗鄙!”

一道冷然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这感觉森冷刺骨,姜姝儿立即就跳开了。

杨玹转头看去,立时松了口气,“是韩瑜啊,吓了我一跳。”

要知道,刚做完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呢!

不过,这个人是他就无事了。

熟络地上前勾住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杨玹笑道:“今儿个弟弟我办点事儿,你呢就当没瞧见,啊?”

身姿挺拔,容貌白皙俊美却带着一股子阴沉之气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拂掉肩上的胳膊,扫了眼姜姝儿,淡淡道:“你还是少跟这种粗鄙的人在一起吧!”

姜姝儿一听,怒了,就连方才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冰冷也抛之脑后去。

“你说谁粗鄙呢?”她瞪着这长得人模狗样却吐字极刺耳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

不答应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她粗鄙,真是好大的胆子。

姜清臣也面露不豫,将姝儿挡在身后,挑起下巴懒散道:“小王爷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底下这厮为人不正当,我家妹子教训几下还错了?”

韩瑜睨了他一眼,都是相识的人,他倒没怀疑他说的假话,不过他也不承认自己说错了。

“啧,就当我什么都没瞧见。”他转身就要离开。

“喂!”这厮还没道歉呢!姜姝儿嘀咕道,可他步子依旧,很快便出了胡同。

杨玹见此对着两人道:“他自小就那样,你们别见怪,我先走一步,改日再找你们。”

兄妹俩点点头,看着他追着韩瑜离开。

姜清臣低头踢了踢刘三,“怎么办?将人送回去?”

姝儿瞪了他一眼,“管他死活,随便找个人知会侯府让他们自己来抬人吧!”

毕竟是怀远侯府的金贵少爷,她虽然想报仇,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要他的命,不然只会给姜家惹来麻烦。

法子多的是,她不急着这一时。

两人随便找了个老实人去送信后,便躲在暗处盯着,直到刘家来人他们才离去。

回到府中天色已经不早,两人刚进院门,姜清臣迎面就被一只鞋子给放倒了。

只听啪地一声,白净的脸上立时出现个红印。

姝儿见此忙地跳到了一边,缩小自己的存在。

“姜清臣,你又带着你妹妹去哪儿疯了?”果然,长乐公主的声音传来人也跟着出现。

她余光瞥了眼姝儿,蹲下身将那只鞋子捡起来,递给身后的姜秀臣。

晕乎乎地坐起身,姜清臣就看到自家母亲那张美丽却满是阴影的脸。

“娘,我冤枉啊,是晋王带着小妹出去,我不放心才跟着的。”

二话不说,他得先把自个儿摘干净了,否则今日又少不了一顿抽。

长乐眯起眼睛,“哦?这么说不是你要带姝儿出去喽?”

姜清臣坚定摇头,“自然不是,儿子近日忙得很,又是习武又是念书,哪里有空带着姝儿去玩?”

第7章 掐灭

姜秀臣撇了撇嘴,并未拆穿他,过去替姜姝儿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知晓侄儿杨玹是个什么德行,长乐只得冷哼一声,道:“今儿个就且放过你,若是教我发现你诓我,日后有你受的。”

姜清臣缩缩脖子,带着红印的脸笑道:“儿子不敢,娘您累了吧,我给您揉揉肩?”

“哼,爱滚哪儿滚哪儿去,少来烦老娘。”

姜清臣得了令,立即拍拍身上的灰跑了。

长乐转过头睨了眼姜姝儿,“还不走?”

“是是……”

姝儿点着头跟自家长姐一块儿被带到了次间里。

“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姜姝儿瞧见自家八百年不曾见过的针线篓子正搁在炕桌上。

拿起一只半成的鞋子,姜姝儿的神色无法形容。

“自然是教你五姐做女红,不然日后出阁了教人知道连个帕子鞋子都不会做,如何了得。”

姜秀臣羞红了脸,姝儿看了看自家姐姐,又看看手中的鞋子,含蓄道:“娘,我觉着五姐还是舞剑比较好,光瞧着就赏心悦目,何须用得上这些东西。”

听这话说的有理,姜秀臣连忙朝自家小妹赞同地点点头。

“就是就是……”

可不正是如此么!

“你懂什么,”长乐拿过那只鞋子,“荣乐那老女人上回又在我跟前嘚瑟她家静初、玉初的,哼,我就不信,我还教不出一个女红顶好的闺女来。”

说着,她看向姜姝儿,“不仅你姐姐,从明儿个起,你也到这儿来一起做。”

“不成不成,我不学……”

“嗯?”

“我,我手受伤了,”才想到因打了刘三而肿痛的手,她伸出来,“今儿个碰见一人瞧着真真是虚伪,看不过去就跟表哥一块儿揍了他一顿,您瞧,这都肿了。”

“真肿了,”长乐扔下鞋子,语气不善,却满是溺爱,“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往软的地儿打,万一伤着骨头可怎办?”

姜秀臣:“……娘,还是先上药吧,回头再找那人算账也不迟。”

“说的是。”长乐让姜姝儿坐着别动,自己去拿了药膏来。

姜秀臣瞧着,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回又打的谁家的?”

“也没谁……”刚想敷衍了事,姜姝儿顿了顿,又道:“打的怀远侯刘家三公子。”

“怀远侯家的那个嫡子?”长乐拿着药膏抹上去,“我记着刘家那几个孩子都不错,怎会惹了你们?”

“娘,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这可是您常说的。”姜姝儿翘起嘴角道。

长乐不由地一乐,按了按她的红肿处,疼得她一抽。

“嘶……轻点儿啊娘……”

“哼,还知道疼,瞧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姜姝儿不敢还嘴,只得将话转移了,“娘,说起那个刘三公子,您别瞧他一副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模样,我可是听说他私下里最喜欺虐女子。”

“你听谁说的这些腌臜事儿?”

“就是市井小民传的,空穴不来风,这事儿保不准是真的。”

“姝儿说的是,我相信妹妹。”姜秀臣点头赞同,只不过刘三公子似乎之前在哪儿听过?

瞧着她的反应,姜姝儿知道现在自家还未与刘家牵扯上,顿时放心不少。

这一次,但凡一点可能,她都要将之掐死在萌芽里。

长乐公主没说话,淡淡地嗯了声,将针线篓子收起来。

“成了,都出去吧,半天也没做出个好东西来。”

姜秀臣闻言,立即拉着姝儿离开,她真是半刻也不想待着。

出去后,姜秀臣问向身旁的人,“今日晋王又带你们去什么地方了?那个怀远侯刘……”

“刘三。”

“对,他是怎的惹到你们了?”

“也就是些平常的事,五姐你要记着,碰见他定要离他远些,那种人惯会装模作样。”

“成成成,姐姐听到了,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打的,可残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吧?”

姜姝儿抬起手指点了点下巴,想到最后踹的那一脚,有些不确定地道。

秀臣咽了口唾沫,脸上却是止不住的亢奋。

寻了借口与自家姐姐分开,姜姝儿回到房里拿了盒药膏就朝着南院清臣的房里跑去。

咚咚……

敲了敲门,姜姝儿从门口探出脑袋,姜清臣正坐在铺着翠蓝锦布的桌子前,抱着镜子给脸上擦药。

看了眼来人,没好气地道:“杵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哦……”姝儿背着手走近,“七哥,还疼吗?”

“你说呢?娘的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了眼镜子,啧,都肿了。

果然,他是捡来的吧?

姜姝儿偷笑,将药膏拿出来,“呐,这是我有一回磕伤了手,皇后舅母赐的,极管用,我给你涂上?”

清臣别扭地哼了哼,朝她扬了扬下巴,见此,姝儿立即就着帕子抹了手替他上起药来。

“说起来,七哥你似乎也跟那个小王爷相识?”

“你说韩瑜啊,那个家伙阴沉沉的,不大好相处呢!”

“我怎的不晓得你们相识?”

姜清臣抬了抬眼皮,“你知道作甚,那厮嘴巴比我还欠,又偏偏傲得很,若非瞧他是已故宁兴王的儿子,又是宁兴王世子的亲弟弟,哥哥我早就揍过他了。”

“宁兴王?”姜姝儿想起来了,惊讶道:“就是皇帝舅舅的那个结拜兄弟,以及那个少年天才韩霄的弟弟?”

“是了,当年宁兴王父子二人战死沙场,嫡支里就只留下这么个独苗苗了,后来宁兴王妃又去了,早已退出朝野的老宁兴王不得不又出来继续主持大局。”

说到这里,姜清臣也叹了口气,他可是知道那位少年天才韩霄有多厉害的。

小时候也曾见过两回,可惜记不大清了。

姜姝儿心中顿悟,原来如此,难怪那人一身都透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

或许一般人瞧着只觉得冷淡了些,可她能感觉到,那股冷,简直刺骨。

不过当时似乎对着杨玹要稍好些。

“你可别去招惹他,虽说皇上皇后疼你,可韩瑜这厮也颇得皇上看重,又有股怜惜在心,不比你差。”

姜清臣不放心地叮嘱着。

第8章 刘家

当初宁兴王与世子出事后,皇帝直接下旨命其继任王位,而那时宁兴王府可不止只有他一人,更何况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比起他,宁兴王府那些个人才辈出的庶房更能够稳住军心。

姜姝儿听着有些不高兴,“谁去招惹他了,你当时又不是没听见,他说我什么来着。”

提到那时,姜清臣就想到了那可怕的一脚,清了清嗓子,他道:“总之,瞧见他离远些就是了。”

免得见着头疼。

打又打不过……

骂,也不得好。

还不如远远地避开。

姜姝儿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会奇怪是因为自己前世没死时有一段时听过宁兴王府的事。

不过她因着不熟,根本没多少注意。

现在想起来,似乎是什么……她有些记不得了,总之,宁兴王府的王爷后来换人了。

这厢帮哥哥抹完了药,就顺手将盒子递给他,“留着下回用吧!”

姜清臣嘴角微抽,无力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好说好说……”姝儿摆摆手。

赶走了姐妹两人,长乐自书房里拿出一卷花名册来。

她寻着上头的家族,找到了刘三,也就是怀远侯刘晟的嫡长子刘基,

想了想,她抬手将名字给划了去,正巧,姜五爷进来瞧见了,“这是给阿秀选夫的名册?划了谁?”

“怀远侯嫡长子,刘基。”长乐淡淡道。

“怀远侯家?那几房的公子不是都挺好的么?”

“可今日姝儿回来说,那个刘基有些癖好,不是良人。”

“嗨,”姜五爷摆摆手,“姝儿这丫头,除了亲近的人,她还瞧着谁好?”

长乐犹豫了下,好像真是如此。

“成了,先派人打听打听,若真是如此再划掉也不迟,不然,说不准就漏了个好女婿。”

他对怀远侯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再者刘家也没出过什么丑闻。

听了他的话,长乐觉得也对,又提笔在刘基旁边注了一笔。

合上名册,她嗔了姜五爷一眼,“你这是又搁哪儿遛了?”

“在大哥那里,永桢媳妇儿不是年底就要临盆了么,大哥想不到好名儿,让我给瞧瞧。”

长乐有些好笑,“我说你们呀,偌大一个靖国公府,会读书的人竟然只有你一个,这姜老太爷当初是怎么教儿子的?”

姜五爷摸了摸鼻子,坐在一旁,“还不是爹说读书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他死对头又是宰辅,是以瞧见读书之人就头疼。咱们家又是武将出身,几个哥哥也承了爹去,认得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儿已是不错了。”

“谁知道,偏偏出了你这么逆子,让你学功夫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几岁就瞒着家里一路考至解元,气得老太爷追了你半个京城。”

面对长乐的调笑,姜五爷有些讪讪,毕竟那时候,他仗着自己的家世才名,可是京城头等的纨绔。

但一物降一物,姜家老太爷舍不得打这惯大的小儿子,却有人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想到这里,姜五爷挑起长乐的下巴,“我再混,可遇了你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么,我呀,生来就是为了等你治我。”

“哼,油嘴滑舌。”长乐抬抬下巴让他松了手。

“不过,现在这样,你当真甘心么?明明你的才能不输宰辅,娶了我却只能挂个驸马都尉的闲职。”

姜五爷撇撇嘴,“那又如何,高官厚禄,能比得过美人在怀?我呀,不爱功名利禄,就喜你这美人添香行不行?”

长乐甜甜一笑,白皙的双颊因那一抹娇羞而泛起红晕。

眸子更是水波流转。

姜五爷心间一动。

当年可不就是这眼含秋波一回眸,让得他栽进去就没爬出来过么。

“长乐,现在还有些空子,不如……”他凑近了些,意味明显。

“呵呵……”长乐抬袖掩唇娇笑,姜五爷以为有机可趁,正要欺身上前,却突然被踹下了凳子。

扑通一声。

姜五爷倒在了地上。

“长乐……”他委屈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哼,老不正经。”长乐眼中笑意更浓,整了整钗环,她绕过地上那一坨翩然离去。

只余下一抹暖香。

见此,姜五爷立马爬起来跟了上去,“等为夫一块儿啊……”

五房里依旧是热闹一片。

与此相对的,则是乱成一锅粥的刘家。

怀远侯府里,丫鬟小厮嚎声一片,皆被发卖了出去。

怀远侯夫人秦氏坐在刘基房里的外间哭的稀里哗啦的。

怀远侯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说,你就别哭了,这样的事,你非得要旁人都知道不成?”

秦氏一听,一把扫落了茶碗,“你是不伤心,反正还有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可我呢,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

怀远侯面对她的指责,避让了几分,面色有些不自然。

“终于忍不住了么,承认吧,刘晟,我儿先天体弱绵延不了子嗣,你早就不想要这个儿子,想把刘准立为世子了是吧?”

“你胡说什么,他再如何也是我嫡长子,我怎会这么想,还有,你别什么事都将准儿扯进去,整日与一个孩子计较,你身为嫡母的度量呢?”

“度量?我儿子都成这样了,我还要什么度量?说不定,就是你勾结旁人想要他的命,好给你的刘准让路。”

“你——”怀远侯指着她,气得发抖,“谅你是爱子心切才口不择言,这回我不与你计较,下回再教我听见这样的话,你就给我去暗室待着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

秦氏攥紧了手,盯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静立良久。

来到内室里,看到床上已经被包扎过的刘基,落下泪来。

“基儿,娘对不起你,你父亲他,”秦氏咬牙,“总有一日他会后悔的!”

“娘……”微弱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秦氏立即抹了抹泪痕,看向刘基,“娘在这儿,我的基儿可是疼了?”

刘基默然,他看着秦氏,“娘,一会儿跟父亲陪个罪吧,儿子的事与父亲无关。”

“什么意思,你告诉娘,究竟是谁对你下的手?”

“儿子听到了小王爷这几个字眼,其中还有个女子。”

“小王爷?还有女子?”秦氏眯起眸子,“能被唤小王爷的,难道是宁兴王府韩家?”

“将我骗出去的人留话说姓杨。”

“什么?”

秦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沉了下去。

第9章 争论

“娘知道了,我儿好生静养身子,这笔账,为娘一定替你算清楚!”

“娘……”刘基动了动唇,脸色更为难看,秦氏约摸晓得他想说什么,安抚道:“会好的,娘一定会想法子的。”

说着,她低垂下的眸子因而锋利无比。

……

姜家,正闲着的一群人突然听到了宫里的宣召。

虽宣的是五房,可除了不在家中的老三老四,靖国公和二房的姜二爷都换了衣裳准备入宫。

姜家一门五房,皆是一母同胞所出,自然关系紧密,同进同退。

出了门的当口,靖国公姜云昭凑到姜五爷跟前,“这回又是怎么了,怎的一下还宣了两个?”

往日里姝儿那丫头闯祸,碍于身份,大部分都是派人说个几句就算了。

这宣进宫去还真是不多见。

“我看呐,就是走个过场罢了,怕是九丫头又揍了哪个不得了的家伙了。”

说话的是一块儿过来的姜二爷,闻言,姜五爷赞同地点头,“就是就是,也不晓得是哪个,这般不依不饶的。”

“我看还是打得轻了。”姜二爷说道,真要打狠了,看他还敢不敢告状。

身为大哥的姜云昭斜睨着他,“都按着你那德行,姜家早晚惹祸上身。”

姜五爷听着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正说着,长乐已经出来,后头跟着姜清臣与姜姝儿。

宫里来的太监正躬身赔着笑,可惜长乐的面色仍旧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姜五爷几人连忙避开。

“咳咳,走吧,皇上宣召耽误不得。”靖国公说道,率先离去。

姜清臣与姜姝儿与长乐坐在马车里,前者一脸不平,后者则是有些紧张。

许是瞧出了,姜清臣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扬起一抹微笑:“莫怕,万事有哥哥顶着呢!”

可惜,他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拳头砸到了车厢上。

“七哥……”姝儿慌忙唤了声,方才的紧张也被不着痕迹地打断,看着微微抽搐着的姜清臣,她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惧怕地看了眼转了转手腕的长乐,“娘……”

“都闭嘴,一会儿有你们说的时候。”

“……是”

姜清臣默默地直起身子,捂住青紫的脸。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呢,他真觉着阿娘生他就是为了揍他来着。

宫里,皇帝正在宣政殿里瞪着眼,听到通传,将目光放到了进来的几个人身上。

“长乐,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好闺女,这两个竟同晋王宁兴王一块儿把怀远侯的嫡长子给打至重伤,你们倒是说说,怎么给人家交代?”

看着皇帝中气十足的,实际上也就是雷声大点儿。

长乐僵着脸,倒是姜五爷上前行了一礼,对有些尴尬的怀远侯道:“这件事是非对错尚还不明了,不若先听几个小辈们怎么说,如何?”

说话间,姜家的另外两人也气势不弱地站在他身边。

怀远侯乐得就着这个台阶下去,可身边的秦氏却不乐意,“驸马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伤成那般太医还能作假?”

“不是说这伤是真是假,只是……”

“那还要说什么,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莫不是你们姜家想要包庇他们兄妹二人?”

这一通乱炸让得姜清臣顿时心觉不好,他与站在别处的晋王对视了一眼,各自想着小九九。

比起姜清臣,姜姝儿就不怎么沉得住气了,她人矮,可也不妨碍瞪向秦氏的目光。

这样的嘴脸真是太熟悉了。

前世姜秀臣死后,她去刘家闹腾,这秦氏可不就是这般盛气凌人,尖酸刻薄么!

不仅如此,言语间竟都是对自家姐姐的羞辱,如今再见到,她只觉得脑袋直充血。

“刘三是个什么样儿,你自己心里没数么,我打的就是他,怎么着?”未曾多想,身体已经站了出来。

“你说什么——”

亲秦氏狠狠地看着姜姝儿。

“只会欺凌女子的废物,本小姐揍他是给他面子。”

秦氏面色一变,紧紧地攥住手掌。

废……物!

“姝儿……”姜五爷看了眼也有些不高兴的怀远侯,“怎么同长辈说话的,快赔罪。”

姜姝儿噘嘴,撇过头去,离她近些的靖国公揉了揉她的脑袋,与姜二爷无声地给予支持。

见此,秦氏面色更沉了,却冷静道:“别了,我可受不起,”她跪下挺直腰背,“皇上,还请为臣妇做主,姜家兄妹欺人太甚,伤我嫡子,落我侯府颜面,这般作为着实可恶,若是人人都如他们一般,我大梁危矣。”

皇上皱了皱眉头,对她的话有些不豫。

而怀远侯没有说话,落了侯府的面子这是事实。

这时,长乐却不紧不慢地站出来:“皇上,事出必有因,清臣跟姝儿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虽顽皮了些,可却不是什么善恶不分的孩子。”

“长乐公主这是何意?”

“怀远侯夫人心虚了?刘三公子凌虐女子,这事可有?”

“简直一派胡言!”

“是么,”长乐勾了勾艳红的唇,“可我怎么听说,上月从侯府抬出来几个丫鬟都死了?”

“不可能……”秦氏目光闪了闪,“大梁律历,我侯府掌有生杀大权,惹了主子被刑罚也是常有的,你凭什么说此事与我儿有关?”

“我说与刘三有关了吗?”长乐无辜道:“看来,怀远侯夫人这是不打自招啊?”

“你——”

“父皇,宁兴王也快到了,他是您亲自教导的,不若先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杨玹适时开口道。

秦氏冷笑,“晋王,您这话说的可有失偏颇,谁不知你近日与宁兴小王爷走得近,就是你们几个串通一气也不是不可能。”

“够了,”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看了眼他们,再看向几个小辈,“这件事原本就是孩子间的打闹,难免有出手重的时候,朕瞧着清臣脸上也带着伤,是非对错还真不好判,就等韩瑜过来再说。”

秦氏闻言,张了张口,怀远侯却在她之前出声道:“皇上说的是,微臣也相信这几个孩子只是顽皮了些,还是等宁兴小王爷来了再说不迟。”

皇帝很满意他的上道儿,点点头。

“去催催,看看人到哪儿了。”

“是……”

太监领了话就退了出去。

已经到了殿门口的少年见到匆匆跑来的太监,面色不变。

第10章 护短

“哎哟小王爷啊,您可算是来了,里头都快炸锅了,就等您了。”

韩瑜目不斜视,一如既往地阴沉着脸,“知道了。”

引路的太监暗自抹了把汗,这位小祖宗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进了殿,韩瑜朝皇帝行了跪拜礼,后者挥挥手,让他起身,“听说前日里你与晋王伙同姜家兄妹打了怀远侯的嫡子可有此事?”

殿内的人目光皆聚在他的身上。

可他依旧挺直着腰背,就连面上的神情也是万年不变的阴沉模样。

他淡淡道:“回皇上,没有。”

怀远侯皱了皱眉,秦氏却是早已料到般,不屑地撇过脸去。

“可有人指证你同他们一块儿,你又作何解释,说吧,到底是谁动的手,你可有参与?”

“回皇上,那日我只是恰巧路过罢了,并不知晓更不清楚这些事。”

“一派胡言,那日分明有人瞧见你与他们一块儿对我儿子下手了。”

“那就让那个瞧见的人亲自来跟本王说。”

一点面子也不给地,韩瑜径自堵了秦氏的话。

长乐公主见此弯起了唇角。

而从他进来就一直能感觉到他带来的刺骨阴冷的姜姝儿,不禁对他的印象好上了那么几分。

总算没有出卖他们不是么?

暗地里,杨玹也朝着姜清臣眨了眨眼睛。

这种事他早就对好口供了。

秦氏看到两个人明目张胆地“交流”气得眼眶发红。

“皇上,我儿遭此大罪皆是因他们而起,即便是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若是皇上就此包庇他们,又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为天下表率?”

“住口,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如此小题大做,成何体统?”怀远侯忙地告罪道:“请皇上恕罪,贱内不懂规矩,冲撞了圣上,微臣这就将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皇上明显地脸色不好,但是,秦氏的话说的也对。

这几个孩子是得好好教训下了。

“晋王杨玹,宁兴王韩瑜,以及姜家兄妹重伤他人,即日起,关入宫中禁院闭门思过。”他看了秦氏,“至于怀远侯之子,朕会下令让整个太医院为其诊治疗伤,所需药材皆由晋王府,宁兴王府靖国公府三方所出。”

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以及一些皮外伤,他让整个太医院为其诊治已经是他们刘家莫大的殊荣了。

怀远侯自然不是什么不识抬举的人,与众人一齐跪下谢恩道:“臣谢皇上恩典!”

没有人有异议,就连姜姝儿也是。

宫里的禁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在宫里,哪有真正的禁院。

秦氏漠然地任由怀远侯压着磕头谢恩。

她的心已经因为这个早就猜到的结果而愈发冰冷起来。

无论是身边的人,亦或是高椅上的,以及其他人。

躺在府里的那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如今就连讨个公道都没法子。

这让她怎能不恨?

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思绪开始疯狂起来,面上却平静得叫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起身后,她一言不发地跟着怀远侯退下,路过姜姝儿时,她稍稍顿了顿,余光微冷。

那一刻,姜姝儿感知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与韩瑜给人的阴沉冰冷不同,那是一股极为直接、鲜明的杀意。

她后退了半步,拉紧长乐的衣袖。

没有说什么,长乐的手将她牵住,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孩子是怎么了。

但是既然孩子需要,那么她就在。

看着远去的秦氏背影,直到那股压力散了,姜姝儿才松了口气。

上头,皇帝的声音又传来,“你们这几个,尤其是姝儿跟晋王,要朕怎么说你们。”

“父皇,不过一桩小事而已,都是那个怀远侯夫人小题大做了,其实那伤最多躺个月余就足够。”

杨玹不满地说道,同时也记了刘家一笔。

皇帝气得抬手就扔了个折子过去,“你还好意思说,整日里不跟着王傅好好念书,就会带着姝儿去疯,若再有下次,朕就给你栓在晋王府里,看你还怎么跑。”

杨玹揉了揉被砸得有些疼的脑袋,噘着嘴,不说话。

“皇帝舅舅,这件事其实不能怪玹表哥,”姜姝儿急忙站出来道,却没想到姜清臣抢先一步,“这件事赖我,因为听闻了些事儿,加之那日碰巧了遇上就揍开了。”

长乐与姜五爷睨了他一眼。

“不,是我要揍他的,”杨玹不满,“难不成我堂堂一个亲王,连揍个无功无禄的小子都不成了!”

“啧!”韩瑜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去。

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为他们这样相互遮掩而感到欣慰。

不过,面上的活儿还是要做的。

“你们这几个小子,总之给我好好待在禁院吧,还有姝儿丫头你,得找个嬷嬷教教你规矩。”

出乎意料的,姜姝儿领旨道:“是……”

“嗯?”皇帝古怪地看着如此听话姜姝儿,不大放心。

这丫头莫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吧!他想到了之前派去教她规矩的人的下场。

得防着!

“都退下吧,来人,将这几个小的给朕带走。”皇帝撂下话就起身准备离去。

太监领命上前,“是……”

姜五爷等人行礼,待皇帝走后拉了拉长乐,“走吧!姝儿他们在宫里我们也能放心。”

长乐没有反驳。

姜姝儿却有几分不舍,看得姜清臣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是换个地儿待几日罢了,又不是不回去了。”

拍掉他的手,姜姝儿没有说话。

想到了她说的事,清臣的笑意淡了下来,拉住她的手,跟着引路的太监离去。

“别怕,不管如何,都有七哥在。”

“七哥……”

姜姝儿抬头看着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的人,俊秀的侧脸与前世里已经长开的脸庞渐渐重合。

她心头温热散开,暖了一双眸子。

“我说,你们两个别黏黏糊糊的了,多大了。”

杨玹的声音插了进来,硬是挤进他们中间,对姝儿笑道:“母后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可要先去请个安?还有你们。”

他朝着姜清臣与韩瑜扬了扬下巴。

前头带路的太监冒出冷汗,停下纠结地看着他们。

方才的气氛消失的一干二净,姜姝儿无奈地推开他,“……不必了,还是按规矩先去禁院吧!”

第11章 窥视

因着有姜姝儿在,他们没能去成倒是安安分分地去了禁院。

不然按着皇后的性子,怕是这趟去了仁明殿他们也就不必再去禁院了。

穿过宫道,走过高大的朱红宫墙,禁院就在后宫最北边的方向。

这里比旁的地方冷清,一般的宫女太监都不会来此。

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来的。

禁院大门打开,里头并非是破败残旧的模样,相反,虽不是太好,却也干净亮堂,院子里还栽种着些新鲜的盆栽。

“两位王爷,七公子,九小姐,小的就送到这儿了。”

杨玹不满地撇撇嘴,“走吧走吧,让人给我们弄些吃的,再送壶热茶来,快些。”

说完,他径自踏进了正屋,姜姝儿跟着进去,而姜清臣与韩瑜则是四处探查了番。

剩下的太监只得苦着脸离去。

等他们回来时,杨玹与姜姝儿已经坐在正屋的桌子上吃起茶来,旁边还有两杯正冒着热气的茶水。

两人没有客气,坐了下来。

“这禁院四面皆有两间厢房,我跟姝儿选南面的,剩下的你们自个儿挑。”

姜清臣说道。

韩瑜并未说话,只垂眸看着杯沿,瞧着就是个不想与他们多说的模样。

杨玹尴尬地看了看韩瑜,再看了眼姜氏兄妹,“那我跟韩瑜就住这东面的正屋吧!”

姜姝儿有些不满地瞪了眼韩瑜,连着上回的,就算知晓了他的身份,可对这个阴沉沉的家伙,她也真是喜欢不起来。

更别说在这禁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更难受了。

“我有些乏,去歇息会儿。”说着,起身就离开。

韩瑜眼睫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这脾气怎的又长了。”姜清臣耸拉下眼皮无奈。

“姝儿就是使些小性子罢了,”杨玹笑道:“不碍事的。”

“啧!”韩瑜冷哼,不想说他。

这些人未免太惯着那个孩子了,这样迟早会害了她。

再说来到南面厢房里的姜姝儿在被铺得整齐干净的床上坐下,倒头歪在软枕上。

秋末的太阳虽暖却带着冷意,自窗子口倾洒而下,落了一地辉煌。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姜姝儿不由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脑中想起了临走前,怀远侯夫人并未看向她却危险异常的目光。

她能够确定秦氏对她的恶意,自她重生了一回醒来,那感官就清晰异常,能够轻易能察觉到对方散发的情绪。

秦氏那样直接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

这样也好,既然结了仇,应该就不会如前世一般做亲家,害长姐丧命了吧!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清臣端着吃食过来时,人睡得正熟。

他摇摇头,替她捻了捻被角后才又带着饭菜离开。

见他又回来,杨玹诧异,“姝儿没用饭?”

“嗯,睡着了,且等她醒来再说吧!”

“那怎么行,饿着肚子睡觉伤身。”

“那你去叫?”姜清臣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杨玹一噎。

谁都知道姜姝儿的起床气,他哪里敢啊!

“晚上当心些,这个禁院并不怎么妥当。”韩瑜冷冷地丢下话后,径自离开。

杨玹愣了愣,“什么意思?”宫里还不安全?

姜清臣皱眉,懒得理会杨玹,只道:“自个儿当心。”

说完,他便追着韩瑜的背影而去。

“小王爷且慢!”

听到声音,韩瑜难得地停了下来,并未回身,淡淡道:“何事?”

“小王爷方才的话是何意?”姜清臣上前抬了抬手,“可否解释清楚?”

“你没看出来?”

“什么?”

“啧……”韩瑜略嫌弃地抬抬眼,使得姜清臣眉头跳了跳。

忍住,一定要忍住。

“这个禁院至少有四处地方能够被人窥视,地方极其隐秘且痕迹尚新,若是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姜清臣微微睁大眼睛,“这里在我们进来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

韩瑜颔首,眉色更为阴沉了。

敢将手伸到宫中的,还真没几个,他们几人身份都不低,任何一个出了事……

等等!

“姜姝儿……”

“姝儿!”

两人同时出声,一块儿跃了出去,朝着南面的厢房奔去。

速度之快只在顷刻之间。

啪——

房门被撞开,落入眼中的却只有安静的屋子,以及在床上熟睡的人。

姜清臣来到床边,看着完好的人松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难道猜错了?

“不对劲,”韩瑜嗅了嗅,“这房里点过迷香。”

“迷香?”姜清臣抬头,“为什么我没有闻到?”

韩瑜抿唇,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鼻子比较灵敏,虽然淡了,但是的确有过迷香的味道。

好在姜清臣也没有怀疑,因为方才的动静之大,足以吵醒姝儿了。

可她到现在都没有醒,证明韩瑜说的没错,至于知晓经过那不重要。

“怎么回事儿?”晚一步赶来的杨玹问道,见两人凝重的模样有些担心先去看了看姝儿。

韩瑜检查了番,白皙修长的手指抹过桌脚下的细缝,发现了些许香灰的痕迹,看来对方极为谨慎,连痕迹都要抹除。

从窗子口吹来的风拂起他鬓角垂下的发丝,微微荡起。

他抬眸,来到窗边从窗栏上对着夕阳看了看。

眼睫微垂,落下一片阴影,面容更显得阴郁了。

“有什么发现吗?”姜清臣过来问道。

“桌脚下有些许香灰,在我们来之前,对方先一步察觉,从这里离开了。”

这边窗子外墙头的另一面则是宫道所在,冷清如禁院,想要查出有谁经过过宫道只怕不可能。

“可恶!竟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姜清臣一想到这事,心中就涌起一股后怕。

若是姝儿出什么事,只怕他也不能好了,姜家还有父亲父母都不会好。

对方是报复,也就是说,极有是现得罪的刘家了。

“清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王爷与晋王答应。”

他突然对着两人说道。

杨玹不豫,“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尽管说来就是,韩瑜也不会拒绝,别看他面儿上阴沉沉的不好亲近,其实可温柔……”

“闭嘴,说正事!”恼怒的声音响起,韩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仔细看,他的耳朵已经微微泛起红色。

第12章 矛盾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姜清臣眨了眨眼睛,移开道,“那么,就请二位与我一块儿保护姝儿,况且也不确定对方就只会对姝儿一人下手,我觉着,咱们还是莫要分开的好。”

“什么,有人要对姝儿下手?在宫里?”

杨玹不可置信。

这宫里是他天家的地方,自己家都危险了,那什么地方才安全?

“啧……”现在才反应过来。

韩瑜嫌弃地直接撇下他来到桌子前坐下。

“那怎么办,要不还是先去找父皇吧?”他看向两人。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姜清臣说道:“对方不知道是否还在暗地里盯着,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什么啊,要是姝儿出什么事怎办,你不去,我去!”

“站住!”姜清臣拉住他,“不是不去,而是我去,你们在这儿看着。”

杨玹抿唇,“那你去,我跟韩瑜一定寸步不离地在这儿守着。”

被带上的韩瑜没有表示,当然,也没有拒绝。

姜清臣点点头,他的确要离开一趟,这件事必须知会姜家。

赶在宫里落钥前出宫后,姜清臣低调地回了府。

夜晚来临,带给这片天地无尽的黑暗,皎月被乌云掩藏。

稍稍钻出头后,照亮了底下黑暗。

燃着烛火的房里,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不紧不慢地落在上好的宣纸上。

悄无声息地,屋里多出了一个人来。

“主子,失败了。”

“失败了?”

提印盖章的人并没有停顿,“失败了就失败了吧,若是成功了才奇怪,不过是试探罢了。”

“是!”

“退下吧,一会儿有客人要来。”

“属下告退!”

离开后,案前的人也放下了印鉴,端详着自己的笔迹。

稍稍有些瑕疵啊!

咚……咚……咚……

轻叩声响起。

案前的人眼皮未抬,开口道:“进来吧!”

他抬手斟了杯新茶。

房门被推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将自己藏在暗中的人走了进来。

夜风拂起披风一角,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打搅了,不过我的到来您应该会乐意至极。”

“这是自然,不过要看你的目的了!”

来人弯了弯唇,“您之前的提议,我答应了。”

“哦?”

“需要怎么做,您日后只管派人告知便可。”

斗篷里的人冷静凛然。

这让对方很是满意,案前的人幽幽笑起,“你是个聪明人,而聪明的人往往都不会太差。”

他将新斟的茶水推过去,“夜露微寒,吃杯茶水暖暖吧!”

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接了过去,顿了顿,然后饮下。

“多谢!”

“回去吧,按你想做的去做便好!”

“是……”

月华又被掩盖,这次却没再挣扎出来。

翌日,天还未亮,姜姝儿便醒了,她坐起身揉了揉睡多了发昏的脑袋,一抬眼就看到对面一腿蜷着,一腿垂在窗边坐着的人。

腰间的佩玉络子时不时地随风荡一荡。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鼓起脸颊。

声音惊动了上头的人,只见原本就在浅眠的人掀开了眸子,淡淡地朝她看了眼又闭上。

并不予理会。

姜姝儿怒,“喂,问你话呢,你怎么会在我房里,什么时候来的?我哥哥呢?”

她下床来,幸好身上的衣服没怎么乱,并不影响仪容。

韩瑜被吵得没法子,只得下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看向她,眸色微冷,“如果不是他们所求,我也不想在这儿看着你这个粗鄙的女人。”

粗鄙?

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字眼了,姜姝儿咬牙,“混蛋,我要教训你……”

瞬间,她就抬手朝他劈去,同时踢出一脚。

韩瑜身形未动,轻而易举地就接住了她的手脚。

“啧,太弱了。”连让他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一把将她甩开,韩瑜退了开来。

姜姝儿气得双颊发红,正要再上,此时,刚好上完官房回来的杨玹拦住了她。

“好姝儿又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打起来了?”

“哼,你问他,实在太可恶了,整日摆着一张臭脸,竟然还在我房里摧残我的眼睛。”

杨玹:“……”

“误会误会,好姝儿,昨晚出了点事,我们这才过来守着你的。”他打着哈哈道。

姜姝儿闻言顿了下来,“出什么事了?为何要守着我?”

韩瑜冷哼一声,“你昨日中了迷香都不知道么,如此疏忽,没一点儿警惕性,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瑜……”杨玹不满,“你就少说两句吧!姝儿毕竟是女孩子。”

“这不是她弱的理由,昨日若非我们来的快,今日有没有她还是个问题。”

他绷紧下巴,俊秀的脸眼睫长长垂下,遮住了眸光。

却更显阴沉。

姜姝儿听懂了,她没有再闹,而是沉思起来。

昨儿个她在房里躺着,后来的确感觉到有些困倦才睡下的。

至于迷香,难道是那时候屋里散发的香气吗?

果然,她嗅了嗅,屋里并没有昨日的那股香味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韩瑜,触及到他那张脸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还是看不顺眼啊!

“竟然是这样,那就多谢了。”她并非什么不懂事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了。

“我七哥呢?”她问向杨玹。

“清臣他出宫了,放心,一早他就会偷偷赶回来。”

“哦……”

“一宿没用饭,你饿了吧?我去吩咐人送些吃的来。”杨玹说道,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声道:“人家怎么说也跟我一块儿守了你一夜,别再置气了,啊?”

姜姝儿沉默地点点头。

杨玹朝韩瑜使了个眼色,随后离开。

屋里就剩下两人,韩瑜重新坐回了窗台上闭目养神。

姜姝儿也没再出声,她正想着自己的事,有些烦乱。

不过是揍了刘三一顿,就遇到了危险,还是戒备森严的宫里。

前世,她可从不知自己身边竟然这般危险。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吗?

且这件事与刘家又没有关系呢!

想到昨日怀远侯夫人给她的感觉,有些心悸起来。

不会真是刘家想要报复吧?在宫里都能下手,若是……

她的呼吸有些微乱,惊动了窗台上坐着的人。

第13章 阳谋

睁开眼扫了下她拧在一块儿的手指,韩瑜收回目光,突然道:“你的武功底子不大好,花拳绣腿只能用来对付一般人。”

姜姝儿一窒,扭头瞪了他一眼,“比不得小王爷您,哼!”

方才的思绪被打断,那股恐惧也消散了。

韩瑜见此,并未再搭话。

不过一会儿,杨玹便回来了,见着安静的两人,他咳了咳,“这儿没伺候的人,梳洗也不大方便,我让人去拿了几件衣服,一会儿就送来了。”

沉默……

“那个……”

两人依旧没理他。

“这是怎么了哈哈……”杨玹尴尬地笑了笑,依旧是一个人。

他泄气地在姜姝儿对面坐下,“姝儿,韩瑜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学那臭脾气啊?”

姜姝儿看了韩瑜一眼,对他道:“何事?”

“也没什么事,你们这是怎么了?”他抬起手悄着姜姝儿。

“你问他去。”

“诶?”

问他?杨玹泄气地趴在桌子上,他要是能问出来,还用多此一举啊!

此时,宫道上风风火火来了一群人,由皇后带头,一路来到了禁院里。

“我儿,你父皇当真是狠心呐,怎忍心让你们几个孩子在如此简陋之地待了一宿。”

人未至,声先至。

姜姝儿倏地抬眼看去,就见一身暗朱色繁华曳地长裙的华贵妇人扑了进来。

头上金钗珠环叮当。

她有些恍惚,自己的皇后舅母,真是许久未见了啊!

“玹儿姝儿,还有阿瑜,瞧瞧,这都瘦了,咳咳……走走走,跟我去宣政殿去,我要替你们讨回公道。”

说着,就要拉着他们离开。

跟来的太监宫女们吓得跪在地上。

“娘娘不可啊,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若是现在就出去……”

其中一人说道,正是昨儿个带路的。

皇后一听,虎了脸,“怎的不可,你们瞒着我都做了什么好事,那刘家又金贵到哪儿了,能比得上我们天家了?”

“这、这个……”

杨玹在一旁乐,韩瑜也不说话。

无法,太监只能将目光看向姜姝儿,眼中哀求之意明显。

“皇后舅母,这一大早的,我们还未梳洗用饭呢,不若先收拾了再说?”姜姝儿出声道。

皇后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点点头,“对对对,快,都去梳洗梳洗换身衣服。”

说着,她吩咐带过来的宫女们上前伺候去。

衣服什么的,都是备好的,姜姝儿换上后恍惚了下。

她这才想起,自己在宫中每年也是会住些日子的,自然备有她的衣裳。

出来后,她想起之前听到皇后说话时的一两声咳嗽,道:“皇后舅母,您的嗓子可是又不适了?”

正由贴身崔女官伺候着吐了痰的皇后漱口后,抹了抹嘴角,“可不,都是老毛病了。”

“现天干物燥的,您要多吃茶,我听说雪梨兑着冰糖煮了吃好。”

皇后闻言,有些惊讶,笑道:“姝儿丫头都是哪儿学的?说的一套一套的。”

“不过是偶尔翻了些杂书瞧见的罢了。”

姜姝儿想到前世的事,不欲再多说,便在一旁坐下,余光却依旧停在皇后身上。

这个时候的皇后娘娘已经四十多了,身子本就不大好,过不了多久便卧病在床。

在她的前世里,皇后在姜家出事没多久也崩了。

想来,这身子不好是前兆了。

“我怎么瞧着有些日子不见,姝儿是长大了?”皇后抬眼朝崔女官笑道。

后者打量了眼坐姿端正,不似从前那般随意任性的姜姝儿,点头道:“奴婢瞧着也是,九小姐这回可是听话多了。”

若是以往,指不定早闹起来了,哪里还有方才帮着太监说话的。

不过这些她倒是没说出来。

不一会儿,杨玹与韩瑜也出来了,两人都换了身衣裳,姜姝儿扫了眼在韩瑜身上顿了顿。

撇撇嘴,不得不说这厮虽然平日里阴郁了些,可却有副好皮囊。

白底金线描纹的大袖衫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身姿修长挺拔,风雅如玉。

可惜,太过阴郁破坏了那身气质,就如一块美玉却缺了一块就变得有了瑕疵。

不完美。

这边,几人吃着皇后命人准备的早膳,听着她的唠叨。

而宣政殿里,一片沉默。

今早赶回来的姜清臣与姜五爷夫妇坐在殿内,前者将禁院的事情说了后,皇帝起初是不信的,可派人去查探后,得知禁院的确被人做了手脚,这才相信了。

在他的宫里,对方能够做到如此,且是在眼皮子底下,这分明就是打他的脸了。

“皇兄,您怎么看?”长乐皱着细眉,她从姝儿的事情上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女儿的安危,更是天子以及后宫的安危。

这让她不得不重视。

皇帝沉默了下,并没有避讳还是孩子的姜清臣,问道:“云亭,你觉得呢?”

“臣以为,对方是在试探您。”

“哦?”

皇帝沉了双目,就连长乐也不例外。

姜云亭继续道:“姝儿只是个孩子,就算平日里与谁家公子姑娘结了怨,也不可能追到宫里动手。而从对方并没有得手来看,他只是想试探您的反应罢了,此人怕是隐藏已久。”

“可他为何近日又突然暴露?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皇兄,宫里有他的眼线,不安全?”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姜云亭敲了敲手中的折扇,俊郎的眉眼此时却透着股锋利,“若是皇上就此彻查宫廷,想必能够扯出不少细作,这恐怕就是他想要的。”

皇帝明白了,“你是说,对方想在这上头做手脚?”

“不错,好一个阳谋,您不彻查宫闱,那就会任其发展下去,届时皇上的身边人都会有危险,若是彻查了,说不定会也连累了自己人。”

这么一听,长乐也明白了,她看向皇帝,“皇兄,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即便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人。”

皇帝也是这么个意思,他点点头,“你说的是!”

“可现在该想想对方是何人,能做到这一步的,怕是在宫中隐藏了不少时候了。”

姜五爷说道。

最重要的是,不是谁都能做到在宫中安插人手的。

第14章 东宫

姜清臣从殿中出来时,已经不早了,他回想着方才在殿里说的话,心中有些愤怒。

无论对方是何人,利用姝儿这点上,他绝对不会原谅。

还有就是,宫中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姝儿的梦里也不知有没有出现过。

回到禁院时,还没踏进正厅就先听到了皇后数落几人的声音。

见着没处躲,他还是乖乖地过去了。

“清臣给皇后舅母请安。”

“嗯?”皇后回过头,“你这孩子终于回来了,瞧瞧你们几个,整日里书不好好念,规矩不好好学,就会到处闯祸,改明儿让皇上直接给你们拘在宫里教导得了。”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儿臣回去就跟王傅好好念书,不贪玩了。”

“母亲这些日子正教我规矩,我觉着颇有小成。”

“清臣也得习武,不得闲。”

几人说完,就剩下韩瑜一人了,屋里头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

“咳咳,”他道:“近日要去营地历练,娘娘的好意韩瑜心领了。”

皇后见此,叹了口气,“你们几个小的什么心思还瞒得过我?只不过这回刘家闹得太大了,纵然我与皇上护着你们,可到底传出去不大好听。”

这些他们自然也知道。

“是以,就在宫中待些日子吧!”皇后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地方太寒碜,一会儿我就让人将东宫西殿收拾出来,你们到那儿去,太子也能替我看着你们。”

“还是母后您对我们好。”杨玹笑道,扑到她的身上。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禁院太偏又有人窥视,自然不能久待。

相比于东宫,大概算是能安全些吧!

皇后的性子一向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一个中午过去,东宫那边就已经准备好。

几人过去后,姜五爷与长乐也过去看了看姜姝儿。

对于她遇袭的事总归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跟皇上求求情,让姝儿回去,这几个小子留在这儿?”

姜五爷提议道。

长乐睨了他一眼,“你还嫌刘家不够闹腾呢!”

说起这个,姜五爷脸上也不太好看,原本对刘家的印象还算不错,可这一回,真是让他有些窝火。

你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何苦闹的这样难看。

从前也不见有如此难缠的啊!

姜姝儿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双亲,对他们的关心,她自然感触良多。

不能再任性了。

“爹爹,娘,你们放心就是,在东宫里不比那偏僻的禁院,再说有哥哥保护我,您们就放心吧!”

这般懂事,倒是也让长乐犹豫了。

好在姜姝儿又劝了几句,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姜五爷夫妇离去,陪着皇后回宫,剩下的几个小的又清净了。

“东宫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去武场转转?”杨玹提议道。

“武场你就甭去了,父皇已经吩咐了喻老太傅,要教你们几个好生念书。”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得几人抬眼看去。

身穿玄色龙纹黑袍的太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约摸十七八岁年纪,作妇人装扮的太子妃卞氏。

姜姝儿眸子闪了闪。

太子夫妇二人,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你们几个这回又闯祸了吧,连尾巴都收拾不好,也难怪父皇要把你们拘起来了。”

太子打趣道,面色和善,看向姜姝儿,“姝儿,来,太子哥哥可是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皇兄你也太偏心了,就知道给姝儿带吗?”

杨玹状似不乐意。

太子横了他一眼,一旁的太子妃笑道:“殿下哪能忘了你们,都有都有。”

“还是皇嫂好,哼!”他对着太子皱了皱鼻子。

一贯地拿他没法子,太子也不计较,命人将东西都呈了上来。

姜姝儿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只见姜清臣正对着自己使眼色。

无法,她只得上前见礼,“姝儿多谢太子,太子妃。”

“嗯?姝儿学规矩了?”太子惊奇地看向身旁的人。

“来的路上听母后说了,看来是真的呢!”太子妃笑道:“姝儿长大了。”

是啊,她长大了,可那长大的代价太沉重了。

姜姝儿垂下眼帘。

“太子表哥方才说什么?”姜清臣想起来出声道:“喻老太傅回来了?”

“是啊,喻老太傅,这回你们可甭想闹腾了。”

“喻老太傅?”杨玹比起愣住的姜清臣更为夸张,“不要啊皇兄,我不要那个老倔驴,他没人性呐!”

“你求我我也没法子,昨儿个父皇特意派人前往传召,正巧喻老太傅也无事,过不了几日就能进宫了。”太子摊手。

言下之意,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几人这回是真有些懵了,就连韩瑜也不例外。

他看着前头的几人,越来越觉着跟他们搅和在一起是最大的错误。

怎么就栽进了这么个火坑呢?

那个喻老太傅可是传说中连揍过两任太子的人,当今皇帝,以及现任太子。

别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勋贵子弟,可这跟皇帝、太子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喻老太傅年纪都有七十了吧?还教的动吗?”姜姝儿疑惑。

在她的前世里,喻老太傅可是一直没出来过,她虽然知晓,却从未见着。

难道是因她揍了刘三而起的果?

看来,现在与她前世里到底是不一样了啊,那时候这会儿她还与杨玹隔三差五满京都地玩儿。

父亲母亲在为大姐的事操着心,姜文臣天天学文习武,姜清臣则成天看似不学无术地混着。

而现在,因为她做出的一些事而有了改变,就是不知道这改变是好还是坏了。

太子对这位喻老太傅显然也不想多说,敷衍着他们道:“总之,你们听话点儿,就没多大事。”

姜清臣扬眉,“那要是不听话,就有事儿了是么?”

“这个……谁知道呢!”太子打着哈哈,“我还有事儿,你们自个儿玩吧!”

说着,他拉了太子妃就走。

姜清臣默然,看向杨玹与韩瑜,“你们怎么说,难道真在宫中待着,等那个什么喻老太傅?”

“难不成你有什么好法子?”韩瑜不大高兴,分明不关他的事,白白被扯了进来。

啧,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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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铜尺

各自都没法子,看得出来,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他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老头子罢了,我还能怕了他不成。”姜清臣咽了口唾沫。

杨玹摇摇头,别人不晓得喻老太傅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

现如今,也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晚些时候,等人散尽,姜清臣来到姝儿跟前询问了一番,“……也就是说你那梦里压根不知道这事?”

得了回答的姜清臣皱起眉头。

“七哥你也知道,我从前总跟着杨玹混去,哪里关心过宫里的事。”

“往后不准再跟着他,你也大了,男女有别。”他嘀嘀咕咕地说道。

姜姝儿斜了他一眼。

“宫里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太子和太子妃咱们还是防着的点儿的好。”

“怎么了,姝儿想起什么了?”

姜姝儿抿唇,“七哥,你就是因为刺杀唔……”

姜清臣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看了眼房外,随后松开道:“当心些,这样的话不能随意出口。”

姝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噘嘴,小声道:“总之,前世里他们对姜家不管不顾,我真不想与他们再有多少交集。”

姜清臣一顿,遂道:“这交集与否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你要知道咱们是臣,他是君。”

“那也是姜家的事,与我们何干,”姜姝儿看着姜清臣,“七哥也不要与他多有接触,我怕他害了你。”

姜清臣笑了笑,“这事儿我有分寸的,倒是你,不知道还要在宫中待多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可不能太明显了。”

“我省得。”姜姝儿不耐烦。

见此,姜清臣摇摇头,离开后,他朝着东宫正殿的方向看了眼,心中复杂。

姜家出事,太子等人袖手旁观吗?

那么,当时的皇帝又在扮着何种立场,姜家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太少了,得到的消息太少了。

姝儿不知事,大抵她梦里,自己隐瞒了太多,是以才导致如今束手束脚的。

不过无妨,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来。

喻老太傅是在两日后到的,还算快,进了宫后就立即开始教学。

听说他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京都发生的事,皇帝专门派了人给他解说。

这让杨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早,几人来到东宫辟出来的书房,外头的天儿还没亮堂起来,早晚正是最冷的时候。

姜姝儿眯着眼睛,脸上带着起床气,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从前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来着,对了,还没睡醒。

姜家规矩不严,没有文人那么多的事儿,什么晨昏定省的在姜家完全不存在。

整个靖国公府最长的一辈也就一个太姨娘,还是个从不管事,只知道窝在院里种花的。

这会儿突然起的这样早,在这放松的几日里惯了,倒是有些不大适应了。

坐在姜姝儿后头的杨玹拍了拍她,悄声道:“清醒些,说不准那喻老太傅就来了。”

“来了就来了,瞧你这出息。”姝儿含糊不清地白了他一眼。

“嗯哼!”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的雕花窗子处站着一个身影。

来到门口,先是打量了一眼,才进到里头。

几人问安。

“喻太傅好!”

“嗯,老朽奉陛下之命前来教导诸位,诸位都是我大梁勋贵,皇亲国戚,将来都是国之栋梁,还望你们不要落了家中颜面。”

“谨遵太傅教导!”

喻老太傅点点头,看起来还算是满意。

杨玹也松了口气,他真怕这倔驴上来就给他们一顿教训。

其实,喻老太傅不是不想,只是近日上了火气,不宜动怒罢了。

皇帝请他过来教导这几个孩子,并非是真的要他来教学问来着,更多的是教处世之道,为臣之道。

毕竟他们的身份都摆在那儿了。

日头渐渐到了正中,说的口干舌燥的喻老太傅砸吧砸吧嘴停了下来。

“就到这儿吧,用过饭隔一个时辰你们自行去校场跟着侍卫对练。”

这话一出,几人目光都亮了起来,不是学一整天那就好。

待喻老太傅走后,姜清臣摸着下巴道:“看来传闻不真啊,不是说喻老太傅凶残无比么,怎的没见着如何?”

“什么?”杨玹撇嘴,“你没瞧见他腰间挂的那铜尺么?”

“啧,那就是传言打过两任太子的铜尺?”韩瑜抱着胳膊说道。

杨玹惊讶,“你知道?”

后者睨了他一眼,不想与他废话。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笑道:“就是那个,喻老太傅是不走常规的,你们还是当心些为妙。那铜尺是圣宗赐下来的,就是父皇也打得。”

几人神色微正,连皇帝都打得?

姜姝儿徒然想起了前世里听闻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姜清臣,后者给了她个稍安的眼神。

“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大梁仅此一把。”

韩瑜淡淡地解释道。

杨玹点头,“对,就是这个。”

“咱们安分点儿就是,他还能寻着机会打?”姜清臣说道,“行了,说了半天我肚子都饿了,先去用饭。”

离去的顺道也将姝儿拉走了。

其他两人也只好跟上。

出了书房,几人这才听到东宫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传出,顿下脚步看去,只见几个太监宫婢正被拖走,留下一片喊冤之声。

姜姝儿皱眉,“这是怎么了,东宫近日整治吗?”

清臣侧首,“宫中接下来都不大会太平,咱们避着点就好。”

韩瑜明白了,“是那件事么,这是要“清扫”宫闱了,并不是步好棋。”

“可对方能渗透进宫中,必然有不小的势力,再不拔除就太危险了。”

“你也觉得合适?”

韩瑜看向清臣,后者不再说话,而是沉默以对。

姜姝儿看着那些人被拖走,甚至还有几个血淋淋的,心中不免有些不适。

“七哥,我们走吧!”她感觉到了那些人散发出的悲哀与痛苦,微微皱眉。

姜清臣点头,对着其他人也道:“走吧,再看下去也是耽误事儿。”

也许这些人里有无辜者,可那又怎样,这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路上,姝儿与清臣走一块儿,压低了声音,“那个铜尺我听过,喻老太傅后来奉还了铜尺于天家。”

“奉还了?”姜清臣稍稍想了想,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确定不是“要”回了?”

第16章 感知

姜姝儿有些迷糊,“要回?”她想了想,遂震惊地看着他,“七哥的意思是说,是皇室收回了铜尺而并非喻老太傅奉还了铜尺?”

姜清臣笑而不语,他虽也是个半大的小子,可这些个弯弯绕绕他都明白的很。

“罢了,不说这个了。”姜清臣道,“恐怕此次喻老太傅回来,也是因着这件事,看来我们在宫中也待不了多久。”

待不了多久才好,她可不想整日碰见太子他们。

因着有前世的记忆,如今面对这些曾经亲近无比的人,她总有些排斥与复杂。

到底不一样了。

晌午后,几人去了校场,负责教习的侍卫早已等候在此。

见过礼,几人便不再多话,双方练了起来,比起读书写字舞刀弄棒才更适合他们。

姜姝儿没有上场,她知晓自己的花拳绣腿跟他们不能比。

因着闲了下来,她的思绪倒是飞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些上头。

既然东宫都这般了,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多。

看来这宫里要牺牲不少人了。

突然,她身子一僵,回过头看了眼,却没有发现什么。

时刻分神注意着她的清臣立即就撤了手来到她身边,“姝儿怎么了?”

“七哥,我方才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她没有转头,而是在整个校场察看起来。

姜清臣面色微变,“这儿这么多侍卫,恐怕难以找出对方。”

且已经打草惊蛇了。

他想了想,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姜姝儿没有拒绝,跟着他离去之际,又感觉到了身后的一股恶意,这次较之前更为明显了。

她猛地一回头,就瞧见落兵台后的一人正要离开,她紧叫了声,“七哥……”

“我知道。”姜清臣抬手就射出一枚从姝儿头上顺下来的簪花。

霎时,就见那个侍卫模样的人身手敏捷地躲过,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朝着校场外跑去。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韩瑜一抬脚就踢了把刀过去,正好拦截了对方的路。

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手中的枪已经到了眼前。

刺啦一声。

长枪上沾了血渍,而韩瑜身姿优雅地收回枪转过身来。

“该说你蠢呢还是太大胆?”他抬着下巴讽刺道。

捂着胸口的侍卫冷冷地看了眼姜姝儿,“哼,没想到会栽在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娃子手上。”

现在他的前后左右都已经被封住了,根本没机会逃离。

如此那就只好……

韩瑜先注意到对方的嘴巴微动,刚想提醒,却见姜清臣猛地袭去卸了侍卫的下巴。

可惜,还是太晚了。

被押在地上的人已经吐出黑血。

“禀报王爷,已经没救了。”之前陪练的侍卫看了眼被押在底下的人说道。

杨玹此时走了过来,他脸上不大好看,吩咐道:“去通知太子。”

“是……”护在他身边的其中一个侍卫领命。

校场内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而沉寂了起来,所有侍卫大气不敢喘一下。

姜姝儿站在退回来的清臣身边,朝着面色如常,一点不自在也无的韩瑜看了眼。

她注意到了,他的武功是真的好,也难怪会说自己的是花拳绣腿了。

“能够逮到这个人,还要多亏姝儿了,”杨玹的声音传来,“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之前都在对练,校场又这么多侍卫,根本发现不了有什么异常的。

姜姝儿抿了抿唇,并没有老实回答,“之前就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后来才发现是这个人。”

韩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杨玹摸摸下巴,“这样啊,那还真是蠢。”

“好了,我先带姝儿回去了,剩下的事你们看着办吧!”姜清臣拉着姝儿对其他几人说道。

杨玹颔首,毕竟是女儿家,这些事还是少接触的好。

两人离开了,路上,姜清臣突然道:“你没说实话吧?”

“嗯!”姝儿并不惊讶他能猜到,“我其实是感知到了那个身上的恶意,才知道是他的。”

“恶意?”

“是,自那晚醒来后,我似乎就能轻易察觉到别人的情绪。”

说这话的时候,姜清臣抽了抽嘴角,停下脚步,“你不会连我也……”

“你说呢?”姝儿木然。

“不会吧,连我也能感觉到吗,这也忒……”以后还能有自己的小情绪么!

姜姝儿好笑地拉了他一把,“七哥的话,只有太过激动时,我才能感觉到哦!”

姜清臣仿佛松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不过也好,这样的话哥哥就能放心些了,有坏人接近你,能够察觉到。”

“七哥不用担心我,重活了一回我还等着报仇呢,很惜命的。”

“哈哈,对,咱们还要报仇,那些欺负姝儿的人,哥哥一个都不会放过。”姜清臣低头看着直到他下巴的人,认真地说道。

如果仔细看,他的眼底还有隐藏得很深的冷意。

姜姝儿没发现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对她的爱护。

以后,她也会好好地爱护他们。

……

校场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东宫的戒备更加森严了,整个皇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在皇城里人人自危,不敢出一点儿篓子。

这样的日子下,姜姝儿等人照样听着喻老太傅讲课,完了练武。

半个月后,怀远侯府,已经能下床的刘三公子刘基走出了紧闭半个月之久的房门。

外头的天儿更冷了些,似乎就在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骤然跳过了秋末。

从回廊出走来的妇人见到他,立即快步上前,“我儿怎的起来了,伺候的丫鬟呢,怎就让你一个人出来?”

秦氏眉眼凌厉,却没瞧见应该伺候的人出来。

刘三摇摇头,“我让她们去沏茶了,今日天色好,出来走走也无妨。”

秦氏不允,“你身子未好,现天又冷了,还是快跟我进去吧!”

刘三拗不过她,硬是被她又拖回了房里。

坐在床上,他抚上自己的肋骨,“那几个人还在宫里吗?”

秦氏盛汤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听说皇上请了已经归老的喻老太傅来教导他们,哼,天家就是如此包庇他们的,真教我大开眼界。”

第17章 择婿

刘三默了默,“杨玹乃帝后幼子,韩瑜又是宁兴王府的王爷,就连姜氏兄妹也皇帝的亲外甥。”

他淡声道:“娘,儿子知道您这些日子不好过,也想为儿子报仇,可对方不是我们能够比的。”

“要为娘放过他们不可能,”秦氏端着汤递给他,暖了他的手,“我动不得晋王动不得宁兴王,难道连姜氏还动不得吗?”

“母亲想要怎么做,姜氏也不是一般人家,那一门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哼,护短,也得能护着啊!”

秦氏替他理了理鬓发,“我儿的委屈,又怎能置其不顾。”

刘三抿唇,微微思索了番,他道:“那娘您若有为难时,一定要告知儿子。”

苍白脆弱,再加上他本就看着温柔谦和的模样,让秦氏更为心疼了。

“好好好,娘知道了。”

“父亲呢?”刘三想起来询问道:“又在忙于公务吗?”

秦氏脸色一僵,刘三也明白了,他吃了口汤,眉间阴郁,“刘准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还不是整日讨好你父亲,巴的他亲自教导。”

“哦?”刘三嗤笑了声。

他喝完了汤,将碗搁在床边的高几上,拉着秦氏的手,“娘不必与他置气,左右不过一个庶子,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别想越过我去,您也永远都是侯府的女主人。”

大抵人的温柔都只会在重要的人面前显露,此时的秦氏一点儿也没了在外人面前的凌厉尖锐。

眼中只有满满的溺爱。

“好,娘听你的。”

安抚好刘三,秦氏带着汤碗离去,她回到正房后便让人去打听了姜家的姐妹。

之前忙着照料受伤的儿子,这会儿能腾出手来,自然不会忘了这笔仇。

隔日,她坐在花厅里,身边是躬着身禀报的嬷嬷。

“……长乐公主的长女,也就是那姜秀臣,听说是个脾性都不错的,姜姝儿长得那般,她的几个兄弟姐妹也都不差。”

“我问的不是这个,难道你打听到的就只有这些片面之词吗?”

秦氏不耐,吓得嬷嬷连声道:“还有还有,听说近日长乐公主为为其长女择婿,京中不少人家都快踏破了姜家门槛儿。可那长乐公主倒是一拖再拖,也不知看中了谁家的。”

“择、婿!”秦氏莫名地笑了笑,“盯着她,我倒想瞧瞧,她看中了哪个小子。”

“是……”嬷嬷应诺。

这倒不难打听,反正这种事儿总有苗头的,不可能瞒得住。

此时,正在家中挑挑拣拣的长乐头疼地放下花名册,按了按眉角。

“可真是累,比我当初生她还累。”

“噗嗤……”一旁伺候的人笑道:“公主您又说这样的话,当初生五小姐,您可是喊了一夜呢!”

长乐撇嘴,“可也就疼那一夜,生完了,我就要为他们头疼一辈子,怎么算都是亏了。”

“您呀,就算疼着,这心里指不定多甜呢!”

这话说的长乐爱听,她笑了笑,“文臣清臣我是不担心,就是秀臣跟姝儿,姝儿还小,可秀臣大了,这亲事当真是难倒我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再舍不得,这五小姐年岁到了也得嫁人啊,更何况,后头还有个九小姐呢!”

已经是妇人的红叶掩唇笑道。

一听她提起姜姝儿,长乐的头更疼了。

“得了得了,那个小祸害甭跟我提她,一提我这脑瓜子更疼了。”

“自古都是小的最操心,就像当年皇上对您一样。”

“哼哼,我可比那丫头省事儿多了。”

“是是是,您比九小姐省事。”她顺着话哄道。

自家公主是个什么性子,作为贴身婢女多年的红叶自然再清楚不过。

“唉,你说想找个身家清白,家室简单的,怎的就这么难呢!”长乐苦恼地盯着花名册。

红叶袖着手,“您要的太难了,这家室简单的,门第太低,门第高的,哪有简单的。”

“可惜高将军家的儿子去岁已经定了亲,程家规矩又太严,秀臣虽听话,可我不忍她去受那份委屈。”

红叶点头,有些可惜道:“若是早几年太子还未选妃,那五小姐……”

“不成,”长乐毫不犹豫拒绝了,“就算年岁相当,我也不会同意,天家哪里是容易嫁的,你以为谁都跟我皇兄一样只有皇后嫂嫂一人。”

红叶摇头,“奴婢只是觉得太子人也不错,若非生在天家,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太子么!”长乐抿唇未语。

在她心里,太子虽然不错,可不到优秀的地步。

身为太子,就现在来看也许没什么大问题,可当了天子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凭他那软和的性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成了,回头再挑挑吧,我就不信整个京城就没有我中意的女婿。”

长乐一拳砸在书案上,起身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红叶扶额跟上。

……

宫里,如常上课的几人依旧老老实实的,喻老太傅之前就听闻过这几个人的名头。

尤其是姜姝儿与杨玹,本想着这两个是刺头儿,可如今瞧着只不过是些个还不够稳重的孩子罢了。

他的手不经意间摸了摸腰上挂的铜尺,引得原本正在背书的几人顿了下来。

杨玹咽了咽口水,朝几人示意。

“嗯?”喻老太傅睁开眼,“怎么停了?”

几人立即又继续。

喻老太傅嘴角噙着笑意,眯着眼睛扫过几人,从上首的位置上起身。

坐在最前头的杨玹背脊绷紧,有些紧张地磕磕绊绊起来。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以……”

“修身。”喻老太傅扯下铜尺,“啪……”

“啊——喻太傅——”

杨玹被打得腰背一挺,这下更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缩着身子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老人,背上是火辣辣的疼啊!

“晋王殿下有坚毅之心,还需持之以恒,否则只会到头一空,今日这一尺,就算是送给殿下你的告诫。”

喻老太傅说完,不看对方惊愕的神色,走到韩瑜面前。

不必他说,韩瑜径自背道:“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啪……

喻老太傅又抬手打在韩瑜的背上,却未能使之撼动一下,便是连眉头也未动过。

第18章 指引

“所谓强者,乃至身、心、骨皆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劳常人所不劳。”他顿了下,感叹道:“小王爷必能走出一条睥睨天下的路来。”

韩瑜目中射出微光,神采奕奕间也带着属于他的骄傲。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姜清臣背完,朝着喻老太傅咧嘴一笑。

可即便是这样的贿赂之色也没能阻碍他下手,甚至比之前两人更为用力。

啪地一声,姜清臣龇牙咧嘴,却绷紧身子硬是没动一下。

喻老太傅笑眯眯地道:“灵台清明,不为外事所扰,胸中沟壑自有底数,大器也!”

前头几人闻言,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似乎是不相信这样的评价会出现在平日里最玩世不恭的姜清臣身上。

说实话,他自己也很惊讶啊!

最后一位,从姜清臣身上收回目光的姝儿开口道:“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

喻老太傅点点头,在几人紧张的目光下,铜尺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人之言,可以善己。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慎之。”

姜姝儿怔住,看着收回手转身离开的喻老太傅。

这些话,是对他们的忠告以及……指引吗?

背对着他们的喻老太傅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善意的微笑。

这些孩子啊,终将不凡。

既都是璞玉,就该好好雕琢。

这一日,几人心思各异,他们都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言明。

下学之后,姜姝儿凑在几人跟前,“总觉得太傅今日有些不对劲,你们呢?”

杨玹赞同,“可不是,我还说喻老太傅哪有不打人的,你看看,我这背上保不准都肿了。”

“你那还算轻的,瞧瞧人家韩瑜那一下子,都没你能作。”

姜清臣翻了个白眼。

杨玹瞪了下他,不理之。

实际上,除了姝儿外,喻老太傅打他们都不轻。

“我们在宫里已经有半月之久了吧?”

韩瑜说道。

姝儿点头,吐出一口淡淡的白气,“算上在禁院那一日,十九天了。”

自从来了宫里,她可是都数着日子过的。

如今秋末都变成了初冬,也不知何时会下起雪来。

韩瑜默了默,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恐怕过不了几日,喻老太傅就要离开了。”

“离开?”几人异口同声。

韩瑜看了他们一眼,“很奇怪么,喻老太傅本就已经告老还乡,此次不过是应召前来罢了,你们以为,他还能一直教导我们不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

这里,大概除了杨玹,没有人不知道了。

“可,喻老太傅就这样回去吗?”杨玹抓了抓脑袋,“其实,他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还,还挺好的吧!”

虽说今日打的他有些疼。

几人默认了。

跟喻老太傅相处的这些日子,的确见识到了他的古板,严谨,可同样的,他也明事理。

当然,这也是他们听话的缘故。

若是不听话,就另一番场景了。

出了南书房,几人没再去校场,而是回了殿内的前厅里坐着。

吃了热茶,杨玹率先忍不住了,“照这么来说,咱们出宫的日子不远了,那刘三怕是也该养的差不多了,咱们要不要……”

“你还嫌宫里待的不够啊?”姜清臣隔下茶。

“什么叫我嫌待的不够,要不是他,咱们能窝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么?他倒好,整日在府里有人伺候着,你瞧瞧,咱们这儿连个宫女太监伺候的都没有。”

“啧,那你想怎样?”韩瑜抱着胳膊,一脸不耐,“出去了再揍他一顿,或者干脆弄死他?”

杨玹一噎,“弄死他作甚,我又没这么想过。”

韩瑜的目光在他说话时看了过去,惹得他有些发毛。

不自然地转过身子,他双眼放光地看着姜姝儿,“姝儿,你说说,这刘三该怎么着?”

不光是他,姜清臣与韩瑜朝她看了过来。

一时有些头大,她道:“明着不行,没说暗地里不行,你这些年的饭都吃哪儿了?”

“哼,吃脑子里了。”韩瑜毫不留情地说道。

“喂……”杨玹不满,撅起嘴。

姜清臣握起拳头轻咳,“还是说说喻老太傅吧,咱们好歹也算是他教过的学生,怕是最后一批了吧!”

已经七十来岁的喻老太傅不可能再教学生了,他们自然成了最后几个。

能被他教导,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恐怕当时皇帝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到底有着师生之情,尽管时日不长。

“何时走还未定,届时再说吧!”韩瑜说道。

看来,他猜的没错,那把铜尺也是时候归还天家了。

啧,握不住的东西自然不能长久,想要永远留住,那就要将它变成自己的。

无人敢觊觎!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变的幽深,最先察觉到的是姜姝儿,她看了眼隔着姜清臣坐的人。

那股阴郁至极的冷意就是他散发出来的。

垂下目光,她当是没瞧见。

殊不知,就在她收回目光的刹那,韩瑜瞥了她一眼。

错觉吗?

他抿唇未语。

接下来的几日,南书房依旧照常,就在他们以为那一日来的不会太快时,就听太监传话,喻老太傅已经离开了。

在南书房等着上课的几人怔愣了下,韩瑜率先起身,看也没看一眼传话的太监就离开了。

紧接着姜家兄妹,以及后跟上的杨玹。

“如果是一大早出宫,现在追还来得及。”韩瑜边走边说道。

“那就赶紧吧,出了宫骑马追去。”

“骑马?”

姜姝儿严词拒绝,“不,七哥,你不可以骑马。”

“姝儿!”姜清臣转头,抬手扣在她的脑袋上,神色清明坚决,“放心,那样的事不会再出现,相信我!”

姜姝儿顿住,复杂地看着他。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收了手跟上韩瑜。

杨玹追上了他们,“快走啊,还愣着作甚。”

他拉了姝儿就跑。

许是早已料到,他们就这样出宫,皇帝竟也未派人阻拦。

第19章 送别

宫门口,骑上马的几人挥了鞭子就抄着偏道追去。

路上也不知是惊了谁的马车,待安抚好马,里头的人破口就骂,“姜清臣,别叫小爷再碰见你——”

可惜没有从他眼前过去几匹马都没一个理会他的。

出城的路上,一辆朴素却宽敞的马车悠悠地行驶着,不急不缓。

韩瑜等人追上喻老太傅的时候,对方已经出了京城门,原以无人相送,可没想到两旁路上已经站满了人。

跟着他停下的清臣等人下了马,看过去,“看来还是有不少人记着喻太傅的。”

韩瑜却不赞同他的话,“喻老太傅为官近五十载,门生不计其数,现在来的,并不算多。”

姜清臣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若是这样看去,那两排的人的确不算多。

将他们算进去,也不过二十来人罢了。

有奏乐相送,诗酒相送。

可,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相送,而不是图个名气?

最前头的马车里,车夫低语道:“老爷,晋王等人来了,在后头呢!”

坐在马车里的喻老太傅睁开眼,笑了笑,“没上前吗?”

“未曾!”

“这样啊,”他略微思索了番,“请他们过来吧!”

“老爷?”车夫惊讶。

喻老太傅摆摆手,“无妨!”

“是……”

车夫下去,越过一众人,来到韩瑜等人前,抬手弯腰行礼:“见过晋王,宁兴小王,姜七少爷,九小姐。我家老爷有请陋车一叙,还望赏脸。”

这下,众人才认出几人,纷纷上前见礼。

姜氏兄妹无官在身是不错,可杨玹与韩瑜是实打实的王爷。

他们这些人焉有不行礼之理?

可几人并没有理会他们,听了车夫之言后,便朝着前头的马车走去。

“他们怎会在此?”

“你忘了,皇上之前请了老师进宫教导这几人。”

“难怪了。”

“哼,这些勋贵子弟也会过来,真是意外。”

“可不是……”

听着多数人在身后的议论,姜姝儿眯了眯眼,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

不过都是嫉妒罢了,这种感觉真是连藏都藏不住啊!

马车前,几人抬手行礼,“太傅!”

喻老太傅掀开了车帘,满是皱褶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倒是没想到你们会过来,看来,老朽我走得还不算太凄凉。”

“太傅门下三千,怎会凄凉。”清臣一咧唇瓣开口笑道。

喻老太傅摇摇头,“门下三千,能作“师生”二字的却并不多。”

“教导之恩,莫不敢忘。”韩瑜说道。

其他人也对这句话表示了赞同。

喻老太傅欣慰地看着他们,“你们几个,倒是真教我没想到啊!”

他大笑,挥挥袖子,“老朽最后还能教几个学生,真是不亏,好了,就此别过,日后望你们谨记初心,前途锦绣。”

“多谢太傅教导!”

几人抬手,话音落下,车帘也放了下去。

马车缓缓离开,从里头传来声音,“其余人也回去吧,相送之情,老朽记下了。”

“是……”

众人应诺,神色不一。

看着喻老太傅的马车消失,那些人才离去,走在最后的依旧是韩瑜等人。

他冷眼扫过那些想上前巴结的人,逼得他们退了回去。

冷哼一声,翻身上马。

“走了!”

“诶,是回哪儿啊?”杨玹跟前,最后是姜氏兄妹。

……

宫里,皇帝含笑看着回来的四人,“送过喻老太傅了?”

“是!”

“如何,这些日子跟着喻老太傅都学到了什么?”

他目光移到杨玹身上,“玹儿,你先说。”

“啊?”杨玹皱着眉头,“学,学到了持之以恒,坚定已身……”

“哦?”皇帝神色未变,“阿瑜呢?”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哈哈,不错不错。”皇帝点头笑道,再看向姜氏兄妹,“你们两个才是朕最头疼的,尤其是姝儿你。”

“皇帝舅舅可不能这么说,喻老太傅可是还夸我们来着。”

“嗯?夸你们,怎么个夸法?”

姜清臣昂头,一副骄傲的模样,“喻老太傅说我胸有沟壑,必成大器,皇帝舅舅,赶紧的,给我个官儿做做,说不准我就能名垂青史了。”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胸有沟壑,叫朕给你官儿当?哼,过个十年八年先给朕长齐毛吧!”

姜清臣被说的脸色一红,不乐意,“皇帝舅舅少瞧不起人了。”

“哟呵,那你就让朕瞧得起你试试,首先,就给朕改掉这不学无术的毛病,好好念书习武。”

皇帝说着,又指了指其他人,“你们也是,别以为朕不晓得你们平日都做些什么,朕那是不想管你们,待真管了,可有你们受的。”

杨玹摸了摸鼻子,朝姜姝儿看去,这话大多数就是说的他们俩儿没错了。

装作乖乖听话的姝儿没有反驳。

要她像从前一般对他们,她着实有些做不到。

不如不说,这样也能少错些。

被那么一打岔,皇帝也忘了再问姜姝儿,大手一挥便放过了他们。

“各自都回去吧,日后不可再闯祸结仇,否则,朕就先办了你们。”

“是是是……”杨玹撇撇嘴,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引得皇帝瞪了他一眼。

若非看在这些日子他还算乖的份儿上,案上的折子早就砸过去了。

训了也训了,真是一刻也不想瞧见,皇帝立即就让他们滚了。

终于离开,几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啊……你闻闻,外头的味儿都比宫里香不是?”

杨玹眯着眼嗅道,捅了捅韩瑜与清臣。

前者像看个傻子似得看了他一眼,挪开了。

后者则是笑眯眯地道:“啊,我方才忍不住出了虚恭,嗯,感觉不错。”

杨玹:“……”

“……姜清臣,我要杀了你……”他咬牙切齿地追着撒腿就跑的姜清臣。

“哈哈,哥哥跑快些。”姜姝儿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一旁,韩瑜抱臂而立,看着追逐的二人,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与温暖,很快又消散了去。

转身离开,他没惊动任何人。

除了感觉到一丝暖意的姜姝儿。

第20章 不仁

回过头,姜姝儿看向独自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对方有些孤寂。

心中不是滋味儿。

其实在宫里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晓得,韩瑜此人虽瞧着冷淡阴郁了些,可有时候却是意外的……温柔?

不不不,她摇摇头,可能感觉错了吧!

总之人也不像看着那般差劲就是了。

追逐了会儿,停下来的两人喘着粗气,杨玹脸色涨红地盯着姜清臣。

姝儿来到两人中间,“走了!”

杨玹哼了声,“看在姝儿的份儿上就且放过你。”

“哟,往往无能的人才这么说来着。”

“你……”

“好了,真是吵死了,你们是想要被我揍一顿吗?”

姜姝儿双手掐着腰,目光危险地看着他们。

那一刻,两人突然想起了她留在刘三胯下的那一脚。

身子一颤,立即道:“不想!”

“那就回家。”

“是!”

姜姝儿满意地扬起笑意,她抬头看着明媚耀眼的秋阳。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啊!

回到府里,老远就瞧见迎到门口的姜五爷和姜秀臣两人。

姝儿甩下两人跑过去,“爹爹,五姐……”

“哎,乖乖,在宫里可好?瞧瞧都瘦了,太子怎么回事儿,不是交代了要好好照看我家姝儿嘛!”

姜五爷捏了捏姝儿的脸颊,啰啰嗦嗦起来。

后头秀臣几句话都被打断,忍不住将两人隔开,挤到中间去,“姝儿刚回来累不累?我听说了,你在宫里被喻老太傅教导,怎么样,喻老太傅当真会把人打残吗?”

姜姝儿扶额,“你看我像被打残的人吗?”

“五姐,我像啊,我跟你说,我被喻老太傅打……”

“姝儿说的是,看来传闻也有不实嘛!”

姜秀臣完全忽略了挤上前的清臣,拉着姝儿道:“快跟我进去吧,娘吩咐了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呢!”

说完,她直接拉着姜姝儿进去,姜五爷跟上。

空中落了片打着璇儿的叶子。

看着被被扔在原地姜清臣,莫名的,有些凄凉。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杨玹道:“表哥啊,这人呐,当真区别大啊!”

“所以呢?”姜清臣黑着脸将他的手拂下去,“你还不滚回你的王府,跟着我作甚?”

“诶,姑姑家的饭菜香啊!”

“哼……”

等他们进去时,花厅里已经坐齐了,就等着饭菜上来。

“……说起来喻老太傅倒是没教过我,皇兄知晓他太严厉,便让皇后嫂嫂亲自教导我。”

说话的是长乐。

“那是,皇上对你多宠啊!”姜五爷啧了声,有些吃醋。

长乐笑看他,“是啊,那会儿在宫里可比现在舒服多了。”

“哼!”姜五爷转过脸去,瞧见杨玹,“你怎么在这儿?”

杨玹嘴角抽了抽,感情之前都没瞧见他?

“姑姑……”

“嗯?阿玹啊,宫里舒服不?”

“不、不舒服……”

“喔,那以后还想去不?”

杨玹苦了脸,他总算明白了,这一家子,也忒地小气。

“侄儿以后不敢了,再也不带着表妹闯祸了,姑姑姑父,您就甭跟我计较了呗?”

长乐看着涂着丹蔻的手指未语,姜五爷就做了回好人,“长点儿记性才好,别下回又犯了,我们姝儿娇贵,可禁不住几个名师折腾。”

正在与秀臣说着悄悄话的姝儿闻言,出声道:“爹爹多虑了,喻老太傅其实人不错,并非是那些会折腾人的。”

这句话得到了清臣杨玹两人的赞同。

“就是,若非铜尺被收……”姜清臣突然顿住,“咳咳,若非已经告老归乡,就投在他门下也不错。”

“哦?”姜五爷好笑,“这到了宫里走一遭,你还学到不少啊,竟会帮着素来是勋贵子弟克星的喻老太傅说话。”

见此,杨玹也忍不住辩驳,“表哥说的是真的,传言不能尽信,喻老太傅人不错。”

几个孩子都这么说,长乐与姜五爷相视一眼,不过他们也注意到了清臣之前的那句没说完的话。

为了不影响众人进食,这会儿两人没多过询问。

“对了,四哥呢?”姜姝儿抬起头,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瞧见姜文臣。

“去青云山求学了。”姜五爷道:“不愧是我的儿子,竟能得青云山长看重。”

他正自得地说着,并未瞧见面色倏地变得煞白的姜姝儿。

“九妹怎么了?”秀臣瞧见道。

姜姝儿紧了紧手中筷箸,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噎到了。”

刚说完,手边递了碗汤来。

她一抬头,就瞧见朝她微笑的姜清臣,唇红齿白。

“喝点儿热乎的汤顺顺,若是想你四哥了,回头我给他捎信去。”

他说道。

心头的恐惧就这么褪了下去,她点点头,“谢谢七哥。”

用完饭,杨玹拜别了姜五爷夫妇离去,清臣就被唤到了书房。

长乐一贯不喜啰嗦,直接问道:“铜尺怎么了?”

“被收了。”姜清臣坐在高椅上端了杯茶。

“收了?”

“嗯,应该说是喻老太傅“还”给了皇上,反正这东西本就是圣宗赐下的,如今归还也是情理之中。”

虽是这么说,可语气里的讽刺之味任谁都能听出来。

长乐有些不高兴,“皇兄这么做真是太教人寒心了,铜尺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

“娘,是“奉还”不是收回!”

“你给我闭嘴,跟你爹学的阴阳怪气的。”

正在吃茶的姜五爷一呛,“又关我什么事儿了……”

长乐睨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闭上了嘴。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长乐严肃地问道。

姜清臣撇撇嘴,“连您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想知道的,不足五人。”

他举起手比了比。

“哼,京城什么精明的人没有,能瞒得过去?”姜五爷道:“明面儿知道的不足五人,可碍不了能猜到的啊!”

这倒是,京城什么聪明的人没有。

“爹说的是,要我说,皇帝舅舅这回做的可真不地道。”

“闭嘴,这事儿也是你能说的。”长乐瞪了他一眼。

清臣撇嘴,他又没说错。

姜五爷打着哈哈,“好了好了,孩子嘛,你还是想想,这事儿传出去后,皇上怎么收场吧!毕竟喻老太傅德高望重,又未犯错,收回圣宗御赐之物,属不仁不孝。”

到底是书的多,姜五爷一句话就说到重点了。

第21章 诅咒

长乐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与悠闲地坐在高椅上吃茶的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此,她在瞧见两人一个德行时,忍不住就炸毛了。

“你们两父子是不是要气死我?”

莫名其妙的姜五爷与姜清臣抬头,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长乐一甩袖子,却是自己先离开了。

姜清臣砸吧砸吧嘴,“爹,娘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不就是瞧着皇帝留了把柄,急了呗。”

他的这位皇帝大舅子,真是,早年还好,这越到晚年越混了。

这种事一旦暴露出来,朝堂都得乱一阵子。

也不知是怎的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他呀,还是遛鸟看花吧,清闲自在。

起身出了书房,姜清臣也跟着出去。

脚步一转,他就来到了姝儿的房里,“五姐也在这儿啊!”

他径自来到桌前坐下。

姜秀臣睨了他一眼,“爹娘唤你作甚么的?”

“无甚,问问宫里的情况罢了。”他掏掏耳朵,“姝儿可要去青云书院瞧瞧四哥?”

正无精打采的姜姝儿立即亮起了眸子,“可以吗七哥?”

“自然可以……”

“嗯哼,你忘了,娘说过,小妹要留在家里学规矩的。”

姜秀臣出声道。

“这有什么,娘现在准备入宫去了,恐怕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咱们现在就去青云书院,不过就在城外,在娘回来前定能赶回来。”

“这……”她有些纠结。

姜姝儿见此,添了把火,“五姐咱们就去吧,有你一块儿娘也放心。”

不错,有她在娘定能放心。

仿佛说服了自己,姜秀臣点点头,“好吧,不过我可不是去玩的,只是看住你们别再惹事。”

“是是是,知道了。”

姜姝儿与姜清臣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出了府,几人快马赶出城。

青云书院就在出城后二里地的松山上,不高,那一座书院却建的大气庄严。

即便在山脚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马就栓在这儿,咱们徒步上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姜清臣说道。

这点路对他们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两人没有异议。

“我还是好几年前来过一次,可惜我又不用考取功名,不然来这青云书院念书也不错。”

姜秀臣说道。

“五姐,你还是省省吧,就你那勉强学会读书写字的脑子,还想来青云书院念书,得了吧!”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实话实说而已嘛!”

“给我闭嘴……”

两人打打闹闹地朝着书院走去,姜姝儿跟在他们身后,目光注视着松山。

朗朗书声自山腰就传入了耳里。

路过书院门口的铜钟,再到书院里边。

这条路,她也曾多次踏过。

姜清臣看着书院,“四哥莫不是真想考个功名吧,这么一想,咱们家又要出个例外的了。”

“来这青云书院的难道还有别的?”姜秀臣白了他一眼,“现在里头的夫子还在授课,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一会儿再回来吧!”

说着,她拉了姜姝儿就走。

“姝儿,你说这青云书院里的那些个俊秀学子如何?”

姜姝儿抽了抽嘴角,扫了眼眸子亮晶晶的姐姐,“你该不会是想……”

“人家就看看,总是听人说起,不免好奇了些嘛!”

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姜秀臣捂着脸羞怯地笑着。

姝儿无力,“五姐,你是不是看了什么话本子了?”

“没、没有……”

“嗯,真的?”

“这个……”

姜秀臣咳了咳,就一点点,“上回碰见三房的八妹,碰巧她买了几本,你又不在家,我觉着无趣便看了些。”

姝儿扶额,“永晴姐姐平日里就爱做白日梦,你可别跟她一般了。”

“怎么会,我只是想想罢了,况家中姐妹就我们三人,她一人也孤孤零零的。”她拉着姝儿在亭子里坐下。

天渐冷,连池子里的鱼也少见了。

“五姐不妨多带她到我们院里玩,也总好过她一天到晚地看话本子吧!”姜姝儿靠在栏杆上说道。

姜家的姐妹排不少,但是除了三房排行第八的姜永晴,以及排第九的她与五姐姜秀臣,就没旁的了。

前头夭折两个,中间嫁出去三个,那三个都没活过几年就因各种事儿死去。

就在年初姜家又远嫁了一个闺女,过一二年也会传来不幸的消息。

再加上前世她与姜秀臣,似乎姜家的女儿都没什么好结果。

再这样下去,只怕人人都要以为姜家女受了诅咒了。

“……八妹性子冲,人又执拗,我不是怕你们处不来嘛!”

姝儿一顿,姜秀臣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似乎与姜永晴不大对付,到了一块儿就总是针锋相对的。

不过,吵归吵,她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想起前世姜永晴的下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我现在可不喜与她吵了,你不是说我长大了么,”姝儿说道:“我可不会再犯小孩子脾气。”

“哟,我们姝儿能耐了啊?”姜秀臣掩嘴笑道。

姝儿高高扬起头,“那是……”

正又说了几句,就听见钟声响起,意识到已经下学了,两人立即起身去学堂。

在路上碰见一两个结伴的学子,彼此倒是没有惊讶,毕竟书院里也常来些探望的人。

走到前头就瞧见正在与姜文臣说着话的清臣,以及身边还有一个身影。

脚步顿了顿,姝儿嘴角的笑意沉下,与自家姐姐上前。

“四哥七哥。”姝儿叫道,没给一旁的人一点儿目光。

姜文臣见到她异常高兴,“姝儿,五姐?快来我瞧瞧,这些日子在宫里苦不苦?”他对后者招手道。

“有哥哥们关心,才不苦呢!”

“那就好,”姜文臣侧过身,“对了,这是我同窗好友,御史中丞封大人家嫡长子,封文轩。”

转而,他又对后者道:“这是我五姐,这是我九妹。”

姜秀臣淡淡地与之见礼,“封公子。”

“五小姐。”对方礼数周到,彬彬有礼地作揖。

看不惯装模作样的姝儿冷了脸,“哼!”

几人愣了愣,朝着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只见姜姝儿直接撇过头,“四哥,你今晚回家用饭吗?”

第22章 挡路

姜文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那个舍妹有些孩子气,封兄莫要见怪。”

姝儿闻言,不高兴地看着他,直到他回应,“今日我不得空,明日再回去,到时候给姝儿带好吃的可行。”

“哼,随你吧,”正要转身,她又回过头看了眼封文轩,“四哥交友可要谨慎了,莫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凑上来都理他。”

这说的谁是不言而喻了。

姜氏的姐弟几个也有些惊讶。

这好端端的,怎的就成这样了?

被她这么说的封文轩脸上不好看,他原就勉强的笑意直接沉了下去。

“九小姐此言何意,封某可不记得有得罪过你。”

“本小姐讨厌你需要理由吗?”姜姝儿充分利用了自己现如今的名声,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不过是个从三品家的儿郎,又官爵在身,本小姐讨厌你是看得起你。”

封文轩气黑了脸,这样莫大的屈辱,怎能忍?

姜文臣见此,立即道:“姝儿住口,你过分了!”

他使了个眼色,让她给自己几分面子。

奈何姝儿根本不买账。

姜清臣与姜秀臣站在一旁,前者看着封文轩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要说此子他方才见之瞧着是有几分才气的,长相俊秀不说,性子方面也无文人那股酸臭与清高。

总之是个不错的人,可姝儿对他的态度却让他不得不多想了。

“好男不与女斗,九小姐多留些口德吧,哼!”

封文轩到底是忍下了,可他也没有低了谁去。

拂袖而过的身影从姜姝儿身边离开,让她忍不住的厌恶。

“封兄……”姜文臣苦恼地唤了唤,可对方并未停下脚步。

叹了口气,他无奈地看向自家小妹,“姝儿啊,你这是做什么,不喜欢人家你便不理会就是,这般说也闹得太难看了。”

姝儿鼓着脸,“四哥,我这是为了你好,那种人惯会装模作样,你和七哥可别被他给骗了。”

姜秀臣不明所以,暗暗地拽了拽她,又看了眼不做声的清臣,有些着急。

叫她不肯认错,姜文臣这下是真不高兴了,“姝儿!”

对方怎么说也是他新结交的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清楚,偏偏妹妹对人家初见就这般敌视侮辱。

就算再宠着她,这会儿他也有些生气了。

姜姝儿眼圈微红,倔强地盯着他,也不肯服软。

她无法忘记眼前的人前世是怎么死的,也无法忘记那个封文轩以及封家又是怎样地欺骗于她。

说不定,姜文臣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她更加难受了,“我讨厌四哥!”

推开他,姜姝儿气得一边洒泪一边朝着山门跑去。

“小妹……”姜秀臣跺脚,不满道:“四弟,小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为个外人与自家人置气,哼!”

不觉地,她就对那个似乎还不错的封家公子厌恶了些。

追着姝儿离去,她也没理会后头的两人。

姜文臣懵了,“这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了,明明姝儿她……”

“四哥。”姜清臣拍拍他,“那个封文轩你还是当心些吧,小妹虽说任性了些,可她一向不会随意污蔑人。”

“可……”

姜清臣没等他说完也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原地的姜文臣头大。

山下,姜秀臣追上了姝儿,“九妹,四弟不过说的气话,你没必要为了外人与他置气不是。”

“哼,他嘴里一口一个封兄,感情我会骗他似得。”

姜姝儿拉了马,“我才不要管他了,让他被人家耍的团团转去吧!”

“你才见着人家一回就这么说,要是我也不信啊,”赶上她的马,姜秀臣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使马速慢了下来,“那你与我说说,那个姓封的怎么不好了?”

“我……”

姜姝儿顿了顿,似乎自己还真说不出什么但是,但是……

“封家与咱们姜家有仇,咱们不能与他亲近。”

“有仇?”姜秀臣眨了眨眼,“可我没听说过咱们家与封家有何仇怨啊!”

“没听过并不能说明没有,五姐你要相信我。”

“是,我相信你,可你也得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吧?”

两人在马背上争论起来,还好是山路,又在城外,并没有什么人。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姜姝儿只得气鼓鼓地作罢。

一路到了城里,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她也没多理会,径自朝府里行去。

东大街的拐弯口,一辆马车突然冲了出来。

“九妹小心——”

姜秀臣的声音提醒道,姝儿立即拉住了马,“吁……”

马儿前蹄猛地太高,向后退去。

“大胆,是何人敢当本小姐的路?”

明明已经够生气了,结果还背一辆不长眼的马车给险些撞翻了。

简直教她怒火中烧。

车夫没有说话,而是侧开身子,车帘被挑起,里头的人露出面容,“姜九小姐,有礼了。”他扫了眼她座下的马,“方才不知是九小姐大驾,还请恕罪。”

瞧见了人,姜姝儿愤怒的面色平静了下,她扯起嘴角,“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废物。”

刘三面色一僵,遂又笑了起来,“九小姐果真如传言一般性情烂漫,毓秀可爱。”

“哈?”姜秀臣都忍不住笑了,她打量着马车里的刘三,“原来你就是我妹妹揍的刘家公子,这般油嘴滑舌,确实该揍。”

面对她的嘲讽,刘三并没有动容,“这位想必就是姜五小姐了,在下刘基,有礼了。”

“哼!”姜秀臣撇过脸去,“九妹,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姝儿看了她一眼,遂又看向刘三堵住的路,不得不道:“你堵在这儿,是想再被我揍一顿吗?”

“不,在下今日可不是来挨揍的,只是躺了多日,心中有个疑问,不问清楚始终无法释怀罢了。”

刘三温和地笑道,那虚伪的模样让姝儿翻了个白眼。

“有屁快放,甭耽搁我的事。”

“九小姐真是率真。”刘三道:“敢问九小姐,刘某可曾开罪与你?”

姜姝儿抿唇,半天后,道:“不曾!”

“那九小姐揍我可有缘由?”

“我姜姝儿想揍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对方,“别说是打伤你了,就是将你弄残了又如何?”

第23章 警告

闻言,姜秀臣微微担忧地皱了皱眉,“九妹……”

姜姝儿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刘三。

气有一阵冷凝。

片刻后,刘三突然笑了起来,他的面容本就极为温柔,这一笑,别说还挺好看。

“原是这样,”刘三轻笑着,那双眼里突然就变得幽深了许多,“那在下就不打搅九小姐了,再会!”

说完,他放下帘子,目光滑过一旁的姜秀臣,掩住了半张脸。

姜姝儿与他在空中相视,突然的,她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绷直了脊背。

这种讨厌的感觉,果然,是他身体里发出的啊!

真让人难受。

眼看着马车从身边路过,姜姝儿没眨一下眼睛,直到胡同里空了,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九妹,这刘三似乎也不像是什么太坏的人啊?”

姜秀臣原以为对方是来报复的,可没想到人家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五姐,不要与他有任何交集。”姝儿转过头,郑重地说道。

“啊?”姜秀臣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我省得了,你放心吧!”

刘家与他们姜家这会儿已经结怨,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再对他们有好脸。

这一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得了回应,姜姝儿驱马慢悠悠地走在胡同里。

刘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若是有机会,还是除去的好。

只是不知道,一个好好的人为何会有那种癖好,凌虐女人,她的姐姐前世又受了多少罪呢?

思及此,她侧目看了眼在她身边并行的姜秀臣。

这时候的她,不过才是十五岁的年纪,明媚可人,与前世她后来见到的憔悴愁容大不一样。

她希望,能够守住她的幸福。

马蹄自身后响起,姜清臣道:“姝儿,五姐……”

两人闻言回过头。

“瞧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姜清臣驱马上前,样了样手中的红漆食盒,“醉香楼的铁狮子头,传说中巴掌大能砸死人的那个。”

前世已经吃过很多次的姜姝儿无奈,“也就比普通的韧劲好些,你还当真能砸死人啊!”

双眼冒光的姜秀臣惊讶,“你吃过了吗?这不是上月才出来的菜谱,你什么时候去尝的?”

“我哪里尝过,听说的罢了。”姜姝儿看了眼姜清臣骑着的马,“走吧,天儿都要黑了,也不知娘回来没有。”

几人一道儿朝着府里行去。

而早前进宫的长乐这会儿正在宣政殿里与皇帝争执着。

谁也说服不了谁,偏偏两人脾气又都是硬的。

匆匆赶来的太子见着两人正冷战,便长乐公主道:“姑姑,您一贯赞成父皇的决定,怎的这回还吵起来了?”

长乐瞪了他一眼,“这次能一样么,那是圣宗赐下的铜尺,就这么收回来,喻老太傅该是多心寒?此事终究瞒不了多久,一旦朝堂之人知晓,你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姑姑多虑了,即便此事众臣知晓他们又能如何,人心不稳只是没有足够的利益罢了。”

“太子!”长乐肃着脸,心中失望的不止一点点。

身为储君,这样的话虽然没错,可终究少了仁德之心。

她开始担忧了。

“好了长乐。”皇帝开口道:“这件事是朕深思熟虑过的,喻太傅已经归老,这东西在他手里只是催命符,何况还有可能为其他人所利用。”

长乐刚想反驳,皇帝压了压手掌,“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就像太子说的,朕是皇帝,他们是臣子。”

“看来皇兄你是主意已定,不可回转了。”

“宫里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朕至今都未查出幕后之人,一切都被毁得干干净净,查无可查。”

他看着长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乐凝重地抿起红唇,“对方有那么大手笔?”

“不错,能够让朕也无从查起,且在一时间内,所有的线都断了。”

皇帝冷笑道。

“臣妹倒是真没想到,竟还有人能够在皇城里做到如此地步。”

“是啊,朕也没想到。”

“父皇,姑姑,这件事谁都有嫌疑,不若趁这个机会,好好彻查下百官?”

话音落下,皇帝立即就否决了,带了丝不满地看着他,“你是嫌这朝堂还不够乱么,真是乱来。”

“儿臣……”

“够了,这里没你的事,先退下去吧!”

太子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长乐却朝他使了个眼色,让其退下。

皇帝不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待太子离去后,他叹了口气,“朕的太子终究还是不如朕当年啊!”

“皇兄乃一代明帝,太子又怎能与您相比,况他才刚及冠,还有的学呢!”

“唉……”

皇帝摇摇头,不想再多说此事。

“喻太傅的事你就不要多问了,朕做这些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一切不稳定的事物,朕都有责任将它斩断。”

长乐知道已经不可能再劝他收回成命,只得应了,“臣妹遵命。”

顿了顿,她又道:“皇兄既然没查出是何人,那可有怀疑之人?”

“你觉着呢?”

“您知道的,皇室中,臣妹从未信任过其他人。”

“你是说……他们?”

皇帝皱了皱眉,“不,也不可能,朕派人查过,他们还算安分。”

“皇兄怎就知晓他们是真的安分?裕亲王这些年未免太过低调了,荣乐倒是与之相反,还是一样,他们兄妹二人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呢!”

皇帝听闻,好笑地摇摇头,“你呀,只要一遇到荣乐就能掐起来,朕也拿你没法子了。”

“皇兄,臣妹与你说正事呢!”长乐不豫。

“好好好,朕知道,知道。”他靠在椅背上,“朕会多加留意他们的,成了吧?”

“哼,随你吧!”长乐转过脸去。

“天色晚了,要不今晚就歇在宫里?你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嫂嫂了,她可念叨你多次呢!”

长乐犹豫了下,“还是下回吧,姝儿刚回府,我得回去瞧瞧。”

“也成,那下回你们一家子块儿进宫,咱们办个家宴,也让皇后那里热闹热闹。”

“是!那臣妹就告退了。”长乐行礼道,皇帝颔首,让身边的太监送她离开。

出了殿门,太子正等在那里,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姑姑……”

第24章 幕僚

“是太子啊!”长乐叹了口气,“不是早就走了吗?怎的还侯在这里。”

太子上前扶住她的手,“不是瞧您跟父皇争执,不大放心吗!”

“这有什么,我与皇兄争执归争执,可到底也不会为了外人伤和气。”

“那就好……”太子笑了笑,松口气,“对了,父皇他可有怪我?”

长乐余光瞥见他的踟蹰,道:“你是太子,皇兄怎会怪你,不过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储君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为人处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冲动莽撞。”

“侄儿知道了,多谢姑姑教诲!”

“希望你能明白皇兄的一片苦心。”

“是……”

长乐拍拍他的手让他停步,自己则是跟着太监出宫了。

一脸心事的太子回到东宫,忍不住想了想自己在宣政殿说的话。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正在他思索间,幕僚经过通报进来,行礼道:“下官见过太子。”

意兴阑珊地看了他一眼,太子道:“是褚坚啊!”

“是,殿下,您今儿个似乎兴致不大?”

褚坚上前说道。

太子皱眉,“父皇似是对我不大满意,姑姑也觉得我太过冲动。”他看着褚坚,“你呢,你觉得我这个太子如何?”

褚坚面上真切,“殿下,您将来一定是位明君,下官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否则又何必出山追随。”

褚坚乃是隐居山林的名士,更是褚家嫡支,一生不求功名利禄,只求闲云野鹤。

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在一次偶然间遇到身为太子的他,便决定了追随左右。

太子也没有教他失望,让他成为了自己的第一幕僚,还尊为上宾。

迄今为止,对方也为他解决了不少烦恼。

总的来说,就是他的心腹。

而自己的心腹这般肯定地说相信自己,不禁也让他多了份自信。

“你说的是,父皇老了,要被臣子所左右,实在不合适。”

褚坚颔首,“殿下说的是,身为天下之主,自然得拿出该有的魄力。”

“嗯,这次铜尺的事做的不错,父皇也对我诸多夸赞,还要多亏了褚坚你。”

“能为殿下解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太子扬起了满意的微笑。

他果然没看错人。

姜家,长乐自宫中回来,瞧见她脸色的姜五爷摇摇头,“怎么着,我说的没错吧,皇上呐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一腿翘在杌子上,姜五爷心情不错地逗了逗鸟儿。

长乐看不下去,过去将他的鸟笼子提开,“你倒是乐哉,也不知帮帮我。”

“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帮不帮都一样,没区别。”

“哼!”长乐噘嘴,“也不知皇兄是怎的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谁撺掇的。”

“宫里就那么几个人,你说谁?”

“太子?”

长乐摇头,“不大可能啊,太子一向温和,怎会突然这么做。”

“太子建功心切,这一年里倒也是做了不少漂亮的事儿。”

姜五爷撑着脑袋,眯了眯眼,就像是没睡醒一般。

看着长乐不豫的样子,他打个哈欠,“好了,甭管那么多了,家里的孩子都管不过来呢!”

一听到这个,她立即想起了姜姝儿,“清臣跟姝儿从宫里回来可安分了?皇兄还在我跟前夸他们,说喻太傅很是看好这几个孩子。”

姜五爷睁开了眼,扬眉道:“安分呐,况且那是咱们生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长乐嗔了他一眼,“就你显摆。”

不过话虽这么说,脸上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可是诚实的很。

往后的几日里,姜姝儿安分地待在家没再出去过,完全给了长乐真的听话了的错觉。

正坐在院子里吃着石榴的姜姝儿一吐一个籽儿,秀臣带着三房的永晴过来,正瞧见这般悠闲自在的姝儿。

她道:“你整日里无所事事,也也不知道去武场教练,家里就你跟八妹底子最差了。”

听到姜秀臣数落的声音,姝儿转过头来,看到她身边的人,顿了顿。

姜永晴撇撇嘴,“我可比她强多了,甭拿我跟她相提并论。”

“我还不想呢!”几乎是下意识地,姝儿就反驳道。

这让她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

果然,习惯是很难改的。

前世,她的这位八姐直到出嫁时,她们才消停下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适应。

可,那又如何。

终究是要分开了。

想到这里,她弯起嘴角,“来坐吧,正好七哥给我带的石榴,还新鲜着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姜永晴惊讶,警惕地盯着她,看了眼石榴,“你不会又想捉弄我吧?”

“捉弄你把我自个儿也顺带了?”

白了她一眼,姝儿不理会她,嘴角的笑意却是未消。

递给她一半石榴,姝儿道:“没毒,放心吃吧!”

“哼!”姜永晴接过,“谅你也不敢。”

看着两人终于不再吵的天翻地覆,身为姐姐的秀臣也松了口气。

姜家姐妹存下来的就这么几个了,能好,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个天儿若是再冷些,弄个涮锅倒是不错。”

“这主意不错,”姜秀臣双眼放光地看着姝儿,“厨房那边正好有几只下奶用的羊呢!”

“那是长辈们用来下奶的,吃了的话……”

姜永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府里的夫人们都喜欢吃羊乳羹,厨房自然是长年养着几只肥羊专门下奶的。

恐怕她们都还不知道,那些羊已经被盯上了。

“也不是都要宰了去,一两只就够了,哥哥们那么能吃,少了可不够。”

姜姝儿已经在想着怎么做了。

是切片还是弄串儿。

从前就尝过味儿的姜秀臣动了动喉头,“别说了,什么时候弄?姐姐我去准备准备。”

“就明儿个吧?”姜姝儿拍拍手,“正好明儿个十五,娘她们要去寺里进香,大伯他们也要去营里。”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没了长辈们,这可不就是他们小辈的天下了么?

姜永晴看着两人跃跃欲试,自己也忍不住加入了进去。

说干就干,几人第二天就强硬地让厨房将两只羊给宰了。

第25章 赔罪

五房的院子里香味铺满了天空,为着方便,他们直接就在院子里享用。

一部分请厨娘烤着串儿吃,一部分由姜姝儿弄个料一锅涮了。

别说,刚入冬,这么来一口涮锅滋味可不是一般东西能比的。

原本整日凑在武场的姜家二郎们一个不少地都来了,热热闹闹一顿饭,吃的是回味无穷。

身在护国寺进香的姜家几位夫人们尚且不知她们专供的下奶羊已经被吃了。

此时,刚听完主持讲经的几人来到禅房用饭,护国寺的素斋乃是一绝,她们自然不会错过。

等到下午点过长明灯,捐了香油钱,她们也就能回去了。

原本这样的安排是不会有变的,可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会遇上怀远侯夫人秦氏。

对方似是有备而来,拦住了将要离去的长乐,脸上带着笑意,“真是巧了,公主殿下。”

长乐扬了扬眉,“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觉着是巧了。”

“我也是偶然间听闻公主殿下在此,是以过来拜访一下罢了。”

“哼,有事儿就说吧,我的几位嫂嫂还在山下等着,没多少功夫耽搁。”

秦氏危险,“殿下对我似是有些误会,这孩子们的事已经过去了,殿下您难道还在计较不成。”

“我自然是不会计较的,你也说了,不过是孩子们的事罢了,我从来不会过问的。”

言下之意她之前去过问就有些不厚道了。

“殿下说的是,”秦氏微微垂下眼帘,“不过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毕竟我也只是为了孩子罢了。”

长乐睨了她一眼,想到是自家孩子将她儿子打成重伤,又同为母亲,她也能理解一二。

一时间,便软了些口气,“既然是为了孩子,倒也无错,刘家与我姜家本就不是什么生死大怨,我也不是那等记仇之人。”

秦氏微笑,微微福了福,“那就多谢殿下您的海涵了。”

长乐颔首,没有过多停留,也不想与之有太多交集,带着人就朝山下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秦氏站在寺门口高高台阶上,方才那谦逊早已荡然无存。

露出原本姿态的她,眼中冷意凛凛。

“公主?”她意味不明地勾起唇,“哼……”

再说山脚下,见着她回来,大夫人撩开窗帘询问了句,“那怀远侯夫人拉着你说什么了,怎的突然找上了你?”

“也没什么,来赔个罪罢了。”长乐说道,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那秦氏可不是什么好鸟,五弟妹可要少理会她的好。”

说话的是三房的夫人胡氏,说这话时,她脸上尽是嫌弃。

“好了,这些话回去再说。”大夫人打断她们,吩咐与车夫:“走吧!”

马车行驶行驶起来,前后两边护卫将几辆马车保护在中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约摸申时中,长乐等人回到府里,正要垂花门分开时,四夫人鼻子动了动,“五弟妹,你们院子里是什么味儿,这么香?”

“嗯?”正打算离开的长乐顿住,嗅了嗅,“是啊,怪香啊!”

“烤肉的味儿吧?”大夫人笑道:“莫不是姝儿馋了,在院子里烤肉呢,估摸着几个孩子都去了,就让他们小辈的好好玩儿吧!”

其他几人点头,“说的是,那我们都各自回去吧!”

长乐颔首,朝着五房院子走去。

这会儿,偷吃了点小酒的众人正坐在院子里一手拿着串一边各自显摆着自己。

二房的姜永柯明显喝高了,脸色通红,“……跟你们说,搁今个除了咱家二哥外,咱们这一辈能胜过我的,京城找不出五个。”

“你指的是喝酒?”姜永杭说道,顺便给自家妹妹永晴又添了块羊骨肉。

“呿!”姜永桓瞪了他一眼,遂颇为自豪地说道:“自然是功夫,待过今岁过了我就跟大哥二哥一般,到营地去练几年,回头做个大将军去。”

“你就甭做梦了。”姜清臣咬了口肉串,喷香,“我就知晓一人,即便你比人家年长几岁,也不一定能打过他。”

姜清臣这话一出来,下意识地,姝儿就想到了韩瑜。

在她的印象里,那个少年的确太优秀了。

人人都说他们姜家出名将,儿郎尽成才。

可是,韩瑜与他们姜家的谁比起来,都不差。

果然,那边的姜永柯正了正神色,问道:“你说的谁?这京城除自家兄弟外,还有我不如的?”

“哼,此人你们也不陌生,宁兴王府知道不,就那个小王爷韩瑜。”

“韩瑜?”姜永杭惊讶,“是韩宵世子的弟弟?”

姜清臣点头,“我之前见过他,也过过几招,实话说,我根本不是其对手,即便我与杨玹一块儿上,对上他,怕是也走不过五十招。”

嘶……

这就有点夸张了。

姜家几个儿郎不禁都直起了身子。

四房的姜永栋摸着下巴,“七弟的功夫也不差,晋王的话就不说了,可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么说来,他至少能与三哥打成平手。”

为了寻求答案,众人将目光转向姜永柯身上。

“看、看什么……”他狠狠地咬了口肉,“即便能胜过小七和晋王,可年岁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容易拉平的。”

“切……”姜永栋道:“不如明儿个派人送份请帖,邀他过府比试比试?”

姜清臣双眼一亮,“这主意不错,咱们姜家几个兄弟轮番上阵,我就不信他能撂翻咱们。”

姝儿吃着肉串的手一顿,鄙视地看了眼身边的人,“七哥,你纯属是想报复他在宫里“欺压”你的日子吧?”

“咳……”被戳破的姜清臣面色如常,正经道:“姝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怎会在意这个,邀他过府只是相互切磋一下罢了,再说,我可没那么小心眼。”

“呵呵……”姜姝儿冷笑,“我信你有鬼了。”

“别啊,哥哥我说的是真的,韩瑜那厮不会输的太难看的。”

嗯,顶多就是败得好看点儿。

姜清臣如是想道。

第26章 求亲

“你们倒是自在啊,一院子的酒肉。”

戏谑的声音从拱门处传来,打断了几人的话。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长乐公主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在外头就闻到了这股子香味儿,什么肉?狗肉?”

似乎味儿有些不对啊!

她抬眼看向众人。

姜姝儿愣住,转动着眼珠子拽了拽姜清臣,“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回答他的是后者苦脸。

“哈哈,五、五婶,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不都是要酉时才回来吗?”

“现在天黑的早,哪能再那么迟。”长乐发觉了不对,收起笑意,“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道。

“真的?”

她一一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姜清臣身上,“清臣,你说。”

被点名的人有些牙疼,“娘,什么也没有啊,您想多了。”

“哦?”长乐睨了眼他们跟前的肉串,“那是什么肉?”

“呃……这个好像是……”

“嗯?”

“羊肉。”

长乐点头,遂又顿住,“羊肉?府里什么时候又拉来了羊?”

姜永柯几人打着哈哈,不敢看她。

这会儿姜姝儿早已经带着姜秀臣与姜永晴跑的不见踪影。

得,这锅得他们背了。

猜想出原委的长乐眯起了眸子,“你们该不会是把府里精心喂养的下奶羊给宰了吧?”

“这、这个……好像是。”老实点儿的姜永栋说道,立即遭到了其他几人的瞪视。

长乐捏紧拳头,姜清臣面色一变,“娘,您要冷静啊娘,是小妹想吃,我们才……”

“闭嘴——”

姜清臣还未看清对方的动作,就被砸到了一边。

长乐看着几个起身排排站的小子,“我不收拾你们,不过大嫂她们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那只羊可是府里专门饲养,各种名贵东西堆出来的下奶羊。

结果,就这么被吃了。

拱门处传来声音,长乐看也不看一眼地退开,拎起装死的姜清臣回了堂屋去。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叫骂声求饶声和成一片。

深藏功与名的长乐坐在堂屋里淡定地啄了口茶水。

嗯,今日府里依旧祥和一片啊!

真好。

躲过一劫的姜姝儿几人听着前院传来的声音,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来你让厨房宰的是下奶羊,怪不得母亲她们会这般生气了。”

姜永晴指责她,“你也真是的,府里难道没别的羊了吗?”

姝儿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自顾自地翘着腿吃茶,“要吃就要吃最好的,再说了,那两只羊我早就看中想宰了。这不有机会,谁还能错过。”

“可那是下奶给母亲她们用的啊!”

“还不都一样,别的羊下的奶就不能用不能吃了?”

姜永晴一噎,好像也是。

不对,这羊可是府里花了心思喂养的。

正想再跟她争论,从外头打探消息的姜秀臣回来了,与她们说道:“三哥他们都被揪着回去了,看来伯母她们气得不轻呢!”

闻言,姝儿眸子亮晶晶的。

“要我猜猜,平日里二伯母最凶,这回肯定是三哥最狼狈。”

“三哥都醉了,我瞧见是被小厮抬着出去的。”

“啧……”

姜永晴看着两人幸灾乐祸的模样,不禁咽了口唾沫。

还好她跑得快。

当晚,在外边遛了一下午的姜五爷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后笑的合不拢嘴。

不停地拍着大腿道:“真不愧是我亲闺女,像不像?当初我将老爷子的鸟儿穿了串儿烤吃了。”

长乐嗔了他一眼,“哼,就跟你一个德行,都是你给带的。”

“嘛,孩子高兴就好,回头我再帮大嫂她们寻两只更好的下奶羊便是。”

“也就只能这样了。”长乐妥协道。

翌日,姜家几个孩子皆鼻青脸肿的,就连门儿也不出了,硬是在家窝了好几日才敢露面。

正瞅准机会想要溜出去转转的姜姝儿被姜清臣拦住了,并且告知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姜家的花厅里,长乐与其他几位嫂嫂皆坐在高椅上,在她们的对面是怀远侯夫人秦氏。

今日,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京城最有名的官媒正候在她的左右。

长乐冷着脸,“你是说,你今日是来求亲的?求谁的亲?”

秦氏掩唇一笑,“还能有谁,贵府合适的除了五小姐,还能有谁。”

大夫人一听,扬了扬眉,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长乐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那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小五的夫婿已经有人选了,刘夫人只怕得失望而归。”

“哦?已经有人选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有这样的福气,能够娶到公主殿的掌上明珠?”

“还没选定日子,倒是不好透露太多。”

“那真是可惜了,早就听闻五小姐才德出众,容貌秀丽,我儿有幸见过一回,便念念不忘,硬是求着我来说亲。”

“刘夫人,还请自重,”长乐冷下脸,“小女与令公子从未有过交集,这些话说出来只怕不大妥当吧!”

“殿下恕罪,这孩子们的缘分可不好说,您不妨再考虑考虑,刘家也是诚心求亲,并非儿戏。”

说的也是,若她是故意羞辱什么的,没必要将官媒都带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长乐才没将人给轰出去。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甭想肖想自家的闺女。

若是没有之前的事,她或许会考虑一二,但是有了那事,刘家就决不能选入她看好的人里。

无论对方是真有凌虐女人的癖好,还是谣传。

“那要让刘夫人失望了,小女的婚事已定,京城大着,合适贵公子的不在少数。”

被如此明确地拒绝了,秦氏也没有生气,仿佛是早已料到的一般。

“那真是可惜了……”她低低地说道,垂下的眼帘教人捉摸不定。

与此同时,房里的姜姝儿听闻姜清臣带来的消息后,一拳捣得桌子都晃了晃。

前世的一切她都还记得,自己的姐姐嫁入刘家,最后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再过来?

“不行,我绝不会让她们得逞的。”姝儿说着,就要去前厅。

姜清臣却拉住了她,“先别冲动,这件事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第27章 揣测

没错,长乐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在她拒绝了秦氏后,对方也不再强求,干脆利落地就带着官媒离开了。

这让她很是不解。

“你们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事关女儿的事,长乐不得不谨慎些。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三夫人说道:“五弟妹,你可要当心些,这个秦氏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刘家后宅可是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那些个异己,就没有活过三年的。”

“哦?你又是哪里知道的?”大夫人也来了兴趣。

三夫人撇撇嘴,“咱们府里头几年不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了批下人么,其中有一个就是从怀远侯府里出来的,如今在我那院里干些杂活。”

“五嫂,用人还是得当心些,底子查清楚了才好。”长乐忍不住提醒道。

三夫人自然明白,“我都省得,再说也不是让她做旁的,都是杂活罢了,不碍事。”

“这秦氏今日来这么一出,但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这门亲事拒绝了最好,怀远侯家有些复杂了,世子到如今也为定下,看来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大夫人分析着说道,到底是国公夫人,她知道的也不少。

“说的是。”较为沉默寡言的四夫人开口,“一日为立世子,便不能确定这个位置是不是刘家三公子的,我倒是听闻过,怀远侯素来偏疼其幼子,若是五丫头嫁过去,怕是后宅不容易打理。”

长乐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敢保证秦氏是真心求娶。

经过上回的事,如今再像是毫无芥蒂一般来求亲,当真是不得不让人起疑。

又说了几句,长乐便离开了,一处花厅就被姜姝儿与姜清臣堵上。

“娘,我听说怀远侯家来求亲了,可是真的?”

姜姝儿急不可耐地问道。

长乐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给拒了,刘家并非什么良人,这点我是知道的。”

“呼……那就好。”姜姝儿松了口气。

“他们家与我们才有过过节,怎会突然又上门求亲?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目的?”姜清臣询问地看向长乐。

后者抿唇,“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得注意些,近日就别带着你们五姐出门了,让她好生待在家做做女红。”

说完,她撂下两人径自离去。

姜清臣看向姝儿,“如何,你梦里刘家也是这般上门求亲的?”

姝儿一顿,摇摇头,“那会儿的事我也记不大清了,不过的确是有这么一回,后来过了段日子就听五姐同我说她定下亲事了,对方是怀远侯刘家。”

姜清臣皱眉,“你的意思说,娘当初并未立即应下这门婚事?”

“差不多,我那会儿从未听娘提起过。”

“如果是这样,恐怕就难办了。”

姜清臣摸着下巴喃喃道。

他可不可以认为,这其中有着什么阴谋?

身为母亲,长乐很少有瞒着他们的事情,之前没消息,突然就定下,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姝儿,这几日你陪在五姐身边,我去盯着刘三。”

“七哥觉得,是他捣的鬼?”

“总归跟他脱不了干系就是。”

姜姝儿应了下来,他看着将要离去的姜清臣,“哥哥,如果可以的话,也顺带多注意些四哥与封文轩那厮,莫要让他们走的太近了。”

“知道了。”姜清臣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离去。

回到自己房里的姝儿冷静地回想着前世的细节。

可她发现她只能想起个大概,没有过多参与是一个原由,还有一个,她关于前世的记忆似乎在……

淡化。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慌了,如此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她会全部遗忘呢?

……

出了府门,姜清臣带了名小厮就朝着平民最多,三教九流之地聚集的城南走去。

在那里打听消息或是想要做些什么是最快的。

一间陋棚子里,姜清臣出现在两个面色瘦黄的人面前,一身精贵的衣裳靴子,与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

两人楞楞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这、这位少爷……”

他们咽了咽口水,目光无法从他手里的银锭子上移开。

“小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对,尽管说。”

两人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

姜清臣勾起唇角,“我要你们帮我盯着一个人,有任何消息都要来汇报。”

“可以,我们兄弟二人绝对给您办到。”

其中一名男子保证道,双眼紧紧地盯着银锭子。

姜清臣明白他的意思,手一松,银锭子就落在了他们面前。

“怀远侯刘家三公子,去吧,最好能接近他,每日我会派我的小厮在这边等你们。”

“是是是,都听您的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姜清臣得了回复便带着人离去,也不怕他们反悔或是糊弄自己。

毕竟,以他的身份,想要弄死这两个人太容易了,就是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

出了棚子,小厮不解询问,“少爷,为何要找他们啊,小的也可以为您分忧,再不济府里也还有旁人。”

“找他们不过是为了方便罢了,若是让你们去岂不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用来盯着人家,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离开城南后,姜清臣本想着去青云书院瞧瞧,结果却不巧地碰见了熟人。

武进伯世子几乎是一瞧见他就扑了上来,用胳膊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好小子,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那日惊了我的马车,连句话也不留,看我今儿个不把你的骨头折了。”

姜清臣木然,“成了成了,不就惊了你的马车,何至于。”

说着,他翻了个白眼,“快松开,我还要赶着出城呢!”

林子茂撇嘴,“出城做什么,走走走,跟我去聚聚,前些日子刚认识了几个蹴鞠好手,改日咱们来一场去。”

“不行,我还要去青云书院看我兄长,改日吧!”

“你兄长?哪个兄长?”他问道:“姜文臣?”

“嗯……”

林子茂一拍大腿,“嘿,我之前瞧见他与几个同窗朝邀月楼去了,还叫我一块儿,可那等风雅之地,怎配得上我这粗人,然后我就给拒了。”

他挺着胸膛说道。

姜清臣微楞,“他都与什么人一块儿了?”

第28章 照面

“什么人我怎会知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那些个酸溜溜,会吐墨水儿的家伙合不来。”

“得了,还真是白问你了。”

姜清臣转身就走,打算去邀月楼看看,可身边之人却不打算放过他。

拽住他的袖子,林子茂道:“你去哪儿,今个碰上,你就跟我去蹴鞠吧,哥几个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今日不得空,改日吧,回头我找你们。”

说完,他就掰开了他的手。

“那你记住了……”

林子茂的声音在他身后回响,姜清臣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邀月楼内,姜清臣熟门熟路地打听了姜文臣所在的雅间,便带着小厮一块儿去。

从进了门就不间断的琴瑟之音,以及笑闹中夹杂着的诗词曲赋,叫人听了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文雅之心。

走到雅间前,姜清臣敲了敲门顺手推开,一眼就在其中瞧见了正与人谈笑的姜文臣。

因着他的出现,众人将目光聚在了他身上。

“七弟?你怎么来了?”姜文臣起身道,给众人介绍,“这是我七弟,想必你们都知晓的。”

“早有耳闻了,姜七少爷。”

在座的人不多,仅两三个,其中二人姜清臣不识得,倒是封文轩他已经见过了。

在他目光望去时,对方也颔首见礼。

“是我打搅了你们吗?”姜清臣笑了起来。

“不打搅,我等不过是闲谈几句话,不是什么大事。”

其中一人说道,态度倒是不错。

姜清臣点点头,在一旁坐下,姜文臣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弟弟过来,他给他倒了杯茶。

“你是不在家中待着么,又想出去疯了?”

“哪儿呢,我是奉命出来的。”

“奉命,谁的命?”

姜文臣疑惑。

“你说还有谁,上回谁自己答应回家,结果呢,多日来都不见踪影。”

“呀!”姜文臣扶额,“这事我给忘了,也怪我,近日课业多,好不容易得了一日闲空才出来走走。”

姜清臣余光瞥了眼与其他两人说着话的封文轩,道:“今日跟我回家不,姝儿可是叫我看紧你呢!”

姜文臣皱眉,看了眼封文轩,“今日不成,一会儿我们还得回书院写文章,过几日再说吧!”

一听他这么说,姜清臣的目光就变了,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封文轩,心中警惕起来。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文臣还是不打算回家,看来这个封文轩也真是有本事。

姝儿说的没错,此人该防。

姜清臣本就只是过来看看,并不打算加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多留。

他起身告辞。

“姜七少爷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封文轩敲着手中折扇道。

“怎会是瞧不起,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与几位哥哥比不得,杵在这儿也无事,还是早早回家的好。”

“姜七少爷的大名我们可如雷贯耳,若说比,也是我等比不得你才是。”

姜清臣勾唇,朝自家哥哥看去,“四哥,我就先走了,诸位失陪!”

几人微微倾身。

姜文臣也没有阻拦,等他离开了,他才对封文轩道:“你与我七弟似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啊!”封文轩笑道:“不过是想看看你弟弟会怎么说罢了,若是今日来的是你家九妹,那我可就不敢开口了。”

提起这件事,姜文臣有些讪讪,“小妹不懂事,封兄你多多包涵。”

“算了,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封文轩举起杯子轻啄了口茶,余光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能感觉到之前姜清臣多次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也不知为了什么?

从邀月楼出来,姜清臣嫌弃地啧了声,“还真是文绉绉的,也不知四哥怎么受的。”

小厮在他身后偷笑。

姜清臣走了几步,从热闹的大街穿过,突然道:“你现在回去盯着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回头都与我禀报,记得隐秘些。”

那几个平日里习文的多,他的小厮武功底子不差,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是,小的这就去。”小厮应下后就又立即返回。

姜清臣背着双手,继续朝回府的路上走去。

到了府里,他最先找到姜姝儿。

“……四哥与封文轩走的太近了,看情形,想要让他防着他不大可能,你也知道,四哥的脾气虽好却也倔,他认定就不会改变,现在封文轩对他来说应该不只是同窗那么简单了。”

“才多久就收买了人心,他的手段果然还是高。”

不过也对,前世没她的提醒,就连姜清臣也认为对方是个正当,值得相交的人。

由此可见,他有多厉害。

“你说,咱们姜家到底与他有什么仇怨啊?爹娘都不在朝堂上,大伯他们也与他们无甚交集吧?”

“有些事不是按有无交集就可以来推断的。”姜清臣懒散地靠在椅背里,“或许是什么旁的原由,只是我们没想到罢了。”

“旁的原由?”

姝儿努力回想了下,她只记得当初被托付给封文轩,在封家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对姜家的动作,以及谈论到了姜清臣的死。

那时她才知道哥哥们都看错了,原来养在身边的才是狼。

而她连最后一个亲人也不在了,她也不再有所顾及。

与其等着被人害了,还不如主动出击,就是死也要拖一个。

就是这样,她到底赌赢了,凭着一股狠劲,她与封文轩同归于尽,戳死了他,虽然自己也没能幸免。

不过那又怎样,好歹她带走了一个,让他们也尝到了失去的滋味。

长舒了口气,姝儿道:“或是朝政,或是私仇,或是……”

“受人指使!”姜清臣将她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不过,若真是如此,能指使的动封家,看来背后之人也不简单。”

“那此事要不要跟娘他们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怎么说?”姜清臣抬眸,“说你又活了一次,说咱们一家子都死了?”

姜姝儿脸色一白。

清臣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依着娘的性子,你现在与她说了,她这边就能提着剑去砍了他们。”

至于他们的爹姜五爷,甭瞧他整日里到处溜达,闲的发慌,可极为重感情。

这件事,还是得让他们自己发现才好,否则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第29章 跟踪

看着垂头丧气的姜姝儿,姜清臣继续道:“现在主要的是证实我们的猜测,倘若是前两个原由,那还好办些,怕就怕是受人指使。”

姝儿抬起头,“都怪我,若是我当时再查清楚些就好了。”

姜清臣轻笑,“这怎么能怪你,出了这样的事,只能怪哥哥无能,到了最后还错信他人,否则你也不会……”

姜姝儿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自己明明没有与他说过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很惊讶?”清臣摇摇头,眼眸微眯,“其实在书院头一回瞧见你看封文轩那厮的眼神时,我就隐隐有了猜测,再到今日,差不多已经能够肯定了。”

他道:“依着我的性子,若没有你说的这些,怕是会与四哥一般同他交好,长久下来视为知己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此人的脾性很对我的胃口。”

而姜家出事后,他的那些个其他朋友少有靠的上的,身为皇室的杨玹就更不用说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挚友托付。

而唯一的人选可能就是姝儿一直强烈反对他与姜文臣结交来往的封文轩。

他能够感觉到自家妹妹对他的深深忌惮。

“我以为七哥不会猜到的,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耳边传来姜姝儿低低的声音。

清臣微笑,“那是你小看七哥了,怎么说七哥还是很厉害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神色微深,有些沮丧,“不,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厉害,如果真那么厉害的话,就不会连你也保不住了。”

“不是的,是敌人太狡猾了,根本不怪哥哥。”

姜姝儿急忙辩解道。

在她心里,自己的哥哥是最好的,尤其是在姜家倒台,五房房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时,姜清臣毅然撑起她头顶的天。

即便最后他们都没有落得好下场,可在她心里,自己的七哥永远都是那个处处将她照顾到最好的那个哥哥。

“谢谢你,姝儿。”他揉着她的脑袋道。

姜清臣很是感谢他这个妹妹还能如此相信自己,同时,也更加无法原谅她那所为梦里的自己与封文轩。

如果他能够再谨慎点,再放聪明点,大概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不是说他怎样。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姝儿能够好好的就行了。

可是他没做到,不,应该说是那个梦里的他没做到。

真是窝囊啊!

闭了闭眼,将脑中复杂的情绪抛开,就瞧见姝儿正紧张地盯着自己,他有些好笑,“怎了,这样看着我?”

姝儿松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感觉到哥哥方才似乎在生气……”

“哥哥只是在气自己罢了,无事的。”

“嗯……”

姜清臣收回揉着她脑袋的手,眸色微深,姜姝儿的敏锐似乎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也好,至少是个不错的本事。

……

邀月楼。

从里头出来,姜文臣几人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书院。

他倒是没撒谎,回到书院后,便到自己房里开始书写文章。

与他一道的几人也没闲下,同住一个院子里,自然都忙活开来。

唯一特例的一间房里,一道身影站在窗子前隐秘观察着其他几人。

在他的书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篇文章,正散发着淡淡的笔墨香味儿。

“看来这位姜四公子并不平庸,甚至还在其他人之上。”

随着他开口,离他不远处的伴读开口道:“公子说的是,想来作为山长看中的人,也不是那等只会表面功夫的。”

窗前的人嗤笑了下,幽幽道:“可有时候,这表面功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就比如他?

伴读低头,“公子说的是!”

收回目光,窗前的人转过身来,赫然就是封文轩。

他坐回书桌前,并未再动笔,而是略略摩挲了下文章的一角,“墨快用完了,你回府走一趟替我取些过来,再给父亲带个话,就说……”

他顿了顿,低低道:“姜家四子不足为虑,七子与其妹倒是不大简单。”

“小的遵命!”伴读恭敬地应道。

封文轩没有在意,他在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那日见到的小丫头似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

难道自己从前见过她?

不对,即便见过,他相信自己也不会乱说乱来什么。

又怎会得罪那个丫头。

可那敌意却是真的。

甚至还影响到了其他人,比如姜七。

若是当日顺利笼络那两人,以后应该会更方便些,可惜都被一个小丫头给搅乱了。

看来,日后还得防着些了。

伴读没有多停留,便离开了书院,下山后一路朝着封府而去。

而他并不知晓跟随在其身后的尾巴,瞧着对方进了封府大门,被姜清臣派来监视的小厮想了想,决定从外墙翻进去打听一番。

总归不像他们武将府里戒备森严,这点潜入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似乎他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封家的戒备。

他刚翻进去不过才走几步就被发现了,且发现他的还不是一般的仆从小厮,而是隐在暗处的人。

高门大宅里生长的他自然知晓那是什么人,是以在对方发动攻击的一瞬间,他便毫不犹豫地翻身再次跳上墙院飞奔离去。

饶是如此,脸颊也被之前的暗器伤到了,一道半指长的伤口在他飞奔时便蹭蹭地流血。

身后似有声响,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不能立即回府。

不得已,小厮只能匆匆钻入市集之中借满街的行人来遮挡自己的踪迹。

追着他出来的人看着他被掩盖的身影眯了眯冷静的双眼。

好狡猾的小子,速度也够快。

看来不是一般人家的下人,不过,真是够胆。

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藏在不远处胡同里的小厮谨慎地看了眼,这才松了口气。

背后已然一片冰凉。

封家,暗卫回来后便向封老爷禀报了此事。

“……你是说人给跑了?”坐在书案后的人意味不明地道。

封老爷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狭长的双眸,白皙的面容蓄着胡须,倒是增添了一份儒雅。

第30章 每次起名都很烦恼

“是,对方身手敏捷,不似一般人家出来的。”

暗卫低声说道。

封老爷默了会儿,“可探了路数?”

“未曾,对方太过谨慎,不过属下划伤了他的面部,留有痕迹。”

“哼,光一个痕迹能够干什么,京城这么多人,难道要大海捞针地去一个个查吗?”

“属下该死!”

“自己去领罚。”

“是……”

暗卫语气不变地离去。

封老爷眯了眯眼眸,“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呢!”

呢喃着,他暗自警惕起来。

平日里,在朝堂上他已足够低调,对方还能派人上门查探,看来还需要更谨慎些才行。

因为没想过会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手笔,是以封老爷根本不会往姜氏兄妹身上想。

再说躲过一劫的小厮在街道上转了几圈,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匆匆回了姜家。

一回去,他就将此事禀报了姜清臣。

身子前倾,似是还有些惊讶,“你是说,封家有暗卫守着,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

“是,小的当时是随意挑了边墙头翻过去的,是以小的怀疑……”

“看来封家有着不少秘密啊,一个从三品的御史中丞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藏着传国玉玺呢,竟连三步都走不了。”

姜清臣点了点茶几,看向面前恭敬站立的小厮,“你脸上有伤,难保不是对方有意而为,从今个起,你就不必出门了,手头上的事我会吩咐旁人接替,回头再替你寻些去疤的膏药。”

小厮跪下领命,“小的遵命,此次是小的坏事了,还请少爷一并责罚了吧!”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想到封家戒备这样森严罢了。”

姜清臣摇摇头,让他下去了。

小厮清楚他的脾性,自然不再推辞。

独坐了会儿,见着时辰还早,他出了房门朝姜姝儿那过去。

“姝儿?”姜清臣从门边伸出头,坐在桌子前正写着什么的姜姝儿一惊,抬头看去,“呼……你吓死我了七哥。”

她展开方才想要收起的纸张。

姜清臣笑嘻嘻地进来,“荣兰梅树呢,怎么就你一个在房里?”

说着,他摸了摸茶壶,眉头微皱。

茶都冷了,也没个人换一下么!

“是我让她们不要靠近房里的。”姜姝儿沾了沾墨水,继续在纸张上写着。

姜清臣伸过头看去,“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我……梦里的事情,我总觉着有一天会忘了,所以把这些写出来,等我快忘了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

这样,一些重要的事就不会忽略了。

否则,依着她这渐渐淡忘的记忆,指不定哪天就忘了,届时她又该怎么应对?

看得渐渐入神的姜清臣眉色凝重,目不转睛地道:“姝儿你继续写,仔细些,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你记得的,觉着有问题的都写出来。”

“嗯嗯,我省得的。”

姜姝儿也不多废话,手下越来越快,当然,这么一来她的字并不好认,可姜清臣却都能看的懂。

一直到天色暗下,姜清臣挥退了进来掌灯的丫鬟,自己接了活儿,姝儿才勉强停下。

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她不确定地道:“大概就这些了,前世七哥也总瞒着我好些事,怕是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足够了。”姜清臣一张一张地看着她写的东西,“有这些也足够了,至少可以避免很多事。”

烛火下,他的眉眼精致却带着一股冷意,黝黑的眸子深深沉沉的,双唇紧抿着。

姜姝儿拉住他,“七哥……”

察觉到她言语的不安与担忧,姜清臣收敛起神色,依旧温柔道:“不必担心,哥哥没事的。”

握着纸张的手在微微颤栗着。

姝儿不说话,垂下眼帘。

“哥哥你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一块儿,咱们一家人大不了再死一回。”

“别胡说!”姜清臣堵住她的嘴,“这次不会了,哥哥保证!”

如果说之前他听姝儿说的并不那么清晰,可这会儿看到她写出来的,虽说都是零零散散的杂事。

但是串联到一起,就能够发现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前世的他也是不想姝儿参与进这样的大事里,才瞒了她许多。

不过即便是只知晓一部分,也足够了。

收起那些厚厚的纸张,清臣将他揣进怀里,“这东西放你这儿不大安全,还是我保管的好。”

姝儿点头,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唤了丫鬟过来换壶茶,她倒了两杯问道:“七哥你之前找我做什么来的?”

经过她提醒,姜清臣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我那会儿不是派人盯着封文轩么,他回书院后便派了人回府。”

“回府?回府做什么?”

“不知道,小厮原是想进去探听一番,可进了墙没过三步就被撵出来了。”说到这里,姜清臣严肃道:“封家有不少的暗卫守着,这事你可知道?”

姝儿震惊,“我、我不知啊!封家有暗卫吗?我从来不晓得。”

清臣安抚住她,“既然你不晓得,那就是他们瞒得太好了。”

“不,七哥,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有用点,前世就不会让你一人承担那么多。”

“傻瓜,这是身为哥哥的我应该做的。”姜清臣微笑,“作为妹妹的你,只要每日欢欢喜喜的就好。”

“七哥……”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封家心存不轨,怕是与之牵扯诸多。”

“一个小小的从三品,当真有这样大的本事吗?”

“从三品是不大,可也不小,能做的事并不少。再者说,只要他身后的势力大就行了。”

“身后?”

“这些事还不确定,等日后我再与你详说。”

姜清臣拍拍她的脑袋。

姝儿撇嘴,又是这句话。

从前他也是这么说,她可不会再信了,既然他不肯告诉她,那她就自己去查。

“封文轩接近四哥一定是不怀好意,七哥,你一定要阻止他,还有那个刘三,还想着打五姐的主意,那回真该弄死他的。”

白白放虎归山了。

“别急,刘家这门亲事我敢保证,它成不了。”

姜清臣弯起唇角,既然他都清楚会发生什么,怎么可能还会放过那厮。

第31章 应邀

没过几日,姜清臣做主给宁兴王府的韩瑜递了帖子。

如果说之前他纯属是想切磋切磋,顺便给自己小小地报个仇,那么现在他就是想将他拉入伙了。

自他拿了姝儿写的东西反复看了几夜后,的确得知了不少事情。

首先他便看中了韩瑜。

因为这事,他还特意询问过姝儿,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坐在院里石桌前的姝儿无精打采的,与精神头十足的清臣不同。

“我说,七哥你真打算与他交好吗?就那张脸瞧了你就不怕咽不下饭?”

“别这么说嘛姝儿,”姜清臣揉了揉她的脑袋,“韩瑜这人也就那脾气臭了点,脸臭了点,可人不坏,你不也清楚么!”

“我就是瞧不惯他那一副自傲的样子嘛,整日阴沉个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姜清臣唏嘘,“也没那么夸张……吧?”大概?

姝儿鄙视了他一眼,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道:“你那小厮脸上的伤如何了?我那药膏可管用?”

“管用,宫里赐下的能不管用么!”姜清臣砸吧砸吧嘴。

也就是她才舍得为一个下人的伤疤去用那贡品金玉芙蓉膏了。

“疤治好了也能尽早为哥哥你办事,让他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好意。”

“是是是,谁敢呐!”

说着,姜清臣起身道:“我去武场跟他们说声,顺便练练手。”

姝儿翻了个白眼,“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话音落下,姜清臣已经不见了踪影。

……

宁兴王府内,突然收到了姜家的请帖,韩瑜还有些意外。

除了上回,他与姜家之人并无多少往来,最多也就是跟祖父在营地训练时见过姜家的世子。

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张请帖,落款还是姜清臣。

到底没有拒了,略微思索片刻,他便回了信。

而他这里的消息自然瞒不过王府的其他人,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

隔日,韩瑜带着薄礼前来被姜清臣带着四房的姜永栋迎进了门里,前者颇为热情地勾住他的脖颈。

“我说你啊,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啊,咱们家可不兴那套。”

被揽着有些不自然的韩瑜没有推开他,瘫着脸道:“礼不可废,若是不需要扔了就是。”

一旁的姜永栋嘴角抽了抽,转过脸去,不忍直视。

这小王爷果真如传闻一般啊!

姜清臣也忍不住捂脸,能这样说话,难怪没人喜欢亲近他了。

“咳咳,我也就是说说嘛,好了好了,你快跟我来,武场都已准备好,我那几个兄弟可等你许久了。”

听到这个,韩瑜总算有了丝反应,双眼蹦出火花。

“正好,我也想瞧瞧姜家男儿到底有多厉害。”

“哼,不会教你失望的。”带头走的姜永栋颇为骄傲地回头道。

韩瑜战意昂然地勾起了唇角。

到了武场,正在挽着枪花的姜永杭瞧见来人,顿了下,挑起一柄长枪以一个漂亮的姿势落到了对方手里。

“早有耳闻,小王爷,今日就来试试手如何?”

“正有此意!”

韩瑜脚尖一提将长枪纳入手中,迎面就挡住了姜永杭的一记横劈。

不等对方收回,韩瑜已经由守转为攻,主动迎了上去,看的姜清臣是一个激动,就差没拍着大腿叫好了。

“瞧瞧,我说的不错吧?”他对身边站着的姜永栋道。

正在观察两人比试的姜永栋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韩瑜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这样上来就打对他来说并不是无礼的行为,反倒是颇合他的味口。

看着已经明显落于下势的姜永栋,这里最年长的姜永柯开口道:“六弟!”

得到命令的姜永栋点头,也抽了柄长枪加入。

“哇哇,几位哥哥会不会太欺负人了啊,二对一,忒过分了。”

听着姜清臣幸灾乐祸的叫唤,正在对练的姜家兄弟气不打一处来,齐齐道:“闭嘴——”

韩瑜眸子微闪,有破绽。

刷地一声。

长枪划过一道冷芒,姜氏兄弟俯身避开,再抬头时,锋利的枪头已经到了眼前。

姜氏兄弟眸子微缩,即便知道只是比试,可那近前的冰冷寒意却让两人一阵颤栗。

“不愧是宁兴王府的小王爷,”拍着叫好的姜永柯笑道:“我的两个弟弟,不,应该说三个弟弟都败在你手里,一点儿都不冤。”

这话说的另外三人都齐齐地瞪着他。

“三哥,你说他们归说他们,为何带上我啊!”今个他可没准备动手的。

姜永柯冷哼一声,“看你们一个个的还偷不偷懒,再这样下去,丢人都要丢到外边去了。”

“什么嘛……”姜永杭噘嘴,撂下了枪。

虽然有些不服气,可人家是真比他厉害。

这么一想,对这不熟悉的小王爷也多了几分好感。

姜永柯看着余力尚足的韩瑜,“歇息一会儿我再与你较量较量,如何?”

“不必了,方才只是热身,我也没出全力,现在就开始吧!”

韩瑜面色不变地挽了个枪花,邀请道。

姜永柯顿了顿:“你真不需要歇息会儿?”

虽说他的两个弟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可也不差。

二打一的情况下,人家还只是热身,这不得不让他也重视了起来。

相对于他,而听了这话的其他两人就不大好了。

蔑视,十足的蔑视。

尽管他们知道对方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那么想的。

可还是不舒服啊!

回答他的是韩瑜的沉默。

“哈哈哈,七弟果然没有说错。”姜永柯见此,笑道:“当心了,我跟那三个小子可不一样。”

“哼,请赐教!”韩瑜抬着下巴,眼中带着振奋。

能与这几人轮番较量,看来今日不枉此行。

坐在不远处的姜清臣看了眼被打击到的两人,“啧啧,你瞧瞧,人家可比你们小了几岁呢!”

姜永杭不忿地睨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说着,他突然撇到武场外不知站了多久的姜姝儿,“九妹?”

另外两人顺着目光望去,果然,那个看的入神的人不是姝儿还能是谁。

此刻被那一双矫健身姿吸引的姜姝儿并未注意到叫自己的几人,她正双目灼灼地看着出手利落,对打间动作仿若一场起舞的韩瑜。

第32章 暗示

这样充满力量,一行一动间都似乎有些惊人力量的人。

真厉害啊!

不过,她的哥哥们也不差就是了。

正在较量的两人都察觉到了那道视线,没办法,实在是太明显了。

姜永柯一个回马枪压下,略胜了一筹后就此住了手。

他看向姝儿那里,“九妹,看够了没有?”

姜姝儿也不恼,径自过来,她还带着提了食盒的丫鬟,“没够,很精彩,若是能够再来一次就好了。”

闻言,韩瑜顿了下,将枪递给了姜清臣,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姜永柯擦擦汗摇头,“要让你看的过瘾,那还不得累死。”说着,他看向丫鬟提着的食盒,“带了什么来?”

“熬的甜汤。”

姜家人说起来还是很爱吃甜的,自然平日里多备了甜食。

姜姝儿略挑衅地看着韩瑜,“小王爷大概不喜欢吧?”

“无妨,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淡淡道。

“是嘛,那正好,这可是我亲自熬的。”

这么一说,原本等着盛汤的众人脸色变了。

姜清臣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汤,“姝儿你……”

“嗯?”姜姝儿道:“怎么了七哥,荣兰都说很好吃呢!”

为了表示她的话可信,站在后头的荣兰点点头。

姜清臣滚了滚喉头,眸子一亮,盛了碗道:“小王爷,来,你是客人,这第一碗就给你了。”

韩瑜看着他不怀好意模样,并不在意,总归再怎么也不会毒死人。

接过碗,他一口下去却是变了脸。

“这是什么,你是把糖罐子倒进去了么?”

真是,齁死人了。

并不太爱吃甜的他,这恐怕已经成了他的噩梦。

姜姝儿噘嘴,“我们家大多都嗜甜,对不住了小王爷,我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甜。”

听到这,其他人放心了。

甜不怕,就怕下了泻药什么的,那才是受罪。

从前经历过的大伙儿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端了茶漱口的韩瑜没有再理会姜姝儿,转而对姜永柯道:“你可有去营地历练,我常去,你若去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他点点头,“倒是去过几次,不过我一般在家跟几个兄弟对练,你平日得了空大可直接到府里来,总归我们人多,相互切磋也方便。”

“这成,”姜清臣说道:“回头我跟门房吩咐声,往后你直接进府就好。”

姜家的确是个切磋的好地方,不提旁人,胜他一筹的姜永柯就很不错。

迫切地需要提高武艺的他,思及此,没有拒绝就答应了。

“往后韩瑜就叨扰诸位了。”

“不叨扰,要说叨扰还不及晋王一半。”

姜清臣摆摆手说道。

姜姝儿不得不提醒他,“七哥,晋王可是很记仇的。”

姜清臣撇撇嘴,他又不是不知道,说说而已嘛!

姝儿吩咐着丫鬟将碗收拾好,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不由地看向韩瑜。

她此刻能够感觉到他的愉悦,虽然面儿上还瘫着。

“时辰还早,要不要去我们姜家的兵器库瞧瞧,回头你挑把趁手的耍耍?”

姜永柯对韩瑜说道。

这样突然的邀请,令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兵器库?”

一般来说,各家的兵器库都是禁止外人入内的。

而姜家……

“我们家规矩不多,再者说兵器就是拿来用的,往后你常来不得要把顺手的?”

姜清臣说道,揽住了他,“走吧,我带你过去瞧瞧。”

韩瑜被他不由分说地拉走,头一次接触这样的热情,让他很是不习惯。

俊秀的眉微微皱起。

“为什么?”他不解地询问对方,“你对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的,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的有意亲近,自己一个背负天煞孤星,克尽至亲名声的人,平日里并无太多人愿意亲近。

尽管他有着宁兴王的名头,以及皇帝的恩宠。

而此番来姜家切磋比试只怕也是一个幌子,当然,结果并不坏就是了。

韩瑜看着姜清臣,两人在兵器房门口站住。

四目相对。

静默了一会儿,姜清臣缓缓地弯起了唇角,“小王爷说的不错。”他转身进了兵器库,回头对他道:“不跟进来吗?”

韩瑜抱着双臂,微抬下巴跟了进去。

他并不畏惧。

应该说,他本就无所畏惧。

进了兵器库,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摆放着各种兵器的落兵台以及刀座。

在前头走着的姜清臣抬手拂过那些落了尘灰的兵器,“姜家世代从武,收藏的兵器自己兵法多不胜数,而大多都是没有用到的。”

说着,他挑了把剑拔出随手挽了个剑花。

摇摇头,“我们平日里多数用惯了重兵器,剑这样灵巧的并不适合。”

韩瑜看了眼他又放回去的剑,没有多言。

“有时候,兵器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用,也不能扔了,还占地方。”

他又来到落兵台前,挑了把凤翅镏金镋掂了掂,朝身后扔去。

韩瑜一把接过。

“你看,这里每一样兵器都是可以伤人,致人于死地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韩瑜看着他,这样明显的暗示,他不是没听出来。

姜清臣背负着双手,在他面前站定,“宁兴王府嫡支就剩下你一人,可以说是宗家势弱,分家势强,分家虎视眈眈,想必小王爷你也不好过吧?”

韩瑜微微紧了紧抓着镋的手,眼帘下的眸子更为阴鸷了。

他绷紧下巴,垂眸看着手中的镋,“你说不错,那些庶房分家的确不大安分,即使有祖父压制着,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想要彻底解除此患,还得另寻他法。

“韩瑜,我能够感觉到,你不是个会轻易妥协之人。”姜清臣上前,“或许我们可以联手,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会需要我的。”

“嗤,你就这么确定我韩瑜需要你的帮助?”

嘲讽力满满的模样并未激怒姜清臣,相反,他还很欣赏他。

“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能用众智,则无畏于圣人矣。一人难成事,你又怎能确定自己不会有需要他人的一天?”

韩瑜目光微冷地看着他,倏地,手腕抬起,冷芒划过,镋就这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33章 达成

劲风带起了姜清臣胸前垂落的鬓发,微微晃动了下。

在算不得太明亮的兵器库里,两人对峙着。

良久,韩瑜收回了手。

“你所说的联手,是指与姜家,还是只是你?”

这个问题让得姜清臣微微一愣,遂道:“只是我!”

“我答应了!”韩瑜将镋放回了原处,却抽出了一柄方天画戟。

重量与长度都颇为合手。

姜清臣看了眼他手中的兵器,眼角抽了抽。

伸出手笑道:“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

韩瑜颔首,同他握拳。

从兵器库出来,两人给人的感觉似乎就变了,不过姜家的兄弟们也没有多问。

倒是姜姝儿看出了些门道,不过也没有多说就是。

没过一会儿,外头有小厮过来请走了请姜清臣,临走前顺道带走了姜姝儿。

两人离去没惊动任何人,除了敏锐些的韩瑜。

一出了武场门儿,姝儿就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姜清臣的脚步没停,“不久前刘家送出来个丫鬟,”顿了顿,他道:“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姜姝儿眸子一凛,随即便意识到他口中的不对劲是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沉默地离开,一道出了府。

“那丫鬟呢?”姜清臣询问身边的小厮道。

“回少爷,那丫鬟被送到了铜锣巷的家里,因着是家生子,父母兄弟也都在府中伺候,倒不好随意处置。”

“走,过去瞧瞧。”

姜姝儿沉默地跟着他们过去。

都在京城里,铜锣巷也不是太远,离着刘家是近,约摸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

这里头住的都是别府里有头有脸伺候的人。

从刘家抬出来的叫做刘金兰,祖上几代伺候刘家人,都算得上是心腹,而她自己也是刘三房里的大丫鬟。

听到这里,姜姝儿有些惊愕,一般来说刘三应该不会这么对身边之人的,更何况还是心腹。

看来,他最近也不大好过呢!

至少前世她就没听过他对自己的心腹下手。

到了刘金兰的家,里头有些嘈杂声,姜清臣带着姝儿跟小厮潜伏在了后门处。

家院里,刘金兰的母亲哭肿了双眼,一个婆子打扮的人正在劝慰着,手里硬是塞给她一个厚厚的荷包。

“……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也明白夫人的意思,这样的事只能压着,好歹金兰丫头还能留下一命,给她送到庄子上,回头再配个老实人也不是不能过。”

“可是嬷嬷,这样我家金兰的一生就毁了啊!她已经定了亲事,你让我如何跟人家交代?”

“你放心,这事夫人已经让人办好了,难不成你还想着与人家结亲?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丢的可是你们的人,败的也是你们自己的名声。”

说话的嬷嬷有些凌厉地道。

刘金兰的母亲一时苦闷,只堵得心口发疼。

瞧她这样,嬷嬷叹了口气,“你就认命了吧,金兰丫头的哥哥不是一直想考科举来着,夫人已经做主放了他的卖身契,给他寻了个先生,将来他若是出息了,也不枉你们这一番苦心。”

刘金兰的母亲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已经是怀远侯夫人对她们的格外恩典了。

事到如今,就是再痛,也只得接了。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替我多谢夫人的好意。”

她抹了抹泪说道。

嬷嬷拍拍她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多少有些唏嘘,毕竟这刘金兰之前在府里也是个能干的人,长得清秀,嘴也甜。

只可惜命不好。

嬷嬷的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说,从前门离开了。

院子里,刘金兰的母亲送走嬷嬷后便回了厢房。

藏在后门处的几人不知道里头的人具体如何,只能干着急。

“不如我潜进去看看?”姜姝儿提议道,她实在是想知道刘三那个畜生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

方才听到里头说的话,看来好好一个姑娘就给毁了。

最可恨的是,怀远侯夫人只用一点小手段就压下了这件事。

对于她的提议,姜清臣自然而然地拒绝了。

“你给我老实待着,没听他们说要送庄子上么,回头想查有的是机会。”

“可是这种事变故多呀!”

“放心吧,至少现在不会出事。”

说完,他转头吩咐小厮,“你盯紧了,里头的人一旦送出去就立即回府禀报。”

“小的明白。”

姜清臣带着姝儿离开,心头有些杂乱。

“七妹,刘三有这癖好,那五姐当初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捏紧了拳头。

“五姐走的时候都是伤,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活下来,我原也不晓得刘三的本性,还是在后来查出来的。”

姜姝儿想到这里,恨恨道:“秦氏助纣为虐,为了她的宝贝儿子怕是害了不少人了,当初还诬陷五姐不贞。想想都忍不住要将她的嘴缝起来,七哥,这个仇一定要报。”

姜清臣眸色微暗,却是有自己的思量,“我知道了。”

“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

“啊——”

姜姝儿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瞪向突然出现的人,“你做什么,不晓得人吓人吓死人吗?”

姜清臣整了整面色,表示赞同。

他虽然未像姝儿一样叫出来,可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更甚的是,他竟然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突然”出现的韩瑜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抱起双臂,“青天白日的都能吓成这样,看来你们的确去做了什么吧?”

“就算我们做了什么,用得着你管?”

姜姝儿白了他一眼。

韩瑜也不理她,只看向姜清臣。

后者咳了咳,道:“接到一个消息,关于刘三的,就过来瞧瞧。”

“刘三?”韩瑜眯起眸子,“怎么,他的伤都好了?”

当日他也在场,自然清楚他们下手有多重。

那刘三是个不精武艺的,能活着就算好的了。

“伤好不好透我不晓得,不过倒是能折腾事了。”姜清臣说道,一伸胳膊将他带走,“记得说过刘三那癖好吧……”

姜姝儿噘嘴,看着两人在前头走着,自己默默跟上。

没走两步,她突然停住了脚,余光朝身后望去。

第34章 刘准

在她的视线里,胡同口刚走过的一人令她有些眼熟,几乎想也不想地,她就朝着对方走去。

正在前头的两人察觉到她没跟上,回头一瞧也跟了上去。

“这是谁,看着不像普通人?”姜清臣转头问道。

姝儿点点头,“他是刘三的异母弟弟,叫刘准。”

“哦?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要说特别的倒是没有,只不过人不坏就是了。”

说话间,他们看到对方在刘金兰的家门前放下了一个包裹。

姜姝儿不用想都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也是,大概刘家就这么一个她勉强还能看顺眼的了。

放下包裹的人刚准备离去,就见眼前出现了三人,将他的路堵住。

不见三人让道,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小王爷,姜七公子,姜九姑娘,请问几位有何贵干?”

“啧……”面对这么文弱的人,韩瑜没有兴趣,抱着臂侧过身去。

姜姝儿见着姜清臣也不打算说话,道:“四公子这是来替那该死的哥哥补偿人家姑娘的?”

听她这么说,刘准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不语。

见此,姝儿冷哼一声,道:“就是因为有你们助纣为虐,他这种人才会越来得寸进尺,残害旁人,你若有心,就不该只做这点施舍敷衍了事。”

“我并未敷衍了事,也不是施舍。”刘准急急说道,脸色涨得通红。

大概刘家的人长得都不差,刘基与刘三这对兄弟亦然,是以这么一红脸,倒是教人眼前一亮。

姜姝儿撇了撇嘴,幸好不是男生女相,就是弱了点。

“回去告诉刘三,让他最好少打我姐姐的主意,否则我就彻底废了他。”

“九姑娘……”

“我可不听你的辩解,要说还是去这家人跟前说吧!”

其实她知道刘三的事与他无关,被嫡母压着的刘准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因着前世的关系,她瞧见刘家人就想刺那么几句。

所以说,刘准也是倒霉才碰上了她。

撂下话后,姜姝儿几人就离开了,再待下去惊动了里头的人也不大好。

留在原地的刘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离去。

“这个刘准跟那刘基关系如何?”

“关系?”

姜姝儿皱了皱眉头,“要说关系的话,大概就是同一个父亲的种吧,怀远侯夫人可不是吃素的,你没瞧见那刘准的衣服与刘基的区别么!”

姜清臣点头,说的也是哦,一个穿着织锦缎面的袍子,一个穿着素面的锦袍。

两人一比,自然就瞧出来了。

前世作为姻亲的长乐公主就最是不喜怀远侯夫人这点。

若非还有个对他不错的父亲,刘准的日子怕是难过的不行。

姜清臣摸摸下巴,转头与韩瑜说道:“这个刘准你怎么看?”

韩瑜睨了他一眼,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可还是回答道:“无用的弱者罢了!”

姜清臣:“……”

姜姝儿:“……”

“怕是在你眼里谁都是弱者吧,哼!”姝儿气不打一处来地抱怨了声。

原本只是说说,谁知道韩瑜这厮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不,至少你们姜家还有不弱的人。”

姜清臣抽了抽嘴角,眼中无奈。

这不弱的人肯定不包括他吧?

真是……

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呢,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

贼闹心,但是还得忍着。

“咳咳,不说这个了,我是说这刘准的人如何。”他看向韩瑜道。

人如何?

韩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旁人如何他怎会知晓,一群蝼蚁罢了。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只道:“一般。”

祖父说过,不知怎么敷衍人的时候,就这样说准没错。

所以……大概没错吧?

见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姜清臣也就作罢。

根据这些天他对刘家的了解,自然是知晓对方家中的一些猫腻。

就比如怀远侯世子至今未立,姝儿的梦里也是后来与姜秀臣成亲时才定下来。

他可不可以怀疑,这是怀远侯本人有意而为。

毕竟有着那种癖好的刘基,与得怀远侯喜欢的刘准,自然是更倾向于后者。只不过当时因着与公主的嫡长女结亲,而不得不立了刘基。

这么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姜清臣玩味儿地勾起嘴角,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感觉到他心思的姝儿抖了抖胳膊,避开了他些。

突然,韩瑜站定,“我就先回去了。”

“嗯?”姜清臣点头,“那告辞。”

韩瑜颔首,独自离去。

“哥哥,你与这厮是不是……”姜姝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没错,比起旁人,你不觉得他很合适吗?”姜清臣微笑。

“他吗?可韩家不是什么好对象。”姜姝儿皱眉,倒不是觉得他不行,只是前世里他也没落的什么好下场。

宁兴老王爷去了后,没多久他也丢了王爷的爵位。

韩家那种吞人的泥潭深渊根本无他立足之地。

“我与他仅仅是自身,并非是将两个家族拉进来,再者说,就是这样才好,他总需要我们的时候,而我们能够得到一个不弱的盟友,何乐而不为?”

“既然是哥哥你的决定,那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我总有股预感,你梦里的韩瑜会有那样的结果,与咱们家也有些关联。”

“什么?”

姜姝儿正色,“你是说,韩家也参与了?”

“参不参与不能肯定,不过,更像是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

说着,他提了点分析道:“你看,后头京城的各方老辈势力被推翻,天家式微,可以说该除的都除了。”

姜姝儿面色苍白,心头一下明了,清醒了不少,“如果是这样,那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竟然能够翻云覆雨。”

“哼,天家式微对谁有好处,那就是谁。排除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不可能也不会错。”

想到这里,姜清臣眼眸眯了眯,心中浮起一股杀意。

若姜家的事真的跟他们有关……

对谁有好处吗?

姜姝儿想了想,天家倒了,谁最得利?

宗室的那几个人?

可在她的印象里,那几个人从始至终都安安分分啊!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跟娘最合不来的荣乐公主是不是嫌疑最大?”她询问似的看向姜清臣。

第35章 查探

“这倒不一定,人往往都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不过,荣乐公主的确不得不防,她可是还有个亲兄长裕亲王。”

就算不为这个,单她对自己母亲的敌意就得多加留意。

“那个世人皆知平庸无比的裕亲王又能做什么?”

姜姝儿虽这么说,却是暗自警惕起来。

前世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活在众人的保护里,不知世故。可有一日她的天没了,保护不在了,这才见识到人间险恶。

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而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不过没关系,以前不懂的,她现在就努力去弄懂,不会的就努力去学。

“哥哥,既然你怀疑他们,那么要查查吗?”

“你疯了?”

姜清臣敲了下她的脑袋,“那可不是怀远侯封家这些人,若是他们真的有问题,那咱们这一查就暴露了自己,将自己陷入了危境。”

“那怎么办?”

“慢慢来,一步步来。”

姜清臣笑道,牵着她朝着家门走去。

此刻,怀远侯府里,秦氏亲自打点好刘基院子里的事务,这才放下心来。

像刘金兰这样的事虽说不是头一回了,可这次弄的却不是寻常丫鬟,而是身边的心腹,府里的家生子。

这就让她费心了些,日后免不了会有些不便,可这时候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坐在厅里,秦氏头疼地揉了揉眉间,“三少爷怎么样,给他送去的药喝了吗?”

“回夫人,听丫鬟说那药又给倒了。”

“什么?又倒了?”

秦氏气得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一旁的嬷嬷赶紧安抚道:“夫人莫生气,少爷他近日心情不美,您也多体谅体谅,况那金兰丫头又成了那样,只怕少爷也不好受呢,毕竟是从小伺候他的。”

“体谅他?我还不够体谅他,那金兰难道是我给他送上床的?自个儿玩过了,现在倒是耍起脾气来了,这药可是我去护国寺求了不少天才求来的,竟然就这么给倒掉。”

秦氏看来气得不轻,胸口一起一伏的厉害。

“夫人,”嬷嬷说道:“您也甭怪少爷,那些个药吃了这么些年,换了多少种也不见有用,不怪少爷生气。”

“可总还要吃啊,万一哪个就有用了呢!”

“夫人说的是,回头奴婢煎一份送去,亲自看着少爷喝。”

嬷嬷的安抚起到了作用,秦氏也冷静了下来,可总归还是伤脑筋。

“不行,金兰丫头那儿你明天再去一趟,立即就给她送庄子上去,不能让她活着,现在指不定姜家那小丫头就盯着!”

“那丫头小小年纪,应当不至于吧……”

“不至于?”秦氏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她都能知道咱们府里的事,还不会?况且,就算没有她,长乐可不是吃素的。”

若不是怕出麻烦,她都想直接弄死金兰那丫头。

可惜人多眼杂,倒是不好下手。

况且之前的事还未过去,若是再给人留下把柄,只怕要麻烦了。

嬷嬷听到长乐的名讳,顿时不说话了。

若是她,那真是一大麻烦。

秦氏叹了口气,想着,她道:“咱们刘家上姜家提亲的事传出去了没有?”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传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传的竟没那么多……”

嬷嬷看了眼秦氏,低下头去。

闻言,秦氏揉了揉眉心,“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哼!”

她无所谓地勾起红唇。

“那夫人,咱们还要不要再继续?”

“都给人识破了还继续什么?”秦氏闭上眼睛,“姜家那个丫头,若是真能嫁到我刘家,那基儿的世子之位必定能够拿回来。”

可惜了。

不过,要想让她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也不可能。

羞辱之恨,她也要他们尝尝那滋味。

翌日,天不亮,刘金兰便被送出了家门,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过了早上。

姜清臣带着姜姝儿匆匆出门去,因着在城外,他们骑了马。

庄子是在偏远些的地方,离一个镇子不大远,是用来种瓜的。

两人到这儿的时候刚过午头,姜清臣安排盯着刘金兰的小厮也在庄子外守着,瞧见他们,忙上前行了一礼,“少爷,小姐,人就在里头,刘家还送了一个大夫进去。”

“确定还活着吗?”姝儿问道,像秦氏那种人,能让人活着的可能不是太大。

小厮点头,“小姐放心,小的亲眼看着进去的,之前也进去探查过,人还活着,就是瞧着不大好。”

不大好,估计出了这种事,那姑娘也不可能再好了。

姜姝儿看向姜清臣,“哥哥,咱们过去瞧瞧?”

“成,那你就在这儿守着。”他最后一句对着小厮说道。

言毕,两人朝着山庄的院墙翻去。

庄子里都是些普通的下人,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未教任何人发觉。

一间普通的屋子里,婆子正拿着一包药离开,而床上则是躺了一个约摸十六七年纪的姑娘。

大夫正在收拾着药箱,摇头叹道:“……尽量养着身子,说不定以后嫁了人还能孕育子嗣,你这样的伤,说实话能保住命已是大幸了。”

躺在床上的人神情毫无波动,甚至连看也未看大夫一眼,侧过头去。

见此,大夫摇摇头也不再言语,收拾完东西后,便离开了房间。

躲在房顶上的姜姝儿眸子一亮,朝姜清臣打了手势,自己跳了下去,从敞开的窗子翻了进去。

动静虽小,却不是没有,可即便如此床上的人却依旧没动弹一下。

姜姝儿毫不费力地就打晕了对方。

看到这里,姜清臣也下来,并且自觉地避开了。

将帐幔放下,姝儿解开了刘金兰的衣裳,虽早有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惨状吓了一跳。

她捂着嘴,睁大眼睛看着原本白净的身子上,一处处鞭痕与烫伤。

似乎是多种东西,烫伤的花纹也不一样。

再看到小腹下的模样,姜姝儿手一抖,脸色阴沉。

这几乎是毁了一个女人的全部。

除了脸,身上竟无一处完好。

“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畜生所为。”她忍不住咬牙。

“杀了我吧……”

第36章 求死

突然出声的人吓了姜姝儿一跳,她连忙替她整好衣裳盖上被。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的人正直直地看着她,又说道:“杀了我吧,你不杀我,夫人也不会让我活着的。”

姜姝儿皱眉,“你认得我?”

“不,但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算是有些眼力。”

“杀了我吧!”

她又提起了,这是第三次,姜姝儿不大赞同,“你这么想死,岂不是太苦了自己,还让刘基继续快活了。”

“我只是个丫鬟,成了这个模样与死也没分别了。”

“可你死了,害你的仇人还活着,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但我也不能活着。”

刘金兰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痛苦,也不知身上痛还是什么,她声音微弱地道:“如果我不死,夫人就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可恶!”姜姝儿心中憋闷。

可这是刘家的事,她一个外人根本管不到人家的仆人。

就是有心相帮,也无力施展。

况且,刘金兰的眼中早已没有一点生的欲望。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清楚那代表什么。

你永远无法阻止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想了许久,她终究没有答应她,哪怕她的死是为她解脱。

“人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机会报仇,你不该放弃。”

留下话,姜姝儿撩开帐幔离去。

窗外,姜清臣见她平安出来松了口气,带着她离去。

“怎么样,那个姑娘……”

“很不好,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伤的很重?”

“是很重,不过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姜清臣抿唇,遂问她,“你怎么看?”

听他这么问,姜姝儿翻出院墙后,停下脚步,“哥哥!”她郑重地看着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姜清臣,“我不能放过他,我想要他的命给五姐报仇,这是我上辈子最想做的事情。”

虽然仇还没报完她就死了。

“好。”姜清臣毫不犹豫地就应了,“只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刘基不是一般人,咱们现在动手也容易惹出麻烦。”

“嗯,我省得的,只要能杀了他就好。”

见到那个模样的刘金兰,她就更加无法原谅刘三。

仇恨与屈辱,就要用鲜血来洗刷。

回到姜家的两人心情都有些低沉,不过在知道了韩瑜也来了府里后,姜清臣便又来了兴致丢下姝儿跑了。

前者去了武场,后者则是去了姜秀臣那里。

瞧见她过来,与姜秀臣在一块儿的姜永晴阴阳怪气地转着眸子,“这是谁啊,今个怎么大驾光临到这儿来了。”

“就准你这样的小喽啰来,不准我这样的大佛过来?”

姜姝儿坐下,将她给挤走。

听她这么说的姜秀臣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个呀,能不能别一见着就跟斗鸡似得。”

“谁是斗鸡啊!”两人异口同声道,看了眼彼此,又一齐道:“哼!”

姜秀臣摇摇头,拿她们没法子,转而问道:“你这几日都跟着清臣出去做什么了,也亏得娘忙,没空子管你们,不然有你们受的。”

姝儿撇撇嘴,“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转转,瞧瞧哪儿好玩。”

“你呀,这天都冷了,钦天监说过几日有雪下来,你们就别出去晃悠了。”

“哦,知道了。”姜姝儿应道,抓了个橘子剥了起来。

姜永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她要是能安分,猪都会上树了。”

“姜永晴!”

“姜姝儿!”

两人谁也不让谁地瞪着,实在看不下去的秀臣放下手中的络子,一人敲了一下。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再吵下去我这房顶都要被掀了。”

“哼!”

姜永晴噘嘴,倒是听了她的话,见此,姝儿也不再吵。

“过几日皇帝舅舅办家宴,咱们到时也要跟过去,姝儿你就安分些,免得皇后舅母见了头疼。”

“我也没做什么啊!”她抱怨道,不过,“娘跟你说的?什么时候吩咐的?”

“今个中午,你们没回来用饭,还是爹给你们打的掩护。”

姜秀臣说道。

姝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知道,有爹和五姐在家是不会出问题的。

“娘呢?”

“进宫去了,不然你以为你跟七弟还能好端端地?”

“嘿嘿,那就谢谢五姐还有爹啦!”

说着,她看向一旁在看着话本的姜永晴,“八姐,这几日多谢你陪着我五姐了。”

被道谢的姜永晴略微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她后,别扭道:“陪五姐是我自愿的,才用不着你谢。”

姜秀臣看着两人的模样,笑了笑,“其实我也用不着人陪,不过你八姐也该多出去走走了,总窝在家里看本子,不好。我是出不去,若是能出去定然要去玩儿的。”

“秋狩快开始了吧,到时候我陪你去不就好了,到时候……”

“不行!”话未说完,姜姝儿就道:“五姐,秋狩你不能去。”

“为什么?”姜永晴对她有些不满,“往年咱们都去的,怎么这回就不行了?”

姜秀臣也点头,看着姝儿。

要她怎么说?

刘三会在秋狩与她定情?

不,这种事是不可能的,姜姝儿动了动唇,遂道:“娘之前不是吩咐过让你不要出门么……”

“可秋狩不一样啊!”姜秀臣道:“况且秋狩去的人也多说不准还能遇见合意的郎君。”

大梁每年都会举办秋狩,其实也就是个变相的结亲会罢了,与春夏秋冬之宴差不了多少。

每年促成的男男女女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可正因为是这样,姜姝儿才急,她可是知道,当初就是秋狩过后自己的五姐才与刘家定下亲事的。

在秋狩上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绝不是好事。

不行,这回决不能再走老路。

思及此,她看向姜秀臣的目光坚定异常,“五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婿的,还有八姐,就算找不着咱们姜家也养得起你们。”

这句话让得两人先是莫名其妙后又一脸黑沉。

“姜姝儿,别诅咒我,我可不是嫁不出去的。”姜永晴气红了脸。

“这不是诅咒!”姝儿认真地看着她们,“咱们姜家的女儿嫁出去都没有活得过二十的,既然如此,我宁愿你们不嫁。”

两人闻言一愣,沉默了下去。

第37章 借人

的确,姜姝儿说的没错,姜家的女儿嫁出去就没有活过二十的,其实早有人说过她们姜家女受了诅咒,不是夭折就是后来病逝。

只不过因着还有她们几个,倒是没有到那种人尽皆知的地步罢了。

况且,据姜姝儿所知,姜家还有位出嫁女也会在来年后传来噩耗。

那是姜永晴的嫡亲长姐,也是三房的嫡长女。

想起这件事,姝儿难免看向了姜永晴,对她道:“四姐姐她近日可有书信,嫁了那么远,也不晓得过的好是不好。”

对那位颇为冷漠且大了七八岁的姐姐,姜姝儿与之交集并不多。

“前些日子是有来过的,书信里言及婆家倒也还好。”

姜永晴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很明显,姜姝儿说的这个宛如诅咒一般的事情,她有些在意了。

见此,姜秀臣伸手拍了拍她,安抚道:“四姐姐自小就是个有福气的,你不必担心。”

姜姝儿转了转眸子,心中自有思量,“五姐,四姐姐嫁的那样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咱们也不可能知道,依我看,不如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走个亲戚?”

“你又胡来,广州府离的那样远,如何去?又是你能去的?”

姜秀臣很是不满地道。

闻言,姝儿也没有生气,只是对这件事有些上心。

姜家的女儿不会无缘无故都丧命的,在她的记忆里,到了后头没一个活下来,死的不明不白的姜秀臣,姜永晴,还有包括她自己。

仿佛暗中真的有人操控了这一切。

见她不说话,姜秀臣也以为是她听了自己的训斥。

“好了,你们两个莫要整日胡思乱想的,回头跟三伯母说说,让她多写几封信去给四姐姐就是。”

姜永晴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稍晚些,待得姜清臣从武场回来,姝儿便找上了他。

两人坐在花厅里吃茶,后者轻声说道:“我觉着该派人去守着四姐姐,按着我前世的经历,她多半也不会好。”

“这件事不是不行,只是派什么人去才是个问题。”

“不如问娘借人?”姜姝儿说道:“娘手里不是有一批人能当用么?”

她记得,当初姜家出事后,他们兄妹就是靠着这些人的保护才平安活下来,可惜最后也都折损了。

若非如此,也许姜清臣当时就不用死在那里。

“那些人么……”姜清臣听了她的提议,眸子微微眯了眯。

不借人也没法子,毕竟他们手上可没那样得用的人。

有一两个贴身保护的,已是不错了。

“成吧,回头我去找红叶姐姐问问。”

红叶是长乐身边第一得力的人手,长乐的所有事都是她在打理着。

而听到要借人,红叶却是警惕地看了眼缠着她的姜清臣,“七少爷又想做什么了,难不成您和九小姐又闷了?”

“不是不是,只是问你借个人吩咐她点儿事罢了。”

“什么事您吩咐奴婢也行的。”

“可你要伺候娘,走不开的。”

“七少爷要做什么事儿?”

红叶严肃了起来。

姜清臣思量了下,道:“去广州府办点事,我想从红叶姐姐你手里借的人,这点事应该不是问题。”

“这样啊!”红叶点点头,没过多久便答应了,“不过这事还得跟公主说一声才是。”

“这您放心,等母亲回来我就去跟她说,不过这人……”

“我一会儿就让她去见你。”红叶说道,“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嗯,最好要机灵点儿,身手好些的。”

“成!”

姜清臣回去后,从宫中回来的长乐也到家了。

正说了这件事,长乐便挥挥手,“你自个看着办就好,别将事情给捅大了。”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她当然不会觉得他是拿去做什么坏事的。

听到这里,姜清臣笑嘻嘻地奉承道:“还是娘您懂我,不愧是我的母亲啊……”

砰——

长乐面色不变地收起拳头,踢了踢蹲在地上捂着脑袋的姜清臣,“看好你妹妹就好,那个刘家不怎么干净,别教她沾上了。”

说到这里,她眸子冷了冷。

“知道了……”姜清臣拉长声音道,却没什么不满。

长乐扬起笑意,她的这个儿子最是聪慧过人,虽还年幼,却是她最放心的一个。

“对了,你哥哥那里去瞧过没有,怎么一进了青云书院连家都不知回了?”

“四哥他近日与封家的公子走的极近,不过那封家有些不大教人放心。”

说起这个,姜清臣正色道:“娘,咱们姜家,或是你与爹爹确实没有与封家什么人结过仇怨吧?”

“嗯?”长乐思索了一番,确信道:“并无!”

“这样啊!”姜清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这封家有什么特别的?我记着,是个从三品的官儿吧?”

“是,封家那厮有意接近四哥,只是不知其目的是什么。”

“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近日宫里也不大太平,你们在外头也当心些,免得荣乐那个老东西也从中作梗。”

姜清臣抽了抽嘴角,无奈应道:“是是是。”

自己母亲与荣乐公主之间看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善了了。

“封家的事你既然说了,想必也查过吧?说说看,都查到了什么?”长乐拂了拂袖子,侧耳倾听。

姜清臣正色,“儿子派人盯过他们,谁知道封家守卫森严的很,小厮进去连三步都走不到,若不是跑的快,怕都回不来。”

“哦?”长乐眯起眸子,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红唇,“区区一个封家,就有如此谨慎?”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宫里的事情已经断了头绪,现在又出现这么一桩事,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这件事我会留意的,做的不错。”长乐笑道,明艳动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是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

不过也是,她的美貌乃是全京城都数的上名的。

“对了娘,秋狩的名单确定了没有?您可拿到了?”

姜清臣想起来姝儿拜托他的另一件事,遂问道。

“秋狩啊!”长乐想了想,“名单我有,怎么,你也想要?”

她斜睨着他道。

第38章 机会

“嘿嘿,我就是想瞧瞧今年都有谁,去岁都是哥哥们夺冠,今岁怕是不一定了!”

“这怎么说?”

“韩家那小王爷您忘了,与我一样年纪够了,今岁一定会参加,那小子连五哥六哥都不是他的对手,也就三哥能压他一筹。”

长乐公主皱起细眉,“我听说,你近日与他走的近?”

“是啊,这厮还不错,虽说平日里瞧着阴沉了些,不过倒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长乐面上终究有些担忧,“韩家终究太复杂了,娘不希望你卷进无谓的争斗中,清臣,你明白吗?”

姜清臣点头,笑道:“儿子明白,您放心,我都有数的。”

说韩家复杂,其实京城这些权贵,哪有简单的人家。

听他这么说,长乐也就放心了,随即让他自个到书房去找了名单抄一份。

拿到名单时已经第二日了,姜姝儿正裹着孤裘窝在榻上昏昏欲睡。

阴沉沉的天儿,又带着初冬的冷冽,京城也开始燃碳了。

按着天色,过不了几日就会降雪,第一场雪后就是秋狩的日子。

刘家也会到场。

那个时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姝儿?”姜清臣的声音传来,搅了她的思绪,睁开眼,她道:“怎么没去武场?”

“今日韩瑜没来,昨儿个三哥说他还掌握不了那柄戟,发挥不出它一半的实力,估计这几日他应该在家中苦练,暂时不会出来了。”

说着,他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秋狩名单拿到了,你瞧瞧,几乎咱们认得的,都在上头,如你所说一般,刘三也在。”

姜姝儿冷下眸子,“他一个废物,若不是秦氏做了手脚,怎么可能参加秋狩,往年都不见他去过,这回倒是赶着上了。”

“秋狩有人受伤也实属常事,就算丧命也没什么。”姜清臣说着,嘴角扬起了一股残忍的笑意。

这点倒是与她不谋而合,姝儿点头赞同,“哥哥有计划了吗?”

“当然,对付一个刘三而已,这还不容易吗?”

“哥哥有准备就好,这种人留着只会是个祸害。”

“嗯……”

自家妹子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很快,京城第一场雪下来了,不大,飘飘扬扬地下了半个时辰便停住了。

同时,秋狩的日子也定在十日后,围场举行。

姜家,初一众人都聚在一块儿用饭,摆了三桌才够坐。

姜文臣也终于从书院回来了,可他一回来,姜姝儿就没理过他,这让他颇为苦恼。

暗示了姜清臣几次,也不见他有反应,只得作罢,转而对姝儿道:“九妹,你就别生气了,四哥知道错了好不好?”

姜姝儿睨了他一眼,“别,我可不敢,四少爷您最好离我远点儿,我近日心情不美,万一伤了你,我可不管的。”

姜文臣眼皮跳了跳,朝清臣那边挪了些,惹得姜永晴翻了个白眼,不过到底顾着人都在,也没损他。

这桌坐的都是他们这些半大的小子。

隔壁桌则是坐了姜家的夫人,少夫人,再过去就是姜家顶天立地的儿郎们。

平日里在营地多数的世子姜永桢也在,以及二房的姜永桓。

姝儿看到他们不免有些陌生,说起来,也是许久未见了。

前世姜家的事情过后,留下来的小辈们群龙无首,只靠姜永桢撑着,他们这一房因着与皇帝的关系,与他们渐渐远了去。

到后来更是离开了国公府。

京城最出名的护犊子姜家,一时之间四分五裂,荣耀不再。

这一切,究竟是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

若说姜姝儿怪他,也不准,毕竟那是人之常情,她的亲舅舅逼死了姜家那么多长辈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也没放过。

她真正该怪的应该是天家吧,应该是那幕后操控这一切的黑手才对。

用完饭,该吃茶的去吃茶,该回房的去回房。

姜文臣在姝儿离开后便跟着离去,拿出自己在街上买的好东西送给她,“我特意花了一个晌午的空子去挑的,秋狩上正好能用到。”

姜姝儿打开看了眼,是两条红色的缎带,一指节宽,上头还绣着金线,做工也精致的无可挑剔。

瞧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收下了东西,姝儿的脸色也好些了些,这让姜文臣松了口气。

“我可是都听说了,近日在书院的日子里,你可是常念叨我呢,不亏哥哥我这般疼宠你。”

“哼,我才没想你呢!”姜姝儿闷闷不乐道:“你的心只怕都让哪个小妖精给勾走了,哪里还会管我。”

“咳咳,姝儿,哪儿有什么小妖精呢!你又胡乱杜撰。”

“哼……”

本想着再提醒提醒他的,可这么一听,姜姝儿顿时失去了兴趣。

依着姜文臣那固执的性子,只怕她说再多都一样,指不定还弄得兄妹生分,让敌人达到目的。

想着,她便压下了心中不快,与他唠嗑起来。

除却封文轩这一事,姜文臣其他的倒也还好,比如功课,可是比在族学里出色了不少。

瞧着他满意的模样,姜姝儿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一直说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开。

翌日,姜永桢等人便回了营地,姜文臣也天不亮就去了书院,姜家又只剩几个小子在闹腾了。

这一日,在外头跑了一圈回来的姜清臣带了个消息回来,刘金兰死了。

听到这消息时,姜姝儿并没有多少惊讶,她还记得那个一心求死的模样的人。

能活着,才让人惊讶,死了。反倒是情理之中。

“刘家母子手里的孽债又多了一笔。”她沉声道。

姜清臣点头,“不过,要不了多久了,就让他在秋狩上消失就好。”

姜姝儿突然有些忧心起来,“哥哥有把握吗?娘交代过咱们,你说他们会不会也防着?”

“防着?”姜清臣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在秋狩上他们能防多少,那里,可不是他们能防得了的地方啊!”

秋狩就是天家的地方,变相地说,也是方便他们的地方。

姜姝儿自然明白,说的也是呢,那她是不是也要准备一番了?

第39章 秋狩

日子过的不快不慢,到秋狩那日天儿还算不错,冬阳骄好。

姜姝儿穿着一早准备好的骑装,外头罩着金丝大红带毛边儿的短袄,里头是同色的箭袖缎裙,腰身被勒出一抹弧度,已经十岁的年纪,已经能料到日后的绰约风姿。

绑好了发带,姜姝儿对着镜子照了照,扬起笑意,“为了配这发带,好不容易才赶出这身衣裳呢,你们瞧瞧,我这样可好看?”

到底还小,上辈子也才十几岁的年纪,自然爱美些。

身后的荣兰梅树忙不迭地点头,“好看,我家小姐怎么都好看的。”

“说的也是。”姜姝儿颇为赞同地道,低头挑了个珍珠冠递给荣兰。

身后的荣兰接过,将它小心翼翼地扣在了姜姝儿的头顶上。

站起身,试了试脚上的鹿皮小靴,只到小腿的裙摆也跟着晃了晃。

“九小姐可好了?前头要动身了,公主让奴婢来催一声。”

门外有声音传来,姜姝儿看向荣兰,“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是……”

收拾妥当,姜姝儿去了前头与家里的人汇合。

厅堂里,长乐也穿着红底金边的骑装,只不过她要简单些,除了腰上的鞭子,平日里佩戴的东西都卸了去。

瞧见姜姝儿过来,她的目光柔和了下,“我就说姝儿丫头穿着好看,若是秀臣听我的也穿身这样的,咱们母女三人出去还有谁能压了风头?”

知晓自己母亲好争,姜秀臣也不敢提,只道:“娘,时辰差不多了,爹和七弟都先跟着哥哥们走了,咱们也出发吧?”

穿着银紫骑装,梳了简单高髻的姜秀臣看起来身子高挑秀美,清丽动人,因这一身装扮,还颇有几分飒爽之姿。

“娘,五姐,你们今日可真漂亮。”她亮着一双大眼笑道。

不过,姜姝儿撅了噘嘴,总担心秋狩上会有坏心的小子将自家姐姐勾去。

姜秀臣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娘咱们走吧?”

长乐点点头,吩咐了红叶几句,随即带着她们出了门。

围场中,大梁旗帜飞扬,骏马林立,朝中权贵齐聚,其中少男少女为多数,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皇帝坐在围场里的高台座上,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人,“嗯,姜家几个小子也来了,看来今岁夺冠的又是他们。”

“这可不一定呢!”正好带着姜秀臣与姜姝儿过来的长乐开口道:“我听说这回韩家那小子来了,我家的几个小子都不是对手呢!”

皇帝一听,乐了,“哦?看来前段时日阿瑜常去你们的府的消息是真的了。”

“可不是,听说能制住他的,就小三一个。”

“哈哈,这孩子不错,不负他父亲与哥哥当初的威名。”

“皇兄,这孩子才十二岁,会不会逼得太急了?”

长乐抄着双手目光看向台下的一群人,在角落处找到了自己儿子与韩瑜的身影。

因着隔的太远,只看得清两人低头在说些什么。

皇帝眯着眼睛笑道:“你错了,不是朕逼他,而是他自己逼自己,这孩子的天赋比他哥哥还要好呢,假以时日又是我大梁一员猛将。”

说着,他抬手招呼着两个外甥女,“秀臣姝儿,过来,来朕这边。”

两人听话地站过去,皇帝摸了摸姝儿的脑袋,随即看向已经亭亭玉立的姜秀臣,“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当初抱着还这么小一团呢!”

他比划了下。

姜秀臣笑了笑,眼中有着亲近之意。

“这回你看上了哪个,就跟舅舅说,朕亲自给你赐婚!嗯,说起来郭家有一个小子不错,回头让人领他过来瞧瞧?”

姜秀臣抽了抽嘴角,“皇帝舅舅……”

长乐叹了口气,知晓自家哥哥是为着秀臣好,但还是道:“皇兄,这么做太明显,回头还不得被荣乐给笑死。”

对了,荣乐公主与长乐公主天生八字不合,姝儿朝着人台中看了眼,并未发现其身影。

不过她知道的,荣乐不会缺席,毕竟她也还有两个未出阁的闺女需要挑选夫婿,这就是最好的挑选地方。

就这么一动,姜姝儿便感觉到了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寻着感觉望去,只见穿着鹅黄色骑装,英姿勃勃的少女正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与姜秀臣。

弯起嘴角,她朝着对方挑衅地白了了一眼,气得她脸色更黑了。

“娘,皇帝舅舅,我先去找七哥了,回头我要与他一队。”

说完,她行了一礼就跑开。

“当心点儿。”长乐扬声说道,姜秀臣则是被留在了那里。

来到姜清臣身边,姝儿与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让一旁的韩瑜微微皱起了眉头。

“七哥,你选好了队了没有,一共五色,红黄黑篮绿,是和三哥他们一块儿选红色,还是自己另寻他人?”

姜清臣撇撇嘴,“我才不和他们一块儿,我呀,跟韩瑜一队选了黄缎。”

“那我也选黄缎。”姜姝儿拍手道。

对此,姜清臣自然不会有异议,毕竟都是商量好的。

到了时辰,狩猎正是开场,由皇帝开第一支箭,剩下的就是站队。

姜清臣几人一块儿选了黄缎,众人看到后,有些怪异地看了眼他们,不少都选了别的队,剩下他们凄凄凉凉的。

突然,姜清臣瞧见了武进伯世子林子茂,一把揪住了他,顺带拉了几个平日里常一块儿混的硬是给他们选了黄缎。

林子茂几人欲哭无泪。

“清臣,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觉着还是跟着永柯表哥他们赢的可能大点儿,你还是让我过去吧!”

“你说什么?你这是瞧不起我吗?”姜清臣黑了脸,同时瞪了眼其他人,“我告诉你,咱们这队一定能赢,拿出你们平时的气势来。”

林子茂苦着脸,望向姜永柯他们所在的红缎队里,“你觉着你能比得过永柯表哥他们吗?况且还是好几年都第一的存在。”

“就是就是,我们这队……”有人看了眼闭目养神不语的韩瑜,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姜姝儿一听,怒道:“喂,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不过是年纪小点,又不是一定会输,就你们这吊儿郎当的样还想往红缎跑,真是丢人现眼。”

第40章 开始

“哇哇,姝儿你怎么能说的这么毒。”林子茂撅起嘴,“再说了,阿斐说的是实话嘛,我们年纪都不大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红缎和其他颜色的可是好多年长的人。”

这样的差距,再加上队伍里有个克星没人愿意过来,根本就不可能赢了。

姜姝儿不管他有多少个理由,总之绝不让他们离开,为此,姜清臣也不惜威胁他们。

“敢走的话,往后甭叫我蹴鞠了。”

林子茂等人一脸憋屈,没法子,他们还仗着他这个呢,只能答应了。

不过对于韩瑜,他们则是选择无视。

鼓声响起,大旗飞舞,众人一改之前悠然的神色,戒备地看着场中别的队伍。

“要开始了。”韩瑜背好了箭筒,坐在马上的他瞧着最强的队伍红缎看去,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记得规矩是可以争抢、掠夺其他队伍的猎物,是吧?”

姜清臣勾起唇,点头道:“是,所以,这可不仅仅是一场狩猎,也是……”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韩瑜颔首,自然明白。

与姜清臣并立的姝儿在黑缎里头看到了人模狗样的刘基,同时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她的五姐现在没有上场,那多半是会参加追踪这次参加狩猎的所有人了。

而且,还有很多人没在场中,想必都加入了追踪队里,若是被那些人追到并打上记号,可就失去资格了。

“哥哥小心了,”姜姝儿提醒道:“这次郭家的人都没在队伍里,恐怕是追踪队。”

“追踪队?”姜清臣抿唇,“哼,规矩上又不是没有不能反击追踪队的,等着吧,敢寻上我准让他们没好果子吃。”

论皮,他们这队里可是集全了。

论实力,他也不觉得就比旁的队伍里差了。

狩猎有三天的时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高台上,皇帝听到下头人来禀报,再一看看略显弱势的黄缎,忍不住捂脸。

“寒碜,太寒碜了,黄缎这个队怎么都尽是半大的孩子,去,给朕拉几个人进去。”

皇帝不满地吩咐身边的太监,“真是没眼色,这点事还要朕亲自过问。”

太监自然不敢耽搁,“老奴这就去。”

不一会儿,鼓声激昂中,几个稍大些的公子被派到了黄缎中,一脸无奈。

响箭飞入空中,韩瑜等人一甩马鞭飞驰进了林子。

姜姝儿看了眼身边的人,“七哥要小心些,三日的时间,咱们不用太急。”

就算现在满载而归,也并不能确定就能守到最后。

姜清臣嘴角泛起微笑,“我知道,先进入腹地再说。”

说完,他也同韩瑜林子茂等人打了个招呼。

林子茂几个哪有不听的道理,也只好跟他走了。

约摸跑了半个时辰,他们才停下,在一颗大树前落脚。

栓好马,几个坐下来拿出舆图,图上标注了不少颜色的圈圈,这是其他队大致会走的路。

但不论之前中间怎么样,最后都会聚到一起出来。

这也让最后的争斗更为激烈。

大梁尚武,尤其重军事,虽说文事方面也不差,可终究不及那些武职。

谁叫他们的开国太祖皇帝一心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呢!

为此,大梁可是代代投入了不少鲜血精力,只不过终究没有成功罢了。

倒是前些年韩家父子最有战力,可惜……

“我观察过了,咱们暂且先不动手,保存体力,等明日再动手,他们必然也是这么想的。”

韩瑜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守株待兔么,哼!”

“还不知道谁待谁呢,敢过来,小爷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林子茂气势满满地说道。

就差没撸了袖子上去就干了。

之前的不情不愿根本不存在。

看着舆图,张斐头疼道:“咱们这队最弱,恐怕已经是别的队首要的目标了。”

“所以我们才分开行动,若是被一网打尽那就真失去资格了,不过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就不怕。”

姜清臣自信地笑道。

“哼,那是自然的,即便只剩我一个,也不会输给其他人。”

比起姜清臣的自信,韩瑜就是狂妄了。

对此,姜姝儿一脸黑沉。

真是受不了这两个。

这是除他们之外所有人的心声。

姜清臣砸吧砸吧嘴,乖乖,比他还要自信呢!

不过,挺对味儿的。

“还是看看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干等着吧!”

姜姝儿提醒道。

清臣点头,转而问向韩瑜,“你觉得呢?”

林子茂看了看两人,不干了,“喂喂,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太过分了。”

姜清臣直接无视掉,依旧看着韩瑜。

没有多想,韩瑜径自道:“先去弄些猎物,再布置陷阱。”

姜清臣眸子一亮,“你是想瓮中捉鳖?”

“哼,他们不是想守株待兔么,那就还他们一招。”

韩瑜阴沉的眉眼带了一丝笑意。

林子茂几人听了这计划,立即不叫闹了,他瞪了眼韩瑜。

算了,看在他有自己一半聪明的份儿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我们去打几个猎物,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他起身说道,该干的还是得干,不能因着不和让人有机可趁。

“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姜姝儿起身,“现在大家都是刚进来,即便碰上了也不会为难我们。”

姜清臣看了眼姝儿,默默点头。

两人视线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子茂很是高兴,拍了拍姝儿的肩膀,“还是姝儿你有眼色,跟着茂哥哥我,保管带你大杀四方。”

姜姝儿拍掉他的手,正视前方,“你跟张斐还有吕维一块儿,我一个人就好。”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林子茂当即拒绝。

其他两人也表示赞同,吕维更是道:“即便现在是白天,也不能不防着有人事先出手踢掉咱们。”

“放心吧,遇到我才是危险,你们什么见我吃过亏?”

她自信地笑了笑,不给他们再说的机会,背着箭筒就离开。

走了一段路程,约摸到了黑缎行走的路线范围,姜姝儿跳上颗树观察着,看到远处有身影移动,她紧了紧袖箭,眯起眸子。

这么多人中,必须尽快确定刘基的位置,然后通知七哥。

第41章

“那是……”

姜姝儿找了几圈,终于在一条小溪处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人。

只是,他身边的人是在保护他吗?难不成他知道她的目的?

刘基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权贵世家,要说的话,也就是些朝中大臣家出来的。

至少这些人在姜姝儿面前都不够看。

确定了他的位置,姜姝儿拿出箭,箭头上绑着白色烟雾筒,这是她一早就与姜清臣说好的,发现了目标就以烟雾通知。

现在,是时候了。

朝着天空射了一箭,林子里的上空划过烟雾,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可这并不包括刘基,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同一时刻,已经设置好陷阱的姜清臣看到空中烟雾,勾了勾唇角。

将身上的箭筒拿下,丢在地上,他朝着正好回来的韩瑜道:“姝儿去了这么久我有些担心,过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

顺便朝他递了眼地上自己的箭筒。

韩瑜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帘,目光像是穿透了他,让他无所遁形。

“哈哈……那个,我去了啊……”姜清臣不敢多留,直接翻身跃走。

看着地上的箭筒,韩瑜撇撇嘴,“啧,真是麻烦!”

没过一会儿,提着好些猎物回来的林子茂几人瞧了瞧四周没有其他身影,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极为不情愿地道:“其他人呢?姝儿表妹没回来吗?”

“这里交给你了。”韩瑜撂下话就追着姜清臣离去的地方遁走。

林子茂风中凛乱。

这什么意思?他看向身边的两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我们怎么知道,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而是想想咱们怎么办,周围都设置了陷阱,可不能乱跑。”

张斐扔下獐子说道。

林子茂捂头,“杀千刀的姜清臣……”

一路疾驰的姜清臣打了个喷嚏,正好碰上蹲守在树上的姝儿,来到她身边隐藏好身形,道:“怎么这么多人在他身边?”

“这厮胆小如鼠,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而为吧!”

“是么!”

姜清臣沉了眸子,侧首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哥哥一个人可以吗?我也能帮你的。”

“乖,听话!”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宠溺又温柔,让姜姝儿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加上又是重生一世,她可不像以前那样会胡搅蛮缠,现在的她总是不忍拒绝他们。

简单来说,就是姜清臣已经摸清了怎么对付她。

看着离去的姝儿,他的笑意渐渐淡下,转而朝刘基看去。

手上不停,他快速地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面,原本一身绛紫的劲装变成了黑色,再用一条面巾蒙着脸。

这样看去根本无法识出他的身份了。

打了手势,隐藏在周围的暗卫现出了身形,“七公子……”

“半个钟,将刘基身边的人引开。”

“是……”

没有多少废话,暗卫刷地一声离去,姜清臣就靠在树上冷眼看着远处的刘基。

半个钟,刘基身边果然没了旁人,说到底那几个人也不过是想要巴结他,此时被人引开,也无可厚非。

直起身子,姜清臣拿出一枚暗器擦着刘基的胳膊射入他身后的树干上。

入木三分。

突然被伤到的刘基朝着暗器射来的方向看去,颤了颤身形,“终于出现了吗?”

“哦?你知道我会出现?”

“不知道,”刘基摇头,看了眼留着血的胳膊,眉头也未皱一下,道:“不过有备无患不是么,再者说,你怎么知道,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哈哈哈……有意思。”姜清臣也没隐藏自己的声音,不过,对面前的人倒是正经了几分。

“我很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个黄雀在后。”

说着,他抽出把一尺左右的弯刀瞬间就接近了他,抬手劈下。

就在这时,刘基身后落下一人,推开他迎了上来,姜清臣冷哼一声,身边也出现了几个暗卫。

“交给你们了。”说完,他依旧朝着刘基砍去。

答应了自家妹妹要他的命,就不会食言,况且他也的确要这厮的命。

要知道他们姜家人和长乐公主一样可是都很护短的,伤他们一分,他们能灭你一门。

而姜清臣更是很好地继承了这点。

刘基见到有这么多人,终于变了脸,“不可能,这是围场,你怎么可能带这么多人进来?”

“哼!”姜清臣懒得同他解释,一脚踢飞了他。

果然,弱鸡一个,连他三招都挡不住。

“你去下面问问阎王爷吧!”

一刀划过他的脖子,却被他身子奋力后仰给避开了,而这代价就是他的胸前的伤口。

蹭蹭流血血的口子染红了他蓝色的衣袍,让他红了眼睛。

可他似乎还没有太大的惊慌,只是在尽力地拖延着。

“我真想知道,你我究竟有什么仇怨,非得到这种地步。”

捂着伤,他不停地后退,脸色因着失血而变得惨败。

姜清臣眯了眯眼睛,也觉得有些不对,可他没有在意,甩了甩刀上的血,道:“我说了,你下去问问阎王爷吧!”

说着,一刀就要劈在他的脖子上,这时,一只白皙修长,却力道十足的手钳住了他。

动了动,却抽不出手,姜清臣愤怒地看向来人,愣了愣。

好歹也熟悉了,他怎会不知道他是谁。

虽然也是做了遮掩的。

来人没说话,只是像看蝼蚁般地扫了眼地上的刘基,骤然用力将姜清臣拉开,然后制住他反抗的手将他带走。

这一番动作不过是眨眼之间,刘基还沉浸在方才那一阴鸷的眼神中,眼前就没了两人的踪影。

想到什么,他握紧了拳头。

真是可惜……

“发生什么事了?”不远处来的人竟然是宫中禁卫。

不过,这些已经与姜清臣无关了,他被突然出现的韩瑜带走,隐蔽在了一处岩石后头。

“喂,我说你该松手了吧,我的胳膊要折了。”

他沉声说道,带着不小的怒火。

韩瑜闻言,松开他。

姜清臣揉了揉酸疼的胳膊,臭着脸,“你没事瞎掺和什么,坏了我的好事。”

韩瑜眯起眸子,“我怕我再晚一步,你就得去天牢蹲着了。”

第42章

姜清臣揉着胳膊的手顿住,倏地看向他,“你此言何意?”

“何意?”韩瑜瞥了眼岩石外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姜清臣狐疑地挪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禁卫军统领。

他颇为惊讶地皱起眉头。

自己来宰刘三并不会惊动到禁卫军吧,毕竟往年也不是没有受伤身死的例子。

可现在……

正在他疑惑时,身边传来声音道:“有敌国奸细入侵,杀了几个人,刚刚我若是晚一点到,你就会成为私通外敌的存在,而受伤的刘基以及被逮捕到的敌国奸细,就是最好的证明。”

姜清臣听完,冷汗唰地直冒,“怎、怎么会……”

私通外敌这个罪名可不小,即便是他是皇亲国戚,皇帝也相信他,可到底还是会给姜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么一想,顿时他看刘三的眼神就变了。

“这是故意为我下的圈套?”

“可以这么说,至于到底是为你还是为了……啧,总之都差不多吧!”

姜清臣愤怒,死死地盯着刘基的身影,“竟敢做出这样的事,真以为我姜家不敢对他刘家出手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走吧,一会儿应该会有暗卫过来探查了。”

韩瑜也不管他同意是不同意,说完就将他拉走了。

回到驻地,姜姝儿正翘首期盼着,见到姜清臣时眸子一亮,可再一看到他身后的韩瑜,脸色僵了僵。

“七哥……”她含蓄地表达了下自己想问的东西,

只见姜清臣微微摇头,见他脸色不大好,感觉到他的愤怒,姝儿也没再继续询问下去。

不过,只是有些奇怪,为何韩瑜也跟他在一起?

“喂,你们好了没有,快过来准备午膳。”

林子茂在他们身后叫道。

姜清臣整好情绪应了声,朝他们走过去。

“现在咱们这儿也算有些猎物,你们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吃完了几个野味,就着水囊漱口的林子茂问道。

姜清臣还为着之前的事生气,并不想说话地靠在树上。

倒是韩瑜,回应他道:“夜里就会动手,现在多捡些柴,晚上林子里会很冷。”

“来的人会很多吗?那些陷阱能阻挡多久?”

“不会多,毕竟是头一天,太大动静了对他们自己也不好。至于那些陷阱,足够了。”

韩瑜对自己的布置可是很有信心的。

“但愿吧!”姜姝儿叹了口气,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他们与其他黄缎的队伍并没有在一块儿。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下午里,林子茂韩瑜几人又离开了几趟,皆有带回猎物。

这期间姜姝儿才寻着机会问了姜清臣,得知对方耍的手段后,一阵愤怒立即充斥了脑门。

“他竟敢这么做,私通敌国,这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无法翻身吗?”

“听韩瑜说有几个人被这些闯入的奸细杀了,现在大概禁卫军与宫中暗卫也参与了进来,咱们接下来要谨慎些了。”

“我知道了,这个刘基真是手段阴毒,若是这回让他得逞,只怕姜家也要受牵连。”

是了,前世姜家不就是被怀疑私通敌国而逼得除却他们这一小辈的,其他都死了。

看来,姜家的事跟刘家也少不了干系啊!

“这回得多亏了韩瑜,若非他及时阻止我,只怕我已经被赶去的禁卫军抓起来了。”

姜清臣手臂搁在腿上,双手交叉着抵在下巴上,黑黝黝的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异常深沉。

姝儿低着头,“刘三此人太过危险,哥哥,若是有机会咱们还是得先杀了他,不然,我怕变数太多。”

姜清臣朝着自家小妹看去,见到她眼中的坚定后,点了点头。

“嗯!”

他自然是也清楚的。

不久,离开嗯几人又回来了,慢慢等到了入夜,大树周围火围了起来,他们就靠着树歇息,倒也不觉着多冷。

林子里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偶尔传来一些嚎叫,以及那不明的声音。

啪……

树枝在火中炸裂发出一阵轻响,就在此时,黑暗中破空声袭来。

姜姝儿等人翻滚开来,在她们的位置上正插着几支箭。

“哟,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啊?”来的人现出身形,可不等他再说,只听几道惨叫声传来。

“嗯?怎么回事……”来人转头看了眼,神色凝重,“你们究竟设置了多少陷阱?”

明明他过来都破坏了,竟然还会有人遭殃。

姜清臣一脸黑沉地看着他,“喂,你好歹也是子茂的堂兄,我们的表哥,没必要这么着吧?”

“哎呀,不要计较这么多嘛!”林子清一脸贱笑地看着他们,以及显得更无语的林子茂,“来来来,既然都遇上了,咱们就来热热身吧,放心,我来的时候已经顺手解决了其他人,不会有那不长眼的打搅我们。”

姜清臣头疼地叹了口气,“说吧,为什么盯上我们,你不像那么无聊的人啊!”

“你错了,我可不是盯上你,我是盯上了他!”

林子清指着他身后的韩瑜说道。

虽然落了他面子让他有些不大好受,不过姜清臣还是很惊讶,“韩瑜?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林子茂嫌弃地扫了他一眼,“长乐公主说,韩瑜是我们里头除却你三哥外最强的,这不,我就不服了。”

不仅是他,还有很多人都不服呢,姜清臣一脸无奈。

他约摸可以预料到这一路上的不太平了。

略微尴尬地转头看着韩瑜,他道:“那个……我也不知道我娘会这么坑我们……”

“无妨,”韩瑜没有多说,径自朝林子清看去,“动手吧,早点完事还能多睡一会儿。”

说着,他抽出匕首,率先攻了上去。

林子清挑了挑眉,立即迎了上去,兴奋的大叫,“不愧是宁兴王府出来的,爽快。”

众人都知晓,宁兴王府的人话不多,做的多。

与姜家这种遇着事不要怂,就是干的性子一样,只不过姜家人的嘴巴也不是好惹的。

要不怎能跟朝堂上那些文官对骂了几十年也不见累的。

第43章

见着两人已经干起来,姜清臣也没闲着,指挥着林子茂几人注意周围。

虽说林子清处理了其他人,而陷阱也逮住了不少人,可难保没有其他盯着他们的。

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些的好。

林子清一边跟韩瑜缠斗着,一边暗自惊叹。

果然,如长乐公主所说,这小子的实力很是强劲,他今夜过来的确是抱着偷袭的心里,但是也是试探。

如果能在这里把他解决了还好,可惜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了。

不注意又挨了一肘子,林子清喘息地退开几步,“果然很厉害呢,没想到这回的秋狩上会出现这样的敌人。”

面对他说的话,韩瑜无所表示,突然,他眼角动了动却是没有出声。

“喂,你师从何人呐?”

“我没必要回答你。”

“什么?”林子清脸色一黑,“太失礼了吧,好歹我们也是对手了。”

韩瑜闻言,摇摇头,“不,从现在起,我们就不是对手了。”

“这怎么说……呃……”林子清身形僵住,在他背后人现出了半边身影。

“他说的没错,子清,对不住了。”说话的人手起刀落将他打晕在地。

随着他的出现,又从四周出来了几人,额头皆系着蓝色的缎带,身后的箭筒里也都是染着蓝色的箭羽。

姜姝儿几人来到韩瑜身后站定,抽出腰间的鞭子,警惕地看着他们。

“一波接着一波,看来今晚来的人不少嘛!”姜清臣摸着下巴说道。

林子茂一脸无奈,“我说,我们这队是最弱的,柿子都捡软的捏,他们不找我们找谁。”

姜姝儿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们是最弱的,哼!”

林子茂撇嘴。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嘛,还不承认!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林子清,这个哥哥算是失去资格了。

“怎么样,要上吗?”与他们对峙的一人询问韩瑜对面的人道。

才看了林子清与韩瑜的打斗,若非出其不意,他也不可能阴到林子清。

是以,想了想得失后,他摇摇头拒绝了,“现在动手只会折损战力,撤吧!”

好歹来的路上也解决了几个人,不虚此行就是了。

在林子清身上拍上白色的粉,几人防备地后退,快速离去。

韩瑜看了眼地上的林子清,没有理会,径自走到树下闭眼休息。

经过两次折腾,现在离天亮也不远了。

姜清臣几人没有耽搁,皆到树下歇息,免得天亮后精力不足。

至于地上的林子清则是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被潜伏在林子里的暗卫抬走。

失去资格的人自然没有机会再留在这里了。

夜色褪去,一大早就从帐篷里出来查看昨晚暗卫的“收获”的长乐,在看到没有自家孩子后,一脸得意地看着素来与她不和的荣乐。

“听说你们家静初也在里头,希望不要出来的太早。”

被她这么一刺的荣乐公主冷哼一声,“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林家的小子总共就进去三个吧,这都出来一个了我看其他的也快了。”

林家与姜家乃是姻亲,这么刺她几句,也能让荣乐好受点。

可惜长乐却不在意,“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往年都是我姜家夺冠,你们可是一回都没有呢!哎呀,想想也真是可惜,要是你再多生一个儿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荣乐一噎,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别以为有皇上帮你,我就怕你了,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的嘴巴缝上。”

“呦呦呦,这就生气了啊,我还没说什么呢!”

“哼,从小就伶牙俐齿,到现在还是这个德行。”

“那也比你这个老女人强。”

“长乐——”

她愤怒地瞪着她,捏紧了拳头,看来气得不轻。

而长乐也不甘示弱,鞭子一抽,在地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周围的侍卫皆退了开来,不敢惹这两个活祖宗。

反正这样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总归吵几句,再不行就打几下。

不会有什么损失。

在对峙了一会儿后,荣乐终归是忍了下来,率先拂袖离去。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转身后的脸色究竟有多差。

那双眼里藏着的,也是刻骨的恨意。

撇撇嘴将鞭子放好的长乐哼了声,心情大好地朝着皇帝的帐篷走去。

嗯,又赢一次,今个她都能吃下整只羊了。

“皇兄?”长乐进了帐篷就看到坐在搭着白虎皮椅子上的皇帝,她在一旁跪坐下道:“昨晚的事情怎么样,那几个奸细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正头疼的皇帝叹了口气,“朕也很奇怪,秋狩之际,围场却出现了敌国奸细,难道朕的江山就是个筛子吗?宫里是这样,围场也是这样,朕身边又是如何。”

“皇兄多虑了,围场遍布禁卫军,有能力做到将奸细放进来的人并不多。”

“是吗,可关键是什么人呢!”

皇帝摇摇头,现在死了几个人,他虽然暂时隐瞒了这件事,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摊开。

“追踪队已经进去了吗?”皇帝越过这件事,问道。

长乐回过神来,点点头,“进去了,真没想到阿玹竟然也选择了追踪队,我还以为他会跟着姝儿他们一块儿。”

“哼,他素来就不安分,还不知道进去了怎么整那些人呢,今年你们家那几个怕是不容易哦!”

长乐笑了笑,她并不在意谁夺冠,只是在意这场秋狩真正的目的,试炼罢了。

不过,敌国的奸细这一点还真是让人担心呢,万一还有漏网之鱼怎么办?

瞧见她出神,皇帝敲了敲长案,“不用担心几个孩子,朕已经派人去保护了,有危险会将他们带出来的。”

长乐抬头,笑道:“我知道,不过皇兄不觉得这也是种试炼吗?”

“嗯?”皇帝捋了捋胡子,“你是说……”

“该见见血了,他们都是我大梁的希望,这次的敌国奸细猎杀任务,就交给他们吧!”

“这个……”

“皇兄,总归也没几个人了,况且这些孩子们可比你想的要更为杰出。”

皇帝心动了,虽说这回奸细杀死了几个人,可这何尝又不是对他们的考验?

尽管残忍了些,不过结果是一定不会差的。

第44章

“那就依你所言,将这事传达下去吧!”最后一句话皇帝是对着身边伺候的太监说的。

太监躬身应诺。

长乐满意地笑道:“皇兄觉着这回赢面最大的是哪个队呢?”

“哦?朕么,”他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这个还真不好说,永杭那几个孩子固然不错,可韩瑜跟清臣也不差的,很难说他们到底谁能拔得头筹。”

“皇兄只说他们,都把其他人剔除了。”

“诶,其他人虽也有几个不错的,可还入不得朕的眼。”

这心到底是偏向自己人的。

长乐眼含深意地抚了抚红唇笑道:“还有两日,等他们出来就见分晓了。”

提到这个,皇帝心情也不错,“孩子们都长大了,再有个两年,阿玹也能独当一面,只是太子……”

他叹了口气,稍有不美。

“皇兄就是爱操心,太子固然不够稳妥,可还有众大臣辅佐啊,届时您多花些心思安排妥当就是了。”

“你说的也是……”皇帝摇摇头,不再多说。

林子里,韩瑜等人一边前进,一边狩猎。

不过半日,他们就收获了不少,将这些猎物带到侍卫固定看守的地方,就算是他们的战果了,并且到了这里的猎物是不在被掠夺的范围之内。

“人少了很多,这一路上碰见的几个似乎也在找些什么。”

离开固定地的姜清臣观察着周围道,有些不解。

几人停下脚步,韩瑜朝一个方向看去,“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暗卫打扮的人便落到几人面前,将皇帝吩咐的事情说了一遍。

才半大的少年,并没有因为其中的凶险而有丝毫怯步,反而都充满了兴味。

这里头恐怕最冷静的只有姜姝儿了。

她左右看看,无论是韩瑜姜清臣,还是林子茂几个,都跃跃欲试。

只有她,并不想参与其中。

总觉着会有什么不顺。

“也就是说,咱们不仅要比拼这次的狩猎,还要抓住那些奸细?”林子茂搓着手掌,双眼放光,“如果能抓住那些人,岂不是立下大功了?”

“皇上的命令是不论生死,也就是说,我们得杀了他们。”

“嗯?杀了他们?”

似是不相信韩瑜所说,林子茂看向姜清臣,后者点点头,没半点玩笑的痕迹。

“这样啊!”他苦了脸,虽是世家子弟,可他手上还没沾过人血呢!

都才十二岁的年纪,这秋狩也是头一回来,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事。

“成了,甭多想了,既然暗卫过来知会我们,说明皇上那里应该早有准备,这些指不定是用来磨练咱们的。”

姜清臣说道。

韩瑜点头赞同,“不无道理。”

虽然,他的手上早已见过了血,不过这边的几个人却是没有。

“走吧,尽快找到那些人。”说着,几人脚步不停,继续蹿了出去。

一路上除了狩猎外,他们也在查探着敌人的踪迹,可惜并没有多少线索。

到了下午,正在行走的几人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追过去一看,赫然是两个队在争夺敌国奸细。

被围在中间的敌人显然是想挑起两方的矛盾,好趁机逃脱。

可想归想,还不等他跑两步,韩瑜便倏地蹿了出去一刀结果了他。

其次是姜清臣。

林子茂捂着眼睛,“这个杀千刀的姜清臣,喷了一地的血,存心恶心我是不。”

姝儿也在那时缩了缩瞳孔,不过并没有避开。

大梁没有懦弱之人。

即使是女子。

如果连面对都不敢,还如何保卫江山。

“你们竟敢抢我们的人,可恶,是不想走出这个林子了吗?”

带着蓝缎的人叫道,一脸愤怒地看向韩瑜与姜清臣。

“哎呀呀,碰巧了,我看你们跟黑缎打的火热,不好打搅你们,所以就勉为其难帮你们这个忙喽,诶,不用谢哟!”

姜清臣的话更是气得蓝缎的人怒火中烧,一个个死死瞪着他们。

黑缎的人也不怀好意封住了退路。

正要动手,蓝缎领头的人却阻止道:“别冲动,他们就两个人出来,应该还有其他人潜伏在周围。”

“碰到了个有脑子的。”无法,林子茂只能带着姜姝儿他们出去,站到了韩瑜和姜清臣身边。

偷袭的事他可不乐意做,正面也照样能将他们打趴下。

没错,这一路上见识到了韩瑜这种厉害的要命的,就是这么有底气。

“哼哼,十对六,看来是我们占据了优势啊!”蓝缎的人看了眼黑缎的几人说道。

姜姝儿皱眉,这次遇见的蓝缎之人并非上次遇见的那一批,所以,在场的他们都还未交过手。

若是他们一起上,还真有可能折在这里。

黑缎的人并没有附和蓝缎的叫唤,他们五个人若是拒绝,那就是另一番情况了。

毕竟,方才他们可是还打的不可开交。

韩瑜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微妙的关系,阴沉的目光扫过黑缎,“我与他们队有些仇怨,不介意的话,把这些人交给我们吧?”

果然,黑缎的人并未拒绝,“交给你不是不可以,不过……”

“人可以给你们一个。”

“如此甚好!”

黑缎的人面色大喜,见此,韩瑜将脚边已经死透的敌人踢了过去。

见他如此果断,黑缎的人也不好出尔反尔,带走他们要的便立即撤离了。

蓝缎的人脸色有些不大好,暗暗咒骂了几句,转而看向韩瑜。

现在是五对六了,他们只有五人,虽说对面的姜姝儿可以忽略不计,可五对五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够赢。

“真是晦气,偏偏碰到了你们。”蓝缎啐了一口,立即挥手,“撤——”

随着他们的离去,姜姝儿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回的秋狩竟然参杂这些,真是头疼啊!

“还是赶紧离开吧,指不定他们会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还有这个,通知暗卫来收拾吧!”

她避开了颇为血腥的地方说道。

姜清臣笑了笑,“姝儿说的是,咱们赶紧走吧,血也见过了,其他的敌人应该用不到咱们出手,还是快些狩猎的好。”

“那就走吧,这场狩猎才刚刚开始。”

韩瑜将黄色的粉末撒下,便带着几人离去。

行进间,一支带着绿色箭羽的利箭从侧面射向了马背上的姜姝儿。

“姝儿小心——”落在后头的林子茂猛地甩出鞭子,将箭挡了开来。

几人勒住马,看向缓缓行来的几人,脸色不大好。

第45章

“李静初!”稳住马的姜姝儿愤怒地看着来人。

“哈哈哈,姜姝儿啊,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逮着你,现在还看你怎么跑。”

“哼,该跑的是你吧!”

姜姝儿打量了眼与她同一阵营的人,心中微沉。

郭家的人也是将门世家,再加上另外几个功夫都不错的小子,虽然人数上与自己这边是一样的,但是差距还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韩瑜敌不敌的过郭家那两个小子了。

如果能拖住郭家两人,她再缠住李静初,那剩下的人就不足为虑了。

打定主意,她的目光对上李静初,似乎后者也是一样,二话不说就拉开了打。

“七哥,其他人交给你们了。”姜姝儿与李静初可不仅是敌人,更是仇人,还是世仇。

这个情况见到,她们自然谁也不会放过谁。

韩瑜只看了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对弱鸡互啄没有兴趣。

郭家也是将门世家,就是不知道比起姜家如何。

一阵刀光剑影中,姜姝儿与李静初渐渐脱离了他们的范围。

越到最后就越是吃力,毕竟有着几年岁数的差距,姜姝儿横举鞭子抵住李静初。

“你还是真跟条疯狗一般啊,不论何时何地逮着我就咬。”

“彼此彼此,你说我若是在这里除掉你,你说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欲绝呢?”

“哼,”姜姝儿用力将她顶出去,“你敢吗?给你这个胆子,你又真敢杀了我?”

“我是不敢,不过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啊!”

李静初大笑起来,突然退开,随手一划。

只见绳索断裂的声音响起,姜姝儿预感不好,顺地滚开,没想到身下却是一空。

“啊——”

失落感袭来,而底下等着她的则是一排排尖利的木刺。

如果掉下去,不死也残。

“哈哈哈……姜姝儿,你就在这底下好好享受吧!”

不,她不想死。

“七哥……”

“李静初,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姜秀臣的声音传来,随即下降的身子也停住了。

姝儿抬头一看,正拉着她的姜秀臣吃力地攥着手中插在土墙上的剑。

“五姐。”她后怕地抓紧她。

“可恶,竟然是你们!”见到姜姝儿没有继续掉下去,李静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而随姜秀臣一道赶过来的杨玹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姜姝儿先拉了上来。

在触及到地下那一排木刺时,眼中的冷光更甚,就连姜姝儿也明确地感觉到了那层恶意。

“没事吧?”姜秀臣检查了番,随即将人推给杨玹,“带姝儿去找清臣,这里就交给我了。”

敢动姝儿的人,不可原谅!

杨玹点点头。

“五姐小心,李静初太过阴毒,这里指不定还有其他陷阱。”

姜姝儿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吧,就算是陷阱,我也有把握让她陪我一起掉下去。”

李静初脸色一沉,瞪着她们,“姜秀臣还有晋王殿下,你们是追踪队吧,这样可是违反了秋狩的规矩。”

“规矩是我天家定的,我说违反就违反,我说不违反那就不违反。”杨玹冷冷地说道。

“哼!”这样明显的维护她岂会瞧不出来,只是,为什么都是姜家这两个贱人。

明明她也是公主的女儿,身上也留着一半的皇室血脉。

不过是因为她的亲舅舅不是皇帝而是个王爷,差距就这么大么!

短刀被捏得死紧,李静初扫过姜姝儿,随后看向姜秀臣,“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甭怪我不客气了。”

“口气不小!”说起来,姜秀臣还长她几个月,是她的表姐呢!

可因着双方母亲的关系,她们从一生下来就是敌人。

还是不可能和解的敌人。

杨玹确定姜秀臣不会吃亏后,带着姝儿离开,正好碰上了摆脱纠缠的姜清臣。

“姝儿你没事吧,我方才听你叫我了,怎么回事?”

说话间自主地将杨玹忽略了。

姜姝儿阴郁地摇摇头,“吃了点小亏,现在没事了,其他人呢?”

“交给韩瑜他们了。”姜清臣拉着她避开杨玹,“我们手上现在没猎物,你还是去拦截其他人吧!”

“什么拦截其他人啊,我是不放心你们才进了追踪队来帮你们的,哼,不识好人心。”

“帮我们?”姜清臣不大相信。

杨玹撇撇嘴,从身上拿出一块舆图递给他,“这是我们一路过来摸清那几个队的行进图。”

“还真是的啊!”姜清臣拿过来略微看了眼,收起道:“谢了。”

随后,他看向不远处已经将李静初踢倒的姜秀臣,大致了解了发生什么。

怎么说呢,杨玹和他五姐进了追踪队于他们而言还真是好处不少。

“五姐,差不多就成了,把她绑在这里吧!”

听到他说的话,姜秀臣一剑割伤了李静初的腿,将她压在了地上。

“姜秀臣,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没完。”

“哼,这话你还是对你自己说吧!”

她手下更是用力地折着李静初的胳膊,她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这丫头。

“我也要你尝尝掉进陷阱的滋味。”说着,她接过姜清臣扔来的绳子,把身下的人利索地绑好吊在陷阱的中央。

“啊……你做什么姜秀臣,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挣扎着的李静初看到底下的陷阱,冷汗直冒。

“害死你?”姜秀臣拴好绳子拍了拍手,重新拿起佩剑来,“你这么对我妹妹的时候,可想到了也会害死她?”

剑身泛着冷光,一点点地举到了绳子上,轻轻一动,就划了道口子。

李静初瞳孔猛地一缩,“姜秀臣我错了,我不过是想跟她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能这么对我,不然我母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站在不远处的姜姝儿撇撇嘴,这个李静初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每每认错比谁认的都快,可结果呢,还不是狗改不了吃屎,一次次犯。

“你放心,你母亲还奈何不了我,至于你,就在这儿好好吊着吧,我割了三下,这绳子还剩一半,能坚持多久就看你的运气了。”

若是掉下去,自然比姝儿那时滚下去的要严重的多。

第46章

李静初自然明白这点,脑袋急的一阵发懵,“姜秀臣你这个贱人真敢这么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不存在的,正如你方才所说,就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姜秀臣冷着脸,不再理会她的谩骂,转身朝着姝儿几人走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姜秀臣……”

没有理会一直叫唤的李静初,姜秀臣带着他们离开,只是落在最后的杨玹回头看了眼挣扎不休的人。

在前头的几人稍远些后,他手中落下一枚普通的暗器倏地一声射了出去。

绳子应声断裂。

李静初惊恐万状,扑腾着往下落,“救我啊……”

杨玹勾起嘴角,眼看就要落到陷阱里去,可惜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那飞奔而来的人将李静初揽住,安稳地落到了地上。

“嘁,下次一定要你的命!”嘀咕了声,杨玹不再停留,钻入林子中掩去了身影。

李静初惊魂未定,脚软地坐在地上,回头恨恨地看着姜秀臣等人离开的方向,“这个贱人,我一定要她好看!”

救她的暗卫默默退下,并未过多解释。

砰——

地上倒下两道身影,韩瑜也喘息起来,一对二还是郭家的人,对方又年长他几岁,到底还是困难了些。

不过好在只是耗费的时间长一点,人还是擒住了。

黄色的粉末打在郭家两兄弟身上,他们已经失去了资格。

“哎呀,真是厉害呢!”回来的姜清臣看到不省人事的郭家两人,拍了拍手,道:“以一敌二,这两个人哪个单拎出来都比我强不少,你竟然真的能打败他们。”

阴沉沉地睨了他一眼,韩瑜揉揉手腕,“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弱么!”

姜清臣脸色一僵。

可恶,他才不是弱,只是人家太强了好吧!

“真是不吃亏。”摇摇头,他道:“子茂他们也解决了,看来咱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众人点头,没受伤没落队都是好的。

“等等!”

韩瑜突然出声,目光看向姜秀臣与杨玹,举起刀,“你们是追踪队,那么,就请你们先留在这里了。”

“喂,阿瑜,没必要这么较真吧,我们可是专门进来帮你们的。”

杨玹退后了几步说道。

姜秀臣也点头,“是啊,方才若不是我,小妹就被那个李静初阴了,虽说是追踪队,可你们手上一没猎物,而没敌国奸细,我们也不可能对你们出手。”

都这么说了,若是一般人也许就同意了,可韩瑜却依然拒绝,“现在不出手并不代表以后不出手。”

姜秀臣来气了,“狂妄的小子,我说你……”

“五姐。”姜清臣按住她,“韩瑜说的不错,咱们既然进来了就得按规矩来,还是分开走吧!”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万一姝儿再遇险怎么办。”姜秀臣微怒。

“这个……”

“姜姝儿我会保护。”韩瑜截过了清臣的话,让得姝儿颇为惊讶。

不过,她才不是累赘。

“我自己有分寸,不必你们操心。”李静初的事只是失误,她并不知道那里一早就设下了陷阱。

也低估了李静初的歹毒。

虽然前世与她斗了不少次,可那时候因着有兄弟姐妹在,她并未吃过多少亏。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宠坏的孩子了,应该要学会依靠自己才是。

最终,他们还是分开了,杨玹颇为不舍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几人,当然,目光大多都是落在姜姝儿身上。

看的姜秀臣一阵无奈。

“好了,担心他们的话咱们就远远跟着吧,不让他们发现就好。”

“诶,五表姐说的在理,就这么着。”

杨玹一扫方才的颓丧之气,先行离去。

姜秀臣只是笑了笑,并且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要知道,追踪队可以狩猎他们这些人,而他们也是可以反过来狩猎追踪队的。

大梁出人才,这话不假,光是这些世家子弟的训练,大梁历代国君就花费了不少心血。

文武双全的,不在少数。

一路行进,韩瑜等人又捕了不少猎物,敌国奸细却是没再碰见一个。

想来也是,“狼多肉少”林子里的人这么多,应该早就被其他人清理了。

天色暗下,又挡住了一波人袭击后,几人在一处水源跟前停下。

“就在这里补充体力,入夜后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歇息。”

有水源的地方必然就有争斗,说不定还不止一波人。

“我说,”姜清臣坐下歇息道:“咱们这样断断续续地往前走太费精力了,又要狩猎,又要防备旁人。”

“那清臣你有好法子吗?”张斐打开水袋喝了口,总算是舒服多了。

林子茂与吕维的目光默默地看向姜清臣。

得到注意,姜清臣清了清喉头,“咱们可以去一个最后一个点埋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最后一个点?”张斐皱了皱眉头,以他那稳妥的性子,并不看好这样的法子。

不过还是没有打断他。

“你们看,这舆图上这里就是最后一个侍卫看守点,想要出林子,就必须经过这儿,是以,咱们可以埋伏在此,等其他人带着猎物过来,咱们再……”

姜清臣做了手势,其意不言而喻。

林子茂摸了摸下巴,双眼放光,“我觉着成,你们呢?”

姜姝儿沉思,没理会他,张斐则是犹豫着,吕维倒是赞同地点点头。

只剩下韩瑜。

“哼,埋伏做什么,一路打过去也照样能在明日赶到魁首台拔得头筹。”

抄着双手的少年靠在树上,暗沉的天色虽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面貌,却能从这几句话里感受他此刻的神情。

狂妄,自大!

若是旁人,姜清臣非得拾起拳头好好教他如何做人,可对方是韩瑜的话……

他还是歇了这心思吧,免得被人家教他如何做人。

唉,明明是同岁,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呢!

看来以后得好好练功了。

“依我看,咱们的猎物也算差不多了,再去截获旁人的只是浪费体力罢了,不如早点去魁首台等着,我听说此次秋狩最后一场是混战,若是没有体力只有败北。”

姜姝儿将自己前世知晓的消息说了出来。

林子茂震惊地瞪大眼睛,“混战?姝儿你的消息确信没错吗?”

第47章

被质疑的姜姝儿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当然没错,我确信最后一场是混战,也许此次秋狩,猎物的数量只是障眼法罢了。”

“目的是最后一场的混战么!”姜清臣点点头,“韩瑜,你怎么看?”

“喂,你们不会都信了吧?”林子茂小声地问其他人。

突然,韩瑜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在暗处泛着深邃的光芒,“今夜好好歇息,明日天一亮全速前进。”

落在耳里的声音让姜姝儿有些发懵。

他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就这么着!”姜清臣立即应下。

林子茂叹了口气,“成吧成吧,只希望这个消息没错。”

其他人也纷纷回应。

见此,姜姝儿松了口气。

点上柴火,她一边暖着手脚,一边听着几人在处理今晚食物的声音。

圆月高悬,天空明净的不像话。

坐在底下的姜姝儿心中想着,现在林子里的人应该不多了吧,一路上过来都没瞧见与他们一样黄缎的人,只怕已经被人剔出去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至少还是二十人。

不,以姜永杭他们的性子,必然会仗着实力剔除大部分人,也就是说,很可能只有十几人。

这么想来,也符合她前世的记忆,那时候,在她的印象里就是十几人混战,最后由红缎的人拔得头筹。

只是那时候,有他吗?

想到这里,姜姝儿目光朝着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韩瑜看去。

突然,原本闭着的眼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四目相对,姜姝儿顿了顿遂哼了声,扭过头去。

啧……

莫名其妙的韩瑜又闭上了眼睛,却是说道:“休要盯着我瞧,否则我会将你当成敌人。”

正填着柴火的姜姝儿啪地一下捏断了手里的树枝,咬牙未语。

这比她还讨厌的性子到底是如何养成的?

也亏得前世她与他没有交集,否则以她的性子定然要甩他几鞭子,打得他祖父都认不得他。

当然,前提是打的过。

这么个认知顿时又让她气馁下来。

果然,还是讨厌他吧,哼!

翌日一早,稍作清洗过的几人驱了一身困意,策马小心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越往前走,众人的面色越是难看,终于,林子茂忍不住出声了,“我说,你们看到没有,一路上没见一个人,怕是都被踢出去了。完了完了,对方这么厉害,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啊?”

“闭嘴,我不是没长眼。”姜清臣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林子茂止住哀嚎,撇撇嘴。

“韩瑜,你怎么看?”清臣来到韩瑜身边询问道,眉头深锁。

后者微微摇头,“还是先出去要紧。”

说着,他甩了甩马鞭就走。

几人不再发牢骚,紧接跟上。

过了午头,林子的出口越来越近了,到了跟前,他们才看清楚等在那里的一众人。

以姜永柯为首的红缎四人,还有站在一块儿的蓝缎与黑缎两人,绿缎竟然也还有两人。

最后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此次秋狩中的翘楚。

而这里面,姜家人就占了五个,由此可见靖国公姜家在大梁的地位,以及姜家出来的少儿郎的本事。

现在留下的人与姜姝儿前世似乎并没有多少不同,只除了少了郭家人,多了她与李静初。

思及此,姜姝儿颇为凝重,论单打独斗来说,她并不是李静初的对手,毕竟对方比她长了四五岁。

再加上她从前并不乐忠于习武,是以比起同样学艺不精的李静初来说,还要差上一点。

如果她挑上了自己,不,她是一定会挑自己的。

“你们是最后一波人了,可真够慢的,让我们在这儿足足等了你们一个午头。”

坐在木桩上蜷起一条腿,一手撑着下巴的姜永柯说道,瞧着他的模样,应当是早就到了的。

在他身边是靠在木桩上的姜永杭与姜永柯,以及骠骑大将军的长子石彪。

这样的阵容真是教人无奈啊!

而另一边与他们互相防备的黑缎与蓝缎两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一个是辅国大将军之女曹娉婷,一个是忠勇侯世子孟贵云。

至于绿缎的两人,其一是荣乐公主的长女李静初,观文殿大学士李家之人,另一个则是曹娉婷的兄长曹之焕。

再加上姜姝儿他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场硬仗。

与其他人充满防备与忌惮不同的是姜永柯几人,这样的气氛于他们而言并不算的什么。

再看看他们身上未干的血迹,只怕敌国奸细大多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在众人打量着他们的同时,韩瑜等人也在打量着其他人。

估摸过实力后,韩瑜将目光放在了姜永柯身上,“现在时辰还早,并未耽搁多少。”

“喔,也是呢,”姜永柯点头,“那么,开始吧!”

说完的瞬间,他与身边几人跃上马,其余人也纷纷策马扬鞭不甘落后。

出了林子,离魁首台并不远,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皇帝以及朝中诸位臣子皆伸着脖子相望。

在看到他们后,某些人终是放下心来。

辅国大将军满面红光,一手捻着胡子,摇头晃脑道:“不愧是近几年最杰出的几个孩子,果然不负众望啊哈哈哈……”

“我看你就是变着法的想夸自己家的孩子吧!”

骠骑大将军袖着手道。

“哼,那又咋地,要怪就怪你没有闺女儿。”

“嘚瑟,也不瞧瞧人姜家,拢共才十几人出来,姜家人就占了近一半儿。”

看着策马而来的少年郎们,说起来骠骑大将军可真是羡慕啊!

奈何自家进去的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出来的。

辅国大将军不说话了,给了他一刀子,就将目光放在其余人身上。

坐在皇帝下首的长乐这回可是长了好大的脸,不仅她,整个姜家都是如此。

“皇兄你看,清臣跟姝儿真是长大了,即便没有与他哥哥们一队,也平安出来了。”

“哈哈哈,那是,朕的外甥外甥女又怎会比旁人差了去。”

皇帝大笑道,眨眼间,十几个少年郎们已经下马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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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好好好,平身,都平身。”皇帝大袖一挥,气势高昂,“你们给朕好好表现,今岁秋狩的彩头就是朕座下的这张白虎皮子,谁赢了就是谁的。”

众人哗然。

一时间欢呼声高高涌起。

鼓声轰轰直响,在太监高唱下,底下的十几个少年被请到了擂台上。

“规矩是,不论生死,这擂台上只能留下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太监说道。

不论生死?

姜姝儿抿唇,她不记得当初有过这个规矩啊!

看向姜清臣时,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的眼神。

此时,姜秀臣也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长乐身边,看到擂台上的身影,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娘,小妹跟七弟真有本事。”

“你也不差,”长乐拉着她左右看了看,“没伤着吧?”

“没有,不过是中了些陷阱罢了。”

她的身上还有些脏污,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赶过来了,为的就是看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可以说,这一场擂台也关乎到了他们日后的前程。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会差,可能否得皇帝重用就不一定了。

还未开始,众人已经跃跃欲试。

尤其是李静初看着姜姝儿的眼神,连姜秀臣都感觉到了不妥。

“娘,李静初她……”

“无碍,清臣知道该怎么做。”

长乐说着,朝荣乐那边看了眼,两人目光相聚,各自转开。

皇帝见着时辰差不多了,朝太监使了个眼色。

得到命令,太监跳下擂台,将地方让给那十几个少年少女。

“可以动手了。”随着太监的话音落下,姜清臣率先挡在姜姝儿面前,同时,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韩瑜,你明白的吧?”

“哼!”回应他的是对方毫不犹豫上前的身影。

很明显,他们二人已经结盟。

规矩上并未说明这一点,是以,给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见此,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曹家的两兄妹也站到了一块儿,姜家的三兄弟也是,至于林子茂,他自然不会放弃张斐与吕维。

现在,落单的就只有孟贵云与李静初了。

瞧见其他人都选好了盟友,李静初的脸不是一般的黑。

她微微后退几步,到了边角,道:“孟五,现在就剩你我二人,如何可要联手?”

孟贵云眼角一抽,开什么玩笑,要他跟一个女人联手?

他还不至于差劲到这种程度。

“不必了,即便只有我一人也不会输给他们。”

“你……”被果断拒绝的李静初恨恨地瞪着他。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静初眉目一厉,“姜姝儿,你笑什么?”

“怎么,还不给人笑了啊?”

“闭嘴,别以为有姜清臣护着你,你就能一直站在这儿。”

“哼,那就来试试啊!”

姜姝儿得意地看着她。

可恶,李静初也不管其他,上去就动手。

凌厉的短剑瞬间刺向两人,姜清臣带着姝儿闪开,一掌拍向她的手腕内侧。

李静初身形不稳地朝前扑去,遂又很快站定。

他们的动手就是一个开端,曹氏兄妹朝着孟贵云攻去。

而姜永杭与姜永栋兄弟则是阻止了他们。

一时间混乱不堪。

在另一边无人打搅的地方,韩瑜与姜永柯相对而立。

周围几人的战局丝毫未影响到他们,只是仔细看,韩瑜却是分出了一丝心神注意着姜清臣兄妹。

笑了笑,姜永柯也不急,“这个时候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韩瑜睨了他一眼,“反正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不是么!”

“是啊是啊!”姜永柯看了眼不远处的清臣和姝儿,摇摇头。

依他之见,最好其他人都被打下场,就剩下他们姜家人才好。

不过,这可不容易,至少眼前这小子就不可能轻易下场。

这样想着,他也毫无防备地转过头去看着其他人的情况。

就现在来说,李静初的情况最不容乐观,被姜清臣踢开之后,又没躲得过姜姝儿的鞭子,被它缠住了脖子轰地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别说他了,就是台下那些看着的人都觉着疼。

坐在看台上的荣乐脸色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双手死死地攥着椅子的把守。

就在她忍不住站起身时,面前飞过一道黑影。

啪地一声,鞭子在她面前的地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愤怒地瞪向一旁的罪魁祸首,“长、乐……”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吧,皇姐。”

长乐收回鞭子,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对于两人的矛盾,众人即便见到了也完全不在意。

毕竟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太多了。

应该说,就从未见她们和气过,没见着皇帝都从来不过问么。

再看台上,李静初几乎被压着打,即便没有姜清臣,她也已经被愤怒支配,乱了分寸。

相比之下,姜姝儿就得利的多,一套鞭子甩得有模有样的,深得长乐的真传。

呼……啪……

鞭子的力道连柱子都打裂了,李静初狼狈地躲开,早已不复之前的盛气凌人。

她看了眼随时都会朝她放冷箭的姜清臣,以及越战越勇的姜姝儿,心肝儿气的生疼。

“我跟你拼了——”她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姜姝儿扑去,短剑直直对着她的心头。

姜清臣原本想动,可注意到仍旧冷静的姝儿,便又止住了手。

总归是要成长的。

此时,看台上的荣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连身边来了人也未注意,直到对方出声,“看来姐姐是要输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一看,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营帐里待着么!”

“我担心姐姐,是以过来瞧瞧,也担心母亲您……”

说话的女子约摸十二三岁,模样端庄妍丽,眉眼弯弯,略微苍白的脸色,以及藏在大氅里的瘦弱身子,让她看起来弱柳扶风,娴静如水。

听得她的话,荣乐脸上好看几分,拍了拍她抱着暖炉的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擂台中,果然如她所说,李静初最后拼的那一下并未得逞。姜姝儿先是侧身躲过,又出了一拳将她打开,在她身形未稳之时,猛地一脚将她送出了擂台。

狠狠砸在地上的李静初溅起了一地尘土,想要起身,却终究眼前一黑而昏厥过去。

见此,荣乐公主的脸色异常难看。

第49章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哈哈哈……皇姐,看来这静初还是差了点儿啊!”

长乐侧过身子,笑意盈盈地对着荣乐说道。

“不必你提醒,还是担心自个儿子闺女吧,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在李静初被人抬下去时,擂台上也没闲着,林子茂三人先后被曹之焕打趴下,一个不注意,张斐跟吕维已经摔了出去。

林子茂捂着胸口,转头,“清臣,你还打算站多久呐?”

正在看好戏的姜清臣乐了,“怎么啦,这就不行了啊?”

“可恶,你才不行了,爷能着呢!”说着,他爬起来就朝孟贵云扑去。

正在以一敌二的孟贵云挡开曹氏兄妹,回身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林子茂的肚子上。

“哇……”像虾子般拱起的身子落地,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疼,实在是太疼了。

姜清臣摇摇头,上前蹲下,“没力气了吧?”

林子茂点头,“嗯……”

“要不歇息会儿?”

“好……”

“那成,你就歇着吧!”

“唔,你对我真是太好……啊……”

姜清臣拍拍手,看着林子茂落在擂台外的地上。

“好生歇着,放心,一会儿就让他们去陪你。”

回答他的是脸朝地吃了一嘴土的林子茂的怒吼,“姜清臣,你给小爷我记着!”

这一情形令得看台上的众人纷纷大笑。

皇帝更是一脸无奈地指着姜清臣直摇头,“这孩子就是皮得慌。”

面对这样明显的袒护,众臣自然是只有恭维迎合着。

擂台上的姜姝儿也笑弯了眼,“七哥,你就这么送他下去了,那咱们岂不是损失了一个战力。”

“战力?哪能指望他啊!”姜清臣摇头,目光看向孟贵云与曹氏兄妹。

孟贵云的实力与他差不了多少,而曹氏兄妹也不简单,论单打独斗,姝儿必然不是曹娉婷的对手。

那么……

“先帮孟兄将那两个送下去再说。”他说道,率先加入了三人的战局。

姝儿也不甘落后,鞭子一挥缠上了曹娉婷。

“哟,姜九妹妹这是来挑我啊?”

曹娉婷弯起杏眼笑道,手下也不让一分。

姜姝儿歪了歪头,“目前看来是,还请曹姐姐你多多赐教了。”

“好说,姐姐我可不会手软的。”

“彼此彼此!”

两人迅速地缠在一起,曹娉婷是个擅长近身战的,与姜姝儿相反,数次拉开距离却又被拉近。

这让姜姝儿颇为掣肘。

但是要说输,还不太容易,虽说打不过曹娉婷,但是还可以拖一会儿。

立在一方无人打搅之地的姜永柯与韩瑜在看了他们的对战后,收回目光。

“看来,差不多是时候了。”

“一炷香。”

“哦?”

姜永柯朝已经飞出去的曹之焕看去,勾起了嘴角。

今岁还真是人才辈出呢!

先不说他七弟,就是这韩瑜也不是什么容易打下去的。

“五哥……”见到被打出擂台的曹之焕,曹娉婷想要伸手去抓,奈何姜姝儿一鞭子抽来,躲闪不及间,将她打了个实。

背上火辣辣的,曹娉婷摸了摸,“还真是下得去重手呢,姜九妹妹。”

“这可是打擂台,自然得严阵以待,对不住了曹姐姐。”

“无碍,姐姐我还是输的起的。”

曹娉婷的性子倒是不那么难相处,至少前世姜姝儿没有与她为难过。

当然,更没亲近过。

毕竟以她前世那混账德行,的确不怎么讨喜就是了。

现在除了姜永柯几兄弟与韩瑜还站着,就剩下姜清臣与孟贵云,还有姜姝儿与曹娉婷。

女儿家的打斗他们自然不会没品地去介入,是以,在姜清臣与孟贵云愈打愈烈时,其他人还在一旁看着。

最终,姜永杭忍不住了,“三哥,咱们还要站多久,站到这里只剩下咱们自家人吗?”

“是啊,”姜永栋也有些不耐,目光对准了韩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手?”

这样的目光,意味不言而喻,韩瑜挺胸抱臂,认真思索了下,点头:“倒也不错!”

两人眸子一亮。

早说嘛!

“来了……”姜永杭赤手空拳就上,韩瑜脚跟未动,侧过肩以手肘击退对方。

几乎是这里一动,看台上的众人就将注意力都转到了他们身上。

毕竟姜家几个儿郎可是异常杰出的。

这一点,就连皇帝都亲口夸赞过。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清臣也不留手,奋力将露出一丝破绽的孟贵云打下去,转身就朝着姜永栋一拳头,将他逼退。

喘着粗气,姜清臣在看台众人吆喝声中抬起头,“六哥,小弟参上。”

停下来的姜永栋惊讶,“七弟,不是我说你,就你现在这样还能行吗?”

的确,他可是没动过一下,而姜清臣从头打到尾。

不说实力,就是这体力,也不是他能比的。

好不容易将孟贵云踹下台,他也受了不少伤,老实说,姜清臣现在也想飞下去了。

可,让韩瑜对付他们三人,这明显不符合他正义的姿态不是。

是以,跪着也要坚持下去。

“无碍,六哥来吧!”他直起身,摆好了架子。

另一边的姜姝儿有些心急,她看了眼同样气喘吁吁的曹娉婷,心中下了决定。

不能再让曹娉婷加入,给他们添麻烦。

“曹姐姐,虽说你比我强,但是我不能放你过去。”

“是吗?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对不住了。”

姜姝儿一甩鞭子,缠住她,并未再像之前一般拉开距离,而是主动贴近,旋转间,她朝着擂台退去。

“跟我一起下去吧!”她抓紧曹娉婷的腰身,硬是将她一块儿拖了下去。

长乐与姜秀臣站起身,立即吩咐人将她们抬下去。

曹娉婷力竭地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

累的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姜姝儿看着犹如云烟散尽,碧水轻拂过的蓝天,心中是畅快无比。

曾几何时,她只能孤单地对着广阔的天空,无论何时都觉着冰冷,而现在,她的胸腔里正跳动着一颗炽热的心。

几乎要将人融化。

第50章

“曹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姝儿很是佩服。”姜姝儿眨了眨眼,弯起嘴角说道。

曹娉婷大笑,“你也不差,我可是听过你不少事儿的。”

姜姝儿没有介意,知晓她并非是有意讽刺,毕竟说的都是事实。

两人被分开抬走。

营帐里,姜秀臣匆匆过来,给姜姝儿又是倒水又是擦脸的。

满面喜意。

“虽说没坚持到最后,可也不容易了。”姜秀臣一脸骄傲地笑道:“你不知道,皇上都夸了你好几遍。”

姜姝儿神色恹恹,“不过是几句话,又不能多块肉。”

秀臣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也是金口玉言啊,你没瞧见,荣乐公主那张脸都黑的能滴出水来了。”

姜姝儿抬眸看了眼她掩唇娇笑的模样,扯了扯头发,“李静初呢?”

“她?”姜秀臣摇摇头,“她可是最先一个下场的,哪里还有脸面再回去,不过,倒是玉初那丫头来了。”

“玉初?”

“是啊,瞧着近日身子又是不大好,也真难为她还能过来。”

“过来也没什么好事,”姜姝儿起身,“我想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姐姐呢?”

“我也去吧,为了看你们,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呢!”

姜秀臣说着,起身出了帐篷。

因着提前吩咐过,热水很快就备好了,褪下衣裳,姜姝儿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皱了皱眉头。

这些伤倒是不重,就是疼了点。

匆匆洗完,姜姝儿换好干净的衣裳出了帐篷,离得老远都能听见擂台那边的呼声,应该是极精彩的。

不过……

还是先去看看五姐吧,与她一块儿也好。

脚步一转就朝着另一头的帐篷走去,“五姐?”

她略微伸头叫道。

帐篷里却是无人回应,姜姝儿奇怪,“难道已经走了?”

这么想着,她转身就要离去,殊不知,在帐篷里头,姜秀臣正全身无力地靠在浴桶间,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有些绝望了。

原本是回来洗漱的,哪里知道进了浴桶就浑身发软,连外头看门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

她不傻,知晓这是着了道,就是不知对方是何人了。

好不容易听到了姝儿的声音,她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到人走了。

回来啊,姝儿……

我……在里面……

水渐渐冷却,冻得她瑟瑟发抖却仍旧无力动弹。

忽地,脚步声再度响起,她费力抬起眼,来人渐渐清晰。

“哼哼,是不是觉得浑身没力气啊?”

李静初带着笑意走到姜秀臣面前,眼中的恶意不言而喻。

姜秀臣愤怒地瞪着她,似是在质问。

哪知李静初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我说过了,你会后悔的,现在你说是不是呢?”

姜秀臣不回答,只是死死瞪着她。

她发誓,她若是敢动自己一下,他日,必然以十倍奉还。

“敢瞪我?哼,你还不知道吧,一会儿呢,就会有侍卫搜查到这里,然后,你明白的吧?”

她示意地看了眼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试问被众多侍卫看光了身子,就算皇上会替你指婚,你也要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抬不起头来。”

“哈哈哈……”

“姜秀臣,跟我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她一把甩开她的下巴,擦了擦手,冷声道:“你就在这儿好好等着我送你的大礼吧!”

折了姜秀臣,那个傻楞的姜姝儿也就不足为虑。

这碍眼的两姐妹终于可以消失了。

此时,正朝擂台走去的姜姝儿顿住了脚步,有些迟疑地转身。

似乎,有些不对啊!

营帐前无一人看守,她记得五姐分明说去洗漱更衣的。

惊觉不对的姝儿立即原路返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营地。

此时,正有一队侍卫赶来,见到她,行礼道:“见过九姑娘。”

姜姝儿略点了点头,打开帐篷帷幕,果然。

“五姐?”她刚进去,那些侍卫也跟着抬脚跟上,“你们站住。”

她一把放下帐幕,转身,“不许进来,退远一些守着。”

“可、可是,方才听人禀报,有可疑之人闯入营地,卑职等人也是奉命搜查。”

“奉命?奉谁的命?”

“这……”侍卫左右看看,道:“是右领军卫将军的命令。”

“右领军卫将军?”姜姝儿一脚将他踢开,“滚回去告诉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小姐要去摘了它。”

“都滚——”

“是是是……”

比起自己的顶头上司,眼前这位九姑娘可是更不好惹。

他们只得离开,去旁的地方搜查。

进了帐篷的姜姝儿气呼呼地来到屏风后,“五姐,你怎么了?”

姜秀臣脸色冻得发白,眨了眨眼睛,姜姝儿明白了,“我就给你穿衣裳,不会有人进来的,你放心。”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将人给弄出来,等穿好衣裳,姜秀臣的脸色好了许多。

“五姐你等着,我去叫几个人来。”

姜秀臣又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并未找到原本该守在帐篷前的侍女,姜姝儿只能从自己帐篷前调来两个,一个忙着去煮姜汤,一个看守着姜秀臣。

这么一折腾,擂台那边已经结束了。

与姜永柯两败俱伤的韩瑜在一人接受了一份皇帝亲赐的东西后,又接受了众人的吹捧。

当然,多数还是冲着姜永柯去的,毕竟韩瑜虽得盛宠,却不怎么得众人喜爱。

已经擦过药的姜清臣来到韩瑜身边,“你可真厉害,能跟我三哥拼个两败俱伤,不过,你这伤不轻呢!”

韩瑜皱了皱眉,他自然也晓得,但是,却不后悔。

他有不能输的理由。

“阿瑜。”两人说话间,一道身影走进,轻轻地叫了声。

姜清臣惊讶地退开了几步,暗暗观察着。

“有事吗?”韩瑜口气还算温和地问道。

李玉初点头,目光触及他的伤口,眼中划过一抹微光,“这是我特意备下的伤药,你试试吧!”

韩瑜颔首,“多谢!”他接了过来。

见此,李玉初松了口气,弯弯的眉眼,以及略微苍白的脸色,在风中更显单薄,教人怜惜。

“能让阿瑜你道声谢还真是难得。”她露出些许笑意打趣道。

看起来与他颇为熟稔。

第51章

姜姝儿过来寻人时,就看到这样一副男才女貌,赠药相怜的情景。

端看面貌,这两人还真是金童玉女。可惜这个时候的姜姝儿可没心思欣赏。

“七哥快跟我走。”她上前拉着姜清臣就跑。

“什么事儿啊?”他一边问着,一边朝韩瑜点了点头。

似乎被姜姝儿风风火火而来带起的风呛到,李玉初忍不住掩唇咳了咳。

韩瑜朝风口站去,“你身子不好,还是快些回营帐去吧!”

李玉初没有回应,止住了咳,道:“阿瑜跟清臣表哥似乎颇有交情?”

“啊,还不错吧!”他淡淡道,却是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

李玉初垂下眼帘,在身边丫鬟的提醒下,她福了福,“玉初身子不好,就先失陪了。”

“嗯……”

转身离去之际,她余光瞥了眼,微微掩唇咳了咳。

风中带着股淡淡的药香,随即远去。

被扯回了营帐的姜清臣查看了番,在沐浴的水里闻出了些不对劲。

“这里原本伺候的侍女呢?”

“我来时就没见着,按理说应当至少有两个人看着的。”

“水里被下了药,我先去找个太医过来,顺便再让人去查查这里的侍女。”

姝儿点头应下。

姜清臣出去后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韩瑜,他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没与佳人多会会?”

面对这样明显的打趣,韩瑜仍旧不为所动,千年不变的冷脸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让清臣这样的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调侃下去了。

收回目光,他道:“你这里出事了?”

“也不算吧,好在发现的及时,对了,反正你也无事,帮我去寻几个人,就是我五姐营帐里的侍女。”

两人边走边说道。

韩瑜自然是应下了。

瞧见他一身脏污与伤痕,韩瑜将伤药扔给了他。

“做什么?这可是人家对你的心意。”

接住药的清臣抛了抛,笑道。

“我用不着。”

“嗯?那你又接着做什么?”

这个问题韩瑜并未回答,清臣也见怪不怪了。

两人分头将事给办了。

为姜秀臣诊过脉的太医对姝儿道:“九姑娘无需紧张,只是普通的下骨散,药量大了些罢了,吃个药,歇个两日就好。”

听太医这么说,姝儿也放下心来,“这件事还劳烦太医你保密。”

“本官明白,九姑娘无需担心。”太医擦了擦冷汗笑道。

姜姝儿塞了锭金子给他,便让人送出去了。

榻上,姜秀臣双目紧闭,沉沉睡着。

这件事,姝儿并未与长乐公主说,此时,众大臣应该都还在陪着皇帝,若是因这样的事惊动上头,未免不好。

况且,自己的事应当自己解决不是。

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接下来,不用着急。

而另一处的营帐里,李玉初坐到自己的姐姐,李静初对面,淡色的唇轻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怎么,你还想管我的事?”

“并非是想管姐姐,只是,何必在这里闹成这样,这事就算没得逞,那头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算个什么东西,我需要她放过?”李静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管自个吧,整天病恹恹的,还出去吹个什么风。”

“姐姐教训的是,玉初知错了。”她低头恭顺地道。

瞧见她这样,原本一腔怒火的李静初又无处发泄,只得生生地忍了下来。

“可恶!”李静初一巴掌拍在几上。

都是姜姝儿,若不是她坏了她的好事,姜秀臣今日必定难逃一劫,往后看那个贱人还如何嚣张。

可惜现在全毁了。

“表哥也真是的,让他派几个人去搜查都办不好。”

李静初不禁抱怨起身为右领军卫将军的表哥来。

若不是他办不好事,又怎会让姜姝儿到来。

可他不知道,现在的右领军卫将军正被姜清臣与几个兄弟堵着。

“几位有何贵干,若是无事,还请让个道,免得耽搁在下巡查。”

约摸二十上下的男子,有着高大的身形,坚毅的面容。

一双剑眉星目,带着几分古板的气味儿。

姜清臣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人会帮着李静初做那种事有些让人难以想象啊!

不过,他还是不客气地将那事隐晦地说了下,毕竟涉及到自己家人,他不可能会姑息。

“不该给个说法吗?”姜永杭不善地看着他,与自家几个兄弟将他围牢了。

何宪闻言,并未多大反应,只道:“是我的疏忽,改日在下会亲自登门致歉,现下还请诸位让开。”

“喂,别太傲慢了,你以为一个登门致歉就能了事?我姜家可不是软柿子。”

姜清臣生气,非常生气,他以为他是谁?上门道个歉就算完了?

再者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装什么?

“那你们想如何?动手的话你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让你们大哥二哥过来还差不多。”

说起来,这也是他傲慢的资本,毕竟眼前这几个小子对他来说都不够看。

因此,也懒得理会他们的无理取闹。

“可恶,竟敢看不起我们。”姜永杭脾气最暴,上去就是干。

姜清臣与姜永栋自然也不会闲看着,四人很快便战成一团,不,应该说何宪单方面教训了他们。

正找来的杨玹瞧见几人被打趴在地,忙道:“住手!”

听到声音,何宪停了下来,转身行礼:“下官参见晋王。”

杨玹没有理他,上前拽起清臣几人后,冷淡道:“南边林子处有野兽出没的痕迹,那里离女眷帐篷较近,你带人去查清楚了,不可放过一丝可能得危险。”

“下官遵命!”

“喂,我……”姜永杭还想再说,姜清臣却按住了他。

“可恶,这厮未免太嚣张了,大哥都没他能作。”

清臣也不喜他,不过谁叫他们打不过人家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有的是机会。”

他是谁,得罪了他,可就别想好了。

此时,杨玹开口道:“回去吧,五表姐那事我都听姝儿说了,那几个侍女的也有了眉目,可要去看看。”

“哦?人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只不过……”

第52章

几人看向欲言又止的杨玹,姜永杭颇为不耐,“快说啊,别吊着。”

杨玹目光晦涩,遂道:“只不过人已经不成样了,侍卫找到的时候被野兽啃的只剩下半边儿……”

姜永杭一脸唏嘘,“乖乖,这也太狠了。”

说的是谁,几人心里头自然都清楚。

等到了跟前瞧见那两个侍女后,才觉得狠这个字儿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人是韩瑜带人找到的,姜清臣皱着眉头过去,问道:“确信是这两个人吗?”

“整个营中就这两个人不见踪影,按名单,也是她们在姜五姑娘帐前伺候。”

“我原以为人是被调开去,没想到,她是直接给永除后患了。”

“不除掉,查到的人牵扯又何止一个?”

韩瑜淡淡地说道。

这边闹成一团,另一边却是隔岸观火。

从刘基被抬出了林子后,母子二人就没再出去过,虽这么说,可外头的事儿却是没有不知道的。

坐在塌边,秦氏亲自给刘基喂了药,递上帕子。

“现在线索断了,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那李家丫头也真是蠢,竟会在这里动手。”

“主意是不错,就是太糙了。”刘基擦了擦嘴道。

披着裘衣的他面容白净,眉目低垂间泄出一抹温柔,瞧着就似个谦谦君子。

可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人,也是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主。

秦氏笑道:“真是可惜了,若是换个地方,那丫头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

“机会多的是,娘何必急于一时。”

“我儿说的有理,是为娘着急了。”秦氏笑道,“你且好生歇着,娘将碗送出去。”

刘基低低地应了声,眸子里微光划过。

天色已晚。

被看守在营帐中的李静初愤怒异常,无他,因为派人看守她的人竟是自己的表兄何宪。

任她在帐中如何闹腾,也不让她出去一步。

李玉初带着食盒过来时,就瞧见满地的狼藉。

“姐姐这是又发什么脾气,作何毁了那心爱之物。”

她上前捧起之前命人好不容易寻着的草仙花,赏瓶已经摔碎了,只能先搁在几上。

李静初瞧见她也是一股子气,“你说是为何,表哥他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还说什么我害了两个侍女,我倒是也想那么做来着。”

只是当时没寻着人罢了。

“姐姐莫要与表兄置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若是现在让你出去,指不定姜姝儿要找你不快的。”

“她找我不快?那就试试啊,我会怕她么?”

“姐姐,”李玉初劝道:“这里毕竟是天家的地盘,若是闹大了,她姜姝儿有皇上皇后撑着,整个姜家护着,可咱们……您也知道母亲跟长乐公主之间的事儿。”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静初就更憋屈了。

“是,她是有人护着宠着,众星捧月,我们就只能任她践踏么?”

“姐姐……”

“够了,给我闭嘴。”李静初闭了闭双眼,“我不比她们差什么,她们有的,我也有,我决不会输给她们。”

李玉初抿唇,未再争论,只是打开了食盒端出饭来。

“姐姐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是我专门吩咐人做的,虽说没有府里做的好,不过也不差,你尝尝。”

李静初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恭顺柔弱的模样,见此,她也软了软口气,“你也一块儿用些吧!”

玉初扬起笑意,“嗯……”

稍晚些,李玉初离开了帐篷,朝着不远处还热闹的地方走去。

“李姑娘。”看守在帐前的侍女福了福。

“劳烦你们进去通报声,我想看看五表姐。”

“这……”两个侍女相视一眼,有些犹豫。

见此,李玉初道:“你们只是去通报声,见不见是她们的事。”

“那请姑娘稍后,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其中一个侍女说道,李玉初颔首。

帐篷里,姜姝儿奇怪地看了眼姜清臣,“她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李玉初与她姐姐倒是不一样。”

“不一样?”姝儿撇撇嘴,她前世与她交集不多,也难定她是个什么性子,“总之是李家的人,与咱们就不可能交好。”

姜清臣点头,不过想到她与韩瑜送药之事,又道:“还是让她进来吧,反正咱们都在,也不怕她动什么手脚。”

姝儿倒是没什么不满,朝侍女挥挥手。

不一会儿,李玉初进来,姜姝儿打量起她来。

早就听说这位李家姑娘生来病弱,走一步喘三下。

可是,却是个惹人怜爱的,这一点,在她之前见到她时就知道了。

难怪连韩瑜那样的人都能耐下心来。

她看着身形纤弱,眉眼柔顺的人想道。

“我来看看五表姐,她没事吧?”李玉初说道,看向榻上熟睡的人。

“托你姐姐的福,我五姐得在床上躺个两天呢!”

李玉初垂眸,来到她面前福身道:“我替姐姐请罪,要打要骂我绝无异议,只是,还请姝儿妹妹你能够留些情面,毕竟我姐姐也到了择婚的年纪,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

“真是可笑,你姐姐是好的我姐姐就不是了,你晓得她到了择婚的年纪,那我姐姐呢?她这么做的时候,可想到了这点?”

“姝儿妹妹……”

“甭叫我妹妹了,我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姐姐。”

姝儿口气略冲,可这也不能怪她,任谁遇着这事,都不会冷静。

若是那会儿她没回去再看看,谁知道今日会怎么收场。

李静初这事,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一直在旁观的姜清臣未说一句话,只是眉头略皱,想说些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李玉初见此,也歇了心思,她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走近几步。

“你想做什么?”姝儿警惕地看着她。

“这是清露丸,给五表姐吃下会好些。”李玉初将它放在了一旁的几上。

姜姝儿看着她,未动。

“那就告辞了。”她说道,又对着姜清臣点点头。

待她离去,一直未语的姜清臣才道:“姝儿,你……梦里与她可有什么纠葛?”

“无有,我只知她自小身子不好,鲜少与人交集,我自然也是瞧不上她的。”

姜清臣摸着下巴,遂道:“我看,这位倒是比她那位姐姐聪明。”

第53章

姜姝儿呀然,“这怎么说?”

“没什么,听不出来就罢,这样也好。”姜清臣宠溺地笑笑。

作为他的妹妹,只要一直这样欢欢喜喜下去就好了。

姝儿白了他一眼,拿起那瓶李玉初留下的药,撇撇嘴,“这东西她敢留下我还不敢用呢!”

说着,她就要扔开,却被清臣阻止,“那可不一定了,她敢当着面送来,自然不会做什么手脚,指不定还真有用。”

“你信她?”

“我信太医。”

他伸手,“拿来,回头我去找太医验验。”

药效不错的话,应该就是个好东西。

至少之前给韩瑜的那瓶伤药就是。

姜姝儿扔给了他,还真没觉着能有什么用处。

宴上,君臣举杯畅饮,已是酒过三巡之后。

今个长乐长了脸,奉承之人自不在少数,一来二去,竟也有了几分醉意。

期间,红叶离开了趟又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待到皇帝也有了倦意,长乐这才搁下酒樽,上前福身道,“皇兄,臣妹有些不胜酒力,且先告退了。”

“嗯?长乐也不行了啊?”

“是呢皇兄,比不得您,您是千杯不醉我可不是。”

“哈哈哈,朕也不成,不如从前了。”

皇帝摆摆手,已经年过不惑的他,精力的确不如从前充沛了,连发丝都露出了些许灰白。

在得了皇帝准许后,长乐退了下去。

一出了宴席,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

“何家那个小子胆子倒是不小,莫非以为我不会跟他一个孩子计较?”

长乐边走边说道。

红叶在她身边落后两步,“何家近几年颇得皇上信赖,尤其是何宪此人,乃是右领卫将军,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事儿。”

“眼皮子底下?”长乐不屑地笑了笑,“何家若是就凭这个,那还是趁早歇了吧,不过一个右领卫将军罢了。”

“公主说的是,就是不知道五小姐的事,何家又掺和了多少。”

“管他有没有掺和,总之何宪这小儿不是什么无辜的。”

“那公主的意思是……”

“给他何家一个警告,这也是小五没事儿,倘若今个真的出了什么,他何家就甭想存在了。”

红叶应诺点点头,“倒是给人家当枪使了。”

来到营帐里,长乐过去看了看姜秀臣,“太医怎么说?”

她问的是姜清臣两兄妹。

“太医说药下的重了些,得躺个两日才能好。”

姝儿闷闷不乐地道,嘴巴撅的老高。

长乐捏了捏她的脸颊,“得了,这事儿娘会讨个公道来的,不过,这回你五姐还得多谢你了。”

“姐妹之间何须言谢呐!”

“哟,话说的怪好听。”

长乐笑着在一旁坐下,“可查清那两个侍女的死是何人所致?”

姝儿看向清臣,这件事是他去办的,“目前似乎是李静初最有可能,不过人已经被变相地保护起来了,我们也接近不了。估计明儿个,这事儿就又是一个说法了。”

比如这两个侍女是奸细什么的。

如此,她们的死就不重要了,就连他们想要拿此作伐也不可能。

长乐抬起眼帘扯了扯红唇,“侍女的事不成,那其他事总该是成的,既然给人家当枪使,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娘最好能将那李静初抓起来,此事都是因她而起,算计的五姐。”

“你想的太简单了,营中这么多人,此事究竟谁算计谁还是个问题。”

长乐温声道,随即看向姜清臣,见着她的目光,后者立即站直了身子,正了正脸色。

就怕她一个兴起,又揍自己一顿。

“今个皇上没少夸你,虽说你三哥跟那韩瑜在此次秋狩中最出色,但是你才是他亲外甥,明白娘的话么?”

“儿子明白的娘,我可不会输给三哥他们。”

“嗯,你四哥我不担心他,依着他现在的路,届时给他捐个官儿也可,就是你。”

长乐一言难尽地摇摇头,倒不是说姜清臣不好,相反,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儿子和小闺女。

只是这儿子的脾气跟他爹太像,不走寻常路。

难免是要为他操不少心的。

姜清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娘,您也不必担心我,我有手有脚的,还能比谁差了去。”

长乐摇头,不再说他。

翌日,皇帝将秋狩打到的猎物都分给了众臣与此次参赛的孩子们,尤其是走到最后的几人。

姜姝儿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些毛色上等的白狐。

做个大氅是够了。

值得高兴的是,今日服过李玉初送来的药后,姜秀臣也清醒了,原本软绵无力的身子,也渐渐恢复了气力。

倒是个好事。

“没想到那李玉初还真能送来好药。”

坐在帐篷里的姝儿说道,又打开瓶子闻了闻,除了淡淡的药香,也没见着什么特殊的。

怎么就比太医的药管用呢?

姜秀臣好笑地拿过药,“好了,也多亏了这药我才能好的这样快,听你说,这李玉初倒是比她姐姐好些。”

“这世上能有几个有李静初那般讨厌的啊,不过李玉初毕竟是她妹妹,依我看也不可信,此次送药不过是想堵住咱们的口罢了。”

“既然如此,往后就避着些她们吧!”

“凭什么我要避着她们,该避的是她们才对。”

“你呀,我就是怕你这性子会吃亏,那李静初是个心狠手辣的,在林子里你都忘了?”

“这个仇我会报的!”姜姝儿冷下脸,就是秀臣不说,她也不准备放过李静初。

两家本就是仇人,不在乎再填一笔。

离开营帐,姝儿就去找清臣了,现在她五姐已经清醒,自然不需要她再寸步不离地看着。

是时候报仇了,她握紧腰间挂的鞭子脚步生风。

此时,白桦树下,李玉初身着粉色的束腰长裙,外罩紫色的镶毛边大氅,头上戴着白貂帽,衬得整个人是楚楚动人。

那双黑色的眸子正专注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年,淡色的唇边带着柔柔的笑意。

这不是头一回见着他们站到一起了,姜姝儿皱着眉头心想。

正在与李玉初说话的韩瑜很快便发现了立在不远处,神色微凉的姜姝儿,遂对着她道:“有事?”

第54章

“无有,”她看了眼转过身来的李玉初,几缕发丝拂过眼前,突然地就道:“就是想问问你,可有见着我七哥。”

“没有。”

“哦!”

姜姝儿扭头就走,明知这是打搅了人家,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就来到跟前了。

果然,这厮就是讨厌。

李玉初见此,秀眉微蹙,“姝儿妹妹也太无礼了,阿瑜你不要介意才是。”

无礼?

啧,这丫头何止是无礼啊!

想到初初见着时那让他震惊的一脚,韩瑜抿了抿唇,并没有回应,只道:“快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就不与你多说了。”

“阿瑜是因为姝儿妹妹吗?”

“啊,毕竟我与他哥哥关系不错,去瞧瞧也是应当。”

说着,他朝姜姝儿离去的地方大步走去。

“是这样啊……”

留在原地的人垂下眸子,低低地说道。

声音飘散在风中。

绕了几个地方,姜姝儿都没见着姜清臣,脾气一上来,她直接就去了李静初的帐篷。

帐篷前两个看守的侍卫将她拦下,“九姑娘,上头吩咐过,里头的人不准靠近。”

“滚开!”

“九姑娘……”

“我说了给我滚开!”

腰间的鞭子被抽出,啪地一声缠住了一个侍卫的脖子,手中用力一扯,将他摔在另一个打算上前的侍卫身上。

姜姝儿越过他们,直接进了帐篷,迎面躲过短剑的袭击,握紧鞭子道:“李静初,我还以为你就这么当个缩头乌龟呢!”

“小贱人,你才是缩头乌龟,今日我就将你的嘴巴割下来。”

“那就来试试啊,看是我先抽得你爹娘都不识得,还是你先割了我的嘴巴。”

说干就干,两人在不大的营帐中动起手来是一点顾虑都没有。

但凡能破坏的,姜姝儿一个没留,看的是李静初又气又恨。

偏偏姝儿乐此不疲,还能甩她两下下。

外头的侍卫被打晕在地上,一旁站着跟过来的韩瑜。

听见里头的动静,再看看增添一道道痕迹的帐篷,韩瑜啧了一声。

女人动起手来果然是最不可理喻的。

没多一会儿,帐篷就彻底毁在了她们的鞭子短剑下。

姜姝儿率先冲了出来,避免被压在帐篷底下,而李静初则是用短剑开了条道。

“去死吧——”

短剑直冲着刚站稳的姜姝儿冲来。

“做梦去吧!”

姜姝儿的鞭子猛地缠住她的腿,将她拉扯开来,趁她身形不稳时,一拳击在了她的肚子上。

力道大的让李静初顿时就大半个身子发麻了。

“可恶,姜、姝、儿……”

倒在地下的李静初双目赤红地看着她,腹部痛的她几经欲呕。

“这才只是个开始,痛,我会让你更痛的。”

“你要做什么,你敢……”

姜姝儿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她的身上,让得李静初发出嘶叫来。

“贱人……啊……”

“哼,你叫啊,你再叫啊!”

姜姝儿手下不停,又是连抽了好几下。

这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人,闻声过来的不在少数。

看到两人这般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韩瑜抱着双臂在不远处看着,听了几句议论声,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前去阻止姜姝儿。

几句议论罢了,她姜姝儿上辈子听的多了,根本不会在乎。

现在,她只让自己舒爽。

突然,扬起的手腕被人握住了,姜姝儿抽了抽手却原封不动,不得已,她只得恼怒地回头,“放手!”

“姜九姑娘,你未免太过了,松手吧!”何宪低眸看着她,一脸冷硬。

姜姝儿看了眼李静初,又看了眼他,扯起嘴角,“原来是李家的表少爷啊,我劝你最好放开本小姐的手,否则,我教人将它剁了。”

花落,何宪倏地收紧手掌。

“啊——”姜姝儿吃痛,松开了鞭子。

而何宪的手也被另一个人握住,韩瑜用了两倍的力道迫使他微微松开些许,“也请阁下松手。”

躺在地上的李静初立即瞪向何宪,“不准松手,给我把她抓起来。”

何宪未曾理会她的叫唤,只是朝手的主人看去,半晌,敛了眸子。

松开手,他躬身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宁兴小王爷。”

韩瑜看向揉着手腕的姜姝儿,“走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再想继续已是不可能了,只得捡起鞭子跟着离去。

“这姜姝儿可真够心狠的,瞧那李静初差点儿就毁容了。”

“可不是,也就她敢这么做了。”

“嘁,不就仗着有帝后宠着么!”

“得了,就别酸了……”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姜姝儿揉着手腕,从那里传来一阵阵刺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她们离开不久,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原本的位置,遥遥望着。

片刻后,转了脚步。

走到了姜姝儿帐篷前,韩瑜才停下脚步,“我去找你哥哥。”

说着,他抛下了一瓶伤药。

姜姝儿看着落在怀里的药,鼓起脸颊,“谁稀罕你的药啊!”

可离去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正巧听闻营地里有了大动静的姜清臣赶回来,迎路碰上了韩瑜。

“那个……”

“姜姝儿受了些伤。”

“什么?是何人敢伤了她?真是岂有此理。”

不等他说话,姜清臣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

姜姝儿坐在帐篷里,自己给手腕涂着伤药,只是,她似乎低估了何宪的手劲,不过才一会儿,原本雪白,此刻却青紫的手腕已经肿的老粗。

那股刺痛也越来越强。

还好,没有前世她死的时候那般痛,还能忍着。

“姝儿?”姜清臣撩开帘子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她狰狞的手腕。

“这是何人做的?怎会如此严重?”

“是那个何宪,就是他捏的,我觉着好疼,七哥我的手是不是要断了?”

姜姝儿眼泪汪汪地问道,姜清臣怒火中烧,“混蛋,这个家伙,我一定要他卸了他整条胳膊。”

说归说,他也注意着姝儿的伤口,经常受伤的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伤不算重可也不算轻。

他头也没回地对韩瑜说道,“阿瑜,你帮我托着姝儿的手腕,我去拎个太医过来。”

第55章

韩瑜嘴角抽了抽,他什么时候成了这兄妹俩的仆从?使唤起来都不带客气的。

想归想,他还是上前接过了姜姝儿的手腕。

姜清臣没有迟疑地就离开,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被抓过来了。

“都说了不要急嘛,老朽这手里还有事儿呢!”

“再有事还能有我妹妹的事重要?”

“诶?”

将太医推到桌子前,姜清臣候在一旁,“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知道了知道了。”太医坐好,仔细查看了下姜姝儿的手腕,眼睛虚着道:“啧啧,这下手也真是够重的,腕骨都脱开了。”

姜清臣眸子倏地划过一道冷芒,引得一旁的韩瑜朝他看了眼。

“我的手,不会断了吧?”姜姝儿额上冒着冷汗问道。

太医摇头,“接好之后最多半月就能动了。”

闻言,姜姝儿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再三确认过没什么大事后,太医才摆脱了颇有纠缠不休的姜清臣离开。

韩瑜见着没什么事了,给了姜清臣一个眼神后,也朝外走去。

等安抚了姜姝儿再出来,已是半刻钟后,韩瑜嫌弃地看着他,“你可真够慢的。”

“不养妹子,你是不知道其中酸苦。”

姜清臣坐到一颗枯树下,抬头道:“皇上查出了秋狩时的奸细,你猜是何人?”

韩瑜正色,“刘家推出了个替罪羊?”

“果然,你都猜到了。”姜清臣无趣地扔着手心里随意捡起的小石头,“人是我母亲亲自审问的,再怎么动刑,对方都一口咬定就是他放了那些奸细进来,为的是报复那几个小子,因为他们平日里没少做过缺德事儿。”

韩瑜垂眸看他,“很不甘心?”

“这不是明摆着么?”姜清臣阴郁道:“刘基这厮竟然不惜以身做饵想致我于不忠不义之地,更何况那几个人也是因他而死。”

“可是呢?”

想到自己母亲,以及皇帝都打算息事宁人,他虽也理解,可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甘。

他就不信,以他母亲那性子会放过刘家。

韩瑜见此,想了想道:“长乐公主与皇上此举许是想借机查探刘家与宫中那件事有无牵扯。”

姜清臣抬了抬眼帘,“你是说刘家有可能就是那次的幕后主使?不可能,刘家可没那么大的势力。”

“刘家的势力的确做不到,可如果有人相助呢?”

又或者……

想到这里,韩瑜也沉思起来。

姜清臣点头,“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他做的已经使得刘基提高警惕,这样一个能用自身做诱饵的人,在某种程度上,要比一般人危险的多。

只是,他怎能断定自己会在秋狩时对他动手?

想不明白干脆就先搁下,姜清臣看着韩瑜,“我若对你心上人的姐姐如何,你该不会帮着人家揍我吧?”

韩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诶?”姜清臣扬声道:“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可惜离去的身影懒得再理会他。

姜姝儿受伤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长乐与皇帝的耳中,两人派人去查了下,原本得知是两个丫头的事儿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也不是头一回了。

可,问题就出在何宪竟也掺和了进去,还弄伤了姜姝儿,这就不一样了。

即便皇帝有意提拔何家,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姑息。

“皇兄,此子任性妄为,恐不堪大用啊!”

“长乐,这件事朕会给你个交代。”皇帝说道,“去将何宪叫来。”

“是……”太监躬身,小心翼翼地退下。

皇帝脸色微沉,着实算不上好。

等何宪过来时,瞧见帐篷里坐着长乐,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

“何宪,你可知罪?”皇帝看着他,说不失望是假的,自己一手提拔,看好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丫头掺和进小打小闹的事里,还伤了他的外甥女。

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臣知罪,请皇上,公主责罚!”他跪了下去,以头点头地道。

“责罚?”长乐悠悠地抚了抚袖口精致的花纹,道:“若是做错了事都认个错,再责罚一番,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如此,挑衅天家威严?”

何宪一愣,紧了紧手掌。

“你伤的是我的闺女,皇上的亲外甥女,动的是我长乐的颜面以及皇上的颜面,你可有将我天家放在眼里?”

“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公主息怒!”

何宪惶恐道,他的确是为着李静初来着,可他只是想护着她,不让人伤了她。

哪里知道自己会一时情急伤了姜姝儿。

总归都是皇亲国戚,他也不觉着有什么,姜姝儿受了伤,李静初又何尝不是?

可他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得了皇上几分赏识的臣子罢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泛起冷意。

长乐微微勾起唇角,看向皱着眉头的皇帝。

气氛一时微凝。

片刻后,皇帝才道:“官降一级,去看几个月城门吧,记住,往后不可再犯,若不然,朕绝不轻饶。”

“微臣遵命,谢皇上、公主开恩!”

“退下吧!”

“是……”

看着何宪离开,皇帝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人,帮着旁人伤了自己人,还是他从小抱着长大的亲外甥女。

这个罚是一定不能免的。

谁让他的心是偏的呢?

“这样的责罚,长乐你可满意了?”皇帝询问自个妹妹道。

“人是皇兄的,如何责罚臣妹又怎敢有异议?”

“哟,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臣妹不记得了。”长乐无辜地翘起腿抖了抖。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拿她没辙,都是自己惯出来的,还能怎么着?

……

卸了职位的何宪离开围场,听到消息的姜清臣不以为意,按他说,这还算轻了的。

怎么说,也得折了他一条胳膊才叫完事。

可这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何家就大了。

刚到城门口的何宪就被自家父亲母亲堵了个正着。

何夫人气得眼都红了,揪着帕子哭诉,“你说说你,好不容易入了皇上的眼,前程锦绣,却因为那个丫头给毁了,说是让你守几个月城门,还回不回的去都不一定了。”

第56章

何宪抿了抿唇,并未反驳。

他知晓这次的事是他不对,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法子。

何夫人见他这个模样,心中更是来气,拍着他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你教那丫头缠上,往后不准再见她明白没有?”

“母亲……”

“我说不准,明白没有?”

何宪复杂地看着她,一旁未语的何父叹了口气,“阿宪,就先听你母亲的吧!”

连父亲都发话了,何宪就是再不愿,也得暂且应下。

“儿子明白了,母亲。”

何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却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一定要快些给自己的儿子定下婚事了。

而那个人,一定不能是李家人。

照着目前最好的人选,还得是能与长乐公主扯上关系的。

这么想着,她面儿上却未露出一丝意味,与何大人回府后,就立即命人拿了库房册子。

秋狩在历经十日后,终于结束,期间,姜姝儿与李静初皆在养伤,未曾碰面过。

反倒是长乐与荣乐,一直乐此不彼地斗着。

回到皇城后,长乐就收到了何家递来的帖子,她有些好笑地捏着手中烫金的拜帖,“你说,要是让荣乐那个老女人知道她们李家的表亲却急于巴结她的死对头,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着,她掩唇笑道,眸子越发晶亮,“该不会气死吧?”

正在给她捏脚的姜五爷唏嘘,“你也太小看她了,斗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晓得,这顶多能让她少用几顿饭罢了。”

“哼,那也值了!”长乐说着,将拜帖一甩,“明儿个就让她来,我还要将消息放出去。”

姜五爷乐了,“成成成,都随你,随你。”

长乐下巴一扬,想要攀附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人暂且不提,可这何家不成。

翌日,何夫人就带着厚礼上门来了,长乐在五房花厅里接见了她。

带着恭敬与谦逊地行了礼,何夫人在长乐的示意下半坐在了一旁铺着杏黄锦缎椅搭的椅子上,有些拘谨。

“冒昧前来,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无碍,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我家九丫头有伤在身,还得去看着吃药。”

何夫人脸色一僵,讪讪道:“这九姑娘的伤我都听说了,是我家阿宪的不是,还请公主能够给我们何家一个补过的机会。”

“补过?”长乐扬眉,“怎么补过,姝儿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要忍受那断骨之痛,你说该如何补过,折了你儿子一条胳膊让他也养上几个月可好?”

何夫人闻言一惊,手中的帕子已是被扯的满是皱折。

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为了李静初那丫头,做到了这种程度。

伤了长乐公主的闺女,这是存心要毁了他们何家啊!

“公主息怒,若是能够让公主消气,我儿牺牲一些又有何妨。”

“哦?”

这就让长乐惊讶了,她没想到这何夫人还是有魄力的。

仔细地打量着她,长乐勾唇一笑,“何夫人果然识时务,可惜,总教人所累啊!”

何夫人眸光闪了闪,自然晓得她指的什么,遂道:“公主多虑了,我们何家与李家不过是表亲罢了,还是隔了三代,平日里往来并不多,这次的事当真只是个误会。”

“误会?可我听说何宪这孩子为着李家那丫头可是能掏心掏肺呢!”

“这都是什么人传的谣言,公主您千万不能相信,实不相瞒,近日我已经在为犬子相看亲事,这看来看去,都拿不定主意……”

何夫人悄悄抬眼看了下长乐的脸色,继续道:“若是公主不嫌弃,还请您做个媒,有那好人家的闺女也给犬子留个。”

长乐闻言笑了,“让我做媒?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

对于这点,何夫人却是一点儿怀疑也没有,“您的品性及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否则,今个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这样的恭维,让长乐还是颇为受用的。

实际上也是,她再混,也不会有意拿人家的婚事做手脚。

只能说,这何夫人的确有几分本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你儿子的事可不算完。”长乐意有所指道。

何夫人顿了顿,遂坚定下来,“一切但凭公主做主。”

就是为了何家,她再痛也要忍,况且这话既然能说开,也就表明不会有什么大事。

一点小牺牲罢了。

她还是承受的起的。

送走了何夫人,长乐吃完茶,侧首对红叶道:“去跟小五他们说声,何家那小子的事甭太过了。”

红叶福身,“奴婢遵命!”

毕竟都求上门开了,她既然已经发了话,自然是要做到的。

至于亲事,这可是对方上杆子求她安排的,人家诚意十足,她自然也不会薄待了去。

何夫人又如何不知晓这点,不过,她并不后悔。

再说姜清臣,得了红叶带的话,心中很是不满。

何宪那个臭小子,还真是走运,有个好娘,不然,看他姜家不废了那小子。

这边想着,他就捋了袖子去写了封书信,让人送到了营地去。

姜家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何宪这事虽不能太过可也作稍稍教训。

一方面给其他人一个警醒,一方面给姜姝儿报仇。

在营地操练的世子姜永桢收到了姜清臣的来信,颇为不满。

这不满自然是对着何家的。

很快,寻了个日子,他与姜永桓一道儿回了城,城门口巡视的就有何宪。

他们骑着马走近,路过站得笔直的何宪,姜永桓率先就捅过一枪,枪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落了一缕发丝。

何宪躲过后,看着两人。

“听说你曾指明我大哥来向你讨教,既然今个遇上了,不如就让我来试试你够不够格?”

姜永桓说着,坐在马上就耍了一套让人眼花缭乱的枪法,迫的何宪不得全力抵挡。

城门口的人皆在他们动手之际便四散开来,即便有想上前劝架的,也在看到姜永桢后,歇了心思。

对着纠缠不休的姜永桓,何宪有些不耐。

姜家人果然都如传言一般,蛮不讲理。

“这里是城门口,二位未免太过了吧!”

何宪一边应付着一边说道。

第57章

姜永桓嗤笑,又是一个回马枪逼得他险险躲过,“那不知阁下伤了我小妹算不算过呢?”

“此事在下已经受过,二位又何必纠缠不休。”

“你以为受过就算完了?”

何宪闻言,脸色黑沉,没想到他会如此不依不饶,也由此见识到了姜家人的野蛮之处。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姜永桢淡淡地看着他们,“二弟,咱们还要回趟府,莫要耽搁了。”

姜永桓勾起唇角,“知道了,大哥!”

说完,他手中的红缨枪便朝着何宪刺去。

一顿狂追猛打,尽兴时,姜永桓甚至弃了马与之挑上,枪花挽的虎虎生风。

其实,他们二人如此也并不全是为了姜姝儿的事,而是当时何宪在围场对姜家的侮辱。

是,姜家其他几个小子是还不如他,可并不代表他就有资格让堂堂靖国公世子爷来出手。

这也是为何姜永桓坚持要教训他的原由。

太拿自个当回事了。

也太不拿姜家当回事了。

砰……

枪身朝着何宪压下,后者抬起胳膊拼命抵挡,明明是大冬天了,他竟然还冒出了一丝冷汗。

姜家的人,果然……

“听说你是皇上近年最看中的人,不知道比起我如何?”

姜永桓龇牙一笑,突地,眉目一凌,抽枪转身猛地抽到未来得及收手的何宪胳膊上。

劲风凌厉,只听咔吧一声。

只见何宪挑开他的枪快速退去,左手不自然地垂下,很显然,那只手已经断了。

他喘着粗气,而对面的姜永桓却是越战越勇,脸上因着方才交战的而出现了一抹淡红。

给他原就俊秀的面容,增添了一分英武潇洒之姿。

何宪咬着牙,看来今日他是不认错,事情不会了了。

沉了口气,他刚想说话,却听姜永桢开口了,“好了二弟,差不多就行了,府里还等着咱们回去。”

“可是大哥,我还没尽兴呢……”

“机会多的是,何将军不是个吝啬赐教之人,走吧!”

姜永桓这才不乐意地收起枪,翻身上马。

临走之际,姜永桢突然瞥了他一眼,“这是给你何家面子,再有下次,就不会一只胳膊这么简单了。”

何宪眸子一凝,腮边动了动。

两人策马离去,只留下城门看热闹的人群,不久,也渐渐散去。

今日这姜家与何家之事注定又能成为京城里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在离城门口不远的一处酒楼上,有人将那里的一切收入眼底。

“姜家人一个个的,还真是嚣张啊!”

“就是越嚣张,对咱们才越有好处,不是吗?”

“你说的是……”

从窗子里看去,说话的两人皆身着锦缎大氅,宽大的袖口露着不俗的纹路,昭示着两人的身份。

回到府里,姜永桢与姜永桓两人见过各自母亲,便去了五房看姜姝儿。

正托着腮看窗子外的冬青的姝儿有一句没一句地与身旁姜清臣闲聊着,见着两人连袂而来,微微惊讶。

“大哥二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听到她的话,姜清臣抬头望去,了然一笑,“看来都办好了。”

“嗯?”姝儿疑惑,姜清臣已经起身去迎。

“大哥二哥,如何?”

姜永桓捶了这个最小的弟弟一下,“什么如何,这还能算事儿吗?”

“哈哈哈,我就知道大哥二哥你们出手,没跑了。”

“非也非也,是你二哥出手的,我呀,光看着了。”

姜清臣惊讶,看向抬高了下巴的姜永桓,“二哥一人?看来,功夫长进不少啊?”

“那是自然,自打进了营里,我可是没一天歇着的。”

三人一块儿进了门,瞧见姝儿,姜永桢看了眼她的手,道:“九妹怎么样了,可还疼?”

姜姝儿楞楞摇头,“不,不疼了。”

“那就好,这个仇哥哥们已经给你报了,你呀就消消气儿!”

“嗯……”她只能这般应道,命丫鬟给他们上了茶。

坐下后,姜永桓这个话唠又开始吹嘘自己方才如何教训何宪那小子了。

姜清臣听的津津有味,姝儿就觉着不值了,“哥哥们应该趁着他换防时,给他堵在巷子里揍一顿,如此也不会累了你们的名声,不然人家都会说咱们姜家又恃强凌弱了。”

“哟!”姜永桓惊讶地看着姝儿,“什么时候,咱们家小妹会这么聪明了?”

“瞧你说的,我本来不就笨。”姜姝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知道了,”姜永桓摆摆手道:“不过不必担心,一个何家而已,咱们想治他还是轻而易举的。”

姜永桢却不赞同道:“也不能这么说,何宪此人能得皇上看重,必然是有可取之处,即便被派去守城门,也难保不会有复宠之日。”

“即便复宠又如何,他还能斗得过我姜家?”

“二弟,”姜永桢拍了拍他,“咱们今日如此算是皇上准许的,若非如此,那可是打的皇上的脸面。”

姜永桓一噎。

清臣道:“也不能这么说,何宪再重要,那也不及姝儿重要,他为臣子,却帮着外人伤了姝儿,皇上怕是也不满的。”

“这倒是。”姜永桓立即道。

唯一稳重些的世子姜永桢只是笑了笑,拿他们没法子。

倒是姜姝儿,听了那些话后,不免多想了些。

皇帝是她的亲舅舅不错,可,她也没忘记前世他是怎么对姜家,对她父母哥哥的。

任何事都有原由,那么,今日之事会不会也成为旁人进言的借口?哪怕此次不成,也会埋下种子。

往后再一日日浇灌,便可生根发芽。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忙地看向姜清臣,后者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与姜永桓说道:“……哥哥们在营里如何?可有遇着韩瑜?”

“你说的是那个宁兴小王爷?”

“不错不错,他可是我的好兄弟来着,你们遇着了?”

“那倒没有,咱们不在一个营里。”说着,姜永桓道:“不过,我替你去瞧瞧,听说那小子功夫不错,才去那几日,就挑了不少人。”

姜永桢皱眉,“别到处惹事,才揍了何家的小子,这韩瑜可不一样。”

第58章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宁兴王府的么!”姜永桓啧了声。

“那可真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与曾经的宁兴王是什么关系。”

姜永桢道,看向清臣,“你与他交好我们也没话说,不过,多小心些宁兴王府其他人。”

姜清臣点头,“这个我省得。”

见他明白,姜永桢也不再多说。

午间,几人都留在五房里用饭,因着此次回来只是临时决定的,是以两人没有多留便又返回了营中。

到了这会儿,姜姝儿才得了空与姜清臣说起何家的事,事实上,她根本不知他们会出此下策。

何宪那厮的确让人看不惯,可她心里还顾虑着几分皇帝的。

毕竟前世的事就是个噩梦。

姜清臣自然晓得她的心结在哪儿,安抚道:“你莫急,此举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

“有意为之?”姜姝儿不大明白了。

“这事我与母亲商量过,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看看会在背后进言的人。”

“引蛇出洞?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对方就是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幕后之人。”

“话是这么说,可好歹咱们也能找着些痕迹不是,这对姜家来说有利无害,对咱们来说更是。”

好像是这样没错。

姜姝儿点点头,“可万一皇上心里真的对姜家有了芥蒂呢?”

“这个你放心,不是还有咱娘么,至少这个时候,皇上不会的。”

他大致也清楚了她前世发生的那些,按理来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对姜家的怀疑也是由多积少而成。

只要把握的好,就不会出差错。

……

何家,自打何宪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大夫来过之外,就无人靠近。

何夫人与何大人早一步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们虽心疼却没并未说什么。

只是折了一只胳膊算好的了,大夫也说过休息个把月便好,何夫人晓得这是人家留情了。

“阿宪的亲事先头长乐公主给我挑了几个人家,一会儿你看看,若是觉着可以,咱们就尽快定下来。”

端着印花蓝色釉面茶碗的何夫人说道,茶水却是一滴未沾。

何大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都是哪几家的?”

“郭家的闺女,还有曹家的闺女,另外一个是林家的的。”

“林家?靖国公夫人的娘家?”

“是,林家与姜家本就是世代姻亲,姜家无庶出,就是长乐公主与林家也很是亲近。”

何大人点点头。

郭家暂且不提,不过曹家那个丫头,听说此次秋狩上,也很是出色。

“老爷,我觉着还是林家的闺女妥当些。”

何夫人轻声道。

“哦?”

“林家与姜家密不可分,咱们想靠着长乐公主,既然这都做了,何必不再上前一步?”

何大人捻着胡子,似乎在思考。

见此,何夫人又道:“这兴许,也是长乐公主给我们何家的考验。”

选择其他人家固然也不错,甚至这样的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可,与姜家的亲近就不好说了,总归不及林家。

是以,这门婚事,林家才是首选。

想明白了这点,何大人也同意了,“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何夫人微笑,“多谢老爷。”

“可惜,姜家几个姑娘年纪都太小了。”即便有个年纪合适的,身份也不合适。

不然……

“是啊,”何夫人也微微可惜,“不过,有林家也不错了,总不能还得寸进尺。”

何大人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将自己的选择对长乐公主说了一番,只见后者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何夫人真要与林家结亲?”

何夫人立即点头,“是,还望公主殿下多多美言几句。”

既然都选择了,长乐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成吧,择日我去林家走一趟,这事成与不成,就看你们何家的心意了。”

“多谢公主殿下,何家定不会教您失望。”

长乐摆了摆手,“你家的小子可还好?”

“不过一点小伤,休养个把月就好了,不碍事的。”何夫人说道。

对此,长乐只笑了笑未在多言。

有她在,林家的事情倒也不是太难,何家虽算不得什么簪缨世家,可也是京城小贵。

是以,在何家诚意十足的前提下,林家二房的嫡次女与何宪换了庚帖。

这件事是长乐一手促成的,双方自然满意。

可这其中的人不包括何宪。

应该说从他知晓自己已经与林家换了庚帖后,就整日不发一言,即便在家中养伤,何家二老也未曾见过。

知晓他的心思,可何夫人在这点上异常坚决。

林家的亲事是她好不容易腆着脸求来的,又是长乐亲自保媒。

容不得他愿意或是不愿意。

初初得知这个消息的姜姝儿很是惊讶,同时也感叹自己母亲那雷厉风行的性子。

坐在房里的暖炕上,姜姝儿与姜秀臣一边拣着零嘴吃,一边说道:“我瞧那李静初不像是个有情义的,何宪怕是要独自神伤了。”

姝儿很是赞同,“你没瞧见,当日我抽李静初时,何宪有多护着她,现在好了,看往后谁还能护着。”

“你呀,少与她起这些争执,走了一个何宪说不定又会有另一个李宪张宪的,还是小心为妙。”

姜姝儿不以为意,“谁让她敢将心思动到你头上,我没以牙还牙只抽了她几鞭子就算不错了。”

姜秀臣笑了笑,目光转到窗子外飘着雪的院子里,叹了口气,“但愿不是多了一对怨偶吧!”

姝儿一顿,有些食之无味起来。

她一直晓得自己与姐姐性子的区别,若是她,即便是怨偶又如何,她也不会教别人好过。

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换了姜秀臣,只怕就是逃避的多。

想到前世,她心里有些堵的慌,“姐姐担心他人作甚,依我看,这未必不是桩好亲事。”

姜秀臣睨了她一眼。

“你瞧,何宪那厮也算得上年少有为了,他待李静初极好,可人家一点儿回应也无,还不如早早断了这份念想。”

听着姝儿的话,姜秀臣摇摇头,“我是担心四表姐,她也是个要强的,往后若是过不好了,还不得怨在娘身上。”

第59章

姝儿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婚事是两家人都同意的,娘不过是牵个线罢了,况那何宪虽讨人嫌了些,可也算得上俊杰之称。”

姜秀臣笑了笑,打趣道:“你还知道俊杰了?”

“我当然晓得,就比如姐姐你,日后我也给你挑个俊杰夫婿。”

“噗嗤……”

姜秀臣忍不住笑弯了眼,捏着姜姝儿尚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道:“你呀,人小鬼大,姐姐的亲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让娘头疼去吧!”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什么事儿这么乐呀?说出来给我听听?”

姜永晴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丫鬟挑起帘子请了个安。

“你怎舍得出来了?没窝在你的暖炕上看书?”

姝儿话虽这么说,却是自觉地给挪了位置,让她坐下。

姜永晴也不客气,由丫鬟服侍脱了鞋子便盘腿坐在她身边,相较于从前,她俩的关系可是好了不止一点。

虽说平日里没事还会吵嘴。

“窝了太久,也该出来走走了,怎么,晌午要不要一块儿去集市上走走?”

“是要去买什么吗?”姜秀臣问道。

姜永晴点点头,“书没了,我听说前几日陶然居新来了一批货,想去瞧瞧。”

她记得姝儿也喜欢来着,便睨向她道:“里头也有不少精怪杂谈呢!”

姜姝儿莫名其妙,不过想到自己从前喜欢看的,便又忍住了。

“出去走走也好,刚好雪也不大,正衬景。”

姜秀臣拍板道。

三人午饭是在房里用的,姜永晴特意让丫鬟将自己的饭提了过来,摆了满满一桌。

晌午,几人歇息好,换了身衣裳罩上大氅便出门了。

因是乘着马车,地上又有着积雪,是以走的就慢些。

姜姝儿忍不住在燃着炭盆,还算暖和的车上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到了陶然居门口,她还迷糊着。

姜秀臣宠溺地给她换了个手炉,“外头有些冷,不如你就待在马车里,我去陪八妹挑几本,再给你带些?”

“不了,我自个儿过去吧,反正也是无事,去看看也好。”

见此,姜秀臣不再多言,几人下了车,头顶各自撑着把伞,丫鬟在她们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

落雪被挡在了伞外。

许是下雪的缘故,店里的人并不多,掌柜的也是个躲懒的人,说了句任客挑选后便窝在柜子后不肯出来。

姜永晴立即就找了几本抱在怀里,随后又去看了看名士新作。

姝儿只在一些杂谈前流连着,陪在她身边的姜秀臣不大喜欢看书,一时间有些无聊地转过身去店外的落雪。

都说落雪是暖的,可分明是冰凉来着。

她忍不住站到屋檐下接了几片雪花轻轻握住。

“喵……”

一阵轻弱的叫吸引了她,转眸看去,不远处的屋檐下,一只花斑猫儿正蜷缩着,忍受寒风冬雪。

身上的毛落了一层白雪,转眼又被它抖了下去,精神有些萎靡。

而在它面前,则是有个穿着体面,露着丝矜贵的少年,正撑着绘了泼墨红梅的伞,蹲下身子给它喂着小鱼干。

可猫儿只是舔了舔,便不再张口,任凭他再如何引诱,也无用。

见此,姜秀臣忍不住上前,站定,“它应是病了,这儿太冷,得给它换个地儿。”

少年惊讶,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这样吗?”

“嗯!”

“原是病了啊……”

少年这般说,收起了小鱼干,一手将猫儿托了起来。

“你要带它去看大夫吗?”姜秀臣问道。

“嗯,不过我打算将它带回府里,这样,它就不会冷着了。”少年笑道,唇红齿白,眼眸清澈,“多谢姐姐。”

姜秀臣也扬起了笑意,摇摇头。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少年撑着伞,在风雪里愈走愈远。

其实,这样的天儿应该也还不错吧!

她转身回了店内。

“五姐?”见她回来,嘴角尚带着淡淡笑意的姝儿有些奇怪,“你方才出去了?”

姜秀臣颔首,“有只猫儿遇到了一个好主人,往后不必挨饿受冻了。”

“猫?”姝儿摇摇头,她可没兴趣逗弄这些小东西。

“都挑了什么?”

“只是一些奇闻异录,民间杂谈罢了。”

“你从前不是喜看精怪的那些话本子吗?”

“那是从前嘛!”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姜永晴,待到结账时,看到对方丫鬟手里抱着的一大堆书籍,顿时无言,“八姐,你这是准备将陶然居搬回去呢?”

姜永晴嗔了她一眼,“少了也不够打发时间的呀!回头还得再来,多麻烦。”

掌柜笑眯眯地算了账,“两位姑娘,一共二两三钱银子。”

未等姝儿的丫鬟拿钱,姜永晴已经吩咐一块儿给了,“反正也没几本,一块儿带着吧!”

姜姝儿也没与她客气,“那好,一会儿我们去吃些点心,我来请。”

“成……”

看着两人和睦的模样,姜秀臣笑了笑。

离开陶然居,姜姝儿选了到不远处的茶楼吃点心。

因着东家是南海人,口味与京城有些区别,可茶点味道是极好的。

姜姝儿从前也来过几回,熟门熟路地要了个雅间,三人就在里头吃茶听雪。

姜永晴尝了些花样繁多的茶点,忍不住称赞道:“比饮香楼的茶点还好吃,我从前怎的不晓得?”

“你又不爱出门,即便与你说了,你也不会记得。”

“我可以让丫鬟过来买嘛!”

说着,她又尝了尝其他的,更是赞不绝口。

姜姝儿看的好笑,给一旁的秀臣添了碗茶。

她吃的倒是不多,但确实是喜欢的。

窗外小雪落着,其中还夹杂着一阵笑闹声,里头有几道声音颇为熟悉,让得姜姝儿搁下了勺子。

她抹了抹唇边,转头朝窗外望下去。

“是四哥的声音吧?”姜永晴说道。

姝儿眯了眯眸子,“还真是巧了,五哥整日不回府,每回一问就说课业多,可瞧这模样,也不像是课业多的样子啊!”

“青山书院的课业的确不算少的。”

“五姐你还帮他?”

姜姝儿颇为不满,“就知道与他的同窗好友闲逛,再这样下去,魂儿都要教人勾走了。”

许是声音大了些许,茶楼下正在行走的一群人中,有一人抬起了头。

第60章

四目相对,姜姝儿冷下了眸子。

封文轩,又是他!

此时的封文轩也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不过,他看了眼身边的姜文臣,勾了勾唇。

姜姝儿原以为他会提醒自家四哥来着,可没想到对方却是一言不发,带着他们径自路过了这家茶楼。

“可恶,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谁没安好心?”

姜永晴伸头望去,可惜,除了姜文臣外,她根本不认得其他人。

于是,她好奇地看向姜姝儿。

“还能是谁,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封文轩呗!”姝儿没好气地道。

“她怎么了?”

“怎么了?没瞧着四哥与他在一块儿后就不着家了么,此人心机叵测,根本就没安好心。”

“姝儿!”姜秀臣叹了口气,“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四弟这个年纪也正是爱玩的时候,等再长几岁就好了。”

“我……”姜姝儿张了张口,却又咽下了想说的话。

她知道这事急不来,光凭她嘴上说,旁人也只会当她是耍性子,她要的是证据。

不然,就姜文臣这个死拗的性子,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无力。

如果前世能早点发现,说不定四哥就不会死了。

从茶楼出来,时辰也不早了,三人不打算再逛,便都回了府。

这些日子姜清臣到处不见踪影,按他之前的话说,应该是与韩瑜杨玹混在一块儿。

杨玹……

想到这个名儿,姜姝儿心里一直是五味杂陈的,如果当初他能够帮自己一些,姜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种田地了?

太子固然势大,可杨玹也是帝后最宠爱的幼子,若非长幼有别,立他为太子都有可能。

如果他能出些力,不说姜家毫发无损,但一定不会像前世那般惨烈。

……

宫里,宣政殿内暖意融融,皇帝无奈地看着坐在下方翘起腿吃着茶的长乐。

半晌,搁下笔道:“朕说你,这事就算完了?”

“不完还能怎样?”长乐摩挲着明黄色釉面龙纹的茶碗,“反正何家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何夫人又央着我给那小子择了门婚事,怎么说都是他们赚了。”

“成成成,朕说不过你,不过往后做这些事儿前,好歹想想朕的面子,要不是太子说起,朕都不知道何宪被打断了胳膊。”

“太子?”长乐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道:“太子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一直在东宫帮皇兄您处理政务么?”

“无非是听下头人提起的,太子也是为着姝儿好,你想想,若是旁人都觉着姝儿娇纵跋扈,往后还怎么嫁人?”

“固然有你跟朕给她撑腰,可这到了婆家,日子好坏也只有她自个才明白。”

长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皇兄就会啰嗦,我从前不也这样,现在过的可不比人差。”

“你以为谁都跟姜五一样?有一个还能有两个?”

皇帝瞪了她一眼,这是真为着她们考虑的。

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还不让人省心,操心完了大的,还要操心小的。

真是上辈子欠了她们的哟!

提起姜五爷,长乐脸上泛起蜜意,“姝儿还小,性子都还没定呢,往后您多给她掌掌眼不就是了。”

“哼,朕怕是要给你们母女俩累死了。”

“皇兄……”长乐撅起嘴,“你也知晓我是个什么性子,反正自小都是您和嫂嫂给我拉扯大的,这一辈子,就甭想甩开我了。”

皇帝气笑了,指着她道:“还打算赖朕一辈子?有你的啊,回头朕就给姜五说去,给他个官职让你赖着他,朕也能轻松轻松。”

“别了,云亭他呀就想这么自在快活下去,你若给他个官职,他明儿个就能跑了。”

“唉,这事是朕亏欠他了。”

“皇兄哪里的话,身为臣子,这是他该做的,身为妹夫,这也是本分。”

皇帝笑了笑,欣慰道:“朕有你这个妹子,也是朕的福气啊!”

“臣妹有您这个哥哥才是福气呢,不然,哪里容得我作威作福。”

“呵,你也知道自己作威作福惯了啊?”

长乐转着眸子,娇笑道:“还不都是您和嫂嫂惯的,可怪不得我。”

皇帝哈哈大笑,“得,倒是朕的错了。”

不得不说,即便是君臣,皇帝与长乐的兄妹之情还是很好的。

一母同胞不说,更是皇帝亲手将她带大,这份情谊,就是当时的太子都差了几分。

是以,这偏心着她也是情理之中。

晚上,长乐留在了宫里,与帝后太子用过饭,服侍皇后吃完药,这才回了从前的寝殿歇息。

太子跟着皇帝从皇后那里出来,路上并未乘坐御撵,只像寻常父子那般走着。

天黑的早,月华如霜。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被拉的老长,不知过了多久,前头身影出声道:“往后莫要再管你姑母的事,有那些空子,就去多看看史书,学着点儿前人,往后这江山交给你朕也放心些。”

太子心中咯噔一下,斟酌一番,道:“父皇,是姑母与您说了什么吗?儿臣也是为了她们好,您看,这参姜家的折子儿臣都拦了下来……”

“够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拿来做文章,那些言官什么德性,还要朕教你?”

“儿臣……”

“姜家不会背叛朕,百年之后,你继承朕的位置,届时还需姜家鼎力相助,是以,姜家与你姑母不仅是朕的左膀右臂,将来也是你的。”

皇帝听着身后没传来动静,心中有些失望。

“外人再好,也比不得自己人,文臣清臣将来都不可限量,他们是你的亲表弟,你的心思多用在他们身上维护好情谊才是。”

太子对这两兄弟的情谊并不少,毕竟都是跟在他身后长大的。

这会儿再听了皇帝的教训,一时也有些羞愧。

“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提点。”

皇帝负着手转过身,郑重道:“记住,多些防备之心并非错事,尤其是身在这个位置上,但论异心,唯独你姑母绝无可能,朕亲手将她拉扯大,当中情谊不比你我父子之情少,甚至更甚!”

第61章

太子怔了怔,忙撩起衣袍跪下,“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怀疑姑母,请父皇责罚。”

皇帝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叹息道:“罢了,朕也累了,这江山还是要交给你的,多学着些,朕不希望朕的苦心白费。”

“是……”太子恭顺道。

皇帝离去,只留下他一人滞留原地。

再说长乐,回到自己的宫殿里,所有的事物还照旧,好似不曾变过一般,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是,今日看来,即便她有着皇族血统,也终究只是外人了。

太子……

她想过不少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太子。

这一夜,有多少人无法入睡。

翌日一早,长乐陪皇后用过膳,照常伺候她吃药。

有些难捱地捂住唇边溢出的药汁,皇后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药吃了这么久,还是觉着难喝,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咳咳……”

长乐端了杯茶递过去,“您好好地养着身子,这药自然就能断了,也省的我们都跟着担心。”

皇后脸色苍白,尽管有着精致妆容掩饰,也盖不住那股病弱的味道。

“恐怕这药是断不了了。”

“嫂嫂……”

“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这病已经有好些年了,能拖这么久已是幸事,我该知足了。”

“嫂嫂不该这样说,您还没看着阿玹成家呢!”

皇后端着茶,一手摆了摆,平静的眸子里带着水光,“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闻言,长乐心中一沉。

对于自幼丧母的她来说,皇帝就是她最亲的人,其次是皇后,两人将她带大,夺嫡之争过去,皇室归宁,她也成了他们的掌上宝。

可以说,帝后是她如同父母般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如同母亲的人在她眼前就要凋谢,岂止是一句心痛能够言表?

“嫂嫂……”她低头红了眼,皇后微微一笑,一如从前摸了摸她的头,“莫怕,我还能撑段日子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长乐心中简直如同被拧了吧,酸疼异常。

她逼回泪水道:“一定还有法子的,李院使,他一定有法子的。”

“没用的,”皇后摇头,“不哭了,都多大了,总不能还指望着我给你擦鼻子吧?”

长乐听着她的打趣,撇过脸拭了泪水。

“过几日你们来宫里聚聚吧,我这儿冷清太久了,也该热闹热闹才是。”

“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去准备。”

“正好,我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能留给姝儿将来做嫁妆呢!”

皇后兀自笑着道。

对待姝儿,她可谓是真用了心的,生母也不过如此了。

从宫中出来,长乐就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回了府里。

“娘,您回来了?”姜姝儿正在花厅里摆弄着盆栽,抬头笑道。

上前福了福,挽过她,“今早爹爹还唠叨您什么时候回来呢,瞧,这是他昨个自松山带回来的,说是送给您,我见着枝叶太茂,就修了些。”

长乐弯了弯嘴角,“你什么时候会修剪枝叶了,弄的还不错呢!”

“我会的可多了,娘别瞧不起我。”姜姝儿皱了皱鼻子道,惹得长乐一番好笑。

随即,她在高椅上坐下,拉着姜姝儿,“你皇后舅母近日身子不大利索,过几日娘带你们进宫瞧瞧,办个家宴。”

“皇后舅母?”姜姝儿弯起的嘴角沉下,若是她没记错,应该就是翻过年去了。

那时候,雪还未化完,皇后熬过了隆冬却熬不到夏初。

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长乐叹了口气。

“让你四哥也回来准备准备吧!整日的也不知回来看看,不像话。

“四哥就知道与那封家的小子在一块儿,那里还顾得上我们。”

姝儿不着痕迹地告了一状。

果然,长乐皱了皱细眉,“那就让你七哥去将他请回来!”

“是,我这就去找七哥。”姜姝儿立马就起身跑了。

瞧她风风火火的模样,长乐摇摇头,眼中宠溺一片。

姜家的演武室内,韩瑜与姜清臣对练着,比起之前,后者已经能在他手下走过五十招了,不可谓进步不大。

只可惜后劲不足,姜清臣再如何灵敏,也支撑不住。

手中的枪被挑开,朝着墙壁射去。

“七哥?”姜姝儿正巧进门,迎头就瞧见一支枪带着寒光朝自己飞来,她楞住,一时忘了反应。

姜清臣闻声倏地回头一看,吓破了胆。

“快躲开——”他慌乱地追着长枪过去。

此时,从他身边飞过一道身影,只听咣的一声。

方天画戟挡开了几乎到她面前的枪头,硬生生打落在地。

韩瑜紧了紧手中戟。

这丫头莫非不怕死?

转眼姜清臣人也跟到了面前,猛地握住姝儿的双肩上下打量,虽见着没受伤,一颗心却还是吓得砰砰直跳。

“谁让你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方才为什么不知闪躲?”

他严厉的模样与平日不大相同,眼中隐隐有着暴戾。

姜姝儿回过神,看看一旁冷着脸的韩瑜,再看看头一回发这么大火的姜清臣,后怕道:“我、我挪不、不动……”

闻言,姜清臣神色一松,放开了她的肩膀。

目光复杂。

“往后没我的同意不许来这里。”

“我知道了。”姜姝儿背后也出了一层冷汗,她也不知道那一瞬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这回是真要多谢这个讨人嫌的小子,不然,真就没命了。

“阿瑜,多谢了。”姜清臣郑重地说道。

韩瑜转了转手腕,“不必,倒是你这妹子,功夫这么差,就别莽莽撞撞的,免得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姜姝儿怒火中烧,简直欺人太甚。

她不过是因为太过突然,吓软了腿,又不是真的那样差。

这个韩瑜果然还是惹人嫌吧!

若是以往,姜清臣会帮衬她两句,可这回却是没有多言。

在他看来,韩瑜说的没错,姝儿的底子实在不算好。

“往后我会多看着她的。”姜清臣说道。

“哥哥……”

姜姝儿想说些什么,可又咽了下去,仔细想想,他们说的也没错。

不过,她还是很讨厌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

姜姝儿看向韩瑜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怒火。

【感觉说话的亲不多呢,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的啊,作者好改进改进哟!另:大家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第62章

“娘让你去趟青山书院将四哥请回来,过几日进宫。”她气鼓鼓地说道。

姜清臣颔首,“我知道了,回头就去。”

不过,突然进宫,这是要做什么吗?

而且杨玹近日也常往宫里跑。

姜姝儿见着话已经带到,便转身离开,就连原本想与他说说话,也因着有韩瑜在给打消了。

被这么一打搅,姜清臣与韩瑜也没再继续下去,正好瞧着天色尚早,两人便收拾了一块儿出府去。

“说起来,你这几日似乎不大对劲,下手比从前狠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路上走着,姜清臣问道。

身边的少年闻言,踩在雪地里的黑色靴子顿了顿,略显阴沉的面目也更加阴郁了。

“无甚,你不是要去书院,还不赶紧走!”

“又来了,你既当我是兄弟,就甭瞒着我,”姜清臣跑到他面前,跟着他的步子倒退着道:“让我猜猜,是你们府里的庶房又给你找不快了?”

韩瑜神色微动,这点未瞒过已经与他熟识的清臣,只听他道:“怪道你近日愈发迫切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无用,咱们的年纪比不得他们,总归差了一截。”

“皇上答应过我,待到我十五岁,只要能将他们打趴下,便将父兄的军权交予我。”

“翻过年去才十三,也就说还有两个年头。”

“足够了,我是不会输的。”

姜清臣点点头,抄着双手,“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贪婪,手中的不够,还想要更多。”

韩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掀起嘴角,讽刺道:“人性是如此罢了。”

“唉,你们韩家的水还真是深呐!瞧见没有,上回遇到你二叔,那眼神儿啧啧……”

“后悔了?”

“后悔?”姜清臣双眼一翻,“我的字眼儿里,可从未有后悔二字。”

闻言,一向阴郁的少年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我说……”韩瑜突然道:“你就打算这么走着吗?”

“嗯?有何不可?”姜清臣脚步不停,一直保持着倒退。

直到他瞧见眼前的人勾起了唇角,一股不好的直觉涌上心头。

砰……

“哎呦!”

他抱着后脑勺蹲在地上,回头一看,竟然是胡同口的墙壁,再看韩瑜,这厮已经绕过他走了。

“韩瑜,你为何不与我说声,痛死我了!”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那算提醒吗?

姜清臣揉着脑袋追上他。

在去书院时,两人拉了马一路疾驰。

出了城门,北凛冽,刮在脸上生疼,姜清臣眯了眯双眼,想起来姜文臣的事,道:“阿瑜,你说就这到书院的地儿,路上会出现流寇之类的吗?”

一旁马背上的韩瑜睨了他一眼,“你是觉着京城的巡卫有多废,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姜清臣一噎,这小子,真是的……

“那么,一点可能都无吗?”

“离这里五里处有个巡防,是我五叔负责,不可能有流寇敢在附近出没。”

否则,书院那些学子岂不是就危险了。

姜清臣醍醐灌顶,一身的寒意连凛冽的北风也不及半点。

原来如此……么……

他复杂地看着身边的韩瑜,后者有所察觉,勒停了马,“怎么了?”

姜清臣回过神,垂下眸子,“你的五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瑜皱眉,没未隐瞒他,“比起府里其他人,大概要好上一些?”

“什么啊,你竟也无法确认么?”

“我与他们交集不多,在我眼里,他们并不重要。”

姜清臣叹了口气。

原以为会有些收获,没想到啊,看来当初与韩瑜结盟果然是正确的。

这也就更加说明了,韩家有异,而连韩家都能够牵扯上,幕后之人身份至少是宗室子弟。

有了这个猜想,姜清臣才更觉着可怕。

他看着韩瑜,“也许我们以后的敌人,会超乎想象。”

“此言何意?”韩瑜眼中迸出冷光。

姜清臣摇摇头,一夹马腹,道:“走吧,边走边说。”

青山书院,听到姜清臣寻来,姜文臣还是高兴的,毕竟也许久未见自家弟弟了。

他对一旁的人道:“封兄,家中幺弟来访,可要与我一同前去瞧瞧?”

封文轩从书中抬起头,笑了笑,“好啊,总归也无事。”

姜文臣得了回应,立即起身,后者放下书跟上。

会客厅里,姜清臣与韩瑜坐在姜黄色漆面的椅子上,目光所及不是书就是茶。

啧,真是迂腐,不对,书香之味甚浓啊!

姜清臣汲了口茶想道。

不久,姜文臣与封文轩两人联袂而来,“七弟,你怎有空来了,家中可还好?”

姜文臣见到自家弟弟忙问道,又朝着韩瑜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不论年纪如何,人家都是有爵位的王爷。

封文轩自然也不例外。

而韩瑜除了给过个眼神,旁的一句话也无,充分表达了如外人传言那般的性子。

阴沉冷漠。

姜文臣也未多想,与封文轩入座后,说起家常。

听到要进宫,姜文臣有些惊讶,“不是还没到年关么,怎的突然要进宫了?”

闻言,坐在他身旁的封文轩眸子微微闪了闪。

姜清臣余光瞥了眼,道:“听母亲说皇后想见你,毕竟你可是得山长看中呢!”

这话说的姜文臣有些羞愧,“不过寻常罢了,书院里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只怕要教皇后娘娘失望了。”

“你是你,旁人是旁人,皇后娘娘看重的可不是旁人。”

姜文臣点头,“你说的是,”他转头,“封兄,对不住了,接下来几日我要先回府,等回来了再向你们赔罪,如何?”

闻言,封文轩搁下茶碗,修长的手指与绿色釉面的茶碗相应,骨节分明,引得一直未语的韩瑜多看了眼,只听他笑道:“姜兄尽管去,我等将茶会推后就是。”

姜文臣立即摇头,“这不可,为着我一人如此,太……”

“无妨,”封文轩打断他,安抚道:少一人则少一趣味,不若齐了再聚也是美事一桩,姜兄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他含笑地看着对方,目光温和包容,尽显风度。

见之,姜文臣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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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他的话让得人无法不信服,这样的举止气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因此,说到这个份儿上,姜文臣最后也只得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封兄了。”他抬手揖了揖道。

心中感激不尽。

看了全程的姜清臣面上不露声色,这样的手段,啧啧……

若非有着姝儿提醒,他岂不是也要栽进去?

真是可怕。

“时辰不早,四哥,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他提醒道。

姜文臣点头,一旁的封文轩也起身告辞,挥挥衣袖翩然离去。

又说了几句话,姜文臣也离开去准备,虽是归府,但也要带些课业的。

见他离去,清臣伸头,“阿瑜,你觉着这个封文轩如何?”

韩瑜抬眸,说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事实,“此人心思深沉,胆色过人,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姜清臣还真没注意过这个,“你确信?”

“他的虎口指间皆有薄茧,下盘也稳当的多,即便平日习文,武艺也不会差哪儿去。”

姜清臣摸着下巴,“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韩瑜看了他一眼,“你对他似是太过关注?”

“嗯,怎么说呢,封文轩此人对我姜家太过危险。”

“哦?”

“不,应该说封家亦是如此。”

至于原由他暂且未多说,韩瑜也不曾多问。

等姜清臣收拾好,几人才一块儿下了山,同来时一般骑着马离去。

回到城,韩瑜在西街与两人分开,走了不同的道儿。

府里,得知姜文臣终于回来,长乐将他可是好一番训斥,这会儿是体会到了滋味。

本想要求救,却无一人理他。

花厅里,长乐说的累了,坐在椅子上吃着茶,瞧见苦着一张脸的姜文臣,心中一阵气闷,“赶紧滚,别让我再瞧见你。”

后者一抖,立马行礼不带一点儿迟疑。

“儿子告退!”

长乐叹了口气,许是中间的,她对这个儿子向来关注不多,毕竟自小属于懂事一类的,不像清臣和姝儿,就没有一日不闹腾的。

即便姝儿幼时多数在宫中长着,她也没有少关心一点儿,反而更多。

“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由着他念书来着?看看如今,竟成了愚昧无知的人了。”

红叶微微一笑,“公主过虑了,四少爷这不过是赤子之心罢了,况且有您和五爷在,怎会让他吃亏去。”

长乐摇摇头,“也只能这样了,总归是没有其他几个称心。”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了不少,可还是教红叶听清了。

心中也是无奈,手心手背虽都是肉,可也有薄厚之说。

“娘?”姜清臣从门口伸出头来,长乐双眼一横,“滚进来。”

“是……”姜清臣笑嘻嘻地上前行礼,随后在一旁坐下道:“娘还真是厉害,哥哥一碰到您,想倔也倔不起来了。”

“呵,少给老娘来这套,说吧,那个封家的小子是个什么情况?”

长乐端起茶轻轻地拨着上头的浮叶,鼻尖香味四溢。

姜清臣一听这事,登时正色起来,“娘,我觉着封家的问题不小,他们接近哥哥,多数不仅是冲着您,还是冲着姜家来的。”

“嗯?”长乐顿住,“此话怎讲?”

姜清臣挑了些能说的,分析了一遍给她听,随后,只见她看向红叶,“我或是姜家有与封家结过仇怨吗?”

这点要说是刘家,还可信些,但是封家,他们之间并无交集。

红叶身为她的贴身奴婢,陪伴多年,自然是清楚的。

她确信道:“并无,公主与朝中大臣向来不会太过亲近,更别说结仇了。”

长乐点点头,得知儿子有危险,她是不好受的,可另一方面她也不可能现在就下令不让姜文臣再去书院。

毕竟走了一个封家,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张家李家的。

“上回安排的小厮作用不大,若是真遇着了危险,自保尚可,护住却是力不从心,你从新调两个人到小四身边去吧!”

红叶领命,“是。”

长乐再道:“你一直派人盯着封家,这些日子过去了,可有发现?”

姜清臣闻言,脸色一僵,遂道:“就是没有才可疑。”

“嗯?”

“娘您觉着,一个看似平常的从三品官儿,不大不小,可府里却是戒备森严,探子三步都走不得,您不觉着奇怪吗?”

“嗯,接着说。”

“那个封文轩打一开始就在接近兄长,依儿子看来,只怕他说什么,兄长都不会拒绝了,俨然已经有了将兄长掌控在手的势头。”

“放肆——”

长乐冷下脸。

红叶与姜清臣皆是一怔。

“他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妄想掌控我的儿子。”

长乐是骄傲的,少有人能够入她的眼,说是傲慢也不错,是以听到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儿子,难免会愤怒。

“收集封家的消息,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能耐。”

“奴婢遵命!”

姜清臣咽了口唾沫,“那,刘家呢?”

长乐睨过去,“他们我还不放在眼里,就凭秦氏想跟我斗,还不够格。”

姜清臣放心了许多,看着长乐一脸嘲讽的模样,顿时明了。

这些日子刘家的沉寂,看来也有他母亲的手笔。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娘,五姐的婚事怎么样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去去去,这种事是你该操心的么!”

“这话可说不准,想要瞧人家品性如何,还得看我的,只要咱走上那么几圈儿,准给打听来。”

红叶也赞同,“七少爷说的没错呢,公主,您不妨试试?”

长乐也迟疑了,她没一日不为这事头疼,总觉着这个不好那个不成的,说到底还是未接触过。

有清臣去观察,说不准还真有些用处。

想通这点,她也不再坚持,“那就照你意思办吧,不必急,慢慢来就是了。”

要选就选个最好的,这样才配得上她长乐的闺女。

翌日一早,姜清臣一出院子就收到了前来报信的小厮的消息,听说封文轩也回府了,这让他少不得有些介意。

若不是封家戒备森严,他还真想亲自闯入查探一番。

可惜,上回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不宜冲动。

第64章

封家,刚回府的封文轩脚步从容,不急不缓地来到书房里等着下朝归来的封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顶着一身风雪进来封大人瞧见了自己的儿子,他边换衣服边道:“书院里又出了什么事?”

“书院里的事都可有可无,儿子今个带来的,可是大消息。”

“哦?什么大消息啊,说来听听。”

显然他也来了几分兴趣,但却无多少重视。

毕竟是书院,能有几个大事。

封文轩也不在意,径自道:“昨个姜家来人将姜文臣接回府了,听说是这两日要进宫去。”

“这是大消息?”封大人抬了抬眼皮,低头喝茶。

“儿子还未说完,”随即,他分析道:“来的如此突然,又急着进宫,父亲不觉着里头有问题吗?”

“嗯?”

“近日宫中防守森严,几个主子身边更是滴水不漏,因而许多消息都不得而知,那位不是也在探查宫中的事儿吗?儿子觉着,姜家这番行径,倒是与宫中的主子有关。”

封大人明白了,“你是说,宫里出事了?”

“出没出事儿子不知,不过儿子觉着应该是与皇后有关。您想想,长乐公主是帝后养大的,姜家五房与天家的关系可想而知了,早前就传皇后身子不好,秋狩也未再出现过,只怕皇后已经不是不好,而是……”

“这个消息那位也派人查过,可没有明确的证据。”

“这事就交给儿子吧,待姜文臣回了书院,儿子就能拿到几分真消息了。”

封大人点头,将这事交给了他。

如果皇后真的不行了,那么姜家,不,应该说长乐也就不那么难对付了。

另一边,长乐与姜五爷安排了一番,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几个孩子一道进了宫。

今日休沐,皇帝也早早地在宫里等着,知晓他们要来,一向身子不大好的皇后也精神了不少。

很快,姜五爷与长乐等人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穿红戴绿,浓妆淡抹,喜气至极。

皇后激动,咳了咳,一脸的消息,眉眼温柔,“总算来了,可是叫我好等。”

正行礼的一群人面带笑意拜下,随即姜五爷哈哈道:“这可不怪我,谁叫长乐他们说您喜装扮漂亮的,便顾着打扮,一路上也不知折腾了多少。”

长乐嗔了他一眼,“还说我,你这一身还不是,头上戴的,腰上缠的,也不知换了多少。”

姜五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看的皇帝直摇头,不过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那一身也花了不少心思。

“你们啊,就是没一刻闲的。”皇后指着他们数落了两句,随后看向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不少,尤其是秀臣,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样儿了。”

“谢皇后舅母夸赞。”姜秀臣微微羞怯,倒也大方得体。

今日的她可谓是盛装打扮了,一身橙黄的织金长裙,外罩淡蓝色毛边大氅,头上梳了飞仙髻,金钗高簪,腰间环佩叮当。

抹了淡妆的她,此时看起来当的起一个秀丽端庄。

“还有姝儿,”皇后目光转到里头最矮的小个子丫头身上,“有些日子不见,可是长高了?快过来给我瞧瞧。”

闻言,姜姝儿上前,“回皇后舅母,比之三月前姝儿的确长高了一指节。”

“哦?那新衣都做了没有?我这儿可是做了好些,回头都给你带回去。”

“姝儿多谢皇后舅母恩典。”

“瞧这丫头,懂规矩了也客气了不少。”皇后拉着她的手,对着众人笑道。

皇帝也眼含温柔地看着。

在他下头,太子、太子妃与晋王杨玹也都在,后者的目光一直盯着姜姝儿,眼中笑意略浓,不似往常一般,与姜清臣挤眉弄眼的去。

“是懂事了不少,就是祸没少闯,整日里没个安分。”

长乐揭了短道。

皇帝挥挥手,“都是孩子嘛,皮一点儿也无所谓,就跟你小时候似得,甚好。”

“皇兄,我都多大了,您还来揭我的短。”

“哈哈哈,是朕的错,朕的错。”

众人坐下,帝后一个个询问,不是问到了姜清臣,就是问到了姜文臣。

对这两兄弟,帝后二人还是满意的。

“朕百年之后有你们辅佐太子,相信朕与皇后届时也能瞑目了。”

“皇兄……”长乐皱了皱眉,皇后倒是觉着没什么,安抚道:“实言罢了,长乐你该看开些。”

姜五爷也捏了捏她的手。

见此,长乐只得妥协,“是……”

不过,她的余光却是放在了太子身上,瞧见他也面含微笑地听着,心里头便多了几分凝重。

当然,面儿上谁也看不出来,除了她身边的姜五爷。

在他们说话期间,杨玹也偷偷摸摸挪到了姜姝儿身边,她今日虽不像姜秀臣那般盛装打扮,可也娇艳明丽。

红色的长裙,外头是镶了纯白狐毛边的短袄,与头上戴着的两朵毛球相称,脚上蹬着双红色小靴,身形已隐隐有了窈窕之姿。

平日里总骨碌碌转的眼珠子,这会儿也老实了不少。

就是这样,杨玹怎么瞧也瞧不腻。

只见他凑到她耳边,道:“你今个还真好看。”

姜姝儿斜睨向他,“你的意思是我平日里不好看咯?”

不能惹了这尊女菩萨,他连忙道:“哪里哪里,都好看,只是今日格外漂亮。”

姜姝儿还未说话,姜清臣跑过来接了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我记得子茂哄她表妹也是这么说的。”

杨玹:“……你别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也没说是假的啊,你自个承认了怪谁?”

“好你个姜清臣,竟然害我。”

“呦呦呦,恼羞成怒了。”

两人很快闹到了一起,在殿内追逐起来。

早已习惯的众人也没当回事。

与长乐夫妇说话间的皇后抽空望了一眼他们,略带深意地笑了笑,“阿玹那孩子与姝儿感情还真是好,也不见他对旁人这般殷勤讨好。”

姜五爷与长乐心中一突,后者嘴角的笑意在这一刻僵了下,遂又笑道:“皇后嫂嫂说的是,毕竟自小一块儿长大,姝儿就像阿玹亲妹妹似得,两人自然亲厚。”

第65章

“我的意思,长乐你应当明白,”皇后掩唇咽下到了喉头的咳嗽,缓了缓道:“既是自小一块儿长大,不若就结个亲事,总归两人感情要好,往后阿玹也不会欺了姝儿去。”

“这……”长乐有些犹疑不定。

倒是姜五爷,他点头道:“娘娘说的也没错,这两孩子感情是不错,可姝儿还小,不懂这些,不若等她再长个几岁,自己选。”

“自个选……”皇后抿了抿唇。

“是啊,万一往后他们各自有了心悦之人,也不必被这婚事束着,毕竟还是要讲究缘分。”

“好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皇后叹息,“就看阿玹这小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吧!”

听到这里,长乐松了口气。

“皇后嫂嫂莫要担心,阿玹这孩子出色,您还担心他没个好姻缘不成。”

“我哪里是只担心他啊,姝儿我也不放心,我本就没多少日子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皇后脸上有着丝落寞,不过很快又散去,虽说很看好两个孩子,可她也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

尤其还是两个她最关心的。

见着因她这句话脸色不大好的夫妻二人,皇后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此番进宫就在宫里多待上几日,也好陪陪我。”

“这是自然,进宫不就是为了陪您么!”长乐挽着她的手说道。

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真如此,平日里也不见你多来瞧瞧。”

“谁教皇兄那里政务繁忙,给我耽搁了呢,要怪就怪皇兄去。”

“你呀,还是一样皮,跟个孩子似得,也就是云亭惯着你。”

“皇后嫂嫂说笑了,自己的媳妇儿我不惯着,谁惯着啊?”

“知道知道,你就宠着她吧!”皇后笑道,说不高兴是假的。

这么一家子坐在一块多热闹啊,只可惜,她的时日却不多了。

待到皇帝与太子考完了姜文臣的学问,也差不多是该用膳的时候了。

众人移步到了偏殿,因是摆的家宴,规格不高,却也是极丰盛的。

姜姝儿坐在皇后手边,长乐坐在她另一边,两人对她真的敬重,因此全程看顾着,根本用不着宫女动手。

皇后越看姝儿越是舍不得,她算是带大了两个闺女,眼前的母女二人都离不开她。

“用完膳我带你去瞧瞧给你做的衣裳,春夏秋冬都有,各式各样的,姝儿穿着定是比旁人都要好看。”

“是,皇后舅母自是无人能及的。”姜姝儿说道。

“这孩子,嘴巴就是甜的慌。”

“我们姝儿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是是是,都是实话。”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

宴上喜乐一片。

这样的场景让得姜姝儿有几分恍惚,仿佛真的从不曾发生过那些不堪一般。

可惜,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她分的清。

宴后,皇帝带着姜云亭以及太子等人去了武场,皇后则是在长乐,太子妃等人的陪同下回了寝殿。

她本就身子抱恙,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是不错了。

殿内充斥着压抑又激烈的咳嗽,一声声好似敲在人心口一般。

就连姜姝儿,也不见轻松之色。

不论怎么说,皇后对她是真的好。

“嫂嫂您歇着吧,这几日我们就在宫中陪着。”

长乐服侍皇后躺下,替她捻好被子道。

“咳咳……是我扫兴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本就身子不好,应该让您早些歇着的。”

皇后叹了口气,目光慈爱地在床前几人身上划过,欣慰道:“有你们在,真是我的福气。”

“有您也是我们的福气,太子妃。你说是不是?”长乐转头看向卞氏。

“姑母说的是,有母后在,我们小辈可是受益良多呢!”

皇后摇摇头,“你们就会哄我。”她面色疲惫地说着,几人见此,也不再打搅,等她服了药便都退了出去。

长乐这会儿才得了空子找上了姝儿,“……你这是怎么的,从前不是最喜你皇后舅母么,如今却躲得远远的。”

姜姝儿自然不可能与她说出实情,只道:“娘,我也长大了,再撒娇胡闹也不合适,您不是一直想要我像五姐一般稳重些么!”

“可你这分明是疏远吧?别当我瞧不出来。”

“我……”

“嗯?”在长乐的眼神威胁下,姜姝儿认怂道:“就是,就是不想与天家牵扯太多……”

长乐神情一怔,观察了下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道:“缘何这样说?”

“娘您还想瞒着我吗?七哥都告诉我了,太子对娘,不,是对姜家有疑心吧!”

这个兔崽子……

长乐咬牙,“他还说什么了?”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您别总拿我不作数。”

“哟,翅膀硬了啊,还拿你不作数,小丫头片子,你说说,我如何拿你作数呀?”

“哼,”姜姝儿撇过头,“到时候你便晓得,现在我要去找七哥,宫里闷死了。”

长乐一愣,看着像只天鹅般昂着脖子离开的丫头,心中又好笑又气的慌。

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去武场的路上,姜姝儿背着双手打量着两面高高的宫墙,远处房顶皆是一片雪白,银装素裹好不美丽。

从另一头匆匆而来的人拐过宫门,差点儿与姜姝儿撞在一块儿,来人赶紧后退几步,躬身请罪,“九姑娘恕罪,在下并非有意冒犯。”

说话的人是太子幕僚褚坚。

姜姝儿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来人后,她才淡淡道:“无妨,下回当心些,急匆匆的若是撞了其他主子也不好。”

“是,在下定谨记在心。”

“嗯……”

“等等!”刚准备离去的褚坚,又被姜姝儿给唤住了,只见她蹲下身子拿起一块上头刻着交叉着箭矢的玉牌,“这东西是你的吧?”

褚坚回头看去,目光触及间,神色微微一顿,遂笑道:“是在下的,多谢九姑娘。”

他低头谢道。

姜姝儿颔首,将东西递给他后便离开了。

褚坚摸着手心里的玉牌,从新放好后,眸子微微一暗。

真是……

太不凑巧了啊!

【没错,你们没看错,今天本书上架了,多的一些话就不说了,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会努力好好写!】

第66章

“七哥……”姜姝儿来到武场,看到的就是太子与她父亲在过招,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

“爹还打得过太子啊!”

姜清臣啧了声,“什么叫打得过太子啊,爹他从前也是文武双全,不比大伯他们差多少的。”

“是这样么……”姝儿歪头想道,倒是不太了解。

前世她从不注意这些,只知道整日遛鸟逗狗的父亲最多饱读诗书罢了。

想想也是,毕竟是姜家人,哪有不会武的,再差的丫鬟小厮都会上两招。

“姝儿,您怎的过来了?冷不冷,可要到棚子里坐着取暖?”

杨玹瞧见姝儿过来后,也跟着来到她身边道。

姜姝儿有些奇怪他的黏糊,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别挡着我。碍眼。”

“姝儿……”杨玹瘪嘴,惹得一旁的姜清臣噗嗤一笑。

“哎呀,我说你啊,要献殷勤还是找旁人去吧,我们姝儿还没开窍。”

听到这话,姜姝儿目光疑惑地看了眼苦着脸的杨玹,皱了皱眉头。

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很快,场中对战的两人将她的思绪拉了过去,再看时,胜负已分。

竟然真的是她父亲赢了。

太子正谦虚地道:“没想到姑父依旧生猛,恐怕靖国公不比您强多少,真是让人钦佩。”

“太子说笑了,大哥他比我强得多,况且太子你也不差,只不过姑父我占年岁的便宜罢了。”

“哪里,恐怕到了姑父这个年纪,我也强不到哪儿去。”

“莫要妄自菲薄了。”

两人边说边去了棚子里,皇帝正坐在里头,见两人回来,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太子,今日可学到了?你姑父当年也是“打”遍京城的。”

“咳咳……”姜云亭有些不大好意思,悄声道:“皇上,那些事儿就甭提了呗,不然回去又得挨揍了。”

“哈哈哈,好,朕不提,朕就说说罢了。”

皇帝打趣地笑道。

姜云亭无奈。

那都是曾年少气盛啊!

姜姝儿等人到了跟前,正巧,皇帝也想看看自己幼子的资质,便让他与姜清臣过两手。

若是之前的姜清臣,恐怕只能与杨玹打个平手,可现在,经过与韩瑜几乎日日对战切磋的日子。

杨玹显然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放水,从开始到结束,他不过都只用了六成功夫罢了,最后输给了杨玹。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目光慈爱地看着幼子,“阿玹也长大了啊!”

“是啊,一转眼都大了,不过还是得努力些,不然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赢了。”

“哼,朕的儿子可不会弱到哪儿去。”

姜五爷没说话,只是微微扫了眼姜清臣,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者不动声色地移开。

接下来,皇帝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太监离开了,到底是一国之君,虽是休沐也依旧有许多政务要处理,自然不可能在这儿一直待着。

出了武场,太子陪着姜五爷与姜文臣,请了他们去东宫做客,至于姜清臣杨玹以及姝儿则是一道去玩了。

走在宫道上,姜姝儿有些无趣,要说皇宫里她也待了几年,着实没瞧见有多少好玩的。

因着皇后抱恙,喜静,也不能让人来唱几场杂剧打发。

“还是宫外好玩。”不觉间,她将心里头的事说了出来。

杨玹忙地附和,“姝儿说的是,我也这么觉着,也就是父皇、皇兄他们能待得住。”

“废话,皇帝和储君不待在宫里,难道还像你一样整日在外头撒野?”

“去,你才是撒野,手下败将。”

“呵,不过就是赢了一回也值得你傲了?”

“那也是我赢啊!”

杨玹昂头挺胸,很是自满。

说到这个,姜姝儿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姜清臣,在瞧见他的神色后,便晓得了。

看来,这场切磋他没有尽力呢!

是因为父亲赢了太子的缘故么?

“姝儿觉着无趣么,要不,我带你出宫去玩儿?”

杨玹凑到她身边问道。

“不了,既然是来陪皇后舅母的,就不随意离开了。”

杨玹惊奇,“姝儿你变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姜姝儿不以为意,“对了,这些日子没见,你都在府里做什么?”

说到这个,杨玹一脸痛不欲生,“还不都是皇兄,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父皇将我拘在了府里,成天念书习武的。”

“这不是好事吗?如此上进,指不定再过个几载就能入朝了,届时也好帮衬着太子。”

“谁要帮他,我可没那功夫。”杨玹翻了个白眼,看的出来他是真的不屑。

几人走着,来到一处暖阁里坐下,让宫女上了些茶水点心,就着说起话来。

“那个何宪可还有给你添堵?”杨玹将姝儿喜爱的点心往她手边挪了挪。

姜姝儿也没客气,她尝了口米糕,挑眉道:“怎么,若是有,你能替我除掉他?”

分明是句玩笑话来着,可杨玹却当了真,正色道:“若是你想,也无不可。”

姜姝儿一愣,摇摇头,“算了,何宪此人不值当我去惹得一身骚,比起他,我更喜欢寻那李静初的麻烦。”

“女人家的事,啧……”姜清臣摇摇头。

“嗯?七哥,女人家的事怎么了?”姜姝儿笑眯眯地问道。

清臣闻言,一哆嗦,“无、无事,你们说,我继续吃茶。”

说着,他低下头去。

杨玹偷笑,不过他转过目光看向姜姝儿,只见她咬着点心,嘴巴吃的一鼓一鼓的像个偷吃的仓鼠,好生可爱。

忍不住,他伸出手抹去了她嘴角的残渣,引得姜姝儿一怔,忙地退开。

“阿玹……”姜清臣皱眉,声音令他回过神来。

杨玹动了动手指,笑道:“何事?”

姜清臣动了动唇,“你与姝儿都已经大了,还是注意些规矩的好。”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杨玹自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与姝儿自小亲厚,这有何不妥,谁还敢说什么去。”

两人互不相让。

姜姝儿也明白了,她之前一直未觉着有什么不一样,可这会儿就是再迟钝也清楚了。

“哥哥说的是,翻过年去表哥你就十三了,如此的确不大妥当。”

“姝儿,母后……”

“阿玹!”

姜清臣冷声截住他的话,眼神不再温和。

第67章

杨玹不明白为何如此,可他看出了自己的好兄弟那明显的拒绝,有些不大舒服。

见他不语,姜清臣才道:“一会儿我们要去东宫,姝儿你就去跟着五姐吧!”

姜姝儿点头,“我省得了。”

她知道,这两人是有话说,想要支开她了。而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说走就走,姜姝儿没有多留,只剩下毫不退让的姜清臣与有些执拗的杨玹。

发生了什么她暂不知晓,这会儿她寻到了午歇刚起的长乐,“娘,我有事想要问您。”

长乐漱了漱口,道:“什么事,值得你风风火火的。”

“晋王和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长乐一顿,抬起头,“谁告诉你的?”

“我听他说的。”

“阿玹说的?还真是意外呢!”

长乐叹了口气,道:“虽说你还小,可这事儿既然知道了,就说说吧!”

姜姝儿疑惑,“说什么?”

“你与阿玹的事!”

“我能与他有什么事,不过于兄妹罢了。”

长乐听着,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娘是不喜你嫁入宗室的,哪怕皇后这么希望,哪怕他是我的亲侄儿。”

姜姝儿自然是明白的,前世她就告诫过自己了。

只不过她没想到杨玹还真的……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讽刺,如果真的对她有着喜欢,为何前世姜家出事他却不见踪影。

人,都是自私的啊!

再迟些时候,长乐去了寝殿,可皇后自睡下起便没醒过,这让她不由地有些担忧。

若非宫女清楚这样的情况,长乐都要宣太医了。

掌灯时分,皇后才醒来,早已等候在旁的长乐坐到床边,“嫂嫂每日都睡这样久吗?”

“是啊,身子乏的很,即便想起这身子也起不来。”

“可有让太医好好看看?”

“身子亏损就是如此,你不必担心。”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长乐却没多少放心。

翌日,她在太医请过脉后便让人揪住了他,带到偏殿里问话。

理了理衣裳,李院使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长乐点点头,“皇后的身子究竟如何?”

李院使一愣,迟疑道:“这……”

“说实话,否则你就给我回乡种地去。”

李院使面色一痛,捶胸顿足道:“哎呀殿下啊,您不能这样,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闺女……”

“闭嘴,”长乐眼皮跳了跳,“我让你说的是皇后的病情,明白了吗?”

“咳咳!”李院使面色一正,若是旁人打听,他自然不会多说一句,但眼前的是长乐公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正色道:“事实上,皇后娘娘的病情已经是在熬命了。”

“什么?”

“也就是说,娘娘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混账!”

“下官该死,但下官说的都是实话。”

李院使跪下,以头点地道。

见此,长乐吸了口气,攥紧手掌,“此事皇后与皇上可都晓得?”

“皇上吩咐过,是以下官从未向皇后说明。”

“这样啊!”长乐摇头,“只怕你不说,皇后也已经察觉了。”

“这……”

“算了,你退下吧!”

“是,那……下官告退了?”李院使试探道。

长乐不耐地摆摆手,“快滚!”

李院使忙不迭地爬起来就跑,幸好没带鞭子,不然恐怕还要挨一顿抽。

过了晌午,天又飘起了大雪,皇后期间醒过一次,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又沉睡了。

姜姝儿几人过来请安时才知道,看来,皇后的身子的确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跟着姜秀臣出去,姝儿不经意地问她,“五姐与太子妃在一块儿都做什么呢?也不见带着我。”

“太子妃喜插花,我也跟着学了些,你又不喜捣鼓花花草草的,跟着也无事可做。”

“你怎知我不喜,可别小瞧我了,插花这事我也懂的。”

“嗯?”姜秀臣笑了笑,“算了,你怎么不与七弟阿玹他们玩去?”

“七哥不让我跟着,他们有自个的事。”

瞧这模样,姜秀臣明白了,知晓这丫头怕是待烦了,便安抚道:“再等等,过两日就能回府了,这宫里,到底是太寂寥啊!”

姝儿抬头看她,抿唇,“五姐何出此言?”

姜秀臣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是说说罢了。”

姝儿还想问,可余光瞧见从殿里出来的人,又咽下了话。

“你们都在啊,说什么了?”太子妃走近,揉了揉姜姝儿的脑袋,“听姑母说你闲的慌,可要到我那儿玩?”

姜秀臣正要替她同意,却见姝儿摇头道:“我觉着乏了,想去睡会儿。”

太子妃掩唇笑道:“到底是个孩子,真好呢!”

姜姝儿敷衍了声,随即离开。

她倒是没骗她们,这会儿确实有些困了,大概是午膳吃的太饱。

硬生生在宫里待了三日,长乐一家子才出宫,原本皇后是想将姝儿与杨玹留下来的,可不等长乐拒绝,姝儿就拒了。

说到底她也不小了,是该做些女孩子该做的了。

这么说,皇后也只得放她离去。

出宫那日,大雪封路,原本不远的路程,马车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回到姜家,众人皆松了口气,“看来宫里再好,也还是自己家里好。”

姜文臣说道,揉着因坐了马车而酸疼的肩膀。

在他身旁,姜清臣点头,笑着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是不是?”

姜文臣嘴角抽了抽,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离远些。

对不住了弟弟,不是哥哥不帮你。

“嗯?”姜清臣觉着有些奇怪,转过头。

砰……

一阵头晕目眩,仿佛不知今夕何夕。

长乐满意地收回拳头,低眉俯视着趴在地上的人,“娘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是以今晚你就去睡狗窝吧!”

“不,不要啊娘……”姜清臣伸手,他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

长乐不理他,径自回房去。

将身子陷在椅子里姜五爷大笑,看着幼子每日作死,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啊!

“清臣,往后可要加紧习武,否则还禁不住你娘一拳头,太差劲了。”

想当年,他可是三天两头蹲着挨揍都没事儿的。

第68章

房里,被姜姝儿拖回来的清臣揉着脸颊,生无可恋。

“姝儿,你说哥哥我怕不真是娘捡来的吧?”

“怎么会,娘这么疼你。”

姜清臣眼皮跳了跳。

疼?

真的没用错词儿吗?

姝儿笑了笑,给他擦药道:“家里娘最疼的就我跟七哥了。”

最放不下的,只怕就是她了。

“哥哥还有伤不?我看你在宫里与杨玹比试,也伤了不少地方吧?”

姜清臣闻言,倒是没在意,“那都是小事,现在也差不多好了。”

“哥哥辛苦了,明明赢面极大,却要输给他。”

“阿玹也进步了不少。”

“可还是比不得哥哥,不是吗?”姝儿将药酒收好,“若不是因为皇上,您也不至于会输吧!”

她可是知道的,其实自己这个哥哥的性子还是很傲的。

这是属于姜家儿郎的傲气。

“相比于太子,皇上更疼爱阿玹,父亲他赢了太子,那是长辈与晚辈的切磋,赢了也无伤大雅。可我与阿玹不一样,若是那场我赢了,只怕会在皇上心里留下疙瘩。”

姜清臣叹了口气,若是不知道姝儿梦里的那些事,他定会赢了杨玹。

可如今,每走一步都得思虑再三。

真是可笑。

“七哥,皇后娘娘的身子……”

“嗯?”

“翻过年去……只怕就不远了。”

姜清臣顿了顿,遂道:“我省得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皇后的死,似乎就是一个开端。

看来,这京城也是风雨欲来啊!

这么想着的姜清臣这几日更是努力了,如果能在那之前就让他谋得一官半职,多少也顶点儿用吧!

有了目的,训练之狠就连同样有着目的的韩瑜也为之咋舌。

尽管不善言辞,他还是问了对方,“这么拼命,你是为了什么?”

单刀直入。

姜清臣笑了笑,累极了的他躺倒在地,喘息道:“我说为了功名利禄,你信吗?”

韩瑜面无表情,“哦!”

姜清臣泄气,“你就不能多问一句?”

闻言,韩瑜想了想,问道:“真的吗?”

“唉……”算了,不能与他计较,姜清臣捂住脸,声音低沉,“我的确是为了功名利禄,因为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吗!”

韩瑜动了动眸子,大抵是认同了他的话,眼中微光浮动。

“起来吧,想要功名利禄,就得有能打败旁人的足够力量,而你,还不够。”

“如此说来也是呢,阿瑜还真是不会安慰人。”

“那真是对不住!”

韩瑜话音落下,画戟就朝着地上的人劈去,若非对方躲得快,这一下可就受伤了。

这样的情况,放在从前姜清臣也许会嚷嚷大叫,但是现在,他只会越挫越勇。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韩瑜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整日阴沉沉,冷漠的人,笑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

且只有一瞬,就连清臣也未看清过。

十二月里,京城各处隐隐传来梅香,这样傲人的东西,每年皆引得无数人为之折腰。

连沉迷画本子的姜永晴也忍不住想要出府去折几枝回来慢慢观赏。

可惜姜姝儿没多少兴趣,姜秀臣也忙着做女红。

见着两人都不理会自己,姜永晴便打算出府相邀旁的姊妹一块儿。

得知她这么打算,姜姝儿到底还是不放心拉着姜秀臣跟了出去。

赢了一回,姜永晴可是长了脸,坐在马车里也止不住的笑。

“我就说你们怎会闲的住,往日里都是你们拖着我出府,这回也轮到我了。”

“若不是瞧你一人,不放心,我跟五姐才懒得出来,又冷又麻烦的。”

姝儿翻了个白眼。

姜永晴也不计较,“梅花初放不放,正值好时候,怎能错过呢!”

“人家都喜看绽放的梅花,就你爱看这样的。”

“你懂什么,都与旁人一样,不就晓得太过庸俗了么!我呀,就是不走寻常路。”

“嘁,摔不死你。”

听着两人斗嘴,姜秀臣好笑道:“你们可别吵了,再嚷嚷下去,外头都能听见了。”

两人消停下来,见此,姜秀臣掀开窗帘看了眼外头。

已经过了桥头,看来梅庄也应该快了。

路上瞧见不少马车行人,看来这会儿去观赏的人不少。

莫不都是与永晴一般,喜爱那半开不开的姿态?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唇放下帘子。

到了梅庄,几人下车,因着身上穿着斗篷,倒也不觉着多冷。

姜姝儿抱着手炉,看向两人,“先说好,进去折几支就回府,我可不想在这儿闲逛。”

“知道了知道了,”姜永晴带头进去,“就你唠叨。”

姝儿瞪了她一眼,带着兜帽的小脸气鼓鼓的,在兜帽的毛边衬托下,更显得可爱了。

姜秀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咱们也走吧,早去早回,顺便也应个景折几支。”

闻言,身后的丫鬟们忙托着瓶子跟上。

姜永晴到了梅林里,简直就如叽叽喳喳的麻雀,瞧瞧这里,看看那里,一路说个不停。

还拿看过的画本子说事儿。

惹得姜秀臣直摇头,“若是真有梅林女妖,那指不定第一个就吃了你。”

“才不会,梅妖是个可怜的女子所化,一生只是追寻喜爱她的情郎罢了,才不会伤人。”

姜永晴头也不回地说道,动手折了几枝半开的梅枝放到了丫鬟带来的赏瓶里。

姜秀臣见此,也动手折了几枝递给身后的丫鬟。

要说多好看,还真没有。

都是花苞,就比光秃秃的好那么一点儿。

看中了稍稍高些的梅枝,姜秀臣踮起脚,正准备折下,却被对面不远处的人吸引了目光。

投过枝干的间隙,她看到了一张不算熟悉的脸,硬要说的话,只是见过一回。

在那个屋檐下,抱着猫儿的少年。

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她,少年回以一笑。

姜秀臣眨了眨眼,笑道:“那只猫儿怎样了?”

少年愣了愣,遂道:“它长大了些,比那会儿漂亮多了。”

“是么,看来你照顾的很好呢!”

“只是尽力罢了。”

少年抬眼看了下上头的梅枝,“你是想要这枝吗?”

说着,不等她回答,便抬手折了下来,穿过枝桠递到她跟前。

“给……”

【有人说书里名字太难记了,咳咳,大概因为女主这一家名字是我奶奶和舅公他们的名字,所以我觉得很好记也很好听哈哈】

第69章

穿过枝桠的衣袖似乎带着梅香,袭到了她面前,在鼻尖淡淡地飘散着,让她晃了晃神。

片刻后,她接过梅枝道了声谢,少年却摇摇头,“该是我谢你。”

说完,他颔首离去。

姜秀臣微微怔愣了会儿,低头一笑。

真是个秀美多姿,文质彬彬的少年啊!

“小姐?”身后丫鬟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姜秀臣将手中的梅枝递给她,顿了顿,“另外插起来。”

“是……”丫鬟福身道。

又转了几圈,姜秀臣却是未再折过梅枝。

时辰差不多时,她唤了两人准备离去,该说满载而归的只有姜永晴一人。

满满的三个赏瓶,搁在她们面前,都教她们羞愧。

“再不走,只怕都要给她折光了。”姝儿打趣道。

姜永晴噘嘴,“回头分给各房几枝,就没有了。”

离去之际,姜秀臣再度看了眼梅庄,却并未再瞧见那个少年。

只可惜,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哪个府里的人。

下次若是再见着的话,就问问吧……

回到府里,姜永晴忙着去捣鼓梅枝,她从库房里拿了好些个赏瓶出来,连带着梅枝一起送给了各房。

姝儿也送了两个,不过她折的少,也不如姜永晴的好看。

房里头,炕几上摆了一株梅枝,虽只是半开,但也能窥见一二盛景。

姜清臣从外头进来,好笑地看着她摆弄道:“什么时候,你也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

姝儿瞥了他一眼,“难道我就不能捣鼓这些了?”

“能能能,姝儿喜欢的,谁敢说一个不字啊?”

“哼,你不是整日与那韩瑜腻在一块儿么,怎有空子到我这儿了?”

“韩瑜啊,他回府了,今个宁兴王府来人了,只怕府里有什么事儿,我准备明日过去瞧瞧。”

“去宁兴王府?”姝儿惊讶,“宁兴王府素来少与旁人来往,你这么贸然过去,会不会不大妥当?”

“没什么不妥的,老王爷还在,其他人不敢造次。”

“那你当心些。”姝儿没求着一块儿去,大冬天的,外头积雪都没过小腿了,她才不要出去呢!

无事披个毯子窝在炕上,多舒服。

捣鼓好赏瓶,她拨弄了下,道:“四哥回了书院,你可要多盯着点儿,封文轩那厮心眼忒多。”

“我省得,你还是顾着些自个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姜姝儿不以为意,在她眼里,家人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姜清臣摇摇头,未将杨玹的事与她说明,总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也幸好自家妹子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否则还真是教人头疼了。

又说了会儿话,姜清臣这才离去。

翌日一早,他便带着薄礼去了宁兴王府。

得知他过来拜访,韩瑜也有几分惊讶,亲自去迎了进来。

两人走在回廊间,韩瑜负着手,“你怎么想起来到府里找我了?”

从前他只会在府外等着,这进来还是头一回。

姜清臣笑了笑,“瞧你昨个走得急,是以今日过来瞧瞧,是什么事儿,可方便说?”

韩瑜抿了抿唇,“没什么不方便的,祖父他旧疾复发罢了。”

“老王爷?”姜清臣惊讶了,看到一路上走过的丫鬟小厮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那……”他想询问些什么,却见回廊尽头走来一人。

“阿瑜?”韩五爷唤了声,面色温和些,“这是你的朋友罢?”

“是,这是姜家姜清臣,行七。”

姜清臣垂眸,抬手行了个晚辈礼,“清臣见过韩校尉。”

“在府里就不必多礼了,”说着,他看向韩瑜,“这是要去看叔父吗?”

“是,祖父想要见见他。”

“这样,那你们去吧!”

韩五爷说完,从他们身边路过,两人让了路后,再度走到一块儿,清臣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五叔?”

回想着方才身姿高大挺拔,长相俊美的男子,若非那股行伍之气与那样的身姿体魄,他都要觉得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了。

韩瑜看了他一眼,“最好不要小瞧五叔,他怕是府里最厉害的那个了。”

“什么?”姜清臣震惊。

没理会他的惊讶,韩瑜闷头带路。

韩家的嫡系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了,其他房头都是老王爷的兄弟留下的子嗣,可以说,在这个府里,他是走得异常艰难,一步也不敢踏错。

来到正房一旁的院子里,韩瑜带着姜清臣一路来到韩老王爷所在的房间,由丫鬟打了帘子,进去后,他道:“祖父?”

坐在厅内高椅上的老王爷睁开眼睛,须发皆白的他虽年迈,却依旧坐姿挺拔,不失风采。

他看着向他行礼的姜清臣,隐隐有些不寻常的气势散发出来,姜清臣不动声色地承受着。

片刻后,老王爷散去了气势,和蔼一笑,“不愧是姜家的儿郎,英雄出少年!”

沧桑低沉的声音略带温和,让得清臣松了口气。

“老王爷谬赞,小子还差的远,不及阿瑜。”

“过谦了,阿瑜这孩子我是知道的。”

老王爷抬手让他们坐下。

即便旧疾复发,他也没有弯下背脊,亦如他在儿子孙子死后,再度站出来挑起王府。

是个值得敬佩之人。

姜清臣异常恭敬,老王爷看得出,心中对这孩子也多了几分好感。

“这些日子阿瑜在姜家要多亏你照顾了。”

“老王爷说的哪里话,我与阿瑜是兄弟,本就该相互照料。”

“兄弟么,”老王爷笑了笑,“兄弟之名,可不容易背负啊!”

姜清臣与韩瑜相视一眼,各自弯起嘴角。

老王爷也瞧见了他们的动作,欣慰一笑。

也许,阿瑜能有这样一个兄弟,是福气吧!

毕竟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不善言辞,身边少有人会喜欢与他打交道。

能有两个知心的兄弟,即便他走了,也能放心些。

“祖父,人也见了,您身体还能撑得住吗?不若孙儿先扶您回去歇息?”韩瑜突然提醒道。

老王爷脸色一僵,不满地睨了他一眼,“臭小子,少瞧不起人了,我还用不着人扶着走。”

“哦……”韩瑜点点头,不经意地看了眼他的坐姿。

从进来到这会儿就没变过。

第70章

显然,老王爷也注意到了,暗自咬牙。

“滚滚滚,带着你的兄弟去旁的地方玩去,省的搅我。”

臭小子真不会看脸色,怎么就养成这样了呢?

也不知像谁。

被赶出来的两人站在廊间,冷风吹过,有些凄凉。

姜清臣干笑了下,道:“原来老王爷的脾气这么……”

“嗯?”韩瑜转头看他。

姜清臣咽下话,“无甚,无甚!”

“走吧,祖父也该歇会儿了。”说着,他沉默地带头离开。

姜清臣跟上,“说起来,杨?近日未来寻你么?”

“他?我可没空子陪他胡闹。”

“毕竟他也太差劲了。”

太……差劲了?

姜清臣一噎,能这么说晋王的,恐怕也就他了吧?

还有,他是不是要感谢自己够努力,不然也被他归为差劲一列?

摇摇头,他看起府里的格局来,怎么说呢,比起简略的姜家来说,宁兴王府多了几分水乡之气。

府里有荷塘水榭,园子楼阁。

不像姜家,除了平地就是武场,兵器库,要么就是各房的屋子。

连花瓣都难找几簇。

毕竟都摆不长,姜家的小子又多,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

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去捣鼓了。

来到韩瑜的院子,姜清臣左右望了望,咋舌道:“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是个喜布置的,这院子真教人舒服。”

韩瑜睨了他一眼,“这是我母亲从前布置的,一直留了下来。”

“这、这样啊……”

姜清臣看了眼院子里的花圃,还有树下的秋千,凉亭。

的确,也就只有女人才会这般布置。

进了房,两人坐在炕上,有丫鬟上了热茶点心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韩瑜没有招呼他,径自拿起宝剑擦拭起来。

剑身泛着银白的寒光,少年专注的眼神,即便模样略显阴沉,也不妨碍他的俊美。

微微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在瞧见窗子外不远处的大树后,皱了皱眉头。

若是他没记错,方才来的路上也瞧见过几棵这样的大树。

且分别在院子四周。

是错觉吗?

他沉思着。

对面的人见此,勾起唇角,“发现了吗?”

“嗯?”清臣回过神来,惊愕道,“你是说……”

“不错,”韩瑜缓缓地擦拭着剑身,“我自小就被监视着,这些人从起初简单的监视,变成后来的暗杀。”

“这座院子,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暗杀我的人都死了。”

韩瑜掀起眸子,眼中闪过残忍,“没有人可以破坏这座院子。”

姜清臣心神一怔,“阿瑜……”

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府里,韩瑜竟然会过得这样惊心动魄。

难怪他那么迫切地想要力量,只有力量才守得住权利,有权利才守得住重要的事物。

自己真是不及他太多。

“宁兴王府果真不简单,若是有需要阿瑜你可以告诉我,我虽不及你,可也有别的法子,总能帮衬一二。”

“多谢!”

韩瑜淡淡地应道。

姜清臣原本想问他如何处置府里那些人,可一张口才发觉不大妥当,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况且,就算有这个念头,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施展的。

不提之前见着的韩五爷,更何况还有其他人。

连他这个外人都知道宁兴王府王位之争有多激烈,就别说他们自个了。

真是可怕!

姜清臣就这么在府里,谨慎地用过午膳,又暗自探查了四周的气息。

察觉无有异常后,这才放心下来,看的韩瑜心里有些好笑。

再怎么,他也不会教那些恶心的鼠辈来打搅客人,只不过没想到他竟会这般担忧。

倒是也有趣。

将韩瑜的院子当成自己的院子,姜清臣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几个下人们也都是有眼色的,自然不敢多说。

这就成了姜清臣在捣鼓他的兵器,韩瑜在练字。

两人偶尔说上几句话,并不觉着突兀,反而默契的很。

到了晚些时候,姜清臣不得不回去了,拜别过死要面子硬撑着的老王爷后,韩瑜亲自送他出去。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见一妇人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正路过他们跟前。

韩瑜停了下来,眼睑微遮,“二伯母!”

姜清臣见了一礼,却并未说话。

妇人驻足,风韵犹存的脸有些发福,她打量了眼姜清臣,道:“这位就是长乐公主之幼子吧?我听说是个秋狩上也出尽了风头的少年郎呢!”

“夫人谬赞了。”清臣不欲多说。

韩瑜见此,道:“二伯母无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怎么,这才刚说两句就要走么,阿瑜你还真是心急啊,二伯母又不会吃了他。”

说着,她对姜清臣道:“你来府里还未见过其他人吧,我瞧你这孩子很是顺眼,不若到我那儿坐坐,正巧阿瑜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在。”

“多谢夫人,清臣已经见过老王爷了,天色不早,就不多叨扰了,免得回府母亲又要怪罪。”

听到长乐的名讳,韩二夫人脸色僵了僵,不得不忍下气来,“那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留了。”

姜清臣颔首,“告辞!”

闻言,韩二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毕竟这个京城最不能惹得女人就是长乐,她可以不给韩瑜,不给老王爷的面子,但是长乐。

那可是个能当街抽你的人,背后还有帝后当靠山。

她不会笨到去招惹那尊菩萨。

两人到了府门口,姜清臣挥了挥手径自上了马车。

韩瑜站在府门前,直到马车消失才收回目光。

人一走,府里各房便收到了消息,对于姜家,还真是不得不重视。

尤其对方还是长乐公主的儿子。

刚吃了瘪回道院子里的二夫人听着下人的禀报,不耐地打算对方,“就这些?我要的是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是待在院子里没出去过。”

禀报的人一哆嗦,道:“回夫人,院子突然防守森严,小的根本接近不了。”

“你说什么?”

“请夫人恕罪。”

“简直废物……”

韩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老东西呢?”

“老、老王爷一切如常。”

“哼,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想骗谁去。”韩二夫人自然是不信的。

第71章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是什么?还不快去给我盯着。”

“这……盯谁啊?”

韩二夫人怒目,一脚将他踹了出去,“盯着那个老东西!”

飞出去的人哀嚎一声,忙地又爬起来告退。

这厢,回到府里的姜清臣心情颇好,走路都飘了不少。

“哟,姝儿五姐,你们可瞧见爹了?”花厅里,清臣询问着正在吃茶的两人。

姜秀臣转过脸来,“之前宫里来人宣召,爹跟娘一块儿进宫了。”

“进宫?什么事儿非要爹娘一块儿过去啊?”

“这个……”姜秀臣摇摇头,她也不晓得呢!

清臣又看向脸色不大对劲的姝儿,走近,“怎的了?”

“七哥,你在韩家没听到什么风声吗?”

“听到什么?”姜清臣奇怪。

姝儿捧着茶碗,明明那样烫,她却觉得心冷如冰。

“喻老太傅没了。”

“你说谁?”

“喻老太傅没了,爹说的。”

姜清臣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爹娘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嗯!”

“你们俩……”姜秀臣叹了口气,毕竟做过他们的先生,这会儿去的这样突然,真教人不知从何说起。

“姝儿,你跟我过来。”姜清臣说完,转身离开。

姝儿立即跟了上去,“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

“如果不是,皇上就不会如此急切宣召爹娘入宫了。”

“那你觉着会是何人呢?目前看来,似乎皇上的嫌疑最大吧,收了戒尺不说,现在连喻老太傅也没了。”

姜清臣没说话,是呀,现在最有嫌疑的不就是皇帝了么!

恐怕这事不能善了了。

“你仔细想想,喻老太傅是怎么死的,我没瞧见你写上。”

他对着面前的人儿说道。

只可惜姜姝儿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喻老太傅后来去了,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去的。”

“那当时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她皱了皱眉头,“要说大事也没有,不过那时京城似是有段流言,说是喻老太傅对皇上不敬,被皇上赐死家中……”

“赐死?荒谬,简直太荒谬了。”

“七哥……”

“喻老太傅早已辞官归乡,如何能对皇上不敬到要赐死他的地步?”

再者说,若是为了戒尺,那根本不可能,毕竟喻老太傅并非那等贪恋权势之人。

戒尺在他手中已是烫手山芋。

阴谋,一定是阴谋!

“七哥你莫要冲动,且看爹娘回来怎么说吧!”

姜姝儿劝道。

清臣看了她一眼,冷静下来。

也只有这样了。

但是,不甘心啊!

这样想着,他低头对姝儿道:“你在家等着爹娘回来然后问清楚了,我现在出去一趟,顺便打听打听这事。”

“我省得了,你去吧,记得当心些。”

“嗯!”

姜清臣应了声,刚回府又套了马出去。

宫里。

皇帝面色沉得都快能滴出水来,冷眼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人。

开封府尹杨佑,大理寺卿左灿,此时,两人一个比一个怕的慌。

良久,皇帝才开口,“朕不想与你们废话,朕要知道喻老太傅是怎么死的,何人动的手,如若查不出来朕就先办了你们!”

“皇上……”杨佑鼻涕眼泪一大串,“请皇上开恩,臣一定追查到底。”

“微臣也是!”

左灿忙说道。

“滚下去,十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微臣遵命……”

两人爬起来退下。

一直立在一边的长乐与姜五爷相视一眼,目光凝重。

“皇兄,凶手其次,此事影响颇大,恐怕是针对您来的,还是想法子抑制接下来的流言较好。”

“不,朕一定要找到凶手,喻老太傅也教导过朕,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的不明不白。”

长乐见此,看向姜五爷,后者确实摇摇头。

“皇上,臣也认为加紧找到凶手为重,对方明显是要借喻老太傅的死诬陷皇上,让您失去民心,若是能找到凶手,这一切就能挽回。”

皇帝掀起眼皮,“那你觉着,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皇上,此事对谁有好处,那谁的嫌疑就最大。”

“嗯?”

皇帝想了想,皱眉,“云亭,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替朕看紧点儿,无论是不是他们,朕都要好好地敲打一番。”

“臣遵旨!”姜云亭躬身道。

皇帝闭上眼,有些疲惫,“实在是太可恶了……”

“皇兄保重,莫为了敌人伤了自己心神。”

“朕有数!”

长乐抿唇,也不好再劝什么,从这事上她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当天喻老太傅被杀之事便传遍了京城,伴随着这件事的,是皇帝不满喻老太傅掌握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戒尺就收走了这件东西。

就这变成了皇帝为了夺回戒尺,将自己的恩师赐死。

不过一日,京城便被流言淹没。

不仅旁的府里,姜家也是气氛凝重。

五房坐在一块儿用饭也没了往日的热闹。

左右看看,姝儿忍不住问道:“爹,喻老太傅究竟是怎么死的?”

话音落下,清臣与秀臣也抬起头听着。

“这种事不是你该过问的……”

“长乐,”姜云亭安抚道:“毕竟是教导过他们的恩师,与其瞒着让他们自己去查,不若告诉他们的好。”

“你,姝儿还小……”

“我不小了,我懂得是非善恶,也明白世事无常。”

长乐扬眉,姜云亭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错呢,咱们家的小丫头也长大了。”

说着,他正色道:“此事你们不得随意传出去,太傅他,是被人一剑封喉。”

“爹,皇上怎么说?”姜清臣出声道。

姜云亭微微呀然,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如此心思缜密呢!

“皇上命大理寺卿以及开封府尹追查凶手,命为父盯着京城各方涌动。”

“也就说,此事与京城中那些人脱不了干系了?”

“没错!”

姜云亭并未选择欺骗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即便说了假话,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我吃完了,爹娘,姐姐姝儿你们慢用。”

“七哥……”

姜清臣起身离去,姝儿看了看其他人,不大放心地也跟了出去。

第72章

府门口,姜姝儿唤住了清臣,“七哥你想干甚么去?”

“无甚,只是觉得闷想出去走走罢了,你不必跟来。”

“我就这么好骗?”

姜姝儿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走到他面前,抬起头。

“七哥是想自己去查吧?”

姜清臣没说话。

“我与你一块儿去,”她打断想要说话的清臣,“别忘了,喻老太傅不止教导过你一人。”

似是说服了他,清臣道:“我想去看看喻老太傅。”

“那我们赶紧走吧!”姝儿拉着他,“此事事关重大,既然皇上要求彻查凶手,那么太傅的尸身就应该被官衙保存了起来。”

她分析道:“咱们叫上韩瑜跟晋王一块儿,再去大理寺走一趟。”

让他们意外的是,没走多远,就瞧见了两人的身影,韩瑜与杨玹并肩而来。

几人相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吧!”杨玹低落道,率先打马离去。

姝儿也上了清臣的马,被他包裹在怀里。

大理寺,在杨玹等人出示了身份之后,自是无人敢阻拦,连大理寺卿都得亲自相迎。

“废话就不说了,喻老太傅的尸身可在此?”

“这这这……”

“快说!”

“在是在,只是仵作在验尸,二位王爷这是要……”

“我们要旁听,带路吧!”杨玹吩咐道。

大理寺卿苦了脸,“这,王爷,这不大合规矩啊,皇上吩咐过不准其他人靠近。”

“嗯,本王是其他人吗?”

“这……”

“既然大理寺卿不同意,那就让他乖乖趴下好了,省的碍事。”

韩瑜抱着双手,阴沉沉地说道。

别说,这还真将大理寺卿吓软了腿,只见他忙道:“小王爷说笑了,几位怎会是其他人,下官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杨玹几人顺利来到放置喻老太傅尸身的地方,大理寺卿说的不错,果然有两名仵作在验尸。

几人进去后也未打搅,只是坐在一旁听着。

良久之后,仵作停下。

杨玹出声道:“说说看,太傅的死因。”

“这……”两名仵作相视一眼,大理寺卿解释道:“这是晋王殿下与宁兴王爷,以及靖国公家公子小姐。”

两人惊愕,忙地退后行礼,“小人见过各位贵人。”

“起来吧,说说太傅的事。”

“是……”

一名仵作先行开口,“太傅大人乃是三日前辰时左右被杀,无中毒迹象与病史,伤口只有脖子一处,边缘皮肉平滑细小,目测凶手所用乃是软剑或匕首之类的武器,且是个会武之人。”

另一名仵作也开口,“太傅家中伺候的下人亦是如此,对方通过大门进入,一路来到太傅所在,小人推断,凶手应是太傅所识之人。”

听到这里,姜姝儿皱起了眉头。

“太傅家中的帖子可有查看过?那几日都有何人拜访?”她问向大理寺卿。

“这个……查倒是查过,拜贴也有不少,只是人都审问过了,那几日并未前往太傅府邸。”

“左右邻舍也未瞧见有生人前去?”

“无有!”

“既然是从大门进入,那就表明对方身份不一般。”韩瑜说道,“太傅生性淡薄,可有些人却是不会拒之门外。”

说到这里,他看向大理寺卿。

闻言,大理寺卿想了想,顿时冷汗直冒。

哆哆嗦嗦道:“小、小王爷……这、这……”

“线索已经给你,接下来就看你与开封府尹安平郡王的了。”

大理寺卿苦着脸,“是,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韩瑜看向台上盖着白布的喻老太傅,淡漠的眼中出现些许波动。

杨玹看了眼姝儿,“该问的都问了,这里毕竟不宜久留,走吧!”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起身离去。

大理寺卿忙地跟上,将他们一路送了出去。

“两位王爷,公子、小姐,下官就不远送了。”

杨玹颔首,上马与几人一块儿飞驰离去。

东直街口的茶楼包厢里,杨玹泄气地靠在椅背上,看向其余几人,“你们怎么看,也觉着是我父皇所为吗?”

方才一路过来听的最多的莫过就是皇帝为了戒尺而赐死了喻老太傅。

且不说喻老太傅是怎么死的,戒尺的事却是真的,再加上喻老太傅的确死了这件事的经过就不重要了。

人,大多都只看结果。

韩瑜不想理他,清臣叹了口气,“这样的问题就甭问了,免得被自己蠢死。”

“你……”杨玹很想与他吵一顿,可他现在着实没那个心情。

如今流言四起,对天家的威严太过打击,若是一日不解决此事,只怕最后会越闹越大。

直到控制不住。

“现在重要的是百姓怎么看,失了民心,对皇室来说才是后患无穷。”韩瑜说道:“太傅门生遍布朝野,为人又素有贤德美称,如今一死,矛头直指皇室,若是不早些作打算,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姜姝儿惊讶地看着他,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罕见啊!

“此事……”

“此事皇上不会置之不理的。”

清臣打断她的话道,“对方心思歹毒,太傅也是皇上的恩师,如今不过是想给皇上按个弑师的罪名而后引起群臣之怒,失去民心。”

杨玹一听,顿时急了,“那怎么办?若真是如此,这京城,不,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韩瑜摇头,“还没到那个地步,我想这两日上头应该就有动作了。”

说着,他隐晦地看了眼对面的兄妹二人。

之前被打断了话的姝儿起初不明白自家兄长的意思,不过这会儿瞧见慌乱的杨玹便明了了。

这件事,还是少些人知晓的好,尤其是还稳重的杨玹。

“可恶,你们说究竟是何人对太傅下的手呢?还搅得京城一团乱。”

“若是那么容易知晓是谁,开封府尹与大理寺卿就不会如此焦头烂额了。”姜清臣对于杨玹的话皱了皱眉头。

相比之下,韩瑜镇定自若,能够理智分析的模样真是比他强太多了。

作为亲王,即便没有才能也不会如何,可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帮助自己以及姜家?

他或许知道姝儿梦里,杨玹始终未露面的原因了。

第73章

清臣的话并未让杨玹安分下来,他依旧急切的模样,道:“那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即便不是为了喻太傅,为了父皇,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没人想要置身事外,阿玹,你太急躁了,冷静点!”

韩瑜说道。

听他这么说,杨玹也静了下来。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姝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我们都没有什么好法子呢!”姜清臣说道,有些自嘲和无奈。

这话无人反对,毕竟说的是事实。

杨玹张了张口,“可是……”

“阿玹,不如先看看长辈们如何解决吧,即便我们有心,也无力去帮衬什么。”

“你都这么说了,看来还真的没别的法子。”

“回吧,这几日多盯着些各处的消息就好。”

韩瑜说道。

几人起身,一道出了茶楼。

姝儿与清臣坐在马上,看了眼两人分别离去的身影,后者眼神复杂,“晋王不可靠,比起他我更相信韩瑜。”

“是么!”姝儿微微眯起眸子,“可他毕竟是我们的表兄弟呢!”

“有时候即便是血亲也不一定比得上一个肯为你守住后背的朋友。”

“哥哥是这么想的么,我原以为晋王的身份会让我们多些便利与保护……”

“靠人不如靠己!”

清臣一甩马鞭,马蹄霎时踏过风雪而去。

回到府里,两人等了许久才等回了姜五爷夫妇,立即询问了喻老太傅的事。

姜五爷并不意外他们的询问,反而欣慰道:“你们能有此心,想来太傅他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的。”

“爹,别打岔,赶紧说吧,上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姜清臣不耐烦地催促着。

姜五爷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此事与皇上无关,这点你们大可放心,毕竟他不会笨的将戒尺的事四处宣扬。太傅他,只是敌人用来对付皇上的手段而已。”

“政治下的牺牲物么!”姝儿沉吟道。

姜五爷皱眉,对于自家闺女的话不知该说什么。

唉,孩子大了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了。

清臣询问道:“那爹,皇上是打算如何解决呢?如今流言四起,不过一两日就已经控制不住,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既然此事落到了我的头上,就不得去办好。”

“您能行吗?”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姜五爷敲了下清臣的脑袋,“为父会尽量查出动手的人,然后将此事公之于众就能替皇上挽回民心了。”

姝儿不信,“这件事的凶手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您查出来吧?”

“凶手究竟是何人有那么重要吗?”姜五爷掀了掀眼皮,一如平日里的慵懒随意,淡淡道:“现在重要的是制造出一个凶手来平息这场祸端。”

这话一出,不仅姝儿,连清臣也是震惊无比。

“爹,这……”

姜五爷目光淡淡,其实这些话对他们说出来也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的。

自己的儿女自己清楚,与其插科打诨欺瞒他们,不若说清楚了,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毕竟京城里没有什么人是简单的货色。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姜姝儿,她道:“这是爹您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清臣也看向姜五爷,等着答案。

“只要想要的结果出来,谁的意思有什么好在意的,况这种事,多拖一日就多一分不可控。”

“那,太傅的仇就这么算了?连真凶都找不到么?”

“姝儿,你还小,有些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你能理解的。”

姜姝儿低下头去,并未反驳。

比起她,清臣倒是明白许多。

只是明白并不代表赞同罢了。

姜五爷揉了揉自家闺女的脑袋,离开了花厅。

“七哥觉不觉着,这京城繁华之下,内里却是肮脏不堪?”姝儿眯着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许多事物。

清臣顿了顿,道:“何出此言?”

轻笑一声,姝儿摇摇头,“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哥哥不赞同吗?”

“或许吧!”他含糊道。

只是,人只要存活于世,哪有干净的,尤其还是他们这样的簪缨世家,皇亲国戚。

说肮脏,其实也不假!

……

怀远侯府内,秦氏来到刘基的房内,将带来的补品端上。

“刚熬的,趁热吃了吧!”她对着炕上,有些百无聊赖地转着笛子的刘基说道。

看了面前的燕窝粥一眼,刘基放下了笛子,动手尝了口。

“母亲您又费这些身作甚,有丫鬟在,还怕伺候不周么!”

“我听说你午膳用的不多,想来是那些菜不合口味,总归也是闲着,给你炖碗粥还是可以的。”

“那就劳您费神了。”

秦氏宠溺地看着他,摇摇头,“说起来,外头的事你都清楚了吧?”

“您是说喻老太傅那事吧,儿子听说了。”

“皇帝此次难以脱责,再加上喻太傅门下学生一同施压,看来,有够乱一阵子的了。”

“母亲很清楚嘛!”

秦氏目光闪了闪,笑道:“这是自然,与姜家有关,与长乐有关的,为娘可都在盯着。”

“姜家么,”刘基搁下已经空了的碗,擦了擦嘴角,“此事对姜家影响不大,即便皇帝因此事而陷入泥潭,姜家也没什么损失。”

“若是想要弄垮他们,还得借他人之手。”

“哦?”

“若是皇帝亲自湮灭姜家……”

秦氏眸光大亮,“我儿聪慧,这个法子甚得我意。”

刘基笑了笑,“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想也不大可能,皇帝可是长乐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靖国公家也并非等闲之辈,而是大权在握的一方势力,岂是那么容易说倒就倒的。”

秦氏却不赞同,“事在人为,再坚固的关系,也抵不住权利。”

别说亲兄妹了,就是亲父子也能自相残杀。

这点,她可见的多了。

刘基弯起嘴角,目光游移在笛子上,“说起来,冬日宴快到了吧!”

“是啊,每年四宴可都是最热闹的。”

“那么李家那个姑娘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啊!”

秦氏挑眉,“那个丫头么,怎的,你对她上心了?”

【可能这本写的不好,没有多少人喜欢,不过还是希望能有人订阅支持,一直在努力创作,从不言弃。】

第74章

刘基摇头,“并未,要说上心,儿子倒是觉着姜家那个九姑娘挺有意思的。”

一听说起她,秦氏脸色就变了。

她可没忘记,那个丫头仗着身份有多放肆。

“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她不成。”秦氏冷声道。

知晓她是误会了,刘基好笑地解释,“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母亲您多虑了。”

闻言,秦氏脸色一松。

“那你是……”

“儿子从未与她接触过,她却晓得儿子的事,您说这不奇怪么?”

“府里出了他们的眼线?”

“不,并没有这么简单,我能感觉到她似乎很恨我,若是有机会绝对会动手杀了我。”

“她敢,”秦氏冷厉道:“有为娘在,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必要她十倍奉还。”

“母亲莫要动怒,这姜姝儿就交给儿子好了。”

秦氏消下气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你的意吧,那个臭丫头牙尖嘴利,有了机会还是要尽早除掉的好。”

“儿子心里有数。”

刘基轻轻一笑,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慢慢蚕食她所在乎的一切,最后彻底击垮她的意志,让她绝望。

就像他手中的那些女人一般。

……

京城风雪依旧,随着风雪下来的是满天的冥纸。

喻老太傅的死让众臣直接罢朝,更有人以死相逼。

现今走在街上都能瞧见给喻老太傅鸣不平的学子官吏,他们身着麻衣素服,连普通百姓也为之动容。

穿着素服的姜氏兄妹走在街上,两人沉默着。

路过街边的摊贩前,不由地慢下了脚步。

“……根本就是朝廷的借口罢了,谁知道真凶是谁,依我看,就是为着那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戒尺去的。”

“八九不离十,可惜了,喻老太傅德高望重,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皇帝也忒教人寒心了。”

“说的是,喻老太傅可是三朝元老,也是帝师,结果随随便便就这么死了,唉……”

“不是说在追查真凶了么?”

“哼,你听朝廷那张嘴?平日里只会颠倒黑白罢了。”

“真是太失望了,做皇帝果然要狠之又狠啊!”

“弑师夺尺,天子不仁!”

姜清臣与姝儿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看向身后那一群正说的激动的人们。

他将目光放在了其中一人身上,朝着姝儿使了个眼色。

后者明白,与他一块暂时隐藏了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群人终是散掉,其中说的最起兴的人也站了起来,打算离去。

只是在路过一条巷子口时,被一条鞭子猛地缠住了脖子,拖了进去。

姜姝儿收紧鞭子,一脚踩住那人。

“小、小爷……饶……命……”

清臣蹲下,手中的匕首在他脸上划了划,冰冷的滋味从皮肉上散开,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有话想要问你,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照实说出来,要知道我最不喜人诓我。”

“嗬嗬……”

见此,姜姝儿手中的鞭子松了些许。

得了喘息的空,那人立马道:“爷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最好,若是教我发现……爷就在这儿将你的脖子割开,让你的血撒满这条巷子。”

“不、不敢,爷请问,小的一定照实说。”

姜清臣勾起唇,“你方才在摊贩前的那些话是何人叫你说的?”

“呃,这……”

“嗯?”

“回、回爷,是前两日一个穿斗篷的人找着我,给了自己一些银子,让我说的。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那人指使我这么做的。”

他哭丧着脸,害怕的直发颤,鼻子眼泪都裹在了一起,怎么瞧怎么恶心。

清臣没有理会他,嫌弃地退开了些许,“只有一些银子吗?”

“是是……”

“这样啊!”姜清臣的匕首来到了他被鞭子缠住的脖子跟前,似乎是在想着如何下手。

感觉到冰凉的冷意,地上的人立马道:“等等,我想起来了,不止一些,其他的都给我藏在家里头了。”

“原来如此,那就带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他拎起他,让姝儿松了鞭子。

来到此人的家中,顺利地取出银子后,姜清臣并未放过他,反而是将他直接带回了府里关起来。

任他如何求饶,都无动于衷。

花厅里,兄妹二人看着之前搜出来的银子,陷入沉默。

眼前这五十两银铤是私铸不说,最重要的还是十年前的姜家铸造的纹样。

在他们看来,这背面的姜字简直就是讽刺。

“看来,果真有人利用我们姜家,想要离间咱们家与皇室的关系。”

姝儿凝重地说道,她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一茬,现在是的确有的。

“对方用心昭然若揭,只要不傻都不会上当,但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君心!”

看得出来,清臣也在纠结。

究竟是上报还是压下这件事。

若是上报,皇帝又真的会相信姜家吗?若是压下,恐怕也正随了对方的意,还是会让皇帝知晓吧!

届时,姜家就太被动了,也会失去一部分信任。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上报。

“等爹娘回来,就将这个呈上去吧!”

“哥哥决定了吗?皇帝真的会相信姜家?”

姝儿不敢确定,前世的种种,让得她已经对皇室毫无信任可言了。

姜清臣点头,“比起压下,主动上报才更好,即便皇上会有疑心,短时期内也不会有什么。”

“既然是哥哥决定的,那我就没异议了。”

“我就值当你这么相信啊?”

“当然,哥哥可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咳咳!”姜清臣有些害羞,被自个的妹子腻着,真是……

舒爽啊哈哈哈!

“不过,咱们府里十年前铸造的银铤,怎会还有?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出来。”

别说外头了,就是府里,有这银铤的也不多吧?

姜家铸造的并不多,这几年更是没再出过。

很明显,是有人刻意拿出了银铤,且,多数是京中权贵。

清臣摸着下巴,“看来要查一下十年前铸造的银铤有多少,都用在何处了。”

“账房应该有记载吧,我去同大伯母说声?”

“这事儿交给五姐跟八妹吧,毕竟是整个姜家的事,一会儿爹娘就回来了,你同我一块儿等着。”

说着,他唤了丫鬟来交代了几句。

第75章

靖国公夫人那儿,听说了原委后二话不说便拿了库房账簿出来,又因着账簿太多,她也帮着整理。

见着姜五爷夫妇自宫中回来后,姜清臣将事情说了遍。

拿起银铤摸索了会儿,姜五爷对长乐道:“的确是我们姜府铸的,不会有假。”

“这种银铤我记着拢共也没铸多少块吧,怎会现在还存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五姐跟八妹已经去查账簿了,银铤都流到哪儿相信很快就能瞧见。”

姜五爷颔首,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来还需将大哥唤回来一块商议了。”

对于他的话,长乐很是赞同,在正事上她是极少反对他的。

晚些时候,靖国公也回来了,不仅他,营地里的几个都到齐了。

一家子坐在花厅里,在他们的面前,姜家铸造的银铤分外惹眼。

靖国公咳了咳,道:“说吧,这银铤拢共也就铸了十对,除去送礼送出去的,府里当时也没留下几个,你们谁用过?”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

“唉……”姜五爷叹了口气,“二哥是个老实的,一般用的也不多,是以不大可能会是他用出去的。”

姜二爷瞥了眼身边的媳妇儿,连忙点头。

“老三跟老三媳妇儿呢?”靖国公问道。

两人否认:“我们也没用过,这些年我们用的都在账簿记着呢,除去当时送礼,压根儿就没再瞧见过这类银铤。”

姜四爷是个鳏夫,也摇摇头。

靖国公姜目光移到最让他操心的姜五爷身上,无奈道:“就剩你了,说吧,你可用过。”

“这几年倒是没有,不过前些年我瞧着府里还有两对,就趁着林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给送出去了。”

靖国公咬牙,“弄了半天原来是你,为什么不早说?”

姜五爷无辜,“你只问了这几年,又没问前些年。”

“你……”他怒地看着他,又见着还有晚辈在,不好说他,便只得作罢。

“既然是送给林家,那回头你就去查查。”

靖国公没好气地说道。

“夫人,其他送出去的就拜托你了。”

“爷放心,我省得的。”靖国公夫人林氏应道。

瞧着,姜五爷摸了摸鼻子,收到长乐的白眼一对,讪讪一笑。

“对了,这件事还要多亏清臣小子跟姝儿丫头,若非他们发现的早,只怕咱们姜家也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朝两人看去,点点头。

“做的不错!”姜二爷也夸赞道。

清臣说道:“也不过是巧了,之前听说有姜家的私铸银流出来,我们就觉着奇怪,咱们家已经好些年未铸过银铤了,便去查了下,没想到还真有。”

心思缜密,众人想通这点后,笑了笑。

“大哥,此事还是尽早与圣上通报一声的好,越拖下去,对姜家就越不利。”

“不错,大哥与五弟明儿个就一块入宫将事情说清楚的好。”

姜四爷也说道。

靖国公点头,他也觉着赶紧将此事处理的好,否则一旦教皇帝误会了什么,对姜家就不利了。

决定了后,众人陆续散去,姜清臣与姝儿走在最后。

用只有两人听的清的声音道:“林家值当相信吗?”

姝儿想了想,“大抵吧,就算当时未帮衬过,也未落井下石。”

清臣点点头,他眯起眼道:“你觉着,此事可会与林家有关?据我所知,送出去的银铤虽不多,可这么几家加起来也不少,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

“林家的话我觉着可能不大,毕竟林家与我们姜家世代姻亲,且不说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就说姜家惹上这样的麻烦,难道他们就没牵连?”

“也是,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倒是越来越麻烦了,京城这么多人家,根本查不出究竟是从谁手里流出去的。”

“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就不会错了。”

姜清臣看着清亮的月色,“接下来,就看皇上究竟相不相信姜家,相不相信自己的妹妹。”

姝儿听到这里,垂下眸子。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没错的。”

即使这会儿相信你,下一刻也能置你于死地。

这就是她前世摸清的道理。

可惜,这个道理用了她一家子的血才让她明白过来。

翌日,靖国公穿上朝服与姜五爷夫妇一道进了宫。

正为喻老太傅之事发愁的皇帝面色不太好,也难怪,这几日他就没睡好吃好过。

不仅皇后因此事病情加重,百官的态度也是一大祸患。

可谓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微臣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国公行礼道,一旁跟着姜五爷夫妇。

皇帝抬了抬手,“都免礼吧,姜爱卿今个怎的过来了?营地出什么事了?”

“回皇上,营地一切都好您无需担心,微臣今日过来是有一事向您禀报。”

“嗯?何事?”

靖国公姜银铤的事说了一番,皇帝听明白后,大怒,“岂有此理,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挑拨朕与姜家的关系么?”

长乐赞同,“皇兄,贼人太过阴险狡诈,为了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若是下回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即便您相信着姜家,恐怕也会埋下祸端。”

“长乐你放心,朕就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

“皇兄世事无绝对,还是当心的好。”

“唉,朕明白了,那么,这银铤的事,你们有眉目了吗?”

皇帝应道。

姜五爷见此,站了出来,“皇上,银铤的事其实也容易解决,只要您下令将这类银铤收回来,届时何人拿不出,那嫌疑便是最大。”

“哦?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若是有人作假……”

“请皇上放心,微臣会派人盯着。”

皇帝颔首,将此事交给了他们,顺便又安抚了靖国公一番,“姜卿的功劳与品性朕都记得,朕也相信你们是绝对不会背叛朕的,只能说对方太可恶,若是哪天揪出此人,朕必要他付出代价。”

靖国公激动,“只要皇上相信姜家就够了,姜家必定世代忠于君王,绝不会有一丝背叛之心。”

皇帝面色稍霁,“说的好,有你姜家在,也是我大梁之福啊!”

第76章

表明忠心后的靖国公姜银铤留下,便与姜五爷夫妇一同离去了。

在他们离开不久,太子匆匆忙忙地进来,“父皇……”

皇帝从龙案后抬起头,眉头微皱,“何事让得你连礼数都不会了?”

太子这才俯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

“谢父皇……”

“说吧,这么匆匆忙忙进来,到底什么事儿。”

皇帝再度低下头批阅奏章去。

太子顿了顿,道:“儿臣听说了姜家银铤之事,父皇,您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皇帝看向他,“姜家一门忠烈,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此事明显是遭人陷害,难道你要朕做个不明事理的昏君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臣觉得姜家是否遭人陷害还有待商榷,虽说姑母值得信任,可并不代表姜家其他人就无异心之说。”

“你的意思是,姜家会背叛朕了?”

皇帝隐隐有了怒火。

太子视而不见,坚持道:“父皇教导过儿臣,臣子不可尽信之,他们为的,多只是自个的利益。”

“不错,朕是这么教导过你,看来朕说的话你也听了进去。”皇帝说道,徒然,厉声呵斥,“只是,你却没有听全了,真是愚不可及!”

太子惊愕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父皇……”

“姜家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清臣与姝儿皆受过喻老太傅教导,他们……”

“你觉得,为着一个外人,他们会来给朕这个亲舅舅添堵?”

太子抿了抿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今外头都在传是您为了戒尺赐死了喻老太傅,他门下学生甚至罢朝也要您还太傅一个公道,又怎能确认他们没有受其影响?”

皇帝闭目,没有打断他。

“父皇,儿臣知道您对姑母和表弟表妹们的感情,可这并不代表一切,皇权为重,江山社稷为重,即便是姑母,她也应该会明白的。”

“朕可以告诉你,太子,姜家不会背叛朕,你姑母亦然。倘若朕今日为了这件事处置了他们,只会更加寒了朝臣的心,寒了姜家与你姑母的心。”

“既然说起教导,朕今日就再教你一点。”

太子目光闪烁。

“即便身为帝王,有些事也不能为所欲为,必须权衡利弊,思量再三,是为平衡之道。”

“所以,这就是您偏袒姜家的原由?”

“儿臣绝不认同,姜家已经权势滔天,这样的存在只会威胁皇权,适当削弱才是正理。”

“你说的没错,可你忘了一件事。”

皇帝坐直身体,顿时,威严不断地散发出来。

“朕才是皇帝,即便他权势滔天,也得给朕俯首称臣!”

“这是作为一个帝王的气量,太子,你还远远不够!”

这句话一语双关,不够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太子就是再蠢,也听出来了。

他咬牙,低下头去。

“儿臣……明白了!”

说到底,虽是儿子,却也只是臣罢了。

他的确还远远不够。

“退下吧,这些日子就再东宫静思己过,不必要的事就不要掺和了。”

“……是……”

太子俯身行礼,缓缓退了下去。

皇帝见了,心中滋味一时难以言表。

自己的儿子啊!

若是阿玹,定然不会如此忤逆他吧,也会比太子看的更清楚些。

“宣晋王进宫。”

他道了句。

太监低下头,应诺,“是……”

正在晋王府里听着王傅讲课的杨玹,其实心早就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王傅也实在管不了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在此时,宫里却来了太监宣召,杨玹立即换好衣裳跟着太监前往宫中。

“……王爷进去时要当心些,之前太子来过……”

“皇兄与父皇吵架了?”

杨玹立马就意识到了,太监也没有否认。

到了门口,他独自进去,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是阿玹啊,过来吧!”说着,皇帝道声赐座。

“是!”

来到跟前坐下,皇帝面色虽还不好,可瞧见最疼爱的幼子,到底还是好上许多。

这也让一宫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几日都在府里做什么啊?王傅的课可有好好上?武可有好好练?”

“回父皇,儿臣……听不进去,也练不进去……”

“嗯?这是为何?”

皇帝板着脸,却没有怪他。

杨玹噘嘴,“外头都在传喻老太傅的事,还那样说父皇,儿臣听了甚是难受,故而听不进课,习不进武。”

皇帝好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还噘着嘴,便敲了他一下,“好了,事情如何终究会真相大白,又何必去计较无知的百姓口中所言,对他们来说,吃饱穿暖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喻老太傅的死明明不关父皇的事,乃是有人蓄意为之。”

“你能看清这点,朕很高兴。”

随即,皇帝又想到了太子,心中叹口气,将目光放到幼子身上,“昨日姜家发现了外头有姜家私铸的银铤流出,并有人用此收买人让他们将朕赐死太傅一事四处宣扬,蛊惑民心。此事,你怎么看?”

杨玹惊讶了一下,便立即道:“父皇您怀疑此事乃是姜家所为吗?不可能的,儿臣相信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您想想,姜家是您的得力武将,不说一损俱损,但是必然一荣俱荣,更何况还有姑母姑父在。”

“他们绝不会对您不利的。”

“况且,姜家哪里来的私铸银铤,我记得他们许久都未出过了。”

“父皇,儿臣敢担保,绝不会是他们。”

看着努力为姜家辩解,分析正确的杨玹,皇帝心中甚是欣慰。

他笑道:“朕都知道,也明白,不必紧张,朕只不过是将此事与你说说罢了。”

杨玹闻言,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皇帝,“父皇,儿臣听说您与皇兄闹得不快,难道就是因为此事吗?”

听到太子,皇帝难掩失望,“朕已教导他良多,尽心栽培已久,可,却还不及你的眼光与气量。”

“父皇,皇兄他……定也是为着您着想的,您莫要怪他才是。”

“朕没有怪他。”皇帝叹气,“朕只是失望罢了!”

第77章

失望?

杨玹不大明白,在他眼里,自己皇兄已经足够出色了。

就像是横他面前的围墙,有着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皇帝见他沉默,好笑地摇摇头,“罢了,不说你皇兄,说说你。”

“儿臣?”杨玹一撇嘴,“儿臣有什么好说的啊!”

“哈哈,当然有,翻过年去你便十三岁,是时候帮朕分忧了,光凭太子一人可还不够。”

“什么嘛,儿臣还小,才不要呢!”

“太子十三的时候,已经能够独自处理事务了。”皇帝板起脸,“不许胡闹,这件事得听朕的。”

见他这么说,杨玹这才压下到了喉头的反对。

如此看来,往后能去找姝儿的日子又少了许多吧!

“父皇,儿臣想去看看母后。”杨玹说道。

皇帝顿了顿,虽有些犹豫,却微拒绝他。

“去吧,你母后身子不太好,让她多歇歇,莫扰了她。”

“是……”

看着迫不及待离去的杨玹,皇帝缓缓收起了笑意。

良久,他突然出声道:“你觉着,比起太子,晋王如何?”

一旁立着的太监闻言,脸上不动声色,“太子德仁宽厚,晋王纯善至孝,依老奴来说,都好。”

“都好?”皇帝嗤笑一声,“可朕却觉着晋王不差太子什么,你说呢?”

“这……老奴不敢说……”

“哼!又给朕玩心眼。”

“老奴不敢!”

“罢了。”皇帝摆摆手,也不是想要为难他。

只是这么说着,他的心里已经多了些什么。

东宫内,知晓晋王进宫的事,太子没有多问,但多少是有些不舒坦。

自己的父皇最疼谁,他不是不知道。

虽说贵为储君,可杨玹比起他来要多了几分溺爱,这可是他从不敢奢望的。

不过好在是自己的亲弟弟,倒也无妨。

“殿下……”褚坚来到正在火炉旁煮茶的太子跟前,后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何事?”

“下官听说,从皇上那里出去一批公文,似乎是送往晋王府的。”

“公文?”

太子抬起头,“什么公文?”

“下官不知,不过就是晋王离开宣政殿后的事儿。”

“阿玹人呢?回府了吗?”

“尚未,这会儿应该还在皇后娘娘那儿。”

太子点点头,摆弄着手里的茶,添了杯,未语。

褚坚抬头,踟蹰道:“殿下,您不担心么?”

太子扬眉,“担心什么?”

“殿下,皇上这是有意提拔晋王了,若是平日,倒也没什么,可偏偏是在与您起了争执后,这不仅是在提拔晋王,也是在敲打您啊!”

太子的脸色冷了下来,“谁告诉你的?”

“为主分忧,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那你想说什么?”

“下官只想说,晋王一事,殿下要有准备,毕竟日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您,若是晋王在皇上的放纵下权利过盛,只怕对您也不利。”

太子皱眉,摇摇头,“不会,阿玹的心思不在这些上。”

自己的弟弟自然是自己清楚,这个从小就调皮的家伙,一心都是玩乐,要么就是姝儿。

再者说,他才十二岁,年纪尚幼,即便想做什么,也不可能。

褚坚却不这么认为,“殿下,晋王可是与姜家交好,焉有不防之理?”

太子微顿,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杯沿。

即便自己煮的茶再香再醇,也没了兴致。

“书房有一堆批阅过的公务,你去瞧瞧吧!”

褚坚躬身,“是……”

打发了他,太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正巧有一缕光从窗子里钻进来,落在他的脸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目光晦涩,教人无法辨清其心思。

再说杨玹,去了趟皇后那里,不仅不高兴,反而多了份忧虑。

原因无他,是实在是皇后的身子太差,比之上回家宴瞧见时更糟糕。

这才过去几日?

杨玹想着,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原本回府的路又让他改了道,去靖国公府。

姜家里,姝儿正钻在炕上的毯子里暖着脚,怀中抱着手炉,偶尔吃口点心,好不自在。

杨玹过来时就看到跟只懒猫儿似得姝儿,走近笑道:“你可真是自在,就因着天儿冷,你也不出门儿了?我还等着你上府里找我来着。”

说着,也不客气,坐在了炕上。

姜姝儿无趣地看了他一眼,“找你作甚?陪你一块儿跟着王傅念书写字?”

“你去了,我不就有借口出来了么,如今倒好,即便你去了,我也出不来了。”

“嗯?这话怎么说?”

“父皇让我随他处理政务,说是皇兄一人帮他不来。”

“这不是好事儿吗?多少人想都没这个机会呢!”

杨玹气鼓鼓地看着她,嘀咕道:“那些破事儿哪有与你一块好玩儿啊……”

“什么?”姝儿抬起眸子。

杨玹忙摇摇头,“无甚,对了,阿瑜是不是又在你们府里?”

“查不多吧,找七哥就准能找着他。”

“想不到这俩还真能玩到一块儿。”

“七哥本就好脾气,也就是他不介意,才会受得了那个说话噎得死人的家伙。”

“哈哈哈,你这话教他听见,又该记你一笔了,别瞧着他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阿瑜这厮可记仇了。”

杨玹拍着大腿笑道。

对面的姜姝儿眸光微转,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歪着头道:“哦?怎么个记仇法?”

杨玹没察觉异样,道:“这事儿都过去好几载了,我说了你可别泄露出去。”

姜姝儿忙不迭地点头,忍住笑意。

“那时候阿瑜长得比这会儿还要秀气,唇红齿白的,梧桐巷韦家的公子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装出来闹闹,给调戏了一番,谁知道他第二天就将人的手打折了,往后再碰见不是腿断了就是哪儿伤了,最严重的都得躺上一两月。”

杨玹自顾自地说道,突然觉着后颈有些冷意,伸手拽了拽衣领。

瞧见对面的姝儿笑意更盛,他道:“要不给你说个更好笑的事儿?这事除了我还有父皇母后,旁人都不知道。”

哪知姜姝儿却摇摇头,“不是我不听,表哥,我是怕你没机会说了。”

朝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姜姝儿颇为幸灾乐祸地笑着。

第78章

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一看,顿时焉了。

苦着脸,“姝儿,我平日里待你不好吗?为何不告诉他就在我身后?”

姜姝儿无辜,“其实我是想提醒来着,可你说的太快了……”

杨?泄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双手环胸,靠在百宝架上阴沉沉地盯着他的韩瑜。

“阿瑜,那个……我都是胡诌的……”

“呵,我都听见了。”

“别啊,真的是胡诌的还不行么?”

“阿瑜,我看呐不若拖出去揍一顿,谁让他说你记仇呢,是不?”

姜清臣走过来说道,将他拉下了炕,自己坐在上头端起茶来吃了口。

舒服!

这时候,杨?哪里还顾得上跟他吵来吵去的,自然是得先安抚着韩瑜。

依着这厮的小心眼儿,自己怕是已经被他记上了。

“不过是说两句玩笑,以咱们的交情,就算了呗?”

“啧啧,亏得我们知晓你过来,特意来寻你,没想到啊……”

姜清臣继续添着火。

韩瑜直起身子,扫了眼像只小狐狸般得了好处正偷笑的姝儿,对着杨?道:“走吧,许久未过招,让我瞧瞧你可有长进。”

杨?顿时心如死灰。

认命般地跟着他,顺道也把清臣给拽走了。

姝儿收起笑意,想到韩瑜那张脸,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实话,这厮的皮囊长得是真好,身形欣长,肤色白净,眉飞入鬓,鼻梁挺拔,一双带着卧蚕的桃花眼再配上那不薄不厚的双唇,一眼看过去就连女子想要与之相比,也失了三分瑰丽去。

即使气质略显阴沉,也不影响他那令人惊艳的外在。

也幸好是个性子孤僻冷傲的,若是都像封文轩那厮,恐怕京城又要有不少姑娘为之沉沦。

想到这里,姜姝儿淡淡地收起笑意,不再去想。

习武室内,杨?三两下就被韩瑜打趴在地,起初还能反抗几招,到了后来连反抗也是徒劳。

气极了,他直接躺倒在地上不肯再起身,呼呼地喘着气。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你们倒好,合欺负我呢?”

“哟,谁敢欺负你呀?”

姜清臣蹲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爬不起来了?你这功底一看就没好好学,这些日子在府里都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也不知父皇与王傅说了什么,突然就管的严了。”

“也是,你又不必靠着本事吃饭,多念点儿书才是正经。”

姜清臣说道,引得他翻了个白眼。

此事,韩瑜也搁下了武器,走过来,“王傅不是管的严,你今日是怎么出来的?”

“是父皇宣我进宫,出宫后我就来这儿了。”

“进宫?”清臣看了眼韩瑜,道:“是为了银铤的事儿?”

说着,他顺手将人拉了起来,三人皆席地而坐。

“嗯,我才听说此事,姜家那银铤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问我我问谁去?”

姜清臣甩了个后脑勺给他。

韩瑜道:“离间计罢了,即便离间皇上与姜家不成,也会由此埋下祸端。”

“祸端?什么祸端?父皇可是很信任姜家的,这点我敢保证。”

瞧着杨?认真的神色,韩瑜没有多说,毕竟说了,他也会明白多少。

而姜清臣就不一样了,他已经预感到,这根本就是针对姜家的一场阴谋。

而且是一箭双雕。

戒尺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现在又出来个银铤的事。

看来,姜家是对方首要处理的对象了。

那么,会是何人呢?

“阿?,皇上相信并不代表其他人也都相信。”清臣背对着他道:“世事难料!”

“这……”杨?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

的确如他若说一般,宫里头太子与皇上不就是如此么!

虽说他不晓得当时两人争执了什么,但无非也就是这个事了。

想起来,他有些无奈。

听到身后没了声音,姜清臣眸子也冷了下去。

果然没错。

韩瑜眸色微动,显然也猜到了什么。

“这些事还是交给长辈们解决吧,咱们再怎么担心也无用。”

“也是,”杨?说道,“不过清臣表哥,你放心,我和父皇是绝对信着姜家的。”

姜清臣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道:“嗯……”

又说了些话,三人才起身套了衣服朝外走去。

“……说起来母后身子愈发不好,我想让姝儿进宫陪陪去……”

“姝儿近日得学女红,母亲吩咐过的,等回头空了我陪她一块儿过去请安,再者说,母亲几乎每日都进宫探望,也用不着姝儿住进宫去。”

清臣拒绝道。

杨?瘪了瘪嘴,“好吧好吧,不就是进宫住些日子,你用得着像个宝贝疙瘩似得不肯放手。”

姜清臣斜睨着他,“可不就是宝贝疙瘩么!不时时瞧着,被偷走了怎办?”

说着,他递了韩瑜一眼,“是吧?”

“嗯?”正在想着事情的韩瑜没听清,随意点了点头,“……哦!”

姜清臣:“……”

“哼,懒得理你们。”杨?气鼓鼓地先行离去。

落在后头的二人并未阻拦,看着前头的身影消失。

这会儿,韩瑜突然开口,“看来你们姜家是被针对了,并且就算此事顺利解决,对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你也看出来了,呵……”

“怎么,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不知道,不过我晓得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韩瑜想了想,略微颔首。

他当然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总之,那边儿就拜托你了,下回你有事也尽管吩咐。”杨?侧首说道。

韩瑜勾了勾唇,“且放心就是,我盯上的人还没有能跑掉的。”

“这就好,即便查不出对方的身份,至少也要摸到个边儿,还有,这些银铤究竟是从哪儿得来的。”

几乎将十年前姜家铸造的那批银铤都收集全了。

也不知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起来,你与阿?之间是怎么一回事?”韩瑜询问道。

清臣见他提起,撇撇嘴,“怎么回事,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呗,我如何能教他得逞?”

韩瑜疑惑,“什么意思?”

“你不知?”姜清臣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神色暧昧道:“那你晓不晓得李玉初于你又是个什么心思?”

第79章

韩瑜面色未变,“提起她作甚?”

“得了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呐?”

“不说拉倒!”

韩瑜理了理袖子不打算再理他。

可姜清臣哪里那么容易让他得逞?

“李玉初对你可是芳心暗许,你不会不晓得吧?”

“芳心暗许?”韩瑜停下了步子,摇头,“你误会了,我与她并没有到那般。”

“哦呀!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多花在平日的训练上。”

姜清臣啧啧两声,“你可真是不解风情,说起来你与李家那姑娘是如何识得的?”

“不大记得了,约摸是五六岁的年纪,有回她发病了,碰巧被我瞧见,后来就识得了。”

“自此便芳心暗许?”

韩瑜睨了他,不欲再多说。

原本就没什么,怎么他这么一说出来就这么怪了?

“你不是不喜李家么,总跟我提她作甚?”

“就是想知道像阿瑜这样的闷葫芦,会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子。”

“闲的慌!”

韩瑜啧了声,快步离去。

“等等我啊!”姜清臣追上。

等他们到了姝儿那里时,杨玹正趴在炕几上对着前者说什么,后者面上正带着淡淡地听着。

不同于平日有些蛮横无理的模样,冬雪后的阳光从从窗子里照射下来,落在她身上,莹莹发光,就这么窝在窗子下的大炕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的姜姝儿,竟是莫名多了股岁月静好的意味。

这时候,韩瑜突然觉得姜家这几口子都惯着这姑娘不是没有理由的。

“嗯哼,说什么呢?”姜清臣背着双手走近,看了眼停下来的杨玹,对姝儿道:“可觉着倦了?若是倦了就歇会儿觉。”

“还好,倒是哥哥你,在武室里待了一个上午,累了吧?”

“不累,这点儿训练我还是能坚持住的。”

说着,他与韩瑜在对面搭着雪青色织锦椅搭的高椅上坐下,接过丫鬟端来的两杯热茶。

呷了口茶水,姜清臣抬起头道:“方才听你们说起冬日宴,怎么,不就是下月了么,你们有什么准备?”

“我就是没想好,这不才来跟姝儿商量么,”杨玹看向他们二人,“清臣,阿瑜,你们呢?”

“随便去坐坐吃吃喝喝就得了,还准备什么,每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可今年……”杨玹下意识地看了眼姝儿。

此时,韩瑜淡淡道:“清臣说的在理。”

“你们不准备,我可要准备的。”杨玹气鼓鼓地道。

坐在他对面的姜姝儿顿了顿手中拿着的图纸,道:“玹表哥这是打算给谁送钗子呢?”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若是记得没错,今年的冬日宴上,他会趁自己不注意给她头上戴个钗子。

在大梁,按习俗来说这就是瞧上眼了的,只等回府后商定婚事交换庚帖了。

可她前世并未等到这一茬儿,自然也从未多想,那会儿是个什么心思来着?

姜姝儿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了。

对面的杨玹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告诉你,这种事儿说出来了可不好。”

姜姝儿摇摇头,并不打算追问。

这也让姜清臣松了口气。

“说起来,今岁冬日宴会去不少人,太子妃可有的忙了,不会哪天将咱们请过去帮她吧?”

“往年都是母后操办的,如今母后身子不大好,太子妃又是头一回操办,免不了要请人过去帮衬,我看,多是娘过去。”

姜姝儿分析道。

姜清臣撇撇嘴,“爹娘这些日子为着喻老太傅的案子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空子去帮她。”

说起喻老太傅,几人皆默了默,反应不一,但无疑都是伤心的。

毕竟教导过他们一段日子,还不吝啬给予忠告,给他们指路。

“此事要不了几日就该有结果了。”韩瑜说道。

杨玹眸子一亮,“真的?莫非你已经收到什么消息了?”

“消息倒没有,推断出的罢了。”

“闹了这么些天,也该结束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能动摇天威。”就是姜家银铤这事儿难办。

清臣苦恼道。

并且作为明白人,他也清楚即便找到了凶手结了这个案子,那个凶手也并非就是真的凶手。

只是这话他不能对他们说出来。

迟些时候,清臣见着韩瑜将要离去,便也推了推杨玹,“人家都要走了,你怎的还赖着?”

杨玹靠在大引枕上,懒懒道:“我今个就不走,许久不曾吃过府里的饭菜,念的慌,怎么着?”

“脸皮可真厚。”清臣啧啧两声,随即看向韩瑜,“阿瑜也迟些时候再走吧,反正我父亲母亲就要回来了,同阿玹留下一块儿用完饭再说。”

韩瑜想了想,觉着有些事需要询问姜五爷,便留了下来。

听到这里,姝儿不禁多看了眼韩瑜,要说杨玹留下她是能想到的,可韩瑜……

真是稀奇。

掌灯时分,姜五爷夫妇从外头回来,撑着伞进了院子。

花厅里,得知韩瑜跟杨玹都在,姜五爷很是高兴。

两人都不是摆架子的主儿,反倒是给他们行了晚辈礼。

长乐好笑,“早听说你们俩私交不错,今儿个倒是在府里聚齐了。”

“瞧姑母说的,我不就是近日忙了些,没得空来看您么!”

“可别,你不来看我还好呢!”

“姑母……”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长乐笑道,转而看向正在与姜五爷说话的韩瑜,“这小家伙不愧是宁兴王府出来的,举止气度可比你强多了。”

说着她递了眼杨玹。

“姑母怎么也这样说,到底我是您侄儿还是他是您侄儿啊?”杨玹委屈。

长乐笑着安抚他,“自然是你,成了吧?”

另一边,韩瑜与姜五爷说着,“……若是有需要韩瑜的,五爷只管吩咐就好,毕竟我也想替太傅尽点儿心意。”

姜五爷点点头,“不必叫的如此生疏,我与你父亲也有些交情,便唤我一句姜五叔即可。”

韩瑜没有拒绝,“是……”

“太傅的事牵扯诸多,我不建议你也掺和进去,要知道你现在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

第80章

听了姜五爷的话,韩瑜不得不惊讶,他竟然都能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么?

“不必如此紧张,”姜五爷笑道:“好歹我也是长辈,对韩家的事多少也明白些。”

韩瑜点点头,“姜五叔不入仕真是可惜了。”

这话让得不仅他,就是长乐也微微一愣,随即姜五爷大笑道:“入仕有何好的,太多束缚,不若就这般逍遥自在。”

韩瑜垂下眸子,说不清是赞同还是什么。

要说姜家,他原本来往的不多,顶多就是点头之交。

因着杨玹的关系,这才渐渐有了交集。

继而发现,这姜家果真是人才辈出的地方。

这一点,就是韩家郭家也不如。

晚间,姜五爷特意让人去其他房头唤了在府中的哥几个来作陪。

都是熟悉的,韩瑜也并不觉着陌生。

比起那个冰冷的宁兴王府,这里就像一团灼热的火焰一般,让人忍不住靠近,但又怕灼伤了自己。

晚饭后,姜五爷单独带了韩瑜离去,其他人闹了一会儿也都散了,毕竟大冬天的,还是自个房里舒服。

外头的雪渐大,总是想将杨玹赶走的姜清臣又落了空。

无法,这一晚韩瑜跟杨玹都留在了府里。

晚些时候,姜五爷才回到五房的正院里,长乐还未歇下,见着他带着一身风雪冷意,忙让人倒了茶来递上。

“怎的这么晚,就算是个不错的后辈,也不必如此吧!”

“你不懂,韩瑜这小子不错,指不定比他父亲还有哥哥都强。”

“哦?”长乐来了兴趣,“我倒是头一回听你这么夸人,说说吧!”

她坐在床头带着笑意道。

姜五爷将与韩瑜的话粗略一说,“往往我说上几句,他就能明白其深意,小小年纪,倒是沉稳的很,连太傅的事结果都知道了,也不见其冲动。你瞧,换做清臣或杨玹,哪个都做不到如此。”

“听你这么说,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不卑不亢,稳重可靠。”

“是个值得深交的孩子,难怪清臣也总是在我跟前夸他。”

长乐秀眉微挑,“小七么,”她有些犹豫,“可宁兴王府毕竟水太深,我担心清臣会被牵扯进去,届时皇兄只怕也会不喜。”

她一向注重身份,尤其是在身在手握兵权的姜家。

若是与韩家走的太近,只怕也会惹得上头忌惮。

哪知姜五爷摆手,“你担心的我都知道,不碍事的,不过是孩子间的交情罢了,再者说姜家又不是我的,大不了往后分出去过就是,为难孩子们作甚。”

“可……”

“人这一辈子难得有几个知己好友,如若因这因那就放弃,那就太可惜也太廉价了。”

好吧,长乐承认他说服了自己。

“随他们吧,反正杨玹也在其中,至少皇兄是会信我们的。”

姜五爷皱眉,搁下了茶碗,沉吟道:“你说太子近年变了不少,这种变化会不会影响大局?”

长乐怔了怔,轻笑道:“有皇兄在倒是不必担心,他可不会由着太子胡来的,只是……”

“嗯?”姜五爷抬眼看着她。

“只是他担心日后太子即位,因着对姜家的成见,恐怕会不大好。”

这话让得姜五爷一惊,“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长乐叹口气,“是啊,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竟到了这个地步。”

姜五爷皱眉,若是太子对姜家的成见真的到了这种程度,那么,他坐上那个位置就不是太好的结果了。

除非,能够抛开这点成见,不过谁都知道很难。

“我听说今个皇兄让杨玹试着帮他处理公务了,一些不大重要的奏章都被他送到了晋王府里。”

姜五爷眼皮跳了跳,“皇上这是想做什么,真是,还嫌不够乱么,他是想再来个夺位之争?”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皇兄不过是想让杨玹在他不在了以后,有自保的能力罢了。”

姜五爷看了她一眼,“他是这么想的,那可有问过旁人是怎么想的?比如太子!”

“这,你是说……”

“不错,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你没这个心思,人家就不会怀疑你的。太子的秉性你是清楚的,他会怎么想,你可晓得?”

还有,最让他在意的是,皇帝将此事说透露长乐是什么意思。

伴君如伴虎,他从未觉得在君王身边就是能够安心的。

真是脑瓜子疼。

长乐一脸犹疑,沉默着,姜五爷见此也起身去耳房洗漱更衣。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那些个烦恼事儿还是等醒了再说吧!

翌日,雪厚厚地盖了一府,日头一出来照得是满府璀璨华光。

难得起了个早的姜姝儿裹得像个毛球似得,全身只露出张小脸。

已经晨练完的杨玹几人瞧了,离了老远,就在笑道:“姝儿姝儿,你这是准备去雪地里滚一圈儿?”

听到这声音,一早的惬意就没了,姝儿冷漠地看着走来的几人。

“要滚你滚去,哼!”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花厅走去。

杨玹在后头摸了摸鼻子,“我还没说完呢,但是挺喜人的嘛!”

韩瑜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说了多少次,甭打姝儿的主意,自作自受。”

听到清臣的话,杨玹立马不干了,如来的路上一般,两人又开始斗嘴。

韩瑜先一步走远。

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揍他们一顿。

花厅里头,姝儿起初在外头还不觉得怎么,这一进来就觉着自个是有些穿多了。

她摸了摸头顶的毡帽,还是去换身衣裳吧?

刚起身朝门口走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人,她后退几步,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抬眼一看。

“怎么是你?”

“当心些。”

两人一同说道,韩瑜扬了扬眉,看着眼前横眉竖眼娇俏模样的姑娘,忽地就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毕竟在外头摔了,这一身可不容易爬起来。”

姜姝儿:“……混蛋……”

竟敢笑话她。

可这是在自个府里,又不好对着客人失礼,姜姝儿瞪了他一眼后只得咽下这口气。

去换了身衣裳回来,姜五爷夫妇已经到了,姝儿过去与秀臣坐在一块儿,后者皱了皱眉,“怎么穿的这样少,冷不冷?”

“噗……”杨玹一口汤呛在喉咙里,抹了嘴笑道:“五表姐,我说姝儿像谁,原来都是你给教的。”

第81章

一听他说起这话,韩瑜同清臣也朝姝儿的衣服看去,虽换过了,可一早上瞧见的那身还印在他们的脑中。

“咳咳……”姜清臣默默地端起甜汤吃了口,韩瑜则是低下头去。

啧,太失礼了。

“很好笑?”姜姝儿挑眉问道。

杨玹点头,不顾黑着脸的姜秀臣,道:“你自个不晓得,简直就像个球儿唔唔唔……”

长乐收回手拍了拍,看也不看捂着脖子被包子咽得翻白眼的杨玹,对着众人道:“好好用饭。”

“是……”众人应道。

无人理会杨玹,敢这么对他的,也就只有长乐了。

期间,韩瑜抬眼瞧了瞧五房这一大家子,有些不大适应。

但,这样的感觉却又并不令人厌恶。

若是他父母兄弟都在的话,定也不差吧!

用完了早饭,姜五爷等人在偏厅吃过茶便出门去了,临走时,他犹豫了下,对着韩瑜几人道:“喻老太傅的孙子今日来接他归乡,你们几人若是想送他一程,这会儿还来得及。”

说着,不等几人反应便与长乐离开了,如今他可是要忙着许多事儿,没那空子去遛鸟听曲儿了。

“你与他们说这个作甚。”走的远了就听长乐不满道:“不是说了不让他们掺和这件事么!”

“到底教导过几日,有着师生之名……”

姜五爷的声音隐没在风中。

厅里,姜姝儿与姜清臣相视一眼,对着其他两人道:“你们怎么说?”

“这还用说么?自然是要去给太傅送行了。”杨玹起身道。

韩瑜没说话,可那态度也表明了要去。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清臣也站了起来。

出府后,他们去大理寺打听了一番,得知喻老太傅已经被接走,便又赶往城门,结果在路上便被拦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杨玹被拦了下来。

脸色不大好地从马车里钻出头,杨玹问道:“什么事儿非要我回去?”

“回王爷,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说是让您回去批阅公文,不得耽搁。”

“父皇?”杨玹喃喃道,有些不大情愿,“就不能等我办完事么?”

“回王爷,皇上吩咐了,不得耽搁。”

沉默了良久,杨玹只得咬牙,“知道了。”

他回头看向马车里其他几人,有些羞愧。

姜姝儿突然道:“去吧!皇命不可违。”

“姝儿,我……”

“我们代你送这一程就好,想必太傅在天之灵也不会计较的。”

姜清臣说道。

如此,杨玹也只好点头,钻出了马车。

听着他离去的声音,他们也不再耽搁。

快到城门口时,路明显有些挤了,几人知道在最前头走着的就是喻老太傅的孙子,扶着一口黑棺。

不大的雪花带着寒风落在小小的少年身上,清瘦却孤傲。

“听说那个孩子之前就被太傅放在了至交家中,看来在出事前他就已经知晓有人要对他动手了。”

“或者说,从戒尺被朝廷收走之后,他就预料到了今日。”

韩瑜接着姜姝儿的话说道,令她颇为惊讶。

“可惜太傅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不然……”姜清臣眯起眸子。

几人沉默下来。

送太傅的人不少,不仅有百姓,还有朝中官员,学子等等。

一路来到城门口,直至送出了十里,才没了人。

可有一辆马车却是没有同其他人一般停下,而是继续跟着。

喻明州回头,命人停了下来,等待马车上前。

“车里的是哪位?已经出了城,您的心意祖父已经看到了,还请回吧!”

小小年纪,却不卑不亢,举止大方。

姜清臣掀起了车帘,率先下来,后头跟着韩瑜,姝儿,他道:“我是靖国公府的姜清臣,行七,这是舍妹,行九,另一位是宁兴王韩瑜。我们来给太傅送行,顺便也替晋王来一趟。”

听到晋王两个字,喻明州明显带着防备地看着他们,“我知道你们,祖父与我说起过。”

“太傅的事实在遗憾,还望你节哀顺变。”

“多谢几位的好意,只是祖父的事,不正是拜你们这些人所赐么?若是没有戒尺一事,祖父也不会招惹此等横祸,说到底,都是朝廷干的好事。”

几人听了这话愣住,不过想想也是,太傅的事确实得朝廷背锅,无论天家有没有做过。

不过,瞧这八九岁的少年对他们以及朝廷的敌意,几人心中也不大好受。

尤其是姜姝儿,想到了自己前生,对这话很是赞同。

“既然你觉着不公,那就努力让自己站得高一点儿,届时公道与否,就是你说了算,弱者,是没有资格埋怨的。”

姜姝儿一番话让得喻明州瞳孔一缩,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眸光微动。

“多谢你的赠言!”他认真地看着她。

姜姝儿笑了笑,看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吧!

从那一番话回过神的韩瑜两人也看向喻明州,“回头记得保护好自己,否则再大的雄心壮志,没了命,也都是空谈。”

清臣提醒着。

这回喻明州是真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我会的,多谢提醒!”他朝着三人长作一揖后,转身离开了。

挺得笔直的衣背上落了些雪花,却让姝儿等人看到了他那一身的傲骨。

此子将来必定不凡!

这是几人此时心中所想。

目送喻老太傅的棺木远走后,姝儿几人回到马车里朝城中赶去。

姜清臣突然道:“太傅的事这两日就该有结果了吧!”

韩瑜看向他,“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韩瑜没有回答他,只是兀自沉默着。

姜姝儿也在想着别的事,良久沉默后,她突然道:“你们说,那个孩子能活下来么,太傅都死了,喻家只剩下他一人了吧,也不知那些人可会放过这个遗孤。”

“皇上不会让他死的!”韩瑜说道。

姜姝儿却撇了撇嘴,“但愿吧!”

她是真不想那个孩子出事,喻明州,她似乎有些印象,后来,大概也是个会读书的,总之不落他祖父之名。

往后再由朝廷帮他一帮,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第82章

回到府中时,已然就剩下清臣兄妹两个了,至于韩瑜早在半路便与他们分开,自己回了府。

说起来,因着在姜家待了一宿,平日里看起来颇为阴郁的韩瑜,现在嘴角竟也多了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这件事作为普通人或许是察觉不出来,可韩老王爷却是察觉出来了。

他没有多少惊讶地道:“看来你与那一家子倒是投缘。”

“是,”韩瑜没有否认,大方承认,“姜家确实有着吸引人的东西,比起别的府来说,可是干净不少。”

韩老王爷点点头,“是啊,姜家是如此,可你也不知道,往三代以上,姜家也曾与旁的府里没什么两样,正因为如此,姜家才整治了后宅。”

“姜家么……”

“正因为后宅干净,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这句话韩瑜表示赞同,就如同他们韩家一般。

外头瞧着辉煌,实际上内里一片腐败。

争权夺利,这样的戏码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让他都看的腻了。

“祖父,太傅的事您怎么看?”韩瑜询问道。

“嗯?”老王爷摇摇头,“此事并非你我能插手的,据我所知,此次牵扯其中的乃宗室子弟。”

“宗室?皇上这是想对宗室动手了?”

“不,只是个敲打罢了,毕竟这些年有些人已经不大安分了。”

韩瑜眸子微微闪了闪。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利害,况且昨晚姜五爷也与他说过不少。

“祖父,您觉着封家如何?”想到清臣拜托他的事情,韩瑜询问道。

“封家?哪个封家?”

“就是御史中丞封家。”

“哦?怎么这样问?”

“无甚,就是姜家四少爷与封家公子乃是同窗,前不久我也见过,那厮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

“嗯……”老王爷颔首,“封家与我们干系不大,不过与你五叔有些渊源,当初封家大小姐还与你五叔订过亲事,可惜后来人一病就没了,这桩亲事也只能作罢。”

韩瑜了解地点点头。

看来这件事也有些年头了,他竟然都不晓得。

“封家那孩子,心思深沉,阿瑜,你要谨慎待之。”

老王爷突然说道。

韩瑜应下,“是,阿瑜明白了。”

此时,他们口中封文轩正在书院里与几个同窗笑闹。

临近年关,他们的课业也少了些,是以聚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多了。

姜文臣的身边,封文轩看了他手里的中庸,道:“姜兄走哪儿都抱着书来,还真是让封某佩服。”

“封兄就甭笑话我了,况我再如何努力也还是不如你良多。”

“哈哈哈,姜兄谦虚了。”

姜文臣笑了笑,不语。

封文轩继续道:“从上回回府之后你便努力的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平日问你你也不肯说。”

“真无事,就是觉着该努力些,让先生看重。”

“这样么,那好吧,看来你是不将我当成兄弟了。”

“不是的封兄,并非如你所想,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封文轩耐心地等着对方回答。

“上回回府后就随我父母进了宫,皇上跟皇后对我诸多教导,我自然也得努力些,才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原是这般,”封文轩笑道:“那也不必急于一时,要知道有些事儿是急不来的。”

“皇后身子不好,若是我能在今岁拿个书院魁首,也许能让她高兴高兴吧!”

当然,这不仅是为了皇后,也是他自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封文轩在听了他说的话后便得知了一个消息。

皇后的身子恐怕比他们想的要差的多。

否则姜文臣也不必如此急切。

终于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封文轩便不再打搅他了。

……

靖国公府,姜五爷与长乐带着一身风雪回来,脸上神色终于不再像前几日似得。

姜清臣自然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也不避讳,问道:“爹,太傅的事可是已经有了眉目?”

“嗯!”姜五爷吃着茶道。

“那……是何人?”

“齐王!”

姜清臣抿唇,心里头明白,只怕牵扯到的不止齐王一人吧!

毕竟皇上不可能斩了齐王,势必还需一个替死鬼。

这点倒是真如他所想一般。

且这个替死鬼还皇帝专门吩咐揪出来的贪官。

公文一下来,百姓们得知始末后这才渐渐平息了此事,可朝中官员大多还是不买账。

能为官的都不是傻子,随便揪出一个人就说对方是凶手,虽说拿出了所谓的“证据”但还是引得诸多怀疑。

只不过畏于皇权,不敢再闹罢了。

天子毕竟是天子,能够容忍一次两次,却绝不会容忍你三次。

此事带来的后果便是又一阵腥风血雨,朝中的官吏被梳洗了好几遍。

皇帝也趁此机会换了不少人。

当然,钻了空子的,可不止他一人。

东宫内,看着挑选出来的奏章,太子有些心不在焉。

连太子妃送来的汤羹也未碰过一下。

褚坚在一旁标注完事务,抬起头看着正神游物外的太子道:“殿下,殿下?”

太子回过神来,“何事?”

褚坚起身呈上一张纸,“这是晋王所写的治水心德,下官瞧着有几处很是不错,您瞧瞧?”

太子扬眉,“这就是父皇今日命人送来的?”

“是……”

“那便瞧瞧吧!”

太子接了过来,粗略扫了眼,渐渐地也开始认真了些。

一刻后,他放下手里的文章,有些不可思议。

褚坚勾起笑意,“殿下,您觉得如何?”

“这……不下我当年之作。”说是不下,其实只有他自己知晓恐怕自己当初做的并没有他的详细实用。

那么,皇帝派人将这个送过来是为了什么?

打他的脸还是炫耀?

想到这里,他脸色有些不大好。

“殿下,里头的可取之处下官已经标注了起来,不得不说,晋王还真有几分才能的。听说这文章的确是他所做,王傅也是亲自盯着的,呈上去后,连皇上都称赞不已。”

“父皇真的这么喜欢?”太子面色复杂。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所作,得到的不过是还需努力罢了。

褚坚回答,“宣政殿的太监都知道,否则下官怎敢随意说道。”

太子抿唇,低垂着眉眼,“我知道了,继续忙你的吧!”

第83章

褚坚低头,遮住了眼中的微光,“是……”

经过这么一打岔,太子已然没了兴致再坐在殿内,他推开面前的奏章,让人收拾了下去。

“去宣政殿。”

“是……”

褚坚起身作揖,恭送太子离去。

此时,皇帝正在殿内教导着晋王,周围散发着惑人的暖香。

靠在龙椅上的皇帝眼中含着欣慰,“可明白了?”

杨玹点头,又带着惭愧,“儿臣愚钝,累的父皇讲解多次。”

“诶,已经很不错了。”皇帝笑道:“就是你皇兄在你这个年纪,也不一定做的比你好。”

“怎么会,皇兄天资聪颖,岂是儿臣能比的。”

作为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对自己这位长兄还是很敬重的。

毕竟两人关系也好。

而碰巧进来的太子听了这话,面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儿臣见过父皇。”他上前行礼道。

杨玹也起身见了一礼,高兴道:“皇兄你快来瞧瞧,我这文章做的可对,父皇讲解了好多遍,我才勉强略懂一二。”

太子看了眼淡笑着的皇帝,上前接过文章,片刻后,他道:“很不错,比我当初做的好。”

“皇兄您怎的也跟父皇一般哄我了,哼!还是姝儿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你整日里将她挂在嘴边,也不见人家对你多热衷。”

“什么嘛!姝儿还小呢!”

杨玹红了脸,试图掩饰着什么,可皇帝与太子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

其实对于这件事,他们是保持着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态度的。

大概唯一希望两人好的,就是皇后了。

至于皇帝,他觉着无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愿意管太多。毕竟他心里也是赞成两情相悦的,若是只单相思,那还是算了。

而太子,原本他也不会反对什么,可现在瞧着姜家权势愈发大了,这样一来他倒是不怎么想让姝儿与杨玹在一块儿了。

见着杨玹脸色微红,太子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这么说着他对皇上道:“父皇,母后才问起阿玹,若是无事的话,我们就先去看望母后了。”

皇帝颔首:“那边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忙,迟些时候再过去。”

闻言,两人行礼:“儿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出了宣政殿,太子看向一旁的杨玹:“你平日里不是总坐不住吗?怎的今日能安下心来了?”

听她提起这个,杨玹挠了挠脑袋,“父皇说,男子汉大丈夫得作出番成绩来,才会有……人喜欢。”

太子看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喜欢姝儿?”

“皇兄……”杨玹抿了抿唇,不说话,不过眼底的笑意是不少的。

太子不愿与他为了旁人起争执,便打趣道:“姝儿丫头一向顽皮,倘若真嫁给了你,届时还不得翻了天去。”

“哪有您说的这般,姝儿还是很乖的。”

乖?

太子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到了皇后那儿,两人经过通报来到内殿里头见到了缠绵病榻,连起身都是少数的皇后。

“母后,您今日觉着如何?可好些了?”

太子坐在床边的锦杌上,轻声询问。

皇后消瘦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还好,不必担心我,我还能撑些日子的。”

“母后,您别这么说,儿臣还想您给我主持婚事呢……”杨玹扭捏地说道。

“你这孩子,”皇后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就急的慌了。”

太子抿唇,“阿玹说的有理,再者说,即便不是为了他的婚事,您也该好生养着身子,以免父皇与儿臣们担忧。”

皇后沉默下来,她的身子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即便想要好生调理,也不可能。

根坏了,再如何浇灌都无用。

况且此次喻太傅的事情更让她心神疲惫。

能活多久,真不是她说了算的。

因着皇后精力不济,两人也没再多留,待看着她又睡去后,便都离开了。

送走了杨玹,太子回到东宫里头,有些愁眉不展。

身为幕僚的褚坚见了,询问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太子看他一眼,点点头:“宫里太冷清了,你说怎么样才能热闹些?让母后也高兴高兴。”

褚坚闻言道:“太子殿下果然孝顺,既如此,何不为宫里添个小主子?”

太子眸子一亮,“你是说……孩子?”

褚坚微笑:“太子成婚已有两载,如今也是时候添个孩子了,想必皇后是极喜欢的。”

“你说的是,这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太子妃她……”

“殿下,下官可去民间为太子妃寻个方子。”

“民间?能有用么?”

不得不说,太子还是心动了,毕竟成亲几载,他也想有个孩子。

若是有了长孙,皇上的心也会偏向他些吧!

十二月底,在朝廷一番血洗,基本稳定后,也到了冬日宴的日子。

因着是太子妃头一回主持,长乐提前几日便入了宫去,一边陪着皇后一边指点下这个晚辈。

到了那日,姜家一众的小辈们分批进了宫,路上遇到各府相熟的还会走在一块儿,换乘的比比皆是。

姜姝儿几人也遇到了林家的几个姐妹,都是亲戚,窝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笑闹着。

若是前世,她也会同她们一般,可惜现在她却是没了那个兴致。

“姝儿妹妹今日是怎么了?”林家的六姑娘看着一直望着窗子外的姝儿道:“平日里就你最皮,今日竟然这般安静了?”

姜姝儿还未回答,姜永晴便道:“她呀,改性儿了,如今可懂事的很。”

林家六姑娘很是惊讶,掩唇笑道:“瞧你说的,我们姝儿原就懂事来着,只不过总有不长眼的来招惹罢了。”

“还是六表姐懂我。”姜姝儿突然回头说道,双眼一眯,笑得可人。

林六姑娘嬉笑,“那可不,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作姐姐的自是懂你。”

“好了好了,可都别闹了,若是乱了发髻服饰,又还要重整,这就快到宫里了,可莫失礼了。”

作为这里年纪最长的姐姐,姜秀臣如是说道。

几人一听,果真乖乖坐好。

到了宫门口,众人都下了马车换乘轿子,直到撷芳斋才停下,步行入内。

第84章

“是秀臣妹妹们来了啊,快过来。”一身华服的太子妃招呼道,“这是林家的姑娘吧?”

“是……”姜秀臣带着姝儿几人上前行了一礼,“太子妃安好。”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说着,她拉了姜秀臣道,“姑母说过,让你今个在我身边待着多学着点儿,以便日后出阁了不至于手忙脚乱。”

姜秀臣应下,皱了皱鼻子,“娘果然是叫我做苦力来着。”

“那也是为着你好。”太子妃掩唇笑道,看向正东张西望的姝儿,“前头刚来了几位姑娘,都是相识的,姝儿你带永晴跟六姑娘过去玩玩儿吧!”

姜姝儿也未拒绝,“那我们走了,回头姐姐有事可来唤我。”

她对着秀臣说了句。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黏黏糊糊的。”

太子妃打趣道,头上的金凤衔珠微微晃动,更显明艳动人。

待离开了,林六姑娘才松了口气。

“怎么,你怕太子妃?”姜姝儿挑眉,看着她。

林六姑娘点头,“总觉着不太好相与呢!”

“是么?我倒是瞧不出来。”

“你能瞧出什么,她便是碍于你母亲的面子,也得将你哄好了。”

姜永晴抬手按了按发髻上的珠钗。

姝儿不大赞同,“我的意思是说我与她往来不多,也不晓得她的秉性如何。”

“若是没些个手段,如何能当上太子妃?”姜永晴反驳道,“我瞧呀,那就是个绵里藏针的,避着点总没错。”

姝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前世姜姝儿也不大喜欢与太子妃相与,除了在长辈面前会说上两句,给她些颜面,到了后来便无甚交集了。

“没想到你看人还挺准的。”她忍不住夸了她一下。

姜永晴得意一笑,“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瞧错过。”

林六姑娘嘻嘻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样好了,从前不是说不到两句就要吵起来么?”

“那会儿是我不懂事,往后不会了,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姐。”

姜姝儿一手挽了一个说道。

姜永晴抬了抬下巴,“我也从来没与你计较过。”

“你们呀……”

“哟,这不是姜姝儿么?”

一道声音打断了林六,能让人听着声音就如此厌恶的人,不作他想,定然就是与她姜家不合的李家了。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以李静初为首的几人正从另一边的道上过来,一时间粉香袭人,环佩叮当。

只是颜色虽好,却是不招人喜欢。

姜永晴撇了撇嘴,斜斜睨向她,“我当是哪儿来的骚狗子,原来是你啊!”

“而且还不止一只。”林六看着李静初身后的几人说道。

这话引得对面的人立即红了脸,“林幼薇,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怎么,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便怎么说,你管得着?”

“哼,牙尖嘴利,”李静初眯着眼睛,“当心我什么时候缝了你这张嘴。”

姜姝儿冷笑,“那也总比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好,姐姐别理她,这种人就是喜欢找不自在。”

她朝着气呼呼的林六说道,挺起胸脯就要往正殿走去。

李静初眼眸微暗,她身后的两人不敢与之硬碰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越过自己。

“听说喻太傅还有个孙子,你说这人都没了,剩下一个孙子还有谁能护着他呢?”

李静初的话让得姝儿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面色漠然,“如果你敢动那孩子一下,我定会教你知晓后悔二字怎么写。”

李静初眸子一凝,“你威胁我?”

“威胁?如果你是这么觉得,那就当是吧,还有,这么咬着我不放,我想你应该是因为何宪的事吧?”

姜姝儿勾起唇,她看到了对方咬紧的牙关。

一旁的林六也满是敌意地看着她。

李静初声音微冷,“你是有意的对不对?你就是见不着我好是不是?”

“有意?”姜姝儿摇头,“你错了,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你自个作的,知道么,何宪与林家的婚事还是何夫人亲自求来的,我想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

“你胡说,就是你使了手段。”

“随你怎么说吧!”

姜姝儿有些无趣,不再理会她。

“你站住——”李静初想要去拉她,却被林六挥开,瞪了她一眼。

“不知廉耻!”

“你说什么?”

“肖想别人的未婚夫婿,不是不知廉耻还能是什么?”

“你……”

林六冷哼一声离开,李静初气的直发颤,她红着眼看着离去的几人的背影。

眼中恨意更浓。

“李姐姐算了吧,那个姜姝儿向来嚣张跋扈,又有长乐公主给她撑腰,咱们斗不过她的。”

“说的是,今日冬日宴还是少惹她为妙,否则怕是都要落了面子。”

“怎么,你们怕了?”李静初冷冷一笑,“真是没用。”

两人脸色一僵,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对方已经甩开了她们径自离去。

再说姜姝儿几人进了正殿,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靠门处的椅子上略显单薄的人,一身素雅的粉黄色长裙,披着狐裘,怀中正抱着攒丝手炉。

听见动静,那张完美的侧颜便转了过来,鸦色青丝梳成了简单的发髻,两边坠着珠钗,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映得她眸光璀璨,面若芙蓉。

这样的人儿,的确让人忍不住怜惜呢!

“是姝儿妹妹啊,”点了口脂的唇微微笑道,“还有永晴姐姐,幼薇姐姐。”

李玉初起身见了一礼,姜永晴与林六别别扭扭地回了。

毕竟在外头才与人家亲姐姐起过口角,这会儿又碰见了妹妹。

怎么说也有些不大舒服。

姜姝儿回过神后,淡淡地应了声,“有事么?”

李玉初愣了愣,遂笑道:“无事,只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上回的伤可好全了?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说着,目光看向她的手。

姜姝儿有些不习惯,“多谢你的关心,并没有大碍。”

以她感觉到的来说,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因此她也不好太过冷硬地对着人家。

毕竟,她与李静初不一样。

第85章

“无碍就好,毕竟妹妹是女儿家,何宪表哥也是鲁莽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姝儿莫怪。”

姜永晴见着姝儿眉间有些不耐,便出声道:“玉初姑娘身子向来娇弱,还是先坐下说吧!”

李玉初点点头,“倒是我疏忽了,多谢八姑娘。”

姜姝儿松了口气,她是与这样的人处不来的。

娇娇弱弱,一个不慎若是碰着磕着,那就罪过了。

有意隔开来坐,让姜永晴坐到了中间,姝儿则是与林六说着话。

“那个李静初真的是她嫡亲姐姐?怎么瞧着不像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林六抓了把瓜子儿,靠近她。

姝儿摇摇头,“很可惜,就是嫡亲的。”

“啧,真是难以想象,她竟然还有个能看顺眼的妹妹。”

“你觉着她顺眼?”

“总比李静初好吧!”

姜姝儿点头,也是,不过李静初那样的,只怕也没几个了吧?

至少在她面前,没几个敢的。

陆陆续续间,又有不少人进来,大多数都是相识的,可能说上话的却没几个。

偶有过来说上一两句,也很快又离开。

姜姝儿没心情理会,倒是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殿内被布置得极好,各色花卉赏瓶摆件,无一不是精致华美。

看得出太子妃此番是花了心思的。

“姝儿?”杨玹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惊起了一众的人。

姜姝儿看了他一眼,身形未动。

“参见晋王殿下……”众人起身行礼,个个端的是好身姿。

谁知杨玹却并未理会她们,径自来到姜姝儿跟前,“我就说在皇嫂那儿没见着你,原是跑来这里了。”

他在一旁坐下,对着林六点点头。

姜姝儿百无聊赖,“你怎么没与七哥他们一块儿?”

“我原本是与阿瑜一块儿的,不过父皇派人将他唤走了,我就先过来了。”

“皇帝舅舅这个时候唤他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提他了,姝儿可要出去走走?我带你去梅林瞧瞧?”

“不了,天太冷,还是坐在这儿舒服。”

其实,若能给她安个榻才是最好。

杨玹有些失望,不过倒也没介意。

只是,他不介意有人却不怎么乐意了,那瞪向她的目光,教姜姝儿想忽略都难。

渐渐的,有人私语起来。

“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拒绝晋王。”

“人家可是长乐公主的宝贝,你能怎么着?”

“哼,就会仗势欺人罢了。”

姜姝儿皱眉,这些声音虽小,可她却是听的见一二的,再加上那明显的敌意。

她朝身边毫无所觉的人看去,“我说你还是去对面坐着吧,免得给我惹麻烦。”

杨玹无辜地看着她,“为何呀?”

“你没觉着旁人瞧我的眼神么?”

“我注意她们作甚?”杨玹笑道:“再说了若是看不惯,你大可揍她们一顿,出了事我顶着。”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脸色就变了,一个个防备地看着姜姝儿,生怕她真像杨玹所说那般,揍她们一顿。

毕竟这事不是没有过。

可惜,若是从前,姜姝儿也许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可现在她却没那个心思了。

大抵重活了一回,看开了些。

见着姜姝儿没有动作,其他人松了口气,之前的话也不再提起。

而坐在临近殿门口处的李玉初却是在他们两人间看了看,片刻后,垂下了眸子。

又过去好一会儿,姜清臣等人才姗姗来迟。

瞧见姜家那几位杰出的俊才,好些个姑娘都红了脸,眸光潋滟,暗送秋波。

人都快到齐了,韩瑜竟然还未过来。

就是姝儿也不免好奇起来。

………

此时,宣政殿里,韩瑜坐在皇帝下首听着他说着京中权贵势力。

待到差不多了,皇帝才表明了心思,“……朕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在此次冬日宴上看看有哪些喜欢的姑娘,若是合适,朕就给你们赐婚。”

“皇上,臣还未到十三岁,说这些未免太早了……”

“诶,不早了,朕希望你能早些成家,你也知道你父亲与哥哥都不在了,朕作为你的长辈,自然得为你操心操心。”

“可臣并没有喜欢的人。”

“哦?”皇帝捋了捋胡子,“可朕怎么听说荣乐的嫡次女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在围场还有人瞧见你们在一块儿说笑。”

“只是寻常客套罢了,并无旁的意思。”

皇帝闻言,皱了皱眉。

“你这样该教朕如何是好,哪怕没有心悦之人,也该找个能够帮你夺得兵权,稳固地位的。”

“朕觉着曹家那姑娘娉婷,就不错,你呢?”

韩瑜面无表情,镇定道:“皇上,臣如今只想一心一意习好武艺,将来好为您分忧。”

许是瞧见他着实没那个心思,皇帝也不好强行把人塞给他,此事只得作罢。

“既然你无意,朕也就不勉强了,不过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跟朕说,朕亲自给你们赐婚。”

“是……”

离开了宣政殿后,韩瑜微微松了口气。

眉头皱了皱。

他没想到皇帝叫自己过去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曹娉婷。

曹家有这个姑娘么?他怎么不记得?

来到撷芳斋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因着迟了些,太子妃罚他吃了三杯酒,赔个礼。

目不斜视地在晋王身边坐下,前者便朝他挤了挤眼,“父皇唤你做什么了?”

“无甚,都是些寻常闲话罢了。”

“骗鬼呢?这个时候将你唤去,明显有着旁的事吧?”

他原以为韩瑜会回他来着,可不料对方竟然认真道:“没错,就是骗你来着。”

杨玹嘴角抽了抽,“我……”

“晋王,你觉得如何?”太子妃的声音恰巧响起,杨玹忙地回过头,“什么?”

太子妃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你觉着是投壶好呢还是射箭好?投壶的话便不必出去,射箭的话就得出去了。”

“既然无法抉择,那不若两个都玩玩,反正我大梁能者居多,也不在乎这点力气。”

太子妃赞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先投壶吧!”

说完,她抬手吩咐了声。

不一会儿,有太监搬来壶安放在了大殿中央。

壶是铜制,高且大,中间一个壶口,壶口两边还镶着两只空心的壶耳,落地后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86章

太子妃目光转了一圈,在众人身上滑过之后,落在了杨玹身上,“这开场不若就让晋王来,如何?”

知道他不会拒了自己,太子妃可谓是有恃无恐。

杨玹点点头,淡淡地接过箭矢对准了壶口,倏地一下,箭矢落到了壶中。

紧接着贯耳,倒耳,连中到最后全壶。

殿中无一不赞叹。

只不过,这里头有几人却是没放在眼里,毕竟这样的把戏对他们来说太过简单。

可饶是如此,也抵不过那些姑娘的热情。

“好了,下一位谁来?”

话落,太子妃朝宴席中一名女子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抬起眼看了下晋王以及他身边的宁兴王,随后站了出来。

“怀远侯府刘芳愿意一试。”

随着话音落下,身姿窈窕,俊俏可人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中。

一身青色的水绸长裙,不盈一握的腰身缠着粉色的衣带,坠着一枚精致的香囊,嘴角含笑,面色温柔。

怎么看都是一位清秀佳人。

闻声转过头来的姜姝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对于这位,她可不陌生。

怎么说呢,前世她还与这位姑娘打过一架来着,那是她闯入侯府为姐姐讨公道的时候。

这位侯府嫡女当是可是盛气凌人,与今日这模样差别甚大。

“献丑了。”刘芳福了福身子,拿起箭矢,素手一扬,便投到了壶中。

紧接着又投了贯耳,倒耳连中……

这是将晋王投过的都投了一遍。

殿中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有人不屑,有人嫉妒。

总之任何时候都不缺乏看热闹的。

林六倾了倾身子,“姝儿,我没记错的话,这怀远侯家的公子才与你结了仇吧?”

在她的目光中,寻到了异常低调的刘三。

姜姝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翘起嘴角,“是啊,这个刘芳乃是其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这就有意思了,”林六说道:“京中人人都知道你与晋王感情深厚,说不准……她这是做什么?打你的脸?”

“我与晋王不过是兄妹之情,你又乱想什么了。”

“我可没说呀,这是你自己说的。”

姜姝儿不理她,带着稚气的脸鼓了鼓,“你就别瞎猜了,他爱与谁交好可不关我的事。”

“哦……”林六坐直身子,目光停留在刘芳身上,不一会儿又去看杨玹,显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姜姝儿颇为无奈。

倒是杨玹,注意到林六的目光后,对她微微一笑,便朝着姝儿看去。

“看样子姝儿也急了,都没见她起多少兴致呢!”

抱怨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落入了韩瑜耳里,他扫了眼,果真见着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揪着赏花。

啧,以她的德行,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殿中响起了热闹的称赞,太子妃也满意地笑着。

随后,她看向韩瑜,“小王爷在秋狩上可是大大出了风头,不若今日也让我开开眼界,见识下你那不下于永柯的本事,如何?”

不大不小的声音顿时让殿内寂静下来,令得众人面色各不相同。

但,相同的是都带着忌讳,除了少数人之外。

杨玹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

韩瑜却是目不斜视,淡漠道:“我对这样的东西不感兴趣。”

太子妃面色一僵。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落她的面子,一时愣了愣。

此时,有人不乐意了,“小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听不懂?”唇瓣微微扬起。

韩瑜朝他看去,冰冷而淡漠的目光霎时让得那人僵住,森冷的气息朝他扑面而来,仿若坠入冰窖。

颤着身子,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头干涩无比,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不止他一人,殿中不少人都感受到了随着那目光扫来的冰冷之气。

让人不由地瑟瑟发抖。

太子妃见状,情急之下朝晋王以及姜家几人看去,可见他们并无出声的打算,只得咬了咬牙,出声道:“好了好了,不过一句戏言罢了,弄得这样紧张作甚。”

呼……

众人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太子妃这一出声算是解救了他们。

“噗哈哈哈……”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朝着发出声响的人看去,就连韩瑜也不例外。

只见对面坐着的姜姝儿大笑,拍着案几道:“你们胆子可真小,这样就给吓住了,啧啧,亏的还都是我大梁重臣之后……”

这话让得众人脸色徒然一黑。

韩瑜勾起了唇角,啧,这丫头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姜姝儿你别太过分了——”李静初忍不住恨恨地盯着她,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也在方才被恐惧支配的那一群人里。

因此听见姜姝儿这样毫不掩饰的嘲笑,她便忍不住了。

不敢得罪韩瑜是一回事,难不成还能怕她姜姝儿?

只可惜,姜姝儿却不想理会她,哼地一声撇过头去,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你……”

“够了!”

太子妃淡淡地看了眼李静初,“这儿是宴上,有什么事你们私下里再说,莫坏了所有人的兴致。”

碍于身份,李静初只得应诺,“是……”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这私底下的事儿,她就不会多管了?

李静初神色微闪地看着姜姝儿。

乐声响起,殿中一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祥和。

可有人还是不乐意的。

坐在靠后的一位姑娘厌恶地瞪了眼韩瑜的所在,嘀咕道:“真是晦气,碰上这个天煞孤星。”

说着,她起身朝太子妃福了福,准备更衣去。

方才那声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就连姜姝儿都听见了,她好奇地看了眼路过自己的女子。

微微皱眉,似乎不认得呢!

“可晓得这是谁不?”她询问林六。

“是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人不算坏,就是嘴巴不太招人喜欢,直来直去的。”

对于这些人,林六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接触的也多。

不像姜姝儿,一般都跟着杨玹、姜清臣身后跑,识得的也多是皇亲贵胄。

听了她的讲解,姝儿点点头没有多说。

期间,有不少人都离了席,毕竟方才的事也着实落人脸面。

第87章

到了后头,就连姝儿这一排的人也忍不住走了好些。

终于出了内殿,套着大氅的姝儿松了口气,“真是快闷死了,待春日宴我可不再来了。”

林六微笑,“以往皇后娘娘最是喜办这些,你倒是一次不曾落下,这回换成太子妃,你便说不来了,还敢说不是不喜她?”

“是又如何?”姝儿被她闹的不耐,“心思太深,我本就不喜这类人。还有啊,六表姐这番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可别与旁人说去。”

“我省得,这不是只与你说的嘛!”

林六拉着她,“走,咱们去看看梅花,宫里的品种最多,开的最好,比梅庄还要好看的。”

拗不过她,姝儿只得被她拖走。

在她们身后,一袭粉黄色的裙角滑过,不留痕迹。

“姝儿,来,看看这腊梅,”林六招了招手,“是不是比先前红梅要好看?我总觉着,红梅太艳了,不好。”

“那不如去看白梅,更淡雅些。”

“那也不成,看白梅还不如看杏花梨花,还是腊梅好,合我心意。”

姜姝儿笑着摇摇头,看着她折了一支簪在了发髻上。

“如何,好不好看?”林六回过眸笑望道。

见此,姝儿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嗯,方才那眼含秋波一回首,端的是容姿倾城,媚骨天生。”

“噗……”林六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就挠她,“你倒是学会打趣我了,小丫头片子,胆儿不小。”

“哪里哪里,分明是你要我说的,怎还怨起我来了?”

姜姝儿躲着她,一溜烟地就跑进了林子里。

见着抓不住她,林六只得在后头气死败坏地直跳。

不远处,姜清臣几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着跃跃欲试的杨玹道:“你看,人家姑娘在一块儿玩闹,你就甭掺和了。”

“姑娘怎么了,又不是不识得。”

虽是这么说,可他到底没上前去。

姜清臣放心了,看向另一边的韩瑜,“里头不去了,咱们另寻地方坐坐?”

“随意!”

“那就走吧!”

姜清臣说道,顺道拽着杨玹一块儿离去。

苦着脸的杨玹有些不明白,明明从前姝儿都爱黏着自己的,怎么如今倒是不爱理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瑜,我听说皇上想要给你赐婚,可是真的?”

清臣凑到韩瑜跟前询问道。

后者冷冷地看了眼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杨玹,颔首,“我志不在此,哪里有功夫去理会这些。”

“啧,这么说你是拒了?”

“不然呢?”

“咳咳……”这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得清臣一噎,好在早已见识过他这张嘴的厉害,但也没觉着多意外。

如若答应了,才要惊讶呢!

“诶,皇上可有说是哪家的姑娘啊?”

“好像是曹家吧,”韩瑜皱了皱眉头,“曹家有哪个与我差不多年岁的姑娘么?”

皇上看起来似乎挺看好人家的。

姜清臣与杨玹听了这话,相视一眼,“应当是曹之焕的妹妹,曹娉婷吧?”

“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儿。”杨玹眸子微亮朝他挤了挤。

只可惜韩瑜不买账,冷淡地睨着他,“那我去请皇上给你们赐婚?”

杨玹悻悻地闭上嘴。

“还是不要了吧……”

“哈哈哈,别怂啊!”

清臣拍了拍他的肩,杨玹气恼地瞪向他,“你给我……”

“啊……死人啦……”

“来人啊……”

杨玹顿住,仔细一听,“喂,你们……”

没等他说话,韩瑜与清臣已经离开。

“等等我啊!”杨玹只得追上去。

来到发出声响的地方,只见姜清臣满头寻找,终于在赶来的人群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七哥?”显然,姝儿也发现了他们,带着林六过去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有人在喊……”

“我也刚到,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清臣说着,对林六点点头。

他们来到一株梅树前,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只见梅树前挂着一人,头微低着,脸上被鲜血覆盖,染湿了衣襟以及面前的地。

不仅如此,她的脖子上还有根披帛,被紧紧地缠在梅树上。

脸色青白的模样,任谁都知道她已经没了气息。

“啊……唔咳咳……”耳边一阵低呼,姜姝儿转过头就见着李玉初捂着嘴摇摇晃晃地弯下身。

她正要伸手去扶,却见一人比她更快地扶住了对方。

只见韩瑜皱起眉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咳咳……阿瑜,那是、那是……”

“不要多问,带药了吗?”

“嗯……”

韩瑜一手扶着她,一手接过她费力拿出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让她吃了下去。

姜姝儿在一旁看着,微微抿了抿唇。

她看了眼韩瑜,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冷淡,只不过,大概他温和的一面都给了一个人吧!

想到这里,她撇撇嘴。

“七哥,冬日宴不大太平呢!”她走到清臣身边说道。

“啊,我知道……”

“七哥觉得,会是何人?敢在宫里动手,还真是胆大包天。”

姜姝儿说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人,但是在她瞧见几步之遥的刘三时,眼神冷了冷。

死的这样惨,难保不是这个家伙干的好事。

而且,他似乎也挺早离席的。

“这件事还是交给太子妃吧!”清臣说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太子妃能不能镇住场子。”

“是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姜姝儿说道,她之前还听林六说过。

这个姑娘嘴巴不大讨人喜欢,但是人不坏,可惜了,就这样没了。

想着,她朝林六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愣愣的模样微微颤栗着。

“六表姐……”她拍了拍她的肩。

林六回过神来,“姝儿,我是不是看错了?”

“六表姐,确实是户部尚书家的不错。”

“这……”林六不敢置信,“太过分了,太残忍了,怎么可以这样。”

让这样死法的人暴露在众人眼前,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林六与之关系不错,一时间无法接受,姜姝儿只得分出神安慰。

“还是等太子妃来再说吧,我们暂且不能过去。”

说着,她冷冷地扫了眼一脸淡然自若的刘三。

这件事最好跟他没关系,否则……

第88章

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太子妃到来,见到树前挂着的人,神色大骇,“这、这是……”

不等人解释,她转身吩咐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人解下。”

“晋王,你将最先发现此事的人扣下。”

“永柯,你们你去疏散众人,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下,此事不准声张。”

一连下了几个命令,太子妃看似稳住了场子,实则心中愈发不安。

她已经知道了,死的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姑娘。

这户部尚书乃是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人,算得上是亲信,如今出了这等事,恐怕那边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太子妃冷下了眼,好好一个春日宴,偏偏有人与她作对,弄出这么个烂摊子,这分明就是堕她的名声来的。

真真是可恨至极。

这厢,带着林六离开了的姜姝儿目光在人群里锁住了一道身影,待将林六安抚下来,她便寻了个借口离去。

转了几圈,在石桥上瞧见正负手而立,仿若赏着冬雪的身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快速的接近对方,一拳头捣在了他的肚子上,揪住他的衣襟,“人可是你杀的,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你了吧?”

缓过神来的刘三并没有一丝俱意,他勾唇笑了笑,垂下眼帘看着揪住自己的人,“真是好笑,姜九小姐就这么肯定是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

“那还真是抱歉了,这件事并非在下所为呢!”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人吗?”

“我这种人?”刘三疑惑,“听这话,九小姐似乎对在下很是了解?”

姜姝儿面色微变,不待她说什么,只见刘三搭上了她的手,将她从衣襟上扯了下来。

理了理衣襟,刘三嗤笑道:“虽说不是我,不过我倒是看了出好戏,你大概永远也猜不到是什么。”

“你说什么?”姜姝儿咬牙,“你果然知道,就算不是你,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哦?是么?”刘三朝她逼近,“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姜姝儿后退,抬起下巴,“自然是跟我去见太子妃。”

“嗤……九小姐,你还真是天真呢!”

说着,他摇摇头,就要转身离开,可姜姝儿哪里会如他的意?

伸手抓住他,“别想逃,跟我去见太子妃再说。”

刘三挥开她的手,理了理鬓发,“真是失礼,姜九小姐。”

“你……”正当姝儿打算动用武力也要将他带走时,身后走来一人,阻止了她,“姝儿,莫要冲动。”

“七哥,他……”

“好了,我们走吧!”

姜清臣制止她再说,将她带离了开来,从始至终连一个眼神也未给过刘三。

裸的无视及不屑。

说起来有些折辱人,可这对刘三来说却不算什么,反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姜清臣么,真想看看你失去一切的模样啊!”

毕竟越是高傲的人,就越让人想要将他狠狠地踩在地上。

毁了他,以及他所在乎的。

被拽着离去的姜姝儿不高兴地甩开手,鼓着脸:“七哥,你为何要拦着我?他分明就是有问题。”

“有问题又如何,你有证据么?”

“我……”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那厮岂是这么容易就套住的?”

姜清臣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五姐之前找不着你这会儿正急着,咱们回去吧,别教她担心。”

“我知道了。”姜姝儿不高兴的道。

跟着他回去,路上碰见了也来寻她的杨玹与姜秀臣,两人见她好端端的,皆松了口气。

“你这丫头去哪儿了?乱跑什么,这会儿这么乱,出了事如何是好?”

姜秀臣一见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姝儿低着头任凭处置。

还是杨玹看不下去了,拦住姜秀臣,“好了五表姐,姝儿这都回来了,你也消消气吧!”

见此,姜秀臣这才放过她。

“你呀!回去再收拾你。”

“五姐真是啰嗦。”姝儿捂着被她点过的额头,撅起嘴。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姜姝儿躲到清臣身后,岔开话道,“太子妃那里怎么说?”

几人闻言,一边走一边道:“有嫌疑的都扣下了,但也不是个事儿,毕竟都是朝中权贵子弟,哪能这样简单就将人扣着。”

杨玹回答道。

姜秀臣不豫,“在没找着凶手前,谁都有嫌疑,即便是我们也得老实待着,他们难不成还能越过我们去?”

“五姐说的是。”姝儿很是赞同,这样的事儿简直就是对皇家的挑衅。

一旦查出来,决不会轻饶。

“你们先去偏殿待着,我跟阿玹去办点儿事。”

姜清臣说道,在偏殿前头停下了脚步。

秀臣点点头,拉了想要一块儿过去的姝儿,“你就甭去添乱了。”

说着也不等她反对,就将她拖走。

来到刑室两人看到韩瑜的身影,朝他走去,“怎么样,可有眉目了?”

韩瑜摇头,“人是被击中头部后,再勒死的,且,凶手应当是个女的,除了这点,没别的发现。”

太子妃坐在刑室的正中,听了他的话,回过头,“不是说杜家姑娘有不少结了恩怨的人么,让人都带过来吧!这事儿出在宫里,不可能善了了。”

杨玹道:“这样会不会牵扯太大?”

“这事儿就小不了,我已经派人禀报太子与皇上了。”

“那我去安排。”

杨玹说了声,离开刑室。

太子妃将目光重新放在地上跪着的几人身上,“你们还不老实交代么,非要这刑具上了身才肯说真话?”

“太子妃明察,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奴婢真的没瞧见任何人。”

“奴婢也是。”

“混账,今日宴客,整个撷芳斋都是伺候的人,梅林那里怎会无人看守,那我问你们,在出事前,你们在梅林四周都碰见过谁?”

“这,奴婢们碰见的主子……”

几个宫女太监一一说起,太子妃让身边的嬷嬷都将人记下,回头就将这些人都单独隔开。

毕竟这几个嫌疑才是最大。

待听到姜姝儿,林幼薇以及李玉初几人时,姜清臣皱起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再看韩瑜,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第89章

“太子殿下到——”

刑室外响起太监的声音,几人朝大步走来的人行礼,“见过太子。”

“妾身给殿下请安!”

“不必多礼,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上前两步扶起太子妃道。

姜清臣开口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太子一听,颇为恼怒,“在春日宴上行凶,对方是究竟是寻仇呢还是打我皇室的脸?”

几人默然,无论哪种,都不可姑息。

这样的事着实恶劣。

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冷汗直冒。

偏殿里,姜秀臣她们进来后才发现这里原来不止一人。

应该说春日宴上的人有一部分都在这儿。

进了里头,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声,姜姝儿看过去,就见李玉初面色苍白地捂着嘴,身形孱弱。

李静初正坐在她身边,眉头紧皱着。

“不让你出门你却偏偏要出来,春日宴没来的人多的是,又不缺你一个,这般折腾作甚。”

“对、对、对不住……姐姐,给你添麻烦了咳咳……”

李玉初眼中落下泪来,柔弱的模样直教人怜惜。

就连姜姝儿也不例外。

难怪连韩瑜那样的人都对她照顾有加。

“怎么,看了这么长时间,可要过去问问?”

姜秀臣说道。

姝儿摇头,去到林六跟前坐下,“我们又不多亲近,去作甚?”

她给林六倒了杯茶,递到她冰冷的手里。

看了她一眼,林六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过来将姝儿她们几人请了出去,随后便带到了刑室中。

太子、太子妃皆在内。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免礼,起身回话。”

“谢殿下!”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几个是什么性子我是知晓的,就问问你们,在梅林处可有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我们过去时已经好些人了,要说可疑,我们岂不是都可疑?”

“姝儿,不得无礼!”姜秀臣不轻不重地斥了声。

太子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姝儿别闹,此事干系重大,父皇明令彻查,无论是谁。”

姜姝儿表示明白,“要说可疑之人还真有,刘三,就怕你们不信,因为我与他曾有过过节。”

“这点我会安排,若真如你所说,他也逃不掉。”

说着,太子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林六摇头,她是与姝儿一起的,两人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至于李玉初,这种走一步喘三下的,太子很是不喜,也就例行问了问。

这么一来,除了姝儿说的刘三外,便没旁的人了,他吩咐小太监,“将她们送到别处安置,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了。”

“是,殿下,”小太监行礼,“几位姑娘,这边请!”

姜姝儿看了眼清臣,在他点点头后,放下了心。

别说,她还真不大相信天家。

路过韩瑜时,李玉初顿了顿,低声道:“又给阿瑜添麻烦了。”

姜清臣挑眉,捅了捅面无表情的韩瑜。

“没有的事。”他淡淡道。

李玉初有些黯然,只得跟随其他人离去。

“如今一点儿眉目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杨玹苦恼。

怎么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真是教人不安生。

太子妃也无奈,今日的事她担责多些,毕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

一个弄不好,她也要被记恨上的。

“且先看看,总归人还在宫里,一日查不出,就一日都甭想出去。”

太子这么说道。

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总不能对这些公子小姐们用刑吧!

“太子说的是,既然对方隐藏在她们之中,那就不怕她跑了。”

清臣赞同,总归宫里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韩瑜抱着胳膊,“要不要再排查下,我记得发现杜家姑娘的地方并无多少痕迹,说明袭击她的人与她相识,可将她勒在树上却像是费了不少力气,周遭断裂的树枝也较多。”

“由此可见,对方可能是个弱女子么?”太子接过话道,想了想。

“虽然只是猜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的有理,只可惜当场没有多少痕迹,否则也好判断一二。”

几人沉默下去。

景福宫,姜姝儿几人跟着太监过来,将她们安顿好后,对方便又恭敬退下。

看着不大,却又精致干净的宫殿,姝儿还算满意。

“我原以为是将我们关起来,指不定还要用刑呢!”

“哪有你说的这般,此事与我们无关,殿下他们也不是瞧不出来。”

秀臣嗔了她一眼。

“五姐你说是就是喽!”姜姝儿随意道,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其实……我觉着会不会是若兰她之前在宴上说了不该说的,所以才会遭此横祸?”

一直沉默的林六说道,不敢看几人。

姜姝儿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以她接触韩瑜来看,那厮虽有些小心眼儿,可不至于如此也不屑如此。

因此她肯定道:“六表姐你想多了,小王爷他不是个会因为两句话就去报复的人,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在宫里找麻烦。”

“姝儿妹妹说的是咳咳……我与阿瑜自幼相识,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担保的。”

李玉初急切说道,因着说的急了又有些咳嗽,姜秀臣只得给她添了杯茶。

“你身子不好,还是少说些吧!”她不冷不热地说道。

“多谢秀臣姐姐……”

姜秀臣摇头,看向林六,“小王爷与天家一向亲近,皇上这回还想给他赐婚来着,他又怎会在宫里对朝臣之女下毒手。”

“赐婚?”

“赐婚?”

姝儿与李玉初异口同声道,两人相视一眼,前者有些尴尬,后者倒是柔柔一笑,问向秀臣,“表姐方才说皇上要给阿瑜赐婚?”

“是啊,我也是今儿个听太子妃说起的。”她看了两人一眼,对她们的反应有些不解。

姝儿还小,她不会多想,至于这李玉初……

“咳咳,那姐姐可有听说皇上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好像是曹家的那位,不过我也不大清楚,听说选了好几位,郭家也有份儿的。”

这么说着,她将目光落在李玉初的身上,暗自摇头。

以韩瑜的家世以及皇上对他的重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娶一个病秧子的。

只怕这李玉初的心思要落空了。

第90章

“哼,就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谁嫁给他谁倒霉。”

姜姝儿撇撇嘴,不屑地扭过头去。

“姝儿妹妹,阿瑜他并非那种人,你误会了。”

“怎么,你还想替他说话?”

“事实如此罢了,我……”

“姝儿算了,”一旁的林六看不下去,冷眼瞥了下李玉初,“她觉着好就好吧,用不着与她争这些。”

姜姝儿动了动唇,随后有些气恼地冷哼一声。

她也不是说韩瑜不好,毕竟结识了这么久,又同一个屋檐待过,她哪里会不知对方秉性如何?

不过是个外面冷漠实际还有几分温柔的家伙罢了。

可方才一听见李玉初为其说话,她就忍不住一股恼火。

“我乏了,要去歇息。”姜姝儿朝自个姐姐道:“五姐你就住我隔壁吧,我与六表姐一块儿住。”

“我知道了,你们去吧!”姜秀臣点头应下,她可以不顾李玉初,可自己不行。

毕竟这里也只有她能主事,还是打点妥当的好。

“李姑娘身子不好,我送你去歇息吧?宫里都放了炭盆,想来是不冷的。”

她对面色苍白的人说道。

李玉初点点头,“那就劳烦秀臣姐姐了,给你添了这样的麻烦。”

“算不得什么事儿,走吧!宫里这几日查的严,你无事就莫要出去了,待在屋子里也安全些。”

“是……我省得了,多谢秀臣姐姐。”李玉初福了福,眉眼低垂,嘴角带着丝笑意。

姜秀臣颔首,唤来两个丫鬟引路,到了房里又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遍才离开。

另一边,抱着手炉窝在房里临窗大炕上的姜姝儿透过窗子瞧见自己姐姐从李玉初那儿出来,这才收回目光。

林六靠在绣金线莽纹的大引枕上,神情低落。

“你说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子呢,会不会……是与她结过怨的那几个?”

“哪几个?”

姝儿眼皮未抬,凶手是谁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定与刘三脱不了干系。

“大理寺卿与太子少傅家的两位姑娘。”林六想着,“我只是听闻这二人与若兰她最是不和,每回碰见都是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

“你说的这二人不大可能,一个是大理寺卿家的,不会知法犯法,一个是太子这边儿的人,即便再如何,也不会在宫里这地方动手。”

林六微微一愣,这么想还真是这样,倒是她太急了,乱了分寸。

刑室。

被传唤来的刘三一丝紧张也无,从容不迫地见完礼,立在原地。

太子眯了眯眼,“刘基,你可知传你过来是为何事?”

“回殿下,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太子徒然加重了语气,“杜家姑娘出事时,有人瞧见你在附近,且行为有异,你怎么说?”

“殿下,您说的人,是姜九小姐么?如果是她的话,那在下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胡说了?”姜清臣危险地看着他。

刘基面色不变,“我与九小姐有着过节,此事,相信七公子与小王爷都清楚吧?”

“哼!”

清楚,当然清楚,这事儿就是他们扯出来的,怎能不清楚?

说到这里,太子有些不得理,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问你,杜家姑娘出事时,你在那处做什么?”

“回殿下,我不过是嫌殿下闷得慌,是以才出去走走。”

“可瞧见了可疑之人?”

“人来人往颇多,倒是没注意。”

太子皱眉,对他的话将信将疑,按着姝儿所说,这个刘基嫌疑颇大,恐怕还隐藏了什么没有说出来。

思量了一番,他道:“虽说没什么头绪,但只要有嫌疑的都得扣下,你暂且就甭回去了。”

刘基并没有意外,微微勾唇,“是,殿下。”

让人将他带下去,太子看向韩瑜几人,“你们怎么看?”

姜清臣撇嘴,“反正我是不信他。”

杨玹也附和道:“清臣说得对!”他看向韩瑜,“阿瑜觉得呢?”

他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半真半假吧,不能全信。”

太子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看来,这厮是真有问题了。

眼见着天色已晚,折腾了大半天,众人也都累了,太子将其余的事吩咐下去,便离开了刑室。

走在路上,他伸手揽住了太子妃,“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没事吧?”

“妾身无碍,只是可怜了那姑娘,听说刚议亲,还未来得及……便这样去了,实在可惜。”

“唉,这也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凶手太胆大妄为了。不仅害了人,还连累了你。”

“妾身的事儿都是小,人命关天,杜姑娘的事才是重要的,若是能抓住凶手,我便是受些委屈又如何。”

“胡说,我怎会教你受委屈。”

“殿下……”

太子妃感动,依偎在他怀里,后者也紧了紧揽着她的手,为她遮挡回程的风雪。

一夜雪未停,待到第二日,宫里上下已经裹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往地上泼杯水都能立刻冻住。

这是一年里头最疼的日子了。

尚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姜姝儿触及到外头的冷,又往里缩了缩,只露着半个脑袋。

屋里伺候的宫女忍不住好笑,“九小姐,您饿不饿,奴婢去端碗羊乳羹给您吃吧?”

姜姝儿闷在被窝里,“我不想吃,就让我这么睡着吧,别吵我!”

反正如今这当口也不会有人来,更出不去。

宫女拗不过,只得应下,“是……”

姜姝儿满意地裹紧被子,只是没等她再睡个回笼觉,就被一阵声音闹醒。

姜秀臣急急进来,见着还在被窝里的一团,赶紧过去拉了被子,“姝儿,快醒醒,杜家姑娘的事儿有消息了。”

姜姝儿闻言,倏地睁开了眼,“什么消息?”

“凶手是大理寺卿家的姑娘,胡月琴,今儿个一早宫女发现她在屋里自缢了,还留下了书信。”

姜姝儿默了默,掀开被子,“更衣!”

当下,几个宫女立即着手准备。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姜姝儿换上衣裳就离开。

“这件事决不会如此简单,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日就突然自缢。”

她一边朝外走着一边说道。

第91章

“你怀疑此事另有蹊跷?”姜秀臣问道。

“不是怀疑,是肯定。”姜姝儿脚步不停,“大理寺卿家的姑娘住在哪儿,带我过去。”

“是,九小姐。”宫女忙应了声。

路过正殿时,正巧瞧见坐在里头吃茶的李玉初与林六,姜姝儿没有停留,径自离去。

对于一早的事,姜秀臣并未与二人说,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着姜姝儿离去匆忙,林六忍不住奇怪,“不是不能出去吗?而且还走的这样匆忙。”

李玉初看了眼她们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怕是有什么急事吧!”

林六蹙了蹙眉,并未回应她,后者也不介意,继续钻研着手中的棋谱。

再说姜姝儿,到了丽园后来到事发的屋子,此时屋子四周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便是她们,也只能在外头站着。

“七哥……”姜姝儿朝里头喊了声,不一会儿,姜清臣出来,朝拦路的侍卫挥了挥手,问向她,“怎么来的这样迟,进来吧!”

呼……

没有阻拦就好。

两人跟着他进去,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正常,并无争斗的痕迹,也留了遗言,表面上看来,是自缢不错。”

姜清臣解释了一番。

姝儿转过头,“表面上?也就是,你们也不觉得这是自缢咯?”

“嗤,哪有这么巧的事!”清臣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太子,道:“只是对方手段高明,竟能越过重重护卫。”

杨玹气恼,“真当宫里无人了,可恶。”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件事就算凶手不是她,也不可能再找出旁人来。”

“那这条人命就白白牺牲了吗?”

姜姝儿看着他们。

几人沉默。

“为什么?明明知晓内情,还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姝儿,此事我会命人继续查探,只不过由明转暗罢了,而明面上,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姜姝儿心中冷意直冒,是啊,结束了。

即便这胡姑娘有可能是无辜的。

在她看来,大理寺卿的女儿死在宫里,这其中的水可不浅。

就胡家这闺女死的不明白,疑点重重,身为皇帝这边的人,大理寺卿也许不会因此而与之离心离德,可,终究会留下疙瘩。

时间一长,这疙瘩不仅不会小,反而会愈来愈大。

想清楚这点,姜姝儿算是明白了。

对方可以说一石二鸟,既解决了杀害杜若兰凶手的问题,又让大理寺卿与皇室留下了隔阂。

可见其心思之缜密。

但,最让她在意的,不是杜家也不是胡家的事,而是皇室对待此事的态度。

在他们眼中,牺牲这么一两个人大概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也是,连亲妹妹,亲姑姑都能放弃的人,旁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太子的目光已经变了,这种细微的变化也许旁人没察觉,可了解她的清臣,以及敏锐的韩瑜却察觉到了。

上前两步,姜清臣低头看着姝儿,“你在去梅林时,就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人么?除了刘三之外的。”

姜姝儿收回目光,淡淡摇头,“人那么多,我哪会去注意那些,不过说起来那里出事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不如往这上头查查吧!”

只是很可惜,“这件事确实有疑点,不过将那些伺候的人调开的太监已经死了,据说是不慎坠到冰上,掉进了河里。”

“这么巧?”姝儿讽刺地笑了笑,眼中却未染上一丝。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是无奈。

是啊,都知道有问题,可又能如何?

偌大一个皇宫,竟然连个凶手都查不出来,这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有多少人成为了牺牲品。

看透了的姜姝儿不打算再留下去,招呼也不打一下,就拉着秀臣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清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两日事儿多,姝儿还小,难免心性不稳……”

“会不会吓着她?”杨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谁让你带她进来的。”

有些不大放心,杨玹担忧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她胡思乱想。”

太子想要阻拦,却见他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见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清臣,刘三的事就且放下吧,此时这两件来说,他算不得什么,待日后有了机会也是一样的。”

“殿下都这么说了,清臣岂有不应的道理。”

太子点点头,随后带着那封胡家姑娘留下的书信离开。

这信上的血字是不是出自她本人还有待商榷,如果是,那么就又是一番情景了。

仁明殿,姜姝儿与姜秀臣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进到内殿里。

彼时,长乐正伺候皇后用完药歇下,两人不敢发出声音,只得等她起身。

待皇后睡的熟了,长乐才带着她们出去,来到偏殿坐下,“怎的过来了,那边不是出事了么?”

“娘,您也知道出事了啊,我还以为您就不管了。”

“我确实没打算管过。”

“什么?”

“太子妃也不小了,将来又是后宫之主,这样的事若是还要长辈替她出面,那她什么时候能学会自立?”

长乐揉着微微酸疼的胳膊道。

“可是,这回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在宫里,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是错是对,他们自己把握就好。”

听她这么说,姜姝儿沉默下来。

可皇室这么做,迟早有一天,这样的事也会落到姜家,落到自己父母身上啊!

姜秀臣看着纠结不已的姝儿,终是开口安抚,“娘说的有理,这里毕竟是皇城,咱们也不是这里的主子。”

“我知道了。”姜姝儿抬眼看着长乐,“只是,娘,若是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也落到了我们头上呢?被皇室抛弃,您会怎么做?”

“不可能!”长乐毫不犹豫地道,“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姝儿你近日心思太沉,还是少掺和这些个腌臜事的好。”

说着,她又吩咐姜秀臣,“你作为长姐,多看着点儿。”

姜秀臣立即应道:“是,我明白了娘。”

外头,听到她们的话,杨玹紧了紧手掌,走了进去。

第92章

几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姜秀臣微窘,姝儿冷着脸没做解释。

杨玹上前给长乐行了一礼,随后转向姜姝儿,“你说的事不会发生,我决不会抛弃你和姑母,相信父皇也是如此。”

“相信?”姜姝儿冷笑一声,“相信有什么用?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会相信你?”

“姝儿——”

长乐不豫地出声,呵斥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是我自个想的。”

“胡言乱语!”

杨玹黯然,他总觉着姝儿有些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

他记不大清,但就是不一样了。

“秀臣,带你妹妹回家去,好好看着她,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府门半步,明白了吗?”

“娘,”姜秀臣看了眼姝儿,想要规劝,“小妹只是说说罢了,这样会不会太……”

长乐不予理会,“按我说的做!”

姜秀臣立即应下,“可是宫里禁止我们出去……”

“这件事我会亲自吩咐下去,你只管带着姝儿回府就是。”

“我知道了……”

姜秀臣转过头拉住姝儿,小声道:“咱们走吧?”

姜姝儿抿唇,对着长乐福了福后,看也没看一眼欲言又止的杨玹,就率先离开了偏殿。

秀臣告罪一声,追了出去。

长乐面色稍缓,对杨玹道:“姝儿还小,口不择言,你这个做哥哥的也甭往心里去。”

“姑母言重了,都是自家人,哪里会计较这个,不过,此事还是不要传到其他人耳里的好。”

他犹豫地说道。

长乐点点头,“宫里不是正忙着,你去做正事儿吧!”

“是,那侄儿告退!”

离开后,杨玹立即就询问姜姝儿两人的行踪,得知人已经离开,便急忙往宫门口赶去。

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马车在他不远处飞驰而过,溅了他一脚的雪。

“姝儿……”他喊了一声,却未有回应。

马车里,姜姝儿靠在车厢上,阻止姜秀臣将要掀开车帘的手。

对上她坚决的目光,姜秀臣无奈,“姝儿啊,这是为何?你怎的突然……”

“五姐不要问了,总之我不会害你们,咱们与皇室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牢固,他今日能舍弃大理寺卿家的人,明日就能舍弃咱们。”

“怎么会?”

“相信我,五姐,我可曾骗过你?”

姜秀臣愣了愣,摇摇头。

但是对于她所说的,她却是觉得不大可能。

谁都知道她们的母亲长乐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小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文武百官中,哪一个也没有她来的重要。

因此姜姝儿说的舍弃根本不成立。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姜姝儿也没有再多解释。

她说的再多他们都不会相信,除非事实摆在眼前了。

回到府中,姜姝儿自己进了房里,瞧见她沉着脸回来,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关心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在宫里没委屈着吧?”

“是啊,一早就听说宫里出了事,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姝儿看了眼说话的荣兰、梅树两人,扶额道:“没事,有吃的吗?我饿了。”

折腾那么长时间,她也没喝一口水,着实又累又饿。

梅树连忙应道:“有有有,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再做几个小姐爱吃的。”

说完,她就福了福退下。

荣兰倒了杯茶来,“小姐,不是说各家的姑娘都被锁在宫里不准出来了么?”

“我是被娘赶出来的。”她鼓了鼓脸颊。

“啊?”荣兰不可置信。

姜姝儿搁下茶碗,褪了鞋子窝到炕上的毛毯里,靠在大引枕上,“好了好了,其他事就甭多问了,快给小姐端点零嘴儿来,饿死了。”

早知道一早就该用些饭来着。

如今正长身体,一顿不吃都饿得慌。

也不知七哥在宫里如何了,这件事这么麻烦,真正的凶手又隐藏至深。

真是教人头疼。

前世里她怎的不晓得有这样事?

等等,她想到这里,敲了敲脑袋。

前世当真没有类似的事么?

她仔细想了想,当时似乎听闻过有哪家的姑娘落水没了。

只不过因着不熟她并没有在意过,因为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人有个意外。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既然前世也有,那么这一次是否也与前世的事有关?

或者说,前世那一场也是有人为之?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对方也许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清醒了不少,前世忽略的许多事一股脑地钻进脑海里,让她灵台清明。

待荣兰端了零嘴儿过来,她吩咐道:“回头你派个人去给七哥递个话,让他若是无事了,就早些回来。”

“是,小姐您先吃些垫垫,奴婢这就去吩咐。”

“嗯……”

宫里。

听说姜姝儿回府,姜清臣正有些奇怪,询问之后才知晓是自己母亲的主意。

罢了,既然是母亲的主意他就不管了,宫里这么乱,回去了也好。

可这消息不知是何人传出去的,众人知晓后就开始闹了。

尤其丽园里的人,一个个愤愤不平。

“凭什么她就可以出宫我们却还要被关在这儿?就因为她是公主的闺女?”

“就是,凶手已经找到了,凭什么还关着我们,我们不依。”

“对,不依……”

整个丽园吵吵闹闹,太监宫女们又碍于身份,不敢对她们说些重话,只能将此事报了上去。

正头疼的太子听闻后,派晋王过去,“将他们都放了吧,反正留下来也无用。”

“皇兄不再查查吗?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揪出真正的凶手。”

太子摆手,“凶手已经认罪自缢,此事到此为止!”

“皇兄,你……”杨玹不赞同,却见太子语重心长地道:“我知你也觉着不妥,但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被关在宫里,否则一旦引起群臣反抗,这是我和父皇都不愿见到的,明白么?”

杨玹闻言,咬了咬牙,“明白了!”

瞧出了他的不忿,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此事我会暗中继续调查,毕竟是挑衅皇室,其罪不可恕!”

第93章

杨玹还是应了他的话,去放了那些人。

一面知晓自己兄长这么做没错,一面又想到了姜姝儿说的那些话。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害怕。

至于怕什么,他却根本说不清楚。

宫里的人都放了出去,看着成群的人走出宫门,杨玹与韩瑜以及清臣站在宫道上沉默。

被单拎出去审问后放出来的刘基在看到几人身影后,走了过去。

“晋王殿下,小王爷,七公子。”

刘基抬手见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杨玹不待见他,“你不跟着人出宫去,过来这儿做什么?”

“无甚,只是过来见个礼罢了,王爷似乎不大欢迎呢?”

“哼,能欢迎才怪吧?还是说,你想再被我们揍一顿?”

姜清臣扯起嘴角,恶劣地说道。

一旁的韩瑜睨了他一眼。

似乎从始至终他都没动过手吧?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来了,洗也洗不清。

听了这话的刘基面色不变,他回应对方,“七公子还真是傲气,如此冲动,希望在日后也能这么傲着吧!”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姜清臣面色不善,“倒是你,当心我一个不高兴,让你出不了这宫门。”

“七公子可以试试,想必即便是有长乐公主在,也包庇不了一个扰乱宫闱的儿子。”

“你说什么?”

“够了,清臣,”韩瑜拦住将要上前的姜清臣,淡淡地看了眼刘基,“与弱者说这么多,真是长脸了。”

闻言,姜清臣哼了一声,冷静下来。

“也是,一个连世子都不是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与我叫嚣。”

“你……”刘基面色微变,可以说是戳到他的痛点了。

谁都知道他是怀远侯唯一的嫡长子,却至今连个世子都不是。

而怀远侯也从未想过要给他请封世子之位。

旁人眼里也许是他不受待见,可他自个晓得,那是什么缘由。

这是他最大的痛楚。

“你迟早会为这张嘴付出代价!”刘基某色幽深,里头划过的寒光极为阴骘。

他说完话,不等姜清臣回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衣袖拂过,带起一阵风来。

姜清臣冷哼一声,“算他跑得快,不然定教他尝尝爬出去是什么滋味儿。”

“这厮还真是令人不喜,怪不得姝儿那样讨厌他。”杨玹撇撇嘴,看着渐渐消失的人群中走出来一道纤弱的身影,立即捅了捅韩瑜,“阿瑜,找你来了。”

韩瑜抬眼望去,眉头微微皱了皱。

一旁的杨玹与姜清臣交换了个眼色,打趣地看着他们。

“给晋王殿下请安……”

“诶,免了免了。”

杨玹立即阻了她,笑话,这样娇弱的人,再折腾她,万一韩瑜生气了怎办?

拉着清臣走到一边,他自觉地给人家挪了地方。

李玉初感激地笑了笑,转而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事情都完了,阿瑜出宫里吗?可要一起?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未见过老王爷了。”

“宫里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了。”韩瑜淡淡地说着,却未提起老王爷的事。

李玉初勉强笑了笑,“是、是嘛……”

韩瑜不说话。

阴郁、淡漠的神情甚至都让她有股错觉,之前那个会喂她吃药的,与眼前这个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惜,她比谁都了解,他们是同一个人。

也正因为了解,她才更加……

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却无人发现他的好,只有她,唯有她知晓。

“既然阿瑜你还要忙,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替我向老王爷问安,改日再登门拜访。”

韩瑜朝她颔首,立在宫道上的身影衣袂纷飞,长身玉立,不知何时,这个少年已经长成。

面容俊美,身姿挺拔。

李玉初微微不舍地福了福,转身离开。

此时,另外两人才回来,杨玹抱着胳膊笑道:“哎呀呀,难怪父皇赐婚你都不要,原来是已经有了情妹妹。”

韩瑜缓缓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想死可以直说!”

杨玹嘴角一僵,垮下身子道:“阿瑜就会欺负我,忒地过分。”

没机会他,韩瑜看向似乎若有所思的姜清臣,“在看什么?”

“嗯?”清臣回过头来,笑道:“哈哈哈,我在想也许过不了几年,就要吃你的喜酒了。”

杨玹立即附和,“对,阿瑜你瞧瞧,连清臣都这么说呢!”

韩瑜看了眼他,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啧,怎么看都是一副傻样,他才不想与他们为伍。

“什么嘛,又是这样,什么也不回应。”杨玹抱怨道。

姜清臣眯了眯眸子,他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

对于他的不回应不解释,其实并非是承认,而是从未在意过。

既然不在意,哪里来的回应和解释呢?

“走吧,去见见皇帝舅舅再说。”

两人一同离去,等到了宣政殿,韩瑜已经在那儿将事情禀报了一番,并作出总结。

皇帝似是又老了几岁。

眉头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就连脸上的皱褶也多了几道。

“朕知道你们这几日都辛苦了,太子也跟朕说过,都不错,长大了,能独自处理一些事儿了。”

几人低着头不敢再造次,认真地听着。

“这两件事朕知道决不是面上瞧见的那么简单,既然你们几个对这个案子有些了解,那就继续交给你们,对方在宫外,应当更方便你们行事才是。”

几人相视一眼,一齐应下。

“好了,都回去吧,鉴于此次你们协助太子也算是辛苦一场,稍后有赏赐,你们各自领了回府去。”

“是……”

韩瑜几人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待领了赏赐,又朝宫门走去,一路上几人心思有些难言。

这样轻飘飘地就完了,总让杨玹有些不大舒服,在明知道胡家姑娘死的无辜的情况下,他哪里还能安心接受赏赐?

以往他会满心欢喜地接着,如今却烫手的很。

“阿瑜,李玉初与你可是熟悉的很?”姜清臣询问道。

也引得杨玹注意。

韩瑜见两人皆是好奇的模样,便将自己与李玉初的干系说了个清楚。

要说的话,他与她的确算得上熟识,但是也并没有到青马竹马的地步。

因着幼时的情谊,他也对她颇多照顾。

可以说,李玉初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第94章

看着若有所思的姜清臣,杨玹不明所以,“好好的问起她作甚?莫非你也……”

“蠢样。”清臣白了他一眼,却并未说出什么缘由。

杨玹不高兴地与他闹了闹。

自始至终韩瑜都未开口询问过,这也让清臣松了口气。

傍晚,三人各自回到府中。

姜清臣得知姝儿被母亲长乐关起来,不由地一乐,对着姜秀臣道:“啧啧,娘素来疼她,连姐姐你都要靠边站,这会儿竟然能狠的下心关她,姝儿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娘如此动怒?”

姜秀臣看不得他如此幸灾乐祸,拍了他一下,“姝儿说皇室终有一天会舍弃我们,为着这个事与娘拌了几句嘴,未免此话在宫里传出去,只好让我先把她带回来了。”

说完,她看着自家弟弟,“你说这些话都是谁交给姝儿的?我总觉着姝儿有什么瞒着我,你素来与她亲近,可晓得是为何?”

姜清臣没有回答他,只问道:“那五姐你怎么看?是觉得姝儿说得对,还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难道可能么?皇上是我们的亲舅舅,待娘更是没话说,咱们自小都是在舅舅怀里长大的,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可人总是会变得不是么?十年,二十年,谁又晓得日后是个什么模样?”

“皇室父子手足都能相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说不知道姝儿的梦也就罢了,但是他已经知道,如何还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们?

毕竟,他始终姓姜,而非姓杨!

姜秀臣被他这一番话气的怒火直冒,“我道是谁交给她的,原来是你,这些话也是能随意说的?你太没良心了。”

“没良心?”清臣扯了扯嘴角,“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吧!我只知道,在我眼里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才是最重要的!”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反正这就是他之所想!

“简直不可理喻!”姜秀臣拂袖而去,“你就等着跟娘解释吧!”

姜清臣无所谓地耸耸肩,朝着姝儿那里走去。

回廊上,北风呼啸,纷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回响在廊间,不一会儿,到了房门口。

里头的姜姝儿抬眼看去,带着风雪的翩翩少年正掀开帘子,露出俊秀的容姿,勾唇一笑,星眉朗目。

“我回来了,姝儿。”

“七哥辛苦了。”

两人相视而笑,丫鬟忙上了热茶,伺候清臣褪下鞋子上了炕。

“不是早就出宫了么,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姝儿将他爱吃的点心推给他,换来他的微笑。

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清臣叹了口气,“还不是杨玹那厮,说什么要逛逛,正好我给你带了个小东西。”

姜清臣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方盒似的东西,还带着绑带。

“这是……”她眸子微闪,“是千机针?”

“不错,你竟认得此物?”

“我如何能不认得?”

姝儿拿起来放在手里小心摩挲着,“这是哥哥给我花重金求来的,也是凭借此物我才能偷袭了封文轩那厮,与之同归于尽。”

姜清臣微微惊愕,愤怒,随即又释然,道:“这东西是阿瑜父亲一个部下弄出来的,我们之前在街上遇着,正巧瞧见了这玩意儿,思来想去,就给你讨了来防身。”

“多谢哥哥,我很喜欢。”她将千机针熟稔地绑在了左手腕上,对着椅背就按了机关。

轻微的声音响起,肉眼只能看到一片银光,霎时,椅背上已经被射满了细小的银针。

屋里两个丫鬟面色骇然。

这样的威力。

姜清臣今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还是被这一下惊艳了。

“果然,这东西可真适合你。”他说道,看向她的袖子。

小巧,又容易遮挡。

这么一来,自己也能放心些了。

姝儿也很是满意,她把玩了一会儿便卸了下来,毕竟在家中,也用不着。

让荣兰妥善放好,她道:“哥哥方才说,这是韩瑜父亲的部下所作?”

“嗯,此人素来爱捣鼓这些,原是个六品的武将,可惜自从宁兴王两父子去了后,便辞了官做个闲散粗人。今日也是巧了,遇上我们。”

“哥哥花了多少钱?”她笑问道,自己可是知道的,平日里她的钱最多,而七哥的钱最少。

在这点儿上,长乐还真是偏心的。

“没花钱,”姜清臣龇牙一笑,“有阿瑜在,这东西便送与我了,不过我也没白拿他的,送了他一坛子好酒,权当谢谢了。”

姜姝儿点点头,她倒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与韩瑜有关。

“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那个人还真是厉害。”

“那可不,只不过如今闲赋在家倒真是可惜了,我听着阿瑜的意思,似乎想要将他招揽到身边。”

“既是英才,自然有人不愿意他闲着,恐怕有这个心思的不止韩瑜一人吧!”

“呦,姝儿竟然连这层都猜到了,真不错。”

“那是自然,我可聪明着呢!”

看着她挺起胸脯自傲的模样,姜清臣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过,此人不是容易收服的,但一旦收服,便会忠心耿耿。我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谋算,否则这么久了,也不会还闲着。”

姜姝儿转了转眸子,对于韩瑜她知晓的不多,也就没注意。

“娘回来了吗?她不会还在宫里吧?”

“说起娘,你是不是也有话要跟我说呢?”清臣敲了敲面前黑漆雕花的炕几,朝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下。

“什么话都敢说出去,惹得娘不高兴不说万一宫里哪个传了出去,岂不是更让皇室对我们猜忌么!”

姜姝儿撅嘴,“……我那会儿就是觉着来气,哪里想到那么多去,娘如此信任他们,可到头来这些却是逼死他们的借口……”

“我知你心中不忿,我又何尝不是,虽说没经历过,可我能想到。可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要小心谨慎,记着了,只有好好谋划,咱们才可能挽救这些。”

“若是踏错一步,就毁了……”

“姝儿,你明白吗?”

姜清臣看着她,眼中一片清透,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与睿智。

第95章

怔愣了良久,姜姝儿才垂下眸子,满心愧疚,“明明我都活过一回了,竟还不如哥哥,事事累的哥哥操心……”

姜清臣浅笑,“不是姝儿的错,这是身为哥哥的职责罢了。”

“七哥……”姝儿瘪了瘪嘴。

他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是难受。

想想自己,活了两辈子,仍旧改不了前世那些冲动、蛮横的坏毛病。

如此这般,谈何去报仇?

“七哥,以后不会了。”姜姝儿看着他,认真道:“我一定会谨记教训,日后遇事沉着,冷静自持!”

“哥哥相信姝儿,毕竟,你可是我的妹妹啊!”

姜清臣自傲道,惹得姝儿噗嗤一笑。

哥哥还是原来的哥哥,不过,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晚些时候,长乐从宫中回来,是姜五爷亲自接的她。

这几日在宫中操劳,的确是累极了,姜五爷很是心疼。

“你说说你,宫里一有事你就得出面,一点儿也不顾着身子。”

“嫂嫂病弱,太子妃又还镇不住下头,我不操心谁操心?”

“哼,幸亏你不是国公府的长房主母,不然看你怎么操心去。”

长乐挑了挑眉,“你也说了幸亏不是。”

姜五爷无奈,动手给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背和腰身。

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丫鬟来报,说是秀臣过来了。

“这个时候过来,怕是有什么事儿吧!”长乐呢喃道,想起了姝儿。

两人端坐着,不一会儿,姜秀臣进来请了安。

“可是姝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长乐淡淡地询问道,拨了拨茶水里的浮叶。

姜五爷不赞同,“诶,咱们姝儿哪有你说的那般。”

长乐睨了他一眼,“你是不知道,你家闺女都与我说了什么。”

姜秀臣闻言,急急道:“娘,那些话怕不是姝儿说的。”

“嗯?怎么,有谁教唆她?”

“我、我今个与七弟起了争执,他……”

“这些话是他教给姝儿的?”

“我也不晓得七弟怎会那样想,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姜五爷在一旁不明所以,“都说了什么,你说与我听听。”

姜秀臣将事情说了一遍,长乐在一旁沉默不语,姜五爷摸着下巴,也不说什么,眼中莫名。

到了最后,长乐便让她回去歇息了,房里只余下夫妇二人。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哼,自个的儿子自个清楚,莫说你心里没数。”

长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姜五爷笑了笑,过去将她揽在怀中,“算不得什么坏事,不是么,有足够的警惕以及谋划才能成大事,咱们家这俩小祖宗很是不错。”

“他们不知轻重,你也不知?这话万一传了出去,你让我如何同皇兄解释?”

“可你也没觉着错不是,不然哪里会让她先回府。”

长乐不承认,“让她回府是想将她关在府里。”

“是是是,你说如何就如何,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你这几日不在府里,被窝都是冷的,为夫都快冻僵了……”

姜五爷一把抱起怀中的人急不可耐地就朝着内室走去。

室外夜色深重,白雪皑皑,室内春光无限,暖香袭人。

翌日,夫妇二人懒散地在花厅里等着姜秀臣几人过来用饭。

见到脸色还算好的长乐,姝儿也松了口气,看样子应是没生她的气,这样就好。

“娘……”她乖巧地坐在她身边,主动给她递了筷箸,颇为讨好。

长乐绷着脸,心里好笑脸上却没什么表现,默不作声地用着饭。

对于时不时地偷瞄她的姜姝儿,她也没多问。

待停了筷,她便吩咐姜秀臣将她带回房了,而姜清臣则是被留了下来。

宴息室里,姜清臣咽了口唾沫,盯着长乐,“娘,您有什么吩咐么?”

说着,他悄悄地睇了眼另一边的姜五爷,后者见此,缓缓转过身,低头吃茶。

姜清臣眼角抽了抽。

长乐笑哼了声,“怎么,留下来陪我这个做娘的说说话都不行么?”

“行行行,娘您说什么,儿子哪敢说不行啊?”

“哦?真是这样么,可我听说你这心里想的可是一套一套的。”

“不敢,在娘面前,任何心思那都是虚的。”

清臣讪笑着,目光紧盯着她腰间缠着的鞭子。

若是鞭子挥开,他大概只有五步的机会跑路。

“好了,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的了,那些话是你心中所想么,为何要那么说?”

闻言,姜清臣正色,道,“的确是儿子心中所想,至于为何要这么说,因为儿子所见所闻就是如此。”

“混账,皇室的事是你能随意揣测论断么?”

“明眼人都看得清的,何须揣测?”

“清臣,”长乐眯起眸子,“娘知道,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但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当知晓。”

“能扯进天家的事,从来就没有简单的,你年纪尚轻,容易冲动,这番话就作为告诫,记清楚了!”

姜清臣面色不变,微垂着的眸光坚定!

“无论皇室如何,你都不要掺和进去,谨记自己的身份,三思而行!”

长乐的话音落下,姜清臣倏地抬起眼,惊愕道:“娘,您……”

“你与你爹一个德行,自个认为对的,便不会听旁人的劝,娘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平安!”

姜清臣咬牙,抬手拜下,“儿子定当谨记在心!”

长乐点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姜五爷,相视一笑。

儿女都大了,看来,他们也是时候放手,让他们自己走了。

待清臣离去后,姜五爷暗叹,“你就这么由着他,万一真闯出祸来怎么办?”

长乐撇了他一眼,“说的好像这不是你的主意似的。”

姜五爷尴尬一笑。

“天家近日不太平,我能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正在操纵,甚至有可能颠覆它,这个时候,身为天子近臣,姜家首当其冲。”

长乐眸光闪烁,眼中担忧不已。

姜五爷摩挲着茶碗,片刻后,道:“连小辈们都察觉出来了,旁人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就是不晓得,对方又是个怎样的存在。”

“无论对方如何,你我尽力便是!”长乐闭上眼,再度睁开,寒光乍现,“想要搅动风云,又怎能不伸出手来!”

第96章

十二月里的大雪纷纷落下,一夜不扫就能淹没小腿,这样的天儿已是少有人再出门。

偏偏街道上缓缓行驶着一辆马车,顶着寒风踏着冰雪。

一处别院前,马车停下,里头的人出来径自入了院子。

寒舍虽陋,却有温茶以候。

身披斗篷的人在朱红的案几前跪坐下来,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妇人打扮,风韵犹存的脸。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道:“兄长真是好雅兴,此处虽陋,却不碍吃茶听雪。”

“你若喜欢,那这里就送与你好了。”

案几对面的人眯着眼说道,端了茶,微微一嗅。

清香宜人。

“小妹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岂能夺兄长所好。”妇人说道,亦端起杯子,晃了晃。

“兄长此番唤我来,是因为宫里那件事?”

“不错,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不过一件小事罢了,竟还累的兄长亲自出面。”

“一件小事?”男人冷冷地看着她,“在宫里行凶,这样的事还叫小事,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大事,戮天子?”

妇人脸色微变,“兄长,此事的确是我儿思虑不周,但是这已经补过了不是。”

“补过?”男人嗤笑,“只怕是愈发遭人忌惮了,宫里那个可不蠢,宫外还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

“兄长放心,他们绝对查不到我们头上的。”

“放心?不,在京城里,就没有能够放心的事。”

妇人呐了呐。

“此次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后头的事,得万分小心了。”

“是……”

“孩子们的事虽然不大,可也不小,多看着点儿,我不希望到时候因为这个而乱了阵脚。”

“是,给兄长添麻烦了。”

男人颔首,“把你掌握的情报说下吧,虽然都不是什么有用的,但也聊胜于无。”

妇人不满,“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比不得兄长的。”

说着,她缓缓开口。

茶香和着两人低沉的声音,直到天色暗下,两人才收了声。

妇人起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室内,男人继续端坐着,茶水渐冷。

暗下来的京城尤为寂静,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也透着温情。

男人起身站在廊下,天空月色明亮。

“这京城终究还是太安宁了!”

安宁的让人觉得无趣,想要摧毁它!

腊月二十六,宫里封玺,一年下来,文武百官也总算能歇了口气。

此时,该访亲走友的访亲走友,该窝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也都享受着。

姜家是这里头最热闹的,一大家子都聚在一块儿,不论做什么都不愁没人伴着。

二十八那日,各府做了腊八粥,相互送去。

今岁的靖国公府又多送了几个人家,有几家还是他们小辈们亲自过去的。

这期中就包括了宁兴王府。

虽说韩家水深,可长乐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在他们送了节礼来,便也让姜清臣给人家回礼去。

一大早,穿戴好的姜清臣偷偷去了姝儿那里,早已准备好的姜姝儿见到他,立即亮起了眸子。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她起身吩咐丫鬟给她披上狐裘,又换了手炉。

姜清臣笑笑,抄着双手,“哪能忘了姝儿你啊,不然,回头还不得被你揍死?”

“才不会,我怎会揍自己的哥哥呢!”

姜姝儿笑眯眯地道:“走吧,正好娘跟五姐都不在家,四哥也没空着管我。”

“别忘了爹爹。”

“爹就算瞧见了也会当没瞧见。”

清臣点点头,也是。

带着一车的节礼,姜姝儿与姜清臣上了马车,朝着韩家去。

多日不曾出来,姜姝儿看着铺满白雪的街头,路上也多是马车行驶,找不到几个人的踪影。

就连酒楼茶肆也开张的少。

一路来到宁兴王府,姜姝儿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来到府门前。

这还是她头一回来宁兴王府,果然比她们国公府还要气派,难怪里头的争战这般激烈。

谁人不想拥有这座府邸?

“是姜七少爷和九小姐来了啊,”老管家麻利地行礼,“两位贵了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小王爷。”

“诶,记得让你们小王爷中午多备些酒菜,哦,甜点也是。”

姜清臣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带着姝儿进了府门。

老管家满脸笑意地高声应下,“是,小的明白。”

“咳咳,七哥……”姜姝儿提醒道,自家哥哥到了人家府里就跟在自家似的,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啊!

老管家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一边带路一边笑道:“九小姐不必客气,咱们小王爷与七公子关系甚好,每回来也都是跟自个府里一般,您也莫客气。”

姜姝儿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背着手一脸得意的姜清臣。

“这样啊……”她笑道,看着府里的陈设。

老管家瞧着,给她介绍起来,行事恭敬友善,就是当初姜清臣头一回来,他也没有这般殷勤。

“……九小姐瞧见这假山没有,是当初先王爷南下时自雁山寻来的,自成形态,那是顶顶的妙啊!”

“还有这荷塘里立着的丹顶鹤,是先王爷亲手雕的。”

“若是到了夏天,荷花开了,又是一番美景呢!”

姜姝儿一边点着头,一边笑道:“这府里还真是好看,不像我们府里,空旷的很。”

听她这么说,老管家骄傲,“那是,先王爷与王妃很是恩爱,除了陈设,连这府里的一花一草皆都是为王妃所种。”

“哦?”姝儿来了兴趣,不过见着已经到了正堂,她便没有再问。

几人经过通报后进了堂内,一股暖意袭来,舒服的教人直颤。

老王爷面色慈爱地端坐在上首,下头坐着韩瑜。

姜清臣与姝儿上前,行礼道:“给老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都坐吧!”老王爷没理会清臣,目光全放在了姜姝儿身上,“这就是姝儿丫头吧?还是头一回见,长的真水灵。”

老王爷笑了笑,“眉眼像你父亲,不过脸盘子像你母亲,若是再长个几岁,定然更漂亮。嗯,没埋没了你父母的好皮囊。”

就如普通的长辈见着晚辈一般,老王爷和蔼的紧,也让刚来府中有些拘束的姝儿适应了下来。

第97章

“多谢老王爷夸赞,父亲也说我得了他们身上的好,将来定比哥哥姐姐们更好看。”

老王爷大笑,“那是那是……”

说着,他瞧见端着点心过来的丫鬟,“听说你喜欢糕点,厨房里做了几样,快尝尝看,可合口味。”

姜姝儿道声谢,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手,用筷箸夹了块羊乳酥。

入口甜香又不腻人,姜姝儿忙地点头,“好吃!”

老王爷拈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姜姝儿,“喜欢就好,回头再给你装些带回去慢慢吃。”

两人旁若无人般地说这话,一问一答,全然不问另外两人。

姜清臣郁闷地也拣起两块糕点尝了尝,看向韩瑜,“我说,老王爷这是把我忘了吗?”

捧着茶,韩瑜面无表情地呷了口,“……祖父比较喜欢女孩子……”

“是这样吗?”清臣狐疑地看着说的正欢的两人,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可到底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他再度看向韩瑜,对方依旧是那个模样,可仔细看却能瞧见他微微跳动的眼角。

可惜姜清臣还真没仔细去瞧,“还真是可怜,有了我妹妹,你这个亲孙子都要靠边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姝儿才是老王爷的亲孙女,哈哈!”

韩瑜抿唇,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一老一少。

老的神经矍铄,不失风采,少的明眸皓齿,秀致明艳。

那坐在高椅上的双腿还微微晃着,时不时地从红色的裙摆中荡出来,露出漂亮精致的小靴。

韩瑜移开眸子,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耳根子微红。

“阿瑜啊,你再命人去厨房吩咐声,给姝儿丫头添几个喜欢吃的菜。”

“老王爷不必客气,来的时候我都吩咐过了。”

姜清臣率先回道。

“嗯哼,你这小子倒是不客气。”

“那是,给您们府里客气,那不是太见外了嘛?”

“臭小子,说的倒是不错,阿瑜啊,你跟人家好生学学,成天瘫着张脸,将来如何给我……”

“祖父!”韩瑜打断他,“您该吃药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丫鬟已经端着药碗候在一旁。

老王爷顿时黑下脸,“什么药,本王好着呢,哪里需要吃药了?”

“祖父!”韩瑜直直地看着他,面上淡然,也不说话。

祖孙两人就这么较着劲。

片刻后,还是老王爷败下阵子来,他哼了声,嘀咕道:“还有客人在呢,你这孩子也不知给我点儿面子……”

韩瑜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丫鬟过去伺候用药。

老王爷无法,只得端起碗咕噜咕噜地喝干了。

姜姝儿在一边看的好笑。

都说宁兴老王爷是个极为严厉的人,又因从前征战沙场,身上带着股煞气。

可这会子见了,不过也就是个寻常的老人罢了,还是个会耍小性子的老人。

看着他吃了药,方才的话头也被打断,韩瑜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老王爷砸吧砸吧嘴,药味儿让他皱起脸上的褶子,“整日吃这些,原也没什么病……”

“禀报老王爷,王爷,李家的姑娘来了。”

管家进来说道,余光看了眼在座的姜姝儿。

听到李家姑娘,姜姝儿不想想就知道是哪个。

恐怕也只有她会出现在这里。

老王爷抬了抬眉头,淡淡道:“是李丫头啊,那就请她过来吧,也是许久未见了。”

“是……”管家退下不一会儿领了人过来。

李玉初朝着众人见礼,随后对着老王爷行礼道:“玉初给老王爷请安了。”

“坐下吧,你身子不好,要送东西派人过来就成,何苦折腾这一回的。”

“让老王爷担心了,不妨事的,”她坐下,就在姜姝儿的身边,“之前就听说这儿来了客人,我想也是你们,真巧。”

她笑道,身上穿着芙蓉色穿花镶金珠的衣裙,让她比平时里看起来多了几分娇艳,略施粉黛的脸上也少了几分病气。

此时一笑起来,当真是光彩照人。

姜姝儿垂下眸子,“是巧,都赶在一个时候了。”

“姝儿妹妹今日怎舍得出来了?我听说你一到了冬日便只喜欢待在房里取暖的。”

“闷了,出来走走也不错,况且能见到老王爷也不枉此行。”

她看向微微眯着眼笑的老王爷。

李玉初眉头微扬,笑道:“说的是,老王爷平日里不轻易接见人,看来,姝儿妹妹也很是得老王爷眼缘呢!”

“说的是,这丫头跟她母亲一样机灵,我瞧着确实喜欢。”

老王爷说道,看着韩瑜,“快到日中了,你派个人去将各房的姑娘请来陪客,总不能就这么晾着两丫头。”

老王爷说道,看看端庄娴淑的李玉初,再看看明艳活泼的姜姝儿。

真是越瞧越顺眼。

自个孙子本就是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就得寻个好动的折腾他,省得总板着脸,他这个做祖父的还得看他的脸色来。

哼,总有治住他的法子。

韩瑜应声出去了,顺道也将一旁看热闹的姜清臣也拽了走。

被硬拖出来的清臣有些不满。

“你说你,自个出来就出来,怎么还拉着我,没瞧着有客人么?”

他翻了个白眼。

韩瑜睨着他,“你也是客人!”

“……那不一样,咱俩谁跟谁啊,是吧?”

“呵……”

“啧,别这样嘛,你瞧瞧,人家李家姑娘都追到府上来了,你也没点儿数么?”

“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般!”被他烦的紧了,韩瑜总算解释了句。

可姜清臣撇撇嘴,明显是不大相信。

“即便你没那个心思,可人家有啊!”

“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韩瑜面无表情。

姜清臣一噎,扶额道:“我说啊,你若是真没那个心思,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韩瑜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你与她如此亲近,若是教喜欢你的女子瞧了,岂不是误会了?”

“是么?”

韩瑜恍然,似乎了解了一些东西。

清臣摇了摇头,没见过在这事儿上这么蠢的。

杨玹都比他聪明。

想到那个小子,他立即警惕起来,不过很快又放下心。

说起来,他与自家妹子应是不可能的了。

第98章

韩家来陪客的是两个其他房头的嫡出姑娘,平时里她们甚少能够来此,是以这一会来还真有些不自在。

可与之相对的,也是那说不清的艳羡。

谁都知道宁兴王府里正院及左右两院才是一府最好的地方,可别说正院了,就是左右她们也肖想不起。

也只有如姜姝儿李玉初这样身份的,才能时常到这儿。

偏厅里,几个姑娘相互见过,姜姝儿送了韩家姐妹一个玉坠子,品色上佳,下头分别坠着一红一粉的穗子。

李玉初送了她们两支簪子,成色比起玉坠也不遑多让。

见着如此,韩家两姐妹微微松了口气,好在她们的母亲早有准备,备的礼也不是一般的东西。

若是太差,还真是落她们的脸面。

姜姝儿拿着一个扳指套在右手指上,将将好,瞧着还算不错。

“这扳指是我哥哥在宝楼里淘来的,我瞧着喜欢,一直收着没舍得用,听闻九小姐你骑射极好,就借花献佛了。”

韩家的五姑娘说道,一双眸子扑闪扑闪的,瞧着就机灵。

七姑娘送她的是一个玉色镂空的香薰球,做工精致。

是个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

至于李玉初的,就较为寻常了,一只缠金的手环,一对耳坠。

好在她也并未介意,毕竟比起姜姝儿,她的身份有所不及,意义也不同。

腰间挂着香薰球,姜姝儿抬手拨弄了下,眉眼带笑,“这东西还真是可爱。”

前世她不喜身上挂着一堆的东西,是以从未在意过这些小玩意儿,如今看来还真是错过了许多东西。

“九小姐喜欢就好。”韩七姑娘说道,声音婉转,似是带了点南腔。

姜姝儿听过,因此问了她,“你从前在姑苏待过?我听你口音似带了那儿的调。”

韩七姑娘微微一笑,“是呢,我是八岁才回京来的,之前跟随父亲母亲在姑苏任上。九小姐竟能听出我的口音,莫非家中也有姑苏人?”

“我乳母乃姑苏人士,幼时曾听过她说乡话。”

“那真是巧了……”

要知道,姜姝儿幼时是在宫里长***母乃是与晋王同一个。

凭着这一点,韩七姑娘还真与她有话说。

另一边,韩五姑娘也陪着李玉初,不过两人的话不多,前者还要分身顾着姜姝儿这边。

可即便是这样,李玉初也丝毫没有不满之意,这反倒让韩家两位姑娘有些负疚了。

因此,在后头四人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韩家也尚武,只不过因着李玉初身子不行,几人不便切磋玩闹去,只得闲坐着吃茶。

到了日中,有丫鬟来请她们去花厅用饭。

操持的人是韩家的二夫人,韩五小姐的母亲。

见到姜姝儿,很是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问寒问暖,当然,也没有冷落了李玉初。

在来时路上,清臣就与她说过韩家的大致情况,是以姝儿对此应对自如,不亲近也不疏远。

待用过了饭,几人陪着韩二夫人说了会儿话,便都离开了。

小辈们自然不会与长辈待在一块儿,再者说姜姝儿也不必顾及她们。

走在回廊上,姝儿有些奇怪,“这一路过来,怎么没瞧见哥哥他们呢?”

韩五姑娘道:“怕是在阿瑜哥哥的院子里吧,那儿我们不能随便进出,不过若是你与玉初小姐的话,应当不妨事。”

“不能随便进出?”姝儿奇怪,“为何?”

“这个……阿瑜哥哥不喜人进他的院子……”

“嘁,看不出来这厮规矩还挺多,难不成他那院子里有宝贝不成?”

韩家两位姑娘相视一眼,不好接话。

“姝儿妹妹总是这么淘气,”李玉初说道:“阿瑜幼时就不喜太多人伺候,更不喜旁人进他的屋子院子,是以府里少有人坏他的规矩。”

姜姝儿挑眉,“李姑娘看起来很是熟悉?”

“只去过几回,算不得熟悉。”

“哦……”

只去过几回,姝儿心里嘀咕着,脚步一转,道:“带我去韩瑜的院子。”

“什么?这就去吗?万一阿瑜哥哥生气怎办?”韩七姑娘说道。

韩五想了想,便带路去,“九小姐与李姑娘是贵客,阿瑜哥哥不会生气的。”

再者说她也想去瞧瞧那个韩瑜极为宝贵的院子。

往常都只在外头瞧过,根本进不得里头。

几人朝着韩瑜的院子走去,刚到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几位姑娘,里头不得随意进出,还望几位稍等片刻,待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姜姝儿抬了抬下巴,“嗯!”

书房里头,听到通报,韩瑜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捧着兵书看的清臣,“你出去打发了。”

“开什么玩笑?”清臣头也不抬地道:“姝儿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要去你去,我不去。”

“那是你妹妹,我这儿不喜旁人进出,你知道的。”

“你说的是你们府里的那两个?”

韩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李姑娘呢?你不会也不让人进吧?”

姜清臣从书中移出一只眼睛,含笑地盯着他。

韩瑜抿唇,搁下棋谱,“真是麻烦。”

“哈哈哈,去吧去吧,你就对姝儿说我找她就是,让她直接过来。”

韩瑜已经出了书房,在门后瞧见了几人,他大步上前对着姜姝儿道:“清臣让你过去找他。”

说着,他吩咐下人给她带路,自己则是看向其他几人。

姜姝儿来不及多问就被请走了,临走时看了眼正在说着什么的韩瑜,只瞧见韩家两位姑娘面色不大好。

也没有多问,她跟着领路的人一路来到书房,果真,清臣正坐在炕上含笑地等着她。

“外头冷,快过来暖暖。”

“七哥一直都在这儿么?这里是韩瑜的书房?”

“是啊,你该感谢我,这里平日里可是不准其他人进的。”

“人不大规矩倒是挺多。”姝儿撇嘴,“这院子拢共也没瞧见几个人,守的这么严作甚。”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啊!”

姜清臣笑道,惹得姝儿翻了个白眼。

她原以为这院子有多特别,没想到也就是寻常模样罢了。

非要说的话,布置的还算不错就是。

想着,她瞧见炕几上的棋盘,上头还搁着本棋谱。

第99章

“别动!”姜清臣目光黏在书上,话却是对姝儿说的,“阿瑜这厮小气的很,你若弄乱了他的棋局,待他回来是要生气的。”

姜姝儿闻言,撇撇嘴,却是收回了手,“说他规矩多还真是没错,不过一本棋谱罢了,爹爹那儿多的是。”

“那你改明儿偷几本过来送他?”

“不过几本棋谱,我用得着去偷?”

府里她想要什么没有?

在一旁坐下,她左右看了看,“怎么那厮还未回来?”

“不是还有李姑娘么,他总不能置人于不顾吧!”

清臣头也没抬地捏了个果子放进嘴里,仍旧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

姜姝儿一时间脸色莫名,不大高兴道:“哥哥什么时候回去?难不成就赖在人家这儿?”

“回去那么早作甚?天都还没黑呢,午膳时老王爷还让我们晚上留府用饭,他在后院的塘里凿开冰,钓几尾鱼去。”

“七哥,你往常也是这般赖在人府里么?”

“怎么能说赖呢?”姜清臣终于抬起头,“我可是好心陪他来着,你瞧瞧,他这院里多冷清。”

姜姝儿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另一头,打发了韩家两位姑娘,韩瑜带着李玉初进了院子,却是在花厅里命人奉了茶招待。

先说话的是李玉初,她端着茶碗,纤细的双手莹莹如玉,“怎么没瞧见姝儿兄妹?”

“他们在旁的地方。”韩瑜淡淡道。

“旁的地方?”李玉初笑了笑,“看来阿瑜与清臣真的很要好啊,连这院子都能让他们随意走动。”

韩瑜皱了皱眉头,没有反驳。

李玉初垂下眸去,“近两年我身子不好,无法陪阿瑜,阿瑜你也与我疏远了许多呢!”

韩瑜动了动眸子,“没有的事,只是平日里比较忙罢了。”

“忙么?可阿瑜如今多与清臣杨玹在一块儿吧,即便是姝儿,你也不曾拒绝……”

“只是处得来罢了。”

“处得来?”李玉初咬唇,“阿瑜是嫌弃我了吗?嫌弃我不能与姝儿一般,陪你骑马射箭,切磋武艺。”

“你想多了。”他淡淡地说着。

李玉初却是摇头,再纠缠也无果,便说起旁的事,“听说皇上要给你赐婚?”

韩瑜点头,“是说过,不过这些事有祖父做主就好。”

李玉初勉强笑了笑,“这样么,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福气……”

韩瑜没说话,遮住眸光,低头吃了口茶水。

见此,李玉初眼中闪过一丝水气,喉头发紧。

她起身,强笑道:“好了,你这儿既然还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搅了。”

韩瑜颔首,并未多做挽留,“我送你!”

李玉初抿唇微笑,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

“好……”

一路出了府门,韩瑜看着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府。

书房里,姜姝儿正缠着清臣给她说着什么,一不小心却碰歪了一颗棋子,好在她记得方才的位置,正要重新摆放,一只带着些微寒气的手抓住了她。

“谁让你碰的?”韩瑜冷声说道,目光滑过她的手,顿了下,遂朝清臣看去。

后者一见,立即低下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地继续看着书。

眉头跳了跳,他再看向姜姝儿。

“我又不是故意的,方才不小心碰歪了一颗子儿,我正要摆好你就来了!”见他看向自己,姜姝儿连忙说道。

韩瑜抿唇,“不用了,我自己会摆。”

他松开手,看着自己原先留下的棋局,见着确实没被动过,这才缓了面色,将那颗歪了的子儿准确无误地摆到了原来的位置。

姜姝儿看的惊讶,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是他自个布的棋局。

收拾好,韩瑜的目光落到了她右手指戴着的扳指上,“这是她们送你的?”

姝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嗯,怎么样,是不是戴着很好看?”

她抬着下巴举起手,葱白细嫩的手就这么放在了他的眼前,一股清香钻入鼻尖,反应过来后,他忽地后退了些,撇开眼。

“这种扳指看着华丽漂亮,实则却不顶用,上头嵌着的碎玉还容易滑弦。”

“什么啊,你怎么的就知道……”

姜姝儿嘀咕着,不过却信了七八分,她收回手看了看,确实挺漂亮,可惜竟然不顶用。

韩瑜见她一副失落的样子,默了默,起身去宝架上找了个红木方盒,随后递给了姜姝儿。

“这什么?”她疑惑地接过。

姜清臣也悄悄抬起眼看去。

韩瑜撇了他一眼,道:“我从前用过的,还算顺手,应该适合你戴。”

姝儿惊讶,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打开了盒子一看,还真是。

怀疑地看了眼韩瑜,这真是那个她认识的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么?

不过……

她拿起盒子里的翠玉扳指看了看,随后将手指上的另一个扳指除下,套了刚得的扳指上去。

大小刚好合适。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淡粉的指甲泛着水光,这会儿在翠玉的衬托下更为明显。

若是这只手拉上弦,一定更好看。

“还不错,多谢了!”姜姝儿说道,兀自美了美。

“阿瑜……”姜清臣欲言又止,倾身道:“这扳指……”

“无妨,反正留着也用不到。”

“啊,是么!”

他闭上嘴,不过,这是人家父亲送给他的,就这么送给自己妹妹真的好吗?

虽然他也觉得还不错啦!

有了新扳指,姜姝儿便把韩家姑娘送的那只收了起来,就算不实用,留着看看也不错。

“可会博弈?”正欢喜着,听见韩瑜的声音,姝儿转头,看了看依旧未抬头的清臣,指了指自己,“我?”

“嗯!”

“当然会,也不看看我爹是谁。”

“咳咳……”姜清臣抬起头,“姝儿,要想下棋回头我与你下,这会儿就算了吧!”

“为什么?”

“你下不过他。”

“不可能,七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棋艺如何,我可不会轻易输给谁的。”

说着,姜姝儿将他推开,自己坐到了韩瑜对面,收拾起了棋子儿。

完了……

姜清臣放下书,有些不知该怎么阻止她,并非自己信不过自家妹妹,而是事实一言难尽啊!

这里可没有宠着她让着她的父兄姐妹,而是丝毫没有情面可讲的韩瑜!

第100章 攀咬

“要不……还是我来吧?”姜清臣讪笑地看向两人。

只可惜谁都没有理他。

姜姝儿拿了黑子先走一步,抬头看对面,“输了可不要嫌丢人。”

韩瑜眸色微动,眼中泛着稀碎的光芒,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等你赢了再说吧!”

一颗白子落在了不远处。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姜姝儿扫了眼,抬手落下子。

姜清臣蹲在一旁捂脸,心中戚戚然。

韩瑜与姜姝儿你来我往,起初几颗子还好,可越到后头,姜姝儿的棋子越无章法可言。

到了后头,渐渐察觉出不对来的韩瑜黑着脸又将一颗白子落在了黑子旁边,吃了它们。

姜姝儿皱着眉头,心中想:这韩瑜果然不好对付,竟能与她不相上下。

再看看又被吃掉的子儿,她紧了紧手心,落在一处,随后又觉得不对,干脆再挪个窝。

嗯,这里应该差不多了。

她露出笑意,丝毫没察觉到对面的人脸色煞黑,正死死地捏着指尖的白子。

“阿、阿瑜……那个……”清臣冒着冷汗,“姝儿还小……”

“闭嘴!”

韩瑜看了他一眼,冷硬着面容,重重地按下棋子。

姜姝儿撇嘴,“怎么我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啊,阴魂不散。”

“姝儿……”清臣苦了脸,笑道,“那个,哥哥手痒了,你让我来好不好?”

“七哥,就算你是我哥哥也不能坏了规矩,哪有半路换人的。”

“可是……”

“清臣,你们姜家未免太过宠溺她,这并非好事,是时候该让她明白了!”

韩瑜扔下棋子,看着乱糟糟的一盘棋,无心再继续下去。

正低头思索的姜姝儿愣了愣,抬起头,“你说什么?”

姜清臣急了,不赞同道:“阿瑜!”

“棋艺甚差,也就是姜家才会陪着你胡闹。”

“够了!”

姜姝儿怒道,两人一同看向她,韩瑜目光清淡冷漠,姜清臣苦恼躲闪。

她看着眼前的残局,黑子分明也没剩几个,白子则是占了一大片。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自己的棋艺的确是差,从前没发觉,那估计都是家中父母兄弟让着她,哄着她。

如今离了家,自然露出了马脚。

“我输了,是我技不如人!”

“姝儿?”

清臣震惊地看着她,这还是他的妹妹吗?

姜姝儿瞪了他一眼,若是从前,她必然不会这么认输的,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抵赖的。

韩瑜见她如此,微微颔首,“还算有药可救!”

“你……”姜姝儿正想说什么,却听外头传来急急忙忙的声音,打断了她,“小王爷,李府的人传来消息,马车在路上惊翻,李姑娘重伤。”

姜清臣震惊,他起身快速地看了眼韩瑜,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走!”韩瑜立即下了炕,姜清臣心思重重地跟着出去

留在原地的姜姝儿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看自家哥哥这模样,难道,也与宫中那件事有关?

一路飞奔出府,姜清臣没让姝儿继续跟着自己,而是让车夫将她送回府,自己与韩瑜走了。

路上,顶着寒风在马背上疾驰,姜清臣与韩瑜来到翻车的地方,因着还未有人处理,马车正躺在地上,一个轱辘碎裂在一旁,马也倒在了不远处。

上前查看了一番,姜清臣神色不明,“这匹马口吐白沫,显然是中了毒才会发狂,但是在王府时不会有机会下毒,那么应该就是在路上中的。”

说着,他摸索了一番,在马勃子处找到了一点硬物,拔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根不大细的铁针。

韩瑜伸手接了过来,回头望着守在一旁的官兵,“伤亡如何?”

一名官吏上前禀报,“回小王爷,车夫与车内的丫鬟皆当场身亡,至于马车主人李姑娘则是被丫鬟护着,重伤,现已送回府了。”

韩瑜皱了皱眉头。

“马是在什么位置开始发狂的?”姜清臣起身询问。

这名官吏自然识得他,忙地道:“据说是在沁源楼附近开始发狂,因着路上行人不多,倒是只撞坏了些东西并未伤着其他人。”

姜清臣点头,转而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破裂的马车,还有地上已经被冻住的殷红的血迹。

难道,是他猜测错了?

想着,他看向正在与官吏说着什么的韩瑜,“李姑娘终归是从王府出去的,此番受伤阿瑜理当去看看。”

韩瑜转过头,“知道了!”

吩咐完官吏,他兀自上了马,看向清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到了李府,里头正是忙乱的时候,李玉初重伤被送回来着实吓了她们一大跳。

尤其是荣乐公主。

一张脸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在韩瑜与姜清臣过来拜见时,二话不说就朝他们砸了一只赏瓢,指着他们,“是不是你们下的手,韩瑜,姜清臣,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若是玉初真有个什么,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这泼辣刁钻的性子让得韩瑜微微皱眉,“荣乐公主,此事本王也才听说,并非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我想的那般?那被毒死的马是怎么回事?”荣乐眯着眼睛,“也不知你给玉初灌了什么迷汤,回回都巴巴地跑你跟前,明知我与姜家不和,却还是与他们交好,这回出事了吧?你倒是说说,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害她?”

姜清臣一听,冷下脸来,“荣乐公主请注意言辞,我姜家还不至于用这等下作的手段,休要胡乱猜测,否则即便你李家不计较,自己姜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什么?你敢威胁我?”

“并非是威胁,只是提个醒罢了,李姑娘的事我们也很意外,况且,即便家母与您不和,也不至于对一个小辈出手,我更不屑于去对付一个女子。”

“臭小子花言巧语,不是你也是姜姝儿……”

“荣乐公主如此随意攀咬未免有失皇室体统,姝儿虽顽皮了些,可她向来不会做这等阴险手段。”

第101章 巧

韩瑜看了他一眼,上前,“荣乐公主身慎言,我们是来看李姑娘的,并非是来吵架。◢随*梦◢小*.lā”

“看玉初?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还好意思说是来看玉初?”

荣乐冷着脸,“滚吧,我李家不欢迎两位,再不滚,当心我将你们打出去。”

“你……”姜清臣气的面色通红。

不怪他母亲一见着她就不消停,简直不可理喻!

撇过脸去,若非……就是请他来,他也不会再来了。

韩瑜搭着他的肩按了按,随后看向荣乐公主,“敢问李姑娘的情况如何了?”

荣乐冷笑,“如何?”

正说着,一名太医擦着汗过来,“禀公主,姑娘已经脱险了,只是因腿伤与头上的伤势,往后得好生静养,否则极为落下病根。”

荣乐脸色铁青,“什么落下病根?无论用多少药,给我竭力医治。”

太医惶恐道,“是……”

韩瑜眉色微敛,此时,荣乐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嘲弄道:“可都听见了,这就是拜你们所赐,还不快滚?”

这回两人没了反驳,抬手微微施礼后,便离开了。

见他们离去,荣乐眼中依旧晦涩难懂。

半晌,她起身来到李玉初的闺房里,太医已经下去开药,屋里只留了个女使在处理伤口。

她挥退了女使,坐在床边,“受这样重的伤,真是苦了你了。”

床上的人眼睫微颤,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惨白的脸色毫无血气,唇瓣微微发青。

“母亲,莫要难过。”

“玉初……”

荣乐神色复杂地替她理了理鬓发,随后告诉了她韩瑜与姜家的小子来过。

李玉初神色未变,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

府门外,姜清臣与韩瑜并肩行着,折腾了这么一下,早已经天黑。

空中,冷月如霜。

两人的身影交叠地映在寂静的街道上,姜清臣率先开口,“此事你怎么看?”

韩瑜默了默,“你觉得呢?”

“太巧了。”清臣说道,“虽说这么说有点儿不大合适,不过我觉得这事太巧了。”

“我们刚有所怀疑,便出事了。”

“不排除她真的是无辜,但也有可能比我们想的要可怕。”

韩瑜侧过头,清冷的月辉下他的神色阴郁而又淡漠,“所以,你还要继续吗?”

姜清臣被他询问住了,动了动唇,道:“不适合,此事过后,只能静观其变。”

韩瑜颔首,转过目光。

他的心思埋的极深,是以即便是已经了解了他的姜清臣,此刻也猜不透了。

会不会怪他?

又或是不是相信她?

这些都不得而知,在路口分开,两人各自回府。

一回来,姜姝儿就缠上了他,“李玉初如何了?这件事是不是与宫里那件有关?还有七哥你……”

“姝儿,你这问了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个啊?”姜清臣好笑道:“成了,李玉初没事,不过听说是重伤,好歹命是保住了。”

“那这件事……”

“我怀疑是同一个人做的,而这个人我起初怀疑的便是她,可现在……我也说不准了。”

他耸了耸肩,坐在椅子里。

忙了一晚可算累死他了,吩咐丫鬟送些饭来,他便就着茶吃了些点心。

“七哥竟然怀疑李玉初?”姜姝儿很是惊讶,“她一个病秧子,怎么会?况且,我前世里根本没听过这些与她有干系,七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姝儿,一个人不能光看表面。”

“可是,李玉初她并未有任何恶意,我也从未察觉到啊!”

正因为如此,她才从未想过这件事与她有关,因为,她能察觉到带着恶意的人。

“我也知你不大相信,可是,事实如此,那日在宫里她也是嫌疑人之一,何况据我了解,她当时与你们一同在梅林中,且无人能够作证一直与她在一块儿。”

“只是凭这点,根本无法确认吧?”

“我也没说确认啊!”

姜清臣靠在椅子里,身子放松,揉了揉眉角,“我不过是怀疑罢了,今日让阿瑜稍稍试探了下,没想到,她就出了这样的事,哪有这么巧?”

他嗤笑一声。

姜姝儿蹙起眉头,很巧吗?

可是,她那样瘦弱的人,真的能够杀了杜家的姑娘?

姜清臣看着自家妹妹不明白的模样,不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想想看,杜家姑娘死之前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姝儿回想了下,对方离席后就直接走了,对了,离席前她似乎对韩瑜的做法很是不豫。

看着她有些恍然的模样,清臣微笑,“想起来了?”

“七哥,是因为一句话,才使杜家姑娘丧命的么?”

“这我不敢保证,可除了这个也找不出旁的理由,我不觉得她平日里得罪的那些官家千金敢在宫里动手。”

哪怕是出了宫动手,他都不会怀疑。

偏偏……

能够调开宫女太监,并且全身而退,必然是熟悉宫里地形的,而符合条件的人不少但是也绝对不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杜家姑娘的那番话激怒了对方,那么对方能为此行凶,必然是心悦韩瑜之人。

这样一来,范围就更小了。

他怀疑李玉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拿不出证据罢了。

况且,胡家的姑娘自缢时,李玉初被太子洗干净了嫌疑。

也是因为这点,他不能确认什么,而今日的事,则让他也乱了一瞬。

姜姝儿双手撑在几上,托着尚圆润白皙的下巴。

“如果真的是她,那前世里那些出了事儿的人,怕是都……”

一想到这个可能,姜姝儿就毛骨悚然,打了个哆嗦。

“七哥,会不会太危险了?”

“危险?自然是危险的,不过姝儿你别怕,七哥会保护好你的。”

“哼,我才不怕呢,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无甚好怕的。”

姜清臣不大高兴,“姝儿,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

张了张口,姜姝儿到底未反驳他,点头应下。

“那哥哥现在怎办?李玉初如此警觉,只怕也不会有什么证据留下。”

“还不一定就是她,或是我判断失误也没准儿。”

他又笑嘻嘻地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丝毫没有对李玉初放松警惕。

第102章 叮嘱

姜姝儿不晓得他心里又打着什么心思,只是有些担忧道:“韩瑜知道吗?这些你与他说过没有?”

“没有,李玉初毕竟与他关系匪浅,说多了只怕也不大好。随-梦- . lā”

“哼,七哥竟然也有担心的时候啊?是怕韩瑜因李玉初与你绝交么?”

“才不会,阿瑜才不会为了李玉初与我绝交。”

姜清臣说道,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姝儿撇撇嘴,并不与他争论。

等到丫鬟送了饭来,姜姝儿陪着清臣用了些,各自回房前,后者突然叮嘱道:“你可不要与韩瑜走的太近,说不准背后就有人盯着。”

姜姝儿翻了个白眼,“我与他走的那么近作甚,有你还不够么?”

说完,她哼了一声回房去。

姜清臣摸了摸鼻子,他不过是不放心叮嘱下嘛,瞧这小脾气。

再说了,万一他家姝儿因为自己与韩瑜的关系走的近了,被旁人误会,导致凶手起杀心,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所以,他有必要注意些。

至于旁人,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翌日一早,阖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一向单一的姜家,此时也多了许多喜气的东西。

灯笼,花卉,连姜五爷最宝贵的那些个鸟儿也给挂了出来。

其中以一只玄凤鹦鹉为最。

这可是姜五爷手里最稀罕的宝儿。

姜家的小子们一大早便聚在了鹦鹉前逗弄着。

雪白的羽毛,红眼睛,顶上头冠为黄色,两眼后斜下的颊部各有一块圆圆的红斑,十分秀丽可爱,教人爱不释手。

在最前头的是姜永柯与姜清臣,前者喂了几口谷子,便叫鹦鹉说两句,可惜人家只吃了他的谷子,却并不理会他。

“好歹我也给你喂了好些谷子,唱首曲儿给我听听能有多难?”

姜永柯不满地说道,脸上带着郁闷。

“三哥不得人家喜欢,若是姝儿过来,必然又是一个样儿了。”

姜永栋说道,扔了个花生过去,“叫声姝儿来听听。”

姜永柯撇嘴,本以为鹦鹉不会听他的,哪知道话音刚落,鹦鹉便扬首唱起了曲儿。

虽只有一段,可着实好听。

“真的唱了,怎么就亲近姝儿呢?”

“这从前可是姝儿料理的。”

“怪不得,五叔太偏心了,七弟都不曾喂养过吧?”

“那是,我爹娘哪颗心不都偏到洛河去了。”

姜清臣扔了个谷子过去。

正巧从廊间走来的姝儿与姜文臣听到了,后者一脸笑意地道:“七弟啊,这话哥哥我会与爹娘如实禀报的。”

几人回过头来一看,只见身着银红撒花织锦红裙,上套白色镶毛边袄子的姜姝儿,与一身穿宝蓝色云纹长袍,头戴淡蓝发带的姜文臣站在一块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众人哄笑,纷纷打趣起来。

姜清臣一听,就知道完了。

“四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可是你亲弟弟……”

他跑过去抱住人家的腿,姜文臣拍拍他的脑袋,“七弟快撒手,君子当端方雅正,你这是做什么?”

姜清臣哭闹,“什么端方雅正,在小命面前,我还端什么方雅什么正?四哥,你莫害我……”

众人大笑,姜姝儿也觉着丢人,离远了去逗弄鹦鹉。

姜文臣扒拉几下都没将挂在他腿上的“东西”弄下去,便放弃道:“行了行了,起来吧,瞧你这胆儿,丢人。”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铁定送他一顿打,可这是自家兄弟,怎么闹自然都是无碍的。

不久,姜五爷过来,将这一群毛头小子都赶开,不许碰他的宝贝鹦鹉。

几个小辈们行了礼便又结伴去旁的地方闹。

姜姝儿则是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姜五爷。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姜五爷咳了声道:“姝儿怎的不跟哥哥们去玩,杵在这儿是有什么事么?”

姜姝儿点头,说出句吓人的话来,“爹,你教我博弈吧!”

“什么?”姜五爷惊吓地看着她,见她神色有异,讪讪一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不是好久都不曾拿过子儿了么?”

“甭骗我了,”姝儿鼓着脸,双丫髻上的毛球随风晃了晃,“我棋艺甚差,韩瑜就是这么评论的,若非他我还不晓得你们都诓骗我。”

“韩瑜?”姜五爷挑眉,随即沉下脸去,“这个臭小子,竟然这么说我的闺女,改明儿他来府里,爹爹帮你教训他。”

“爹!”姜姝儿执拗地看着他,让他想敷衍也敷衍不下去了。

瞧这模样,只怕也瞒不住去,姜五爷只得道:“姝儿啊,这个……不是爹爹不教,而是教了也无用啊!”

姝儿挑眉,“为何?”

姜五爷苦恼地抓抓脑袋,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遂道:“自你五岁爹爹给你启蒙便教过你,可你学了三年硬是没学会……爹爹也没法子啊!”

姜姝儿黑了脸,她原来有这么蠢吗?

三年竟然还学不会博弈?

备受打击的姜姝儿沉默下来,瞧她这般,姜五爷心疼,“姝儿,人各有道,你不擅此道并不代表其他的不行,莫要伤心呐!”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着,姜姝儿像是焉了的花儿,垂头离去。

难怪方才她求了家中学问最好的姜文臣,他也不答应教自己。

看来,她是真的与博弈无缘啊!

姜五爷在她身后唤了几声,见着无果,便气恼地将这帐算到了韩瑜身上。

“臭小子甭教我逮着你。”

敢教他闺女伤心,下回见了定不饶他。

姜五爷原地嘀咕了好一阵子才罢口。

正在院子里与姜永晴剪纸的姜秀臣瞧见一脸闷闷不乐的姝儿回来,诧异道:“谁欺负我们家姝儿了,小嘴撅的都能挂个油壶了。”

“再挂个茶壶都不嫌多。”姜永晴也笑道。

姝儿撇了她一眼,在一旁坐下,“我才晓得自个的棋艺有多差劲,正恼着呢,你们可别惹我。”

“哟,小霸王横到家里来了?”姜永晴挑起眼尾,嘴里啧啧两声,“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了,我还以为五叔他们能瞒上一辈子呢!”

第103章 年

“你少来埋汰我,当心我将你剪的纸都抢来。”

“哼哼,你试试啊!”

姜秀臣看不下去了,搁下手中的剪子,“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姝儿你既然不去玩儿就在这儿帮着剪纸,从前让你学你不学,就知道闹去。”

姜姝儿伸头看了眼,摆摆手吩咐丫鬟再去拿把剪子来。

三人老老实实地剪了好些,除去姜姝儿前头剪烂的,也聚了一小框。

“五姐的手就是巧,听说女红也学的有模有样了,莫不是五婶儿已经给姐姐相看好了人家?”

姜永晴打趣道。

听了这话,姝儿顿住剪子,差点儿没一个不小心戳到自己。

丫鬟瞧见了,刚想提醒,却见她使了个眼色。

姜秀臣脸颊微红地笑了笑,“姑娘家的,这些事儿是你该问的么?”

“又没旁人,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好姐姐,你就说说嘛!”

姜秀臣见她如此央求,也想到翻过年去她也要十三了,按理说也到了年纪,便应了她。

“事儿还没定,不过我娘说翻过年必定要挑个人家了,我年岁不小,再准备准备也是时候了。”

姝儿听着,心中却是一沉。

前世就是如此,翻过年去她的长姐十六,三月里定下亲事,八月里成的亲。

这一回没有了刘家那厮又会是谁呢?

“难怪姐姐许久都不曾舞剑了,莫非五婶中意读书人家的郎君?”

“我怎会知晓,你呀好好剪纸吧,过不久也要轮到你了,改明儿也让三伯母给你好生张罗张罗。”

“呸,姐姐取笑我。”

“不闹了不闹了,当心这些纸花,都要贴的。”

心思重重的姜姝儿看着她们笑闹,原本的一腔暖意给浇了个冰凉。

姜家的女儿下场一个比一个不如,到了最后连带她,没一个活下来的。

当真是受了诅咒么?

她是不信的,且就算是诅咒,她也要打破它!

……

年三十这日,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喜意。

各府各家皆是声乐不断。

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声音也不绝于耳。

靖国公府里,小辈们窝成一团,长辈们也都聚在一块儿,说什么的都有。

最热闹的要属姜清臣几人那里,也不知做了什么,哄笑一片。

靖国公几人看的高兴,指着那几个闹腾的对姜五爷道:“文臣翻过年可准备下场?”

“自然是要下的,这事儿我询问过山长,文臣的学问还不错。”

“哦?这话是青山书院山长亲自对你说的?”

“还能有假?不然我会让他下场?”

“也是!”靖国公笑道:“没想到咱们家又要出来个吐墨水儿的,当初你给他取这名儿还真是对了,可惜清臣这小子,没给他取对名儿,瞧他皮的。”

姜五爷顺着他的话朝自家那两个儿子看去,俊秀的脸上与有荣焉,“甭瞧他这德行,可却是最像我的,若是他想学什么,根本难不住他。”

“这么自信?”

“那是,到底是我儿子。”

靖国公大笑,兄弟两人畅谈道:“他们有了本事,我与长乐也就不必担心了,只是两个丫头可就教我头疼了。”

“你说姝儿?这丫头还能再教几年呢,倒是秀臣,你们定好人家没有,这都拖了多久了?”

提起这个,姜五爷苦恼,“这不长乐瞧哪个都不满意,我也没瞧中的……”

靖国公放下酒杯,“我说你们两个,真是一个德行,孩子马上都十六了,拖不得。”

“知道知道,我们这不是在挑着呢嘛!”

“哼,再挑下去可就把姑娘耽误了,我看干脆让皇上赐个婚,有了圣旨,也不怕婆家欺负。”

姜五爷挑了挑眉,似是在想着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不过还是摇头拒了。

“就算赐婚也得她自个瞧中了啊,否则我可舍不得委屈了她。”

“啧,女儿奴……”

靖国公嫌弃地撇过头去。

园子里,众人闹作一团,小辈里头,除了已有官职在身,稳重些的世子姜永桢与姜永桓,其他人都闹在了一块儿。

前者正带着府中辈分最小的儿子,与自己的妻子林氏你侬我侬的,后者虽未有子嗣,可也正与妻子赵氏甜蜜蜜地说着话。

突然,空中烟花齐放,刹那光辉灿烂,美不胜收。

姜姝儿与姜秀臣两人站在一块儿,“你看那边,可真好看,等咱们家的放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好看。”

姜秀臣指着一片天空说道,在她的眼中,天空迸射的烟花映在里头,璀璨一片。

姝儿摇摇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再好看也无用。”

“姝儿真是的,往年你不是最喜欢看这个么?”

“那是不懂事儿,现在我喜欢的是能够长长久久的东西,这样短暂的,我不喜欢。”

姜秀臣被她说的一愣,半晌,牵起她的手,“好好好,姝儿说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如何?”

姜姝儿微笑,侧过头,微微仰着看向她,一双眼里尽是欢喜。

“我也希望姐姐能够长长久久地陪着我,还有爹娘哥哥们。”

“傻瓜,这哪能啊,不过,既然是姝儿希望的,那我们一定竭力做到。”

明知是哄她,可姝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欢喜,依偎在她身上,与她看这一夜的盛世烟火。

身后,姜家众人齐聚,一派祥和。

身前,她与至亲相依相偎。

这就是她最想要的,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平安喜乐。

守岁过后,园子里热闹渐消,撤了桌椅案几,食物果盘后,众人也都纷纷散去。

晚上,姜姝儿难得缠着姜秀臣一同睡,洗漱完躺在被汤婆子温好的被窝里,姝儿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眼珠子溜溜地转着,“五姐,你会嫁人吗?”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姐姐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

“可是姐姐不是还没有瞧中的人么?”

“这个嘛,缘分到了上天自会安排,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可我想五姐你多陪我两年,你与母亲说说,多留两年好不好?届时我定给姐姐你选个可靠的人家。”

姜姝儿认真地说道,黝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看的秀臣忍俊不禁,“给我选个可靠的人家?你这丫头,莫非忘了谁是姐姐不成?”

第104章 传闻

姜姝儿沉默,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做到。

再者说,比年纪,她两辈子加起来也不小。

可现在她说的话姜秀臣明显不会放在心上。

索性她也就闭嘴了。

见她老实下来,姜秀臣也跟着睡下。

不多一会儿,身旁便传来了轻微的酣睡声,姜姝儿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弯起嘴角。

初一早上。

府中上下吃过厨房精心包的各色各样的饺子,便哄地一下散了。

靖国公夫人与长乐带头,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玩儿金珠的玩金珠。

其他人也成群结伙地跑了,到最后反倒是秀臣姝儿,以及姜永晴三人无所事事。

被长乐赶出来的三人披着斗篷闲逛着,到了五房的院子里。

姜永晴扑到秀臣房里的大炕上,解了斗篷道:“哥他们也忒过分了,去玩儿也不带着我们。”

姜姝儿在她一旁坐下,将手炉递给丫鬟,一脸怏,“他们去玩他们的,哪能什么都带着我们。”

“你从前不就喜欢跟着他们跑么?”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姜永晴撅嘴,“过午咱们看杂剧去,可惜年还未过完,不然我能出去再买些话本子看。”

“你上回买的那些都看完了?”姜秀臣惊讶道。

“那……”

“你也不瞧瞧她平日里最喜欢做什么,就那一堆,又能撑个多少日。”

被姝儿这么一噎,姜永晴有些讪讪,“我这不是闲来无事么,你们喜欢习武练剑的,总不能也让我跟着吧?除了看这些话本子,我还真不晓得做什么去。”

“再看下去,改明儿你也能跟那些先生抢饭碗了。”

“诶,姝儿懂我,”姜永晴拊掌道:“可不就是这么想的么,你们说,我看了这么多,说不准写的也不比人家的差哩。”

姜秀臣扶额,“八妹,这事儿可不成,若是让三伯母知晓就有你受的了。”

姜永晴不以为意,眼珠子转了转,明显是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过两日咱们都要探亲去,过后再去书斋走一趟不?上回的异闻录又出来新的了,若不是这几日忙了些,我早去买了来。”

“看吧,也不知爹娘可要在宫里住几日,就怕皇上留人。”

“宫里有什么好待的,你们没听说么,自打上回杜家姑娘出了事,宫里似乎就有些不干净了。”

姜永晴悄声说道,引得秀臣姝儿两人侧目,“你听谁说的?哪儿不干净了?”

“你们真没听说呐?”

“你到底听说了什么?”

姜姝儿不耐烦道。

“咳咳,那个,据说杜家姑娘出事后,那梅林就时常有身影,听说还是个女子,半夜里那哭声一阵一阵的。”

“怕、怕是道听途说吧,我怎的没听过……”

姜秀臣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碗吃了口茶,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着发怵。

“是真的,上回齐家姑娘来寻我玩儿,她庶姐是宫里的女官,听说亲耳听到的。”

“齐家?”姜姝儿呢喃着,“那她可还有说别的?或者说看到什么?”

“就只说听到了哭声,你也知道,杜家姑娘死在那里头,怕是阴魂不散,想勾着人过去替死呢!齐女官自然不敢靠近,哪里还会去看。”

姜姝儿抿唇,这种事么,不能说信也不能说不信。

至少她就不一样。

可这件事,她却觉得另有缘由的可能大些。

“姝儿,永晴,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瘆得慌。”

姜秀臣说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姜永晴好笑,她平日里看的杂书多,自然是比她胆子大些的。

“五姐,你放心就是了,冤有头债有主,杜家姑娘就算要报仇也只会去找害死她的仇家。”

“呸呸呸,大年节的都说些什么,不准再说了。”

姜秀臣打断她们,不准再说下去。

屋子里几个丫鬟见此皆是掩嘴一笑,主子们闹腾,她们自然看的也高兴。

不多时,有丫鬟送来了厨房娘子特意做的汤羹,几人尝着味道不错,各自赏了上下一些银锞子。

姜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主子大方。

但凡姜家奴仆,就没有说不好的。

初三那日,府中各房皆打点好,一同出了府拜访娘家去。

姜五爷带着一大家子则是去了宫里,许是年节,沾了几分喜气,皇后的身子似乎也好了些。

往常只能躺着,现在瞧姜五爷一家子来了,硬是能坐起身来说两句。

长乐看的心疼,几次三番想要她去躺着,可皇后的倔脾气又岂是旁人能劝动的?

一手拉着姜姝儿的手,另一边坐着杨玹,皇后对前者道:“我们姝儿又长一岁了,这一年里个子也高了不少,舅母前几日又吩咐了织锦院给你做了些衣裳,等开春我们姝儿穿了一定好看。”

姜姝儿身子僵了僵,心中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她既怨恨如今的皇室,又对皇后的好抱有愧疚。

“还不快谢谢舅母,你这丫头,一天到晚地发什么呆啊?”

长乐的声音传来,脑袋被她点了点。

姝儿这才回过神来,紧了紧拉着她的那只没有多少温度的手,“我只是在想衣裳都是什么样儿的,舅母疼我,这些衣裳做出来怕是能够我穿两年的了。”

皇后听着她的话,宠溺一笑,“我只恨不能给你做到出嫁时的嫁衣,不过秀臣的我倒是命人做好了。”

她打趣地看了眼姜秀臣,眼中柔光一片。

连长乐都有些吃味儿了。

“啧,难怪孩子们就喜亲近嫂嫂您,连我这个做娘的都要靠边站。”

另一边谈着话的皇帝与姜五爷闻言,相视一笑。

“你这脾气,自小就是风风火火的,让你多跟你嫂子学学你又不肯,怪孩子怕你?”

“哼哼,皇兄你就可劲地欺负我吧,回头嫂嫂这儿有你受的。”

长乐脖颈一扬,娇蛮道,惹得众人一笑,尤其是皇帝,指着她朝看的一脸温柔的姜五爷道:“你瞧瞧,这德行,也就你能受得了她,宠成这样。”

姜五爷得意,大笑道:“那是那是,我可是她夫婿,她孩子的爹,不宠她宠谁?”

第105章 探查

这话听的帝后二人心中舒坦,也放心。

虽说早已听了不知多少遍。

中午用膳时,众人便没分开,都排在一块儿,上座帝后,下头太子夫妇与姜五爷夫妇。

至于其他人则是挤在一块儿坐着,姜姝儿刻意坐到了杨玹身边,悄声问道:“我听说宫里出了杜家姑娘那件事后,那梅林里便不大干净了,可是真的?”

杨玹一愣,目光扫了眼上头几人,低声道:“你听谁说的?”

“甭管我听谁说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咳咳,我也只是听过一点儿,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但我可见过。”

“原来还真有啊!”

姜姝儿不得不惊讶,难道说真的是杜家姑娘的鬼魂?

这么想着,她抬起眸子盯住杨玹,后者僵住,目光下移对上她发亮的眸子,“好姝儿,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表哥,别这么说嘛。”姝儿笑眯眯地道:“我们这两日宿在宫里,既然梅林里不干净,不如我们去瞧瞧到底是什么?”

“这个……可是……皇兄吩咐过不准旁人再靠近梅林……”

“我们是旁人吗?”

“诶?”杨玹想了想,摇头,“好像……不是?”

“这就对了,咱们又不是旁人,只是去瞧瞧罢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哦!”杨玹抿唇,看着靠的极进,肤如凝脂般的娇艳面容,他很没骨气地应了。

毕竟姝儿说的好像也没错啊!

“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太子朝他们看来,惊得两人忙地坐好。

杨玹不敢出声,姜姝儿便道:“说下回去晋王府吃鱼,听说王府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蜀菜,正想尝尝鲜呢!”

太子闻言,笑道:“你呀就是嘴馋,既然想吃蜀菜,回头让宫里的厨子做几样出来,保管不比王府差。”

“那就多谢太子哥哥了。”姜姝儿弯了弯唇角,余光朝杨玹看了眼。

下一刻,她伸手在他的手背上写了个亥字。

感受着手背上细腻的指尖滑过,似是挠在了他的心上一般,杨玹心神荡了荡,朝她眨眨眼,表示明白。

姜姝儿见到回应,立即眯起了双眼笑着。

正与太子说完话的姜清臣挪了过来,看了眼两人,“在说什么?”

姝儿抬眸,“回头再说!”

正好皇帝动箸,其他人自然不再说话,纷纷拿起筷箸品尝面前的美酒佳肴。

到了晚上,姜姝儿坐在幼时住的宫里随便拿了本书看着,心思却一点儿也没在上头。

宫女见着时辰不早,便提醒道:“九小姐,可要梳洗歇下了?太晚看书可不好。”

姝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点点头,“你让人将热水备好,我自己洗漱就成,你们自个下去歇息!”

“这不成,还是奴婢们伺候着吧!”

“不必了,”姜姝儿拿出满满一荷包的金锞子递到她手中,“辛苦你们了,我这儿不用伺候,待洗漱完就自个睡下。”

“这……”在场的几个宫女相视一眼,接了荷包的宫女咬咬牙,福身道:“奴婢们谢九小姐的赏。”

其余人也福了福。

看着宫女依次退下,姜姝儿去侧间洗漱了一番,却并未换下衣裳,而是去找了件黑裘的斗篷披上。

待到近亥时,姜姝儿拿出自己从府中带出的夜明珠就开了门出去,小心翼翼地离开。

宫里的路她熟悉,是以避开一些巡夜的太监,便来到了梅林处。

约莫亥时,有两道模糊的身影慢慢接近,姜姝儿眯眼打量了会儿,用夜明珠的光辉照了照。

两道身影立即快速接近。

“姝儿?”是姜清臣的声音,还有一个自然就是杨玹了。

“小声点儿,咱们隐秘些进去,这么晚了,虽说不会有人看着这里,可万一给撞见也不好交代。”

白日里她曾打听过,得知这几日夜里隐约都人听见过梅林里有声音,且都在亥时后。

是以,他们恐怕得先在梅林蹲守一段时间了。

辛亏穿的厚。

三人进去,借着夜明珠的光摸索着前行,好在地不难走,很容易就到了里头。

“姝儿,前头就是杜家姑娘出事的地儿了,咱们不要往前了吧,就在这儿蹲着也行。”

“你怕了?”姝儿挑眉。

杨玹抖着双手,抓了清臣的衣袖,“这、这不怕才怪吧?”

“放心吧,要怕也是对方怕我们,咱们可是有三个人呢!”

姜清臣沉声说道,警戒着四周的动静。

“可是……”

“别可是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姝儿说道,看着四周,除了风吹的梅枝摇曳之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还没开始吗?

她倒是真想杜家姑娘的魂儿出来,这样她也能问问对方凶手究竟是何人。

碍于杨玹不同意,他们也只好在原地蹲了会儿,直到亥时中了,林子里也没个动静。

别说哭声,就是猫叫也没有。

姜姝儿有些不耐烦,漆黑的夜里,寒风凛冽。

她突地起身,“我想去那棵树那里看下,你们是留下还是一块儿?”

“姝儿,那里乃是大凶之地,已经没有人敢去了,咱们还是蹲这儿再等等吧?”

姜清臣却是不理他,径自起身道:“走吧,咱俩去,让他一个人就这儿。”

姝儿微笑,虽说在淡淡的光辉下不怎么清楚。

“那我们走。”

“不行姝儿,我我我跟你们一起。”

杨玹也忙地爬起来道,紧跟着他们。

开玩笑,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死也不要,谁晓得会不会突然就从他背后出来什么。

渐渐走近当初那棵树,用夜明珠笑了笑,看着这树,仿佛当日的惨状还在眼前一般。

姜姝儿默了默,伸手抚在树上。

“难道是我们来了,所以她不肯现身么?”

杨玹一听,差点儿软了腿,“姝儿……”

“看来,今夜要白来一趟了。”姜清臣转身看了眼四周,确信无人后,摇摇头。

姜姝儿没有说话,拿着夜明珠的手朝树上照去,在枝丫里还发现了一些未清干的血迹,正要再看,却不小心被树枝勾了下。

夜明珠掉落在地上,使得杨玹一慌,惊叫出声,下一刻又被姜清臣堵住嘴。

“大惊小怪!”姝儿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准备拣回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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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线索

伸手拿到珠子,姜姝儿捧在手心里,在她的眼中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了一下。

可等她再就着光去看,却无影无踪了。

见她还不起身,姜清臣低声道:“蹲那儿作甚,可是有什么发现?”

“嗯,我方才似乎见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这会儿又没有了。”

“是么?”

姜清臣对身边的杨玹道:“别吵,听见没有?”

“嗯嗯……”

两人一块儿蹲下身去,抬头望向姝儿,“在哪儿瞧见的?”

“就这里。”姝儿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指了指树根下的地方。

可在夜明珠的光辉下,并未瞧见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瞧错了?”

“不会。”

姜姝儿驳回杨玹说的话,她道:“我分明看到了,的确有东西。”

姜清臣摸了摸身上,拿出一个火折子出来出燃,火光比夜明珠的光更好视物,见此,姝儿也收回了夜明珠。

“这里没有其他东西,你方才是在什么方位看见的?”

他说着,将火折子凑近了些去看。

姜姝儿想了想,手指点在地上的裂缝左右,“大概是在这里吧,拿起夜明珠时我看到有什么东西闪了下。”

姜清臣沉吟了下,伸出手,“把珠子给我。”

姝儿立即递给他。

“方才珠子是掉在这里吧,”他说道,将珠子放在了地上,随后又准备拿起,“你方才没动过,看好了可会再闪。”

他这么说着,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果然,在他拿起的时候,姜姝儿看到了一抹微弱的闪光。

“地缝里有东西。”杨玹与姜姝儿一齐说道。

清臣微笑,将火折子递给姝儿,自己从腰间拔出匕首开始挖地。

不多时,火折子下,一枚小小的银葫芦被挖了出来。

姜姝儿拿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似乎是从什么上面扯下来的,是杜家姑娘的么?”

杨玹摇头,“没有这东西,当时她身上的物件都没少过,而且这个银葫芦应该不是单独存在的,或许是什么配饰上的,掉落了下来而已。”

姜清臣也点头,杜家姑娘是在宫里出事的,所以他们也清楚这一点。

听完他们说的,姜姝儿激动,“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获嘛,虽然鬼没见着,可捡到了这东西,说不准就是凶手掉落的。”

杨玹与清臣表示赞同。

见着夜已经深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发现,三人只得回去。

东西被放在了姜清臣那里,至于为什么不是放在姝儿那里,自然是怕自己弄丢了。

毕竟在清臣手中也比在她这儿安全。

翌日一早姜姝儿就忙不迭地爬起来,惹得伺候的宫女们直笑,说是从未见过她起的这样急这样早。

去寻了姜清臣与杨玹,她问起银葫芦的事,“哥哥昨晚可有看过,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葫芦上刻了极小的梵文,这样精致的东西意义非凡,我想若是查还是能查到些线索的。”

“真的?太好了,若是查到是何人所戴,那就能找出真凶了。”

“别高兴的太早,是否凶手留下的还尚未可知,许是旁人遗落的也说不定。”

姜姝儿抿唇,“但我总觉着这东西跟凶手的关系大些。”

“好了好了,你说的我们会去查的,现在还是先去母后那里用早膳吧,免得人都等急了。”

杨玹说道,打了个哈欠,折腾了半夜,又起的这样早,还真是困死了。

反观其他两人倒是一点儿影响也无。

用过早膳后,姜清臣几人等着长乐伺候皇后用完药歇下,便上前将新葫芦递上,“娘可认得上头的梵文?我记得您从前抄过一些梵文经书的。”

长乐扬眉,看了眼银葫芦,又看着面前几个孩子道:“这上头的不过是寻常的保平安康健的梵文罢了,倒是这个葫芦很是精致,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东西,哪里来的?”

她问向几人。

姜清臣率先说道:“是我无意中捡来的,许是哪个宫女掉落的吧!”

“应该不是,这葫芦上的梵文可不是一般人能刻出来的,宫中无论宫女还是女官都不可能佩戴。皇后娘娘也没这个东西,去问问太子妃吧,说不准是她的。”

“娘说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那您是知道这个咯?”

姜姝儿抬头询问。

长乐摇摇头,“只是听过罢了,相国寺出来的东西,似乎不多,京中应该有几家就有。”

三人眸子一亮,原来小小的银葫芦还有这等来历。

也就说,去相国寺查查,就能寻到这银葫芦的去处了。

知道了这点,姜姝儿恨不得立即就出宫去,可惜也只能想想罢了。

来到姜姝儿这里,三人将银葫芦摆出来仔细瞧着。

姜清臣说道:“葫芦是从头断裂的,看痕迹的确是人为。”

杨玹点头赞同,“也就是说可能是杜家姑娘当时在挣扎时无意间扯下来的,后来落到了地缝里。”

“当时有什么人回过梅林吗?”姝儿问道。

两人摇头,“出了事后谁还敢进去,后来太子也派人将地方给禁了,更没人会过去了。”

姜姝儿明了,“看来这个人的确并非宫中之人了,不然定会找机会寻回去。”

“回头去就去相国寺查查,若是真找到了凶手,我定不姑息。”

杨玹攥紧拳头,脸上一派正气凛然,愤怒的口气不像是作假。

姜姝儿动了动唇,原本是想噎他两句,却也忍了下来。

在宫里用过午膳,经过皇后依依不舍的唠叨后,姜五爷带着一家子出了宫,跟上的还有杨玹。

知晓他是个爱闹的性子,就想往姜家那热闹的地方跑,皇帝与皇后也都没管他。

就是太子颇有微词,也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国公府,三人并未立即出发,而是待了一夜后才去相国寺。

因着路途不远,一早出发,临近正午也就到了,寺里这会儿香客并不太多,一般到初六初八才会多起来。

姜清臣几人皆是有身份的,更别说还有杨玹这个晋王,因此在相国寺监院等人的迎接下,他们到来到主持的禅房里。

第107章 九人

坐在蒲团上的主持停下诵经敲着的木鱼,睁开眼道:“几位施主来了,请坐吧!”

“大师,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事……”

“施主,既已来到佛门之地,何不听听禅声,看看佛心?”

杨玹不耐,还要再说却见清臣按住了他,对着主持微微颔首说道:“大师说的是,佛门之地岂能没有禅声,请大师讲解。”

主持点点头,说起佛法来。

杨玹与姜姝儿都不懂,是以只有姜清臣似乎能听懂些,并且瞧模样还挺认真。

也不知说了多久,在又饿又困的时候,主持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和善地看着姜清臣,“该用斋饭了,几位若是不嫌弃,可尝尝寺里的素斋。”

这一句话又将想开口的杨玹堵了回去,若不是姜清臣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只怕早就跳起来了。

他们可不是来吃斋饭听佛经的。

“多谢大师。”姜清臣双手合十说道。

三人来到厅中,杨玹甚是不满地僵着脸,姜姝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到了这儿她已经不急了。

更何况寺里的檀香禅音也确实能够让人静下几分心来。

至于杨玹则是例外了。

安静地用过还算丰盛的斋饭,品过禅茶,姜清臣终于得以询问银葫芦的事情。

“大师,听闻此物乃是相国寺所出,不知您可认得?”

他将银葫芦递过去。

主持低眉看了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物的确出自相国寺,原本乃是一串葫芦手镯。”

“葫芦手镯?”

“不错,上面一共九只葫芦,每只都刻着不同的梵文。”

“那大师您可晓得这镯子落在了谁的手里?”

“阿弥陀佛,此物出来已有数年,若是想知道它们都落在何人手中,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姜清臣闻言眸子微动,道:“还请大师帮我。”

姜姝儿与杨玹也面露殷切。

主持想了想,合十的双手并未动过,开口唤了一声。

门外候着的小沙弥进来,躬身道:“主持。”

“去将监院请来。”

“是……”

主持对着三人道:“阿弥陀佛,想要查出去处,就要先查录簿,此事需要耗费些时辰,还望几位见谅。”

姜清臣微笑,“多谢大师!”

主持点点头,闭上眼睛,见此,三人也不出声打搅。

不久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监院已经来了,主持说明情况后,监院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请几位施主随我来。”

监院上前带路。

姜清臣对着主持合十双手行了一礼,方才对监院道:“有劳了。”

听他们出了禅房,主持这才睁开眼睛,微微叹息一声。

将三人带到一座禅房后,监院道:“阿弥陀佛,请几位施主在此耐心等候。”

姜清臣点点头,在桌子前坐下。

“真是脾气比我还大。”杨玹不满地说道,自打见了主持,他可是缕缕遭怠慢。

若非看着兄妹二人在,他早就发作了。

“这里是相国寺,你以为是其他寺庙呢?”姜清臣翻了个白眼。

姜姝儿没理会杨玹的牢骚,饶有兴致地询问清臣,“七哥,原来你还懂佛经啊?”

“哦?我不懂啊!”

姝儿呆了呆,“……那你……”

“随便说说谁不会?无非就是一堆大道理罢了。”

姜清臣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别说姜姝儿,就连杨玹也懵了。

“你不懂竟然还能跟那和尚说那么久?”

“有什么问题么?你们俩连说都不会,除了我亲自上阵侃侃,还能怎么办?”

“……”两人不说话了,一副被噎住的模样。

“说起来既然手镯的确出自相国寺,那么也就证明镯子是哪个官家千金的,且身份还不低。最重要的是,镯子不止一个。”

“什么?”两人惊愕,“七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简单啊,主持之前不是说过了,若是想知道它们都落在何人手中,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也就是说镯子并不止一只。”

姜姝儿脸色阴郁,“若是不止一只这还怎么查?难道有一百个也要一个个去查证吗?”

“就是就是,这也太麻烦了。”

“别急,现下还不晓得情况,我们只管等着就是,若是真的有那么多,只怕也得一个个查下去了。”

除此之外也没旁的好法子。

不过范围还是可以缩小许多的。

“也只能这样了。”

“是啊!”

姜姝儿与杨玹泄气道。

清臣见此笑了笑,他想要确认的,不过是哪些人拥有罢了,至于怀疑的人,他从来就没变过,只是缺少证据而已。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都已经快暗下,监院才带着一本簿子过来。

“阿弥陀佛,让几位施主久等了,”监院也不多啰嗦,将簿子打开翻到其中一页,“都在这里,还请施主自行查看。”

“多谢!”姜清臣眼皮未抬,与姝儿杨玹两人看着簿子。

监院也未打搅,径自站在一旁,闭目诵经。

“只有九个人么?”清臣说道,上头并没有李玉初的名字,甚至没有李家人的名字。

姜姝儿也颇为失望,不过倒是认真地看起了其他人。

清臣转而看向监院,“这九只镯子是寺里亲自送出去的么?若是赠予他人或是替旁人求来可行?”

“施主说的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若替旁人求,上头则是会记录名姓身份,转赠他人则是贫僧也无法知晓的了。”

“这样啊……”

得知答案,姜清臣也没有过多失望,他将拥有手镯的人都记在了心里。

同样,其他两人亦是如此,查到自己想要的,三人自然也没理由再留下去,更何况天色暗下,必须要赶回府里。

因此,拜别了主持后,他们便下山坐了马车离开。

“可疑之人还真不少,这些人回头都要我去探查呢!”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这些人可都女儿家自然是你最合适。”

“可我与这些人大多都无往来,如何编个理由去找这镯子啊?”

姜姝儿苦恼,早知道她就多结交几个人了。

杨玹哼了哼,抄手道:“你只管去就是,她们必然会奉你为上宾,届时还怕打听不出一个镯子?若是这样还不成,那就报上我的名号。”

第108章 帮忙

“你的名号?”姜姝儿翻了个白眼,“值几个钱?”

杨玹一噎,“姝儿……”

他委屈地看着对面的人,可惜姜姝儿却将脑袋一转,不理会他。

闹了一会儿,两人停下来,姝儿正色道:“表哥,我觉着宫里梅林的确有异,不如你回去再探一番?”

“我?”杨玹指着自己,震惊道:“不成不成,我一个人可不敢,那里太阴森了。”

说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一天晚上几人去梅林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

“不是我一个人?”

“你不是有近侍么,让他与你一块儿就好了。”

“可这不就等于让父皇知晓了么?”

“没办法,若你能找个不会说出去的,又胆儿大的,那也成。”

杨玹想了想,不会说出去,又胆儿大的?他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姜清臣,正要开口,对方却突然道:“阿瑜合适。”

“诶?对对对,阿瑜正合适。”杨玹拍手道:“回头我就让他跟我进宫去。”

正好韩瑜进宫也有充足的理由,皇帝正愁没人陪他下棋。

回到府中,几人各自散去,姜姝儿立即就吩咐了人去准备拟请帖,她想过了,与其是一个个上门,不若一块儿都请来。

正好办个茶宴。

京城没有人会拒绝,即便她平日里飞扬跋扈,娇蛮任性。

可,谁叫她的靠山硬呢!

茶宴的日子是三日后,可杨玹却已经出发去找韩瑜。

宁兴王府,书房内,韩瑜简单地束着一头鸦发,一身淡青底子绣暗纹的棉袍,腰间配着青色银云纹的腰带,上头系一块美玉。身姿俊逸即挺拔,面容凌厉却俊美,如寒冰霜雪,令人慕往。

此时,他正微微垂帘抬手写着什么,长长的眼睫下被覆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勾着,却更显妖冶。

“阿瑜——”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一道人影火急火燎地扑来。

书案前,宣纸上字被拉开一笔,墨色白白污了一张的好字。

韩瑜抬起头,嘴角的弧度并未变过,反而更甚。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是阿玹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杨玹没有在意他搁下笔的动作,伸手拉着他道:“快快与我进宫,有事儿需得你帮我。”

哪只韩瑜纹丝不动,反而钳住了他的手,温声道:“不急。”

被他奇怪的语气惊到,杨玹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子瞄了眼案上的纸张,仿佛有一滴冷汗自额角滑下。

“那个……哈哈……我不是有意来着,我……”

“嗯?”

“我、我错了……”

“呵……”

韩瑜一把将他掀翻在地,上去就是几下。

下一刻,从书房里传出的惨叫声直教人不寒而栗。

啧,晋王爷又怎么惹怒他们主子了?

能够得到他优待的人不多,刚好这杨玹便是其中一个,是以他进来不必通传便可直接过来找他。

可下人们并不知道晋王一进来就弄砸了一张准备裱起来送给老王爷的字。

是以,一顿暴打是跑不了的了。

一刻钟后,收了手的韩瑜拿帕子擦了擦手,睨了眼趴在地上装死的人,“还不快爬起来,不是要进宫么?”

杨玹嗷嗷两声,抬起头,“你也太狠了,下手这么重,完了,我岔气儿了。”

“呵,大概是还不够吧?”

“不不不,够了够了,我下回一定长记性,再不乱踹门了。”

杨玹举着双手求饶。

见此,韩瑜也算放过了他,待他慢吞吞地爬起来,他已经去换好了衣袍。

一身蟒服玉带,金纹顶冠让得眼前的少年多了分稳重内敛,少了分肆意张扬。

路过灰溜溜的杨玹,他淡淡道:“走了。”

“诶等等,你就这么让我去啊,也晓得给我换件衣裳……”

嚷嚷着两人已经出了府。

待到宫门前,已经换了身衣裳的杨玹跳下马车,与韩瑜并肩走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果然,你才是我的好兄弟。”

“别废话,你求我进宫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有些复杂呢!”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好吧,我说……”

叽里呱啦一阵子,杨玹终于把话说清楚了,韩瑜听了,只是不屑一笑,“梅林冤魂?也就是你这样的傻瓜才会信以为真。”

“是真的有人听见嘛,虽说我们那晚没听着,可有人听过就说明真的有。”

“哼,所以你是因为怕才拖着我与你一道?”

“我……那个……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吧?”

杨玹讪讪地说道,惹得韩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闭上嘴,他已经知道对方大概会说什么了。

可是,真的很可怕啊!

韩瑜没有理会他。

两人一路来到仁明殿,皇帝此时在皇后的宫里看顾着,两人拜见了皇后,便与皇帝来到偏殿说话。

“朕前个还跟云亭说过,你这小子棋艺不错,还想将你宣进宫来着,没想到今儿个你自己就来了。”

皇帝说道,又奇怪地看着他,“不过,云亭似乎对你颇有微词,你是怎么得罪人家了?”

“大概是拆穿了他的谎言吧!”

“嗯?这怎么说?”

韩瑜淡定地将姜姝儿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后,皇帝与杨玹皆尴尬地笑了笑。

看起来,他们也是知晓的。

“咳咳,不说这个,正好你今日进宫,朕也闲下来了,来,跟朕手谈两局试试。”

“韩瑜遵命!”

一个下午过去,皇帝赢了个痛快,杨陪着无聊了一个下午。见着天色已晚,两个孩子又没有离开的意思,皇帝便欣然留了两人。

晚间,夜深人静后,两道身影偷偷地来到梅林。

有了一回经验,杨玹便直接带着韩瑜到了那棵树附近蹲着。

吹了吹冻得跟冰渣子似的手,杨玹靠近一旁的人,哆嗦道:“听说哭声都是在亥时中左右,咱们恐怕要再等等了。”

“瞧你那德行,若是真有,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你不懂,”杨玹压低声音,“没看杜家姑娘死的何其惨烈,说不准她真的会回来纠缠的。”

第109章 蹲守

“也就你会信罢了。”韩瑜淡淡地说道,推开他凑近的脸。

不一会儿,人又凑了回来,“可是,你不觉着这里真的阴森森的么?往年还未发觉,可自打出了人命,就……”

“闭嘴!”

“哦……”

杨玹委屈地蹲在靠着一株梅树而坐的韩瑜身边,半步不敢离开。

已经到了亥时,可梅林里寂静无声,除了他们,根本不存在其他人或是东西。

渐渐地,杨玹有些不耐烦了,也席地而坐。明明是他拉着韩瑜过来,可这会儿耐心十足的倒是对方。

到底不愿服输,他也强打起精神来。

“你们之前说在那株梅树底下发现了一只银刻梵文的银葫芦是么?”

正在四处巡望戒备着的杨玹闻言,道:“对,是从相国寺出来的,保平安康健的那种,一只镯子上分别有九只银葫芦,总共有九只这样的银镯。”

韩瑜听着他的话,微微眯起眸子,并未说什么。

听不到他回答,杨玹也没多在意,又等了许久,他终于熬不住困意,打起盹儿来。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冷颤惊醒,这才发现他们还在原地。

“唉,看来今晚也是无功而返了。”

正想说回去,可韩瑜却道:“不一定。”

“啊?”

“有人来了。”

韩瑜压低声音,起身蹲在梅树后头,见此,杨玹也同样蹲起,可刚一动,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了。

他咬紧呀牙,低眸看了眼身边的人,强忍住了那股酸爽之感。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看着隐约露出的身形,应当是个女子。

宫女。

这是两人的第一想法。

只见那人来到杜家姑娘当日死的那株梅树下,跪下身来,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香烛点上。

一时间,梅树周围被照亮了起来。

宫女斗篷下昏暗的侧脸也被照的微黄。

“……对不起了杜小姐,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明日就要被放出宫,以后无人拜祭你,还望你能够见谅……”

“真的对不起……”

宫女细细地哭了起来,在梅树前,点燃了香。

藏在暗处的韩瑜与杨玹相视一眼,后者不敢置信。

还真是啊!

难道这就是宫里传的梅林冤魂?

嘿……

还不等他再想,身旁的人突然蹿了出去,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去擒那宫女。

只是对方似乎也有些功夫,险险地避开后,也不管别的,拔腿就跑。

可惜韩瑜既然缠上了,又岂会让她逃脱掉?

没两三下堵住对方的去路后,便将人擒住。

杨玹看着结束了,这才悠悠地过来,一把掀开了斗篷。

略微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他道:“你是哪儿的宫女,我似乎没见过你?”

那宫女低头,并不打算作答。

韩瑜手中使劲,

“嗯……”宫女立即皱着脸,一副痛苦的模样。

杨玹叹了口气,“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吧,想必你也认得我们二人,应当知晓在你身后的人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再反抗下去,我可就阻止不了了。”

被他一提醒,宫女稍稍冷静了下来,咬着牙,“奴婢……是厨房里烧火的宫女……”

“杜姑娘是你杀的?”韩瑜直接问道。

“不是……不是我……”

“那你方才为何要说对不起?”

“我……”

宫女哑了哑声音,见此,韩瑜再次收紧她的手臂,痛得她闷哼出声。

“真的……不是我……”坚持说完这句话,她便死咬着唇不肯再说了。

杨玹不信,“既然不是你,那你半夜三更地鬼鬼祟祟过来祭拜做什么?难道不是心虚?”

“她应该不是凶手。”韩瑜似乎看出了什么,随即松了些几道。

“什么?不是凶手,那她为何……”

“虽不是凶手,但也不排除是帮凶,或者,她知道凶手是何人。”

在他说到后面的那个可能时,韩瑜明显感觉到被他擒住的人微微颤了下。

他勾起唇角,“看来是第二个了。”

杨玹亮起双眼,“你是说,她知道凶手是谁?”说着,立即问道:“快说,只要你说出来,本王保证可以不追究你的知而不报之罪。”

宫女抿唇,稍稍挣脱了下,见此,韩瑜也收了手。

并不担心她会逃跑,因为,没这个可能!

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点地道:“请晋王,小王爷放过我吧!”

杨玹退后几步,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虽然抓住了你,可还没怎么着吧?”

韩瑜看的明白,冷哼一声。

这一声让得地上的人抖了抖,可她还是道:“奴婢家中还有一位七十余岁高龄的祖母和十五岁的弟弟,奴婢赌不起,不能说,请两位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吧!”

韩瑜冷下眸子,未待他说话,杨玹便愤怒道:“你有祖母弟弟,那杜家姑娘就没有了?你只为自个考虑,可考虑过她的家人又是什么滋味?”

“可“凶手”已经死了,案子也结了不是吗?”

“那你告诉本王,那是真正的凶手吗?”

韩瑜说道。

宫女沉默了,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玹更为来气了,“都说过了,我会保你平安,也可以不追究你的知而不报之罪,只要你指出真正的凶手。”

“奴婢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宫女哭道,“如果奴婢说了,奴婢的命,奴婢祖母与弟弟都会死。”

“可恶,我就不信有我们在,谁还敢翻了天去?”

杨玹怒道,真是气极了。

好不容易证明杀害杜姑娘的另有其人,可现在对方竟然是一点儿也不配合。

他又不能就这么对人家用刑,再者说,要用也不是在这儿。

难道对方身份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不可能。

他又不能就这么对人家用刑,再者说,要用也不是在这儿。

难道对方身份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不可能。

他又不能就这么对人家用刑,再者说,要用也不是在这儿。

难道对方身份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不可能。

他又不能就这么对人家用刑,再者说,要用也不是在这儿。

难道对方身份连他也要避其锋芒?

不可能。

第110章 震怒

“够了,我们又没怎么着你,什么叫放过你?”

宫女充耳不闻,只管磕头。

见此,韩瑜也冷了眸子,“多说无益,先带走吧!”

杨玹点点头,对着宫女冷哼一声,“你可别怪我,若是你老老实实地招了,我必然不会为难你。”

说着,他上前将她拉起来,宫女见此,面如死灰。

刚张了张口,身后的韩瑜似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抬起脚将来不及防备的杨玹踢了出去,自己也跟着滚到一边。

“噗嗤……”

箭矢入喉。

刚爬起来的杨玹恼怒,“喂你干——”他呆了呆,看着被箭矢射入喉头而呕血不止的宫女,抖了抖唇。

“是谁,到底是谁?你有本事给本王滚出来——”

“够了,救人要紧。”韩瑜说道,目光却戒备着四周,脚步移到了倒下的宫女身边。

杨玹脸上扭曲,他受不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极度的羞辱。

对方把他当成什么了?

想杀人就杀人?

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冲了出去,追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很快不见踪影。

“阿玹?”韩瑜叫了句,却没能让他停下来,无法,他只得先看这个宫女。

一剑穿喉,箭矢上还抹了毒,不用说,根本没救了。

宫女也只是在弥留之际,硬是不肯闭上眼睛,满是黑血的嘴里呢喃着什么,最终没了生息。

韩瑜探了探脖颈,神色微暗。

不等多想,他将人带上,朝着杨玹追去。

因为梅林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守卫,韩瑜正好将宫女交给了一个卫领,随即亲自带人去找杨玹。

正在拼命追踪着偷袭之人的杨玹此时跑到了一座宫墙下,一路行来根本连人家衣角也没瞧见。

但是对方却偶尔让他听见了声音。

赤裸裸的戏耍。

“可恶!”一拳打在墙壁上,轰地一声,不用看也知道有多疼。

找到他时,杨玹已经冷静下来了,正垂着受伤的手静默着,韩瑜倒是不担心他会如何,毕竟是皇宫,若是对方杀了他,那大概就等着血洗京城了!

“怎么样?”来到他身边,韩瑜询问道。

杨玹看了他一眼,脸色郁郁,“你那边如何,人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是么!”

“走吧,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皇上跟太子。”

说着,韩瑜转过身,杨玹也没停留,跟上他。

路上草草包扎了下,两人便带着几个侍卫以及宫女的尸体来到勤政殿。

坐在上首的皇帝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说吧,今夜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捅了什么篓子?”

“父皇,不是我们捅了什么篓子,这件事实在是对皇室的羞辱。”

韩瑜没开口,杨玹就抢先一步说道。

只可惜皇帝没理会他,看向韩瑜,“阿瑜你来说。”

杨玹瞪眼,“我……”

“这名宫女乃是与杜家姑娘一案有牵扯,今夜我与晋王发现其鬼鬼祟祟去往梅林祭拜,便跟过去将她擒住,哪知这宫女却遭人暗杀了。”

“你是说,对方是在你与晋王眼皮底下杀了这宫女?”

事到如今宫女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对方在杨玹与韩瑜两人面前杀了人。

砰地一声。

太监奉来的茶碗已经被拍裂,茶水洒了一案。

众人跪下去。

皇帝震怒,自然不可小觑。

“给朕找,宫中但凡可疑之人都抓起来,必要时格杀勿论!”

“遵旨!”

杨玹又抬起头,“那这个宫女呢?杜家姑娘那个案子……”

“此事朕会交给太子去办。”

“父皇,儿臣也要从旁协助。”

“不必了,”皇帝看着他们二人,“你们都不准插手。”

韩瑜低眸,“是。”

杨玹立马看向他,“阿瑜……”

两人目光相聚,在看清他那漠然的神色后,杨玹垂下脑袋,“是,儿臣知道了。”

他们都没提起姝儿,也没说出清臣。

折腾了一晚,待到天明后,韩瑜便出宫了,临走前他要了那名宫女的身份以及带了些钱财。

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宫女祖母弟弟的所在,倒不是太远,穿过大半个京城就是了。

这地方在京城以南,越往外走,越是平民居多。

而他到了地点时,一处民宅正冒着烟,里头已经被烧光了,府衙的衙役正抬了两具包裹起来的尸体出来。

人声嘈杂,民宅一周都围了人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有人惋惜,有人奚落,有人漠然。

韩瑜也站在人群里,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脸上阴沉更甚。

也不知站了多久,待到人差不多都散尽了,他才转身离开。

一动,才知道手中还攥着个包袱,他漠然地将包袱扔下,便上马飞驰离去。

不久,有人好奇地捡起了包袱,一看,呆了。

狂笑不止,汹涌不尽的人群开始争抢着那个包袱。

而韩瑜,早已离去。

靖国公府。

听说了韩瑜过来,正迎出来的姜清臣将他带到自己院子的正厅里,“你从宫中回来,可有什么发现?”

“有,”清臣眸子一亮,正要询问,却又听他道:“不过又没了。”

“啊?这是何意?”

“昨晚抓到一个宫女,没看牢,死了。”

韩瑜揉了揉额头,虽不觉着累,可心里却有些疲惫。

“意思是说,你们在宫里抓到的人,被杀了?还是在你们面前?”

姜清臣震惊了,不怪他如此,早知道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不得了。

对方必定是个高手,而且还是侍卫统领一级的人。

最重要的是,三番两次挑衅皇室,这次恐怕不好敷衍下去了。

姜清臣急躁地喝了口茶水,却被烫到舌头,忍了忍,又吞了下去。

他看着面色不大好的韩瑜,知晓其中必然还有着其他的事,不过既然对方不说,他也没准备询问。

只道:“你忙了大半夜又是一天的,累了吧?还没用过饭吧?”

韩瑜沉默。

清臣叹了口气,“我让人给你准备吃食,再备些热水,今日你且在我这儿歇下,回头我让人递个口信给老王爷。”

韩瑜点点头,他的确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去,“多谢!”

“你我之间也算兄弟吧?何须这二字来生疏了去。再者说,若非我兄妹二人,你也不会牵扯进来,趟了浑水。”

第111章 讳莫如深

韩瑜垂眸,低声道:“我自愿的!”

“啊?你说什么?”正说着的姜清臣一时没听清,询问地看着他。

“……”

韩瑜不再多说,淡淡地喝着茶。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姜清臣挠了挠脑袋,笑道:“那个……方才真的没听清,你莫要介意啊!”

韩瑜不语,面无表情,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

瞧着他这模样,清臣是好笑的,相处了这么久,他差不多也明白了这人的性子。

嘴上不说话,心里一套一套的,小心思比谁都多。

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还是个腼腆的家伙,稍稍逗弄几下,就能跟你翻脸,但从不会真的跟你较真。

总之就是,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是喜欢的紧。

啧啧,闷骚。

姜清臣仿佛看穿了一切,摸着下巴笑着。

正巧,听说了韩瑜过来的姝儿找了来,看到坐在椅子里,面上有些疲惫的人,又顿住了想问出口的话头。

“小王爷来了啊……”她呐呐道,看向清臣。

原本是想给她解围的,并且说明下韩瑜的情况,哪知这个家伙竟然径自说了出来。

让清臣颇感怪异。

听了这些事,姜姝儿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既有些想嘲讽皇室,又有些愤怒。

最重要的是,对背后那双掌控一切的手又讳莫如深。

连皇宫都来去自如,想杀人就杀人,那么在他们这些府中呢?

会不会也是眼线遍布,危险重重?

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落在其他两人眼里,各自心思不同。

韩瑜还是面色淡漠的样子,姜清臣则是要关心些,“可是冷了?要不你先回房去?”

姜姝儿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没有反对,应道:“那我回去了。”

“嗯!”

“还有小王爷,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不大想这么说,可是看在人家忙活了一晚加一个白天的份儿,她也不会吝啬这声感谢。

韩瑜只是淡淡地颔了颔首,并未回应。

习惯了他副德行,姝儿也不计较,转身离开。

路上,她碰到似是刚回来的姜文臣,蹙了蹙眉拦住他,“四哥,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

姜文臣温和一笑,“只是出去转了几圈,怎么,有事么?”

“没有就不能找你了?”

“瞧你,又说的什么胡话,我只是赶着回房补课业罢了,过两日回书院,我还没将先生布置的课业写好呢!”

“哼,现在知道赶了,早干什么去了,既然这么急,那这几日就甭出府了,我会跟爹娘说看着你的。”

说完,她不顾嘴角抽了抽的姜文臣,朝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厮略使了个眼色,便越过他们离开。

敲了敲额头,姜文臣只得认了,哀叹一声回去。

人家都是兄长管着妹子,到了他们家,都是妹子管着兄长,完全反了。

罢了,谁叫他们全家都反了呢!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慢慢走回去的姜姝儿坐在次间里的大炕上,悠悠闲闲地吃着零嘴,喝着热茶。

不一会儿,丫鬟带着一个小厮进来,后者行礼道:“小的给九小姐请安!”

“来的倒是快,挺机灵的。”

“九小姐吩咐,小的不敢耽搁。”

“说说吧,四哥与封文轩都做了什么,其余的不必与我说。”

身为妹妹,该做什么她还是知道的,派人去自己哥哥身边,也并非是为了监视他的所有。

小厮没有隐瞒,将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得知的,无非都是姜文臣与封文轩之间的交情愈发深厚等等。

这让她有些恼怒。

因为在她眼里,封文轩就是在欺骗,迷惑她四哥。

“那你觉着封文轩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我?”压下了怒意,姝儿问道。

小厮恭敬回答,“似乎封家公子身边的随从经常不见踪影,小的有留意过,只是怕对方发现,因此都不敢太过明显,得知的也是他常回府。”

“常回府里么!”姜姝儿对着小厮道:“你做的很好,四哥的安危也一并交给你了,若是有事通知我与七哥都行,实在找不到,就找母亲。”

“小的明白,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小的也要回去了。”

“辛苦了,拿了赏再走吧!”

见他要拒绝,姝儿道:“不过是吃几杯酒的钱,你在外头奔波,还是需要的。”

小厮闻言,只得收下丫鬟递来的荷包,“小的多谢九小姐的赏,告退!”

姜姝儿颔首,让丫鬟将他带了出去。

天色已经黑下,屋内烛火暖黄。

自打她醒来,事情就越来越乱了,也不知她晓得的那些事会不会变化,就如何现在这般。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翌日。

姗姗来迟的姝儿坐在五房的花厅用饭,似乎没睡好,一直有些迷糊不清的,直到姜五爷出声道:“我听皇上说韩瑜你棋艺不错,今日既来了府中,就教教我家姝儿,让她长长见识。”

韩瑜微微顿了顿,余光看了眼愣住的姝儿,道:“不敢言教。”

姜五爷眉头跳了跳,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对姝儿说的那些话,他总觉着现在说的是讽刺。

不可忍。

“哼,回头自个儿过来,还有姝儿。”

说着,姜五爷起身离开,径自去了书房。

长乐淡定地看着他们吃完早饭,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姜清臣这才松了口气,凑到韩瑜身边道:“你得罪我爹了,小心,他心眼儿可小了。”

“咳咳……”姜文臣提醒道:“七弟,祸从口出,娘还没走远呢!”

“哦对对,反正你自求多福吧!”姜清臣忙地退了回去,“姝儿,一会儿多劝着点,啊?”

“知道了,多事!”

“姝儿~”

“走开啦!”

一把将凑过来的头推开,姜姝儿又眯着迷糊的眼看向吃着茶的韩瑜,“我带你去找我爹。”

韩瑜放下茶碗,“有劳。”

两人一块儿离去。

姜清臣与姜文臣在他们身后嘀咕,“真的没问题吗?万一爹出手太狠,将这小王爷打击到了,怎么办?”

姜文臣不大了解韩瑜,如此说道。

清臣却无甚在意,“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担心爹会不会就此缠上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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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指点

书房里,姜五爷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在他面前摆着一副棋盘,黑漆几上的镂空铜炉里香烟袅袅,如雾如云。

不多时,两道身影进来,正是姜姝儿与韩瑜。

他淡淡地扫了眼对面,“坐吧!”

韩瑜欠了欠身,遂在对面坐下,而姜姝儿则是靠着姜五爷身边坐着。

“平日里除了习武可还读过什么书没有?”

“四书五经略知一二。”

“嗯?”

姜五爷抬了抬眉头,一般会说这种话的,可都不止略知一二这么简单,难道说眼前这个臭小子……

这么想着,心里又冷哼一声。

“开始吧,磨磨蹭蹭不像话。”

韩瑜:“……请姜五叔指点。”执了黑子,他先行一步。

姜五爷低声对姝儿说了句才落子,只见后者勉强掀起眼皮看着。

时间渐渐过去,香炉里的清香依旧在飘散着。

姜姝儿也醒过神来,看着压根儿看不懂的棋局瞪着眼。

不知什么时候,姜五爷已经不是在打压韩瑜,反而变成了指导。

“……少年心性,剑走偏锋虽能出其不意,可若是换成了解你的人,必然会有所防备,如此反而陷入被动。”

姜五爷说完,吃了韩瑜原本埋好的暗线。

见着自己的子儿被吃,韩瑜脸上并不显波澜,只是平静道:“我输了,姜五叔果真棋艺精湛。”

一听,姜五爷挑眉,“只能说你棋艺太差了,赢得毫不费劲儿,真无趣。”

韩瑜:“……”虽说早就知道,可如此明显的做法,真的好么?

姝儿脸颊微微一红,睨了眼自家爹爹,道:“可是小王爷在爹手下比七哥坚持的时间还长呢!”

姜五爷:“……这是爹爹我让着小辈……”

“哦!”

“咳咳,姝儿方才看清了么?如何布局如何拆局。”

“看不懂……”

“算了。”

姜五爷扶额,看向韩瑜,“臭小子还算有几分灵性,往后无事自可来我这里学几分本事。”

韩瑜眸子微动,“姜五叔愿意指点我?”

“哼,不过是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罢了。”姜五爷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可韩瑜很是认真,“多谢姜五叔。”

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感谢对方。

因为,姜云亭的指点,可不止会是琴棋书画,曾几何时,他也是名动京城,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

若非当年因为朱雀街上惊鸿一瞥情定长乐公主,后来做了驸马,还不知道如今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步。

这可是连他祖父都青睐有加,赞不绝口的人物。

起初被这变化弄的有些糊涂的姜姝儿,在细细想过之后,便明了。

她看了眼身旁的父亲,或许,是真的看在韩瑜父兄的面子上,可,更多的应该是处于对眼前少年的欣赏吧!

毕竟,她从未见过有哪个能够得自家父亲耗费这么长时间的。

就是姻亲的武进伯林家林子茂自小来缠,也只是敷衍指点了些。

如今竟然亲口说要指点韩瑜,那就是出于本心了。

从书房离开,姜姝儿就在偷偷瞧着韩瑜,猜测着他父兄与自己父亲的关系。

对他来说那样的目光真是太过明显,直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热,才忍不住道:“你看够了么?”

“啊?”姜姝儿意识到什么,立即收回目光,目不斜视道:“我才没有看你。”

“呵……”

“你笑什么?”

姜姝儿鼓着脸,微微不满地停下脚步。

韩瑜也停了下来,转过身,许是今日得了姜云亭的机缘,他一扫之前的阴郁,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阳光自廊间倾泄而下,落了他半边身子,亦照亮了那张精致俊秀,白皙如玉的脸。

“太明显了……”韩瑜弯唇道。

低沉的嗓音略带笑意,姜姝儿正震惊他露出的笑容,不期然地就撞进了一双泛着暖意的幽深眸子里。

霎时,姜姝儿只觉呼吸一滞,周围的冬雪分明还未化去,可她竟觉得在这一刹那,光芒璀璨之下,冰雪俱融。

“什么?”她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口中无意识地问了句。

在韩瑜眼里,正看着他的小姑娘脸颊已经爬上了红云,有些呆呆的。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觉着可爱,又笑了笑。

姜姝儿眸子眨了眨,心中震动。

这……真是要命!

“你……不许再笑了。”硬邦邦地说完这句话,她推开面前的人就跑。

韩瑜不明所以,疑惑地盯着跑远的那抹身影,须臾,他也准备离去,却被脚下的一串珠花吸引了目光。

他蹲下身拾起,想到了姜姝儿头上戴的发饰,似乎就有这么一串。

“阿瑜?”姜清臣从对面跑来,几步就到了眼前。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韩瑜竟是下意识地就藏起了手中的珠花。

“何事?”他声音平稳,面色淡淡地问道,似是与平日里无异。

姜清臣说道:“你还磨蹭?快跟我走,大哥跟二哥在武室切磋,其他人都到了。”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离开,韩瑜想要张口,手中却紧了紧,到底没有出声。

已经回到房里的姜姝儿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有些懊恼。

怎么会这样呢?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跑?

想着,她坐上炕,心中不自觉地想到了方才韩瑜露出的笑。

没想到平日里阴沉沉的人,笑起来竟是那样好看。

若是能多笑笑,只怕也不会遭那么多人不喜了吧?

这么一想,她又觉着脸热。

“小姐?”荣兰见着自家小姐进来就一副脸颊泛红,纠结的模样,不免有些好奇。

姜姝儿回过神,眨了眨眼,“嗯?”

“你是哪儿不适么?脸色有些红,别是染了风寒才好。”

说着,荣兰上前将手探到她额上。

姜姝儿立即后退了些许,“没、没有,只是方才跑的急罢了。”

“是么?”

“当然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荣兰见此,点点头,算是信了。

姜姝儿略松了口气,懊恼更甚,只是却说不清恼的是什么。

原本想拿本话本子静静心,可脑子里尽是教一个人给占了,无法,只得扔了话本子躺在炕上。

她怕是忘不了那一幕了。

第113章 茶宴

夜色沉沉,一座还燃着些许灯火的府中并不算太明亮。

反而有些寒寂。

可在那间书房里,却是温暖如春。

临窗的大炕上,一名中年男人靠坐着,神色微怏,手中捻着玉珠仿佛正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男人叹了口气,“宫里还没结束?”

烛火跳了跳,有人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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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大费周章

“恐怕不成。”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闻言,只见是荣王之女,杨婉郡主。

姜姝儿眸子微闪,“郡主此言何意?”

“无甚,只是这镯子我原本也有一只,可早几年便赠予他人了,姜妹妹想瞧,我是拿不出的。”

“哦?你赠镯之人不在宴上?”

“她身子素来不好,前些日子又受了伤……”

“郡主说的莫非是李驸马家的二姑娘?”姜姝儿很快就猜到了。

杨婉颔首,“不错。”

碍于两家的关系,她并未多说,其余人也是神色各异。

“说起来,我的镯子好像也在……”

“我也有。”

九只镯子,除去杨婉那只,总共八只,看样子都还在她们的手中。

只是究竟如何,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

因着姜姝儿,她们各自打发了人回去一个时辰后,该用的点心,该吃的茶都差不多了。

去取镯子的人才陆续过来。

“只有七只呢,还少一只么?”姜姝儿拿了只镯子翻看了下,又对比了其他几只镯子。

原来葫芦上的梵文都不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每只镯子虽然样子相同,可葫芦上的却都梵文不同。

“这……约莫是快到了吧!”只余一人的那位官家小姐说道。

姝儿未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见此那位官家有些急了。

姜秀臣注意到,安抚地笑了笑,朝姝儿说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不急。”

虽说她不晓得自家妹妹打的是什么主意,可看着那位姑娘还是决定说两句。

姜姝儿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原也不是什么急事,无碍。”

那位小姐这才松了口气,眼下只盼望着自己打发回去的丫鬟能够快些吧!

而带着手镯正朝靖国公府大门赶去的丫鬟却因雪路湿滑而不慎被冲过来的一妇人撞倒。

同时,手中带着的盒子也被撞翻,来不及顾及自己,丫鬟推开身前忙赔罪的妇人,便去将盒子捡了起来。

“幸好东西没坏,你这妇人,走路不带眼睛么?横冲直撞的,若是坏了我家小姐的东西,你赔的起吗?”

妇人噤若寒蝉,低低地道:“对、对不住……都是老妇的错……老妇……老妇给您赔不是……”

眼看着妇人又要跪下,丫鬟不耐地拍拍身上,“行了行了,这回且饶过你,若非我赶的急,定要你一番折腾。”

说完,丫鬟就捧着盒子进了不远处的靖国公府侧门里头。

急急赶到宴客厅外头,丫鬟整了整衣裳,经过通报,进了里头,“小姐,奴婢已将镯子带来了。”

那官家姑娘一喜,挥挥手让她呈上。

“看来,都到齐了。”姜姝儿说道,目光移到丫鬟呈上来的镯子上突地,目光一凝。

她拿起那只镯子,看到了缺掉的那一处,不动声色道:“这九只葫芦,似是少了一个?”

“什么?”丫鬟面色一白,上前看了看,果真是只剩下了八个。

“这、这个……奴婢……”丫鬟手足无措。

“我看看。”镯子的主人上前道,接过来翻看着,“咦,真少了一个。”

“这是什么时候掉的?原先就这样,还是……”

丫鬟心中一紧。

“我许久不曾戴过了,不大记得。”官家小姐说道。

“小姐……奴婢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或许葫芦是那时候掉了,奴婢这就回去找找。”

姜姝儿扬眉,“这倒是,镯子是你们小姐的平安镯,如今掉了只葫芦,自然得去找。”

说着她吩咐了声,让荣兰亲自陪她去。

丫鬟离去后,姜姝儿转而看向那位官家小姐,“若非我要看这镯子,也不至于如此,是我的不是,姐姐可莫要见怪。”

“怎会,一只镯子罢了,无非就是个求个平安,九小姐若喜欢赠予你也好。”

“既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她想了想,又褪下手腕上今日才戴上的金累丝碧玉镯,拉过对方的手,“这就算是换你那只葫芦镯子。”

“这也太贵重了,我……”

“姐姐收下就是,这也算我的一番心意。”

瞧着姜姝儿神色不似作伪,她这才收了下来。

坐在不远处的姜永晴将她们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对着秀臣道:“九妹这是打算做什么?那只葫芦镯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还是个残缺的。”

姜秀臣也不知道,“怕是那镯子于她有用吧!”

“嘁,一个破镯子而已嘛!”姜永晴嘀嘀咕咕的。

姜秀臣笑而不语。

很快,茶宴也差不多了,姜姝儿将镯子都归还后,曹家的姑娘便先带头离开,陆续也有姑娘离去,最后再是杨婉郡主。

说起来,杨婉也要叫一声长乐姑姑的,所以,与姝儿她们也算是表姐妹。

只不过她们平日里并未有什么往来。

“姜妹妹如此费心得一个镯子,怕是有什么别的缘由吧?”

“姐姐可真聪明,我听说这镯子保平安很是灵验,便想见一见,今日也是这只得了眼缘,便留下了。”

杨婉笑了笑,眼中带着看破却不说破的深意,“一只碧玉金镯换一只银镯,看来姜妹妹是真喜欢呢!”

“那是自然。”姜姝儿微笑。

“时辰不早,我就先回府了,姜妹妹他日若是得空,也要来我府中玩玩才是。”

“好啊,若得了空,我定去拜访。”

“告辞!”

姜姝儿看着她离开,这才收了笑意,揉了揉脸,“这么笑了一整日,我的脸都僵了。”

秀臣与永晴听了,皆笑道:“也不知是谁非常办这茶宴。”

“就是,还累的我枯坐了这般久。”姜永晴上前拉住她,“你快说说,这镯子到底有何隐秘,你竟是不惜大费周章地得到它?”

“你们如何瞧出来我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镯子的?”

“太明显了。”两人一同说道。

姜姝儿:“……不、不会吧?”

两人不语,只是抿唇看着她,姜姝儿移开眼,“咳咳,那个我还有事儿先回房了。”

说完,她一溜烟地就跑了。

“诶?”姜永晴叉腰,“什么嘛,跑的倒是挺快,也不晓得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115章 惊魂

房里,被请过来的那位官家小姐神色颇为不安,不怪她如此,任谁突然被拦下,然后带到这里等着都会如此。

直到姜姝儿回来,她立即上前道:“九小姐,我可是哪里开罪您了,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我……”

“你想哪儿去了?”姝儿笑道,请她在炕上坐下,“我留下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只镯子。”

镯子?

官家小姐愣了愣,立即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

“这个还给您。”

“并不是这只。”

姝儿拉起她的手,将褪下来的镯子重新戴到她的手上。

“我说的是那只银镯。”姜姝儿说道:“那只银镯的葫芦在我手上。”

“在、在你手上?”官家小姐不明所以。

姜姝儿见此,也差不多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将银镯递给她,“你看清楚,这真是你的镯子吗?”

官家小姐试探地问了句,“这镯子还能有假?”

姝儿微笑,“你且瞧瞧便是。”

“好……”官家小姐接过,看了看,片刻后,有些犹豫道:“因着许久不曾戴过,我有些记不大清了,但是我这镯子不该有这些痕迹。”

她奇怪地看着银镯上的细微划痕,虽乍看之下不大明显,可细看起来,却是多了许多划痕。

“你可确信?”

“是,我的东西若是有一点瑕疵,并不会再留着,既还留着,定是完好的。”

虽说不排除是丫鬟路上摔的,可姜家姑娘这番话明显带着深意。

然而下一句,她就被惊飞了魂儿去。

“杜家姑娘死时,她的脚下就落下了这么只葫芦,而这带葫芦的镯子,正是你的丫鬟带来的这只。”

“这不可能,我许久不曾戴过,更没有杀害她。虽说,虽说我看她不喜,可我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我知道,所以,是有人换了你的镯子。”

“换了我的镯子?”

“是!”

“可是,这是为什么?害死杜小姐的人经死了,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当然是因为我查到了这只小葫芦,她怕被揪出来,所以才会偷梁换柱,截了你的镯子。”

“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杀害杜家姑娘的凶手另有其人。”

官家小姐倒吸一口凉气,颤了颤唇,“九小姐,知道……是谁?”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只唯一没有出现的镯子。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她更是不安了。

“放心,对方怎么做,不过是想混淆视听,究竟是谁还有待商榷。”

官家小姐一听,又舒了口气。

姜姝儿眸子微暗,其实,她更觉得李玉初可疑些。

之前从未怀疑过她,可现在,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也许,真的如她七哥所说。

不久,荣兰将丫鬟带回来了,得到的消息也是她们早已清楚的,并不觉得惊讶。

姜姝儿派人将官家小姐送回去,自己则是看着手中的镯子半天未动。

得到消息过来的姜清臣进屋就看到发着愣的姝儿,上前道:“这就是那只镯子?”

姜姝儿回过神,递给他,“你先看看吧,这的确是凶手的,上面有些划痕,我想应该是当时蹭到树枝上而留下的。”

清臣点点头,拿着镯子比对了下那只葫芦。

上头的梵文他不晓得是什么,可家中还是有人懂的。

不说对不对,就说断裂的痕迹就完全符合。

想了想,他低头嗅了嗅镯子上的味道,片刻后,眸色微冷。

“还真是谨慎,竟然都处理干净了。”

姝儿抬眸,“如今就只剩下李玉初有这镯子,很可能调包的就是她。”

清臣冷眼,“哼!阿瑜真是被她给骗了,亏的他对她那么好。”

姜姝儿突然顿了顿,有些在意,“小王爷对她很好?”

“可不是,不然你见过他何曾主动与女子说过话?更何况还给她喂药。”

“那……也是只是顾及她身子不好罢了。”

“哼!”姜清臣对李玉初的戒备可谓是提到了最高,“原本瞧着她与那李静初不同,至少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不过一个是会吠的犬,一个是暗中窥探的毒蛇罢了。”

姜姝儿嘴角抽了抽,这个比方……

“姝儿,往后你要小心这二人,她既然敢这么做,就已经知晓了咱们的动作。”

“我明白,我可不怕她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要当心才是。”

“省得了省得了。”

最终,镯子被清臣带走了,其余的事也交给了他安排。

得了空的姝儿没过几日就被姜永晴拉出了门,说起话本子的事,她倒是也想瞧瞧了。

不说同从前一般喜爱,偶尔打发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

书斋前,跟着她们一块儿出来的姜秀臣颇为无奈,她不喜这些,便对去了不远处的小食铺子,打算带些零嘴儿回去,回头给姜文臣带到书院吃去。

铺子不大,却干净亮敞,零嘴儿的香味儿也让人忍不住垂涎。

“喵~”

姜秀臣脚步微顿,侧头看向铺子里背对着她的人,靛青色的长袄,腰间束着淡色的锦带,身形修长甚至是有些偏瘦。

这样眼熟,心间一动,她试探地走了过去,就看到少年正抱着猫儿选了几样零嘴儿。

“喵喵……”

“还有小鱼干儿是吧,放心放心,不会忘的。”

“喵~”

噗嗤……

身边传出一阵笑意,少年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一旁站了人,转头看去,微微一愣,“是你啊?”

“是我,”姜秀臣笑意不减,“怎么,带猫儿来买小食?”

“嗯,它馋的很,若是不给它,它就闹的我不安生。”

“喵喵~”

少年低头,浅浅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姜秀臣看着已经胖了许多的猫,再不复当日所见那般可怜无助又幼小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你倒是宠它,当心把它惯坏了。”

“也不是宠它,”少年突然低落了下来,垂下眼睑,“应该说是在补偿它吧!”

“补偿?这怎么说?”

姜秀臣疑惑,随即一眼看到了猫儿包扎着的一只前腿,“这伤是……”

“年间它不小心冒犯了我兄长……被打折了……”

少年叹了口气,引来猫儿的一声呜叫,仿佛是在安慰着他。

第116章 相赠

“不过是只猫儿,也未免太……”姜秀臣伸出手想去摸摸猫头,可又觉着不妥,顿了下来。

只不过这只猫却是不怕生,竟然主动伸出了那只未受伤的爪子,“喵~”

软软的声音响起,姜秀臣微微惊讶,随即笑道“还真是给人疼。”

“看来它很是欢喜你!”少年想了想,将猫递给她,“可以抱一会儿吗?”

“当然!”

见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猫,少年也松了口气,将选好的零嘴拿走付了账。

再抱回猫时,一人一猫竟有些舍不得分开,看的少年不禁一乐,“这么快就被收买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说着,他还点了点猫的眉心。

“喵呜~”猫舔了舔他的手,仿佛在安慰着他。

姜秀臣看的好笑,眉眼间也温柔了几分。

三番四次遇到,不得不说还真是缘分,由此可见,眼前的少年多半也是世家出身。

只是不知为何从未见过。

留下丫鬟选些零嘴,姜秀臣一边逗着猫,一边与少年一道出了铺子,“说起来你是哪家的公子?我好似从未见过你?”

少年脚步顿了顿,低头看着猫,“我是怀远侯刘家,刘准。”

“怀远侯府?”姜秀臣吃惊地看着他,对于这刘家她不可谓不熟悉。

就算不提姝儿闹的那一场,她可记得自己母亲原先还打算相看相看他们家的公子。

而对刘家有几分了解的她也晓得怀远侯之子除了刘基,还有个刘准。

莫非真是眼前的少年?

“你父是怀远侯?”

“……是……”

姜秀臣吸了口气,“我姓姜,乃长乐公主之长女。”

说这话时,她刻意注视着对方的神色,毕竟姜、刘姜家闹的不豫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

可刘准却并未露出丝毫不妥,只是说惊讶还是有的,他并未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姜家的。

“原是姜五小姐,失礼了。”刘准抱着猫欠了欠身。

“你既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怕我报复你?”

“报复我?为何要报复我?”

刘准惊讶,反倒让姜秀臣僵了僵脸色,“我们两家的关系如今可不怎么好呢,你那兄长可是与我妹妹有些恩怨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相信五小姐并非是如此狭隘之人,又为何要怕?”

“嗯?你就这般肯定?”

两人在街头站定,论年纪,两人相仿,论身高,也是身边的少年略高一些。

可姜秀臣在气势上却一点儿也不输对方。

刘准摸了摸怀中的猫儿,说道“五小姐若真想报复,便不会自报家门,说起这事了。”

“你倒是看的明白。”姜秀臣重新扬起笑意,对他也多了几分欣赏。

刘准也笑了笑,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个酒窝,看起来更为俊秀,“谬赞了,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罢了。”

姜秀臣微微一愣,抿起了红唇。

两人继续走着,她开口询问道“你既身为怀远侯之子,即便是庶出,也应当赴过宴才是,为何去岁大办的冬日宴上未曾见过你?”

提起这个,刘准默了默,低声道“……课业繁多,我平日里又喜静,自然甚少出门赴宴。”

“这样么……”姜秀臣想到一些传闻,便明白了什么,未再多说。

眼见着到了书斋处,姜秀臣停了下来,“我到了,再会!”

未曾反应过来的刘准愣了下,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道“五小姐,不知您可愿收留阿离?”

姜秀臣脚步顿下,转身道“阿离?这只猫?”

“是,我……你、你若觉得为难……就罢了……”

“为什么?你当初既收养了它,现在又为何舍弃它?”

刘准动了动唇,他自然也是不想的,可是……

“你给它取名阿离,应是不离弃的意思吧?”

“我……我近日可能照顾不到它……”

“我答应了。”

姜秀臣上前,看着歪着头看他们的猫儿,摸了摸,“你不说,我大概也明白了。”

刘准垂眸,将猫递给了她。

“还望五小姐好生照料,他日,若是我……再接回它。”

“放心吧,想要回的时候与我说一声就是,还有,往后我会每半月到零嘴儿铺子一次。”

“多谢五小姐!”

刘准抬手感激地行了一礼。

姜秀臣对他颔了颔首,询问了伤情该如何养之后,便抱着猫儿与他递来的小食离去。

“喵喵~”猫伸头看着刘准,一双眼圆溜溜的。

姜秀臣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啊!”

“喵~”

一人一猫进了书斋,见此,刘准也收回了目光,略微扬起笑意离开。

书斋里头,正挑选了好些书的姜永晴与姜姝儿见到抱着猫进来的秀臣,两人皆惊讶道“哪里来的猫?”

“旁人送的,怎么样,可爱不可爱?”

“喵~”

她话音落下,猫配合地叫了一声。

软糯的声音让得两人瞬间亮起了眸子。

“呀,可真是乖巧。”

“养的也好,看着挺干净的。”

姜姝儿说着,看向自家姐姐,“是什么人给你的,看起来这猫也是人家心爱之物吧?”

“嗯,一个……友人罢了。”她看了眼两人挑的书,“你们可好了?若是好了就早些回去,不够下回再来也是一样的。”

“五姐可真是心急。”姜永晴撅了撅嘴,原本还打算再挑,听她这么说便只好放弃了。

结了账,买零嘴儿的丫鬟也回来了,三人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到了车里,姜姝儿才发现猫竟然还断了一条前腿,“这是怎么回事?”

“受了伤,这些日子得好生养着,还得半个来月才能好。”

“断了?”她道“可真遭罪。”

“喵喵~”

“哈哈,有意思,它也不怕生。”

“喵~”

猫儿一边叫着,一边蹭了蹭姜姝儿的手心。原本不喜这些小东西,不过瞧见这只猫如此通人性,倒是也多了几分欢喜。

回到府里,姜秀臣抱着猫儿,路上碰见四房的姜永栋,后者惊讶她竟会带这些小动物回来。

新奇的不得了。

揉了揉猫脑袋,他道“长得圆溜溜的,还真是喜人。”

“可不是,就跟你一样。”与韩瑜一同走来的姜清臣说道,对着猫儿吹了个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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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入府

姜永栋对着韩瑜点了点头,遂瞪了他一眼,“你才像它,还有,它是猫又不是狗,你吹什么哨?”

“谁说不是狗就不能吹了?”

清臣上前逗了逗猫,“哪里来的,竟还断了一条腿儿。”

“一个友人送的,平日里无暇照应。”

姜清臣微笑道:“不会是瞧着断了腿,不要了吧!”

“才不是。”

“腿上只要修养些日子就能好。”韩瑜一眼就看了出来。

姜清臣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周围,“姝儿呢?不是说与你一块儿出的府,怎的没瞧见她?”

“方才先回房了。”姜秀臣抱着猫,与姜永栋一块儿逗弄着。

见此,姜清臣也未打搅他们,看了眼韩瑜,两人一同离去。

正在房里翻看话本子的姜姝儿还没看几页,就听到了自家哥哥的声音。

一抬头,果真瞧见了他,还有……韩瑜。

忙地收起几上堆的那些话本子,姜姝儿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与平常别无二样,可不知怎么的,脸颊似乎又开始发热了……

姜清臣没注意那么多,径自在炕上坐下,“自然是为了这个。”

他将银镯搁到她面前。

“怎么?”

“我们去相国寺查过,这葫芦的确是这镯子上,现在,就差去李家对证了。”

“李家?你去还是我去?若是我去怕是会掀了他们的屋顶。”

“自然不是你也不是我。”

那是谁?

姜姝儿的目光转到了韩瑜身上,抿了抿唇,“既然你们都打算好了,还与我说什么?”

“这还不是需要你么,”姜清臣笑道:“我探听到荣乐公主命李静初时时刻刻守在李玉初身边,防的就是我们,你去给她个信儿,把她引出来,荣乐公主不在府里,若李静初也不在,我们进去便能容易些。”

姜姝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韩瑜,吩咐丫鬟:“备笔墨。”

见此,清臣朝着韩瑜露齿一笑。

成了!

后者却是淡淡地转过脸去,让得他脸上一僵。

啧……

写什么呢?

姜姝儿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笔,磨蹭了一会儿,写下几个字,大抵意思是她一时手痒,想找个人松松骨,问对方可敢赴约。

落款写了名姓,姜姝儿又在信封上写了手下败将亲启。

以她对李静初的了解,若是单单信里的邀约她也许不会去理会,可手下败将却是戳到了她的痛点。

一向骄傲善妒的她,又怎会教旁人说她是手下败将?

再加上这个人是她姜姝儿,是以,她绝对会到场。

“呐!”将信扔给清臣,姜姝儿命人撤了笔墨,并未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写的字。

韩瑜皱着眉头,“字太差,得多练练。”

清臣:“……”

“哈哈……阿瑜……”

“哼,只要能看就好,写那么漂亮能当饭吃?”

姜姝儿自小就不喜读书写字,能读个几年会写个字儿就不错了。

再者说,也不是不能看,只不过潦草了些罢了。

从前先生可是夸过她的字自成一派的。

韩瑜嘴角抽了抽,难怪清臣不亲自写。

如此看来原来不是没有缘由的。

姜清臣怕两人又吵起来,忙地拿了信与镯子,拖着韩瑜走了,离开前还不忘说声,“我们明儿个去李家,你自个准备准备,记得让荣兰梅树跟着你。”

姜姝儿不耐地挥挥手。

不过就是拖住李静初罢了,这种事情可不要太简单。

翌日,见着时辰差不多,换好衣裳后,姜姝儿才带着两个丫鬟舍弃了马车,骑着马慢悠悠地出了门。

而已经接到信的李静初面色狰狞地看着信封上充满挑衅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差点儿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姜姝儿,好一个姜姝儿,未免太猖狂了。”

“姐姐,这姜姝儿分明是有意气你,切不可上当啊!”

“闭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披着毛毡坐在床头的李玉初面色更白了,她低下头,“姐姐这是何苦呢,那姜姝儿有长乐公主与帝后撑腰,咱们与她对上只会吃亏。”

“嗤……你倒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么羡慕人家的身份,干脆你去求长乐公主做她闺女好了。”

“你、姐姐我……咳、咳咳……”

李玉初捂着唇,不一会儿便咳得撕心裂肺。

可屋里伺候的丫鬟却没一个敢上前说话。

见此,李静初心中总算舒爽了点,起身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哼,病秧子就是不省事。”

说完,她拂袖而去。

“咳咳、咳咳……”李玉初还在咳着,而李静初已经不在房里了。

咳声渐停,她却还低着头,终于,丫鬟出声道:“小姐……”

李玉初缓缓抬起头,嘴边已然挂起了淡淡笑意。

“无碍,把那封信拿给我瞧瞧。”

“是……”

看着府门前离去的身影,清臣与韩瑜一前一后从巷子里出来,“看来姝儿果真了解这个李静初啊!”

韩瑜未语,越过他,“走吧!”

“诶,等等我啊……”

且不管李静初与姜姝儿,就说韩瑜与清臣,两人来到李家后,没有荣乐公主,果真无人敢阻拦他们。

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来一般,李玉初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茶水,混着室内的药味儿,有些难以形容。

韩瑜面色如常,可仔细看,却能瞧见眼底的复杂。

可也只是一瞬罢了,这复杂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便消散了。

一阵沉默过去,清臣没有开口的打算,终是韩瑜开了头,“伤可好些了?”

李玉初弯起唇,毫无血色的脸上似乎又瘦了些,她启唇低喃,“我以为阿瑜不会来看我的。”

“来过,只是当时没见着。”韩瑜淡淡道。

李玉初顿了顿,随即明白了。

她扫了眼床边高几上的信,道:“阿瑜如此费心过来看我,恐怕不止是探病这么简单吧?”

韩瑜颔首,“的确有旁的事,我想你也应当猜到了。”

“嗯?”李玉初扬起淡色的唇,“我猜不到呢,阿瑜。”

姜清臣冷哼一声,拿出银镯抛了抛。

李玉初扫了眼,对着面色漠然的韩瑜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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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怀疑

“我记得你也有一只。”韩瑜的意思很明白了。

李玉初笑容不变,“的确是有,阿瑜要看吗?”

韩瑜没说话。

见此,李玉初看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一眼,不多时只见丫鬟拿了只银镯过来。

那银镯与清臣手中的别无二致。

“阿瑜说的可是这只?”李玉初拿起镯子,“不知道你们要这镯子,是做什么呢?”

这么问着,目光却是看着韩瑜。

皱了皱眉头,韩瑜说道:“这只镯子,是你原本的吗?”

“阿瑜这话是何意,不是我的,难道还是旁人的?”

“是么。”

韩瑜淡淡地看着她。

姜清臣冷哼一声,“究竟是不是她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清臣,你对我许是有些误解。”

“事实罢了,我对你无甚误解,也不会有误解。”

最后一句,他满含深意的看着她说道。

只可惜李玉初始终面色如常,让他寻不出一点破绽来。

越是这般,就越让他警惕。

“能给我看看吗,那只镯子。”韩瑜突然说道。

李玉初未拒,命丫鬟递给了他。

韩瑜拿着镯子端详了一番,片刻后,归还,“在杜家姑娘丧命的树底下,掉了只这镯子上头的葫芦。”

“所以,你们怀疑我?”李玉初眸光微动。

韩瑜径自说道:“昨日靖国公府办茶宴,邀了镯子的主人过去,而有一人的镯子在路上被掉了包。”

“是么……”李玉初垂下眸子,韩瑜再想说什么,却见对方缓缓抬起了头,“阿瑜与我自幼相识,在阿瑜印象中,我可有做过半点坏事?”

韩瑜抿唇。

“我原以为阿瑜是了解我的,正如我了解你一般,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这句话让得韩瑜恍惚了下,他想到了幼时那个病弱,却纯善的小姑娘。

在他最痛苦最狼狈的时候,仍旧在他身边。

“阿瑜!”见着情况不对,姜清臣开口唤了声,将韩瑜的思绪成功拉回。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韩瑜道:“我也不希望是你,只要你没做过,我必然会护你周全。”

李玉初微愣,被中的手徒然攥紧。

韩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说,起身与姜清臣离开。

直到他们身影不见,李玉初才仿佛回过神来,抬起双手看了看。

“护我……周全……”她嘴边溢出微笑,暖至心房。

出了府,姜清臣有些赌气地道:“你明知她有问题,为何还要说那样的话?”

“这是我的事。”

“可现在牵扯到的不止你。”

“如果真是她,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

姜清臣怒道:“你真是猪油蒙了心。”

韩瑜不置一词,抬脚离去。

“喂,你又去哪儿?”

“东亭湖。”

脚步声传来,身后的已经忙不迭地跟上,韩瑜勾了勾嘴角。

而在东亭湖处,李静初眼角抽搐地看着坐在湖边垂钓的人,为着方便,湖里冰都被凿开了一大块地方。

她几乎是接到信就冲过来了,可到了这里竟然就给她看这个?

“姜姝儿,你是想死么?敢耍我?”抽出剑,她指着湖边的人道。

被她这么一说,姜姝儿还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没错,就是瞧你傻才耍你的,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姜、姝、儿,你给我去死吧——”

“要死你死去。”

咣……

鞭子抽在剑身上,打退了对方,可李静初反应也快,旋了个身又冲了上来。

原本荣兰梅树是想动手的,奈何她家小姐早有过交代,不准插手。

是以,她们只能干站着。

正打的火热的两人猛地过了一招,各自后退。

姜姝儿见着鱼钩动了动,眸子一亮,“有鱼。”

“姜姝儿,你敢瞧不起我。”

“你有病。”

“去死——”

李静初一阵乱砍乱劈,姜姝儿也得避其锋芒,直闪躲着。

别说,这样的天这么一番下来,还真是驱散了不少寒意。

“你不奇怪我为何要将你引出来么?”躲过刺过来的一剑,姝儿对着李静初说道。

“哼,无非就是那个病秧子罢了,你们想做什么,当我不知道么!”

她还不蠢,怎会毫无所觉?

姜姝儿惊讶,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明明荣乐公主交代过,可她还是来了,看来传闻中这两姐妹关系的确不怎么好。

想着,她又道:“只怕你还不知道吧,杜家姑娘怕是死于你妹妹手里。”

“什么?”李静初停了下来,古怪地看着她,“就那个病秧子,有这本事?”

“信不信由你,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李静初眯起眸子,下一刻,又黑下脸来,果然,看到姜姝儿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后,又爆发了。

“姜姝儿,果然你还是去死吧!”

这一次下手可是不留余地,姜姝儿也收起了玩心,认真面对。

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两人交击的武器上,双双都被那强劲的力道震开,退了几步。

两人同时侧头看去,只见姜清臣与韩瑜走了过来,方才那枚石子便是前者的手段。

李静初心头堵了堵,沉沉地看着这两兄妹。

“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她扭头就走。

也不怪她,人家兄弟都来了,此时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丢人不成。

姜清臣闻言,嗤笑一声,“这李家两姐妹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来的倒是快,怎么样,可还顺利?”

“顺利?”清臣一肚子气道:“问问韩瑜吧,人家掉几粒豆子就心软了,还说必定护着她,哼!”

姜姝儿愣了愣,看向韩瑜。

他真的这么说,那个李玉初于他而言这么重要吗?

接触到她的目光,韩瑜沉下脸,“我只说过,她若无辜我会护她。”

“还不是一样。”清臣不买账。

不过这么说,姜姝儿也明白了,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说不清是为什么,总觉着憋闷。

怏怏地走到湖边将鱼竿抽上来,一条不大不小的鱼也被拖了上来。

姜清臣双眼放光,“咦,晚上喝鱼汤么?”

“不喝。”

“啊?”

“清蒸。”

姜姝儿将鱼篓和鱼竿扔给荣兰,梅树两人,自己去牵了马,对着其他两人面无表情地道:“我总觉着这回不是我引出了李静初,而是她利用了我。”

第119章 情义

姜清臣与韩瑜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啧,所以说啊,这两姐妹没一个省事的。”说着,他斜睨向韩瑜,“偏偏还有人当成宝。”

“没有!”韩瑜淡淡地说着,上了马?

“什么没有?”

“没有当成宝,只是情义罢了。”

“哼,希望到时候你也能这么说吧!”

清臣摇摇头,也跟着上马,并未注意到有些安静的姜姝儿。

路上韩瑜便告辞了,回到府里,姜姝儿询问了一番他们在李家的情景,并且也听了一耳朵他添油加醋的说起韩瑜与李玉初的事。

“……他们自幼相识,有这一份情谊在,自然是狠不下心的。”

姜姝儿淡淡道。

清臣撇嘴,冷笑道:“宫中近来琐事不断,兴许,整个李家有可疑。”

“李家?”

“不错,你想想,能将手伸到宫闱里头的人,在京城里也就那么几个。除去咱娘,也就荣王与荣乐公主这二人。”

“可两人除了荣乐公主与娘一直冲突不断,荣王却是个实打实的安乐王爷啊!”

“安乐王爷?”姜清臣笑了起来,十三岁的少年眉目清俊,更显风姿,“你说安乐便安乐?且不说他,就说他亲妹妹荣乐公主,就有莫大的嫌疑。”

姜姝儿微惊,想到前世里姜家出事后荣乐百般打压刁难,她原以为是公报私仇,现在想想,大抵真的本就目的不纯吧!

也许,那一切有她的手笔也说不定。

“这件事,爹娘他们可知?”

“爹娘他们早在暗处观望了,不过,对方确实隐藏的够深,若非此次杜家姑娘的事,怕是还真难查出蛛丝马迹来。”

怪就怪他们为了销毁证据,而杀了那个宫女。

“大梁历来藩王都驻守在封地,没有实权,即便有那么一两个留在京城的,也会严加看控,根本不得人脉。”姜姝儿道:“若是荣王真有那个心思,那么荣乐公主就是他抛在外面的把子。”

“究竟如何尚未可知,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哥哥说的是。”

姜姝儿满怀心事地朝着自个院子里走去,路上却听到了一阵软糯的猫叫,她好奇地停下脚步,就见到抱着猫的姜秀臣。

“五姐?”她走过去,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是宠它啊,不撒手了。”

“它腿伤了,让它下地万一再伤到怎么办?”

“一只猫而已,瞧你宝贝的。”

“哼,它很乖的,自然给人疼,不像你,尽会调皮捣蛋。”

姜姝儿委屈,她还不如一只猫了?

立时,她朝着罪魁祸首瞪去,猫儿见她望过来,歪了歪头,“喵~”

姜姝儿一僵,不好再瞪它,只道:“算了算了,我回房了。”

姜秀臣见此,愉悦地笑了起来,点了点猫的脑袋。

话说自从这只猫来到了府里,可是得了不少人喜欢,上到国公爷瞧见摸两把,下到小辈们动不动就投喂。

可谓是宠上了天。

姜秀臣抱着猫很是骄傲,无他,实在是太给她长脸了。

而身在怀远侯府的刘准却是不大习惯,原本陪在他身边的小东西,一下子消失了,总觉着少了什么。

原就一个人,这会儿更是孤零零的了。

刚做完侯爷布下的功课,刘准正准备回院子,路上却好巧不巧地碰见了刘基。

似乎是专门等着他一般,堵在了回廊上。

思索一番,他便上前抬手见了一礼,“兄长。”

刘基扬眉,嗤笑一声,“兄长?这句兄长无论听过多少次,都教人不得不在意啊!”

刘准抿唇,低下头去。

“怎么,你很怕我?”

“没、没有。”

“呵,谎话都说不好么!”刘基素来瞧不上他,因此也不打算与他废话,“我问你,上回你在街上遇着的人可是姜家五小姐。”

刘准心中一凛,“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刘基勾起唇角,“要做什么,不如我的好弟弟你猜猜看?”

刘准脸色微白,“你……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不要牵连其他人。”

“呵呵,冲你来?我可不敢,万一父亲大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苛责我一顿,不妥,不妥。”

“你……”

“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连只猫都保不住的人,还妄想干涉我么!”

刘基冷笑着离去,目光瞥到他袖口沾到的墨,眼睑又是一沉。

还真是拿他当世子栽培呢!整日里比他都忙。

真是恶心到他了!

留在原地的刘准面色苍白,有些不安地抓紧手掌。

原就有恩怨,会不会,会不会因为他愈演愈烈?

早知道就不该把猫送给她,没的教自己连累了去。

自责地想着,他立即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待他离开后,暗中的眼睛也跟着离开。

得到消息的刘基不屑地笑了笑,面上诡异,“我这个傻弟弟啊,还真是沉不住气,去盯着,一言一行都听清楚了。”

跪在地上的小厮立即应道:“是!”

离府后的刘准眼也不眨地就朝着靖国公府跑去,可真到了人家府门口,又惊觉太过失礼,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只得离去。

跟着他的小厮这么一瞧,心中更是鄙夷。

这些身在国公府里的姜秀臣都不知道,直到猫的小食吃完了,她按着日子,出了府去购置。

似乎一早就等在了铺子里,姜秀臣见到他也不惊讶,“你还真是宠它,怎么,这些日子不见,可是想它了?”

刘准张了张口,又点点头,“它乖不乖?可有给你添麻烦?”

“这倒没有,府里人都喜爱它,如今腿好了能跑能跳的,更是招人喜欢呢!”

“已经好了么,那就好。”刘准低下头,“多谢五小姐这些日子替我照料它,他日你若难处,我一定竭力相助。”

“嗯?”姜秀臣摸着猫头的手顿了下来,“你想要回它?”

刘准默了默,点点头。

“为何?你上回交给我时,可不是这样,再将它带回去难道就怕你那兄长再打折它的腿?”

“我、我会好好保护它的,再不成,就、就送别处……”

“你的意思是我照料不好阿离,亏待它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五小姐您千万别误会。”

原本一张白皙俊秀的脸,此刻憋的通红,直摆着手解释。

第120章 打听

也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一点,姜秀臣心中原本起的怒火竟然就消了不少。

她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若是说的我不满意,阿离就别想要了。”

刘准犹豫,见她神情坚定,便只好说道:“兄长知道我将猫送与你,再加上姜家与刘家本就不和,我怕他届时为难你……”

姜秀臣好笑,她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我好歹也是公主之女,他区区一个刘基,还能上天不成?”

“五小姐,你……不明白……”

身为刘家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那位兄长的手段了。

也确实担心他会伤害姜五小姐。

可现在任凭他怎么说,姜秀臣也不会听,更不会把刘基放在眼里。

抱着猫,她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也多谢你为我着想,不过阿离我还是要养,至于其他事我自会当心。”

刘准急了,“五小姐还请深思。”

“不必劝了,就这么办。”说着她转身进了铺子,吩咐掌柜,“给我多包些小鱼干。”

掌柜的一听,立马高兴地应了。

见着劝说无果,刘准也只得放弃了,心中的不安却一点儿未减。

在他心里,哪怕姜秀臣身份再高那也是个女子,是女子就总有吃亏的时候,而刘基……

着实教人不敢想象。

与他分开后,姜秀臣就直接回了府里,虽说嘴上不在意那刘基,可心里还是顾忌的。

毕竟之前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二。

就是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兄长,刘准在刘家又是个什么样。

想到少年巴巴地来要回猫,生怕自己牵连她的模样,姜秀臣不禁又弯了弯嘴角。

真是个呆子。

“五姐,你在笑什么?”姜姝儿在正出神的姜秀臣耳边幽幽地来了句,吓得她差点儿将怀里的猫给扔出去。

“死丫头,你这是想要吓死我?”

“喵喵~”

姜秀臣放下猫,任它自个儿玩去,拍了拍胸口。

姜姝儿撇嘴,“我进来时分明敲了门,是你自个儿没听见,这会儿反倒是怪我了?”

嗯?

是这样么?

姜秀臣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道:“怎么了,你这几日不是常与七弟、韩瑜跟在父亲后头么,怎的有空来我这儿了?”

“今儿个韩瑜突然被唤回了府,父亲见着无事便遣了我们,”说到这里,她颇为不满,“你不知道父亲,这些日子都快把他当成自个儿子了!”

看着她吃醋的模样,姜秀臣好笑,“你呀,又在胡说,那韩瑜的父兄与咱父亲也算故交,如今教他点儿东西,也不算什么。”

“我知道,我不过也是说说罢了。”

姜姝儿又不是前世那般不懂事的,自然不会揪着这个撒泼。

“对了,刘家那个三公子……”

“刘三怎么了?”

她话还未说完,姜姝儿就反射般地道:“可是他又在打你的主意?”

“不,不是,”姜秀臣安抚住她,虽说不晓得为何自家妹妹如此厌恶刘基,但她知道那个人不是个好的,“我就是想问问罢了,刘基身为嫡长子,竟然还连个世子都不是,我听说,怀远侯倒是偏爱庶子些。”

听到这个,姜姝儿不屑地笑了笑,“那种人若是成了世子继承侯府,才是笑话吧!”

前世若非那秦氏手段高明,攀上了她们五房,为儿子求娶到她姐姐,那世子之位又怎会落到他头上。

重活了一世,她自然晓得刘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不过说到这个,看来,她得推一把手了,可不能再让刘基那厮得了世子之位,总之,怎么恶心他就怎么来。

说起来,那个庶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么想着,她才听到自家姐姐推了她一把道:“问你话呢,你可晓得刘准?”

“刘家四公子?”姝儿点头,“怎会不晓得,姐姐提他作甚,刘家都是一丘之貉,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好的,也扶不正那宅子里的风气。”

姜秀臣眸色微动,“你也说了,有那么一两个好的。”

“五姐?”姜姝儿奇怪的看着她,“无缘无故地,你怎么想起来说起刘家了?”

姜秀臣微微一惊,笑道:“就是今日出门碰巧听到了闲人说起刘家,咱们两家不是结了怨,我多注意些也是情理之中。”

姝儿闻言,点点头,“也是,总之姐姐离他们家的人远些就是了。”

“我省得。”姜秀臣笑道,暗自舒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姜姝儿后来也没有多问。

到了二月,天儿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冷了,姜姝儿终于脱下了厚厚的裘衣。

不过是翻过了年,她的身量已经高了许多,头上梳着丫髻,戴了宫花,一双眸子瞧着就机灵,脸颊依旧还是肉肉的,直教人想捏捏。

正在房里试穿着宫里送来的衣裳的姝儿,整个人放弃般地任由嬷嬷丫鬟们折腾。

还好房里的炭盆都燃着,也不会觉着冷。

试的众人都累了,嬷嬷这才满意地停下,恭维道:“九小姐果真适合这些着色鲜亮的衣裳,瞧瞧多好看。”

姜姝儿笑了笑,虚虚道:“都是皇后舅母眼光好才是。”

嬷嬷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娘娘不能亲眼看着您试这些衣裳,她常说想要看您穿遍她为您准备的衣裳呢!”

姜姝儿顿住,低头揪着身上做工精细的桃红金丝纹妆花褙子,道:“既是想看,往后我多穿几件进宫给皇后舅母瞧瞧就是。”

嬷嬷闻言,立即应下,“奴婢回头就禀于娘娘,娘娘听了一定高兴。”

姜姝儿笑了笑,命人褪下了身上的衣裳。

这些都是春装,还不到时候穿。

之前宫里为她准备的冬衣都还未穿完,如今春衣又送了过来。

即便心中对天家有膈应,可姜姝儿也难以拒绝或是厌恶始终待她如亲生闺女般的皇后。

再想想自己从“回”来后便甚少再往宫里跑,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嬷嬷得了话,再拿了姜姝儿给的赏便陆续退下了,她们还要回宫里复命,自然不能久留。

收敛好心中复杂情绪,姜姝儿出了门,正打算去寻自家姐姐就见着她抱着猫急匆匆地要出府。

想了想,还是没唤住她。

如今真是猫都比她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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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谋划

“哟,是谁惹得我们家的宝贝疙瘩了?这嘴撅的都挂油壶了。”

姜清臣打趣地从姜姝儿左边绕过来。

正坐在炕上等他的姝儿推开他的脸,斜睨道:“你忙完了?小王爷回去了?”

“还未,爹晚上要在沙盘上演练行军布阵,他今晚得留下来了。”

姜清臣去她对面坐好,径自倒了杯茶,“我说你,怎么就知道问人家也不晓得关心关心我这个哥哥。”

“我还不够关心你?”姝儿睨着他。

想到这些日子她常命厨房弄些好吃的给他们送去,心知自己不在理,便赔罪道:“关心关心,没想到我家姝儿也有温柔体贴的时候,真不错。”

“哼!”不想与他计较了。

“我来找哥哥是有正事的。”

“嗯?什么正事儿?”

姜清臣坐好。

“我先问你,李玉初那事你们到掌握了证据没有?”

“这个……”姜清臣摇头,“不瞒你说,她行事毫无纰漏,我便是想收集证据,也无法下手。”

姜姝儿皱了皱眉头。

“那且不说这个,说说刘家吧,我想让爹帮怀远侯一把,将他那个庶子推上去做世子。”

姜清臣口中的茶噗地一下喷了出去。

看着她,震惊道:“我怕不是听错了吧?一个庶子,怎能越过嫡长子去,此事不妥。”

“哥哥,你我都知道刘基身有残缺,是不可能留下子嗣的。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不能留下子嗣的人,如何继承侯府?”

姜清臣一脸纠结,“可,这还是不妥啊,一个庶子,身份上就不可能继承了,再者说即便刘三不行,你觉着怀远侯夫人会让一个庶子做世子吗?”

“她不会,可不表示怀远侯不会啊,他还有个庶子,又素来疼爱那个儿子,不可能再去过继兄弟的孩子吧?”

姜清臣知道她说的有理,可这种事情是刘家的家事,连皇上都插不得手的。

简单来说,怀远侯家这件事就是一团乱麻。

“此事做起来不易,即便爹肯出手,也得看怀远侯的意思。”

“那可要尽快了,我听说怀远侯夫人近日在给刘三物色媳妇儿,若是真教她攀上了哪家,那这世子之位怕就要属于他了。”

“什么?”姜清臣目光一凝,想到姝儿说起自己姐姐与刘家的纠葛,道:“怎能让他好过,想得美。”

对此,姝儿重重点头。

晚间,姜家在府里的小辈包括韩瑜都跟着姜五爷去了府里戒备森严的密室。

这种地方原本一向是不许外人进入的,但是考虑到他也算是姜五爷的弟子,便走了个后门。

要说姜五爷,不愧是当年名极一时,压的整个京城人才辈出的勋贵世家抬不起头来的人。

无论是文武谋略,他样样都能做到精通。

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的韩瑜可谓是学了不少,但仍旧是皮毛而已。

可见姜五爷的底蕴有多强了。

密室中,姜五爷一一讲解着,言无不尽,耐心十足。

“……出其不意,就要做到狠决,否则等敌人回过神来,就又是一番纠缠。若是在战场上,必要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姜五爷看着几人,除了已经去营地历练的姜永柯,其他人都在,“你们年岁小,虽见过血,可还未见过真正的残忍,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会带你们出去一趟。”

话音落下,几个小辈皆亮起了眸子,就算是韩瑜,那双淡漠的眼中也是充满了期待。

姜家的儿郎之所以比旁人优秀,那是因为姜家教得好。

像他们十几岁的时候,都会由长辈带着去清理一些匪盗,来增长见识锻炼心智。

只有真正通过了这些考核,才算的上真正的姜家儿郎。

一直到半夜,姜五爷才结束了这场教导,带着他们离开密室。

路上,姜清臣与韩瑜走在一块儿,“……我听说你们府里近日有人对你与我们走得近而不满?”

“嗯。”

“老王爷怎么说?”

“祖父说不必在意,能得姜五叔指点,那是我的造化。”

说起这个,他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

清臣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你也当心些,他们明着不会做什么,可暗地里就不一定了,何况这回我们出去见血怕是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说着,他包含深意地道:“难保他们不会忍不住动手。”

韩瑜眸光闪了闪,眼中已然多了分骇人的杀意,“敢来,就是死!”

清臣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我说过与你结盟便不会退缩,况且姜家也不会袖手旁观,究竟如何,还不能确信。”

“什么不能确信?”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姜清臣一跳。

捂着胸口,他恨恨地看着罪魁祸首道:“大半夜的你不歇息做什么站在这里,要吓人吗?”

姝儿撇了撇嘴,“吓死谁也吓不死你啊!”

说着,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韩瑜。

早在她出现时他便已经收敛了之前散发出的杀意,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很浓郁。

不过,既然有她哥哥在,又是在姜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过几日会跟爹出去历练?”

“你是如何知晓的?”

“之前就听爹这么打算了,我猜今日一定会知会你们,果然教我猜中了。”

她说着,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韩瑜在一旁看着,竟一时觉得心痒,却又被他按耐住,未教人发觉。

“是是是,你聪明,说吧,半夜不歇息来堵着我们作甚?”

清臣无奈道。

“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出去历练。”

“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清臣与韩瑜面色漠然。

姜姝儿气恼道:“为何,怕我拖累你们吗?”

“没有缘由,你想去就跟爹说去,若他同意我便没话说。”姜清臣说完,对韩瑜道:“走吧,早点回房歇息。”

韩瑜颔首,跟上他,余光却落在一脸恼怒的人身上。

“七哥……”

姜姝儿在身后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不由地丧气,她若是能求得姜五爷同意,如何还会来找他们。

不过是一条路行不通,换一条罢了。

可即便换一条竟也一样。

算是白堵了大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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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求助

次日,将这件事禀于姜五爷后,姜清臣又说起刘家的事来。

“……既然已经结怨,便不可能与之善了,且就算姝儿不计较,儿子也不会当过他。如此,怀远侯世子之位,还是不要落在刘三手里的好。”

“不落在他手里还能落在谁手里?怀远侯就两个儿子,一嫡一庶,总不能让那个庶出的继承。”

姜五爷歪在炕上绣莽纹的大引枕上,面前是冒着白烟的茶碗。

模样闲适,不为所动。

“爹,您与怀远侯还是说的上的话的,儿子听说他对庶子亲睐有加,您觉着如何?”

“嗯?”姜五爷挑了挑眉头,“你的意思是,想扶持那个庶子?”

“总比刘三强吧!”清臣没有掩饰。

姜五爷呷了口茶水,并不做声。

自家儿子跟闺女与刘三之间的仇怨,他还是清楚的,只不过因着几个孩子之间的事,他并未插手。

对方是死是活,他也不会多问。

而现在……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妹妹的意思?”

姜清臣愣了下,道:“姝儿的意思。”

姜五爷点点头,他想也是,自己儿子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能直接弄死的,便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不过,姝儿那丫头竟然也懂得算计了,倒是不错。

长大了。

“此事不易,即便刘三身有残缺,可他还是占了嫡长,那个……到底还是庶出,让他继承侯府,便是乱了体统。”

“无后为大,刘三既然留不下子嗣,那如何传宗接代,撑起侯府?儿子想怀远侯也不想从自己兄弟膝下抱养个孩子吧!”

“这点倒是,他若想这么做,早抱了,也不会对那个庶子用心教导。”

“那就说明此事还是有可能的咯?”

“有啊!”姜五爷点头,笑眯眯地道:“有种既快又简单的。”

姜清臣闻言大喜,迫不及待道:“是什么啊,爹?”

“让怀远侯夫人将那庶子养在自己名下,如此,身份自然就不成问题了。”

姜五爷一说完,姜清臣就焉了,“爹您这不等于白说嘛,那怀远侯夫人若是能如此,哪里还有这些破事儿。”

“那就没法子了,反正就这一条路,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就是。”

“爹啊……”

姜五爷大笑,看着自家儿子如此委屈纠结的模样,甚是欢喜。

离开书房,姜清臣垂头丧气地来到姝儿这里,抱怨了好一阵子自家父亲。

实在听腻了,姜姝儿夹了块点心塞进他的嘴里,“就消停消停吧,爹给我们的法子,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我没听错吧?就算是个好法子,也太麻烦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想先弄死他们哪一个?怀远侯夫人还是刘三?”

姝儿扬眉,“自然是先弄死那秦氏的好,届时即便多花点时间来对付刘三,也不会有多难。”

秦氏现在将刘三保护的太好了,他之前不是没试过下手,可都以失败告终。

现在是事关世子之位,可要尽快动手,以免落了下风。

姜五爷虽说不管他们,可得了空子还是进宫与皇帝说了一声。

两人坐在暖阁里吃茶,皇帝神色间也有了一丝放松。

“不是说要带小辈们出去历练,怎的有空进宫来了?”

皇帝闻着茶香道。

“这事儿不急,过个两日也行,第二个进宫的确是有事来着。”

“哦?何事?”

“怀远侯!”

“嗯?他怎么了,莫非刘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皇帝提起刘家颇为头痛。

姜五爷笑了笑,道:“刘家世子之争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臣若说就是为着这件事来给皇上您解忧的,您信是不信?”

听他提起,皇帝叹了口气,宫里的事情刚处理好,这会儿他还真怕又有什么事出来,“说说看吧!”

“怀远侯嫡长子身有残缺,不得留嗣,如此,日后自然是不能接掌侯府的。”

皇帝点点头,这个他是知道的。

“可偏偏侯夫人却一门心思地想要这世子之位,依臣来看,不若随了怀远侯的心意,换个人封了世子。”

“你当容易的,那秦氏就是个泼妇般的人,朕可禁不起她的闹。”

想起秦氏,他也很是头疼。

姜五爷自然也明白,“您不好做主,是因为怀远侯除了刘三,只有一个庶子,倘若这庶子养于嫡母名下,您再一道圣旨下去,届时还能有人再说什么。”

皇帝顿了顿,慢慢地拨着茶面,“这种事儿不容易吧?”

“自然不易,不然不会闹了这么些年。”

对对对,闹的这些年,头疼的都是他这个皇帝。

想想怀远侯动不动就来哭诉,秦氏动不动就进宫来求死。

真真是一个烂摊子。

“既然这事儿你要管,那就交给你了,总之朕这圣旨等着你。”

姜五爷满意地笑了笑,拱手道:“皇上英明!”

其实这事做起来他是不吃亏的,不仅能与怀远侯重修旧好,他还能捞个人情。

他日,若是有个什么,不求他能出手相助,也求能不落井下石。

出了宫,在宫外焦急等待的怀远侯快转晕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忙地上前悄声问道:“如何啊,皇上怎么说?”

“只要能将你那庶子养在嫡母名下,便没问题了。”

“什么?”

怀远侯苦了脸,“这是什么法子,若是能行,我还用与秦氏纠缠这么些年么!”

他甩袖,真是气死了。

当初就不该娶这个毒妇,弄的这些年只保住了一个庶子,否则哪有这些破事。

“侯爷莫急,法子还是有的。”

“怎能不急,她这些日子都在算计着呢,唉……”

姜五爷嘴角抽了抽,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幸好他姜家没这些破事儿。

两人分开,姜五爷就此回了府,并派人将消息传达给了姜姝儿。

得到消息的姝儿亮起了眸子,既然有了皇帝支持,那就容易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之前的计划就得放一放,还是先将刘三的后路断掉为好。

想到做到,当下,她就着人去将刘三身有残缺,无法绵延子嗣的事宣扬了出去,不过几日,又把他院子里的阴私给挑了出来。

第123章 忧心

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对刘三来说都会有不少影响。

就连原本相看好的人家,也因此犹豫了。

姜姝儿搅得高兴,与秦氏斗的你来我往,毕竟占了便宜,谁教她前世就查到不少刘家的腌臜事呢!

最多的还都是这个秦氏母子的。

待她反应过来有几日没瞧见自家哥哥后,再一询问,才知道他们早就离开府跟着姜五爷历练去了。

没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回来。

姜姝儿气的咬着筷箸直磨牙。

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事拖住她。

长乐喝了口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牙疼?”

姜姝儿一个激灵,老老实实道:“不是……”

“快吃,回头去看看你姐姐病可好些了。”

“是。”

前几日姜秀臣染了风寒,如今正在吃药看大夫,她忙着刘三的事情,倒是没看过几次。

用过饭,她便急急地去了姜秀臣那里,见她脸色较之前好上不少,总算放心了些。

“你这动不动就出府,虽说已经到了二月,可天儿还冷着,最是容易染上风寒了。”

因着生病,猫倒是没在身边。

姜秀臣披着裘衣坐在炕上,温柔笑道:“不过一点风寒,这几日都好了。”

“五姐都出府去做什么呢,永晴出去的也没你这么多。”

姜秀臣眸子闪了闪,“我去给阿离挑些玩的用的,它爱闹,你也是知道的。”

姜姝儿撇嘴,“是是是,有了阿离,五姐都不疼我了。”

“你这丫头,羞是不羞,还与只猫吃起醋来。”

“谁让它抢了我的五姐姐。”

“贫嘴。”

两人笑闹起来,说了一下午的体己话。

自打姜五爷带着小辈们出门,这府里便安静了许多。

姜姝儿也觉着冷清了不少,不免有些担心起在外的姜五爷等人。

回房的路上,她吩咐荣兰,“想法子去打听打听爹爹他们的行踪,打听到了立刻告诉我。”

荣兰犹豫,“可是小姐,公主那边……”

“娘明日不是要进宫?我与红叶也会一块儿去。”

荣兰闻言只得应下。

次日一早,姜姝儿早早起来,梳好丫髻,戴上宫花,身上穿了深紫的锦纹罗裙,外罩淡紫色花团锦簇纹褙子,再披上裘衣。

抽高不少的身量,如今看起来也算是个小美人儿了。

用过早饭,长乐带着她进宫,脸上忧虑忡忡,不再似从前一般。

姜姝儿察觉到,她握紧了长乐的手,“娘,您如此担忧,是因着皇后的事么?”

长乐看了眼自家的小闺女,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旁的事罢了。”

姜姝儿抿唇,她可不是从前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了。

现在想想,皇后的身子怕是快不行了吧!

至多一个月。

而现在,已经是二月里了。

到了宫里,长乐带着姝儿来到仁明殿,皇后听到她们要来,已经收拾好,正靠在床头。

“我的姝儿总算来了,今儿个可真好看,快过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皇后招了招手说道。

姜姝儿行了礼上前,乖巧地在宫女搬来的锦杌上坐下,“皇后舅母,您身子可还好?”

“好好好,姝儿能来看舅母,舅母哪里能不好。”

皇后说道,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目光慈爱,不加掩饰。

姜姝儿有注意到今日的皇后气色好些,却是抹了粉的,想来,应该是不想教人瞧见那憔悴的模样。

“今日来时,路上瞧见杏花快开了,待过些日子,我折了带进宫来给您可好?”

“杏花啊……”皇后点点头,“也差不多了,往年这时候,御花园里也很是漂亮呢!”

“今岁也是,待您身子好些,我跟娘陪您去瞧。”

姜姝儿说道。

皇后欣慰地笑了,尽管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走的出去这座宫殿。

长乐看着皇后已经瘦成皮包骨的身子,她现在,甚至都不愿再见皇帝。

怕是真的要到了头了。

“五姐儿的婚事如何了?”皇后询问长乐。

收敛起心思,长乐说道:“还在挑着,我左看右看,都不放心,这孩子又是个心思重的,不若再等等的好。”

“年纪到了,也别磨蹭了,可惜我身子不好,不然能亲自给她掌掌眼去。”

“您就好生养着病,秀臣的事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总归再留一年也不是不行。”

“别拖大了,不好结亲。”

“我省得的。”

两人说道,并未避讳姜姝儿。

在她们谈话期间,她自然也没闲着,结了宫女端来的碗,慢慢吹凉。

待差不多了,她亲自服侍皇后吃下。

“母后……”杨玹急匆匆地进来,看到长乐与姝儿,眸子一亮,喜道:“姑姑,姝儿。”

行过礼,他来到皇后跟前,“母后也不派人知会我,若非今日来请安,都不晓得姑姑与姝儿来了。”

“你不是课业多,王傅看的紧么?”

“那也耽搁不了来看您和姑姑还有姝儿啊!”

皇后笑了笑,“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你跟姝儿去折几支回来给我插上。”

杨玹高兴地应了,姜姝儿则是看了眼长乐,得到首肯后,才福身退下。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眼已经支撑不住,倒在床上的皇后。

脚步微微一顿,想要回去,却又被一名宫女挡住视线,“九小姐,当心脚下。”

姝儿抿唇,点点头。

杨玹倒是粗心些,没发现太多,他拉着姝儿到了御花园,伸手折了朵兰花插在她的丫髻上。

正失神的姜姝儿一愣,刚想伸手摘下来,却被他挡住,“别摘了,这兰花与你这身衣裳甚是相配呢!咱们再摘朵回去给姑姑戴。”

姝儿想了想,便未再摘下。

“你这些日子跟王傅都学了什么?我听说你大有长进呢!”

“还不是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近日父皇又给我布置了些功课,这些有的还是朝中之事,真是为难我了。”

姜姝儿眸光微动,看了眼离他们不太近的宫女太监们,松了口气。

“皇上教你这些,莫非是要你提前步入朝堂?”

“不晓得,王叔他们都是去封地的去封地,即便留在京城,也未进朝堂……”

提起这个,杨玹还是有些不满的,想想清臣他们都已经出去历练了,他却只能整日待在府里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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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愤怒

姜姝儿有着自己的心思,她安抚杨玹道:“既然皇上有心栽培,你就好好做吧,往后也好帮太子殿下。”

杨玹却是撇嘴,“我哪里能帮的了皇兄啊,再者说他身边能人诸多,用不上我。”

“这可不一定,你是太子殿下亲胞弟,怎会用不上。”

“哼!他就会管我,比父皇母后都啰嗦。”

想到这些日子,太子在他面前说的那些,杨玹甚是不自在。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幸好对方没有发觉。

摘了几朵颜色正好的花,姜姝儿与杨玹一路说着,也就回了仁明殿。

皇后已经歇下,摘来的话被宫女拿去插了起来,只等皇后醒了再看。

“姑姑,这是给您的,瞧,这可是园子里开的最好看的一朵。”

杨玹捧着一支红艳艳的茶花。

长乐笑了笑,接过花敲了敲他的脑袋,“园子里那么多花,你怎么就知道它是开的最好看的一朵?”

“那是因为它在姑姑手上啊,在姑姑手上就是最好的一朵。”

“噗,贫嘴……”

长乐被他逗乐了,心头的阴霾也少了不少。

她看着眼前两个孩子,仔细说来,杨玹也是不差的。

倘若不是因为身份,她也不会反对皇后多次提起的这门亲事。

再看看坐在一旁摆弄着花卉的姜姝儿,也幸好她没那个心思。

若是真有,她便也不会再去阻挠。

皇后又一次醒来已经是晌午后了,错过了用膳时间,也好在厨房里都温着现成的吃食。

伺候她用完膳,时辰也不早了,即便皇后再舍不得,也只得放她们离开。

回去路上,杨玹与姜姝儿长乐在宫门口道别,“今日时间紧,待侄儿改日得了空,再去府上看您与姑父。”

长乐点头,“回去吧,好生听王傅的话。”

“是……”杨玹对着她行了一礼,再与姝儿点点头,待到马车离去,这才收回目光。

回到府中,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姜姝儿立即朝着自个房间跑去。

荣兰带着消息,见到自家小姐风风火火地回来,不禁一笑,奉上茶道:“消息都打听了,小姐不必急,先喝口茶。”

“那你快说,我听着呢!”姜姝儿草草地呷了口茶水道。

荣兰将姜五爷带着清臣他们去的地方说了一遍。

姝儿听完,有些气馁。

得一日一夜的路程才能赶到,她原以为会近点儿呢!

思索了一番,她道:“刘家的事如何了,他们有什么反应?”

“近几日有人跟着府里的人打探,怕是怀远侯府已经怀疑咱们了。”

“怀疑又能如何,刘三的事情本就属实,他想抵赖也不可能。若是这样一个人都能被封为世子,那言官们也得跟言怀远侯好好说道说道了。”

荣兰微笑,“小姐就不怕那怀远侯府找上来,寻您的不是?”

“寻我作甚?你家小姐我行得正坐的端,有本事,她拿出证据啊!”

“小姐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荣兰这话我可不依。”

姜姝儿靠在身后的葱绿色绣缠枝纹大引枕上,悠悠道:“我不过是把事实公之于众罢了,他若是没做过,我如何能冤枉他?”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荣兰无奈地笑道。

正从外间进来的梅树带着一盒子点心过来,对姝儿福了福道:“五小姐让奴婢给您带的周记点心,还热着呢!”

姜姝儿惊讶,“五姐今日又出去了?”

“听说是觉着闷了,想出去走走。”

“闷了?”

姝儿奇怪,打开刻着周记的八宝点心盒子后,拿了块尝尝。

味道不错,还是现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姜秀臣与她们差不多时辰回府。

“梅树,你这几日多看着点五姐,她如此频繁出府,都是去做什么了。”

“这……小姐,这么做会不会不大好?五小姐是您长姐,若是被知道了,恐怕姐妹生了分。”

姜姝儿微愣,抿了抿唇。

是她疏忽了。

不过想想近日自己也忙,应是无暇再顾其他事的,况且姜秀臣也并无危险,即便有什么,也不必一一都让她知晓。

“那这件事就算了,你们近日多替我盯着点怀远侯就好,可惜自从揍了他一回后,那厮身边就派了人保护,不然还能再出出气。”

姜姝儿颇为可惜道。

荣兰与梅树两人无言以对。

……

怀远侯府,秦氏这几日脸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所有人见了都得绕道,即便是在她身边伺候的,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略微暗沉的屋子里,只点着两盏灯,秦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手转动着指上的碧玉戒指,一边眸色深沉地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打听消息回来的嬷嬷恭敬地进来,行礼道:“夫人,奴婢打听过了,消息是姜家放出来的没错。”

“姜家么!”秦氏眨了眨眼,“没想到,她们倒是先动手了。”

“奴婢打听到姜五小姐近日常出府,夫人,要不要……”

嬷嬷眼含深意地说道。

秦氏看了她一眼,“你以为长乐那个女人是吃素的么?”

她与之交锋数次,都落了下风,若是真那么容易,她早就动手了。

“侯爷呢?这件事府里都知道了,他可有回应?”

“这……侯爷近日公务繁忙,命人无大事不得打搅。”

“混账——”

秦氏怒拍炕几,震的茶碗翻了下去,打湿了炕上铺着的锦绣软垫,留下一片暗色的水渍。

嬷嬷与屋里候着的两个丫鬟皆跪了下去。

“夫人息怒。”

除了这句,她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侯爷做的太过明显,她们做下人的都能看得出来,就更别说与之几十年的夫妻的秦氏。

“大事,我的儿子难道不是大事吗?在他眼里什么叫大事?刘准,还是国家兴亡叫大事?”

嬷嬷大惊,“夫人慎言慎言啊……”

“慎言什么?他做的出,我就说不得了?”秦氏红着双目瞪着跪在地上的人。

突然,脑袋一阵抽疼,她捂着额头,一时有些意识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似是决定了什么,森然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2018翻过去了,大家新的一年里一定会更好!】

第125章 山寨

寂静的街道灯火昏暗,马蹄声一阵阵响着,最终在一座府上的后门停下。

马车里,身皮黑色斗篷的妇人下来,手里接过车夫递来的灯笼,自己进了门内。

跟着领路的管家,一路来到了还亮着烛火的书房。

“老奴告退!”管家行礼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妇人缓步上前,抬起一只素白带着玉戒指的手撩开了斗篷,露出秦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

“给爷请安!”她低眉福了福身子。

坐在案后的人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道:“坐吧!”

“是……”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是有些事,还望爷能成全。”

“说来听听。”

“我想问您借几个人。”

“借人?”

书案后的人抬眼看去,只见秦氏目光坚定,隐隐露着煞气。

他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能把你逼到这个地步?”

“姜家欺我太甚,此气不出,如鲠在喉。”

“呵,看来长乐是给你添了不少堵啊!”

秦氏没回答,只道:“还望爷成全。”

书案后的人点了点手指,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片刻后,扔给她一块牌子,道:“这块牌子能调动一批人,足够你用了。”

…秦氏心中大喜,面上克制着,缓缓起身福礼道:“多谢爷体谅!”

书案后的人勾起一抹笑意。

……

靖国公府,姜姝儿穿上简便的红色箭袖骑装,头发被束成了一把,只戴了个南珠箍扣,玉扳指被套在了葱白的指头上,腰间也挂着平日里惯用的鞭子。

待准备好后,姜姝儿才来到兵器库里,挑选了把好弓,背上箭筒,对跟着她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城门口汇合。”

荣兰梅树抬手应诺,不发一言地离去。

日暮前,姜姝儿从府里骑着马离去,同一时间,长乐也收到了消息,不过并未派人阻止。

若是她想将人拦下,这个时候也就不会放她出去了。

孩子大了,也总要出去见见世面。

城门口,荣兰梅树两人看到姜姝儿的身影,总算松了口气。

黄昏下,马上一袭红色骑装的少女神采奕奕,鸦色的长发在她身后飞扬着,一身金光璀璨。

“走——”随着她话音落下,两人立即跟了上去。

汝州,张家村不远处的山顶上。

姜五爷带着清臣与韩瑜盯着两边瞭望台上巡逻的身影,沉吟着。

不一会儿,似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姜永杭与姜永栋回来,猫下身子靠近他们道:“五叔,整个寨子明哨就有十六个了,暗哨不知。”

姜五爷点点头,“暗哨不会超过八个,初步估计,这个山寨里的匪盗应该在百人左右。”

“据说前几日他们又抓了些村里的姑娘与路人,也就说还有不少平民在里头。”

韩瑜说道,声音冷淡:“这么一来,想要一举歼灭他们是不可行的了。”

姜五爷点头,“不错,得先想法子把平民救出来才能行动。”

韩瑜抿唇未语。

“今晚先盯着他们换岗的时辰,明晚正式行动。”

“是!”

几个少年这一路行来虽已不是第一次了,可还是禁不住心底的雀跃。

即便是韩瑜,眼中也是兴味盎然。

抬头看了下空中高挂的明月,姜清臣叹了口气。

但愿此行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总有股不详的预感呢!

一夜过去,白日姜五爷带着几个小辈在补觉,好晚上行动。

而姜姝儿也在赶来的路上,行了一日,她也不觉着累一下。

又到了晚间,在与官府联络过后,姜五爷便带着清臣他们往山上赶去。

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些不显眼的陷阱。

到了山寨底下,眼前所见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五叔,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姜永杭迫不及待地道,握紧了腰间的刀。

“不急,且等等再说。”姜五爷抬头看着两边的瞭望台,眯了眯眸子。

姜永杭垂下脑袋,只能等着。

“爹,咱们要不要先救平民去?”姜清臣突然说道。

姜永栋白了他一眼,“等咱们灭了寨子里的匪盗再去也不迟。”

“可这些匪盗不是什么善茬儿,那些平民在他们手里挨不了多久。”

“放心吧,他们也不想与官府硬着来,自然会有分寸的。”

姜清臣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多说。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清臣你跟韩瑜去解决南面的明暗哨,永栋你跟着永杭解决北侧,最后一起端掉西侧。”

“那爹你呢?”

“我?”姜五爷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道:“我从正门进去。”

“正门?正门怎么进去?”不怕被发现吗?

“走进去!”姜五爷站起身,一拂袍角道:“行动!”

“是……”

几人立即分开离去,钻入黑暗中。

姜五爷看着大门一条直通山顶的路,摸了摸下巴。

下一刻,就甩出几只飞镖要了瞭望台上的匪盗的命。

连敌袭的信号都来不及发出去。

走到半山腰,姜五爷脚下已经堆了四五具尸体,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他模模糊糊道:“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

思量间,他隐去了身形。

山顶的寨子里,匪盗头子正擦着把雪亮的大刀,这把刀不知染过多少血,也不知砍过多少人。

总之,是把煞气极重的武器。

“大哥,那些人给出消息,说他们已经上来了,且只有几个人。”

屋里进来一刀疤大汉说道。

“几个人?”被称为大哥的人皱了皱那双又浓又粗的杂乱眉毛,“就算几个人,也不能小瞧,敢来我这儿闹事,就让他们有命来,无命回。”

“可,大哥,这几个人小弟打听过,都是衣着鲜亮的公子少爷,会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玩儿的?”

“大户人家怎样?又不是皇帝老子儿子,到时候大不了都杀了。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些莫名其妙送上来的人,到时候把他们退出去就行。”

“是是是,还是大哥您英明,”刀疤男人点头哈腰道:“那,咱们之前抓来的那些人咋办?”

第126章 面对

“有用就留着,没用的都杀了,这点事也要我教你?”

“是是是,小弟这就去安排。”

刀疤男人立即说道,出了门就挺起了腰杆子,朝着关押平民的地方走去。

说不留,除了女人外,那是真的一个不留。

牢门前是看守的几个手下,见了他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当家。

刀疤男人朝他们挥挥手,“今晚守好外头,看仔细了。”

“二当家放心,哥几个明白。”

“嗯……”

进了牢里,刀疤男人在一排排木栏里望过去,走到最后关押着女人的地方停下,“打开门。”

看守的人自然不敢有异议,熟稔地打开门,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二当家这是又准备给他们点甜头了啊!

“你带几个人去……”刀疤男人小声吩咐道,最后拍了拍对方的肩。

“二当家放心,保证一个不留。”看守的人说完,立即转身去办。

刀疤男人满意地笑笑,随即看向牢里几个水嫩的女人。

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扫过的人无一不在颤栗恐惧着。

“你、你别过来……”几个女人窝在一块儿不断地退后说道。

“不要过来?那可不行,不过来怎么让你们舒服呢?”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我已经定过亲事了,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把家里的钱都给你……”

“钱?老子有钱,老子要的是人。还有你那个什么未婚夫婿,早就喂野狼了……”

刀疤男人一把拽过她就压在身下,其他几个女子拼命去拦只可惜都是徒劳。

甩开其他几个,便撕下了身下女子的衣裳。

惨叫声一时传遍了牢里。

牢门口,几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倒下,姜五爷蒙着脸,小心地探进里头。

很快,听到的声音让他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冲过去将几个正动手杀着平民的匪盗制服。

牢里染着血迹,新旧不一,饶是他动作快,也有几个人遭了屠杀。

姜五爷将关起来的人放开,吩咐道:“你们去把其他人解开,然后一起朝着后山的方向下去。”

“多多谢、大、好汉……”一个中年男子含泪说道,就差跪拜了。

“多谢好汉。”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姜五爷来不及跟他多说,只是看了眼门口。

几个小家伙应该快到了吧!

来到里头,姜五爷眸子一寒,抽剑挡住了一把大刀。

一看,原来是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只见他衣衫不整,露出的脖子与胸口处除了刀疤外,还有指甲撕过的痕迹。

很明显对方之前在做什么了。

姜五爷面色不变,这种情况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能做的,就是将眼前之人绳之以法。

“看来那些人说的没错,真的有不怕死的人找上门来。”

刀疤男人说道,嘴边是残忍的冷意。

姜五爷闻言,眸子微动。

“不论今日如何,你们这寨子都别想留着了。”

“哼,那就试试看。”刀疤男人抬手就是一劈。

刀光剑影中,姜五爷发现此人力气很是不错,光凭着一身蛮力也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强了。

“爹?”

“五叔。”

姜清臣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有韩瑜。

为避免透露情报,他也跟着姜永杭他们唤五叔。

姜五爷没有回头,抽空道:“你们去里头将里面活着的都带出来,然后送出去。”

“是。”姜清臣没有犹豫,做了一件他最后悔的事情。

见着他们过去,姜五爷也不再拖延,一剑砍掉刀疤男人的胳膊,将他打晕。

“啊……我我不是有意的……对对不住……”

姜清臣捂着眼忙地退出了牢房,让身后的韩瑜也看到了里头的场景。

五六个十四五岁到十六七岁的姑娘,衣衫不整。

最严重的一个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身上满是狰狞的痕迹。

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韩瑜显然与姜清臣一样,都愣住了,立即退开背过身去。

姜清臣看到自己父亲过来,终于看到了主心骨,红着脸不忍道:“爹,里面……”

“我知道了。”姜五爷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离牢门隔了几步道:“里面的姑娘,劳烦你们尽快整理好,跟我们下山去。”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清臣抬眼瞥了下韩瑜,见他神色冷漠阴郁,与往常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

待到里头有姑娘出来,姜五爷几人才过去,只是,地上的人依旧躺着未动,守在那女子身边的姑娘双目通红,揽住已经披好衣裳的她的身子。

“几位好汉,能否请你们帮个忙,这位姐姐她……”

姜五爷几人朝那女子看去,只见对方眸光暗淡,已经存了死志,这样的人即便救出去也不会活着。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龄女子。

“清臣,韩瑜。”姜五爷看了他们一眼。

姜清臣纠结,本不愿上去碰她,可韩瑜也不动,无法他只能上前。

“得罪了。”刚伸手,却被对方啪地一声打开。

清臣一愣,皱眉道:“喂,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与我们下山去,否则寨子里其他人过来,就都走不了了。”

说完,他再度伸手,却还是一样被打开。

女子眼中毫无生气,更是木然地推开了身边的人。

姜五爷眯了眯眸子,遂朝韩瑜看了眼。

后者目光微动,道:“五叔你们先走,我与清臣留下殿后。”

姜五爷点头,对着其他人道:“走吧!”

其余几个女子看了眼地上的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相继咬牙离开。

清臣烦躁地看着那女子,“喂,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可不管你了。”

韩瑜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应该看出来了,她已心存死志。”

姜清臣一噎,动了动唇,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其实这一路行来,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那些人有的自己死了,有的却还能坚持活下去。

而眼前的,就属于活不下去的。

默了默,他道:“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回答他的是一闪而过的剑影。

噗嗤一声,女子的脖子已经被划开,血洒了一墙。

可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痛楚般,反而扬起了嘴角。

见此,姜清臣与韩瑜皆是沉默,心中某些东西却更加坚定。

大抵,这就是历练的目的吧!

第127章 营救

不等再想,外头突一阵骚乱,姜五爷的声音传了进来。

清臣与韩瑜相视一眼,立即冲了出去。

一看,原来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爹,这是怎么回事?”清臣询问姜五爷。

立在他们前头的人微微侧首看了眼,道:“有人收到我们的消息,提前串通匪盗埋伏在这儿了。”

姜清臣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的韩瑜,却见他面色阴沉森冷地盯着在那群匪盗后方站着的一群人。

“都当心些,来者不善。”姜五爷吩咐道。

“放心吧爹,六哥他们呢?”

“先带着平民下山了,我们也往山下撤,官兵要不了多久就来了。”

“是!”

姜清臣与韩瑜背靠背,一人手里一把长剑挥舞地密不透风,互相掩护,互相帮扶。

姜五爷一人带头就杀了大半匪盗,在打伤了匪盗的头后,朝着两人道:“走这边——”

闻言,韩瑜立即帮清臣挡开一把刀,拉着他就跑。

那些匪盗身后站着的一群人里,只见一人突然下令,霎时,姜清臣与韩瑜又被拖住了腿。

眼看一名黑衣人就要砍中他们,姜五爷突然出现挡在了他们面前。

还未来得及看到他出手,那名黑衣人便倒飞出去,最终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松了口气的姜五爷抓起两个神色呆愣,不知在想什么的两个小子就朝着山下冲去。

“追,哪怕留下一个也好。”黑衣人的头领下令道。

听到声音,姜五爷的眸子寒了寒。

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敢做到这个地步,这次,又是哪方派出来的?

行事竟然比之前那些还要狠决。

看着在他们身后追逐不停的黑衣人,姜五爷最终放下两人,“你们先走,与山下的官兵汇合了再上来。”

“不可,要走一起走。”姜清臣说完,也不顾他阻拦,就冲了上去。

也得亏他这半年里勤学苦练,没再偷懒,不然这些人还真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韩瑜也没有多废话,甚至比他拼的更甚。

姜五爷无奈地劈开想要偷袭他们的人,看来想要他们先走是不可能的了。

到底是年轻气盛。

也罢,看了眼剩余的黑衣人,他上前就引走了大多数。

一边将人朝别的地方带,一边心里想着。

剩下的那些人,应该于那两个小子而言不算什么了吧!

大概?

咣——

姜清臣手一抖,生生被压的弯下了膝盖。

韩瑜余光瞧见,立即摆脱了纠缠他的人,一剑挑开了对方。

再看清臣,虎口与肩上皆流下暗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月色下,形成一片阴暗。

韩瑜挡在清臣身前,一双本就冷漠的眼睛,更显阴骘。

他的剑也在滴着血,却都是别人的。

听着身后的气息不稳的喘息声,韩瑜低声道:“没事吧?”

“还、还好,”清臣直起身子,“我可没那么容易倒下,更别说,是倒在这群杂碎手里。”

闻言,韩瑜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唇角。

倒是那群黑衣人,听了他的话,眼中狠厉更甚。

“先宰了那个小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姜清臣冲去,韩瑜不曾退却,与清臣一起迎敌。

好不容易又杀掉两个人,韩瑜看着二对二的阵势,再看看已经勉力支撑的清臣,紧了紧手中的剑。

“可、可恶,我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清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了甩模糊的脑袋。

韩瑜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能拖一时拖一时,只希望姜五爷能早点回来才好。

“你们究竟是谁派出来的人,目的是我还是他?”

韩瑜冷声问道。

不怪他怀疑,这一路上他们不是没解决过追杀他的人,毕竟以他的身份,想要他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而眼前这些人却与之前那些人不同,虽说缠住了他们,更多的目的却是姜清臣。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谁派来的了。

见他有怀疑,那两个人并未多废话,只是使了个眼色,分开行动。

一人去缠住韩瑜,一人去袭击姜清臣。

就在他们冲过去时,一道利箭仿佛穿透了黑夜,噗嗤一声射中了一人的后心。

紧接着又是一支射入了另一个的脖子。

姜清臣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微微惊讶,抬眼看去。

“姝儿?”他震惊地张了张嘴。

姜姝儿一身红色衣裳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此时,她手中的弓还未放下,站在月光下,扬着下巴骄傲地看着他们。

韩瑜眯了眯眸子,只觉得那双眸子里似是映入了星辰,耀眼夺目。

“怎么样,我来的可及时?”她拿着弓上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伸手扶起清臣道:“说吧,该怎么感谢我呢?”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姜清臣的伤来。

“没事,都是小伤。”清臣说道。

韩瑜目光在她手指间的扳指上略过,眸色微深。

“你想如何感谢?”他声音淡淡,却是少了往日的冷漠。

姝儿撇嘴,“且记着吧,先去看看爹怎么样。”

“你带了多少人来?”

“不多,刚好够用。”

“什么?你一个人出来竟然不多带点?万一出事了怎办?”

姜清臣一激动就要站立不稳,恰巧姝儿扶着他晃了晃,韩瑜立即伸手接住,慌忙间,他搭住了另一只柔嫩的小手。

只是一瞬,他便放了开来,将清臣搭在自己身上,“我来就好。”

见此,姝儿也未在意,只点点头便招呼荣兰梅树两人去找姜五爷。

不多时,便找到了正坐在树底下歇息的姜五爷,他看了眼虽受伤却没死的两人,再看向姜姝儿。

“我就知道拦不住你。”

“爹说笑了,娘根本没拦我。”

姜五爷:“……”

这跟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不过,算了,好在一路上没出事,还帮了不小的忙。

姜姝儿自发地上前扶起姜五爷,对着那些她带来的护卫道:“你们留下几个人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不必留的就处理掉。”

“是!”

“爹,我在路上碰到了官府人,他们已经上来了,您不必担心。”

姜五爷点头,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能干了嘛!”

第128章 养伤

得了夸赞的姜姝儿更是抬高了秀致的下巴,“那是自然,爹跟哥哥都这么好,我也不能差了去啊!”

“贫嘴。”姜五爷笑骂了句,带着他们下山。

路上,清臣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他的伤虽说不致命,可流了那么多血也要养上一阵子了。

是以,这一路下山都是韩瑜背着他。

也不嫌累。

姜五爷不止一次关注过这个孩子,然而得到的都是对方心性坚定,稳重可靠。

啧,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好孩子。

正好自家长女待字闺中,这么好的孩子,或许做个女婿也不错?

越想越可行,他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韩瑜不知道姜五爷在想什么,却能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灼热的目光。

让他有些不自在。

与前来抓捕匪盗的官兵相接,他们一路来到了山下,那里,姜永杭与姜永栋正带着几个官兵守着那些平民。

瞧见他们,那些人纷纷跪拜下来,却被姜五爷拦住,“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都先离开吧!”

说着,他又看向几个官兵,吩咐道:“这些平民们带回去询问清楚,替他们拿回财物就送回去。”

有姜五爷的嘱咐,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忙地应下,“是。”

忙活了一晚,姜五爷等人总算回到了之前在镇上入住的客栈。

不大,却胜在干净敞亮。

这时候再打搅店家弄间房太迟了,于是乎韩瑜自主地让出了房间,自己跟清臣一个屋,也方便照顾他。

至于两个丫鬟则是用了姜永杭腾出的房间,众人梳洗的热水也是由荣兰梅树准备的。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大亮。

谁也没那个心思处理别的,先睡下再说。

……

日上三竿,姜姝儿悠悠醒来,一时还分不清身在何处,只觉得鼻尖的被子似乎透着一股并不陌生的味道。

思绪回笼,她想起来这是韩瑜的房间,刚想起身,只觉得浑身像是从山上滚下来似的,酸疼万分。

尤其是双腿,昨日还不明显,今日一动就像要了命似的。

还有腰,总觉得硌得慌。

姜姝儿伸手揉了揉,却碰到了一块硬物,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羊脂玉佩。

正面雕着麒麟,背面刻着篆字“韩”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

“真是心大,这样重要的东西也能随便乱丢。”

嘀咕了句,她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手指拂过下头坠着的的红色穗子,一摆一摆的荡着。

“小姐,您醒了吗?”荣兰的声音传来,姜姝儿应了句,随即将玉佩揣在怀里起身去开门。

洗漱过后,她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巳时末了,难怪这么饿。

草草吃了些小菜白饭,她来到姜清臣与韩瑜的房间,因着受伤,现在的清臣正躺在床上养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

梅树正在一旁侍候。

“爹他们呢?”在床边坐下,姝儿询问道。

姜清臣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道:“去汝州府尹门上了。”

“都去了?”

“嗯,此次牵连到京城,汝州府尹自然不敢懈怠。”

也是,长乐公主的儿子在汝州遭人暗杀受伤,怎么说,这个府尹都得担责。

往重的来说,官坐不坐的稳都不一定。

当然,他们姜家可不是那等会欺压下头的人家。

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

看着神色恹恹的清臣,姝儿道:“哥哥有哪里不适么?”

清臣点头,“身上的伤口涂了药膏在愈合,有些疼。”

疼?姝儿想了想,歪头道:“那我给你吹吹?”

清臣被她逗得一乐,却不敢有大动作,只微微摇头,温柔道:“无事,这药愈是霸道效果愈是好,过两日咱们就能回京了。”

“哥哥既然受伤,那就多留几日养好了再说,何必如此急着回去。”

“不妥,那些人……我怕他们还不死心。”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听说这一路你们都没消停过?”

“嗯,之前那些人多数是冲着韩瑜去的,不过这次却不是,倒像冲我来的。”

姜清臣扬起嘴角道,看的姝儿眉头一蹙,“感情你还觉着是好事不成?冲着你来的,谁这么大胆才是关键吧?”

“那姝儿觉得呢?”

“我……”

姜姝儿顿了顿,恼怒消了几分,冷静地分析起来。

姜家如今明面上撕破脸皮的也就怀远侯家,而且,是与秦氏。

以那个女人的性子,这种事还真干的出来。

可她又想起了一直虎视眈眈的封家。

这样的手笔他们也不是没干过。

清臣看着自家妹妹认真思索的模样,笑了笑,“看来姝儿已经有答案了,不如我们一起说出来?”

见她答应,清臣道:“刘家。”

“封家。”姝儿顿了顿,“与刘家都有可能。”

清臣颔首,“你说的是,不过我更相信是刘家,听梅树说你将人家家里搅得一团乱呢!”

“那是他们该的,若是没有那些事,我也抓不到那么多把柄,要怪就怪他们自个儿。”

“回京后,这件事首要处理,怀远侯托了爹爹相助,咱们不能在他眼皮底下弄死刘基。”

“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弄死他,毕竟虎毒不食子,怀远侯也不是个傻的。”

等世子之位落定,要生要死,不过也就是费点心绕个弯儿罢了。

姜姝儿应下,“也真是便宜那小子了,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四哥,旁人说几句好话他就掏心掏肺的,还不知那人其实是条蛇,随时等着咬上他一口。”

“放心吧,封家有娘盯着,他们暂时不敢乱来。”

“哥哥都安排好了,果然,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姜姝儿俯身小心地抱住他。

清臣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目光盯着素色的帐顶,“昨日阿瑜与我一块儿迎敌……我不及他良多。”

比起对方,从前的他与那些纨绔子弟并无二致。

“哥哥不必妄自菲薄,”姝儿抬起脑袋看着他,“哥哥比他好,至少在我,在爹娘眼里都是。”

姜清臣笑了起来,略微苍白的面容此时竟多了分不一样的俊秀来。

他启唇道:“我的姝儿也是,在我眼里比任何人都好。”

两人相视而笑。

屋里荣兰与梅树也都浮起笑意。

待到天色渐晚,韩瑜几个才回来,姜五爷却是不在。

姝儿朝他们身后望了望,“我爹呢?”

第129章

“五叔留在汝州府尹那儿了,我们先回来照看着。”姜永杭解了腰上的佩刀说道,径自在桌子前坐下倒了杯还算热的白水。

姜清臣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们照看了,我这儿又不是没人。”

“那是谁受伤了?”

“我……”清臣微微恼怒,“我那是意外。”

“哦?”姜永杭挑眉,明显不信他的话。

清臣气得不理他,撇过脸去。

姜永栋忙地去安抚他。

“说起这个汝州府尹,好歹也几十岁人了,见到五叔哭的差点儿把府衙都给淹了。”

姜永杭说道,嘴角噙着笑意。

姝儿侧过头来,“就因为七哥受伤的事儿?”

“可不,又见到小王爷,”姜永杭睨了眼冷冰冰的韩瑜,笑道:“你不知道,他往那儿一杵,汝州府尹见着他连腿肚子都直打颤。”

“……”这个府尹还真是胆小。

不过再看看韩瑜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可就是能冻死人,被他盯着都要不舒服一阵子,就更别说去原就没有好脸色去见汝州府尹后了。

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着他的玉佩,姜姝儿朝他腰间瞄了眼,刚想开口,却又听姜永杭道:“昨夜袭击你们的那些人一个也没留下活口,清臣,韩瑜,你们怎么看?”

韩瑜抿唇,“听他说。”

他撇过头看向床上还在生闷气的姜清臣。

见他们都瞧着自己,清臣哼了哼,不情不愿地道:“放心吧,这回不是来找你的,他们的目标是我。”

姜永栋凝眉,“为何要找你,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什么人?”姜清臣冷笑一声,道:“还能是什么人?不怕死的人呗!”

“岂有此理,敢对咱们姜家下手,不能饶恕。”

“不错,对方必须付出代价。”

姜永杭也说道。

姜家向来一致对外,遇到这种事自然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姜家的事。

“说的热乎,你们知道对方是谁么?”姝儿泼着冷水道。

姜永杭一噎,看了眼姜永栋,只见他也摇摇头。

这等动脑子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他们。

“姝儿这么说,怕是已经有眉目了吧?”

“那是自然,不过暂时不提这个,先说说那山上的匪盗都如何了?”

“还能如何,领头的处死,其余的不死也要脱层皮,永远不可能出的了牢狱。”

姜姝儿点点头,对这答案还算满意。

“就这样也是便宜他们了,如果是我,定是一个不留的。”

姜清臣冷眼道,“阿瑜你觉得呢?”

韩瑜动了动眸子,“斩草除根的确是不错的认知。”

姜永杭也未反驳,与姜永栋默认了他们的话。

此时,姝儿察觉到姜清臣散发出的愤怒,便道:“哥哥你就好生歇着吧,免得动气将伤口崩了。”

清臣惊愕,“你哥我哪有这么脆弱不堪?”

“嗯?”

“好吧好吧,我不动就是。”

清臣立马乖乖地听话,躺得笔直。

受伤还是需要多歇息,几人从房里出去后,姜姝儿便留下了梅树继续照料。

姜永杭是个闲不住的,拉了姜永栋不知干什么去了,临走时只交代了一番很快回来。

一看人都走了,姜姝儿才想起来自己怀里的玉佩,“对了,我在床上捡到一枚玉佩,你瞧瞧可是你的?”

她拦下正打算去再要间房的韩瑜,将玉佩递到他眼前。

看了眼在她手中晃荡着的羊脂玉佩,韩瑜温了温神色,“多谢!”

临走前,他看了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道:“已经晚了,一起用饭?”

姜姝儿有些惊愕,不过想想也就大方地应了,反正在府里也不止一次同桌过。

“那就一块儿,正好再吩咐店家给我哥哥炖些鱼汤。”

说着,她下楼去,未曾注意到唇角柔软了许多的人。

在角落处坐下,立马有小二过来倒茶问候,别看这里不过是个镇子,但也是热闹的镇子。

韩瑜坐下,正听的姜姝儿说道:“……炖好了送到上头天字三号房里,再配几个小菜。”

“是,小的都记下了。”

“那姑娘再看看您二位要些什么?”

小二问道。

韩瑜抬眉,看了眼姝儿,“上几个招牌菜,外加份甜羹。”

姜姝儿点头同意。

小二记下,扬声道:“好勒,您二位稍待片刻。”

姜姝儿看着周围不算多的人,打量了下,并未发现异常后,便耐心等待饭菜。

“我听说你们这一路都有人在寻麻烦,等回了京城,你就没什么想做的?”

“有!”

“嗯?”

“已经做了。”

“这么快?”

姜姝儿惊讶,好奇地眨了眨眼道:“你都做了什么?”

韩瑜垂眸,“这一路的尸体我都让人运回去送给他们了。”

姜姝儿:“……”还真是直接的做法。

“也得亏你与我爹爹兄长们一块儿出来,若是你一人,能不能回去都难说了。”

当然,回是能回去的,只不过最后还是没落的好罢了。

“是,多谢你们了。”

韩瑜微微扬了扬嘴角,姜姝儿警铃大作,“你不许笑!”

原就浅淡的笑意闻言便立即散去了,幽深的眸子盯着对方,似是在询问。

姜姝儿抿唇,撇过脸去,“长这么好看,笑了会要人命的。”

虽说声音不大,几近呢喃,可还是让韩瑜听见了。

他眼中带着丝笑意,驱散了终年不退的阴骘。

略微侧头问道:“真的很好看?”

姜姝儿点头,“嗯!”

韩瑜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些年他始终一人,除了祖父,少有人亲近。

更多的人都是拿他当煞星,克家人的存在,避之不及。

更别说还会有人直言说他好看了。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舌尖又转了回去。

只能认真地对她道:“多谢!”

“噗嗤,谢什么啊?”姜姝儿似是没料到他会

更多的人都是拿他当煞星,克家人的存在,避之不及。

更别说还会有人直言说他好看了。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舌尖又转了回去。

只能认真地对她道:“多谢!”

“噗嗤,谢什么啊?”姜姝儿似是没料到他会

第130章 回府

再美味的饭菜都没了胃口,姜姝儿草草用了些便准备回房了。

临走前,她踟躇道:“其实,你不止长得好看,人……也、也还不错。”

说完,她立即转身离开。

桌前坐着的韩瑜明显愣了愣,目光似越过了重重山岭,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

一股不知名的东西在心间酝酿,说不清是什么,但感觉不坏。

脸颊发热地回到房里,一股脑地灌了好几口水这才平息下怦怦直跳的心,立时,又有些懊恼起来。

她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呢,万一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她其实还是矜持来着的……

一团乱麻似的脑袋搅得姜姝儿左右不适,泄气地躺到床上,才又想起连这间房也原本是他的。

果然,韩瑜就等于麻烦。

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姜姝儿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一身衣裳也没褪,还是荣兰进来给她收拾了。

养了两天伤的姜清臣终于能下床了,与此同时,姜五爷也从府衙那边回来,带着他们准备回京去。

租用了一辆稍大些的马车,姜五爷让永栋带着两个丫鬟骑马,永杭驾车,配合暗卫保护,自己则带了清臣姝儿,以及韩瑜坐在了马车里。

尽管一肚子的不服气,两人却还是没说什么,认命地做起护卫来。

谁叫人家是长辈呢!

谁叫人家是伤患呢!

谁叫人家是王爷呢!

谁叫人家是妹妹呢!

似乎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马车里,姜五爷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听着自家儿子与韩瑜说话。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的小辈,还是很不错的。

嗯,也就比他当初差了那么一点儿。

“此次回京韩家必然会出来责难,阿瑜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姜五爷睁开眼道。

清臣停了下来,看向身边的人。

“是,韩瑜明白。”

“找不到证据,就不能给他们定罪,反倒会让他们继续恶心你。”

“不如送他们一个机会,先斩几只爪牙,立立威。毕竟这宁兴王府里,你才是主子。”

韩瑜长睫微动,垂下眸子道:“还请五叔教我!”

姜五爷颔首,到底是个孩子,镇不住宅子啊!

老的又太老,有心无力,小的又还小,羽翼未丰。

回到京城已是第三日的早上,除了姝儿,三人都有伤在身,路上换药什么的,也耽搁了些功夫。

总之三人回到城里才觉着是活过来了。

闻着街上熟悉的味道,姜清臣一脸陶醉,“瞧瞧,这才叫吃食,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饮香楼飘出来的味儿。”

“那是,属狗的鼻子自然灵。”

姜姝儿笑道,自己也伸出头望了望周围,出去这几日,她还是挺想回来的。

也不知回去她娘会怎么抽她,要不,干脆进宫避避?

“姝儿,你先回府去。”姜五爷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她苦了脸。

“为何呀,我,我想跟着爹你……”

“为父还有正事,你乖乖的。”

都这么说了,姜姝儿自然反驳不得,在离府门不远的地方下了车,而车上的人则是继续走下去。

荣兰梅树看着自家小姐,“咱们还进去吗?小姐?”

姜姝儿挺起胸脯睨了她一眼,“进,为什么不进?”

难道她连自个家都不得进了?

说是这么说,可当她跨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

五房院子的正堂里,长乐优雅地坐在上首,身子微微倾斜,一手撑着脑袋,嘴角略扬,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跨进门来的人。

若是平日瞧着,自然是妩媚多姿,迷人万分。

可现在,无论姝儿怎么看,都只有可怕二字形容。

想着,她嘴巴一瘪,上前抱着长乐的腿就跪下。

“娘,我在外面好苦啊,吃不好睡不好,连住的客栈也四处透风,一股子霉味儿……”

没等她说话,长乐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抵住她的额头,“啧啧,这是哪里来的疯丫头?见着谁都喊娘。”

姜姝儿一噎,小嘴一抿,乌溜溜的双眼立时浮起水雾来,长长睫毛挂上晶莹,就这么可怜巴巴又倔强看着长乐,也不再说了。

那双人见人爱的眸子里,似乎下一刻就能落下豆子。

过了片刻,还是长乐先败下阵来。

“真是拿你没法子。”长乐恨恨地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拉起来坐在一边,“哪里委屈了?受伤了没有?出去疯这么几日,都有什么长进?”

自小长乐就对她这幅模样没辙,任谁瞧了这样的闺女,再大的气也硬不起来。

别说她,就是皇帝皇后也是如此。

听着她的口气,知晓自家娘亲的气算是消了一般,姜姝儿心底狠狠地松了口气。

嘴上说道:“哪儿都委屈,伤倒是没受,就是累的不轻,不过也跟着哥哥们学到了不少。”

“哦?还知道累?”

“那你倒是说说,都学到了什么?”

“说不清楚,这顿罚还是免不了的。”

姜姝儿忌惮地看了眼放在她身后的鞭子,吞了口唾沫道:“有黑即有白,自身端持,坚守本心,量力而为。”

长乐挑了挑眉,红唇一勾,悠悠道:“这话是谁说的?”

“我、我自己想的……”

话音落下,不仅她,荣兰梅树都脸红地低下头去。

长乐嗤笑一声,“你这脑袋瓜子,娘不觉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吧,谁教你的。”

姜姝儿撅嘴,不情不愿道:“韩瑜!”

果然是他。

长乐心里想着,又看向自家闺女,“你哥哥呢?”

“哥哥做的很好,即便处于劣势,也未曾退却一步。虽说韩瑜犹在之上,可哥哥也不差。”

说起清臣,她自然是一万个好的。

长乐盯着她的眸子瞧了瞧,确定她不是胡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便是让她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即便稍有不满意的,但在他们这个年纪也还算过得去。

在听到最后是刘家派人刺杀,并且路上也被袭击了两波后,长乐的目光是晦涩深沉的。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让姝儿下去梳洗,姜秀臣早已准备了她爱吃的饭菜等等,这才打发她离开。

身子往后一靠,长乐微微抬眸,“你说这刘家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支持她?或者说,秦氏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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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登门

立在一旁的红叶福了福身,“依奴婢看,此人非权贵莫属。{随}{梦} щ{suimеng][lā}怀远侯府一时间根本拿不出那么人,这些人,多数是旁的地方来的。”

长乐嗤笑一声,“倒是学聪明了,会借人了。”

“殿下,咱们的人与之交过手,对方皆是死士,连一点儿消息都套不到,能知道的,也就是出自秦氏之手了。”

“就只有这点么?”

“是……”

红叶道:“殿下,既然这秦氏手伸得太长,那要不要……”

“自然是要的,不过,还得留她一条命。”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奴婢省得。”

红叶低眉屈膝道。

正回房洗漱过,换了干净衣裳,一身轻松的姜姝儿从净房里出来,就看到自家姐姐带着丫鬟在摆饭。

眸子一亮,瞬间就扑了过去。

“五姐,我好想你啊!”姜姝儿抱着她紧紧的不放开。

惹得姜秀臣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呀,还知道想我,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声,突然不见了害得我找了许久,若不是娘说你去找爹了,我怕是都要急死了。”

“是我的错,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最好是这样。”

姜秀臣板着脸,睨了眼桌子,“都是你爱吃的,快用吧,免得凉了还要热。”

“五姐也一起,我在外头最想的就是府里的饭菜了。”

“想你还耽搁真的多日。”

“这不是历练嘛,多好的机会啊,总不能浪费了去。”

给姜姝儿盛了碗汤,秀臣说道:“三月初的春日宴好好准备准备,这回是由太子外家,承恩侯府在西华山承办。”

“西华山?”姜姝儿奇怪,“为何是西华山不是万松山?比起西华山,万松山要近些吧!”

“你还不知道吧,前两日言官傅家的小姐在万松山踏青与丫鬟失散,后遭人折辱致死。”

“什么?”姜姝儿握紧筷箸,“这件事查了吗?”

“查了,据说是傅御史得罪的仇家,对方为了报复,害了傅姑娘后自己也没活着,吊死了自己。”

姜姝儿沉着眸子,心里堵得慌。

她几乎可以判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都是欲盖弥彰罢了。

她叹了口气,望向门外。

又是你,还是……

宁兴王府。

姜五爷坐在前院正厅里,在他面前还堆着几具有些变样的尸体,那尸体身上的血早已成块结在黑色衣服上,露出的伤口也是狰狞可怖。

这会儿,二房到四房能主事的人都来了,他们一致瞪向正吃着茶水,老神在在的姜云亭。

见着人差不多到齐了,老王爷咳了声,“云亭,到底想说什么,也该开口了吧?”

姜五爷闻言,抬了抬眼,“都到了么?”

他目光滑过众人,“这不是还差个么,怎么说都到了呢!”

“姜五爷是在说我吗?”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随即一道身影跨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盔甲,看样子是刚从营地过来的。

姜五爷笑道:“瞧瞧,这才算是到齐嘛!”

韩二爷双眼沉沉,“姜云亭,有什么事你就给我说,别卖什么关子了,毕竟我们可不像你整日无所事事,营里还等着我们回去主事。”

这原就是讽刺他的话,因此姜清臣冷了脸。

可碍于身份,现在并没有他说话的份。

姜五爷似乎对这点讽刺根本不在意,毕竟听了这么些年,若是在意早把自己呕死了。

他看向带着挑衅的韩二爷,道:“急什么,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赶着跑了?”

“哼,笑话,我能做什么亏心事,你别含血喷人。”

“那我什么都还没说,你急什么?”

韩二爷一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提醒你莫要耽搁我的正事。”

“放心,诸位的正事是耽搁不了的,若是耽搁了,尽管来找我,我不行还有皇上。”

众人一听,心中的不满又压了下去。

姜五爷嗤之以鼻。

不是就是觉得他是个闲职驸马,没多大用,只靠着皇室的恩宠么!

那就给你看看什么叫靠皇室的恩宠。

哼,跟他横。

“云亭兄,既然这般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都叫回来,还是赶紧说说什么事吧!”韩五爷提议道,目光扫了眼地下的几具尸体。

什么事?

哼,在场的有谁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的?

不过都是装傻充愣罢了。

姜五爷看了眼老王爷,随后指了指下头的几具尸体,“事情就是这些,要说大也大,要说小也要。”

“这些,又指的是哪些?”韩四爷扬着眼角,阴森森地说道。

“不明白?”姜五爷翘起一只腿搁在另一只腿上,抖了抖,“我前些日子带家中几个小子出去历练,跟着的还有韩瑜,哪知途中埋伏、追杀不断,前几日还更是在我清剿的山寨里设了个局,引着我跳。”

在场众人神色不变,没有丝毫紧张。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也就他们自个儿知晓了。

姜五爷继续道:“此次不但伤了我,更伤了我家小七,我就无所谓了,但是伤到我家小七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完了。”

“嗤……真是好笑,说了这么多,关我们什么事,你将人扔到我们家来闹?”

姜五爷朝着说话的韩二爷看去,“不关你们的事?老王爷,不知道这样东西可是贵府的?”

说着,他拿出一块木牌,上头有一个武字。

老王爷命人拿来看了眼,点头,“确实是我府里的东西。”

“那这个人呢?”姜五爷又指着地上其中一具尸体。

“不识得。”

“那有人识得吗?”

他又问向众人。

“姜云亭你什么意思,随便拿块不知哪儿丢的破牌子,就说这人是我们府里的不成?”

韩二爷瞪着眼道,丝毫不惧他。

“随便?这可不是随便。”姜五爷指着那具尸体,“你们不认得,倒是有人认得,韩家的武生想必是有记录在册的,老王爷,这件事还要麻烦你了,今儿个若是不给我家小七讨个说法,我是断不会让谁踏出这府门半步的。”

说着,他又眯眼笑道:“哦对了,我忘了与你们说,来的路上我已经派人知会了京兆府尹,想必一会儿就到。”

第132章 对峙

“姜云亭你莫要欺人太甚,这里是我宁兴王府不是你靖国公府。”

韩四爷忍不住说道,“随随便便就让京兆尹带人来,你把我们王府当成什么了。”

“当成什么,自然还是王府啊!”

“只不过眼下这不是有桩案子要审么?”

“我儿子差点儿没命,难不成我还不能给他讨个说法了?”

“你……”韩四爷咬牙,“谁去要你儿子的命了。”

“哦?那你说说,不是要我儿子的命那是要谁的命?”

“我……”

“四哥!”

韩五爷突然出声,“我也觉得有必要彻查清楚,给云亭兄一个说法。”

韩四爷冷静下来,“说法,什么说法?谁知道他儿子的伤真还是假。”

“哼,韩四爷这是觉得我凭空捏造了?”

“是又如何?”

“那就验伤吧!”

姜云亭看向韩五爷,“就由韩霁你来怎么样?也省得人说我做了什么手脚。”

韩五爷挑眉,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既然姜兄如此信任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姜云亭颔首。

清臣看了眼上前来的韩五爷,抿了抿淡色的唇瓣,解开衣裳露出伤来。

身为将领,韩五爷自然见惯了伤口什么的,因此看到他身上被包扎的地方,便判定出了他的伤势。

“伤势不轻,在他这个年纪来说,算重的。”

“五弟,你可看清楚了?”

韩四爷颇为不满。

姜云亭瞥了他一眼,还不等他说话,倒是老王爷先道:“没出息的东西,在场这么多人,难不成还能作假?”

韩四爷一噎,恨恨地闭上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京兆尹已经带了人过来,只见他头上抹着冷汗,匆匆上前给众人见礼。

这里的,哪怕一个孩子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自然得小心谨慎了。

见过礼后,他对着姜云亭笑道:“五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啊,阵势闹的这样大?”

“什么事?韩家派人刺杀我儿子,你说呢?”

“什么?”

京兆尹震惊地看了眼韩家众人,却被韩二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说八道,人还没查就说我们家的了。”

“那就查啊!”

姜云亭睨了眼京兆尹,“既然你来了,这件事便交给你,所有的人证物证,我这儿都拿到了,剩下的就是核实。”

“是,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说着,他便将地上的人都带走,行了礼退下。

姜云亭又对着韩家众人道:“诸位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跟过去盯着,以免到时候说姜某作假。”

老王爷摇头,打断其他人的话,“不必了,老夫相信你的品性。”

姜云亭一笑,“那就多谢老王爷了。”

韩四爷冷哼一声,看了眼身边其他几个兄弟,方才只有韩五帮他说话了,不自觉地,暗暗恼怒起其他人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他又在担心,不自觉地,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

偏偏姜云亭的目光不停地扫在他们身上,让他们一丁点儿也放松不得。

站在姜云亭身后的姜清臣捅了捅韩瑜,“手指暗暗比划了个四。”

见此,后者目光虽浅,却极为冷淡阴骘地看向韩四爷。

似是注意到了,韩四爷心中有些打鼓,面上却依旧冷静自持。

过了好一会儿,京兆尹带着个人过来,行礼道:“禀五爷,下官在府中抓住一人,识得那地下的尸体,经此查证,的确是王府的人不错。”

“即便是王府的人又能证明什么?谁知道这是不是旁人栽赃嫁祸给我们?”

韩四爷跳起来道。

姜云亭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这么急着蹦跶作甚,既然是府里的人,那么一点点给我查下去,抽丝剥茧,查到最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京兆尹心头一跳,“是,下官已经派人下去搜罗,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说着,他指着地上跪着的人道:“此人是韩家的侍卫长,平日里管的是府内护卫之事,那死的人里,就是他的手下。”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一颤,却没说什么。

姜云亭挑了挑眉,手指闲闲地在几上敲了敲,“说说看,为何身为王府侍卫长,却派手下的人来刺杀我们?”

“回五爷,小人不知。”

“不知?”

姜云亭笑了,“身为王府侍卫长,却来个不知,看来,这王府的守卫还真是懈怠呢!”

“不知道王府守卫这一块儿,是哪头房在管?”

韩四爷脸色不好,在姜云亭的目光逼迫下,道:“是我!”

“哦?那可真是巧了。”

“巧什么?”

“哼!”

姜云亭不理会他,朝着老王爷道:“王府守卫失职,单这点来说,韩四爷纵容手下的人刺杀于我,就不可算无事。”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必问我。”

老王爷闭上眼,干脆地甩手道。

姜云亭勾唇,白皙的面容愈发俊逸,“那就多谢您了。”

“姜云亭,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没做过,就算王府守卫是我管的,可这个侍卫长也不是我的人。”

“失职一事,你不想认也得认,至于刺杀一事,则是另一码了。”

韩四爷瞪眼,“你、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住口!”韩老王爷怒道:“什么话都由得你来说,错就是错,休想再狡辩。”

“什么错不错,老王爷你就是偏心罢了,怕我们阻碍韩瑜的路,怎么,终于要对我们出手了?”

“放肆——”

韩霁见着老王爷震怒,便按住了韩四爷,“四哥,姜兄说的有理,单是手下之人行刺你就有失察一罪。”

韩四爷怒,“连你也这么说?”

“四哥!”他紧了紧按住他肩膀的手,让他冷静下来。

恨恨地看着姜云亭与老王爷两人,他不得已随着韩霁退了下去。

姜云亭还想再说什么,却猛然发觉不对,“快把人提起来。”

京兆尹不明所以,韩瑜却也察觉到了,上前一手提起地上原本伏着的人,一看,对方嘴边流出的黑血以及停下的脉搏。

人已经死了。

还是在他们的面前!

姜云亭冷下眸子,却是无奈地笑道:“还真是可惜呢,原本以为可以翻出更多的证据,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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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夺回

虽是这么说着,可面上却是一点儿可惜的模样都没有。

让人拿不稳他到底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而韩瑜的脸色也很不好,扔下人,便退到了老王爷身边。

低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五爷,这、这事……”京兆尹弱弱的声音传来。

姜云亭睨了他一眼,“人都死了,你说怎么办?”

“这……”

“虽说认证没了,可物证都还是在的。”

果然,一听他这么说,众人立马又警惕起来。

韩四爷死死盯着他,尤为最甚。

姜云亭勾了勾唇,“韩四爷与此案有关,京兆尹,你不会徇私枉法吧?”

“下官不敢,下官一向公正,不敢包庇任何人。”

说着,他对韩四爷客气道:“就请韩四爷您跟我回衙一趟了。”

“我可是京卫指挥使……”

“无论是谁,只要犯了王法,本官就有权抓捕。”

韩四爷气的心血上涌。

“四弟,我看今日你就且跟着他去走一趟,待明日我禀了圣上,再接你出来。”

韩二爷说道。

呸,谁信他的鬼话。

韩四爷冷冷地看着他,自己被抓,他不踩上一脚才怪,还接他出来。

可不论他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京兆尹走了,索性还是官身,京兆尹对他倒也客气,并未为难他。

看着他愤然离去,韩家的几个人面色各异,姜云亭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随即对着老王爷道:“既然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在下也就不叨扰了,失礼之处,还请老王爷您见谅。”

“哼,见谅不敢,反正你就没受过规矩。”

老王爷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知道,府里并不止一个人参与了,应该说,没有干净的。

只是,他早已年迈,有心无力,这会儿还要借一个外人帮助。

真是……唉……

也幸好是姜云亭。

“王府守卫如此懈怠,我看诸位也难当大任,否则指不定哪天又给我来一下,啧,不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染指我王府的家事不成?”

提起这点韩二爷不满了。

不,应该说,是提起王府守卫这点。

姜云亭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他,“怎么,这王府的主人是老王爷与阿瑜,你这个庶房又哪里来的资格大呼小叫?”

韩二爷眸子一寒,不仅他,就是一直充当木头的韩三爷亦是抬眼看着他。

唯一还笑着的,就是韩霁了。

姜云亭心中啧了声。

真是个麻烦。

“老王爷,这王府守卫一事我看还是交给阿瑜吧,虽说年岁尚幼,不过好歹由您提点教导,也不会太差。”

老王爷点头,“是这么说来着,不过……”

“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自然也就这么定了。”

姜云亭起身,“今日之事我还得进宫跟皇上禀报,就不多留了。”

韩二爷腮帮子直颤,他自然也晓得他的意思。

如此看来,他这么做,莫非也有皇上的意思在里面?

想到这里,他按下心思。

其他人自然也不傻,从他的话里也都明白了几分。

再看一直都站得笔直,沉稳冷静的韩瑜,众人眸子寒了寒。

到底是长大了,若是再如此下去……

出去时,是韩瑜跟着相送的,他沉默在前头带路,姜五爷和清臣跟着。

到了门口,三人停下脚步,韩瑜想了想,抬手作了个揖,“韩瑜,多谢姜五叔相助。”

姜云亭笑了笑,背着手长身玉立在府门前,衣摆随着风轻轻荡起。

已是晚霞退散之时,映得他更为疏朗清俊。

“这些原本就该是你的,只不过从前借着守孝之名夺了去,如今岂有不归还之理。”

“只是你还记住,即便我帮你夺回了这个,想要抓在手里,却是不容易。”

“几房在守卫里都有安插人手,你最好徐徐图之。”

韩瑜应下,“是,阿瑜谨记五叔教导。”

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多少机会罢了,如今难得有了,他自然会抓住。

并且,这只是第一步。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姜云亭自然不再多留,转身离去,清臣则是拍了拍韩瑜的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韩瑜微微弯起唇瓣,只可惜已经离去的人并未看到。

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仍旧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进了门。

书房里,老王爷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摆弄着一本名册。

韩瑜来了,行礼道:“祖父。”

“坐吧,我看了下名册,这是以往你父兄在时,他们手底下的亲信。你明儿个接手王府守卫,届时看看还剩下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还愿意追随。”

韩瑜接了过来,“是。”

“这件事,咱们欠那一家子一个大大的人情,也从此,绑在了一起。”

“孙儿知道。”

“也不知那小子是察觉到了什么,竟会如此突然。”

老王爷想道:“莫非是与京城近日来的动作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就是有大事了。

难怪那个贼精的小子会突然出手帮他们,将他们绑在一块儿。

哼,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老王爷是怎么想的韩瑜不知道,不过他也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说韩四爷这次应该是给人当了刀使,就说府中几个房头,也没有哪个是干净的。

况且,因着近来与姜家走的近,他也比旁人更敏锐些,自然是察觉到了皇室里的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快些掌握王府,他想,这也是他现在应该尽力做的。

去宫中的路上,姜五爷带着清臣一块儿,似乎对他今日的表现很满意,姜五爷心情不错。

敲了敲正在思索着什么的自家儿子的脑袋,见他抬起头,那张有他五分相似的脸映入眼帘。

啧,不愧是他的儿子,跟他小时候一般,就是好看。

“我儿在想什么?”姜五爷笑问道。

清臣抿了抿淡色的唇,“我在想,今日之事,究竟是韩家哪个做的。”

“哦?”姜五爷似来了兴趣,“你觉着不是那个韩老四?”

姜清臣摇头,“儿子并非是这么想的,而是觉得即便此事是他做的。”

“恐怕也只是给人当刀使罢了,韩家那个最沉默的韩三爷,以及韩五爷都教人猜不透。”

第134章 过府

“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

姜五爷夸赞道:“这韩家,要我说那是越小越厉害。”

若非韩瑜,他根本不会去插上这么一手,与之结怨。

“爹,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说阿瑜吗?”

姜五爷不置可否,“韩家几个说起来是都不足为惧,倒是韩五,才最是教人看不透摸不清。”

“韩五爷。”姜清臣抿唇。

阿瑜也不差的,凭他的本事,只要他们姜家稍稍施以援手,便能助他揽回王权。

到了宫里,姜五爷带着清臣去拜见皇帝,二人并未避讳他,“……臣先做主,拿回了王府守卫权,这府里若是没有自己人,也是步步难行的。”

“你做的很好,这么些年真是苦了阿瑜了,如果他哥哥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皇上。”

姜五爷见着皇帝提起从前,劝慰道。

听了他的话,皇帝点点头,“你们如何,出去这么一趟,朕听说都伤着了,可有大碍?”

“无有,若是有臣也不会先进宫来了。”

“不成,还是再看看为好。”

皇帝二话不说宣了太医过来。

不仅清臣,就连姜五爷也给检查了个仔细。

得知他二人的确无大碍,只需休养个把月便能康复,皇帝这才放下心来。

时候不早,再多说了两句便让他们出宫了。

回到府里,姜五爷去见了靖国公,也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等出来时,已是半夜。

此时,长乐公主正坐在正房里的床上,捧着一本地域志看着。

姜五爷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美人绰约朦胧身影对着灯前看书,松散的长发只随意地披在肩头,臻首娥眉,肤如凝脂。

即便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的美依旧那般迷人。

“长乐,为夫回来了。”姜五爷几步来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长乐抬起头,将书放了下去,微微一笑道:“路上可辛苦?”

“辛苦,可苦死了,没有你就跟缺了条胳膊似的。”

姜五爷立即说道,引得长乐嗔了他一眼,“没个正经,用了饭没有?没用厨房里还热着你爱吃的。”

“没用没用,大哥原是留了饭的,可我想你,便只用了些茶点,就等着回来吃你准备的。”

姜五爷说着,朝耳房走去,“我先梳洗下换身衣服,你让人先把饭摆了,再温壶酒。”

“我省得,你快去吧!”

长乐说道,知晓姜五爷不喜旁人进去伺候,也就没换人进去。

总归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一刻钟后,穿着松松垮垮的衣裳,却自带一股潇洒不羁的姜五爷出来,双眼放光地去抱住长乐就是一阵摩挲亲近。

屋里伺候的丫鬟早已经被打发出去了,此时也不必担心会有旁人瞧见。

姜五爷抱着长乐坐在腿上,长乐则是拿着筷箸喂他吃饭。

“……韩家的事情太复杂,今日不过先摸摸底,便发现了好些事。”

“知道麻烦还去管他作甚,还有,你抓到的真是王府的人?”

“那是自然,否则我这么大费周章地做什么?”

“可人家就是再笨,也不可能把身份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啊!”

长乐挑眉看着自家夫君,果然,姜五爷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个……自然是略施手段……”

“哼,你这回算是与韩家那几个撕破脸皮了。”

“原就没有什么交情,撕破脸皮又能如何,他们若是有当初宁兴王那样的本事,我还会佩服些,可惜不过都是一群贪心不足的家伙罢了。”

听他提起宁兴王,长乐也沉默了下来。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韩家动手追杀你们,刘家也没闲着。”

“这件事就交给清臣跟姝儿吧,算是给他们的考验,你多看着就成。”

“你还真是放心。”

“孩子大了,总不能再要你搀着走不是。”

“你有理。”

长乐撅起嘴,如小女儿般的,娇俏可人,却偏偏又带了少妇般的妖娆。

姜五爷哪里还能忍住?

抱起长乐就朝内室走去,竟是比新婚小子还要着急。

次日,五房一向懒的很,没一个能早早起来的。

待到日头老高,姜秀臣才带着弟弟妹妹给姜五爷夫妇请安,一块儿用了早饭。

“这几日清臣跟着我,姝儿就安生待在家,明白么?”

吃着茶的姜五爷说道。

不怪他特意叮嘱,实在是自己这个小闺女被他他们宠坏了,再不约束,就真的管不了了。

即便这一趟出去没出什么事也没受什么伤,可他还是担心的要死。

儿女债儿女债,都是他这个做老子的欠的。

姜姝儿乖乖应下,总归她也要歇息几日,出不出去也无所谓。

倒是清臣,听说能跟着一块儿,别提多高兴了。

回房路上,姝儿见着秀臣从丫鬟手中抱过打理的愈发精致的猫,忍不住也去揉了把。

“这小东西被你养的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养小祖宗呢!”

“小祖宗眼前就有一个,不过不用我养。”

秀臣白了她一眼道。

姜姝儿讪讪一笑。

“五姐,你再给我说说我不在时,京城里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着,似乎错过了好些东西。”

“也没有多少,只是几场宴罢了。”

两人边走边说道。

前厅内,长乐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眉色微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门口终见一打扮华贵的妇人被领进来,长乐这才勾起了唇角。

“怀远侯夫人,我这请你一趟,可真是花了不少力气啊!”

秦氏双唇抿紧,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冷着脸道:“不知公主请我过府是为何事,我平日忙碌,可没多少时间与公主玩耍。”

“急什么,你侯府缺了你难道就不是怀远侯府了?”

秦氏眉头一跳。

“你也甭跟我装了,既然当时敢做,就应当做好了准备,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吧!”

秦氏不为所动,微微抬着下巴并不服软,“公主说笑了,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

“不明白?”

长乐掀起原本半眯着的眸子,眼中冷厉。

“既然怀远侯夫人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第135章 不自量力

说着,长乐一鞭子甩出去,直缠对方的脖子,将她拖了过来。?随?梦?.lā

秦氏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只见一个天转地砖间,就被人踩在了脚下。

她睁大了双眼。

“长乐,你——”

“刘夫人不会做人,我身为公主有必要教教你,你说呢?”

“我乃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你即便身为公主,也不能动我。”

“哦?”

长乐笑了,手中猛然收紧,便见到方才还能呼吸的秦氏这会儿脸色突然涨红,双眼瞪大。

“你……你……呃……”

“跟我提品级?”长乐勾唇一笑,“那我就告诉你,什么叫品级。”

“在我眼里,你的品级不值一提,懂?”

“呃……不、不要……”

“敢伤我儿子,要我儿子的命,你到是能耐了,莫非真把我这个公主给忘了?”

“谁给你的胆子,嗯?”

眼看着秦氏脸色转青,翻起白眼,长乐这才收回鞭子。

她掐起秦氏的下巴,看到了她最狼狈的模样,眼中厌恶闪过。

“你以为你做的缜密?不,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不过暂是时放任你,别以为我就不会动你了。”

“猫捉老鼠,向来都是玩腻了再杀。”

浑浑噩噩的秦氏抖了抖,怨毒地看着长乐容貌美艳姣好的长乐。

眼中的不服屈任谁都看得出来。

见此,长乐捏着她下颚的手一用力。

秦氏痛苦地皱起眉头。

“听着,这次就算是一个教训,敢与我长乐作对的认,这么些年来,你还是第二个,好好表现。”

“让我开心了,说不准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

咯吧一声。

“嗯呃……嗯……”

说完话的长乐硬生生地卸了她的下巴,眼中冰寒至甚。

“哼,真是狼狈啊,你说是不是?”

看着下巴被卸,控制不住口水的秦氏,长乐厌恶地甩下她的脸,任由红叶端水过来给她净手。

秦氏脑袋发懵地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身影,突然迷茫了。

她,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她竟然如此辱她。

不可……原谅。

擦干净手上的水,长乐将布巾扔在她的脸上,冷声吩咐道“把她扔进怀远侯府里。”

红叶躬身,“是……”

秦氏刚被带走,长乐就命人换了脚下的毛毡。

嫌弃之意明显。

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也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不自量力。

莫不是近年她太低调了,是以让她们忘了自己早些年是怎么抽她们的?

长乐坐在椅子上,一手握拳撑着下巴,倒是真的思索了起来。

这边不说,就说刚被带出府的秦氏,可真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虽说身上没瞧见血迹,可她带来的嬷嬷知道,自家主子怕是不好。

她也不好。

那姜家当真是个蛇蝎窝子,进去了,就别想好生生出来。

被一块儿扔进了怀远侯府里,红叶看也不看一眼狼狈趴在地上的秦氏与她的嬷嬷,径自去了侯府正厅。

得到消息过来的怀远侯满头冷汗。

他不明白自家夫人怎么就去招惹到了长乐公主。

那是比那小霸王更恐怖的存在。

“……怀远侯夫人秦氏不懂规矩,冲撞了公主,毫无世家风范,不堪配侯爷,辱没了刘家。”

“在公主面前提品级,以此要挟公主,意图刺杀。”

怀远侯双腿一抖。

“刺、刺杀?”怀远侯冷汗直冒。

他刚听说了韩家的事,连韩家那几个都顶不住,他一个侯府如何能顶住长乐公主的怒火?

“还请姑姑向公主带个话,请公主恕罪,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秦氏。”

红叶看着面前的男子,“我家公主说了,既然秦氏不懂规矩,她就从宫中送了一个嬷嬷过来,好好教导。”

“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罢休。”

“是是是,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向公主赔罪。”

红叶勾了勾唇,突然低声道“侯爷是聪明人,接下来的一些安排,就看你的了。”

怀远侯眸子微动,忙应下,“是!”

红叶满意地笑起,“既然公主的话已经带到,那我就告辞了。”

“姑姑慢走。”

怀远侯抬手,命大管家去送,自己则是去了秦氏的正房里。

原本得知秦氏得罪公主,他心里头是愤怒的,女人就是女人,为了一点小私怨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甚至还会带累了家族。

有必要好好教训一顿了。

可当他准备请家法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狼狈不堪的秦氏,却又顿住了。

她的发髻早已散掉,妆容不整,就连下巴也合不拢,尽管看到他的目光还是如此怨毒,可他一时间却突然没了那个惩罚她的心思。

什么时候变了呢?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还是当年那个懂事端庄的妻子吗?

虽说两人相敬如宾,他也有自己的真爱,可他对她向来敬重,也尊重。

怎么就成了这样。

怀远侯不明白,忽略了她的目光便转身就走。

他又想起了自己被她虐死的妾室,那是他真正喜欢的女人。

可惜他没能保护好她。

出了门,他吩咐道“往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看门的婆子一抖,忙地应下,“是,侯爷。”

说到做到,怀远侯离开后便让人去守着院子,除了迟一步得到消息的刘基,没有人能够进去。

想想刘基是秦氏与他的儿子,便也没为难他。

只是他找到了正在书房读书写字的刘准。

看着与心爱之人相似多些的刘准,怀远侯心中感慨万千。

“准儿。”

他进门,刘准闻声,不紧不慢地放下笔,起身微微一笑,“父亲,您怎么来了?”

怀远侯看了眼他写的注解,暗自点头,“来看看,整日闷在这儿可累?若是累了便去歇歇。”

“孩儿不累,既然准备下场,就得更努力才行,万不能松懈。”

“嗯!”

怀远侯在屋里的太师椅上坐下,刘准亲自斟了茶奉上。

看着一行一动皆端方文雅的刘准,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了。

他相信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必不会教他失望。

“准儿,月初的春日宴就由你去吧!”



第136章 赴宴

刘准抬头,惊愕地看着怀远侯,“父亲,这不妥,我是庶子,若是去了兄长和母亲都会不喜的。”

“不必担忧他们,往后为父也会多带你出去走走。”

怀远侯看着他说道,“至于你兄长那里,往后躲着些就是。”

刘准张了张口,他觉着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所以自家父亲才会这么说。

可看到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还是咽下了话头。

恭敬道:“是,父亲。”

而另一边,受了伤的秦氏在大夫看过伤后,接上了下巴。

只是那种痛苦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坐在床边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的刘三默默地看着秦氏,眼中满是暴戾脸色却异常平静。

等秦氏的痛苦缓了些,他才道:“母亲,怎么样了?哪里还疼?”

秦氏抓住他的手,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不、不疼了,我儿莫要担心。”

“是长乐公主做的吗?”

“是……”

秦氏深吸了口气,“我能想到她素来蛮横无理,可没想到她会真的对我动手。”

“这个贱人,凭着帝后对她的宠爱便从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我好歹是个二品命妇,她竟然,竟然这般羞辱我。”

“母亲,您是不是做了什么?”

刘三这些日子着了寒,一直都在病中,是以极少出门,也不晓得秦氏做了什么。

这会儿听他提起,秦氏才将事情与他说了。

“母亲这事做的不对。”刘三慢条斯理端着药放到她手里。

“既然都做了,就该永绝后患,若是不彻底铲除,只会让他们卷土重来,咬你一口。”

“姜家人武艺超群,又有那个小王爷在,我当时派了几波人过去都不成,又不敢折损太多人。”

“加之他们又快回到京城,便放弃了。”

刘三颇为可惜,“没没除掉他们,真是母亲您失算了,若是真除掉他们,现在哭的就是长乐公主。”

提起长乐,秦氏一脸狰狞,“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长乐的动作很快,说从宫里请来嬷嬷这边就到了。

因着是有宫里的旨意,即便秦氏想将人撵走,也不可能。

反倒是都要供着。

这么一来,她是更恨了,想她好歹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竟然还要沦落到让嬷嬷来教规矩的地步。

当然,她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侮辱。

可还是得受着。

三月初,春光大好,景色秀丽,各府马车出了府门朝西华山而去。

路不大远,约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因着此次是太子外家承恩侯府举办,是以他们早两日便派人前来打点,姜姝儿他们到时,西华山已经是香车林立,各府公子、美人如云。

姜姝儿与姜秀臣一起下了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来时她娘就交代过除了姜秀臣以外的他们,命他们好生看看宴上有哪家的公子不错的。

她知道,这是准备给姜秀臣择婿了。

“五姐,姝儿。”正想着,姜永晴提着裙摆过来。

她今日穿了身白色的撒花绉裙,上头是白底蓝纹的交领的内衫,外罩湖蓝色绣莲纹的褙子。

因着怕山上风大,又披了件印花的白色披风。

堆云髻上点缀着几支珠花,又戴了根芙蓉花簪,衬得面容多了几分温婉,加之眉间的书卷之气。

还真像个书香世家那饱读诗书的小姐。

姜姝儿还注意到了她脸上抹了淡妆,心中便也有数了。

被她目光盯得脸上有些发热,姜永晴挽住姜秀臣,“五姐你今儿个可要带着我。”

“怎么,不是说你要与你外家的表姐们一块儿么?”

“我,那你陪我一块儿去。”

“这怎么行,三伯母可是有交代的,你呀,是逃不掉的。”

姜秀臣打趣道。

她今日穿了身芙蓉色的碎花织金褙子,下身一袭白底金纹的描画的十幅裙,不盈一握的腰间每褶各用一色,轻描细绘,淡雅宜人。

原本就是十六岁的好年纪,淡淡地妆容,金贵的发饰一衬,与姜永晴站在一块儿,更显得姝色无双。

姜姝儿站在那儿看着,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她五姐出阁后,便就只剩下她与姜永晴了。

姜永晴今年十三岁,也就还有两年。

说到底,姜家的闺女又会只剩下她一人。

“林家在那边,姝儿,你不准乱跑,去那边与六表妹一块儿。”

姜秀臣交代道。

姝儿回过神来,皱了皱鼻子,“我哪里乱跑了,这不才刚到么?”

说话间,承恩侯家的两位小姐迎过来了,两家都是相识的,张家的四小姐与姜秀臣两人寒暄一番,便问了姝儿的好,另一个张五小姐则是挽住了姜姝儿。

因着她们的身份不同,张家小姐自然不敢怠慢她们,尤其是姜姝儿。

是以,张五小姐便陪着姝儿朝林家那边走去。

“九妹妹好久不曾出来了,我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你,若不是春日宴,只怕你也不会出门儿吧?”

“前些日子被我娘拘着,说我没个女儿家的样子,得学规矩。”

姜姝儿侧首看着她,一双眸子眨了眨,“张六姐姐觉着呢,我可是没女儿家的样子?”

张六小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怎会,姝儿妹妹长得可比我见过的姐姐妹妹都好看,就是年纪还小,没长开罢了。”

“待过个两年,你再叫公主殿下瞧瞧,这京城怕是没有比妹妹你更好看的了。”

这话虽有奉承之心,可说的也是实话。

姜姝儿的容貌承了明艳动人的长乐公主,就连俊秀无双的姜五爷也承了几分。

琼鼻樱口,肤若赛雪,一双灵动的大眼眸光璀璨。

天生一副笑唇,但若是真笑起来,便能把一个人心都酥了。

无怪帝后宠着她。

这样的漂亮的人儿,可不就是得宠?

听着她说的话,姜姝儿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前世自她姐姐们出阁,她也长大了,前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都是小的,更甚者直接求到了皇帝那儿。

即便后来姜家事变,五房落魄出府,求她的人也是不少。

只不过,都转为暗地里罢了,为此,她的七哥可是揍了不少人。

第137章 掷花

林家跟前,见到姜姝儿与张五小姐,几位小姐也过来见礼,林六与她较为熟稔,这厢就拉了她说话。

“我还以为你又要最后一个到,这样的好天儿,我带了纸鸢,一会子你们陪我去放可好?”

“你是想我给你跑腿儿吧?”

姝儿白了她一眼,林六拿着纨扇打了她一下,“就说去不去?”

“去去去,还不成嘛,这种事明明林子茂就可以了。”

姜姝儿撅嘴说道。

张五小姐掩唇而笑,一转如水的眸子道:“林六妹妹这是羞了,姝儿你就担待点儿吧!”

“嗯?”姜姝儿挑眉,随即明白了。

林六见着被戳穿,脸上更是浮起了红云,“你们,你们不许笑我。”

“不笑不笑,这都是各府历来的规矩,我们自然都懂的。”

张五小姐说道,真的收起了笑意。

见此,林六也自在了些,与其他姐妹说了一声,便命丫鬟带了纸鸢同姝儿她们离开。

寻了一处空地,姜姝儿坐在丫鬟铺了锦垫的草地上。

今日的天儿是真的好。

南飞的鸟儿归乡,各处春暖花开,浅草冒头。

承恩侯府还在这西华山上置了酒宴美食,供人歇息的营帐。

远处还有马槽,想来是为春猎准备的。

姜姝儿目光一转,又看到了在草地上架起的炭火架子。

“你们这是要在外头烤肉?”她问向在折腾纸鸢的张五小姐。

“是呢,还是我哥哥提议的,今日的吃食,就由他们带人去猎。”

姜姝儿双眼放光,可一想到自己今日穿的这身不大方便的衣裙,又泄气了。

早知道,她穿骑装过来好了。

虽说这样也不是不能去参加春猎,可束着也比较麻烦。

怪不得今日她娘不让她穿简便的衣裳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林六也注意到了她的衣裳,啧了两声,“这就是皇后命织造府给你做的衣裳吧?这样的料子,即便我们府里也没多少。”

张五小姐也带着艳羡,不过她倒是克制了些。

虽说她们这样的人家,府中也有这样上贡的锦缎绸缎。

可不是谁都能与姜姝儿一般,所有的衣裳皆是贡料所做。

“你们若喜欢,回头我挑两身新的给你们送去,皇后舅母做了不少我十三四岁才能穿的衣裳,正好现在也用不着。”

林六一听,倒是不客气地收了,“那你给我挑两身好看的,可不许欺我。”

“放心就是。”姜姝儿应下,又同张五小姐道:“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

张五小姐动了动唇,斟酌道:“都可以的,若是太麻烦,姝儿妹妹就不必了……”

“不麻烦,反正做的多,不若借花献佛,送给二位姐姐。”

姝儿弯唇笑道,张五小姐也扬起了笑意,“那就多谢姝儿妹妹了。”

林六是不会与她客气的,毕竟两家关系在那儿,她又素来比张家的人更亲近姜姝儿。

纸鸢弄好,姜姝儿与张五小姐一块儿托着,林六则是拿着线跑到不远处,“你们可别放手要我说了才行。”

“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我省得。”

姝儿看着纸鸢上绘着的孔雀开屏,撇撇嘴。

这画技与她爹给她绘的差多了。

“放吧……”林六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就放了手,纸鸢随着她的奔跑飞起,线越长便越高。

姜姝儿抬头看着,弯起了唇角。

突地耳边传来一阵琴音,她转头循着琴音过去,便瞧见一袭月白绣花衣裙,淡黄披帛加身的李玉初。

坐在铺着雪青色缎子垫上,柳腰楚楚,身形纤弱,云髻峨峨。

一低头一抚琴间,风姿绰约。

这样的人,当得一个妙字。

“那是李家的姑娘吧!”张五小姐说道,“她倒是比那李静初好上不少,只可惜身子太过羸弱,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

羸弱?

姜姝儿低头,若真是羸弱,又如何能杀了那些人。

不等她再想,一阵马蹄声传来,张五小姐激动道:“是哥哥们来了,看来宴上的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姝儿举目,看到疾驰而来,墨发飞扬,身子如玉的姜清臣。

再一转,到了他前头些的韩瑜身上。

与姜清臣一身白色织锦华服不同,他穿的一身黑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是紫色的发带,长长地坠在脑后。

在一头墨发扬起时,飘荡在其间,泄了一股风流。

张五小姐看了眼正放着纸鸢的林六,想了想,便起身拉着姝儿,“七公子也在其中,不若一道儿去瞧瞧?”

姜姝儿没有拒绝,让丫鬟去说了声,便离开了。

走近时,才又听到了李玉初手中的琴音一已是荡气回肠的铮铮之声。

配着马蹄而来,无端令人沸腾激昂。

“这琴音,若是没个七八年的功底,不可能弹得出,李玉初果真不负才女之名。”

张五小姐说道,话中惋惜更甚。

姜姝儿闻言,垂下眸子,目光略过一旁长几上插在赏瓶的里的时花,微微抿唇。

琴音落下,刚好在这些少年们挺住马蹄之时。

李玉初这才抬起头,却是朝着姜姝儿与张五小姐看来,“玉初多谢张五小姐夸赞了。”

说着,她微笑地朝着姝儿一颔首。

张五小姐微微一愣,随与她见了礼。

这样的妙人,自然谁见了都会给几分面子。

姜姝儿却是勾起唇,伸手在赏瓶里抽了两枝花出来,折去多余的枝干。

“七哥!”她唤了声,在姜清臣回头之时,将手中的其中一朵花掷了出去。

姜清臣立即伸手接住,挑起长眉,微微一笑。

鲜衣怒马,少年多姿。

一下子,便迷倒了一片姑娘,个个脸红不已,娇羞却大方地看着他。

姜姝儿没有停留,又将手里还剩的一朵掷给了韩瑜。

轻而易举地接住,韩瑜也愣了愣,他才从姜清臣身上收回目光便接到了

一下子,便迷倒了一片姑娘,个个脸红不已,娇羞却大方地看着他。

姜姝儿没有停留,又将手里还剩的一朵掷给了韩瑜。

轻而易举地接住,韩瑜也愣了愣,他才从姜清臣身上收回目光便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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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作饵

所有人无不惊讶地看着他们,似是没想到姜姝儿会掷花与那韩瑜。

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姜姝儿是什么身份?

皇帝的亲外甥女,长乐公主最宠爱的幼女。

这样的天之骄女,与克父克母克兄的韩瑜有了牵扯。

得多惊人?

姜姝儿没有理会渐渐响起的议论声,她只是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与韩瑜。

承恩侯世子也回过神来,请众人下马。

目光却掠到了李玉初身上,抬手笑道:“李二姑娘琴技高超,在下很是佩服。”

李玉初收回深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世子谬赞了。”

她说着,看向韩瑜,却见他与姜清臣一道朝着姜姝儿走去。

一步,两步……

明明他们离得不远,却不曾见之回头给她一分目光。

承恩侯世子也发觉了这点,他不大明白她与韩瑜之间的事,却是明白李家与姜家的事。

“既是表姐弟,李二姑娘可要上前招呼一声?”

“不必了,想必他们也是不喜我的吧!”

李玉初低垂着眸子说道,眉目如画,纤弱的身形似在微微颤栗,教人忍不住怜惜。

承恩侯世子见此,立即推却了来唤他一道玩耍的兄弟,对着李玉初道:“李二姑娘身子可是不适?不若去棚子里坐下,山风虽温,可也不好吹太多。”

李玉初微微颔首,“那就多谢世子了。”

承恩侯世子微微一笑,请她朝着棚子下的长几走去。

正与清臣说笑的姜姝儿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不是说你们去春猎么,怎么都是空手回来?”

“还没开始,我们之前不过是去看看地势,以免届时有闲杂人等闯入,误伤。”

姜清臣说着,又对张五小姐道:“你兄长骑射不错,看来此次春猎又要多一个对手了。”

张五小姐谦逊道:“比起七公子,哥哥还是差了好些的。”

“那是,我可是姜清臣,君子六艺,哪个不是顶尖儿的?”

“不知羞。”

韩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姜清臣一噎,怒瞪着他,“怎么,要不来比比?”

韩瑜淡淡撇过脸,不理他。

张五小姐看着尴尬地笑了笑。

正是春光乍泄,万物生长之时,山上绿油油的一片,各色各样的衣裙摇曳在其上,瑰丽多姿。

姜姝儿微微抬头看在近在咫尺的人,一身黑色的衣袍让他比平时里更为冷漠。

那张俊美的脸上,也从未因这大好春光而温柔一分,似乎之前都是她看错了一般。

“我说,你就不能不一天到晚地沉着脸嘛?不晓得的还以为谁欠了你银子呢!”

韩瑜睨了她一眼,微微侧过身,“没有。”

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有沉着脸还是没有人欠他银子?

姜姝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不经意地余光掠过远处棚子里坐着的两人,嘴角弯了弯,“韩瑜,你发带松了。”

说着,她踮起脚就伸出手去,摸到他的发带,略微整了整。

姜清臣与张五小姐愣在原地。

少女身上的莫名馨香钻入鼻尖,韩瑜睁大了眼眸。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连呼吸似乎都纠缠在一起的人,双手突然收紧。

“好了。”姜姝儿歪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道。

韩瑜眸色微暗,“多谢……”

姜姝儿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她根本没有在意周围又议论起来的声音,拉着受惊不小的张五小姐去找林幼薇。

被她这么一番动作也弄懵了的姜清臣这才回过神来。

木木地看着韩瑜,片刻后,狰狞地拽住他的衣襟往别处拖去。

远处,一双眉目里浮起笑意,缓缓地移了开来。

“好你个韩瑜,说吧,你与姝儿在做甚么,为何突然地亲近起来?”

姜清臣托着韩瑜来到一处山坡下方,他了解二人,当然也察觉了这点。

韩瑜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淡漠道:“大抵是以身作饵吧!”

姜清臣:“……”

锦垫上,张五小姐吃着案几上的茶点,偷偷望了眼已经不见身影的二人,随后有些纠结地对姜姝儿说道:“姝儿妹妹,你……似是待宁兴小王爷有些不同?”

姜姝儿睨了她一眼,低头轻呷了口茶水,“他与我哥哥交情甚笃,我自然待他也是不同的。”

“你……”张五小姐欲言又止,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起韩瑜。

毕竟若是说了什么令她不快,也是她的过错。

见此,姜姝儿也好心地止住了她的话茬儿,道:“六表姐还没玩够么,这风筝都飞的老高了,当心线断了。”

闻言,张五小姐转头看去,正瞧见林幼薇拉着风筝线,衣裙随风摇曳的身影。

也不知是不是姝儿乌鸦嘴,那飞的老高的风筝竟然真的断了线。

在空中越飘越远。

林幼薇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线轮,片刻后,撅起嘴,“怎么就断了呢,这可是哥哥做给我的。”

一点儿都不结实。

坐在案几前的姜姝儿看着气呼呼回来的林幼薇大笑,“我方才还说你放了这么久的风筝,当心断了线,瞧,还真断了。”

林幼薇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掐着腰道:“好啊,原来是你在作怪,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她上去就挠她痒痒。

两人闹作一团。

突然,姜姝儿动作顿了顿,借着躲避的功夫目光扫了圈周围,尤其是方才朝她散发出恶意的地方。

可惜,却什么可疑的都未瞧见。

不过却是个好消息。

这么想着,姜姝儿弯起了嘴角。

已近正午,远处传来一阵肉香味儿,看起来是在准备午宴了。

这会儿该玩的都在玩,不爱玩儿的都坐在几遍说着话,抚琴吹笛的应有尽有。

便是兴味浓,舞上一曲的也不少。

端的是花团锦簇,摇曳生辉。

吃了会儿茶,林幼薇突然道:“那边可是五表姐?”

姜姝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正舞剑的姜秀臣,眼中欣赏一片,可再一瞧吹奏着长笛的人,目光却是凝住了。

当下起身就朝着那一处走去。

林幼薇与张五小姐瞧着她面色不对,正奇怪,却又来不及多问,也起身跟了过去。

正挽了个剑花收势的姜秀臣未注意到姜姝儿,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为她伴奏的人。

“吹的真好,我险些都要跟不上你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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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防范

一脸腼腆地笑着的刘准没想到她会在众人面前这般夸赞自己,一时间脸色爆红,磕磕巴巴也说不出个话来。

只得抬手道,“还是五小姐风姿更甚,刘某不过是沾了光。”

“怎会,你吹的如何,我还能不知?”

姜秀臣眼中的笑意更浓,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毕竟她的面子不能不给。

“这倒是,刘四公子精通音律,听闻自小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不愧是怀远侯之子。”

“怀远侯之子?”

人群里有人疑惑,刘准神色慌了慌,垂下眸子。

姜秀臣微笑,正要说些什么,却瞥见了姜姝儿几人的身影,“小妹……”

闻言,刘准抬眸看去,姜姝儿见着两人已经发现她们,便也大方地朝着他们走来。

众人让步。

“五姐。”姝儿看着她,随后又看向刘准。

后者眼中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紧张,抬手见礼道:“姜九小姐。”

姝儿默了默,对他颔首,“刘四公子。”

“幼薇,张五小姐。”姜秀臣也对着另外两人道。

各自见过礼后,姜姝儿便将目光放在了刘准身上。

春日宴上竟然会出现他,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来此才是。

莫非……

这是怀远侯的意思?

现在想来,好像这一路上真的未曾见过刘三出现。

抿了抿唇,她道:“五姐与刘四公子相识?”

“刘……四公子他人不错。”姜秀臣说道。

林幼薇皱眉,“五表姐,可是他是怀远侯刘家的人啊!”

连她都知道刘家与姜家发生的事端,因为五表姐怎还会交好刘家人去?

张五小姐没说话,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姜秀臣原是想解释的,可姝儿并未给她机会。

“刘家也不都是坏人。”姜姝儿看了眼刘准,“就比如说眼前这位四公子。”

姜秀臣眸光微闪,放下心来。

“啊?”林幼薇撅嘴。

“就是蠢了点。”

姜姝儿接下来的话让得后者噗嗤一笑。

姜秀臣满脸不赞同,“姝儿,莫要胡闹。”

“哼,实话实说罢了。”她看向耳尖都泛红的刘准,摇摇头,“太过懦弱,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她也不管两人有没有听懂,径自离去。

林幼薇缠着姜秀臣说些什么,而张五小姐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姜姝儿的背影。

打发了好奇心甚重的林幼薇,姜秀臣对刘准歉笑了笑,“姝儿自小被我们惯坏了,可她没有坏心的,你莫要介怀才是。”

刘准颔首一笑,“我知道,九小姐率真可爱,聪慧过人。”

姜秀臣听他夸起自家妹妹,含笑道:“那我就多谢你如此夸她了,若是教她听见,又要翘起尾巴尖儿了。”

另一边,姜姝儿离去后,看似无意地随处走着,其实也在暗中观察着。

可她没发现李玉初的身影。

“梅树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她停在一处山坡上说道,目光看着底下的两道身影。

荣兰屈膝,“都准备好了,只是,小姐能断定会有人动手么?”

“以防万一罢了,毕竟这是西华山上,出点儿什么事也再正常不过。”

“那,奴婢也下去准备准备?”

姜姝儿颔首,“你去吧,找到李玉初盯住她,若有可疑之人便给我抓活的。”

“是……”荣兰退下,隐入人群中。

姜姝儿这才对着山坡下头的两道身影露出一抹笑意。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所展现出的风姿也是不同。

白衣风流肆意,黑衣内敛冷漠。

但两人相貌皆是顶顶的好。

似乎她的目光太过肆无忌惮,是以下头的黑色身影抬起了头朝她望去。

目光相接,韩瑜眸子深了深,只见姜姝儿一身红衣,裙摆迎风晃动。

那张明艳的脸上正扬着动人的笑意,双眸如水,眉眼弯弯。

“七哥……”她转而唤了声。

背对着他正说着什么的姜清臣猛然回身,就见一道红色身影逆着光飞了下来。

“接住我。”

“姝儿?”

姜清臣大惊,飞快上前两步,稳好下盘,一把将扑到面前的姜姝儿抱住,旋了个身,稳稳落地。

清脆如铃动的声音伴着笑声响起,韩瑜猛地回神,捏紧了已经伸出的手掌,收了回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去接住了这个从不安分的家伙。

心口怦怦直跳的东西昭示着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不平静,可面上,他仍旧不露丝毫。

“你不要命了,万一我没接到,你摔下来怎办?”

姜清臣正气恼地对着姝儿说道。

后者完全不在意,“才不会,有七哥你在,怎么会接不住我?”

“就算接不住,那不是还有韩瑜嘛?”

“不会!”

“嗯?”

韩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接你,摔不死。”

姜姝儿黑了脸,咬牙道:“你这块臭石头,你想接我还不让你接呢!”

韩瑜抿唇,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

见他不说话,姜姝儿也懒得理他。

“姝儿,哥哥有话跟你说。”清臣捂着额头,一脸无奈,“你为何要以自身为饵,难道不知道有多危险么?”

“知道啊!”

“可是,我不做饵还有谁能做?”

“她隐藏的如此深,明面儿上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与其再让她害其他人,不如来害已有准备的我。”

姜姝儿一连几句话让得姜清臣哑口无言。

韩瑜眸色浅浅地掠过她,未语。

就在姜清臣无话可说之际,姝儿继续道:“你们不知道吧,我为韩瑜整了发带,之后确实有人对我散发了恶意,可我回头看时,却没找着人。”

姜清臣目光一凝,“她对你出手了?”

“这倒没有,不过,我若与韩瑜走得近了,她怕是不会高兴的。”

而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用说,他们应该也明白。

“太危险了。”清臣说道,“还是个换个人吧!”

“哥哥,清楚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几个还能换谁?”

“那就……”

“早日解决,就多救一个人,不然,谁知道下一个惨遭毒手的,又会是谁。”

姜清臣不满,就算如此那也不该是他的妹妹涉险,再者说,其他人的安危怎比得了他妹子的安危重要?

第140章

可姜姝儿没有再给他反对的机会,强硬地决定了这件事。

再看向韩瑜,见他敛眉不语,心中怕是还在想着李玉初。

毕竟有着一份情谊在,来时又以琴音相迎,当真是美谈一桩。

“我还有事儿,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

她说完便走,刻意没有去看一旁的人,只与清臣招呼了声。

待她离去,姜清臣双手环胸,一手抬起摸着下巴,“总觉着姝儿脾气似是越来越大了。”

韩瑜抿唇,“她什么时候小过?”

“也对啊!”

身后的话姝儿自然是没听见,她刚绕了路回到山坡上,只见一处围着一群人,嘻嘻闹闹地说着什么。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便立即有穿着粉色比甲的丫鬟上前为她斟茶倒水,摆弄点心果子。

眼见着就要到天中,远处传来的阵阵香味也愈发吸引人。

姜姝儿就着银箸吃了块点心,味道没有宫里的好,也不及她们五房的厨子。

一时间又没了胃口。

“姝儿……”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姜姝儿抬头看去,只见那围着的群中出来一人,推开其他人,一边朝着她跑一边叫道:“总算找到你了,姝儿……”

“你找我做什么?”

已经来到跟前的杨玹神采飞扬,“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王傅让我出来的,知晓你来这儿,我可是连课业都没做。”

“哼,我要是王傅就不该放你出来。”

“这怎么行,你来我才来的。”

杨玹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挥挥手命人抬来一张长几,上头摆满了茶水点心。

他看了眼四周,“还好来的不算晚,清臣呢?阿瑜来了没有?”

“哥哥跟小王爷在那边的山坡下,你去找他们吧!”

“那算了,我走了谁来陪你啊!”

“我才不需要你陪。”

姜姝儿撇过脸去,明明是正经的口吻,听在杨玹耳里,却是带着一丝别扭。

这般,他自然更不会丢下她了。

余光瞥见几上的花卉,杨玹一转眸子,道:“姝儿,我方才来时听说你赠了两朵花给清臣和阿瑜,怎么样,也赠我一朵呗?”

“不要。”

“姝儿,好妹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自己折不就成了。”

“那不一样,一个是自个儿折的,一个是你赠的。这东西,当然是别人赠的好。”

正在想着事情的姜姝儿被他闹的烦了,不得已伸手拿了枝,将多余的部分折去,扔给他,“呐,给了你就别叫了。”

“多谢姝儿。”杨玹捧着花扬起灿烂的笑容,珍重地将这支花牢牢地别在了胸口的玉扣上。

看见他这般灿烂的笑容,姜姝儿有些复杂地收回目光。

不远处,韩瑜与清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前者低垂下眸子看了眼腰间别着的花朵,不知在想什么。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哪儿都有他。”

姜清臣颇为吃味儿地朝他们走去。

姜姝儿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道阴影,抬头看去,只见姜清臣与韩瑜在他们周围坐下。

“你不是说不来了么?”清臣睨着杨玹。

“谁说我不来了,我这不是已经坐在这儿了?”

“哼,还不知道又出的什么鬼主意蒙骗了王傅吧!”

“哪里,本王说一句,王傅如何会阻挠?”

姜清臣嗤笑一声,撇过脸去。

期间,不缺乏有上前招待,套近乎的,皆被杨玹打发离开。

姜姝儿一手撑着下巴歪在几上,目光四处转着,仍旧未曾看到李玉初,不仅如此李静初也未瞧见。

这两个人……

突然,视线中瞧见了荣兰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待人上前跪坐在几边斟茶,她悄声询问道:“如何?”

“李二姑娘在帐篷里歇息,听说是身子不大舒坦。”

“不舒坦?”姝儿冷笑一声,“既然不舒坦还过来做什么。”

“梅树那边呢?”

“那边也没动静,并无人要对马群动手。”

“不可能!”

姜姝儿搁下茶碗,“一定有,你亲自去查看一下。”

荣兰犹豫,“可是,奴婢走了您这儿……”

“无碍,我这里暂且不需要人伺候。”

“是。”

姜清臣见此,凑了过来,“怎么回事?”

姝儿摇头,“没什么,哥哥一会儿可要去狩猎?”

“嗯?想去便去,端看我兴致如何吧!”

“若是去的话,还请哥哥当心,西华山并不高,也不算陡,可若是坐骑生乱,也必定危险。”

姜清臣颔首,“我省得了,你也要当心。”

“嗯!”

已是正午,承恩侯世子命人开宴,刚做出的山珍野味散发着一股股肉香,勾得人食欲大开。

杨玹被困了好些时间,这会儿出来就着山风美景,春阳娇花吃宴,别有一番滋味。

“没想到表哥还挺有眼光的,这里不比万松山差。”

说着,他将自己面前的羊奶露搁到姝儿面前,“你喜欢的,都给你。”

姜姝儿看了他一眼,推开,“我这儿也有,怕是吃不完。”

杨玹摆手,“吃不完就慢慢吃。”

姜姝儿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向另一边瞧着不语的清臣,端起自己的羊奶露吃了口。

味道的确不错,且没有那股膻味儿。

不知何时,周围奏起了乐声,一阵阵如流水般的琴音泄了满山。

姜姝儿抿起唇,就算没瞧见人,她也敢肯定,这琴音出自谁的手。

“抚琴的倒是个好手,听着似乎是个姑娘?”

杨玹一展不知从哪儿来的折扇,挑眉问道。

姜姝儿却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过去一睹芳容?”

杨玹闻言,眸子一亮,嘴里笑着道:“哪里啊,这儿有姝儿,我哪里也不去。”

姜姝儿没注意自个的话有什么不对,冷哼一声目视前方。

可她没注意,并不代表其他两人也未曾注意。

只是姜清臣没说话,另一个就更不会说了。

琴音悠悠,舒缓怡人。

待到琴声渐消,还有不少人仍旧沉醉其中。

帐篷里,李玉初抱着琴出来,纤纤玉指托着乌漆长琴,莲步轻移,裙摆微扬。

端的是清丽出尘,温柔娴静,眸子转过,不期然地,就对上了姜姝儿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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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四目相对,姜姝儿挺直了腰板,神情也变得微冷。

可让她没料到的是,李玉初竟然对她颔首一笑。

本就长得如此出色,即便身子骨差了些,可依旧风姿绰约。

这么一来,更得众人喜欢了。

若是再与之置气,倒显得她失了风度。

憋着口气,姜姝儿垂下眸子。

清臣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侧首道:“在哥哥眼里,我们姝儿是最好的。”

姜姝儿抬眸,抿唇道:“谁要你夸了。”

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舒服多了。

她又看了眼盯着前头的韩瑜,冷哼一声移开眸子。

从前李玉初一向不喜与旁人往来,至少在姜姝儿的记忆里,她是十分低调的。

可如今这般,竟是与她所知的不一样了。

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么想着,姜姝儿弯起了唇角,“阿瑜,这羊奶露味道不错,你尝尝?”

她将杨玹给她的那碗命丫鬟侍候的丫鬟递了过去。

“姝儿……”杨玹皱了皱眉头。

姜清臣睨了他一眼不语。

羊奶露送到面前,一向不碰牛乳羊乳的韩瑜,这回却并未拒绝,而是真的端起尝了口。

姜姝儿余光朝李玉初看去,一边笑着问韩瑜,“如何?”

拭了拭唇边粘到的清甜,韩瑜略微扯起唇瓣,“尚可!”

那弧度不过一瞬便消逝了,但却足以惊艳到他人。

姜姝儿满意地弯起眉眼。

在不远处落座的李玉初怔怔地看着,似是不敢相信,良久,也无法从她眼中那一身黑色锦衣的少年身上移开。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她手中消失了,就连心也空落落的。

从未想过,那个幼时会对她笑的人,如何会对着旁人笑。

都说宁兴小王爷自父兄过世后便从不言笑,连她也没有得过他一丝的笑意。

可现在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又算什么?

姜姝儿嘴边的弧度一僵,突然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恨意。

像是带着血腥的黑暗,慢慢地朝着她侵袭而来。

忍不住颤了颤。

这是什么感觉?

姜姝儿背脊发麻。

“怎么了,姝儿?”姜清臣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她的神思。

姜姝儿茫然地看着他,“七哥?”

杨玹也凑了过来,关切道:“怎么回事?突然地发什么愣子?”

说着,他握住她微颤的手,冰凉。

“无、无事。”姜姝儿吐了口气,推开他,径自吃了口茶水。

压下心头的震撼。

只是到底是给惊到了,这会儿心里还有些发毛。

谁知她一抬眼就瞧见朝她笑的温柔的李玉初。

对方好似平时那般,端着柔弱文静的模样。

姜姝儿咬牙,抬起下巴不愿退缩。

宴席过后,承恩侯世子亲自来请杨玹与韩瑜两人,自然,姜清臣也少不了。

三人被请走,姜姝儿便寻了个地方,拉着姜秀臣坐着。

不是她多心,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敢放着姜秀臣一人。

谁知道李玉初会做什么。

不多时,荣兰回来,带来的消息仍旧是并无异常。

见她忧思忡忡的模样,姜秀臣不大放心,“姝儿,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与姐姐说说?”

“无事,只是今日眼皮跳了好一会儿,我有些不大放心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姜秀臣也不再多问,陪她一块儿坐着。

“……李玉初的琴技倒是高超,我原来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一手。”

“有些隐藏的深罢了,姐姐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是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花团锦簇中央,是李玉初温柔的笑脸,姑娘家自然都喜好往热闹的地方凑。

当然,也有些像姜姝儿这般,不喜凑上去的。

也有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的。

突然,马场那边传来一阵嘶鸣,众人看去,只见那些个少年纷纷上了马。

大片大片的草地上,英姿勃勃的少年郎们脚踏骏马,谈笑自若。

尽显世家风范。

姜姝儿与姜秀臣走过去,离得不远,自然寻到了姜家人的身影。

同时,那个如何也掩盖不了其光芒的韩瑜。

黑衣白马,身姿挺拔,俊朗如玉。

姜姝儿忽地就笑了,惹得那少年回过眸来看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见对方的眼底竟然露出了一丝柔意。

承恩侯世子对着天际射出了响箭,扬声道:“为时一个时辰,谁猎的多,今日的彩头就是谁的。”

这时,姜姝儿才看到承恩侯世子所指的那里正拴着一匹黑色的骏马,马蹄上头却是白色的毛。

在马的眉心处也有一缕白色的毛,像是落雪时沾上的。

看着俊秀的很。

只是一眼,她便瞧上了。

“七哥,我看好你。”她扬声道。

姜清臣听到了,朝她摆摆手手便一抽马背倏地蹿了出去。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谁也不让谁,个个不落人后。

临走前,韩瑜朝站在不远处姜姝儿看了眼,目光又掠过那匹马。

很快便进了林子里,姜清臣抽出箭追着一头鹿便射出一箭,紧接着又在旁人之前抢了一只兔子。

在他射下的猎物后,便有承恩侯府的护卫上前将猎物拾起好作统计。

姜清臣看着脸色黑下的林子茂,笑道:“对不住了,今儿个这头彩我拿定了。”

“姜清臣,你非要抢我的猎物是不是?”

两人碰到一块儿便掐了起来。

后者完全不怕他,“谁让我就碰见了呢,若是旁人也一定,你呀,就自认倒霉吧!”

“你……”林子茂咬牙,恨恨地看着他。

若不是与他交情好,他非要上去揍他一顿不可。

转眼,姜清臣已经离开他的视线,也不知发现了什么,疾驰而去。

在林子里,韩瑜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箭,射下了多少猎物。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他正想回去,却听到了一阵虎啸。

脸色微变,他立即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在山坳里,姜清臣喘着粗气与一瞎了只眼的大虫纠缠着。

他的左手袖子已经被撕破,只有少许破布挂着,胳膊上则是几道深可见骨的爪印。

尽管他的模样算不上好,可对面的大虫也不见得多有优势。

一滴滴血顺着那只瞎掉的眼睛落在地上,似乎激起它的暴戾,仰头一啸便朝着姜清臣冲去。

第142章 不喜

在远处,杨玹头头一紧,立即张开弓就想朝着大冲虫射去。

可有人却比他更快地出手救下了姜清臣。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杨玹放下心来,目光中,是那两人与大虫缠斗的模样。

默契的配合,利落的身手。

即便他去了,恐怕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吧!

“王爷,那大虫快不行了,可要上前?”

身边的随从问道。

杨玹默了默,摇头,“算了,走吧!”

随从看了眼已经疲惫不堪的两人,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

山坳里,姜清臣不顾身份地坐在地上,靠在壁上歇息。

在他不远处,满是伤痕的大虫淌着血,已经不知死活。

即便没死,也活不了多久。

韩瑜则是比他要好些,白净的脸上沾了血迹,正被他用帕子擦去。

“幸亏你来了,不然,这回我恐怕是危险了。”

姜清臣仰着头,只觉得浑身疲惫,手脚酸疼。

韩瑜收起帕子,扫了眼大虫,道:“西华山今日摆宴,按理来说不应有此物出现。”

“你也说了按理来说,那不按理来说呢?”

清臣挑眉朝着他笑道,眸子里却是薄凉一片。

韩瑜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道:“抓到证据了?”

“没有,将我引过来的甚至只是一只獐子,身边跟随的人也都跟丢了。”

他大笑道:“所以说啊,若是没遇着你,恐怕我这回真不一定能站着回去。”

“嗤,说的好像你现在能笑起来似的。”

“能倒是能,就是得歇会儿。”

韩瑜闭嘴不理他,只是帮他处简单处理了伤口后,将他拉起甩到了背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清臣吓了一跳,想到他平日里有些洁癖,再看看自己一身脏污。

若是平日里,他是不介意弄他一身脏,看他气怒的模样的,可现在……

“阿瑜,我身上脏。”

韩瑜顿了下

“……无碍!”

说着,他背着清臣跃出了山坳,刚走不远,就碰见承恩侯世子与林子茂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大堆人。

林子茂见到受伤的清臣,忙地上前,“怎么样了?伤重不重?”

他之前也与清臣在一块儿,只不过后来对方让他去求援,这才离开的。

姜清臣朝他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他虽这么说,可林子茂却还是不放心,不说他们是表兄弟,自幼相伴玩耍。

就说他的身份,也不容有失。

否则,今日他们哪一个都跑不了。

因着受伤,姜清臣不可能再留在此处,可他惦记着那匹马。

“世子,不知道彩头是谁的,可出来了?”

承恩侯世子微顿,道:“是……小王爷的。”

姜清臣眸子一亮,“阿瑜,那匹马……”

“给你。”

“那就多谢了。”

姜清臣虚弱地笑道,他要这匹马是为了谁,韩瑜自然也清楚。

在承恩侯世子又是赔礼又是道歉,保证给个交代后,姜清臣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尽管如此,也还是将承恩侯世子吓得不轻。

山坡上,得知姜清臣受伤的消息,姜姝儿与姜秀臣便坐立不安。

一会儿是自家哥哥马踩如泥的模样,一会儿是他含着血泪,向着自己求救的模样。

终于,就在她忍不住要闯进山林时,韩瑜与林子茂已经带着姜清臣出来。

“七哥?”

“清臣。”

姐妹二人迎上去,一瞧三人皆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心中也知道必然惊险万分。

硬撑着还没昏过去的清臣看到两人后,安抚道:“五姐,姝儿,你们别怕,这伤就是瞧着重了些,其实是没什么大事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韩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手中也不知碰到了他哪儿,让得他浑身一颤。

“啊啊……阿瑜,你……我要是死了,也是你给害的。”

他虚弱地哼哼着,受伤的腿部被他方才那么一用力,简直疼的他想哭。

姜姝儿也明白了这点,知晓他是硬撑着。

“七哥,先回府吧!”她红着眼眶说道,却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若是从前,她是必定会哭的。

可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马车早被赶了上来,韩瑜将清臣背上去,姜秀臣也跟了上去。

只有姝儿,她站在马车边朝着人群中扫去,落在了亭亭玉立的李玉初身上。

四目相对,姜姝儿攥紧了手掌,朝她走去。

李玉初弯起唇瓣,等着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那一天。”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加上众人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便都掩盖了过去。

可李玉初听到了。

她笑容不减地道:“姝儿妹妹这话我记住了,我也在等着,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等到了。”

“哼,那就好好看着吧!”

姜姝儿转身,将将离去之际,她又道:“哦对了,有些人不是你的,就永远不会是你的。哪怕你做的再多,他的眼里也还是没有你。”

李玉初嘴角的笑意不变,只是一双眸子渐寒。

她看着姜姝儿,突地一笑,“妹妹这话说的,真是让姐姐我不太喜欢呢!”

“我对你做的事也很是不喜。”

说完,她不再理会她,更没理会她对自己散发出的恶意,朝着马车走去。

打发了前来关切询问的人,姜姝儿命车夫立即下山。

姜秀臣替清臣擦拭着脸颊上的污渍,后者已经昏睡过去,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惹得车内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姜姝儿这才看到韩瑜的伤势,虽说不及她哥哥那般,可也伤口颇多,有些地方还为来得及处理。

想了想,她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正垂着眸子的人闻言,掀起眼帘,淡淡道:“无碍。”

姜姝儿不满,她分明瞧见他的手还在淌血,虽说不多。

看到几上摆着的一些寻常的伤药,她道:“我给你……包扎下?”

韩瑜眸子微动,并未拒绝。

见他如此,姜姝儿也松了口气,拿过一瓶伤药沾着帕子洗去他手上的血污后,又拿起一瓶药粉倒在他手腕的伤口处。

最后,又拿出块帕子将就着包扎了起来。

打上结,姝儿道:“我处理的不大好,回府后再请大夫重新看看。”

韩瑜略微颔首,闭目养神。

第143章 商议

回到府里,早一步便得知消息的长乐已经安排妥当,他们一回来,便有大夫给他们诊治。

原先草草处理的伤口皆被重新上药包扎,伤情最重的姜清臣仍旧未醒。

长乐一脸冷凝,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伤势如何?往后可有影响?”

她指的是胳膊上的伤。

那里的确最重。

大夫摇头,“好在看似严重,却并未伤到筋骨,只要好生休养便不会影响往后的行动,留下暗疾。”

长乐放下心来。

“小王爷的伤呢?”

“小王爷的伤多数是皮肉伤,不碍事,只要包扎好,过些日子就能好全。”

长乐点点头,出了内室后,她看了眼已经换过药的韩瑜,道:“你跟我来。”

韩瑜神色平静地起身跟了过去。

姝儿与秀臣则是一个去煎药,一个进了内室。

正厅里,长乐公主命韩瑜坐下,询问起在西华山的事。

韩瑜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言毕,长乐沉默良久,才道:“李家那孩子,听说与你交情匪浅?”

韩瑜垂下,“幼时结下情谊,也算友人。”

“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你是想参与,还是旁观?”

长乐淡淡地看着他,“你也算云亭教导的学生,我总要给你几分薄面的,但也仅仅是薄面罢了。”

“韩瑜明白。”他道:“这件事,就让晚辈来吧!”

“如此也好!”

天色暗下,韩瑜并未留宿于靖国公府,而是辞别了长乐,骑了马朝承恩侯府而去。

尽管已经是三月里,可夜风还是冷的很。

吹在韩瑜身上,却比不过他心冷。

靖国公府内,五房人都来看过,此时的正厅里,靖国公夫妇二人也在,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姜五爷也赶了回来,得知自家儿子无事后,才放下心。

“……不能忍,京中举办各宴,频频出事,如此,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们靖国公头上了?”

国公夫人林氏极为不满地说道。

“五弟妹,这回伤的是清臣,谁下回是不是姝儿,秀臣?李家的姑娘,不能留。”

听她这么说,长乐抬起眸子,“这件事我已经交给韩瑜那孩子去办了。”

“韩瑜?他不过是一个孩子,能如何?”

“韩瑜这孩子办事牢靠,嫂嫂可不要小看了人家。”

姜五爷也说道。

见此,林氏这才勉强没再问下去。

靖国公却是面含优色,“也不知这回,朝中会怎样动荡。”

若是李玉初真的被揪出来,那她所害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这件事,他们早已从姜清臣那里得知,之所以一直未过问,不过也是给孩子们的历练罢了。

毕竟若是他们出手,牵扯太大。

可如今连家里的小辈也差点儿折了进去,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便不能如此了。

姜二爷看了看几人,并不打算开口。

反正他只是个粗人,这种动脑筋的事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好了。

最后商量了一圈,姜五爷决定道:“若是能一举铲除李家,相信背后的推手也会折损些力量。”

“李家?”靖国公皱眉,“李学士深得皇上信任,否则当初也不会让他们家尚一位公主,若是除掉他,谈何容易。”

“李驸马与荣乐不可留,李家其他人只不过受到牵连罢了,命还是能保住的。否则,轻了,又如何平息众怒?相信皇上也明白。”

姜五爷说着,看了眼长乐。

只见她点点头。

表示自己会去说项。

接下来,针对李家的动作便悄然展开。

而韩瑜那里,除了来看过一次养伤的姜清臣,便没再出现过。

虽说姜姝儿也想知道这件事如何了,可她更想照顾自家哥哥。

就连在书院的姜文臣也回来了。

坐在房里,身为哥哥的文臣颇为不满地训斥着,“……那样的东西岂是你一人能对付得了的?林子茂都知道逃命,就你傻。”

“子茂不是逃命,是我让他去求援的。”

“那你更傻,你以为自个儿是什么?神将?一拳能打死一只大虫?”

“我哪里这么说了?”

“哼,我瞧你就是这么想的。”

姜清臣痛苦地拉起被子,“四哥,你让我清静清静吧,都说了多久了,你不是快下场了么,赶紧去温书,别在我这儿杵着了。”

“不必你提醒,区区一个府试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

姜文臣见自家弟弟这般,生气地说道。

刚端着吃食进来姜秀臣微微一笑,“外头都能听见你俩的声音了,饿了没有?厨房刚做出来的鱼汤,都来尝尝吧!”

“还是五姐好,兴许我养个伤都能胖上几斤肉。”

姜清臣高兴地坐起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忙地上前扶住,却被他推开。

“我还没废到这种地步,你们退下吧,这儿不必伺候了。”

“姝儿呢?”刚接了碗,姜文臣突然想到之前还在这儿的人,这会儿却没了影子。

姜清臣吹了吹鱼汤,“我让她给我拿些蜜饯去了,近日嘴里没味儿。”

闻言,两人都没怀疑。

而他们口中正在拿蜜饯的人却是负手站在廊间,眯眼看着不知何处。

“……你说封文轩还在打听着姜家的事?”

“回九小姐,是,四公子与之极为要好,小的怕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让其得知一些主子们的私事。”

“我知道了,还有么?”

“还有就是封公子的小厮与刘三公子的人有过接触。”

姜姝儿微顿,“什么时候的事,接触过几次?”

“是前几日的事,目前小的就瞧见一回。”

“前几日?”

姝儿抿唇,“盯紧了,一定不可以离开四哥,确保他的安危。”

“小的明白!”

姜姝儿颔首,朝一旁的丫鬟看了眼。

荣兰会意,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小厮,“这是给你平日吃用的,如此辛苦,也算是一点犒赏,至于你的家人都在府里好好的,不必担忧。”

小厮抬手行礼,“多谢九小姐。”

正当他要退下时,姜姝儿又唤住了他,想了想,她道:“那个封文轩平日里都会做什么?”

“封公子每日学文练字看书,除了这些便是与四公子一块儿吟诗作画,在书院里,公子与其素有美名。”

姜姝儿心中微沉,果然还是这样么!

第144章 探望

姜姝儿打发了小厮,兀自沉思着,她知道封文轩不仅是个心机深沉,还是耐心十足的。

前世里,封文轩在这个时候已经多次登门拜访过,并且留宿靖国公府也是常有的。

就如如今的韩瑜一般。

可现在,许是她娘交代过,姜文臣竟是一次也未来过府里。

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比不比得上前世那般了。

那时候,她那两位哥哥可是极为信任他的。

而姜文臣,是死在中举那年,也就是明岁的秋季。

以十六岁之龄中举,在京城也是不多见的,当时府里还热闹了好一番。

而现在……

姜姝儿沉下眸子。

所有的危险,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拿了蜜饯,她回到姜清臣的房里,留给她的鱼汤已经冷掉了。

倒是让姜秀臣好一阵抱怨。

姜文臣最喜甜,拣了一两颗蜜饯放到嘴里,打趣地说道:“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会是在路上偷吃了吧?”

姝儿撇嘴,“你以为谁都跟四哥你一样,见到甜食就走不动路。”

“咳咳,哪有!”姜文臣有些不大自在地说道。

见着姝儿没动那碗鱼汤,姜秀臣给收拾了,对他们道:“好了,清臣还在养伤,你们都让他多歇着点儿吧!”

姜文臣应下,再看姝儿也道:“那我晚间过来送饭。”

三人一块儿出去,丫鬟们这才进去伺候。

“……回来这几日可会耽搁课业?”

“不会,七弟受伤,我总该回来看看的,课业什么的也不及他重要。”

“这就好,不过你空着也多看看书,不久后下场,回来我们给你庆生。”

姜秀臣与姜文臣边走边说道。

“姐姐这话我记着了。”说着,他又看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姝儿,伸头摸了摸那头顶的绒毛,“还有姝儿,往年哥哥可送你不少好东西,这回也该你回报一二了。”

姜姝儿挑眉看他,“好啊,就看哥哥想要什么了。”

姜文臣微笑,“只要姝儿送的,都好。”

三人走着,不防拐廊处走来一人,险些撞上。

“阿玹啊,你怎么走路也不看着点儿。”

姜文臣扶住杨玹的肩膀。

后者抬起头,回神道:“是你们啊,我正要去看清臣,你们这是……”

“哥哥刚吃了药,歇下了。”姝儿说道。

杨玹颔首,“那就等他醒了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与他们走在一块儿,落在了姝儿身边。

看着身边的丫头似乎又高了些,他微不可见地弯起了嘴角,放轻声音道:“姝儿,明儿个跟我进宫看看母后吧?今日出宫时,她还惦记着你要给她采花来着。”

姜姝儿忽地想起她的确是说过这话来着,只是因着自家哥哥受伤,她给忘了。

没犹豫,她道:“那明儿个我与你一道进宫,不过去之前得先瞧瞧哪里的花开的最好,插满一个瓶儿送给舅母。”

“御花园里不是多的是嘛……”

“御花园里的花舅母看了这么些年,也都看腻了,不若采些宫里见不到的。”

“那就听你的。”

这边商量好,也到了前厅里,长乐正歪在椅子里拨弄着茶碗里的茶叶,姜五爷坐在她身边,两人耳语着什么。

瞧见他们,这才坐好摆出了长辈的姿态。

“姑父,姑母。”杨玹先上前见礼道。

姜五爷颔首,“坐吧,来看清臣的?”

“谢姑父,”杨玹在他下首坐下,回道:“当日因进宫没来得及看清臣表哥,今日特意便过来瞧瞧。”

“哼,他倒是能耐,伤成这样也并无大碍。”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道。

杨玹轻笑,“侄儿听说了,表哥当时英勇的很,林家很是感谢他呢!”

长乐面无表情,淡淡道:“要这些虚名做什么,又当不得饭吃。”

姜五爷笑道:“怎么没用,十三岁便能打一只大虫,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又不是他一个人,不是还有韩瑜么!”

“那也不得了了,两个少年有此战绩,羡煞多少人?那只虎还在承恩侯府放着,皇上听说了这事都要赏这两个孩子!”

长乐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姜五爷心里是高兴的,毕竟自家儿子也这么有出息。

“清臣表哥如此勇猛,也是姑父姑母平日里教得好,可惜侄儿已有王傅,不然也来府里请姑父教导。”

“别了。”姜五爷挥挥手,“你姑父我惯了自在,韩瑜那孩子是看在故人的交情份儿上才教导一二,至于你,有王傅就够了。”

闻言,杨玹一顿,遂笑道:“姑父说的是。”

他的笑容没变过,可坐在姜秀臣身边的姝儿却觉得他似乎不高兴了。

一股淡淡的愤怒,或者是什么别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得她皱起了眉头。

目光盯着杨玹,这小子该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了吧?

天色渐晚,姜五爷夫妇留了饭,杨玹自然没客气。

五房的厨子都晓得他的口味,是以也方便的很。

用过饭,杨玹向姜五爷夫妇说了进宫的事,长乐自是欣然同意。

倒是姜五爷,虽没说什么,却略微扫了眼杨玹。

没过多久,丫鬟来禀,姜姝儿便提着食盒与杨玹一同去了姜清臣那儿。

屋里,伤患正躺着床上打着瞌睡,看起来是将将睡醒。

杨玹好笑,“你可真是舒服,整日还躺着,吃饭还有人递来。”

他在床边坐下,“如何,伤可好些了?”

姜清臣怏怏地看了他一眼,“好多了,你这么喜欢我这样躺着,要不换你来?”

“得了吧,可别咒我。”

“嘁……”

“姝儿,今晚吃什么?可别告诉我还是鱼汤。”

虽说鱼汤熬的好喝,可也架不住一日三顿地吃啊!

姜姝儿抬头一笑,眉眼弯弯,脸颊边的酒窝在烛火下也若隐若现。

“放心吧,不是鱼汤。”她打开瓷盅,“是鸡汤。”

刚亮起眸子的清臣,转眼又泄了气。

“就不能吃些别的么?总是汤汤水水的,多寡淡?”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

杨玹睨着他说道。

“你懂什么?”清臣白了他一眼,“对了,承恩侯府的马给我送来没有?”

“没有,宁兴王府派人接去了。”

清臣一听,立即放心道,“那就好。”

第145章 亲疏

杨玹冷下眼,“哟,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连彩头都能让来让去的。”

“什么让来让去,大不了我不要那只大虫,来换那匹千里马就是。”

姜姝儿端着鸡汤过来,闻言道:“哥哥,可那只大虫也是你辛苦打下的,换那么一匹马……”

“不过是一只大虫而已,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用它来换匹上等的千里马,也值得。”

姜姝儿抿唇,她晓得这是为了她,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看中那匹马去。

哥哥受伤才打下来的大虫,怎是马可比的。

不过虽有不甘,可她也没再拒绝,自家哥哥决定了的事,还真不是三言两语改得了的。

待清臣用过饭,姜姝儿把碗筷收拾了,主动地腾出空子让两人说话。

房里,杨玹端着丫鬟奉上的茶,轻轻摩挲着碗腹。

此时屋里就他们两人,丫鬟什么的都已经退下,更显寂静。

“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想与我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不见声音的清臣先开口道。

杨玹抬眼看去,片刻后,又收回目光,“表哥,你我还有姝儿自小一块长大,当中的情谊,不比亲兄弟差吧?”

姜清臣眸光微动,“这是当然!”

“那,你觉着韩瑜如何?”

“阿瑜?是个值得深交的兄弟。”

“是么?那比起我呢?”

“你这是怎么了,都是兄弟,我记着你与阿瑜的情谊好像不比我少吧?”

杨玹抿唇,“你先回答我。”

拿他没法子,清臣只好道:“他是过命的交情,可以托付后背的人。而你,是流着一半血的亲人。”

听他这么说,杨玹脸色稍霁,“可我总觉着,你跟姝儿好似都有些疏远我了,这是为何?”

姜清臣微愣,随即笑道:“瞧你说的,皇上不是命王傅好生教导你么,我哪能再去缠着你?”

“至于姝儿,她如今也有十一岁了,总不能再天天地跟在我们后头跑,我可不想被我娘打断腿,要不,你试试?”

提到长乐,杨玹也神色不自然地摇摇头。

虽然听他这么说多少有点儿安慰,可他总觉得,并非是这个缘由。

他察觉得出来,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杨玹最终想问的东西,也没问出来,只好作罢。

晚间,杨玹歇在了东厢。

到了次日早上,在看过清臣后,用了饭与姜姝儿离开。

这回长乐没有一同进宫,皇后知晓清臣受伤,自然也是担心的,是以让她回来照看着。

马车里,姜姝儿掀开车帘看了眼,已经出了自己胡同。

“去猫耳道吧,哪儿寿丹花还有紫荆花都开了。”

姝儿看着外头说道。

杨玹在她身后应下,“听你的就是。”

马车路过大街,便转了个弯朝着猫耳道行去。

因着太吵,姝儿便放下了帘子,拿起自己从府里带出来的汝窑白釉美人瓶。

这是她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来的,只记得从小就有,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舅母喜欢素色,你看这个她应当会喜欢吧?”

她询问地看向杨玹。

忙地移开眼,杨玹点点头,“母后那么疼你,只要是你送的,她都会喜欢。”

姜姝儿抿唇,只是弯了弯唇。

其实,她心里是不平静的。

眼见着就要入夏了,她记得自己兄长考完院试,应当就是……

熬过了隆冬阳春,却没能熬过炎夏。

“姝儿这些日子在府里都在做什么?回头不若去我府里住些日子?”

“你府里?”

姝儿放下美人瓶,“我去你做什么,你自个儿整日都得靠着王傅管教,我去,跟你一起受教?”

杨玹有些别扭,“这些日子没见,你也不知道想我,去住段时日,就当陪我如何?”

“不去不去,五姐正在择婚,我还得替她把把关呢!”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春日宴那日见到的刘准,似乎与自家姐姐很是熟稔。

她有些担忧起来。

刘基那个人,一日不除就如鲠在喉,让她不痛快。

“……婚姻大事,哪能说成就成的,姝儿,你喜欢什么样的?”

杨玹问道,眼中含着期待又有些微不可见的羞涩。

姜姝儿回过神,脑海中莫名想起了当初见到韩瑜的那一抹笑意。

惊了惊,她鬼使神差道:“好看的?”

“好看?”杨玹坐直了身子,抬手捋了捋鬓角的长发,“那姝儿觉得我好看吗?”

姜姝儿闻言,朝他看去,见此,对方更是挺直了腰板。

“还不错吧!”只是比起另一个人就差了些。

她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地弯了起来。

杨玹心中微动,“那……”

“主子,猫耳道到了。”坐在外头的长随说道。

姜姝儿闻言,没多想,立即起身掀开了车帘。

“姝儿……”杨玹伸手,跟着她一块儿起身,提醒道:“慢些。”

“我省得。”

姜姝儿踩着脚踏率先下了车,只见猫耳道果然如她想的那般。

这里居住的大多只是寻常人家,门前庭院,河道上皆是说不清的花簇。

虽不及御花园华丽多姿,却也别有滋味。

姜姝儿让杨玹将美人瓶跟剪子拿出来,自己先去看了看花。

有几个孩童成群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却又碍于她身上精致衣裳,只眨着眼不敢靠近。

姜姝儿微微一笑,道:“你们这儿的花我瞧着很是喜欢,能摘些么?”

说着,她解了腰间的荷包,从里头倒出满满的一把松子糖,“这是谢礼。”

她眉眼弯弯地说道。

在那几个孩子眼中,就是比他们稍大些的姐姐。

其中有个梳着两个包的小姑娘抵不住诱惑,怯生生地走了过去,“那个,松子糖真的可以给我们吗?”

“当然可以了。”姜姝儿微笑,抓了些放到她手里。

见此,其他几个孩子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我要我要……”

“我也要。”

“姐姐再给我些。”

到了最后,姜姝儿手里是一颗糖也没剩。

不远处,杨玹怀抱瓶子看着。

此时的少年还是个心性简单,什么都放在面儿上的人。

这时候,他是欢喜的,因为眼前的人仍旧是他的妹妹。

第146章

“姝儿。”

杨玹上前,抬了抬下巴,“那处的花正合适,你去摘了。”

姜姝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点头,随即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

为了感谢她,这几个孩子主动帮她折了不少。

姜姝儿折了些便罢手,她将花仔细地插在美人瓶里,不必太多,将将好才好看。

“这都是宫里看不见的,舅母不能出宫,看到了应该会喜欢的吧!”

杨玹看着她,心中滑过一抹温柔,“自然,这可是你亲自折的。”

姝儿微笑,唤了几个孩子,又撒给他们些糖便同杨玹上了马车离去。

车厢里头,她摆弄着花草,见到它们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不由地心情大好。

虽说只是寻常的花草,但是颜色还算不错。

回头要不要也给七哥带些?

“姝儿,这样就可以了吗?”杨玹拨弄了下紫荆花的花瓣。

倒是嫩的很。

“嗯,回头到了宫里再让人去添点儿水,能放好些日子的。”

“那就好。”

一路到了宫门口,两人在进了南门便准备下车换乘轿子。

这回换成了杨玹先下来,他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韩瑜,微微一笑,在姜姝儿撩开车帘出来时,挥开想要上前扶她的太监,自己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会走。”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立即就挣扎着下地来。

“我这不是怕你摔着么!”杨玹松开手,背在身后笑道。

姝儿白了他一眼,“下个马车而已,书香门第的姑娘都不至于,更何况我?”

她一抬眼,目光却是看到了不远处气质冰冷,面色阴郁,一身玄色衣袍,玉带加身的人。

四目相对,她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见此,杨玹解释道:“母后也许久未见过阿瑜了,是以今日将他宣了进来,跟我们一块儿去拜见。”

说着,他朝着对方走去,“阿瑜,你何时来的?可是等久了?”

韩瑜扫了他一眼,淡漠道:“刚到而已,走吧!”

姜姝儿捧着美人瓶跟上,并未说话,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今日的韩瑜有些不大欢欣。

不过想到他甚有欢喜的时候,也就没有多想,进了轿子。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到了内门处下来,由太监引着,结伴朝仁明殿走去。

路上,杨玹体贴道:“姝儿拿着可累,要不我帮你拿着?”

“不必了。”姜姝儿小心翼翼地抱着瓶子,尤其注意她摆弄好的花草。

见此,杨玹也没强求,转而去与韩瑜说着话。

后者淡淡回应着,目光有那么一瞬掠过姜姝儿。

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你倒是常往靖国公府跑,什么时候也来我府里玩玩?”

“姜五叔教导甚严,不多努力会让他失望。”

“少个一两次无碍的。”

“不妥!”

杨玹眸光微闪,见他如此,并未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一路到了仁明殿门口,里头早已听了消息,皇后身边的女官亲自来迎道:“奴婢给晋王,宁兴王,九小姐请安。”

“免礼,母后可醒着?”杨玹问道。

女官福了福身,“回王爷,娘娘醒着,正盼着您们呢!”

说着,她纤腰一扭,带路道:“几位主子快快请吧!”

几人跟着进去,到了内殿,果然瞧见皇后正坐在床上,身后垫着明黄色绣龙凤呈祥纹的大引枕。

身上盖着厚厚的同色锦被。

那露在被面上的手腕瘦的已然只剩下了皮包骨。

瞧着有些骇人。

“都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皇后缓声说道。

杨玹大步上前,坐在脚踏上,扶住皇后的手,“母后……”

姜姝儿与韩瑜也上前,两人行了礼,前者说道:“皇后舅母,这是我在路上采的花,您瞧,鲜嫩着呢,可喜欢?”

皇后眯眼看过去,虚弱地笑笑,“是紫荆花与寿丹花吧……那这绿色的是什么草?”

“是厌春草。”

“哦?我有些年没出过宫……都不记得了。”

“舅母养好身子,我跟娘带您出去。”

皇后闻言,只笑了笑,又看向韩瑜,“阿瑜有些日子没进宫来了吧?”

“是,让您挂念了。”

“往后可要多来走走,让我瞧瞧。”

“是,阿瑜记下了。”

皇后叹了口气,“长大了,都长大了,之前还这么小,怎么一转眼就这般大了呢……”

她有些恍惚起来。

见此,几人面色算不上好。

皇后已经病入膏肓,分不清从前和现在了。

女官见此,忙上前接过美人瓶,道:“九小姐莫怪,娘娘是喜欢的,只是现下有些累了。”

“不,再让我看看孩子,再让我看一眼。”

皇后急切地看着姜姝儿,想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却一阵无力。

杨玹忙地托住她的手,“母后。”

姜姝儿朝皇后看去,皱了皱眉头。

“姝儿,母后有些糊涂了,你莫介意。”

杨玹看着她说道。

姜姝儿点点头,在女官的搀扶下,她起身与韩瑜一道出了内殿,留杨玹一人。

正殿里,两人坐着吃茶,姜姝儿时不时地望向内殿门口,有些心不在焉。

她方才听到皇后的话,那似乎不是平日里唤她的模样。

难道说,是……

“阿玹昨晚是宿在国公府里?”正当她想着,韩瑜却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姜姝儿点头,“嗯!”

突然想起来自家哥哥换来的那匹马,她道:“那匹马呢?你怎么不送来?”

韩瑜扬眉,“想要?那就自己去取,这马有些性子,你若不与它眼熟,只怕上不了它的背。”

“一匹马还有性子了。”姜姝儿嘀咕道,不过却是没有拒绝,“那回头我去一趟。”

那只大虫都给他了,总不能连马也不要吧!

韩瑜跟姜清臣有皇上的赏赐,那她得了一匹马,想来也不亏。

姜姝儿又看了他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突然凑过去道:“韩瑜?”

被唤的人手指微微收紧,神色冷淡:“何事?”

“那件事如何了?听说你这几日都在忙这个,可有眉目?”

韩瑜默了默,道:“你想知道什么?”

第147章

“我想知道的,你都告诉我?”说着,她又靠近了点。

韩瑜眸色微动,“嗯!”

“你可查到证据了?”

“尚未。”

顿了顿,他又道:“只抓了几个人。”

姜姝儿撇嘴,“届时,你可别顾念着情分才好。”

韩瑜侧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不会!”

还想要再说,却见杨玹从内殿出来了,看到他们挨得如此近,脚步微微一顿。

“在说什么?”他笑道。

姜姝儿神色怏怏,“没什么,舅母如何了?”

“刚吃了药,怕是累了,得歇息会儿。”

“太医怎么说?吃了这么多药,怎么总不见起色?那这一天三四顿地吃,还有什么用。”

“母后的身子……”杨玹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姜姝儿抿唇,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尤其还是在她明知结果的情况下。

“……等舅母醒了,我们再来看看她吧!”

姜姝儿说道,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

她还要去跟皇帝回禀下自家哥哥的伤势。

宣政殿,皇帝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地批阅着奏章。

在他手边还有一小摞被分开的奏章,姜姝儿几人进来时,正听到他说着:“……回头给晋王送去。”

大太监躬身应下。

“父皇。”杨玹拜道,姜姝儿与韩瑜一同行礼。

坐在上首的皇帝抬头,见着三人一同前来,便搁下笔笑道:“都来了啊,看过皇后了吗?她可是整日念叨着你们几个孩子。”

“才从母后那儿过来的。”杨玹说道:“父皇,你也得注意着身子才是,已经正午了,不若陪儿臣们用个膳?”

“哦?已经这个时候了么……”皇帝淡淡地点点头。

大太监见此,立即躬身退下去准备。

自打皇后的身子越来越差,一天几乎用不得什么吃的,只能喝药。

他便也不大记着用膳的点了,即便布了饭菜,也无甚胃口。

都说帝后情深,这话是不假的。

病在皇后身上,却痛在他心里。

今日杨玹几人过来陪着,皇帝倒是用了些,脸上的沉重虽还在,却减了几分。

“清臣的伤如何了?朕听太医说好生休养便可痊愈,不过也不可大意了。”

用完饭,皇帝问着姜姝儿。

“谢皇上关心,哥哥能吃能睡,如今在家可舒服了。”

“哦?”

皇帝笑道:“嗯,这孩子自小就是个喜乐的,这回差点儿把命送了,也不见紧张,还多亏了阿瑜你。”

“这都是阿瑜应该做的。”他垂下眼睫道。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几个情同手足,感情甚笃,朕很高兴。也希望日后,你们能一直这般,我大梁未来还是要靠你们。”

“韩瑜自当尽力!”

“儿臣遵命!”

两人一同道,唯有姝儿,皇帝看着她笑道:“我们姝儿只要嫁个好人家,让舅舅舅母放心就好了。”

姜姝儿闻言,抿唇道:“是……”

三人不好耽搁太长时间,正好仁明殿来人禀报,说是皇后醒了,三人便借此退下。

皇后不愿意见皇帝,是以他只能留下继续批阅奏章。

到了仁明殿,一股药味儿还未散去,在内殿里愈发浓厚。

已经清醒了的皇后神色黯淡,“之前可是吓到姝儿了?”

“没有,舅母……”姝儿上前在床边坐下,“我知道舅母累了。”

皇后扯起了嘴角,瘦黄的脸上满是欣慰,“是啊,累了,可看到你们就不觉得累,都是,值得的。”

“母后……”杨玹心中很是难受,撇过脸去。

皇后笑意更深,目光又移到韩瑜身上,“阿瑜啊,以后要……跟阿玹好好的,一定要相互扶持。”

“韩瑜明白!”

“姝儿娇贵,也不知谁有那福气娶了去。”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皆不着痕迹地看向姜姝儿。

姜姝儿未觉,只听皇后继续道:“舅母真想看到你……穿上嫁衣的时候啊……”

“我的姝儿一定是最好看的。”

这一番话说的姜姝儿心中钝痛,即便她对皇室有着抵触,可她始终无法抵触这样一心待她的舅母。

“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不会让人欺负我,会过的比谁都好。”

她低头说着,滚烫的泪水滴在脚踏上,留下一片水渍。

皇后笑容不变。

她吃力地转头看向正在看着姝儿的杨玹,喘了口气道:“阿玹,往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杨玹明白她的意思,道:“是,母后。”

“我乏了,你们都回吧!”

皇后松开姜姝儿的手。

几人应声,再看了眼已经将脸撇过去的皇后,这才离开。

待他们走后,皇后这才转过脸,叹息一声。

“我原以为那孩子会与阿玹亲近些,没想到,到底是缘分难料。”

女官福身道:“娘娘无需担忧,不管哪个,总不会欺负九小姐就是。”

“可,阿玹那孩子……我不大放心。”

“娘娘……”

“他自小心思就重,也从未失去过什么,更没吃过什么苦。”

“若是有朝一日,失去了想要留住的,怕是会……”

剩下的她没有说,但是从她的话里,女官却听出了浓重的担忧。

静默了会儿,皇后才道:“取笔墨,我要拟道懿旨。”

女官闻言大惊,“娘娘,您这是?”

皇后却是闭上眼,道:“去准备吧!”

女官深吸了口气,低头道:“是……”

不久,女官便取来了笔墨,黄绢,以及需要落印的凤印等物。

撑着身子,皇后亲自书写了一份,盖上凤印,私印。

“这份懿旨你拿去……”皇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女官连连点头。

皇后力竭躺下,在收拾了东西后,女官捧着懿旨,道:“娘娘,若是王爷之后知道了怎办?”

“无碍,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抢不走。”

“去吧……”

“是!”

女官收起懿旨退下。

这份懿旨你拿去……”皇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女官连连点头。

皇后力竭躺下,在收拾了东西后,女官捧着懿旨,道:“娘娘,若是王爷之后知道了怎办?”

“无碍,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抢不走。

第148章 驯马

宁兴王府,知晓韩瑜带着姜姝儿回来,老王爷很是高兴,派人将他们一路接到了正院。

这回来府里,路过的下人护卫皆恭敬地对他们行过礼。

让姜姝儿不得不感叹。

自家父亲做的事她还是知道的,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理好,可见韩瑜也是个有手段的。

进了正厅,姜姝儿见着坐在上首的人,行礼道:“老王爷安好。”

“嗯,快快坐下,今儿个怎么有空子过来了?你哥哥还好吧?上回受的伤可好全了?别落下病根才是。”

一连几个问题抛出,刚坐下的姜姝儿耐心回道:“今日过来是牵马来着,至于哥哥,他福大命大,自是无事的。也多亏了自小身子底好,那些伤将养着就成。”

老王爷点点头,看了眼一旁静坐不语的韩瑜,笑道:“没事就好,这几日阿瑜可是担心的很。”

不等韩瑜反驳,他又道:“你说牵马,牵什么马?”

“就是承恩侯府送来的那匹千里马,韩瑜可是答应了我哥哥,送给我的。”

姜姝儿说着,看向韩瑜。

仿佛就是在说:你敢耍赖试试?

老王爷这才明白,拍着腿哈哈大笑道,“我说呢,前几日府里送来匹马,阿瑜当成宝贝似的看着,不准任何人近身,还亲自料理……”

“祖父!”韩瑜淡淡道:“那匹马性子野,不好驯服,若是让旁人接手,恐怕不妥。”

这是解释了。

老王爷鼻子哼哼,不理他,只对着姜姝儿眯眼笑道:“姝儿来取马那可要当心了,得让阿瑜跟着,不然那马可牵不走。”

说着,他眼含深意地睨了眼面色如常,稳如泰山的韩瑜。

心里不禁好笑。

承恩侯府送来的马,又能野到哪儿去呢?

啧啧,他这个小孙子啊!

从小就是这般,想要什么从来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有等拿到手了,才能看出一二来。

姜姝儿没注意祖孙俩的交锋,她只心心念念着那匹马。

别过老王爷,她就赶紧要韩瑜带她过去。

马厩里,一匹单独拴着的黑马正悠悠闲闲地吃着草。

眉心一缕白雪。

马蹄也是白色。

看过去高大俊美,很是得人喜欢。

姜姝儿双眸闪着喜光,回头问道:“我能接近它吗?”

“可以,不过不要上去,它暂时不给其他人骑。”

“呵,还真是有脾气啊!”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匹马朝他们看了眼,甩甩马尾继续低头吃草。

姜姝儿弯起眉眼走了过去。

她先是试探性地摸了摸马背,对方没有理会她,见此,她又朝着马头摸去。

突然,马儿一回头嗤了口气。

姜姝儿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不防有人从她身后稳住了她。

“还真是,不过摸一下而已,这么小气作甚?”她站稳后说道。

韩瑜淡淡地收回手,却没有离开,“要试试吗?早晚都要骑上,不若先驯好了。”

姜姝儿想都没想地就答应了,见此,韩瑜也温了温眸子,替她将马牵了出来。

到了不远处的武场,只见一群护卫在清理着多余的人,不多时,便只剩下了他们。

这样也好,姜姝儿同样不喜欢有旁人看着。

韩瑜顺着马毛摸了摸马脖子,又到它背上拍了拍,侧首道:“你过来试试。”

“不会踢我吧?”姜姝儿不大确定道,可还是上前来了。

“放心,有我看着,它伤不到你。”

“那成,若是它伤了我,你可要担责的。”

“好!”

韩瑜微翘了翘嘴角。

姜姝儿也摸了摸马毛,随即一跃而起,跨上了马背。

差距到有人上了自己身上,马儿立即就是抬起前蹄要将人甩下去。

不过,比起真正的野马来说,它又温和了些,就像是单纯的不想让人骑上自己。

姜姝儿拉住缰绳,身形被胯下的马折腾的有些不稳,左右乱晃着。

韩瑜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在她一时无法稳住愈来愈甚的马时,脚下一点,也跃上了马背。

从姜姝儿手里拉过缰绳,他猛地用力,呵斥道:“听话点——”

随即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就像是赌气般,顺着武场跑了起来。

时不时地甩甩似乎,抬抬蹄子,试图将身上的人甩下去。

姜姝儿却没管它,而是还处在愣神当中。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人的气息。

从未如此近过的距离。

带着淡淡的皂香,不似其他人身上会沾染些熏香。

这种味道,清新的多。

不知怎么的,她觉着脸颊有些发热,手也不自禁地攥紧了鞍桥。

“放松。”耳边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明明还是少年,嗓音却清冽低沉。

姜姝儿咬唇,除了七哥,在她识得的人里,大概就是他最好看了。

大概吧,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哥哥比下去不是。

听话地放松了些,韩瑜已经带着她开始和胯下的马纠缠,无论它怎么甩弄,两人也坐得稳稳的。

跑了几圈,似是知晓自己不过是在做无用功了,马儿才缓缓地安分下来。

甩了甩马尾,回头朝着两人看去,嗤了口气。

不情不愿。

姜姝儿眸子一亮,“它这是听话了吗?”

她回头问道。

韩瑜正巧低眸看她,缓缓道:“差不多,但它野性尚在,需得常驯,你无事便带它出去跑跑,想来它是喜欢的。”

“我省得了,不过,这脾气还真大,万一哪天将我摔下来怎办!”

“若是哪天它真将你摔下去,我就剁了它的蹄子,教它再不能跑,再不能跳。”

“咴咴——”

马不安地晃着马蹄,回头看着他们。

仿佛在抗议,可惜韩瑜却并不理它,仍旧神色冷淡地睨着它。

姜姝儿被它这模样惹得笑出声来,“这马儿好,很是有灵性呢,居然还会怕你。”

韩瑜弯了弯嘴角,“自己的坐骑,自然要听话些,否则,何必选择它。”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马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姜姝儿连连点头。

“今日多谢了,我就这般骑着它回去,可行?”

“我送你!”

“不必了,我……”

韩瑜一夹马腹,拉着缰绳就使马转了个身子,朝外走去。

姜姝儿悄悄觑了他一眼。

这样,真的合适吗?

第149章 共乘

可不管合不合适,在他们一路出了府门时,就已经没法后悔了。

姜姝儿低了低头,“走小道,人少些。”

韩瑜拉着缰绳的手微顿了下,便听她的,走了小道朝靖国公府而去。

马跑的不快,但是听着蹄音就晓得是匹好马。

姜姝儿眉开眼笑地摸着马鬃毛,视野所及之处,也高了不少。

正巧是斜阳西下,天际红光璀璨。

两人的发丝在风中纠缠在了一起,韩瑜微垂着眸子看着身前的人,微微一笑。

少年眉目温柔,姿容俊美,堪比日月之辉,星河之光。

只可惜,坐在他身前的人却未曾回首,也不曾看到他满目的柔光。

到了靖国公府门口,韩瑜率先下来,他并未去扶姜姝儿,而是看着她自己下马。

还好,这匹马看模样暂时是安分下来了。

“今日多谢了,不若进去吃杯茶?”

“不了,你进去吧!”

韩瑜说完,朝她淡淡颔首,转而离去。

姜姝儿撅了撅嘴,只好也拉着马进了府门。

走到一段距离,韩瑜又回头看了眼,这才快步离开。

府里,姜姝儿把马牵到马厩里栓起来,吩咐看守马厩的小厮道“这可是我的新得的宝贝,伺候好了。”

小厮立即应下,“九小姐放心,小的明白,保证给这位“大爷”伺候的膘肥体壮。”

“噗嗤……”姜姝儿扔了锭银块子给他,“挺会说话的嘛,那就交给你了。”

“是,小的谢九小姐的赏。”

姜姝儿微笑,拍了拍马背,随即离开了。

脚步轻盈,眼含微笑,一路过去皆欢快地招呼着众人,任谁都瞧得出她今日甚是欢欣。

宁兴王府,老王爷坐在花厅里,桌子上已经在陆续摆上饭菜,待到韩瑜回来,他朝他揶揄一笑,“回来了?”

韩瑜淡淡地点头,“祖父的药可按时吃了?”

他来到花厅里,询问一旁伺候的嬷嬷。

“回小王爷,先前已经用过了。”

“嗯!”

老王爷不乐意,“我说你,能不能别整日盯着我吃药,祖父这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不盯着您,您就不用了。”

“我……”

老王爷气馁地撇过脸去,待到韩瑜净了手,在桌子前坐下,他又忍不住转过脸道“你老实跟祖父说,你是不是对姝儿那小丫头……”

他眯眼笑了起来。

“不然,你那房里,怎的独独放了枝花,听说姝儿丫头在宴上掷花了……”

韩瑜面色不变,提醒道“祖父,食不言寝不语。”

老王爷一噎,气呼呼地接过嬷嬷递来的银箸,吃起饭来。

唉,孙子越来越不好玩了。

用过饭,韩瑜吃了杯茶便回房了,在房里,他看到自己放在瓶子里养着的那朵花,默了默,将它移了个位置放在净室。

好东西要藏好,这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

从净室出来,屋里已经多了个人,他没有意外,径自去了屏风后解开衣裳。

“人抓回来了?”

“是,属下已经将人关在了后院。”

“承恩侯府怎么说?”

“世子坚称自己的眼光,属下也没法子劝动。”

闻言,屏风后的人顿了顿,随即一身黑色箭袖衣袍的人走了出来,道“这个时候不说,人应该早就处理了。”

“那,主子您……”

“先去后院看看。”

“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韩瑜看到了被打晕扔在房里的人。

他自然认得,这是李玉初身边的丫鬟。

不必他吩咐,跟在他身后的下属便将人弄醒了。

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丫鬟揉了揉酸疼的后颈,突然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小、小王爷?”她忙地起身跪下,冷汗直冒。

韩瑜淡淡地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看来你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儿。”

“小王爷……”

“自己说,还是本王帮你?”

丫鬟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不住,她伏着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小王爷明察。”

韩瑜睨了下属一眼,后者抬手一揖,走到丫鬟面前,将她揪了起来,直接卸掉了一只胳膊。

咯吧一声。

“啊……小,小王爷,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求您放过奴婢吧!”

“你的家人已经被我家主子保护起来了,大可不必硬撑着,只要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主子,签字画押,我们便放了你。”

丫鬟有那么一瞬间顿住,可她又摇头,“没用的,没用的,小王爷别逼奴婢了,奴婢宁愿赴死。”

说着,她嘴巴一动,就要咬碎牙槽里藏着的毒,却被一旁的人一把卸了下巴。

倒在地上,丫鬟哀求地看向韩瑜。

见此,下属道“主子?”

韩瑜转身,“看好她。”

“是……”

他刚回应完,韩瑜已经不见了踪影。

月色下,李驸马府灯火暧昧,从其中一座院子里传来阵阵琴音,带上了丝雅意。

韩瑜趁着夜色进入院子,仿佛早有人等候般,亭子里,四角宫灯亮着,温茶以待。

轻纱后,有人身影朦胧,琴音顿了顿,复又响起。

“既然来了,阿瑜不进来坐坐吗?”

李玉初轻缓的声音传来。

韩瑜抿唇,拾阶而上。

灯火下,李玉初臻首娥眉,眸光低敛,一双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缓缓跳动。

韩瑜站着,移开眼。

“为何要做那些事?”他淡淡问道,说不清什么滋味。

李玉初按住琴弦,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欢喜与温柔。

“阿瑜不喜欢吗?”她蹙起眉头,“我知阿瑜不喜,可,我不能忍,我不准任何人侮辱你。”

“不过是嘴上说几句罢了,我从未计较过。”

“不,恶语伤人六月寒,她们不明白你,不懂你,又凭什么那般诋毁你?你也有心,你也需要……只有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韩瑜抿唇未语。

李玉初看着他,突地笑了笑,“阿瑜你今日不是来抓我的吧!”

韩瑜垂眸,“你自己去结案吧,靖国公府已经开始动手,要不了两日,你的事就会揭露,大理寺卿不会放过你,其他人也不会。”

李玉初双眸泛起水光,径自笑道“阿瑜想过要保我吗?”



第150章 揭露

想过吗?

自然是想过的,毕竟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可若是保了她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又该如何?

“你不该这么做,她们也是无辜的。”

“不该,无辜?”

李玉初笑了起来,抬头望着亭顶,再落到他身上。

“可是阿瑜,那些人并不无辜啊!”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们可一点儿都不无辜。”

韩瑜眉尖微皱。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那个杜若兰凭那张嘴可是害了自小奶她长大的乳母一家家破人亡。”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知悔改,更在宫宴上辱你。我起初也不想杀她的,谁叫她那张嘴,如此遭人恨呢!”

韩瑜未语,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李玉初伸出手,想要去够他的衣角,亦如幼时一般。

可她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沾满了血腥,那些血怎可脏了他的身?

像是被烫到般,她立即收了回来。

“你还想问什么?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

她说道,神色又恢复了起初的清明。

韩瑜开口,“万松山那次,是不是你做的?”

“万松山?”李玉初眯起眸子想了想,“你说的,可是姓傅的?”

不等韩瑜回应,她便径自道:“那日我不过是碰巧撞见,姓傅的为了自己的婚事杀了情郎。我想着既是情郎,就帮她一把让他们再无阻碍,永远都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阿瑜你说呢?”

韩瑜眸色深沉,他不知该怎么说,但他相信她所说的乃是事实。

这也是为何傅家选择掩盖了此事,而没有追究的意思。

“即便如此,你擅自取人性命,也是不对。”

“我有什么不对?”李玉初不明白,“她既然喜欢那个情郎,又为何怕他纠缠毁了自己的婚事?她能动手杀了人家,我自然也能替天行道,取了她的命。”

“阿瑜,你是懂我的对不对?”

见着韩瑜没有回应,她红了眼眶,抓紧衣襟,“你不懂我了么!可你晓不晓得,我却还是懂你的。”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阿瑜,你知道为何我至今没有动过姜姝儿吗?”

韩瑜倏地抬起眼帘,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见他如此,李玉初心中酸痛,她走到亭子前,背对着他道:“我看得出,阿瑜你……便是为了你,我也不会伤了她啊!”

“去府衙,以状自首。”韩瑜冷声说道。

背对着他的李玉初微微弯起唇瓣,笑的无端凄凉。

“去了又如何?被他们处以绞刑而死?”

她摇头,“不,我不想去没有阿瑜的地方,我想看着阿瑜。”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就好。

“你莫要执迷不悟,若是去了,至少还有机会活下来,即便一生牢狱,有公主殿下在,便不会丢了命。”

“阿瑜,你不懂我!”

李玉初转过身来道,韩瑜这才看到,她早已满脸泪痕。

眼中的悲戚像是要淹没了他一般,让得他微微不适,双眉紧皱。

“你走吧!”她说道,从新在琴前坐了下来。

韩瑜看着她,见之主意已定,说再多也是无用后,便不再开口了。

他原本过来就是想要她自个去认罪,可对方如此抵触,看来这件事终究得牵扯过大,朝中动荡。

韩瑜转身就要离开。

李玉初却突然道:“西华山上的事,并非我做的。”

韩瑜脚步一顿,只听她继续道:“不过,能够借我之手玩这么一出,对方与姜家的仇,还真是不浅呢!”

见之提示已经够了,李玉初复又拨动琴弦,与他来时一般。

徐徐相迎,缓缓相送。

待人消失在夜色中,李玉初的琴音才淡了下来。

不防,有人走了过来,看着李玉初,神色复杂,“你就这么放他走,可知道等着你的,将是什么?”

“是什么重要吗?再者说,这府中还能留得住他?”

“你会死的,没人救得了你,即便是母亲也不行。”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姐姐。”

李静初脸色难看起来,咬牙道:“即便我讨厌你,可也没想过要你这样去死。”

“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除了一个人,她从未真正在意过其他的。

李静初气闷地离开,如她所说,自己的确讨厌这个凡事知会拖后腿的病秧子妹妹。

可,当她知道这个病秧子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时,却是极为震惊复杂的。

同时,还有些心底发寒。

这样残忍的人,竟然她自小欺负大的妹妹,若是她想,岂不是自己也会如那些人一般?

不敢再想下去,李静初快步离开了亭子。

而这一夜,即将天明之时,院子走水,一把火烧光了。

里头的奴仆一个也未出的来,便是收拾,驸马府也用了两三日的时间才将人都扒出来。

这件事被已经得知所有事情经过的大理寺卿知晓,不管不顾地联合多家,将荣乐公主与李驸马参了一本。

皇帝没有徇私,毕竟这件事太过恶劣,不仅这些失了子女的官员生气,他更是。

在他宫里说动手就动手,还是他的外甥女。

皇家颜面何存?

荣乐公主当下就被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李驸马更是。

就连在翰林院任职的驸马兄长,李学士也被牵连,提前卸任。

与之走得近的几家,无一幸免。

多多少少都牵扯了些阴私不说,还有的扯到了朝政。

最严重的,是抄家灭族。

得知这个笑意,姜姝儿并不意外,她可是知道皇帝有多恨的。

只是让她在意的是,李玉初真的一把火烧死了吗?

听说一个院子都烧光了,连尸体都分不清谁跟谁的,那有没有可能金蝉脱壳?

但这个想法一出来,她又否决了。

李家这件事闹的如此之大,若她还活着,不可能任其发展。

厅内,忙碌了好一番的姜五爷夫妇回来,脸色却并不太好。

就连用饭,也比平日里安静的多,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用过饭,一家子坐在宴息室内,姜五爷看了眼姜文臣,“小四,后日下场,你去收拾些收拾,回头就去书院住吧!”

姜文臣看了自家兄弟姊妹一眼,起身作揖,“儿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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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谋逆

长乐也看向姜秀臣,“你也去房里待着吧!”

姜秀臣也起身行礼退下。

两人都没有多问,只留下了姜清臣与姝儿。

“留下你们二人,我想你们自个儿心里也清楚吧!”

姜五爷说道。

清臣颔首,“爹您明说就是,我清楚,姝儿可不一定了。”

被点名的姝儿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爹娘是为了李家的事烦忧吗?”

“是也不是。”姜五爷看了长乐一眼,道:“李家的事牵扯甚广,你们兄妹又沾染过此事,知晓的也多些,想抽身,以你们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了。”

姜清臣被说的不大自在,摸了摸鼻子眼珠乱晃。

长乐见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爹,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你们如此慎重?”姝儿询问道。

尽管有所猜测,她还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时间,心跳如鼓。

“李家出了这样的事,荣王却一声不吭,荣乐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长乐开口道:“原本不查不知道,这么一查下来,倒是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

“谋逆?”姜姝儿突然就说道。

姜五爷与长乐大惊,两人相视一眼,前者神色郑重,“姝儿,你怎知晓的?”

姜姝儿迷茫地抬起眸子,“能让爹娘这般的,除了谋逆,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两人闻言一怔,长乐遂柔了神色,“我儿聪慧,看来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姜姝儿抿唇,任由她搁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揉着。

“娘,既然此事牵扯到了谋逆,那李家为何还好好的,皇上没有追究吗?”

“这件事还在调查,皇上他并未察觉。”

“所以,只是您和爹察觉到了?”

长乐点点头。

谋逆,真是可笑啊,姜姝儿无比清楚这两个字带来的将会是什么。

她害怕,可不能怕。

已经不一样了。

这回,她一定能保得住他们一家子的。

姜清臣握住了姝儿的手,笑着对夫妇二人道:“爹娘是担心我跟妹妹会被对方报复吧?”

“你少惹点事就好了。”长乐没好气地道。

姜清臣咧嘴,“可不是我惹事,是事惹我才对,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姝儿,还有兄姐。”

姜五爷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长乐自然也无甚好说的。

想起一件事,姜五爷理了理袖子道:“怀远侯家的那个孩子手段不错,清臣你这回受伤可是都拜他所赐。”

姜清臣微微呀然,姝儿也道:“这事不是李玉初的手笔吗?怎么扯到刘三身上了?他可是连春日宴都没去。”

“所以,这才是他的聪明之处。”

姜清臣略微思索一番便明白了,“原来是借刀杀人,并且又毫无把柄可循,当真是厉害。”

“只是这件事爹您是如何得知的?”

“阿瑜说的。”

“阿瑜?”

姜清臣想了想,便与有荣焉地笑了笑,难怪了,原来是他。

一旁的姜姝儿眨眨眼,脸颊悄悄地红了。

姜五爷夫妇没有注意,只是在商议着怀远侯世子的事情。

也该是时候了,若是再继续下去,还不知刘三会做出什么。

只是那刘准,姜姝儿暗自记下这件事,打算寻个时间好好与自家姐姐说说。

从厅里出来,姜姝儿与清臣一道走着,她问到了韩瑜的事,“……他这些日子都未与你有所联系吗?”

“怕是李玉初死了,他也不大好受吧,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是有的。”

姜姝儿愣了愣,感情?

韩瑜是因为李玉初的死,伤心么?

虽然知晓没什么不对,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闷。

“我倒是没想到,西华山的事竟然是刘基做的,可那李玉初当时分明……”

分明没解释还认了。

所以姜姝儿才确定。

现在想想,还真是让她一团乱。

刘基果然不能留着。

且等着好了,待他除掉封文轩这个小人,下一个就是刘基。

“对了,哥哥,我瞧着那日五姐同刘准走的挺近,二人似乎相识,你说,五姐会不会……”

“刘准?”

姜清臣眯了眯眸子,“那个庶子么!等得了空,我去查查。”

“刘家也不全是坏人,但是却不是适合五姐的人家。”

“我省得。”

实在是前世怀远侯府的一切给姜姝儿的打击太大了,她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一步。

也不想她姐姐踏足那个要了她命的地方。

现在谋逆的变成了荣王,姜姝儿在想,会不会前世姜家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就是荣王的手段?

姜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若是姜家倒了,长乐倒了,那皇帝便就少了一层保护。

荣王也少了一层障碍。

想通了这点,姜姝儿握紧手掌。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原以为是个百无一处的闲散王爷,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冬眠的毒蛇。

醒了,就要四处猎杀。

……

荣乐公主的日子不好过,她如今已经褪去了锦衣华服,金钗宝玉。

从一个养尊处优几十载的公主,变成了一介庶民。

到了现在,她还未曾回过味儿来。

为何,事情与她想的不一样?

离开了驸马府的荣乐被李脩搀扶着,儿女子孙都跟在身后,一路出了芭蕉巷,朝庶民区走去。

路上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不堪入耳的话若是从前,断不敢冒一个字的,可现在,这些话当着他们的面骂也无人阻止。

突地,荣乐推开李脩,冲过去将一个肥胖的妇人掐住,眼神凶狠,癫狂道:“我是公主,我是公主,你这个贱民竟然对我不敬,我要处死你……”

“杀了啦,李杨氏要杀人啦,这个毒妇要杀人啦……”

“丧尽天良的毒妇,做公主时坏事做尽,欺压百姓,做了庶民还要杀人……”

“天理何在?”

李脩一听,面色大变,“住口,荣乐,你快放手,放手啊!”

他们现在一介庶民,想借此生事报复的人数不胜数。

若是再着了谁的道,那就真的完了。

李大公子李元初也察觉到了这点,命自己的妻子看紧孩子,上前便将荣乐扯了开来。

“母亲,您清醒点儿,还有舅舅,咱们不是没指望。”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好让他们知晓,即便成了庶民,他们身上也还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

第152章 试探

舅舅?哥哥?”荣乐滞了滞,双眼恢复神采。

她抓住李元初,“对,去找你舅舅,你快去,现在就去。”

“母亲,现在我们……”

“都干什么的?”

他话未说完,就被赶来的官差打断,李元初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解释,却听那闹腾的妇人坐在地上。

“官爷,有人要杀人了,这个李杨氏要掐死我,大伙儿都可以作证,我这脖子,您看看?”

妇人拉开衣领,露出被指甲划伤的脖子来。

官差一看,立时瞪起了眼,“把她给我带走。”

“是!”

“不行,请听我解释。”李脩忙地拦住后头上前的两个官差,道:“官爷,这件事不过是两个妇人家的口角之争,何必大动干戈。”

说着,他悄悄地拿出一块老旧,却色泽温润的玉佩来塞给带头的官差。

荣乐双眼一厉,“谁让你拿这块玉佩的,拿来——”

她夺过玉佩,反手指着官差,“不过是一条下贱的狗而已,也配染指我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长乐那个贱人?”

“母亲!”李元初急红了眼。

官差冷笑一声,挥手道:“辱骂皇室,来人,给我押回去!”

“住手,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李脩去拦住两个官差,可一个读书人毫无力气地被推开,若不是李元初在身后接住他,怕是又要折一次颜面。

再看荣乐,脊背挺直,挥开上前的官差,看着他们冷笑一声,“都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见此,两个官差看向领头的,后者微微颔首。

算是给她留下点颜面了。

“母亲……”李元初在一旁张了张口。

荣乐看向他,未曾言语,可那双泛着水光的眼中却已经什么都说了。

头也不回地跟着官差离去,李脩却是哭的满脸横泪。

“荣乐,荣乐你等我,我一定来救你。”

说着,他挣脱了儿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父亲,别让母亲的心血白费。”李元初说道,目光森寒地看了眼地上的妇人。

那妇人被他看的一哆嗦,强自冷静道:“看、看什么看,还以为你们是什么皇亲国戚呐?”

她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抖着满脸的肉哼了声,扭着腰离去。

李元初攥紧拳头。

若是从前,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可现在。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他头上作威了。

李脩像是老了十几岁,忽地连背脊也弯了下去。

他将李元初的话听进去了,但是照不照办就是另一回事了。

发妻被抓,他什么念头也没有,就只有救她出来。

踟躇了一会儿,李元初道:“父亲,咱们还是先寻个地方住下吧!”

李脩没理他,李元初只好让李静初过去劝慰,自己带着妻儿等着。

李静初的面色也不大好,但是想到目前的困境,还是劝道:“父亲莫担忧,母亲毕竟是公主之尊,那些人不敢如何的,不若先找了地方落脚,再去救母亲。”

李脩叹了口气,“那些人根本就是拿这件事来试探,如今我们无人相帮,孤立无援,往后就更危险了。”

“父亲……”李静初脸色惨白,她想到了自己与姜姝儿的过节。

那个小霸王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李脩没注意到自家闺女的神色,但还是跟着李元初在众人指点指点的议论下走了。

他们入住的一座偏僻,却清幽的三进院子,里头散发着古朴的味道。

从外头看不怎样,里头却是布置精致。

一看就是用过心的。

这座院子里还有些人,在见到李元初后皆认其为主。

他知道,这都是荣乐准备的。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荣乐被抓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长乐手中,要说这件事还真不是她做的。

但是,似乎所有人都觉着是她。

这么想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正进门的姝儿好奇道:“娘,您笑什么呢?我有事儿跟您说。”

长乐睨了她一眼,心情颇好地道:“什么事儿啊?”

“听说荣乐公主被抓了,您知道不?”

“她已经不是公主了。”

长乐吹了吹涂着丹蔻的红色指甲,“已经听说了,你又想什么坏点子了?”

“我想去看看。”

“嗯?”

长乐挑了挑眉,“去看那个老女人作甚,闲的?”

“就是想去看看嘛,她与娘素来不合,仇怨颇深,如今被抓,娘不该去奚落一番么?”

“鬼灵精,你知道多少。”

话虽是这么说,可长乐并未拒绝。

换了身衣裳,就带着姝儿去关押着荣乐的衙门里了。

因为是低调前来,并未摆公主的仪仗,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可京兆尹还是带着下属恭敬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似乎早就知道来意般,京兆尹躬身道:“公主想见的人就在牢里,请跟下官这边请。”

姜姝儿在长乐身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乐睨了她一眼。

京兆尹也朝她见了一礼。

边走,长乐边道:“荣乐的事,是谁干的?”

京兆尹是个明白人,自然不敢隐瞒,“回殿下,是几联手,下官又与他们素有交情,所以……”

其实这也是试探皇室的反应。

事实证明,这个反应令他们安心了。

就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胆子倒是不小,还敢拿我出来顶锅。”

“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请殿下明察。”

“哼!”

长乐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是她想追究,现在就不会有他杵在这儿了。

没理会一直请罪的京兆尹,长乐带着姜姝儿来到了关押着荣乐的牢房。

这座牢房是与其他牢房隔开的,毕竟曾是公主之躯,再如何,也得顾忌着点儿。

换个说法就是,即便要死,也要体面点儿。

示意京兆尹打开牢门,里头的荣乐听到动静,缓缓转过了头。

看到是她,并无一丝意外,双眼含着怨毒。

长乐好整以暇地进了牢门,绣着金翅凤凰的鞋子踩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就仿佛踩在了对面的人的尊严上。

荣乐攥紧手指,“怎么,还不嫌痛快,想再来看看我究竟落魄成什么样?”

长乐挑起眉角,气死人不偿命道:“啧,比我想象的还要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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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牢房

长乐——”

荣乐恨声道:“有种你就杀了我,不然就给我滚!”

“咦,杀了你作甚?杀了你多不好玩儿啊?”

长乐眼中带着笑意,她是真的不想杀她的,毕竟斗了这么些年,突然对手倒下了,她还有些不适应。

可站在她身后的姜姝儿却不同。

她想到了前世荣乐对她们兄妹的羞辱,想到她在她父母死后对他们的践踏。

不会原谅!

她比谁都明白,荣乐这种人,若是给她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所以,她也不会放过她。

“你最好别教我有机会出去,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哼,那也等你有机会出去再说吧,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不切实际的。”

“死到临头?”

荣乐扯了扯嘴角,“你敢动我吗?”

回答她的是一记鞭子,长乐甩了甩手腕,扬起下巴,轻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想要你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知道为什么还留着你么,那自然是因为你哥哥啊!”

荣乐眸光一厉,捂住被抽到的脸颊,“你说什么,你要对我兄长做什么?”

“做什么,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给我装傻?”

“你……你……”

“你不是一直不服气么,不服气我皇兄是皇帝,我是皇帝的亲妹妹,而你只是比看似谨小慎微的荣王好一些的公主。”

“真是难为你们了,装了这么些年,你不嫌累,我都替你们累的慌。”

荣乐抖着唇,狠狠地咬住牙。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会知道。

长乐将她的神态都收入眼中,更加确定了荣王的事。

若非证据确凿,她还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只会作乐,心宽体胖的荣王会藏着这样的心思。

明明一个府都是平庸之辈,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阴谋。

是她小看了对方,世人都小看了对方。

当初皇帝不过是念着旧情,又见这两兄妹安分守己,皆是平庸之辈,才留了他们在京中开府,不必让荣王去边境守着。

没想到竟是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看着眸子死寂一千的荣乐,长乐道:“你给我好好活着,等到那一日,我就送你下去与你哥哥团聚。”

荣乐猛地回过神来,想要去抓她,却又被对方一鞭子挥开。

这鞭子直接见了血,从她脖子溢出血珠,身上倒是还好些,毕竟有衣服挡着。

“你不会得逞的,兄长他根本没有做什么,是你,狼子野心,想要冤枉我们。你姜家早就养大了心,想要取而代之……”

啪——

长乐一鞭子甩掉了她的牙,血水从她口中流了出来。

“再敢胡言乱语,就割了你的舌头。”

长乐冷冷地说道,眼中不屑更甚。

连输都输不起的人,她也与之斗了这么些年。

简直就是侮辱。

来气!

带着闺女,她转身道:“走吧!”

姜姝儿眸子闪了闪,藏在袖子中的手悄悄打开一个盒子,留下了个小东西。

跟着长乐离开,京兆尹不多时便派人过去将门锁了。

长乐睨着京兆尹道:“看紧点儿,别教她死了。”

“是,殿下,您不说下官也知道该怎么做的。”他说道,“只是,若是其他人……”

“其他人?总之留下一条命就行了。”

“是……”

毕竟那李玉初做的事惹了众怒,如今人是一把火烧了,可她这个同样遭人恨母亲还在。

自然会成为他们泄火的对象。

姜姝儿脚步轻快地跟着长乐出了衙门,路上问道:“娘为何还要留着她?”

“她知道不少东西,留着还有用。”

“瞧她嘴巴又硬又臭,会说出来才怪。”

“那到时候再杀了也不迟。”

姜姝儿悄悄睨了她一眼,抿住唇。

反正该知道的,她也知道不少,这样就算荣乐死了,应该无事的吧?

那小东西毒性虽强,可是也需要时间的,她说不准能多活个十天半个月。

回到府中,姜姝儿忙地去找姜清臣,把事情说了。

还窝在床上打着盹儿的清臣立即清醒,“你把那小东西放到荣乐的牢房里了?”

“嗯!”

“那东西喜欢血……”

“娘抽了她几鞭子,刚好见了血。”

姜清臣捂住脸,“可那东西是我特意托人寻来给你保命的。”

有个败家的妹妹真是难过。

姜姝儿无感,“反正给了我,就是我的,用在荣乐身上也不算亏。她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我可都还记着。”

听她提起这个,姜清臣也默了默,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罢了罢了,你用了就用了吧,往后再找更好的就是。”

“哥哥最好了。”

“今日四哥下场,过两日家里恐怕要热闹热闹了,你给我去跟厨房说一声,再给哥哥我吃那些清汤寡水,当心我烧了他们的厨房。”

又变成慵懒模样的姜清臣打了哈欠,在床上迷瞪着。

姜姝儿撅嘴,戳了戳他白皙的脸颊这才离去。

也是心疼,她真的让人去吩咐了声。

总归伤口也好了大半,是该改改口味了。

刚出了门,她就看到不远处披着红色绣牡丹花披风的姜秀臣,瞧模样是要出门去。

她正想开口,又忽然顿了下来,想也不想地悄悄跟上。

一路出了府门,姜秀臣只带了个丫鬟,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

也不怪她,虽说现在的天儿长了,可她也不能多待,回头还得赶回府。

马车一路来到街心的一家书肆里,姜秀臣下了马车,跟在后头的姜姝儿看到,在她的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想了想,她也戴上幕离跟了过去。

书肆里,姜秀臣将带来的书给了正在愣神的刘准。

看到那几本书,刘准震惊,“这是,前朝王老先生的孤本?”

“上回我听你说过想找几本,正好我家中有,都是我弟弟看过的,你拿去看看,过两日下场,可要榜上有名。”

“不,不成,这些太过珍贵,你拿回去吧,即便没有这些,我也会考中的。”

“你拿着吧!即便这些对府试无用,可对你日后却是极为有用的。”

姜秀臣不由分说地塞给他,目光盈盈如水,却坚定异常,“再者说,这只是暂借给你,待你考完了府试,誊抄一份后再还给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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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豁达

刘准犹豫了,他原本就在找这些书,如今近在眼前,说不心动是假的。

再加上面前的人软语相劝,他还是禁不住,收下了。

捧着几本书,他慎重道:“你放心,待我誊抄完就归还于你。”

“随你。”姜秀臣说道,“你要买的书可买完了?”

“嗯,挑了几本日后要用的文集。”

“那就早点回去准备吧,我也要归家了。”

刘准知道姜清臣在家养伤,自然也不好多留她。

站在书肆门口与她挥别,临行之际,姜秀臣撩开窗帘,看着他,“待你考完院试,我再庆祝。”

刘准微微睁大眼睛,即便是他父亲也不会因为一个秀才之名为他庆祝的。

可不等他说什么,姜秀臣已经离开了。

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刘准心头微热。

在他身后,姜姝儿掀开幕离,冷眼看着。

若说之前是猜测,那现在她大概已经确认了。

自家姐姐,与这刘准还真是……

一言难尽。

“刘四公子。”她的声音让得刘准一惊,回过身来。

“九小姐?”他惊讶道。

姜姝儿微微颔首,“可否移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说。”

刘准没有拒绝,抬手道:“九小姐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说了什么,暂且不提,只是天快黑了,姜姝儿才赶回府。

刚回来,姜秀臣便迎了过来,数落道:“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往后可不准一个人在外这么晚才归家。”

“想到有些事儿,出去走走罢了。”姝儿看着姜秀臣明艳的面容,灵动的眸子。

她应是高兴的吧?

“那快去换身衣裳用饭吧,今儿个七弟也与我们一块儿用。”

“知道了。”

姜姝儿回了房,并未让她看到自己晦涩的目光。

往后两日,姜文臣下场,姜家一点儿也不担心,姜五爷依旧遛鸟听曲儿,长乐依旧常入宫侍疾。

等院试名次出来,姜文臣果不其然考中了,且还是前三。

对这个结果姜五爷并不意外,只是他却看了前头的两个人。

第一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这第二便是封文轩,第三是姜文臣。

对于封家,他还是没放在眼里的,只不过也会稍稍留意下罢了。

“看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他说了句。

姜姝儿也听到了,不满地撇撇嘴,“有真才实学又如何,注定是奸佞之辈。”

姜五爷好笑地看着自家闺女,“乖乖谁招惹你了,火气这么大?”

“没谁,我去问问厨房都准备了什么,晚上给四哥准备好吃的。”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姜五爷笑着摇摇头,侧过身去看着长乐,“你觉着如何,这个封家与荣王牵扯甚多,若是今早除了,也好断他一臂。”

“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长乐蹙起眉头。

“这条蛇本就警惕万分,何来惊它之说,若是不动作快点,等对方布置好了,对我们就不利了。”

“御史中丞,这个官位倒是个不错的。”

姜五爷敲了敲几面。

青山书院里,正收拾好准备与同窗告别的姜文臣在出门时迎上了同样要离去的封文轩。

两人本就亲近,这回更是一块儿夺得前三,是以这份交情只增不减。

相伴走着,姜文臣道:“……此次书院给了假估摸也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封兄那边呢?”

“我?我倒是一两日就回来了,家中无事,也无亲近的兄弟姐妹,不像你。”

“封兄别这么说,难得有歇息的日子,还是多玩几日的好,明岁我俩再一同秋闱。”

“玩?我就不必了,与你们在一块儿还好,回了府里,父母严苛,可没我玩的东西。”

姜文臣惊讶,随即笑道:“若是封兄不嫌弃,过几日可到府中一叙,我家中兄弟姐妹诸多,也热闹。”

“哦?既然姜兄这么说,那我可真要去走一趟了,只要你那妹妹到时候甭把我扔出去就好。”

他状似打趣地说道。

姜文臣有些讪讪,“姝儿年纪小,又是我们惯着,脾气大了些,可她没有恶意的,还请封兄莫要见怪。”

说完,他抬手作了个揖。

封文轩挡住他,笑道:“我自然不会在意,在我眼中,令妹倒是比旁的姑娘可爱的多。至少不会装模作样,心里不喜欢,嘴上也得说喜欢。”

见他如此豁达,姜文臣心里更是高兴了。

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友人,若是与自己疼爱的妹妹有什么不对付,也让他难做。

到了书院门前,他看到了同样归家的一些同窗,相互别了,这才陆续下山。

路上,偶尔能听见些琴曲笛音,诗词名句,和着肆意的笑声。所谓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靖国公府里,各房都派人送了礼来,五房更是热闹。

一家子齐全,连做事的下人也都是满脸笑意。

真叫他们给说对了,姜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又要出个例外的了。

到了厅里,姜文臣首先拜见了父母,“爹,娘,儿子回来了。”

长乐还是一副老样子,嘴里不饶人道:“不过是个秀才,别得意,待你哪日殿试点榜那才是得意的时候。”

姜五爷好笑,摸了摸她的手,“你呀,就是不老实。”

说着,他对姜文臣道:“院试的确无甚重要的,因为这对你来说原就轻而易举,不过接下来的秋闱春闱可就是你该努力的了,切记,戒骄戒躁。”

姜文臣站得笔直,气度沉稳,举止优雅,颇有姜五爷一二风范。

“儿子谨记爹娘所言。”

一旁的几个兄弟姐妹相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姜姝儿最先忍不住道:“四哥,往后是不是该叫你秀才老爷了?”

姜文臣摇摇头,宠溺道:“就你皮。”

在清臣身旁坐下,他关切地问了几句,“伤怎么样了,可好了?夜里还疼不疼了?”

“都差不多了,四哥不必担心,弟弟我命大着呢!”

“哼,你是命大,若是下次再教我看见一身伤地回来,就打断你的腿,教你再也出不去。”

长乐阴森森地说道。

姜清臣立即缩了缩脑袋,“不了不了,一定不会再受伤。”

就算受伤,他也不敢回来养了。

宁兴王府如今是个不错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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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猜想

晚上,热闹过后,姜文臣特意寻了姜五爷说话。

两人离开闹腾的宴息室,来到书房中。

姜五爷随意地坐在炕上,径自摆了棋盘,“坐吧,咱们父子俩也好久没手谈两局,听说你在书院颇得山长称赞,想来也长进不少吧!”

“儿子不敢。”

“来吧!”

“是……”

两人一白一黑落下,姜文臣从容不迫,姜五爷尽在掌握。

“爹,过几日儿子想带一个人回府,他是儿子的同窗好友。”

姜五爷眼皮未动,“是什么人啊?”

“是御史中丞家的公子,与儿子交情甚笃,为人谦和,是个不错的人。”

“哦,既然是你的朋友,带回来也无妨。”

见他同意,姜文臣放下心来,却没注意到对面的姜五爷眼中滑过的暗光。

一局过后,姜五爷脸上带了些笑意,“果然长进了不少,也不亏你们山长那几句夸赞。”

“谢谢爹,儿子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只希望没给您和娘丢脸才好。”

毕竟他的身份在这儿,大多人都是敬着他身后的父母罢了。

姜五爷点点头,端起手边的茶水吃了口,“在书院里可都还好?”

“回爹的话,儿子在书院一切都好,同窗友敬,恩师厚待,倒是不能常在爹娘膝下尽孝了。”

“家中之事你无需挂心,读好书就是,到了后头,有你操心的时候。”

“儿子谨记。”

姜文臣心热地应下,脸上,笑意更甚,看的姜五爷也有些无奈。

他这个儿子说起来是长子,可偏偏他与长乐在之前都年轻气盛不懂得照顾。

后来又生了清臣与姝儿,这才算懂了不少事,那时候又在操心那两个,更是忽略了长子长女。

比起来,到底是多疼些幼子幼女的。

长子有心在父母面前表现,他和长乐也自然能察觉的出来。

便也都由着他了。

几个孩子中,人都说文臣像他,其实不然,最像他的是清臣。

那孩子自小敏锐,甚至作起学问来比长子还要强,可偏偏晓得哥哥走了这条路,他宁愿走了另一条,也不给人有机会将他们放在一块儿攀比的机会。

最省事的大抵就是秀臣了,不,现在也不省事了。

他这生的都是来讨债的啊!

捏了捏眉心,他突然道:“文臣,你一直都是为父的骄傲,即便你什么都没有,懂了吗?”

姜文臣一愣,那双肖似他的双眼登时就溢满了温热。

他其实最在意的并不是什么榜上有名,什么才子称号。

而是这一句认可罢了。

他忙地揉了揉,瓮声道:“儿子失礼了。”

但是,真的好高兴,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原来都没白费。

姜五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在爹面前,无碍的,这些年你的辛苦爹和你娘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打搅你罢了。如此,也能磨练你的心智,于日后有益。”

“爹……”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姜五爷勾唇一笑,“怎么说你也是我儿子,岂有不清楚自己孩子的父母?”

因着这一句话,姜文臣满心欢喜,只觉得心里都塞得满满涨涨的了。

过了两日,封文轩当真前来拜访,姜文臣得了姜五爷的准许,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将人给带了进来。

知晓这件事的姜姝儿并未生气,她已经不会像从前那般沉不住气了。

比起他,她更担心的是自家姐姐。

“你说,五姐若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子怎办?”她撑着下巴,一张脸被挤的圆圆的。

清臣在调弓,拉了拉弦,总觉得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那个小子我见过,面貌倒还算俊朗,不过比起咱们家来就差了些。至于为人如何,我打听过,是个温吞友善的。”

“我也知道他不是个坏人,可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他。”

想起这个她就来气,逃过了刘基却没能逃过刘准。

这是两辈子都跟他们刘家扯不清了么?

姜清臣顿住手,将弓放下,犹豫了下,道:“其实,姝儿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是注定的?”

“什么事?”

“你说过,前世五姐在刘家过的并不好,最后也是一尸两命。”

“刘基既然身有残缺,如何留下子嗣,那个秦氏说五姐与人……也许并非胡诌。”

“否则,爹娘又怎会不为其讨回公道。”

姜姝儿睁大了眼睛,脑袋一懵,“你是说,很有可能,姐姐与、与……”

“你不是说,刘准在五姐死后也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大宅里的阴私腌臜无非就是那些,即便他没经历过,也能看出一二来。

起初猜测时,惊讶也是有的,因为那人是他亲姐姐,他如何也不愿把她想成那般。

可,又不得不这么想。

姜姝儿脑袋一团乱,可经他这么一说,自己也发觉了刘家的事不如表面看到的那般。

当初秦氏指着她姐姐的棺材骂,对她恨入骨髓。

最后这事却是姜家让了一步,平息了。

难道说,姜秀臣与刘准真的……

灌了口茶水,她平复下情绪,道:“那怎么办,五姐她如今与刘准,若是再嫁入刘家,我可不放心。”

虽说她不是个因为身份就瞧不起人的,但刘家的水不好淌。

姜清臣摇摇头,“等,这件事爹跟娘都还没说什么,你也就当不知道吧,五姐心细,你别叫她瞧出端倪来。”

“我知道了。”姜姝儿烦躁地抓了抓头,“那世子之位怎么说?”

“快了吧,刘家宗族那边若是过了,这件事就没问题。毕竟,侯府不能交给一个不能留下子嗣的人来继承。”

“子嗣?咱们都能想得到,他们不会想不到,若是真能弄出一个呢?”

“有娘看着,他们如何弄?”

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先把这两个仇人拖垮再说。

前头,姜文臣带着封文轩参观府中,遇上了留在家中的兄弟,他便引见一番,看的出来他是真心待封文轩这个朋友。

姜家的气氛和气的很。

就连封文轩偶尔也会被嬉笑打闹的姜家人感染。

不经意地看了眼身边的人,封文轩袖中手掌微紧。

若不是站在不同阵队,他们或许真的能成为好兄弟的吧!

但,没有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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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嫉妒

正从清臣那儿出来,朝自己院子里去的姜姝儿路过回廊,一眼就瞧见了边走边说着话的两人。{随}{梦} щ{suimеng][com}

视线触及到姜文臣身边,微微一顿。

碰巧,两人也看到了她,姜文臣虽有迟疑,可看自家妹妹神色还算平静,便上前道“这是刚从七弟那儿出来?”

姜姝儿颔首,“哥哥这是带封公子参观?”

“封兄头一次来咱们府里,带他熟悉熟悉。”

“那哥哥先忙,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她看了眼依旧儒雅温和的封文轩,微微颔首。

这让对方一愣,却是下意识地回了一礼。

看着她从身旁缓缓走过,封文轩依旧未回过神来。

别说他,就是姜文臣也被自家妹妹这番举动给惊到了。

最先回过神的封文轩笑了笑,手中折扇微晃,“看来令妹也不是那么厌恶我?”

姜文臣闻言,忙道“怎么会,姝儿之前只是有些小性子罢了。”

封文轩笑了笑不说话。

两人又去看过姜清臣,这才回了自己屋里。

姜文臣命人上了茶点,与之落座。

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在看到墙面挂着的几副字画后,封文轩惊愕地起身,“这可是……姜五爷的……”

“不错,这幅是父亲赠与我的秋月图。”

姜文臣含笑地来到他身边,在另一面的墙上,他还临摹了这幅图,可惜两者天差地别,也只能放在自己房中欣赏。

姜云亭少年成名,所书所绘皆是堪称一绝的珍品。

再加上尚了公主后,便再无书画传出,是以他的字画不说千金难求,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现在,封文轩却见到了真迹,他看着那副秋月图,心中说不清的滋味缠绕其间。

他想,他是嫉妒的。

有个这样的父亲,却什么都只是中等之上。

而他比他高了不知多少。

若是他们换一换,以他的才学再加上姜家的助力,将来定然能够万古流芳,名垂青史。

怎么想,都好不甘。

这样平庸的人,怎么配得上做姜云亭的儿子?

“你若喜欢,可临摹一副,只是此画乃家父所予,不好相赠。”

耳边传来姜文臣的声音,封文轩压下心中泛出的强烈酸苦,扯了扯嘴角,“不必了,这样的书画,我可临摹不来。”

姜文臣有些不自在,可他并未多想,请他从新坐下后,用了些甜腻的点心。

因着不喜食甜,封文轩没有多用。

中午用饭时,五房叫了其他房头的小辈过来作陪,也算是给了封文轩一些面子。

来的是姜永杭与姜永栋,两人是正正经经习武的,与文人封文轩在一块儿便总也不自在。

是以,并不像对待韩瑜那般热情地对他。

倒是姜文臣费了不少心才使得几人不尴尬。

一直到晌午后,见着姜文臣并无意带他见姜五爷以及长乐公主,这才告辞离去。

封府里,尽管近日忙碌不堪,封父还是抽空见了下自己的儿子,询问姜家的情况。

可惜,封文轩并无什么有用的笑意,“……姜五爷跟长乐公主似乎有意避而不见,儿子并未见到两人,就连姜文臣也未想替我引见过。”

封父皱起眉头,“姜家的长辈没一个接见你的?”

“没有。”

“这样么……”

“父亲,既然姜家打探不出消息,那么是不是该放弃了?”

封文轩询问道。

封父摇头,“不成,那头最忌讳的就是靖国公府,要我们逐步离间他们。”

“可儿子看过姜家,这样和睦团结的一大家子,根本不会中什么离间计,又有姜五爷、长乐公主在,实在无法施展。”

封父闻言,认真地思索起来。

儿子说的是有道理,他也晓得百年世家不好攻破,可,那边给的命令,他也违抗不了。

想了许久,他道“既然,离间不成,就逐一击破。”

封文轩倏地抬起头,“父亲的意思是……”

“靖国公府最难对付的不是靖国公姜云昭,也不是手段狠辣的姜云仲,而是那个沉寂了多年的姜云亭。”

“父亲是想……”

封文轩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听说姜云亭长子姜文臣才学不错,他父亲尚了公主甘愿抛下大好仕途,儿子将来却一定会继承他所失去的。”

封父看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封文轩,“先除掉姜文臣,痛失爱子,他夫妻必定会分心,如此也好让为父与那头喘口气。”

“父亲,是让儿子、杀了……姜文臣?”

封文轩还算冷静,可脑子里却是空白了一瞬。

封父颔首,“不错,为父知晓你与之长久接触,必定也存了几分情谊,可现在不是说情谊的时候,一个不慎,整个封家都要赔命。”

“父亲,打算让儿子何时下手?”封文轩垂首问道。

封父闻言,欣慰一笑,也不打算现在就逼他,“明岁秋闱之前动手,决不能让姜文臣有机会踏入官场。”

封文轩滚了滚喉头,沉声道“是!”

从书房出来,封文轩抬头望向天边的夕阳,明明那么美丽,可在他眼中却好似突然失去了所有颜色。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依旧还是封家那个人人称赞,风光霁月的大公子。

……

晚间用饭时,姜姝儿询问了封文轩的事,姜文臣自然不会瞒着妹妹,反而说了许多两人之间的事。

眼看着自家妹妹与好友能够融洽相处,他也是很高兴的。

是以不知不觉间就说的多了些。

这也让姜姝儿得到了比从小厮那儿更多的消息。

她不敢保证封家会什么时候对自家哥哥动手,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是以她决定就近看着他们。

“四哥,听你说起来,你们这些学子倒是也挺有趣的,从前是我见识浅薄不懂事了。”

“无碍,你还小嘛!不会有人怪你的。”

“那四哥往后若是去哪儿玩了,可不可以带我一块儿长长见识?”

“这个……”

姜文臣有些犹豫起来,其实同窗游玩时,带上自家兄妹也不是没有的。

只是自家妹妹这性子,又不喜读书,他怕届时与人处不来……

姜姝儿知道他犹豫什么,便道“我也想跟哥哥们学些东西,将来说不准也有用的,你放心,我绝不惹祸。”



第157章 丧

见她又是保证又是撒娇要求的,姜文臣便同意了。

到底是疼妹妹,不忍拒绝对方的。

用过饭,五房一家子坐在宴息室吃茶,几个小辈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笑声不断。

长乐则是与姜五爷坐在一块儿,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姜秀臣,忍了忍,到底没去打搅他们。

可那脸色,着实称不上好看。

姜五爷在一旁劝慰道:“也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秀臣一向懂事,她心里是清楚的。”

“清楚?”长乐冷笑,“她清楚什么,清楚还会继续下去?”

“这种事哪里是能控制的?”

“哼,怎么,你又想拿你做比较了?”

长乐斜睨着他,让得姜五爷讪讪,咽下了喉头得话。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劝劝你罢了,这刘家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家,再者说,虽是庶出,可若是能够继承侯府,上头又没有婆婆压着,岂不是更好?”

长乐抿唇,“当然,这前提是先清除障碍。”姜五爷说道。

“你也晓得这点啊!”长乐端起茶碗,“我早就说让你留意着京城的小子们,若是能早点定下亲事,哪里还有这样的破事。”

想起这个,她就异常来气。

往后姝儿的婚事一定得好生斟酌筛选。

“我这不是觉着谁都配不上咱家闺女嘛,况且……”

啪……

长乐嘴边的茶碗突然掉落下来,落在她的腿上,湿了一裙子。

“这是怎么了?”姜五爷顾不得太多,忙地用袖子擦去她裙上的茶渍,抬头一看,只见长乐正愣愣地看着手中碗托的碎片。

“长乐?”他唤了唤,姜秀臣几人也都忙地围了过来。

方才动静不小,地上还落着茶碗碎片,她们自然都看到了。

“爹,娘没事吧?”姜秀臣担心地问道。

会不会是因为她的事?

长乐听到声音,回过神,恍惚了下,“我,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眼自己的丈夫,以及儿女们,都在。

可,心底那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见她回过神,姜五爷松了口气,命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自己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碎片。

“可烫着了?先回房换身衣裳吧!”他说道,将她揽起,若不是儿女都在,他都想直接抱起人就走了。

姜秀臣几人让开路,姜五爷揽着有些魂不守舍的长乐刚走两步,就听到一阵悠远的钟声传来。

几乎是一瞬之间,传遍了皇城内外。

长乐立在原地,抬头听着。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入不了她的耳中,只余下钟声沉沉。

“丧……钟……”

不知是谁说了句,长乐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姜五爷立马抱住她,“长乐,现在不是你倒下的时候,快换衣服进宫。”

说着,他又看向几个儿女,“你们也是。”

因着皇后身子不好,早已有了崩逝的迹象,各府里自然都悄悄准备了丧服,以免届时乱了阵脚,大不敬。

姜秀臣将姝儿抓走,带着她匆匆回了房里。

直到丫鬟们给她换下衣裳,套上丧服才回过神来。

“是皇后吗?”她喃喃道。

宫里也就只有她了,可是,为什么比前世早了些。

换好衣服,整个靖国公府的人也都出来了,靖国公边走边道:“在营里的那几个都给叫回来,不许耽搁。”

姜二爷点头,转身去吩咐。

长乐是公主之尊,也是皇帝的亲妹妹,宫里除了皇后没有其他妃嫔,这率领命妇行丧之事自然要她出面。

现在,的确不是她能倒下的时候。

姜姝儿如前世一般,到了宫里,面见哀痛欲绝的皇帝,以及太子等人。

看到他们,皇帝的目光移到长乐几人身上,哑声道:“去给皇后收拾吧!”

长乐抖了抖唇,“是,皇兄节哀……”

皇帝挥了挥手。

待她们离去,皇帝才看向留下来的太子,靖国公以及姜五爷这几人。

他道:“靖国公,严守皇城内外,各地藩王自警。”

“臣遵命!”

“太子,这段日子,就由你替朕监管朝政,云亭辅助。”

“臣遵命。”

“儿臣遵令。”

两人应道,皇帝这才点点头,目光涣散,任由太监扶着,一步一步地朝着仁明殿走去。

留下来的几人神色凝重,看皇帝这个模样,只怕皇后一走,他多数也会倒下。

就算不倒下,也不会太好。

可,如今太子还不够,如何教人放心?

姜五爷余光晦涩地扫了眼太子,抿唇不语。

仁明殿内,长乐亲自为皇后整理了遗容,收拾干净抬入棺中。

姜秀臣带着弟弟妹妹跪在殿内与晋王,太子妃相对,周围烛火通明,殿内殿外挂满了白幡。

宫女太监哭祭。

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颤颤巍巍地来到棺前,泪声聚下。

“你怎么就舍得走了呢?不是说好等朕一起吗?”

“没有你,朕的江山再秀丽又有何用?无人与朕共赏!”

长乐不忍,“皇兄,保重龙体,太子和晋王还需要你。”

皇帝摇头,“皇后孤身一人上路,朕怕她寂寞啊……”

长乐大惊,“皇兄——”

皇帝抬手,目光浑浊,扫过地上跪着的几个孩子。

从晋王到姜秀臣,姜姝儿。

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长乐砰砰直跳的心这才平复下来,她手心冒出冷汗,心中有个猜想却不敢深入思考。

这一夜,宫里无人安寝,哭声一片。

到了第二日,长乐带着太子妃率领命妇于南华门哭祭。

跪了一夜,哭了一夜,杨玹等人这才得以起身用些薄粥。

皇帝去偏殿暂歇,原以为只是伤心过度,哪里想到这一歇下就病倒了。

杨玹几人措手不及,只得再分神照顾。

偏殿里,皇帝吃完药后,盯着杨玹与姝儿看了好一会儿,命他们留下。

杨玹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父皇,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皇帝淡淡瞌眼,“朕知道,朕还未为你铺平道路,不会倒下的,朕只是累了,想歇歇。”

“父皇。”杨玹握住他的手。

“你母后跟朕说最是放心不下你和姝儿,朕想来也是。她这一去,路上无人相伴,必定寂寞,你们二人就留在宫中为她守满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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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守孝

姜姝儿惊愕地看着皇帝,在宫中为皇后守孝百日?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她可以确定前世是没有过的。

杨玹没有拒绝,为自己的母后守孝,他自然心甘情愿。

“儿臣领命!”只是,要苦了姝儿与他一起了。

“姝儿遵命!”

姜姝儿也出声道。

皇帝实在没有精力再说下去,挥退了他们。

出了偏殿,杨玹握住姜姝儿的手,“你放心,在宫里我会多照看着你的,不必怕。”

姜姝儿抽回手,“为舅母守孝本就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只是这心思不能表露出来。

因着皇后崩逝,辍朝五日,宫城上下服缟素,一日三奠,朝臣命妇朝夕哭临三日方才结束。

而姜姝儿等人却还留在宫中,皇帝病倒,换太子监国,姜云亭从旁辅佐。

太子妃则是在皇帝跟前侍疾。

头七过后,姜云亭带着长乐与一双儿女离开,姜姝儿却被留了下来。

长乐虽不放心,可却说不得什么,只能让杨玹在宫里多照顾些。

忙了这些日,她也不大好,一回到府里便病倒了。

就连太子也知道此事,让姜云亭先紧着长乐照顾。

毕竟是亲姑姑,他也是关心的,自然,当中有多少私心也未可知。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消瘦的长乐疲惫地睁着眼睛,姜五爷端了药过来,扶起她坐在床头。

“你也不必担心,姝儿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做,况且还有阿玹,那孩子会护着她的。”

“即便如此,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长乐微微蹙眉,“嫂嫂的死对皇兄打击不小,即便早有准备,夜还……”她顿了顿,想起那日皇帝看姝儿的眼神,愈发不安,“哟怕他因此事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嫂嫂她那么喜欢姝儿。”

姜五爷明白她的意思了,端着碗也沉下眸子。

如果皇帝真的起了那个心思,要对他闺女动手,那他便是拼着不要这一身名利也要阻止的。

“有我在,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长乐闻言,只得点头,就着他的手将药喝下。

瞧着瘦了一大圈的妻子,姜五爷很是心疼。

吃完药,长乐含了个蜜饯在嘴里,压下那股苦涩的药味,方才问到他朝堂的事,“你辅佐太子监国,只怕朝中不少人反对,那些个言官只怕又能生事了。”

姜五爷叹了口气,“唉,那些人倒不足为虑,只是太子……”

他笑了笑,有些失望,有些担忧,“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只顾着防备他人,用在旁的事上的心思倒是没有几个。”

长乐皱眉,“这是怎么说的,他寻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借着你病倒为由,将我赶回来照顾你。”

“赶回来?”

长乐一听,怒火中烧,原就不好的身子,这会儿更是头晕眼花。

姜五爷忙地揽住她安抚,“你这是做什么,我都没气你竟然还气起来了。回来照顾你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是能堵住那些言官的口。”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长乐却不买他的账,揪住他的袖子道:“你便能容忍太子如此折辱你,你……”

“也不算折辱,太子似乎对姜家越来越忌惮了,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姜家,呵,姜家可是皇兄的左膀右臂,皇兄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他来忌惮?”

“太子毕竟是太子,这天下早晚也是他的,咱们又何必去在意那么多呢!”

“哼,你不在意,可我在意,他防着姜家,岂不是就在防着我?”

长乐闭上眼睛,掩住眸中厉色。

姜五爷摇摇头,神色复杂,“姜家我暂时倒还不怎么担心,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他奉命辅佐太子监国,虽不过几日,可他却察觉到了一些事,让他不得不在意。

原来一向温和有礼的太子,竟然在防着那么多人。

就连自己的外家也不例外。

历来各个高门世家里都有数不清的腌臜,只要有心,不愁抓不到。若是太子真要借题发挥……

总之,怎么说他都不想对方做出自断臂膀的事来,毕竟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也都是向着皇帝一派的。

但愿太子不要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来才好。

看到他眼底的担忧,长乐抿唇,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皇兄不是有意扶持阿玹么,若是太子真的不堪大任,那……”

她微微眯起眸子。

姜五爷拍了拍她,“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且看着再说。”

可惜皇帝子嗣不多,这两个都不是他心中皇帝的好人选,但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也只能这么做了。

宫里。

姜姝儿与杨玹跪在一块儿,不时地朝着火盆里填些纸钱。

暖色的火光将她的面容映照的更为明艳,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上头还带着晶莹,看的人直想伸手去抚过。

杨玹左右看了看,见着太监宫女都没注意,便挪近了些,道:“姝儿,你累不累,若是累的话就先去歇会儿。”

姜姝儿看了他一眼,蹙起眉头,“不累。”

她微微侧首看向殿中的棺木,心中沉沉。

前世她活的糊涂,这一世重来过,未想竟添了这么多离殇。

杨玹看着她眼角又挂上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抬手拂过。

姜姝儿一愣,抬眸道:“你做什么?”

“莫哭了,再哭下去,对眼睛不好。”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他舍不得。

姜姝儿抿唇,拭去了将将落下的泪珠。

跪在不远处的女官在他们说话间便抬眼看了过去,瞧见两人挨得近,眼中有些疑惑。

不过,并未多说什么。

不知何时,姜姝儿撑不住迷糊了眼睛,倒在了杨玹身上。

女官正要起身服侍,却见杨玹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人,“我来就行了,你继续守着这里。”

“殿下,九小姐是姑娘家,还是奴婢来吧!”

“我与姝儿自小亲近,无碍的。”

“可是殿下……”

杨玹不耐,扫了她一眼后便径自抱起姜姝儿,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随后便将人抱到了后头歇息。

看着他们离去,女官终究只能叹息。

皇后娘娘给她留下的还真是道天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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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争吵

太子不为所动,抿唇道:“不是小事那是什么,母后头七才过,你却为了这样的事来与我争吵,这就是你的孝道?”

杨玹忍着额头蹦出的青筋,“此事不可相提并论。”

“混账,看看你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姝儿,就能搅得你方寸大乱。”

“这又关姝儿何事,我与你说的是韩瑜,皇兄,你分明是不想我与姝儿成事。”

太子没有否认,“不错,我劝你也早点儿歇了这个心思,母后刚去,为兄一人持政诸多艰难,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日后好帮衬为兄,而不是这些儿女情长。”

杨玹冷了脸,头一回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太子地道:“兄长高看我了,我尚且年幼,帮不到您什么。”

太子呼吸一滞,有听他道:“母后丧期未过,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杨玹提袍便走,太子气的指着他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殿外候着的幕僚褚坚看到杨玹出来,抬手行了一礼,后者看也不看地越过他离去。

进了殿里,褚坚看到太子青黑的脸色,微微一思索便晓得发生了什么。

他上前,道:“殿下,晋王还小,难免气性足,您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年纪小?哼,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可以处理政务了。”

“殿下,您是太子,自然与晋王不一样。”

这么说着,太子还真是缓了缓面色。

见此,褚坚道:“殿下,可是晋王又做错了什么竟令得您大动肝火。”

太子瞥了他一眼,不悦道:“阿玹他,越来越不听话了,没了母后,我怕是都管不住他。”

褚坚眸色闪了闪,知晓他没将所有的话说清楚,可他还是上了心,准备弄清楚。

被杨玹这么一闹,太子已然没了心思再批阅奏章,索性也做的差不多了,便叫人收拾了。

回到寝殿里,太子妃忙地上前替他换下衣裳,温柔道:“殿下要现在就去看母后吗?”

“不急,一会儿再去也可。”太子揽着她在榻上坐下,有些疲惫道:“你说,阿玹怎么就喜欢上了姝儿呢,他们两个都如此脾性,根本不合适。”

太子妃微微惊讶,“我听说今儿个晋王来寻你了,难道为了姝儿?”

“也不算。”太子有些含糊道,他无意再把韩瑜扯进来,免得坏了姜姝儿的名声。

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

太子妃见此,也没逼他,只是说道:“殿下若是觉着晋王与姝儿不合适,那就干脆先给晋王定下婚事,也省得他将心思放在姝儿身上。”

“亲事?”太子沉吟了会儿,转头问她,“你有什么好人选么?”

太子妃眸光一闪,却是道:“妾身不敢插手,还是殿下您自个儿相看吧!”

太子闻言,满意地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柔荑。

诚然,太子妃是他的妻子不错,可他最忌讳外戚专权,若是太子妃方才推荐了人选。

无论那人是谁,他都不会同意。

可太子妃还算识相。

再者说,他弟弟的婚事,也不容其他人置喙。

这些杨玹自然都不晓得,他回到仁明殿后,姜姝儿不在,大抵是在歇息,只有韩瑜一人与宫女太监们跪在殿内。

他目光复杂地走过去,连着这些日子未曾歇息好,他的眼下青黑一片。

“阿瑜……”走过去在他身旁跪下。

韩瑜抬了抬眼帘,并未说话。

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在等着对方开口。

“你这几日也未歇息好吧,不若回府去,母后这里有我和姝儿就够了。”

“不必,百日而已,也算是我为皇后娘娘尽点孝心。”

杨玹咬牙,气闷道:“你不是还要努力习武,争取日后拿回军权么?如今窝在这儿又算什么事?”

韩瑜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那双眸子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般,弄得杨玹有些狼狈地撇开脸,不敢看他。

“阿玹!”

“什、什么?”

“你心乱了。”

杨玹一滞,呼吸错乱起来,仍旧没有看他。

却也没有反驳。

两人不再言语,直到姜姝儿醒来,饶是如此。

因着还记恨着之前的事,姜姝儿即便看到杨玹也当做没瞧见一般,只与韩瑜打了招呼。

杨玹脸色黑沉,不大好看。

可碍于在皇后的棺前,也不敢放肆。

三七那日,太子亲自扶灵,将皇后送去皇陵入葬。

宫中上下也松了口气。

姜五爷夫妇见到眼看着瘦了一圈的姜姝儿,不由地心疼,可再心疼也没法子。

百日内,姜姝儿都得待在宫里。

临分开前,她还惦记着刘家的事,忍不住询问了两人。

长乐悠悠回道:“此事你莫要担心,我与你爹已经有了计较。”

“娘打算如何做,那秦氏与刘三素来狡猾,您得当心才是。”

“哼,就他们我还不曾放在眼里。”

姜五爷微笑,“好了,你娘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好好待在宫里,等过了百日,我们便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得姜姝儿心中一暖。

她低头道:“我知道了,那爹娘,你们看好四哥……”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姜五爷明白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看着她进了宫门。

夫妻二人坐在马车里,姜五爷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刘家的事你准备如何?”

长乐依偎在他怀里,掀开眼看了他一下,勾唇笑道:“还能如何,她们之前不是千方百计想要孩子么,那就给她们一个啊!”

在国丧期间弄出一个孩子来,她倒要看看,秦氏如何收场。

要么,否认这个孩子,承认刘三有隐疾,根本不可能有子嗣。

要么,认下这个罪名,照样无法成为世子。

这一步棋可是她们主动送到她手里的,怪不得她。

再者,她也要为她的闺女考虑一二。

怀远侯府内,秦氏在与长乐派来的嬷嬷周旋着,好不容易称病打发了人,她唤来在外办事的妈妈。

急急问道:“人都送出去了吗?”

妈妈躬身,“回夫人,都被灌了药送到庄子上了,等再过个几日,让那边按个借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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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背叛

秦氏闻言,松了口气,“这就好,长乐那个贱人盯我盯得紧,这件事我没法出面,就都交给你了。”

“奴婢明白,请夫人放心。”妈妈低头说道,神色不变。

秦氏放心下来。

好在这个时候,长乐无法抽出多少空子对付她,不过,有些事却拖不得。

“这些日子刘准那个小畜生在做什么?”

她思索着问道。

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回夫人,四少爷还是同往常一般。”

“哼,他倒是自在,可怜我儿却要承受那么多。”

“夫人是想……”

“侯爷没了刘准,还能立谁为世子?”

妈妈微惊,攥紧了袖中的手掌。

秦氏冷笑道:“其他的不必我再教你吧,做的干净点儿,即便届时事发,我也会好生看顾你的家人。”

妈妈跪下,以头点地道:“奴婢,谢夫人。”

秦氏挥挥手让她退下。

她原是想多派几个人帮衬来着,可自己被盯得紧,就连能用之人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

实在没法子了。

再说妈妈,出了正房,她便朝着前院走去。

在松鹤楼见了怀远侯,拜道:“奴婢给侯爷请安!”

“起来吧,可是夫人又生事了?”怀远侯眉间颇为不耐,这些日子的折腾,他实在是耗尽了恩情和耐心。

妈妈应诺,“夫人有令,将四少爷……”

怀远侯冷下脸,“你说什么?她竟然还敢,还敢?”

“奴婢不敢欺瞒,也不敢谋害四少爷,请侯爷明察。”

“她还让你做了什么?”

妈妈犹豫,没一会儿便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怀远侯简直气的要死。

草菅人命,罔顾人伦,能说的出的恶事,秦氏都沾过。

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怀疑自己当年娶的是两个人,否则,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奴婢不求侯爷放过奴婢,只求侯爷放过奴婢的家人,夫人她,是不会留着奴婢家人的。”

最了解敌人的,永远是对手和身边之人。

就因为如此,妈妈也早就猜到了秦氏会如何做。

只是她没想到,陪了她几十年的老人,会背叛她。

怀远侯疲惫地让妈妈先下去,说实话,秦氏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如今也只能选一个了,只希望另一个能够安分点儿。

毕竟都是他的儿子。

眼神一厉,他拂袖离开。

或许连秦氏身边的妈妈都不知道,她们送去庄子上的两个女子,早已被长乐截了下来。

不仅如此,那灌的药也是假的。

如今人在她手中,事情也好办多了。

一个多月后,在宫里抄着佛经的姜姝儿才知道了刘家发生的事。

说是一锅乱麻也不为过。

只是因着此事早已与太子通过气,在禀报了皇帝后,由太子做主,褫夺了秦氏的诰命。

至于休不休,就看怀远侯自己的了。

而这件事的起因刘三却是失踪了。

不错,就是失踪。

姜姝儿也很是惊讶,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踪。

可是姜清臣带给她的消息就是如此。

看着多日未见,有些消瘦的妹妹,姜清臣很是心疼,“他的事你就不必管了,反正死路一条,就算不死,刘家也不会再有这个人。”

“五姐如何了?”她询问道。

姜清臣叹了口气,“她非那个什么刘准不嫁,爹娘劝不住,也只好同意了。好在那个刘准人品还成,勉勉强强过的去吧!”

姜姝儿垂眸,“我总是担心刘基会在暗地里做些什么,哥哥让娘在五姐身边安排几个能人才好。”

“你放心,娘已经安排了,若是刘三敢回来,定能要他的命。”

清臣看着姝儿,温声道:“你在宫里好生照顾自己才是,看看都瘦了这么多。”

“我无碍的。”

“唉,再熬一个月就好,到时候就能接你回家了。”

“嗯……”

“对了,怎么不见阿玹?”

他来时就碰到了避开的韩瑜,杨玹倒是一下都没见着。

姜姝儿闻言,淡淡地看了对面的其中一张矮几一眼,“不知道,鬼才管他。”

清臣扬眉,“这是怎么了,闹什么别扭?”

姝儿冷漠地拿起笔,“没有!”

见着她不说,清臣也只得摸摸鼻子不再询问。

等着时辰差不多了,姜清臣要离开,姝儿才觉舍不得。

令得做哥哥的又是一番好哄,才得以离开。

在园子里找到一身素衣的两人,姜清臣走过去:“怎的都在这儿站着,阿玹,你是不是惹姝儿生气了?”

他询问道。

杨玹冷冷地看着他,“谁敢惹她,是她自己不理我。”

清臣撇嘴,随即看向韩瑜,“三哥上回说得了空带我们去营里走走,等你出宫了,记得去找我。”

韩瑜颔首,表示应下。

杨玹抿唇,“我也要去。”

“你?你家王傅给去么,课业都要堆积如山了吧?”

“住嘴,你们都去得,难道我就去不得了?”

总觉得火气有点大,姜清臣撇撇嘴也不再理他,只对韩瑜道:“姝儿脾气倔,你看着他们两个,别真闹的不可开交。”

韩瑜默了默,应下,“嗯!”

杨玹看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姜清臣没有再多待,告辞离去了。

回到殿里,姜姝儿还在抄着经文,难得她能静下心来,抄了这么长时间。

杨玹挪了挪脚步,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姝儿……”

姜姝儿笔尖微顿,转过脸,“阿瑜,这几个字我总写不好,你过来教教我吧?”

杨玹呼吸一滞。

刚落座的韩瑜闻言,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她身旁跪坐下,拿过笔将善巧漩澓四个字端端正正地写给她看。

其实,这倒不是她寻的借口,而是真的写不好。

这会儿看了韩瑜如何落笔收笔,她总算不用再浪费一张纸了。

杨玹被这一幕气得拂袖去对面坐下。

才十三岁的少年尚不知完美地掩藏情绪,是以他的气闷都显在脸上。

更是红了眼眶。

但到底也是个男子汉,没有哭出来。

无意间瞥到对面的人,姜姝儿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究竟谁生谁的气,早就分不清了,再计较下去,倒是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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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糊涂

这么想着,姜姝儿决定寻个机会,原谅他好了。

只是没等她说,中午用膳时,杨玹便自个儿凑上来了。

他实在见不得两人在他面前亲近的模样,即便知晓韩瑜不是有意而为,可姝儿的做法,无疑是在给他捅刀子。

抓住姝儿的手不松开,杨玹紧了紧喉头,服软道:“姝儿,我错了,你别再与我怄气了好不好?”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可难受了,总是不理我,只与阿瑜说话,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姝儿……”

姜姝儿抿唇,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也没有挣开他。

到底是消了气,也没必要再冷下去。

“你既然知道错了,下回还无缘无故地乱撒气么?”

杨玹默了默,“……不了。”

“那行吧,我就原谅你了。”

虽说还有些委屈,但听到她原谅自己,杨玹还是露出了自皇后崩逝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紧,“真好……”

听着他声音微哑的姝儿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

不远处,一袭袍角划过,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接下来,算是和好了的两人也不再冷战,如同从前一般无二。

而姜姝儿对韩瑜,仍旧有些微不同,这不同甚至是她本身都未曾察觉。

在宫里抄了几个月的佛经,等到皇后百日那天,卧病多日的皇帝硬是撑着身子来亲自主持祭经典礼。

从初夏到清秋,再出来时仿佛已经过了一个年头。

宫门口,太子夫妇二人带着晋王几个站定,而姜家,韩家,以及晋王府的马车都在等候着。

太子看到迎面而来的姜五爷夫妇,出于礼数,他朝着两人见了礼,“姑父,姑姑。”

姜五爷点点头,抬手还礼,“殿下!”

两人目光相对,前者似是有万千言语,太子却率先移开眼。

“此间辛苦你们了,回去后好生歇着,赏赐我会迟些时候送去。”

“多谢太子殿下。”韩瑜领着两人淡淡说道。

为了避开姜五爷夫妇的目光,太子没有多留,带着太子妃转身回了宫里。

长乐眯起眼,“我们也走吧,家里还都等着。”

姜五爷应了声,到底有些气闷。

姜姝儿见着父母在催,便与韩瑜两人道了别,爬上马车。

“爹爹,你们与太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上车,姝儿就问道。

不是她多心,只是她瞧见了他们之间的神色,不大对劲罢了。

姜五爷没有想瞒着她,啧了声道:“太子心大了,主意也大了。”

姜姝儿心中一跳,“这话怎么说?”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长乐开口道,同时瞪了眼姜五爷。

后者摸摸鼻子闭上嘴。

姜姝儿疑惑,却也没有再问,回到府里时,靖国公府上下都在。

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打趣笑闹的,好不热闹。

靖国公夫人林氏拉着她上下看了看,对长乐道:“怎么瞧着瘦了这么多,宫里不是说有人照顾的么?”

“再照顾每日还是清汤寡水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长乐叹了口气。

“那回头可要好好补补,正长身子的时候,哪能受亏。”

“我省得。”

姜姝儿听着两人说话,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瘦了么,她倒是没发觉,不过似乎衣裳的确松了些。

也好,从前她总觉着脸太圆润,瘦了也好。

用饭时,众人都顾着她,一大桌子的席面几乎全是她爱吃的。

清淡了这么久,再突然吃这些,到底是有些受不了,没吃下多少。

长乐看着担忧,皱眉道:“可是不舒服?回头让大夫来请个脉。”

“不用了娘,”姝儿摸摸肚子,“想来是一下换了饭食不大习惯,过几日就好了。”

“还是让大夫看看吧,请个请安脉。”姜秀臣说道。

见着拗不过她们,姝儿只好应下。

用过饭,众人在宴息室里吃茶,因着营里还有事,姜永桢几人便先离开。

林氏拉了其他几个妯娌一块儿打叶子牌,靖国公则是与姜五爷去了书房。

两人边走边说道:“……太子怎会这般糊涂,承恩侯可是他的亲舅舅,他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姜五爷背着双手冷笑道:“都已经着人搜集承恩侯府的罪证了,你说还能做什么。”

“这些个世家豪门里,谁没个阴私,便是咱们府上,难道就真的一干二净?”

靖国公被他这般直白的话弄的有些无语,咳了咳道:“若太子真对承恩侯下手,那咱们如何?保还是不保?”

姜五爷冷笑,“哼,他连自己的亲舅舅都能办,难道还会顾虑咱们姜家么?”

虽说姜家有个长乐公主,但就算有这顾虑,恐怕到了最后还是会动手。

靖国公叹了口气,“这些个事儿真是教人头疼,还不如去边境打仗来的痛快。”

姜五爷睨了他一眼,“大哥也太嫌麻烦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素来烦这些,可又逃不开。”

靖国公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榻上,挥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了。

姜五爷坐到他对面,“承恩侯那里,大哥这几日就给他提个醒,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别到时候怨我们不顾情分。”

“我知道了,你也当心些,皇帝现在称病不理朝政,大权尽在太子掌握之中,毕竟是储君,还是不要再拿他当晚辈的好。”

说起来,太子晋王二人,他们也都是熟知的,毕竟是长乐的亲侄儿,幼时也常来府里玩耍。

如今这般,他们虽无意外,倒还是有些惆怅。

姜五爷展开折扇,摇了摇,“皇上将大权交给太子,未必没有考量的心思。”

靖国公一愣,“此言何意?”

“大哥别忘了,晋王一直得皇上宠爱,便是如今撒手不理朝政,晋王那边的事也依旧不少。”

“可晋王终究不是太子。”

“那就要看皇上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靖国公大骇,震惊地看着自家泛着笑意的弟弟。

太子已然是太子,难道还能更改不成?

这个可能太小了。

可是,为何又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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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邀约

廊间,姜姝儿与姜清臣并肩行有着,外头清爽的秋阳洒在两人身上,宛若披着金光。

耀眼夺目。

“姝儿又长高了。”清臣比划了下,不过几个月不见,妹妹已经长到他耳畔了。

姜姝儿抬眼看了下,笑道:“哥哥也会长高的,不急。”

清臣撇撇嘴。

他当然会比姝儿高,只是没想到自家妹妹长的这样快罢了。

那张圆嘟嘟的脸瘦下来,可当真是明媚娇艳。

疼死他了。

“七哥,咱爹跟太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你不知道?我以为回来路上,爹娘都说了。”

“怎么回事?”

“皇上不是让太子监国,爹辅佐么,可太子似乎不信任爹,明面儿上按着规矩来,私底下根本不经过爹。”

姜姝儿皱眉,想到在宫门口太子有意回避的目光,道:“爹原就不喜朝政,这并不至于让他不满,定然还有别的事。”

姜清臣挑眉,还真是敏锐啊!

“好吧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清臣小声说了几句,引得姜姝儿微微一怔。

“这么快?”她不敢置信,“可是,承恩侯家应该在我们后头啊……”

话未说完,姜清臣便按住了她的嘴,勾唇道:“很多事不一样了,我想对方是觉得现在不是动姜家的好时候,所以转而先去削掉其他臂膀。”

姝儿心中发冷,想到太子在她面前的温和疼爱,一阵不耻。

“皇后娘娘才过百日,他便着手开始对付自己的亲舅舅,真是狼心狗肺。若是娘娘泉下有知,该是多心寒。”

清臣眯起眸子,“太子太自以为是了,想学武帝做一代千秋明君,可却没那个手腕。”

“这形容好。”姜姝儿眸子微亮地赞赏道。

清臣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

两人回到房里,姜姝儿问起姜秀臣的事情,“……哥哥不若陪我出府一趟,我想亲自问问那厮。”

“你就不怕五姐知道你私底下去为难他,生气?”

“谁说我要为难他了,可别把我想的那样坏。”

“好好好,你不坏。”

“去不去嘛?”

“去,姝儿要求,哥哥万死不辞!”

“讨厌……”

姜姝儿与之笑闹了一会儿,便换了衣服,一同出了府。

如今刘三不在府中,秦氏也被关了起来,怀远侯府里自然是侯爷一个说了算。

而刘准的身份也与从前不同,可以说,不出意外,世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正在书房研读书籍的刘准听闻有人找,见了人,才知道原来是姜七公子与姜九小姐。

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来到约定的茶楼里,他进了雅间,对两人见礼道:“七公子,九姑娘。”

举止大方,眉目疏朗。

是个俊秀的郎君。

姜姝儿细细打量着,请他入了座。

“今日冒昧相邀,失礼之处,还请四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九小姐多虑了。”

姜姝儿微微颔首,“想必今日是为何而来,你应当清楚了。”

刘准说道:“是。”

“你们怀远侯府从来就不干净,依我看,着实不是个好地方。”

刘准面色微变,“九小姐,我……”

姜姝儿打断他的话,径自说道:“但是我五姐偏偏喜欢上了你,即便对你刘家有再多的不满,我也不能阻了她的姻缘。”

刘准松了口气,面有羞愧。

他与姜秀臣的亲事已经在议了,不久后就要定下,自然是紧张的。

“两位放心,我定然会护着秀……五小姐,哪怕是用这条命。”

一听到这话,姜姝儿与姜清臣的目光都有些微动。

用命去护,前世的确是用了,只不过无用罢了。

这一世提前除掉了这些绊脚石,想必他们二人也该有个好造化了。

“记住你说的话,若是日后我姐姐在你们府里有任何委屈,我都会冲进去替她讨回公道。”

“准谨记在心。”

姜姝儿看着他,心中一块石头放下,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自然没有再留人家。

待刘准离去后,姝儿才对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百无聊赖地揪着发梢清臣说道:“你说他这样文弱,五姐到底是看上他哪里了?”

长的好看?

不,对于普遍好看的靖国公府来说,刘准这个真不算什么。

“谁知道,莫过于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姜清臣懒散地说道。

姝儿斜睨着他,突然想起前世她的两个哥哥都未来得及说亲。

“那不知,七哥你是喜欢萝卜呢还是青菜呢?”

“我?我这人可不喜吃素,要吃就吃荤的,哈哈哈……”

姜姝儿一脸冷漠地起身准备离去,才不要搭理这个疯子。

两人出了茶楼,见着天色还早,便打算在西市逛逛,许久未出宫,姜姝儿也的确憋坏了。

走到一家卖海货铺子门口,两人刚想进去逛逛,就被一道路声音拦住。

只见承恩侯世子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准确地来说是姜姝儿,神情微冷道:“这不是姜九小姐么,今儿个还真是巧了。”

姜清臣觉着有些奇怪,他们姜家的关系不说好,但也绝对不差。从前见了他们,承恩侯世子还是很客气的,怎的如今冷言嘲讽了?

倒是姝儿心细,一下子便猜到了原委,扯起嘴角道:“是巧,不知世子有何贵干?”

听她这么说,承恩侯世子脸色又是一沉,他早就知道姜姝儿骄纵跋扈,只是没想到还心狠手辣。

一想起李玉初的死,他就心中涩痛。

嘴里不免就刺耳地道:“无他,只是想来问问九小姐,做了那样的缺德事,夜里可会被惊醒。”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姜清臣不乐意了。

承恩侯世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对姜姝儿道:“是不是风言风语,九小姐心里自己清楚。”

“李玉初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人都死了,你还这般护着她?”

姜姝儿的话彻底惹恼了对方,只见承恩侯世子一把拔出了佩剑,指着她,“你给我住口,李姑娘到底是你的表姐,如今人都已经去了,你竟然还这样说她,姜姝儿,你有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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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惩罚

心?我自然有,可也要看给谁,那个杀人凶手,不配有。”

姜姝儿毫不示弱地看着承恩侯世子。

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因着三人的话,不少人都留下看着热闹。

承恩侯世子受不了她的诋毁,在他心里,李玉初是个清贵的妙人儿,现在却被人如此污蔑。

最重要的是,污蔑她的人还一丝悔改都没有,他怎能袖手旁观?

“往常只道你被惯坏了,如今看来何止是被惯坏了,简直是蛮横无理,骄纵跋扈,也罢,今日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我家妹子如何,还不用你一个外人置喙。”

姜清臣神色冷下,挡在姝儿面前。

承恩侯世子见此,愤怒地指向姜姝儿,“她仗着恩宠便如此嚣张,迟早有一天会为之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姜姝儿双眼一厉,这话可谓是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也不管身前的姜清臣,她一抽腰间的鞭子就朝马腿甩去,狠狠一拉,将原本稳健的马儿拉了趔趄。

而马背上的承恩侯世子也歪了歪身子,正想坐好,却又见一鞭子朝他抽来。

将将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风声。

姜清臣眸子闪了闪,特意让了位置,在一旁看着。

只要自家妹妹不吃亏就行。

原本承恩侯世子只是气极了,就算拔出剑也没想过真的要与之交恶,可现在看来就是不想也得想了。

毕竟姜姝儿看起来真的很生气,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都气红了。

承恩侯世子本想让着她,可对方却毫不留情,渐渐地,他也被勾出火气来了。

周围的人群早就在他们打起来时便退开,不见踪影。

只各处躲着,议论他们的身份。

酒楼茶肆,不缺乏各府公子小姐,皆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缠斗在一起的人。

“这承恩侯府怎么跟靖国公府打起来了,他们不是向来沆瀣一气么?”

“谁知道,那位姜九小姐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怕是那世子爷哪里惹着人家了。”

“啧,还真是个辣椒,承恩侯世子也是昏了头,竟然去招惹她。”

“可不是,不怕皇上怪罪,就怕长乐公主掀了他们府邸。”

“母女二人皆是如此霸道。”

姜姝儿听到这些断断续续飘到耳里的谈论,恨不得立即上去将他们的嘴巴抽一顿。

好在姜清臣扔了几块石子,“堵”住了他们的嘴,这才安静下来。

承恩侯世子挑开她的鞭子,道:“你都听到了,如此下去,恶名昭彰就是你想要的?”

“噗嗤……”姜清臣懒懒笑道:“这就不劳世子你过问了,我们靖国公府不计较名声好坏。”

“哼,你莫不是怕了吧,方才不是挺能的么?”

姜姝儿甩过一鞭子,气也撒的差不多了,她自然无法伤到承恩侯世子,毕竟人家怎么说也比她强些。

可对方也不敢伤了她。

还不等他们停下,一队巡卫赶了过来,见到他们,没有理会周围的狼藉,上前道:“太子殿下命属下请两位走一趟。”

姜姝儿与承恩侯世子同时住了手,扬眉看着眼前的人,“太子?”

“表兄?”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撇开脸。

姜清臣挑了挑眉,眼中划过微光。

带头的巡卫统领侧身,还算恭敬道:“两位,请!”

姜姝儿朝着自家哥哥看去,后者对她点点头。

这刚出宫,又得进宫,还是因为这种原因,不由她不脸红。

可也不后悔。

太子看到三人一块进来,首先对姜清臣发难,“他们两个打起来,你就不知道劝劝,还在一旁看好戏,是不是嫌我事少,好给我找事做?”

“姝儿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能劝得住她?”

“少给我来这套。”说着,太子又看向承恩侯世子,“还有你,张铎,姝儿算起来也是你妹妹,如今你却当街为了其他人与她打起来,你这是在打我的脸还是打张家的脸?”

承恩侯世子嚅了嚅,没忍住道:“是姜姝儿欺人太甚,李姑娘都已经不在了,她还如此诋毁污蔑人家。”

不等姜家两兄妹开口,太子便呵斥道:“诋毁?污蔑?李玉初的案子是我批下的,你这意思是说,我有眼无珠,污蔑她,诋毁她了?”

承恩侯世子大惊,“怎么会,表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够了,姝儿小,你还小吗?身为皇亲国戚却当街私斗,你教旁人怎么看?”

“所有人都觉着外戚势大,上疏要求削权,起初我觉着他们不过是大题小做,只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太子目光扫过三人,自带了一股威严。

“你们太放肆了,仗着身份,便不顾规矩律法。”

“清臣教妹无方,请殿下责罚!”

姜清臣主动请罪道。

太子缓了缓脸色,再看向承恩侯世子,后者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开口,“张铎也知错。”

到底是矜贵的人,不曾遇过波折,给人下面子,这会儿却是有些难堪。

这个让他难堪的人,还是他的亲表兄。

没有理会他的不满,太子径自道:“今日之事我会对你们稍作惩戒,姝儿回府抄百遍女则,不抄完不许出门,我会亲自检查。”

随后他又看向另一人,“至于张铎,你回去面壁三月,抄经书一份,期间不得出府半步,我会着人看着你。”

这个结果还算公平,两人一同道:“是……”

太子颔首,这才放过他们。

临走之际,姜清臣略微瞥了他一眼,触到他的目光,便带着姝儿大步离去。

在宫门口,姜姝儿甩了承恩侯世子一眼,便同自家哥哥马不停蹄地赶回府。

因着这一趟折腾,天色已经暗下,回到府里时,长乐与姜五爷正等着两人用饭。

并未多问,夫妻二人只道自己已经知晓始末,“……既然这是太子给你的惩罚,那就乖乖照做好了。”

姜五爷淡淡地说道。

姝儿苦了脸,不满道:“太子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喜写字,在宫里抄佛经就算了,回家还要抄女则。”

长乐瞪了她一眼,“怪谁,还不是你们乱跑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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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乞求

“谁知道会碰到他啊,还一上来就冷嘲热讽地,为着那个李玉初申辩,弄得好似是我陷害她,害死了她。”

“胡说八道,她李玉初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当你为她染血?”

长乐眼眸一横,无端生出一股蔑视之气来。

姜五爷只得在一旁安慰,“好了,都已经没了,事情也都过去了,再说这些添堵做什么。”

有他打岔,长乐也算是给了面子不再提,不过,“承恩侯府莫不是觉着我这几年脾气太好了,过几日倒是要上门坐坐了。”

姜五爷摇头,“不必你去,他们过些日子就得求来了。这几日你且安排五姐儿的事,怀远侯府立世子也就在这几日了,到时候你备份礼送去。”

正听着的几人都抬起头看着他,姜秀臣脸颊羞红,清臣无感,姝儿直接问道:“意思是说,等他们立了世子,就要和五姐定亲了?”

“姝儿……”姜秀臣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

姜五爷夫妻并没有瞒着他们,“秀臣年纪大了,不能再拖了。”

原本是去年就该定下的,结果硬生生拖了一年。

以夫妻二人的心思,其实是想早点将人嫁出去的,毕竟现在朝堂波云诡谲,难保姜家不会被牵扯其中。

还是将女儿嫁出去的好,这样也免得哪天被连累,其实莫说姜秀臣,就是姜姝儿也是。

只可惜后者年纪还小。

就是想嫁,也嫁不出去。

姜姝儿怀着一肚子的心思回了房,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可要沐浴更衣?”

奔波了一天,姜姝儿自然是累的,点点头,任由丫鬟打水伺候梳洗。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姜姝儿就被长乐勒令抄写女则。

一来是给身为太子侄儿的面子,二来也是为了拘着她,免得她再出去闯祸,给人当把子。

一连几天,姜姝儿都被困在屋里,实在待的闷了,她只得央求长乐准她了去园子,坐在亭子里抄写。

好歹不用在屋里,她也勉强可以接受。

此时临近中秋,原本该是各府筹办家宴,会客游玩之际。只是因着国丧刚过,虽说过了百日,可日子离得太近谁也不好办宴,就怕惹了皇室不快。

姜姝儿也记得这次中秋是最平静的一次。

她看着抄的越来越乱的女则,实在没了兴趣,询问道:“七哥近日都在做什么?”

荣兰给她磨着墨,闻言道:“听说跟着五少爷六少爷一块儿去了营里,好像是什么演练。”

“演练?”姜姝儿想起来好像是听过谁提了那么一句,韩瑜应该也去了。

难怪几日都没见着,也不来看她。

“荣兰,不如我们……”她刚开口,就见对方肃着脸拒绝,“不可能,公主让奴婢好好看着您,绝不允许您踏出府里一步。”

姜姝儿鼓起脸颊,再看向梅树,哪知她背过身去煮茶了。

“可是我都抄了三天了,总该歇歇了吧?”

“小姐就在这儿歇着也是一样,或者奴婢陪您去折花?”

谁要去折花啊!

“五姐呢?她去哪儿了?”泄气般地趴在石桌上,姜姝儿转了转眸子。

“五小姐今日跟着五爷和公主去了怀远侯府。”

“哦,都不带我。”

荣兰梅树两人看了看颇为不满的主子,无奈地摇摇头。

正从营里赶回来,一身脏污的几个少年打打闹闹地进了府,中途各自分开回屋梳洗。

姜清臣身上带了些擦伤,可是一双眸子却愈发黑亮,与一旁的韩瑜一般。

“……真希望这样的机会能多来几次,也不知今年的秋狩可举行了,只怕皇上是没那个精力了。”

“皇上没精力,太子不是还有么!”韩瑜淡淡地说道,整理着破了一个口中的衣袖。

知晓他素来精致,要求一丝不苟,清臣笑道:“我哪儿有几套新衣,你若不嫌弃,一会儿沐浴后先穿我的。”

韩瑜颔首,算是同意了,两人一道回了院子。

再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清臣看着穿了身天青色绣波纹长袍,腰间束着锦带,只坠了块玉佩。

半干的长发被月白色绣暗纹的发带束着,少年眼眸微深,轮郭分明,面如冠玉。

就是常被人夸赞有一副好皮相的姜清臣,也不由地大赞道:“果然,瞧瞧,你换了身衣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好看多了,若是再多笑笑,保管你能勾的京城女子为你痴狂,虽说还是不及我。”

听到最后一句,韩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嫌弃地扭过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长随不由地低头憋住闷笑。

姜清臣得不到回应,也不尴尬,大笑地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去看看姝儿,这几日不去看她,怕是要怨死我了。”

韩瑜眸子微动,没有拒绝地被他一道拉走。

反正都是熟悉的,也不怕什么。

听说人在园子里,两人又改道去了园子。

正趴在石桌上偷懒,不肯再动笔的姜姝儿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哥哥以及与平日里有些变化的韩瑜。

她招手道:“七哥,小王爷。”

姜清臣含笑来到她跟前,“怎么,还在抄着呐?”

他看到桌子上堆着的一叠纸张,还真是女则。

姜姝儿撅起嘴,“不然呢,哪像你们,还能去营里演练。”

委委屈屈的模样,让得韩瑜弯了弯唇角。

“七哥,小王爷,既然都来了,你们也帮我抄些呗?我一个人实在抄不完这么多,这几日下来,我手腕都疼了。”

她举起手给他们看被揉的微红的一节手腕。

白皙的能够看清肉中青筋,非但没有让人觉得恐怖,反而增添了一丝诱惑。

肤白如玉,欺霜赛雪,再看看那张娇艳夺目的脸庞,温软清澈的眸子,天姿国色,大抵就是如此。

这还是小,若再过个几年……

想到这里,韩瑜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波动。

“好好好,帮你帮你,反正太子也不会说什么。”姜清臣说道,在她对面坐下。

顺便道:“阿瑜,你也帮忙写几张吧,依着姝儿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韩瑜挑了挑眉,垂眸睨向姜姝儿。

后者立即合起手掌,乞求道:“对对对,阿瑜你就帮帮我吧!”

第166章 年少

“你的字太丑,我若写了,区别太大。”

淡淡的声音让得姜姝儿笑容微僵,她看着韩瑜,气闷地瞪了一眼,“那你就不能写丑点吗?”

拐着弯儿地说她字丑,亏她从前还觉得他是个直肠子。

原来却是个芝麻团子。

看起来是白的,里面却是一团黑。

清臣眯眼笑道:“好了,你就甭逗她了,真惹毛了她,我可没好日子过。”

韩瑜坐下,并不以为意。

姝儿见着他没再反对,立即殷勤地给他铺了纸,递上笔。

清臣看的有些不满,“姝儿,到底谁才是你哥哥啊,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姜姝儿对他皱了皱鼻子,抬眼看了下韩瑜并未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小心思,原本也不会有人发觉,可偏偏韩瑜自小敏锐,观察入微。

是以,并未瞒过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不过不讨厌。

拈袖提笔,韩瑜目光在那一叠纸张上的字掠过后,便下笔去。

让姜姝儿惊奇的是,韩瑜写出来的字竟然与她所写有七八分的像。

“你,你竟会……”她睁大眼睛眨了眨,眸子里满是惊讶。

韩瑜挽起嘴角,面色也较平时温和了不少。

他淡淡道:“这么丑,着实难写了些,不过……问题不大。”

姜姝儿心中微微升起的佩服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弄的一点儿也不剩了。

哼了声,她也提起笔默写起来。

抄了这么几天,她光是背都能背住了。

不过几张纸,姜清臣已是不耐,“要这东西何用,真不知前人弄出这些来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别说本朝了,就是前朝也不见得有几个女子会这般。

“还要抄多少?几天能抄完?”他皱着眉头问道,笔下不停。

“还有八十遍,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抄完。”

话音落下,韩瑜与清臣皆顿了顿,“八十遍?你这些天拢共就抄了二十遍?”

姜姝儿缩了缩脑袋,荣兰梅树叹气,“小姐多数在偷懒,即便抄了也好些不能看,如此一来便只有那么点了。”

荣兰回话间,朝石桌上那一叠睇了睇。

姜姝儿不豫,“荣兰。”

“好好好,奴婢不说了。”

“唉,还是快些抄吧,下月林家姑娘要出阁,你不想去看新娘子了?”

清臣提醒道。

姝儿抬眼看去,“林三姐姐?”

“嗯!”

“之前不是说婚期延后了吗?”

“是延后了,不然五月里就该成婚了。”

姜姝儿点点头,看向韩瑜,“小王爷去吗?”

韩瑜换了一张纸,笔尖微顿道:“王府结交都是二房出面。”

“二房?”姜姝儿不赞同,“你去岁便出了孝期,既然你才是王府的主人,便应该由你来支应门庭才对。”

多结交些人是好的,免得往后什么都不会,无人帮衬。

似乎是听进了她的话,韩瑜颔了颔首。

姜清臣很是惊讶自己的妹妹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虽说其他事上需要多操些心,可在这一点上,自家妹妹还是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的。

三人边说着话便抄了好些字,园子里也热闹了不少。

眼见着云霞满天,孤雁横飞,时辰已经不早了。

姜姝儿抿起唇角,带上笑意,目光在对面的两人身上转了转。

一个如芝兰玉树,一个如霜雪傲世。

当是少年,风采动人,意气风发。

收笔后,韩瑜抬眸间,不期然地就撞上了正撑着下巴,双眼放光,盈盈如水地看着自己的人。

他滞了滞,半晌,垂下眼眸,无端带了丝矜贵内敛。

姜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地撇开脸,正巧碰上姜清臣收笔,“真是无趣,若是让我抄一百遍,怕是要疯。”

“哥哥不抄已经够疯了。”

“姝儿,你就是这么对给你抄了这么久《女则》的哥哥吗?”

清臣斜睨着她,姜姝儿鼓了鼓嘴,脸颊有些嫣红,“好了好了,我去吩咐厨房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说着,她又看向韩瑜,“小王爷也留下用晚膳吧,这几日府里送来的河鲜味道很是不错。”

韩瑜颔首,“那就打搅了。”

姜清臣疑惑,看着起身带着梅树匆匆离去的姜姝儿,摸着下巴道:“姝儿今日是不是太热络了?”

说着,他目光朝正在收拾纸笔的荣兰看去。

后者顿了顿,隐晦地看了眼韩瑜,道:“七少爷跟小王爷帮小姐抄了这么多份《女则》小姐自然欢喜,想要感谢少爷跟小王爷也无可厚非。”

清臣点点头,倒也说得通。

对自家七少爷这般糊涂的模样,荣兰心中叹了口气。

她与梅树皆是姜姝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哪里会察觉不到自家主子的心思?

只是主子的事她们做丫鬟的也不敢多嘴,还是要主子们自己发觉才好。

可面前这位在这件事上明显不大靠谱。

天色渐晚,已是掌灯时分,姜五爷夫妇才带着满面羞红的姜秀臣回府,待换好衣裳,清臣几人已经在厅里等了好一会儿。

待他们见过礼,长乐睨向姜姝儿,“今日抄了多少?”

“抄了……十遍。”姜姝儿回答道。

长乐估摸了下,算是暂且放过了她,又问其他两人,“营里演练如何,可有评判?受伤了没有?”

“回娘的话,这几日演练儿子受益良多,伯父们说我长进不少,也未曾受过什么伤,一切安好。”

长乐颔首,再看向韩瑜,“你呢?”

“多谢公主挂念,清臣说的对,一切安好。”

问过两人,她便不再开口了。

姜五爷带着笑意看向两人,“回头用完饭,你们到我书房去说说演练的事儿。”

“是。”两人一同应下。

见着他们说完话,姜姝儿挽着自家姐姐道:“爹娘,可以摆饭了吗?我都饿了。”

长乐瞪了她一眼,却是宠溺道:“瞧你馋的,整日盯着那些河鲜,吃多了当心闹肚子。”

“不怕不怕,厨房做的好,才不会有此疏忽。”

一行人到了花厅,丫鬟们负责传饭,净了手后,姜姝儿便迫不及待地夹了只肥美的河虾。

韩瑜坐在她对面,同清臣坐一块儿,只见他眼中的姜姝儿指尖粉嫩,十指纤纤,剥完了虾还嘬了口指尖的汤汁。

在他的眼里,就见对方口中粉嫩的丁香也清晰可见。

不自觉地,就红了耳根。

第167章 权与利

长乐见自家闺女实在喜欢,便也动手剥了几个放在她面前青釉面团花瓷的小盘子里。

期间,又拿出帕子抹了她下巴沾到的汤汁。

在宫中几个月确实委屈了,连下巴都尖了,原本圆润的脸蛋也清瘦了不少。

得好好补补。

“娘真是偏心,也不见给我和五姐剥虾吃。”

姜清臣管不住嘴说道。

姜五爷原本在看着自家闺女用饭,闻言斜斜睨了他一眼,“为父给你剥,要不要啊?”

清臣一哆嗦,忙地低下头去,“不、不要了……”

韩瑜见此,淡淡一笑。

用完饭,众人移步至宴息室喝茶,说了几句话,姜五爷便将清臣韩瑜二人带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姜秀臣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姝儿,遂对长乐道:“娘,这小王爷常来府中,与七弟几乎形影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也是咱们姜家的儿郎呢!”

长乐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道:“所以呢!”

姜秀臣瞧见表面装作不在意,实则在竖着耳朵听的自家妹妹,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小王爷此人很是不错,若是再长几岁,即便名声不好,只怕倾慕之人也排了几街。”

“再不错也与你无关,况他们韩家哪里是容易待的,吃人不吐骨头,哪家的闺女想不开才会嫁进去。”

这话说的两人神色一僵,姜秀臣趁着长乐不注意,飞快地睃了姝儿一眼,生硬地岔开话道:“娘,下月林家姐姐的婚宴我就不去了吧,趁着空子,我想看看书,做些女红。”

长乐没有拒绝,原就没打算再带她出门,这样自然再好不过。

留在家安心备嫁。

至于小闺女的心思,她是一点儿也没察觉。

书房内,姜五爷仔细询问了两人在营里演练的事情,即便没看到,也能从他们的叙述里发现两人的不足,并加以改正。

这让韩瑜更为佩服了。

“……姜五叔觉得,此计不可行吗?这是最快安定骚乱的法子。”

“虽快,可你却犯了一个错,这个错并不大,但是却会日积月累,直至毁掉你。”

清臣震惊,“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也觉得这样并无什么不好的啊!”

他指着舆图上的一些地方,“边境这些村子历来都是契丹骚扰的对象,而他们又惯会伪装逃避,不杀光,他们还会继续作恶。”

姜五爷揉了揉眉心,耐心地给他们解释道:“你们只看到了这点,可你们想过没有,这些地方也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你们宁杀错不放过虽是最快平定的法子,可,也是最残暴的做法。”

“这样的名声会跟随你们一辈子,无论好坏,待执掌大权之后,越得军中同胞信赖,便越得上头猜忌,久而久之,也就离了心。”

说到这里,姜五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到了韩瑜身上,仿佛在透过他看着什么。

这一点韩瑜很快便发现了,即使只是转瞬之间。

他暗中握起了手。

“咳咳,”姜五爷回过神便道:“你们还小,杀心不宜过重,免得遭人忌惮,懂了吗?”

姜清臣与韩瑜点头,长辈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他们还没有自负到那种地步。

离开书房后,姜清臣余光瞥了眼四周,见着无人,才低声道:“阿瑜,我总觉得今晚爹说的那些话意有所指,你呢?”

其实他没说的太明白,不过他相信对方能听懂,毕竟事关他的父兄。

虽然仅仅只是个大胆的猜测。

“你多虑了。”韩瑜淡淡地说道。

姜清臣愣住了,他原以为对方会回答他也察觉到了,可是这口气……

他停下脚步,借着廊间的灯光看着面前的人,“为何,你分明……”

“清臣,这件事不论如何,牵扯都太大了,不要轻举妄动。”

“你知道?”

他望着韩瑜,一双眼似是要望进对方的眼底。

灯火下,韩瑜沉默而立,许久之后,才沉声道:“不多不少,刚好够保住命!”

姜清臣瞳孔微缩,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阿瑜,你,你……”

他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这个兄弟,城府极深?隐忍过人?

不,都不够。

能够守着这样的秘密,难怪他会长成如今的模样。

他心里,怕是最痛苦的吧!

到底那个秘密是怎样的,他不敢去想,只知道或许会颠覆一个家族,或许不止。

韩瑜重新举步离开,姜清臣没再送,就在他身影快消失之际,沉默许久的姜清臣却道:“我一直都记着你我的约定,我不会教你失望,你也莫要教我失望!”

韩瑜脚步顿了顿,片刻后,又再抬起。

姜清臣没有走,等到身后脚步声近了,他才倏地转身,有些生气道:“爹是故意的,对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儒雅俊美的姜五爷。

他负着手,垂眸睨了眼自己的儿子,“你比我想的还要出色,”顿了顿,又道:“眼光也不错。”

姜清臣更不舒服了,“为什么,爹,难道你也要参与那些争权夺利之中吗?”

姜五爷嗤笑了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为父心中只有你娘和你们,哪会为那些个俗物置你们于危险之地。”

听他这么说,姜清臣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您将此事透露出来,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

姜五爷转身,抬头看着皓月当空,萤火无争的一幕。

他说道:“执棋人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想要斩断这京城盘根错节的“树根”我又怎能任他肆意,造就血雨腥风。”

姜清臣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自家父亲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可他知道,自家怕是也难以独善其身了。

他想到姝儿前世里的种种,也许,并不是无辜?

这个可怕的想法在出现时便被他按压了下去。

无论是与不是,他都要保护这个家。

哪怕,走上一条不归路!

姜五爷看着自家儿子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嘴边才挽起了欣慰的笑意。

随着年岁、能力的见长,他自然也在无时无刻地教给他更多的东西。

而现在,便是权与利!

第168章 安稳

中秋刚过,太子果然派人来收了姜姝儿抄写的女则,百忙之中的他自然是没空子看的,便让太子妃去查看。

这一查不要紧,太子妃足足查出了至少三个人的笔迹。

好不容易忙完了政务回宫的太子听说起这事,被气笑了,“准是清臣他们干的,这丫头,真是不老实。”

“妾身瞧这字迹模仿居多,也不知哪个写的。”

太子妃抽出一叠分好的纸张递给他。

太子接过,与姜姝儿的对比了下,微微抿唇,“仿的还真像。”

“殿下……”

“好了,到底年纪还小,且饶过她一次吧,免得阿玹又不安分。”

听他嘀咕,太子妃眸子微动。

“晋王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也是该到了娶妃的年纪,殿下既然不想他与姝儿有牵扯,应当早些劝皇上定下才是。”

“这些事我自有定数。”太子不大喜欢同他讨论起弟弟的婚事,便岔开了话。

太子妃退下后,太子又宣了褚坚过来,与他说起公事,“……都准备的怎么样了,那边可有察觉?”

褚坚抬手见礼,“殿下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过段日子,您可直接收网。”

太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接话。

褚坚猜想他可能是心软了,便道:“其实殿下若是现在收手还是来得及的,毕竟承恩侯是您的亲舅舅……”

太子回过神来,握紧了手掌,“不必说了,就这么安排吧!为了大梁的安稳,便是亲舅舅又如何。”

褚坚勾起唇,低着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命人看好晋王,不得让任何人打搅。”

“是,殿下。”

……

九月初,武进伯林家三姑娘出阁,一时间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处处透着奢靡。

因着林家与姜家的关系,靖国公夫人提前一日便与妯娌们来到了林家帮衬。

林三姑娘是她的亲侄女,虽是嫡次女,那也是金贵的,自然要替她好生打点。

长乐不喜麻烦,添过妆后,撵走一众奉承的人,便带着姜姝儿躲了懒,窝在林家安排的一座院子里享用螃蟹。

姜姝儿一连吃了两个,还想再吃,长乐却打掉了她的手,“这种东西性凉,不可多食。”

说着,便吩咐红叶将蟹撤了下去。

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几个又肥又大的蟹被端走,姜姝儿撅了撅嘴,“娘,我还小,多吃几个也没事的吧?”

“就是因为小才得好好养着,你娘我当初可是因为嘴馋受了不少罪。”

知晓她说的是什么,姜姝儿也只得按耐下心思。

这么快林三就要嫁出去了,说起来,前世她还没好好看一看新娘子呢!那会儿好不容易从王府里逃出来的杨玹硬是拉着她出了府,去看了一园子的菊花。

不得不说,晋王平日里多数不靠谱,可那一园子的菊花却是很得她的心。

单色、复色,那么多颜色的菊花都在一个园子里,着实让人惊艳的很。

瞧着她在发呆,长乐敲了敲她的脑袋,“又在想些什么,小小年纪倒是学人走神了。”

“娘,”姜姝儿捂着头,“娘,您见过哪里有各色菊花的么,咱们搬些回府吧?”

长乐扬了扬眉,“你什么时候喜欢起这些花花草草来了?”

“就是觉得好看嘛,我院子里的颜色太少了,府里又不喜养花圃,想要些盆栽,还得去爹那儿寻。”

说起来整个靖国公府也就姜五爷那儿有点寻常世家的样子。

其余的,一进院子不是刀枪棍棒就是沙包大石的。

旁的武将家也少有跟姜家似的这般。

姜姝儿的所求,长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朝红叶睨了眼,便让她下去办了。

翌日,从中午开始便有客人陆续到来,越早到的越是亲近的人家。

姜姝儿被林六拖着去应酬了番,两人今日都特意好生打扮过。

林六穿了身天青色的团花锦绣镶边对襟褙子,下身一袭白色刻丝挑线裙子,腰身纤细,身姿窈窕。

再配上那张清丽的脸,着实叫人眼前一亮。

再看姜姝儿,平日里喜欢穿大红衣裳,今日也要给新娘子几分面子,穿了身蜜合色金线绣牡丹花纹的锦衫,杨妃色落花绸裙。

项上带着赤金飞凤坠红宝石的璎珞圈,头发梳成单螺髻,戴着南珠花钗,并两朵宫花。

这样的打扮气度,任谁也晓得她身份贵重。

因着前几次的来往,姜姝儿往日飞扬跋扈的名声已经淡了不少,至少在这一众贵女圈子里是这么回事。

帮着林六待客时,面上也浮着笑意,看起来娇俏明艳,光彩夺目。

至于前段时间当街与承恩侯世子打起来,被太子责罚的事,谁还记得?

林六高高兴兴地在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们说话,偶尔看向姜姝儿那边,见她应对自如,便也放了心。

谁知这一放心等她再看时,人就不见了。

忙地去寻,却见一个丫鬟来告,“晋王殿下让奴婢与六姑娘说一声,九小姐他先“借”走了,回头再送回来。”

林六一听,顿时气的直咬牙,“晋王殿下也太过了吧,就这么把人带走,可问过我这个主人了?”

丫鬟尴尬地低下头。

林六气呼呼地甩开她,就让自己的丫鬟去长乐跟前报信。

反正晋王不拿她这个主人当回事,她就不必顾虑着,在长乐公主面前告他一状好了,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再来这套。

再回身看着满座的宾客,林六跟自家的两个姐姐一样,忙晕了。

这厢,被突然拖出来的姜姝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拽住杨玹,“好了,你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

杨玹闻言,倒是真的松开了她,回过头,一双眸子是藏不住的欣喜,“那你走快点,别耽搁了,回头给你看好东西,保管你喜欢。”

因为知晓是什么,姜姝儿并没有前世那般好奇激动。

只道:“好东西?什么好东西还值当我们这个时候出府去看?”

“姝儿,真的是好东西,你瞧了一定会喜欢的。”

“嗯?”

“你快跟我走,咱们快点儿还能赶在日落前回来,不耽搁晚宴。”

说完,姜姝儿又被他扯住,一个劲儿地朝着府外走去。

第169章 皮相

“你慢点儿,我跟你走就是了。”手腕有些疼,她皱了皱眉头。

正巧,前头不远处站着姜清臣,似乎在与什么人说着话,杨玹一见,立马就要带她拐个弯儿绕道。

“七哥?”姜姝儿开口喊了声。

杨玹脚步一顿,有些气恼道:“你唤他作甚?”

姝儿不理他,眼睛看着自家哥哥朝他们走来,后头还有一人,是甚少参加喜宴的韩瑜。

许是顾着今日是林家的大喜日子,他今日穿了一身绛色,胸口绣金麒麟纹的袍子,头上绑着同色锦纹发带,脚蹬黑靴,身形秀挺,面如美玉。

姜姝儿眸子亮了亮,还真来了,待到跟前,她便越过杨玹道:“你们方才在同谁说话呢?”

“是四哥的一个同窗,给我带了话,说是有事儿耽搁了功夫,得过会儿才能到。”

“那怎么行,不是说好了让你们几个送亲的么,若是赶不上怎么办?”

“赶得上赶得上,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定能在三表姐上轿前回来。”

姜清臣也急啊,可是人不到有什么法子,偏偏这样的大喜日子他又走不开,林家可没有他们家人多,能招呼得过来。

听他这么说,杨玹高兴了,“那你赶紧去帮忙招待客人吧,别怠慢了。”

姜姝儿见清臣点头,连忙道:“阿玹要带我去看好东西,本来还想让七哥跟小王爷一起呢,没想到你这么忙。”

清臣回过神来,疑惑道:“今日这么忙,你跟他出来看什么好东西?”

杨玹脸色有些不好,气道:“有什么忙的,少了姝儿还能办不成宴?”

清臣没理他,转而看向韩瑜,“阿瑜,你跟着他们一起,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们。”

“喂,不用了吧,阿瑜跟你一块儿就行了,我又不会把姝儿卖了。”

杨玹急急地嚷嚷道。

韩瑜淡淡睨了他一眼,对着清臣颔首,“正好我有空。”

与其在这里跟那些人周旋,他还不如自个儿清静。

况且……

他隐晦地看了眼姜姝儿,眸子温了温。

不得已,杨玹只能认命地看着韩瑜跟在他们身后,且姝儿一路上还总是与他说话。

惹得他心中憋闷至极。

等到了近城南的一座花坊里,杨玹这才觉着好些,对姜姝儿道:“一会儿你看了可别惊着,这是我早在去岁便吩咐了人种的。”

已经知道了的姝儿点点头,还真没有多少惊讶。

迎他们进去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笑眯眯地行过礼后,道:“主子来了,这位就是九小姐了吧,还有……”

“是宁兴王。”姝儿抢先说道。

“原来是小王爷,里头都准备好了,主子可要进去瞧瞧?”老者朝着杨玹说道。

杨玹点头,“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的。”

他转头看向姝儿,笑道:“走吧?”

姜姝儿应了声,却落后了一步,与韩瑜并肩,余光触及到身旁的人,眼中带着惊艳。

不过换了身衣裳,稍微拾掇拾掇,竟然压过了所有人,到底是皮相好看。

连前头金尊玉贵的杨玹都比了下去。

再过几年,怕是京城难出其左右了,便是名声差些,恐怕也多的是人想要嫁进宁兴王府去。

怪不得李玉初如此痴狂。

这么想着,姜姝儿一时没注意路,踩空了一阶台子,眼看着就要往前扑去。

一只手却轻飘飘地揽过她,将她扶正后又立即撤了回去。

姜姝儿心口砰砰直跳,抬眼朝他看去,只见对方目不斜视地走着,仿佛刚才伸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杨玹觉得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正瞧见姜姝儿泛着红云的脸颊,心中一喜,“怎么样,这儿好看不?你可喜欢?”

姜姝儿闻言,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园子里,眼前是一片菊园,各色开的正盛的菊花散发着独属于它们的清香。

摇曳生姿,灿烂辉煌。

培育这么多不同颜色的菊花,着实不容易,可还是这黄色的最好看也最惹眼。

“花了不少心思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花,对杨玹说道。

“那当然,不过,我只是吩咐了下去,而真正有本事的人徐伯,这京城有这能耐的,找不出三个,而他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姜姝儿撇撇嘴,偏偏这其中之一还是他的人。

杨玹看得出她眼中的吃味儿,笑道:“你若喜欢,我就让徐伯到你府上,给你种一园子,如何?”

姝儿挑眉,“你又有什么目的?”

“长乐公主手下有一人,善花草,曾以一品菊名扬内外。”

韩瑜突然说道,神色依旧淡淡。

姜姝儿有些迷糊,“我娘手下?”

一旁的老者听到这里,拱手道:“可是人称花圣的花知春?”

“花知春?”杨玹与姝儿同时出声,两人都未听过此人,自然都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人?还能称花圣?”

老者听杨玹这么问,笑眯眯地回道:“王爷,此人在栽种一事上,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早些年,宫里的御花园就是他打理的,为此,皇上还特意给了个闲职,只是其喜无拘无束,后来便辞了官位,跟着长乐公主出了宫。”

姜姝儿很是惊讶,她两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娘手下还有这么一个人,“我竟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他在府里出没过。”

韩瑜略弯了弯唇角,解释道:“此人已有七十高龄,最爱四处游乐,不仅你,只怕长乐公主也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他了,你不知道很正常。”

七十高龄?那不是已经快走不动路了?就这样还想着游乐,看来身子骨很不错啊!

不过就算能种出来,这样耗时耗力,又耗费心神的事儿,只怕也力不从心了吧,姜姝儿抱着双臂,歪头看向临花而立的韩瑜:“这事儿我们都不晓得,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杨玹也点点头,这事可是身为皇室的他都不知道呢!

韩瑜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家母曾得过一盆长乐公主赠送的菊花。”

经他这么一说,两人便明白了,登时都有些后悔问了这话。

要知道,韩瑜的母亲可是四年前就去了,并且是在父兄战死之后,他刚满孝间去的。

第170章 为她

可想而知,他母亲的故去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姜姝儿纠结地抓着衣带揉了揉,开口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对对,不是有意的。”杨玹也立即附和着,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些事对他的含意了。

韩瑜见此,略温了眸色,淡淡道:“无碍。”

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他也没有那般脆弱,几句话就能让他伤心。

经过这事,杨玹心头的闷气也消了不少,况且他再怎么气闷,也总不能把人送赶走吧?

不得已,他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去逛园子。

“这边是双色菊,栽培起来颇为费功夫,因此栽种的并不多。”

老者解释道。

姜姝儿上前几步,在众多双色菊中,挑选了一盆最合眼缘的,回过头道:“这盆可能让我带走?”

花簇中,少女回头,眸子里仿佛潋滟了一池春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两个少年都愣了愣,最先回过神来的韩瑜,他看了眼还在愣神的杨玹,说道:“一盆花而已,想来他这位主人是愿意割爱的。”

杨玹听到最后几个字,猛然回神,“对,这园子本就是为你而造,自然都是你的,想要多少都可以。”

见到姜姝儿如此高兴,他自然更高兴。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不置一词。

姜姝儿可没有要他这一个园子,只抱着那一盆,离去之际,还在回味那园子的秋菊芳香模样。

“再快点儿,再晚就赶不上了。”马车里,姜姝儿不止一次催促道。

驾车的车夫闻言,立即又甩了好几鞭子。

杨玹倒是闲闲地坐在里头,也不见紧张,“急什么,这才到哪儿,新娘子还没出门儿呢!”

“要等出门那就赶不上了。”

姜姝儿不满,她其实就是想看新娘子来着。

正在闭目养神的韩瑜掀开眸子,“黄昏未到,还来得及。”

一听他开口,姜姝儿莫名地就安下了心,同时也不忘瞪了眼兀自闲闲吃茶的杨玹。

刚到武进伯府,门口的花轿也才起来,姜姝儿跳下马车便伸头去看,可惜只能从窗子的一角看到大红色,金线绣鸳鸯的红盖头。

她颇为失望,随即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何宪,两人有过过节,这下一见到,自然都不会有什么好脸。

不过姜姝儿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武进伯家可是她祖母的娘家,与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何宪似乎也不打算理她,只微微颔首后便带着花轿离开。

锣鼓喧天,送亲的少年个个风姿过人,面冠如玉,一路糖豆铜钱飘洒在他们身后。

这样的喜事,无论是谁都想沾一些,是以路上抢着的人尤为多。

武进伯府还专门派了护卫,以免有踩踏受伤出现。

看着花轿越来越,姜姝儿心里有些惆怅。

也不知坐在那轿子里是个什么感觉。

她上辈子死的早,姜家又在她说亲那年出事,根本没人敢与她牵扯上,就更别说嫁人了。

看着她眼中隐隐有着羡慕,杨玹朝她郑重地道:“姝儿,你放心,日后你成亲定然比这风光。”

姜姝儿挑眉看着他,“谁告诉你我在想这个啦!”

她哼了声不理他。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会在日后一语成谶。

回了府里,姜姝儿先是被林六拉去啰嗦了一顿,然后又忙着招呼客人。

等她稀里糊涂地忙完,已是明灯千盏,月上柳梢的时候了。

好在宴席上还算太平,无人生事,倒是让她们省了不少心。

另一边,姜清臣抓着韩瑜就仔细询问了杨玹的动作。

知晓他专门为姝儿种了一园子的秋菊时,脸上狰狞的表情让韩瑜顿了顿。

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吭声,清臣这来道:“……无事,你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韩瑜说道,低头吃了口茶水,只觉得这茶寡淡无味,还不如之前喝的那口酒。

“阿瑜,你要帮我。”姜清臣突然抓住韩瑜的衣袖,深深地看着他。

饶是韩瑜定力过人,此时也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推开他,抚了抚衣袖。

“有什么直说就是,莫要动手动脚的。”

“是是是,我这不是紧张的么!”清臣又靠近了些,道:“阿玹是个什么心思,你应该也晓得了,我们家无意与皇室结亲,所以……”

“你们家?你的意思是,姜五叔和公主殿下都知道?”

“当然,这就是我爹娘的意思,盛极必衰,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是晋王。”

“可以是任何人……”韩瑜呢喃道,眸色深沉,这话难得带了些小心思,可惜姜清臣并未听清,继续说道:“所以,你得帮帮我,姝儿是不会有那个心思的,但就是阿玹,他素来是个执拗的。”

“怎么帮?”韩瑜问道,打断了他想说下去的话,姜清臣闻言一喜,又凑近了些道:“以后只要不让阿玹有机会黏着姝儿就成,等再过几年姝儿定下亲事就好了。”

他的妹妹,他自然会好好替她挑选。

韩瑜扬眉,微微颔首应下,同时又再度推开离得有些近了的脑袋。

垂首吃了口茶,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寡淡了。

武进伯府接连忙碌了几日,不过这些与姜姝儿无关,新娘子出门第二日,姜五爷便带着一家子回去了。

逍遥惯了,他还真不怎么喜欢去应酬那些人。

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因此,就在这样的喜事过去没几日,太子突然对承恩侯府发难,一桩桩罪证呈现在众人眼前。

承恩侯府在任的官员也全给撸了下来,牵扯过深的也停了职务,这样的大动作,可以说是震惊朝野。

正在观望着的姜云亭连喂鸟的心思都没有了,看向一旁坐着的长乐,“回头承恩侯夫人过来,就劳烦你了。”

长乐忧心忡忡地应下,眉头微蹙,“皇兄便任由他这么折腾么,他明知道。”

“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干系,总归达到他的目的就行了。”

姜五爷淡淡道。

长乐抿唇,心中对太子的做法更多的是心寒。

说不定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也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第172章 宿命

回到后院,长乐按了按眉心,姜五爷将她揽过去接手了她的动作,“怎么了,承恩侯夫人为难你了?”

“她哪能为难的了我。”长乐怏怏道:“是太子,我担心他真的一点儿活路不给张家。”

“若真是如此,咱们姜家也要做准备了。”

“准备?难道还能反了不成。”

“这倒不会,只是换个太子也未尝不可。”

长乐睁开眼睛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

要说的话,她还真看不上太子。

不过大抵是失望次数多了,她心里也没多少波澜了。

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她只能靠自己以及姜家。

外头的波云诡谲丝毫没有影响到府里,正热衷于收拾院子的姜姝儿这几日忙的一头热。

不仅如此,姜永晴也跟着一块儿忙了不少,作为回报,她送了几盆颜色甚好的双色菊给她。

站在焕然一新的院子里,姜姝儿侧头笑道:“如何,我这里布置的不比那些书香世家布置的差吧?”

姜永晴点头,那倒是,以往姜姝儿不喜花花草草也就罢了,如今喜欢了,长乐公主自然会为她寻遍名花异草。

不禁地,她有些羡慕。

五房这里可是出了国公爷之外,最好的地儿了。

“要不要再弄座假山?就搁在那几株梅树旁?”

姜永晴指了指道。

姝儿看去,笑道:“爹之前便说过了,听说还是从江南运过来的。”

她说着,想到了韩瑜那座院子里的池子,干脆回头再让人也挖一块,到时候种些睡莲进去。

忙活了许久,正午用过饭,姜永晴才离开。

正吩咐下头准备挖一个池子的姜姝儿瞧见姜清臣过来,忙地朝他显摆了自己的院子。

好笑地听完,姜清臣摸了摸她的脑袋,“其他的就先交给荣兰吩咐去吧,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见此,姜姝儿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朝荣兰使了个眼色后,一同进了东次间里说话。

“什么事儿,哥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待梅树上了茶,退下后,他凝重道:“姝儿,你梦里承恩侯府出事可有预兆?”

姜姝儿想了想,摇头,“并无,承恩侯府那会儿只是被削了爵位,其他并无影响,况且,承恩侯府出事的时候,姜家早已垮台了。”

“可如今姜家还好好的,而承恩侯府却……”

“却怎么了?”

姜姝儿疑惑地看着他,见他面色凝重,遂想到了一个可能,“哥哥,难道太子对承恩侯家……”

“我从爹娘那儿听到的消息,怕是不太好。”

“可前世承恩侯府……”

说着,她却是顿了下来,不对,很多事情都变了,承恩侯府的事说不定也在内。

难道,原本该靖国公府的命运,变成了承恩侯府吗?

“哥,爹娘有说皇上是什么意思吗?”

“未曾,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见到皇上。”

姜清臣摩挲着杯身,目光放空,“姝儿,我现在很怀疑,皇上到底是身子不好才对众人避而不见,还是……这根本就是太子的野心。”

姜姝儿微怔。

“你想想,太子动了承恩侯府这样的大事,满京城都知道了,皇上又怎会不知?张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侯是皇后的亲弟弟。”

“皇上若知道了,不可能不管不顾。”

至于他爹说的不要胡乱猜测什么的,他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姝儿冷静下来,看着他道:“所以哥哥是说,皇上已经被太子控制了?可是,前世里,皇上并未如此,逼死爹娘的就是他。”

清臣皱眉,“可是现在太子监国,皇上从未露过面。”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皇室究竟在做什么。

“哥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这件事与他们都有干系,承恩侯府若是真如前世的靖国公一般,那我们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太子一个连自己的外祖家都能下手的人,还会顾及姑姑吗?

显然不可能。

届时,就是拼的谁的刀子硬了。

即便是太子,想要一下子蚕食掉两个底蕴深厚的簪缨世家,也不可能。

姜清臣明白她所想,点头应下。

同样的错误,他自然不会犯第二次。

而承恩侯府张家的事所有人也都抱着观望的心态。

在承恩侯几次想要递消息给皇帝却无果时,终于惹恼了太子。

原本他还想顾及点,可承恩侯的做法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

再加上近日新呈上来的一些密报,他的忍耐终于到了底。

东宫内,太子坐在殿内看着手里的密报已经整整一天了,期间无论谁来都不曾见。

唯有刚办完事回来的褚坚。

“母后带给了张家荣耀昌盛,可他们却做着出卖我们的事,你说,我该如何做,才不会让父皇失望,让母后……”

褚坚抬手低下头去,“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攘外必先安内。”

太子回过神,放下手中一直攥着的密报,“你说的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褚坚颔首。

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然冷漠一片。

“吩咐下去,将承恩侯押入天牢,命三司会审,府内其他人统统下狱查办。”

“是,殿下。”

……

夜里,承恩侯府内,总觉得不安的承恩侯依旧在等着消息。

可这回宫里传来的,却是张家覆灭的消息。

禁卫军闯入,一院子的哭喊声,直到现在,承恩侯才真正认知到一个事实。

他们张家,是真的完了。

“承恩侯,请吧!”禁卫军统领带着人过来亲自押送他。

这是太子安排的,为的是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或是勾结外邦。

“老夫要见皇上。”承恩侯看着对方说道。

他不相信,他这些年兢兢业业,从未做过对大梁不利之事,即便府中有人贪墨徇私,也都是不大的小事。

何故变成如今这般?

“承恩侯,殿下有令,将你押入天牢三司会审,到时候你有什么冤情可以直接说,现在还请甭为难本将。”

“三司会审?”承恩侯一口精血涌了涌,红着眼道:“我究竟有何处对不起他,对不起大梁,竟还要将我押入天牢三司会审?”

第173章 覆灭

“侯爷的问题还是等到了天牢再问吧!本将的职责只是将你们带回去。”

承恩侯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啊,干的好啊,太子,你真是对得起先后!”

他仰着头说道,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

不远处被押出来的承恩侯夫人一惊,“老爷——”

“父亲——”

承恩侯世子想要挣脱开制住他的人,可惜都是徒劳。

不仅如此,就是连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不得刺激而晕死过去了。

偌大一个侯府,竟然在这个夜里顷刻覆灭。

刚接到这个消息时,姜五爷与长乐忙地动身前往承恩侯府,可惜到底晚了一步,人已经都被带走了。

更甚者,因为张二爷公然反抗,被禁卫军手刃当场。

姜云亭看着已经被贴了封条的侯府,难以想象里头是何模样。

长乐手指冰冷,眼中神色明灭,“他当真是不留余地,张家老二也是他的亲舅舅啊!”

“也不知承恩侯可有将你的话听进去,早做些安排。”

“即便做了安排,用处也不大吧!”

长乐抿唇,倏地回过身不再看这座侯府,可那两道封条就如附骨之蛆,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能让靖国公府成为下一个承恩侯府!

绝对不能。

“回去吧!”她说道,姜云亭对她点点头。

瞧见她挺直,不肯服输地脊背,姜云亭知道她心中很是不好受。

张家,说起来与她牵扯也不浅,幼时她也常出入张家,即便后来为人妇,更多的是应酬往来。

可,到底还是有些交情的。

最重要的是太子的所作所为,这才是真的寒了她的心。

次日,承恩侯府的事在朝中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之前众人不吭声,在观望着,不过是觉得天家不可能真的惩处承恩侯。

只是现在看来,天家是要覆灭张家了。

承恩侯早先做过些布署,如今朝堂中也有几个敢求情的,还有言官死柬。

只是当太子将搜罗出来的证据摆在众人面前时,这些人才消停了些。

而这其中,当喻老太傅的死也随之浮出水面时,朝堂中更多的是震惊。

喻老太傅竟然是承恩侯派人做的手脚,这件事是在太子监国后不久才查出来的。

这一消息出来,喻太傅的门生可谓是愤怒异常。

就连原本为张家求情的人,也都纷纷变成了处死承恩侯。

太子冷眼看着,只是让三司照章程查办,最终承恩侯什么也不肯招供,只留了封血书便自裁了。

承恩侯一倒,张家其他人不足为惧。

张二爷在抄家那日便被禁卫军格杀,张三爷也变得神志不清。

女眷们柔柔弱弱,怕是再关几天都活不了。

太子最终褫夺了承恩侯府的爵位,将张家十岁以上的男丁流放千里,女眷倒是逃过一劫,从此做个平民百姓。

做完了这一切,太子也是异常疲惫。

他独自坐在东宫正殿里,周围的烛火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要说张家的事,他后悔么?

肯定是有的,可是即便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只不过,舅舅的命,是他最过意不去的地方。

他原本没想过要舅舅的命,只是打算夺了权后,将他们流放。

可是,一个两个竟然都如此倔强。

他捂住脸,有晶莹的泪滴透过手背滴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从殿外进来的太子妃脚步顿了顿,片刻后,等声音过去,才又再度走近。

“殿下。”她柔柔地唤道。

太子缓缓地放下手,抬头看他,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神色异常脆弱。

太子妃快步走到他跟前,将鎏金的八宝食盒放下,一手覆上他的脸颊,“殿下,您一天未用膳了,妾身很担心您,还望您保重自己。”

“担心我?”太子恍了恍神,“你还担心我么,你不觉着我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毫不犹豫地送他们去死。”

“不是的,妾身知道您心里也苦,也痛,妾身都知道,您一点儿也不好受。”

太子妃身子前倾抱住了他的腰身,埋首在他的怀里。

“殿下,您心里不好受,想哭就哭吧,妾身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太子动了动眸子,他收紧了双臂,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

眼眶再度红起。

这个时候,还有人陪在他身边,理解着他,慰藉他心。

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能够得他欢喜了。

“太子妃,记住你说的话,往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陪着我走下去!”

太子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地道。

埋首在他怀里的太子妃动了动唇,道:“是……”

靖国公府。

姜五爷来到外书房见自家大哥,将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靖国公眉头深锁,“……张家其他人你可安排妥当了?”

“我命人将他们送去了凉州一带,如此也离张三爷近些,那边会有人照顾她们。”

“唉,好好一个侯府,竟然落得如此惨状,太子此事做的太绝啊!”

“做都做了,还说什么,况且他搜集那么多“证据”不就是打算做绝么!”

靖国公头疼,“五弟,你说你不是皇上钦定的监国辅佐么,怎么也不阻止太子,那可是他的亲舅舅!”

与长乐公主也是颇有渊源的。

姜五爷默然,他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看他如此就知晓了。

皇帝当个甩手掌柜,压根儿不管是,否则,早在承恩侯出事时便站出来了。

可如今呢,宫中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就表明,他并不反对太子所为。

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吧!

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兀自思量着,就连靖国公叫他也未听见。

“云亭!”靖国公拍了拍几面,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你说太子还会不会对其他人下手?”

“朝中官员近日换的勤,哪些人我总觉着有些不妥。”

姜云亭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放心,那边有我看着,您只要注意手底下的人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大哥也要当心,不仅您,府中其他人也是。”

第174章 疏离

靖国公闻言,倾身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总之大哥当心着就是,有个防备也好。”

知道自家弟弟从不说无谓的事,靖国公立即应下。

若是真有个什么,恐怕他们这样手握重兵的人第一个逃不掉。

一时间,整个府中,尤其是姜家在营里任职的都被告诫了一番。

如今太子专政,能不触其霉头就不触其霉头,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张家。

秋末过后,天渐渐冷了起来,今岁的狩猎之争早早地便安排了下去,由太子亲自带领众臣及家眷前往围场。

姜姝儿自然也被列入名单之内,只是今年她却不想再出风头。

不仅是她,就连整个姜家亦是如此。

十月里的天虽还未落雪,可也冷了不少,披上绣着牡丹争辉的披风,姜姝儿束起一头浓密了不少的黑发。

这回长乐公主倒是没有与她一同前去,许是因为没有了荣乐,她也觉得无趣了。

临行前,长乐替她整了整衣襟,嘱咐着:“……这回就跟着你七哥,莫要出风头,但也不必让着谁,我长乐的闺女无需受任何委屈。”

姜姝儿朝她点头,拉着她保养的宛如少女般柔嫩的手,说道:“娘当心,从来只有我给旁人委屈受,谁还敢给我?”

长乐捏了捏她的鼻子,嗔道:“就你能耐。”

说完她又朝另一边正聆听姜云亭训诫的姜清臣,“姝儿就交给你了,若是让她少了一根头发,回来就宰了你,明白吗?”

姜清臣立即苦了脸,愈发俊秀的脸与姜五爷如出一辙,“娘,您也听她自个儿说了,谁能给她委屈受啊!”

再者说,这回找事的没了,谁还敢跟她对着干?

姜五爷一扬眉,“跟你说你就听着,谁准你顶嘴了?”

姜清臣撇撇嘴,朝着笑眯眯的姝儿使了个眼色。

看吧,看吧,这一家子宠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捡的。

姜姝儿挽上清臣的胳膊,“爹娘就放心吧,我和哥哥都省得。”

姜五爷点点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对他们杨杨下巴,“快去吧,回头把你们四哥叫回来过几日,给你们接风。”

清臣扬起笑意,“知道了,爹娘留步吧!”

他与姝儿行了一礼,便双双上了马扬蹄而去。

姜姝儿的追风不亏是千里良驹,跑起来竟是把姜清臣也给甩到了后面,要知道,他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姜清臣一边追上她,一边笑着看向她座下的马,“你这匹马吃了什么,跑的这样撒欢。”

姜姝儿低头看了眼,笑道:“它怕是憋坏了,往后我多带它出去走走。”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般,她座下的追风跑的更欢了。

一路到了围场,姜家的一行少年各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几乎是立刻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姜清臣等人纷纷下马,姜永杭和姜永栋站在一块儿,朝着清臣道:“看来我们来的有些迟了。”

“不迟,不早不晚,刚刚好。”

“那就先去拜见太子吧!”

几人与其他上来见礼的人招呼过,便朝着正侧的一个明黄色营帐走去。

里头,太子正与几个少年说着话,听到禀报,笑道:“这几个……让他们进来吧!”

姜清臣带头进了帐,与其他人一块儿行礼道:“清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坐在正中的上位,抬了抬手,“免礼,方才还说到你们,总算是来了,都坐下吧!”

说着,他又看向姜姝儿,“姝儿坐这儿来。”

姜姝儿脚步一顿,朝清臣看了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走了过去。

太子温润地笑道:“姝儿近日怎么都不来宫里玩了,你姐姐待嫁轻易不出府,可怜你嫂嫂,想寻个人玩儿也没有。”

“五姐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多,我总该帮她一些的,待他日得了空子,再与姐姐一道进宫拜见。”

言语间,较之从前疏离了不少,太子不是没有听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势必会引起这些反应,只是,覆水难收。

原本想要抬手抚抚她脑袋的手也终究没有再动,只是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去端一份羊乳羹来,再上几碟九小姐爱吃的点心。”

太监立即躬身应诺,缓缓退下。

其实对于姜姝儿,太子是真心疼爱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又养在宫里。

从软绵绵一点儿大,到如今亭亭玉立,不能说没有感情,否则又何必事事优待。

就是亲妹妹,也不过如此了。

“方才说到哪儿了?”太子问道,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

有人回应:“回殿下,方才说到今年夺魁的人将由您单独添一块儿彩头。”

“哦,是了,”太子点点头,对着姜清臣几人道:“今年就看你们的了,若是夺了魁,必有重赏。”

这么一说,有些人就不大乐意了,“殿下,姜家的公子虽不错,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您光顾着他们,我们可是要酸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打趣非但没有人反感,反而觉得有趣。

太子无奈地笑笑,扬声道:“好好好,你们若是赢了,有赏,输了也有赏,如何!”

“谢太子殿下……”

众人一致笑道。

其实在座的都是世家子弟,哪里会真的为了一点儿赏赐没脸没皮的。

只不过是想借此打压一下姜家的气焰罢了,没想到对方却是一反常态,并不与他们争执什么。

原本这里就都是少年居多,自然不会太多尔虞我诈,几杯酒过后,也就忘了方才的事。

这时,姜永杭微微侧头,隐蔽地对清臣道:“此次狩猎不简单,怕是存了几分试探之心,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姜清臣抬起杯子轻抿了口酒,淡淡地扫了一出一眼,道:“谁跳的最欢,就让谁好了。”

闻言,姜永杭目光微微看了眼帐内对太子极为奉承的曹家少年,以及那个一脸英气,却带了些羞涩的少女。

那是辅国大将军的一双儿女,曹之焕,曹娉婷。

第175章 凑数

令姜清臣多注意几分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之前有过一段传言,曹家的女儿曾被皇帝指给韩瑜过。

虽说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而韩瑜也没有那个意思。

但他总觉着不舒服。

姜永杭啧了声,“没想到还真是快啊,这边儿没了韩瑜,那边儿就寻了另一家。”

“这跟阿瑜有什么干系,他可不会看上那等货色。”

“倒也是。”姜永杭点点头,“不过,这曹家倒是打的好主意。”

闻言,姜清臣只略微勾了勾唇,并未搭话。

太子现今无子,虽与太子妃感情甚笃,却已经过了三年,按规定是必须要纳侧妃的。

这曹家的姑娘若是真有那个造化,一旦诞下嫡孙,恐怕无论是太子还是曹家都是极为乐意看到的。

届时,其他风头太盛的世家必然会遭打压。

想到这里,姜清臣嗤笑一声,权利之争不过是一个循环罢了。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看了眼帐内众人各色的面孔,微微垂眸。

也幸好韩瑜向来不喜这样的场景,没有早过来。

等到时辰差不多,太子移步到了帐外围场中央的高台上,众人随步跟着。

就在出去后,姜清臣立即眼尖地瞧见姗姗来迟的韩瑜。

他正理着护腕,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袍将他的身量衬得修长高挑。

姜清臣突然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你来的也太迟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走过去撇撇嘴,理了理衣襟,不愿承认这厮似乎还比他好看。

韩瑜睨了他一眼,“来的那么早作甚。”

说着,他目光扫到姜姝儿,微微顿了顿又移开。

“此次我不打算夺魁,你呢?”

“我只是来凑个数的。”

姜清臣一拊掌,道:“那正好,咱们三儿还一个阵营。”

韩瑜颔首。

“除了姝儿,还有谁?”

“永杭和永栋啊!”

“我也要跟你们一个阵队。”

一道声音冒了出来,姜清臣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子茂,“你过来作甚,我们这回可是入了追踪队。”

“不管哪个队的,反正让我跟着你们就是。”

林子茂走过来,虽说与韩瑜还是不大熟悉,但还是见了礼,他对姜清臣抱怨道:“你也知道今年的狩猎之争,我可不想参与进去。”

清臣扬眉,“那你的那几个跟班儿呢?”

“他们,我随他们,哪里管的了啊!”

况且他们想做什么又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姜清臣没有再多说,招手让姝儿过来后,简单地说了下情况。

他们的人并不多,况且这次狩猎之争原本就有意放水,自然不会去累死累活地找事干。

“……三天时间,咱们要隔一日才能进去,待会儿等他们开场了,先瞧瞧阵容,届时意思两个就行了。”

姜清臣说道,按他的心思,是想要那些人好好争斗一番的,而他们自然是坐着看好戏。

没有人反对,这条提议也就通过了。

太子上台鼓励了一番,随后不久便射出了响箭马蹄声震动,锣鼓喧天,一时间围场热闹非凡。

姜清臣想起了去岁他们秋狩时的场景,那会儿皇帝还精神饱满,身体康健,为大梁的好儿郎增势。

如今,上头的人换了,底下的人也一批。

再不复从前了。

“走吧,去附近转转,顺便看下地形。”

韩瑜说道。

林子茂老了他一眼,又看了清臣一眼,随即选择站到了姜姝儿身旁,“怎么没瞧见晋王,难道这回没过来?”

“我怎的知晓他的行踪,你问我作甚。”

姝儿翻了个白眼。

“你们俩从前不是形影不离,就喜欢凑一块儿么!”

“你哪只眼看到我无他形影不离了?”

“诶?不是吗?”

“你记错了。”

姜姝儿面无表情道。

林子茂挠了挠脑袋,看着她的脸庞,疑惑道:“不会吧……”

姜清臣回过头,打断他们,“还走不走了?”

林子茂一个激灵忙地跟上,“走走走。”

到了林子边,韩瑜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舆图,铺在地上,图上的一些位置都被用不同颜色标注了起来。

可谓是极尽详细。

“咱们明日一早从这个地方进去,然后剔除多余的人,再从这个地方直接绕到终点等着。”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姜姝儿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道。

韩瑜抬眸,温了温神色,“今年的秋狩本就无趣,走个过场而已。”

姝儿撅嘴,“可凭什么是拿我们给他们当脚踏啊!”

“姝儿。”清臣屈指谈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难道你想与他们争上一争?未免太恶心你了。”

姜姝儿闻言,泄了气,“也是。”

韩瑜目光触及她不大高兴的模样,顿了顿,道:“你若是想狩猎,等围场这边结束了,我们去西山狩猎去。”

“真的?”姝儿眸光大亮,一张脸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端的是娇艳动人。

韩瑜不自觉地紧了紧指下的舆图,片刻后又松开,“真的。”

姜姝儿眉开眼笑,“那回头我就去准备,让府里多送两套骑装过来。”

姜清臣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先商量正事儿。”

几人再度低头看着舆图。

因为追踪者不仅可以对里面的狩猎人员出手,对方也可以对他们出手。

往往为了不被他们追踪到,那些人会先行布置一番。

更重要的是因为今年有他们在追踪阵队里,恐怕那些人会想尽办法设下陷阱。

这也是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危险性不得不说太高了。

商议过后,姜永杭摸着下巴道:“意思是说,我们的目的就是到达终点对吧!”

“是,但是这件事在往年或许会容易些,可今年却是很难。”

韩瑜淡淡地说道。

姜永杭颔首,“我明白了,到时候我和永栋会在首尾,你们当心些就是。”

韩瑜没有拒绝,或者说不需要,这点信任他们还是有的。

姜家的儿郎之所以如此出色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些陷阱对他们来说仅仅只能阻挠一时罢了。

“那我和我姝儿在中间。”清臣说道。

林子茂反对,“喂喂,应该是我和姝儿妹妹在中间吧,我功夫不高,就负责保护她好了。”

第176章 捉弄

“你也知道你自己几斤几两。”清臣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姝儿有我就够了。”

“别啊,我可应付不了你们所说的那些陷阱。”

“所以你就老老实实跟在阿瑜身后就行了。”

姜永杭翻了个白眼,“平日里就知道厮混,现在悔了吧!”

林子茂一噎,涨红了脸。

要说起来,在世家公子里他还是不错的,只是与面前这几个一比起来,就真的有些弱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一天过去,次日大早,姜清臣一行人准备好后进了林子。

追踪者共有二十人,五人一组,姜清臣他们正好一组进了林子。

从定好的路线走,刚进入腹地便迎来了一波箭阵,数量虽不多,但是角度却甚是刁钻。

好几次林子茂都要被射中,若不是姜姝儿的鞭子扫到,只怕他都要落下伤痕了。

见惯了自家哥哥们的厉害,对林子茂这样的,就有些鄙夷了,“茂表哥,你怎么这么弱,子清都该超过你了吧!”

“什么啊,他可没有我厉害。”林子茂忙地反驳道。

可姜姝儿明显不相信,转过身没理他。

韩瑜与姜永杭在前头探路,走到一处丛林前,只见前者鼻翼动了动,拦住姜永杭道:“这条路不能走。”

“嗯?怎么说?”

“路上被撒了东西,只怕这条路已是蛇虫泛滥了。”

“什么?”

姜永杭有些愤怒,这些人竟然连这种阴损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真是欺人太甚。

“那我们要撤回去么?”姜永杭惯性地询问道。

韩瑜点头,“重新择选一条路吧!”

两人回去,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姜清臣与姜永栋没什么反应,倒是林子茂快炸了。

“这怎么能行,他们是想阻我们的路还是想要我们的命,竟然用这种法子。”

“用都用了,难道你还能把人找出来揍一顿吗?”

姜姝儿冷冷地说道,心中对做这件事的人也是愤怒无比。

若是从前,谁敢做这些下作的事,如今太子掌权,真的不是件好事。

不由地,她就想到了另一个人,杨玹。

如果换成他会如何呢?

他与姜家与他们自小就比太子亲近的多,若是他坐了那个位置,应当是会善待他们的吧!

这么想着,姜姝儿决定回头得了空子去晋王府走一趟瞧瞧。

因为改了道,他们要比之前预定的路线绕了些路,也难走了些。

林子茂回头看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皱眉道:“那条路被动了手脚,若是有其他人误入怎办,没什么法子把那里清理了吗?”

“那些药只能管十二个时辰,过后便会散去,在这期间若是有人误入了,只能希望他命大吧!”

韩瑜解释道。

林子茂听完,微微放了些心,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说完,他立即又解释道:“我并非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在场的人似乎只有他对那药熟知的很。

韩瑜也未与他计较,淡淡解释了两句,“我自小见的多,也懂得几分岐黄之术。”

林子茂恍然,“原来如此。”

别说,有这么个人一起走,还真是安全不少,最重要的是,对方还功夫好。

于是,林子茂比平日里热情了许多,都是少年心性,自然也没有什么坏心,很快便说到一块儿去了。

一路上就听着他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着。

姜姝儿瞪了好几眼,“茂表哥,你再不闭嘴我的鞭子可要忍不住了。”

林子茂闻言,一把捂住嘴,警惕地看着她,“我好歹也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哼,谁让你太啰嗦了。”

他询问的事情,有好些都触及到韩瑜在府中的私事,偏偏他还一无所知。

姜永杭见着天色有些晚了,正好前头不远就有条小溪,提议道:“就在这儿过一宿吧,再走下去天黑了就危险了。”

几人应下,捡柴的捡柴,弄吃的弄吃的,剩下的去四周设置陷阱。

走了不少路的姜姝儿坐在溪边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回头就看到在周围折了树枝削着的韩瑜,她嘴角挽起了一抹笑意。

突然心生捉弄之意。

“阿瑜?”她突然唤了声。

韩瑜闻声转过头朝她看去,一时间,只见一片泛着水光的晶莹朝他泼来。

也不知怎么的,就没躲开。

水泼湿了他一脸,在睫毛上留下晶莹的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庞滑落,蜿蜒而下,规律到轻抿着的淡红色的唇瓣间。

夕阳下,少年浸过水的面容泛着细碎的光辉,眉眼精致俊美,异常夺人眼目。

姜姝儿心头跳了跳,一时间竟是挪不开眼去。

韩瑜抬手抹了把,并未计较,反而带上了一丝笑意,道:“看够了?”

“嗯?好、好看……”她说完,猛然回神,“不、不是,我是说……我……”

她转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眨了眨,道:“要不,你也泼我一下?”

其实她不想的,这个天儿已经有些冷了,方才掬了把水,着实有些刺骨呢!

韩瑜如她想的那般,并未计较,只是盯着她嫣红的脸颊看了片刻,起身走到溪边踩上了正中的一颗大石上,准备插几条鱼。

姜姝儿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树枝,一双眸子沉静地盯着水中。

她也去折了根树枝,削尖了道:“我也帮你一起吧?”

韩瑜颔首,“当心些,这石头有些滑。”

姜姝儿应了声,在溪边一跨便跃到了他身边,站稳后,道:“我们比比看谁插的鱼多?”

韩瑜扬眉,直接问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输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好!”

姜姝儿见他同意,立即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溪中几条尚不知危险降临的鱼。

手腕一使力,猛地就朝鱼身插去,到底是逮住了一条。

未等她露出笑意,却瞧见韩瑜已经插了好几条扔到岸上,她也加紧了手中的动作,好一会儿,又插了两条。

可是再看看韩瑜,人家已经比她多了好几条,那些被扔在岸上的鱼还在跳着,好似还想逃回到水里。

她一撅嘴,“你就不能让让我?”

第177章 心思

姝途同贵正文卷第177章心思韩瑜侧过脸,目光睨向她,仿佛带了点点星辉,教人沉溺。◢随*梦◢小*

“不能,记着了你欠我一件事。”

“记着就记着。”

姜姝儿余光瞥见他那处渐渐游来的一条大鱼,目光一凝,就朝着那处插去。

可惜有人比她更快,只是一瞬的功夫,摆着尾巴的大鱼就出现在了韩瑜的手中。

他将鱼抛到岸上,朝身后的人扬了扬眉。

“还要继续么?”

“你吃得完你就继续好了。”

姜姝儿扔下树枝,刚准备转身朝岸上跃去,却见韩瑜走近两步,低头看着她。

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姜姝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己腾空而起。

韩瑜将人带到岸上,放了下来,一时间也未多言,自顾自地去收拾着鱼。

“喂……”姝儿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但又觉得有些羞耻。

上辈子活了十五年,也曾有过思慕的年纪,可是这样明明确确地动心还是头一次。

万一,万一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哇,这么多鱼,看来今晚不必啃干粮了。”

林子茂扛着两大捆柴过来,要说他能看的,也就这张皮相跟力气了。

姜姝儿看见他,悄悄松了口气,正好,这样她一会儿也不必难堪了。

韩瑜朝林子茂望了眼,目光说不清的黑沉,将手里鱼朝他砸去。

“清理干净。”

“什么啊,”林子茂嫌弃地捧住,“这种东西我怎么会弄,一向都是清臣做的。”

“我哥哥可不是你的奴隶,想吃自己清理干净,否则我们就不给你烤了。”

姜姝儿说完,也去捡了条搁在溪边拿出匕首清理起来。

她倒是做过很多次,手法娴熟的很,鱼鳞刮干净后就剖开肚子清理了脏物。

不一会儿,姜清臣他们回来了,不仅周围陷阱布置好了,还带了些猎物。

一只灰色的野兔,一只长尾山鸡。

有了这些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干粮,是不愁填不饱肚子了。

天色暗下,他们在一圈柴火包围的圈中又点了一堆用来烤鱼肉,这样不仅暖和,还可以驱赶危险。

唯一要警惕的,就是其他人的偷袭了,不过可能不大,毕竟晚上了,其他人也要歇息,在这样的夜里,他们不会选择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姜清臣就着火光与姜永杭看着地图,一边说着什么。

林子茂就在不停地擦拭着手,偶尔闻一下皱皱眉头。

韩瑜和姜永柯则是在负责着烤吃食,撒上盐巴的鱼肉已经熟透了,散发着肉香味儿,令人垂涎三尺。

姜永柯转着一棍子的馒头,递到姝儿面前,“先吃馒头垫垫,一会儿鱼熟了再吃。”

姜姝儿拿了一个,再手里吹吹咬了一口。

才吃几下,面前就递了一条鱼来,还是最大的那条。

她抬头看过去,韩瑜抿唇,“不吃?”

“吃。”她果断地接了过来,再朝他看去,只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身,继续烤着其他食物。

待到清臣他们商量完,吃食已经都准备好了,拿过一条鱼,他试了口,说道:“明儿一早我们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然后穿过一片灌木林就能绕到终点了。”

“灌木林?那岂不是很危险?”林子茂咽了咽口水。

姜永杭睨了他一眼,“总比按照原来路线,去闯他们设下的不知什么陷阱的好。”

“五哥说的是,”清臣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人多,即便遇到些大家伙,只要不走散就不会有危险。”

“可是万一遇到敌不过的呢?”

“那你是想回去,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子茂一听,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平常他还能逞一下能,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必须得怂。

“就这么办吧!”韩瑜也出声道。

没有人反对,这件事也就定下了。

吃饱后,姜姝儿靠着清臣在篝火边渐渐入睡,橘色的火光将她映照的十分暖人。

眉眼精致,几可入画。

韩瑜看了会儿,也闭眼靠在一旁浅眠。

次日,天才蒙蒙亮姜清臣便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姜姝儿放下,随后去查看陷阱。

被破坏的地方不多,看起来是些动物的痕迹。

韩瑜从他身后走来,扫了眼周围,道:“如何?”

“尚算平静。”

闻言,韩瑜却是摇摇头,“不一定。”

“嗯?怎么说?”

“有人来过。”

他走到一处陷阱旁蹲下,姜清臣跟着过来,只听他道:“这细线是永杭设下的,只要有人过来,就会触动铃铛。”

“昨晚我们并未听到铃铛之声。”

“所以……”韩瑜说着,拉断了细线,果然,毫无声响。

姜清臣见此,眸色一厉,立即去查看别的陷阱。

他发现,有的还在,有的则是已经被破坏,却表面伪装完好。

不仅如此,对方还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设下了陷阱。

韩瑜提着剑将陷阱破坏殆尽,再三检查过后才收手。

“你觉得会是何人能够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破坏了我们的陷阱,最重要的是,却没有袭击我们。”

清臣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没有袭击我们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没有把握对付我们,二是……”

“对方在前头埋伏我们。”

姜清臣冷笑着接了他的话,韩瑜颔了颔首。

等他们回去时,人都已经起来,姜姝儿正在用水壶里温着的水洗漱,其他人在整理着箭筒以及身上的武器。

姜清臣把事情说了遍,他们虽惊讶有人能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但并未多少畏惧。

尤其是姜永杭与姜永栋,这便是属于他们靖国公府的骄傲。

从不惧任何人,也从不会退缩。

整装后,韩瑜说道:“走西南方向。”

说完,依旧是姜永杭在前头探路,而他则是退后些,站到姜姝儿的不远处。

因着心思都在路上,她倒也没想太多,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听到了动静。

原以为是就算是埋伏,也不过是两个小队的人,可眼前,竟是此次狩猎有一半儿的人都来了。

林子茂冷汗淋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么多人?”

“没想到你们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竟然差点儿绕过了我。”

从对面纷纷出现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穿着劲装的人,正是辅国大将军之子曹之焕。

第178章 气恼

“你也能耐的,都追到了这里。狂沙文学网”

姜永杭站在最前方,神色淡淡,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但是确实是不大好受的。

这一群人之中有不少都是他熟识的,从前也算得上是好友兄弟。

可如今,却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有些人渐渐招架不住,侧过脸去。

曹之焕没有管那些,从他后又走出来一人,是他的妹妹曹娉婷。

这边,林子茂看到她就竖起了汗毛,悄声问道:“姝儿,你打得过她吗?”

姜姝儿瞥了他一眼,虽说她也不是个轻易服输的子,可,论单打独斗她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

见她神色微黯,林子茂认命般地叹口气。

算了,还是他来保护她吧!

“永杭兄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追踪者向来是必须清理的障碍,否则我们也不会安心狩猎。”

“废话少说,要上就上。”

曹之焕抿唇,看了眼曹娉婷,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目光在姜姝儿上掠过,又看了一旁的韩瑜,微微一顿。

她与韩瑜的事虽没有明说,可私底下早就传遍了,这样一个羞辱她的人,说不恼是不可能的。

冷冷地收回目光,她道:“我知道了,哥哥不必担心,我不会出手太重的。”

曹之焕点头,随即一声令下,拔剑就朝着姜永杭劈去。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大半冲了上去。

场面混乱。

这怕是最惨的追踪方了。

“姝儿到我后来。”林子茂自觉地承担起作为哥哥的义务。

姜姝儿犹豫了下,走到了他后,不等他们动手,曹娉婷却是走了过来,对着她道:“不管其他人,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放你离开,如何?”

她本就是个爽快人,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会反悔。

姜姝儿有些犹豫,她不是曹娉婷的对手,若是擅自应战只会输掉,反成拖累。

是以,她摇摇头,拒了,“我不如你,曹姐姐还是尽管上吧!”

单打独斗她没把握,可群攻她却有八成的把握脱。

林子茂也松了口气,庆幸她没有逞能应下。

也就在这时,他们边已经多了好些人,以林子茂的手还能纠缠一会儿。

姜姝儿在他后已经拿下弓搭起了箭,箭矢正对着一个不大的少年对方见此,立即闪了开来。

只是没想到姜姝儿箭矢一转对准了另一边的人了出去。

倏地一箭,正中一人的腿上。

林子茂眸子一亮,“干的好姝儿。”

这话也被姜清臣几人听到了,同时,又看到她搭了几支箭纷纷中了不同的人。

韩瑜一人挡住一边,朝林子茂和姝儿道:“从这儿走。”

两人闻言,立即挡开敌人跃了过去,曹娉婷见此想要上来纠缠,却被姜清臣一剑划过脸颊拦了下来。

半截秀发落到了地上,曹娉婷眯了眯眸子。

“又是你,姜清臣!”

“咦,原来是曹家的小姐啊,对不住,方才在下不是有意的。”

“这种话你骗鬼去吧!”

“啧,真是野蛮,难怪阿瑜不要你。”

“你胡说什么”

曹娉婷气红了脸,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当下,她便不管不顾地就朝着他攻去。

一边,又注意着姜姝儿的行踪。

她倒不是个冲动起来便失了方寸的人,这一点让清臣颇为可惜。

见她不依不挠地朝着姜姝儿几人追去,清臣也只好继续上去阻拦。

曹娉婷甩不掉他,一时间也恼了起来,“你怎么像是块狗皮膏药一样总缠着我?”

“狗皮膏药?”姜清臣又挡在了她的面前,上下扫了眼,“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

“总缠着我妹妹,哦,我知道了,莫非你不是缠着我妹妹而是缠着韩瑜?”

“你胡说,我才没有缠着那个扫把星。”

心中一急,她便将旁人私底下对韩瑜的称呼说了出来,这时候她就是想后悔也晚了。

姜清臣冷笑一声,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半点儿也配不上韩瑜了。

“人云亦云,目光短浅,看来曹小姐的确是配不上韩瑜,这场婚事当真是拒的好。”

曹娉婷脸色一白,眼眶通红地看着面前眼神冰冷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可又说不出口,只怪自己方才多嘴。

可,即便如此,这个家伙的嘴巴也太讨厌了点吧?

姜清臣不想再与她纠缠,下手间,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逗弄模样,而是三两下就将她打趴在地。

毫不留。

“姜清臣,你太过分了!”趴在地上的曹娉婷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不仅肚子,就连全都在疼。

而已经离开的清臣根本不予理会,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追上韩瑜几人,才见到他们又被另一批人堵住了。

不过相比于之前的人,这些倒是好对付多了。

其中有一人见到了姜清臣,本就没几分认真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七公子。”那人朝他抱了抱拳。

清臣挑眉,“怎么停了,方才不是闹的么?”

闻言,其他几个都有些尴尬地朝他点了点头。

“那不是做做样子嘛,就是再借我们两个胆子,也不敢真的伤害您和九小姐的。”

“哼!”姜清臣冷哼一声,全是揭过这一茬,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集聚了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们?”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太子下的纵容。”

太子?

姜姝儿紧了紧手中的弓,与林子茂相视一眼,又看看一脸平静的韩瑜。

“因着太子下的纵容,许多世家公子都有心想要煞煞姜家的威风,而其他人则是捧高踩低罢了。”

还有一种,就是存了别的心思的,只不过他却没有说出口。

即便如此,在场的人心里也都明白。

姜清臣沉吟了下,对他道:“现在呢,你打算如何,能埋伏在这里,就表明其他地方也是你们的人吧!”

“公子说的没错,不过我们这边您几位当心走就是。”

“嗯?”

“这边是我们守的地方,即便您几位闯过去了,也只会是我们实力不济,守不住而已。”

“你倒是有诚意的。”姜姝儿出声道:“难道就不怕他们将此事告知太子?”

第179章 狠话

“太子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子。”他说道,让开了路,“请几位离开吧!”

姜姝儿转过眸子看着自家哥哥,似是在询问可信不可信。

思量了几许,姜清臣便决定了离开,对韩瑜他们道:“你们先走,我随后赶上。”

韩瑜顿了下,看着他,“早点追上来。”

“好!”

“七哥,我们在前头等你。”

姜清臣颔首,目送他们离去。

“公子有话说?”那人笑着道。

姜清臣看着眼前比他要大上几岁的少年,询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公子误会了,在下并没有什么目的,非要说个缘由的话,这其实是长乐公主吩咐下来的。”

“我娘?”

“是,长乐公主早前有令,我等自然不敢违背。”

姜清臣明白了,这些人的父母多多少少都与自家娘有关,难怪会帮助他们,也不怕得罪太子。

弄清楚了情况,姜清臣也不再停留,抱拳道:“多谢诸位。”

“公子请!”

众人让开路。

不久,姜清臣根据留下来的暗号追上了韩瑜等人。

“我们与五哥六哥走散了,如此得快些赶到终点了。”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林子茂提议道,他虽然怂了点,但是这点勇气还是有的。

韩瑜摇头,“这种情况我们早前便预料过,若是走散了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终点。”

清臣也赞同,最重要的是他看出了此次参加狩猎的人并没有少多少。

也就是说,追踪者几乎是没有对他们动手,也或许是没有理会动手。

无论哪一个,他们都不打算再参与进去。

只要看着他们自己争斗便好,这次的秋狩也未必不是另一种“热闹”。

几人沿路躲避着其他人,遇到实在躲不掉的,便只能算对方倒霉。

又是一天过去,几人终于到了终点,已经累惨了的林子茂丝毫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来了,往后都不来了,这秋狩以后谁爱来谁来。”

他真是被累惨了,路上就他中的陷阱最多,旁人都无事。

弄的他现在形容狼狈,虚脱无力。

清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没用,不就多中了几个陷阱么,都是些小伤,又不会要你的命,大呼小叫的作甚?”

“多中几个?一路上都给我碰到了,这叫多中几个?”

林子茂不干了,爬起来拉着自己破成条,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你看看我,身上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地方了。”

姜清臣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后退了些。

其实他也有些奇怪,为何这一路上能遇到的陷阱都教他给碰到了。

当然,一些危及性命的,他和韩瑜则是会先挡下。

听着他们在那儿说着,姜姝儿朝韩瑜笑道:“怕是所有的霉运都落到他身上了,也幸亏有我们在,否则他还没有命出来都不晓得。”

韩瑜扬眉,平静地睨了眼还倒着苦水的林子茂,低头对面前的人道:“你说的是。”

姝儿抿唇,“今日过去就没我们的事儿了,不如回头就收拾收拾去西山打猎,趁着这几日天儿好,猎物也多。”

韩瑜缓缓点头,眸色略温,“你决定就好。”

那边说完了,他们却还是未见到姜永杭与姜永栋的身影,反倒是参加秋狩的人正一批一批地赶过来。

粗略看了眼,大概有二三十人,这比他们上回可是多了一半。

林子茂即便身形狼狈,也不忘讽刺他们,“看来这些人也不行嘛,像我们去岁,留下的可都是京中排的上号的。”

“如此甚好,我还怕他们人少了,不好玩儿呢!”

清臣冷笑一声,目光又放到远处,略感担忧道:“五哥六哥还没见身影,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说不准,还是回去看看吧,指望那些侍卫,我觉得不妥。”

林子茂再度提议道。

毕竟都是他的表兄弟,自幼也都玩在一块儿,当然是担心的。

“不必了,”韩瑜突然出声道:“他们来了。”

几人一听,立即举目望去,果然,在另一边的方向,有几道身影相互搀扶着走过来。

姜清臣与林子茂立即上前去接人。

“这是怎么回事?”清臣惊愕地看着模样比林子茂好不到哪儿去的自家兄弟,又看了眼在他们中间挂着的人,他认出了对方是忠勇侯世子孟贵云。

只是现在人明显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身上还有几处伤痕,虽说包扎过,但也看得出伤的不轻。

姜永杭将人交给清臣,“你们替我先看着,我有点儿事要办。”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事?”林子茂奇怪地问了句。

姜永杭没有解释,而是目光冷冷地看着另一边人群中的一道身影。

剽骑大将军之子,石彪。

与韩瑜站在一处的姜姝儿突然抬头看向姜永杭,“五哥他怎么了,怎会……”

如此愤怒?

不等她再想,姜姝儿就瞧见姜永杭走到那边的人群中,突然一拳将石彪打倒在地。

这样还不够,他竟是将人直接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捣下去。

这样的情况出乎众人意料,不过很快姜永杭就被人制止了。

出手的人是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暗卫。

只听对方道:“姜五公子违反规矩,请随在下速速离开。”

“打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曹之焕站出来说道,看了眼被打的满脸是血的石彪,微微皱眉。

这个家伙做了什么,竟然会惹得姜家人如此动怒。

“此事在下会如实禀告太子殿下,不劳曹公子费心了。”

再怎么也是姜家的事,太子不会里子都不给。

姜永杭没有反对暗卫的做法,时期上他出手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不过,并不后悔。

“石彪,记住了,往后别再教我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我就揍你一次,不信你就试试看。”

令人意外的是,石彪竟然一句也未反驳。

人群中也有几人皱起了眉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来到清臣跟前的姜姝儿看了眼被放在地上的人,挑眉道:“这是孟贵云,怎么伤成这样?”

第180章 心思

韩瑜侧过脸,目光睨向她,仿佛带了点点星辉,教人沉溺。◢随*梦◢小*

“不能,记着了你欠我一件事。”

“记着就记着。”

姜姝儿余光瞥见他那处渐渐游来的一条大鱼,目光一凝,就朝着那处插去。

可惜有人比她更快,只是一瞬的功夫,摆着尾巴的大鱼就出现在了韩瑜的手中。

他将鱼抛到岸上,朝身后的人扬了扬眉。

“还要继续么?”

“你吃得完你就继续好了。”

姜姝儿扔下树枝,刚准备转身朝岸上跃去,却见韩瑜走近两步,低头看着她。

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姜姝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己腾空而起。

韩瑜将人带到岸上,放了下来,一时间也未多言,自顾自地去收拾着鱼。

“喂……”姝儿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但又觉得有些羞耻。

上辈子活了十五年,也曾有过思慕的年纪,可是这样明明确确地动心还是头一次。

万一,万一是她误会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哇,这么多鱼,看来今晚不必啃干粮了。”

林子茂扛着两大捆柴过来,要说他能看的,也就这张皮相跟力气了。

姜姝儿看见他,悄悄松了口气,正好,这样她一会儿也不必难堪了。

韩瑜朝林子茂望了眼,目光说不清的黑沉,将手里鱼朝他砸去。

“清理干净。”

“什么啊,”林子茂嫌弃地捧住,“这种东西我怎么会弄,一向都是清臣做的。”

“我哥哥可不是你的奴隶,想吃自己清理干净,否则我们就不给你烤了。”

姜姝儿说完,也去捡了条搁在溪边拿出匕首清理起来。

她倒是做过很多次,手法娴熟的很,鱼鳞刮干净后就剖开肚子清理了脏物。

不一会儿,姜清臣他们回来了,不仅周围陷阱布置好了,还带了些猎物。

一只灰色的野兔,一只长尾山鸡。

有了这些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干粮,是不愁填不饱肚子了。

天色暗下,他们在一圈柴火包围的圈中又点了一堆用来烤鱼肉,这样不仅暖和,还可以驱赶危险。

唯一要警惕的,就是其他人的偷袭了,不过可能不大,毕竟晚上了,其他人也要歇息,在这样的夜里,他们不会选择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姜清臣就着火光与姜永杭看着地图,一边说着什么。

林子茂就在不停地擦拭着手,偶尔闻一下皱皱眉头。

韩瑜和姜永柯则是在负责着烤吃食,撒上盐巴的鱼肉已经熟透了,散发着肉香味儿,令人垂涎三尺。

姜永柯转着一棍子的馒头,递到姝儿面前,“先吃馒头垫垫,一会儿鱼熟了再吃。”

姜姝儿拿了一个,再手里吹吹咬了一口。

才吃几下,面前就递了一条鱼来,还是最大的那条。

她抬头看过去,韩瑜抿唇,“不吃?”

“吃。”她果断地接了过来,再朝他看去,只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身,继续烤着其他食物。

待到清臣他们商量完,吃食已经都准备好了,拿过一条鱼,他试了口,说道:“明儿一早我们顺着这条溪水往下走,然后穿过一片灌木林就能绕到终点了。”

“灌木林?那岂不是很危险?”林子茂咽了咽口水。

姜永杭睨了他一眼,“总比按照原来路线,去闯他们设下的不知什么陷阱的好。”

“五哥说的是,”清臣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人多,即便遇到些大家伙,只要不走散就不会有危险。”

“可是万一遇到敌不过的呢?”

“那你是想回去,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子茂一听,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平常他还能逞一下能,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必须得怂。

“就这么办吧!”韩瑜也出声道。

没有人反对,这件事也就定下了。

吃饱后,姜姝儿靠着清臣在篝火边渐渐入睡,橘色的火光将她映照的十分暖人。

眉眼精致,几可入画。

韩瑜看了会儿,也闭眼靠在一旁浅眠。

次日,天才蒙蒙亮姜清臣便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姜姝儿放下,随后去查看陷阱。

被破坏的地方不多,看起来是些动物的痕迹。

韩瑜从他身后走来,扫了眼周围,道:“如何?”

“尚算平静。”

闻言,韩瑜却是摇摇头,“不一定。”

“嗯?怎么说?”

“有人来过。”

他走到一处陷阱旁蹲下,姜清臣跟着过来,只听他道:“这细线是永杭设下的,只要有人过来,就会触动铃铛。”

“昨晚我们并未听到铃铛之声。”

“所以……”韩瑜说着,拉断了细线,果然,毫无声响。

姜清臣见此,眸色一厉,立即去查看别的陷阱。

他发现,有的还在,有的则是已经被破坏,却表面伪装完好。

不仅如此,对方还在他们离开的路上设下了陷阱。

韩瑜提着剑将陷阱破坏殆尽,再三检查过后才收手。

“你觉得会是何人能够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破坏了我们的陷阱,最重要的是,却没有袭击我们。”

清臣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没有袭击我们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没有把握对付我们,二是……”

“对方在前头埋伏我们。”

姜清臣冷笑着接了他的话,韩瑜颔了颔首。

等他们回去时,人都已经起来,姜姝儿正在用水壶里温着的水洗漱,其他人在整理着箭筒以及身上的武器。

姜清臣把事情说了遍,他们虽惊讶有人能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但并未多少畏惧。

尤其是姜永杭与姜永栋,这便是属于他们靖国公府的骄傲。

从不惧任何人,也从不会退缩。

整装后,韩瑜说道:“走西南方向。”

说完,依旧是姜永杭在前头探路,而他则是退后些,站到姜姝儿的不远处。

因着心思都在路上,她倒也没想太多,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听到了动静。

原以为是就算是埋伏,也不过是两个小队的人,可眼前,竟是此次狩猎有一半儿的人都来了。

林子茂冷汗淋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这么多人?”

“没想到你们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竟然差点儿绕过了我。”

从对面纷纷出现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穿着劲装的人,正是辅国大将军之子曹之焕。

第181章 互通

从韩瑜的角度正好看到姜姝儿高高撅起的嘴巴,看起来娇俏秀丽。

他勾起一抹笑意。

想到了当初在巷子里见到的那副场景。

并非是不认得她,只是从前从未说过话,来往过。

那回是他们头一次说话,还是因为刘三。

他只觉得这个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下手也很。

后来再接触了几次,觉得姑娘不是个坏人,反倒是比其他人更为真实,鲜明。

她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天不怕地不怕。

什么时候又开始觉得她不同的呢?他似乎记得不大清了。

总之,姜姝儿是他见过最鲜明的一抹颜色。

像天空翱翔的鸟儿,又像地上盛开的牡丹。

虽然还未完全盛开。

但也能想到,待她盛开时,又是如何的姝色。

想到这里,他紧了紧双臂,“并不会,我一直把她当做朋友,即便……要娶妻,也不会是她。”

姜姝儿疑惑地转过头,“真的吗?可她那么好,就连承恩侯世子都对她赞不绝口,还为了她与我打了一架呢,你就从来没有心动过?”

“心动?”韩瑜摇头,“我从前并未想过这些。”

“从前?”姜姝儿抓住了他话中的两个字,“也就说,你现在想过喽?”

难道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就是那种,喜欢她,想要与她亲近的姑娘。”

“亲近?”韩瑜想了想,似乎是这样,他看着身前坐着的人,座下的马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慢慢行走的速度。

离得这样近,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软软的,暖暖的,还带着一丝馨香。

脸颊因为吹了些风而泛着淡淡的嫣红,更添了明艳。

他喉头动了动,低头,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姜姝儿睁大眸子,微微张着嘴,惊愕地看着眼中的人。

“你说的亲近,是这样吗?如果是,那就有了。”

“你……说、什么?”

“我喜欢的人,大概是你。”

姜姝儿猛地回过头,捂住脸,口中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突然……那个……”

“怎么了?”韩瑜抚过她的下巴,和想象中一样嫩滑,让他舍不得放手。

姜姝儿不敢看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尤其是被他亲到的那一边。

滚烫。

孟浪,真实太孟浪了,哪有他这样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要告诉哥哥,你欺负我。”她埋在他的胸口,不肯再抬起头。

韩瑜环住她,只觉得她口是心非得可爱。

分明也是喜欢的,不然为何脸颊越来红,还抱着他?

“我听说过两年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时候我就让祖父给我去提亲!”

“你说真的?”

姜姝儿抬起头,眼中还带着羞怯。

韩瑜点头,“等我收拢了父兄的兵权,就跟祖父说明此事。”

姜姝儿抿唇,拉了拉他的衣襟,让他低下头。

“我记住了,你也不准反悔!”

说着,她也快速地亲了下他的脸颊,然后迅速坐正。

“走吧,再带着追风跑几圈,不然它可要急了。”

韩瑜弯起嘴角,眉眼中尽是温柔。

笑起来的模样,若如冰霜遇春,消融成水。

就连眉间的长年累下的阴骘也不复存在。

姜姝儿能够感觉到他自心底散发出的欢喜,还缠着点温柔蜜意。

原来他喜欢的人竟然是自己,她竟从不知晓。

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会保护姜家,保护亲人,也会保护韩瑜,帮他守住原就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等他们再回去时,擂台已经过了大半。

最后只剩下郭家兄弟二人,与石彪还有曹之焕。

姜姝儿目光一扫就瞧见了抱着双臂在观看着的姜清臣。

与韩瑜走了过去,刚到跟前,就听到两人争论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原来一旁还有一个人,方才被挡住了,她也没瞧见。

只是,怎会是她?

之前觉着没什么,可是这会儿她既然已经与对方互通了心意,这会儿再见到曹娉婷自然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她可是听说,皇上当初有意撮合她跟韩瑜来着。

这么想着,她意味深长地瞪了韩瑜,惹得他扬了扬眉。

不大明白。

“咦,姝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姜清臣率先看到了他们。

曹娉婷闻言,也朝两人看去,目光在韩瑜身上停了一瞬,立即冷下了眸子。

韩瑜无感,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对清臣道:“永杭永栋呢?怎么没与你们一块儿?”

“被太子遣回府了。”

“凭什么只罚五哥六哥?石彪难道就没错了?”

姜姝儿不满。

“那是在狩猎中,按规则来说,并没有什么错。”

曹娉婷淡淡地说道。

姜姝儿闻言,瞪向她,“什么没错,大家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竟然想那种法子置我两个哥哥于死地,难道他们就不该罚?”

曹娉婷一噎,抿了抿唇。

按规则的确是没错的,狩猎之争向来就是如此。

技不如人死了也活该。

大梁多少人杰都是如此孕育出来的。

可,说要有错,也有。

姜家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错就错在对方的手段太过卑鄙,若是光明正大地打败姜家那两兄弟,相信整个姜家就是再护短,明面儿上也不会说什么。

找不到话回她,曹娉婷也被她勾起了一丝不满,尤其是姜姝儿还是姜清臣的亲妹妹。

都是牙尖嘴利。

冷哼一声,她不再理会他们,径自看着擂台。

姜姝儿撅起嘴,暗自打量了对方一会儿。

比容貌,她虽小些,可却胜过曹娉婷几分。

比身段,好吧,姜姝儿垂眸看了眼自己尚平的胸脯。

还不是像前世那般鼓鼓的。

但是,再过几年,她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这么想着,她也拉着自家哥哥和韩瑜与她保持距离,一同看着擂台。

“阿瑜说,这回会是谁先下场?”姜姝儿转头问道。

韩瑜看了会儿,目光在郭家两兄弟的身上划过,道:“不出意外,会是石彪。”

“还有曹之焕。”

曹娉婷听到前头还没有反应,再听到后头,便立即反驳,“你胡说,我哥哥才不会下去。”

第182章 西山

韩瑜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看也不看她一眼。

“接下来着实无趣,你可还要看?”

他问的是姜姝儿,只听她回道:“现在离开可行吗?”

“有何不可!”

“喂喂,你们两个,五哥跟六哥才走,你们好歹等我一块儿啊!”

姜清臣说道,几人完全忽视了曹娉婷,将她气的跺了跺脚,推开他就气冲冲地离开。

“啧,真是个疯女人。”他揉了揉胳膊。

姝儿撇撇嘴,“你这是怎么招惹人家了,能让人家把你恨成这样。”

方才那一下力度可真不小。

她心疼地伸手提他揉了揉。

姜清臣听她问起,大倒苦水地跟他们说了一遍。

一听到关于韩瑜,姜姝儿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后者神情淡淡,并无一丝动容。

姜姝儿提醒自家哥哥,“往后碰见她你就躲着点儿,与她计较作甚。”

“谁与她计较了,是她总来寻我的麻烦。”

“哼,我要和阿瑜去西山狩猎,今年给娘多猎几张皮子,做身大氅,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

姜清臣摸了摸下巴,“你们等我会儿,我这就去与太子说声。”

姜姝儿摆摆手,让他赶紧去。

身在高台之上的太子在听了姜清臣的话后,朝着他们看了一眼,在看到与韩瑜并肩而立的姝儿,眸中一动。

“既然姝儿有此孝心,自然不能拦着,不过西山那边深山老林的,也太危险,这样吧,从这里调几个人过去,届时也好有个照应。”

姜清臣本想拒绝来着,可想了想,觉得也是,多点防备总归是好的。

太子一声令下,便调遣了二十人过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太子想了想,招了内侍过来,“你去晋王府走一趟,就说……”

出了围场,姜姝儿座下的追风撒欢了地跑,三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千里良驹,这么一比起来,立马就将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们给甩了老远。

从围场到西山并不远,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到了。

正是晌午,早已饿了的几人下了马就与侍卫们一块儿准备吃食。

姜清臣与韩瑜扛了一头鹿回来清理着,侍卫们见此,不禁调笑。

“七公子和小王爷可真闲不住,我等把活儿揽下了,您二位还是自个儿跑了一趟。”

“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自个儿动,况且我在围场可没有那发挥之地,来了这儿还不准我好生露两手了?”姜清臣笑着卸了条鹿腿下来扔给一个侍卫,嘱咐他这是留给自家妹子的。

惹得那侍卫一脸无奈,保证给他留好。

众人见着姜清臣没有一点儿世家公子该有的架子,自然也就亲近了几分,纷纷开始笑闹起来。

自然,分寸还是有的,毕竟这里的不是世代承袭就是家中也是个武官小将。

只是论起身份,却是远远不及姜清臣三人罢了。

独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姜姝儿,闲的将自己的弓拿出来调了调,手上带着一枚纹路精致的玉扳指。

正是韩瑜赠与她的那枚。

过了许久,韩瑜从侍卫那里接过了烤好的鹿腿,又拿了几个烤热的馒头走到姜姝儿跟前。

跟来伺候的梅树立即收拾好地方,将吃食摆好。

姜姝儿放下弓,净手后看着面前烤的色香味俱全的鹿腿,抬眸问道:“你可吃了,若是没有就在这儿陪我一块儿用吧!”

韩瑜自然应了下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姜姝儿疑惑地看去,扬了扬眉,“看来七哥和那些侍卫相处的还算不错嘛!”

“清臣性子随和,也没该有的架子,自然能与人好相交。”

“你也该学着点儿才是。”

“我?”

韩瑜不明所以,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解释。

姝儿无奈,对他道:“你总是一个人,身旁除了哥哥阿玹,也没个朋友兄弟,你这样,往后即便做了将军若是还这般,也会失去军心的。”

韩瑜一怔,随即想到了自己父兄,眸子温了温。

“不对。”

“嗯?怎么不对?”

“还有你。”

姜姝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嗔了他一眼,“那也得多与旁人亲近亲近啊,看我哥哥就是如此,说不准哪天,这点儿好人缘就能帮了你。”

前世她可是吃过这一亏的,所以这世她可改了不少脾气,至少如今旁人提起她,也有了不少好话。

不至于像前世似的,想要求助他人时,却无门无路。

韩瑜将她的话听进去了,用过饭,他便被姜姝儿赶过去与清臣坐一块儿分配着下午的活儿。

“……留下十个人守着,其余人跟我们进去,能猎到的都归自己所有,若是谁猎的最多,明儿个我就请他去饮香楼不醉不归。”

“七公子可要说话算话。”

“放心,本公子绝不食言。”

“那七公子这顿酒可跑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即便我不行,还有阿瑜,你们怕是没见过他三箭齐发,百发百中。”

有人不相信了,“是不是真的,小王爷年岁不大,可别想忽悠兄弟我们。”

仅仅只是几个时辰,他们便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韩瑜看了那人一眼,抬了抬下巴,“现在比一比也行,免得输了哭鼻子。”

话音落下,当即便引起一阵起哄声。

姜姝儿离得不近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待到他们围着站到两旁比起射箭,姜姝儿也走了过来。

她看着与韩瑜分别站着的人,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与她的三哥差不多大。

韩瑜连姜永柯都能勉强打个平手,应该现在也不在话下。

两人拉满了弓,倏地一声射出,紧接着又接连射了好几箭。

待停下后,众人一阵呼啸。

姜清臣抱着胳膊,与有荣焉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阿瑜他箭术了得,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恐怕也只有我大哥二哥才能压他一筹了。”

“靖国公世子?”有人惊呼,“小王爷果真是人中龙凤,惊才绝艳,不过十三岁就能有如此造诣,着实让我等羞愧。”

“不过是比你们多努力了些罢了。”韩瑜勾起唇角说道,“此行结束,无论谁胜谁负,饮香楼之宴都如期举行。”

第183章 冰冷

众人一听,立即欢呼起来。

“小王爷英明。”

都是爱闹的年纪,即便有几个稳重老成的,也抱着别的心思应和着。

姜姝儿放下心,既然决定要帮他,自然要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

韩瑜本身是个不会与人相与之人,至少前世里她就不晓得他有什么至交好友,不然,就不会孤立无援,以至于最后失了宁兴王的爵位。

如今只要早早地积累下人脉,不怕日后无人相助。

又歇息了片刻,姜清臣分配好了人,瞧见姝儿也准备好,便吩咐了声与冲进了林子。

这个天儿的确是最方便的时候,不必担心蛇虫太多,林子也不会因太过茂密而遮挡了视线。

姜姝儿与韩瑜一道,冲进了林子便挽起弓射了几只空中飞过的鸟。

韩瑜抬头,在落地之前用箭将那几只鸟盯在了树上。

“不是要去寻狐狸,水貂吗?在这里耽搁,一会儿它们就该给惊跑了。”

“我就是试试手而已。”

姜姝儿扬起笑意,“况且,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不怕凑不出一张做大氅的皮子来。”

韩瑜勾唇,眉目虽还是冷淡了些,可熟识的人都晓得,那双眼中藏了何等的温柔。

“把手给我。”他出声道。

姜姝儿疑惑,却还是伸出了手搭在他颇为粗糙的手心。

微微皱了皱眉头。

光是凭着这双手,就该知道他平时是如何操练自己的。

失神间,只觉得身子一轻,人便被对方带了过去,放在身前。

姜姝儿回过头看他,正遇到韩瑜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动了动,道:“坐稳了。”

没有多问,姜姝儿立即靠近他怀里。

韩瑜环紧她,一手拉着缰绳,朝追风吹了个哨便带着姜姝儿离去。

而追风则是一步也不落下地跟着他们。

晋王府。

正做着功课的杨玹知道自己的兄长派了内侍过来,颇为不耐烦道:“又是什么事儿,秋狩还不够他操心的,又来操心我的事?”

内侍监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陪笑道:“王爷误会了,这次殿下派奴婢过来是请您前往西山狩猎,听闻七公子和九小姐还有小王爷已经先行一步了。”

“你说真的?皇兄他当真肯让我出去了?”

杨玹顾不得礼仪,高兴地抓住面前的内侍。

内侍不敢造次,连连道:“是是是,殿下特意命奴婢给您领路,王爷,还是快先收拾吧,去晚了人可就走了。”

“我知道,我这就去收拾。”

杨玹丢下话,连案上的课业也没来得及收拾就跑了出去。

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姜姝儿几人,自然顾不得其他。

以至于案上露出一角的人像也未来得及藏好。

内侍看了看房里无人,便伸手将画像从一堆纸张中抽了出来。

上头的人一身红衣骑装,眉目精致明艳,坐在马上,迎风而立的模样似是要从画里跑出来一般。

内侍怎会不认得这上头的人,他只是叹息一声,将画折了起来放入怀中。

没等多久,杨玹便一边理着衣裳,一边道:“快走快走,别磨蹭,耽搁了时辰,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兄的人,都得罚你。”

内侍躬身跟上他,“是,王爷,您慢点儿。”

杨玹不管他,径自去骑了马就冲出王府,内侍也只好尽力一路跟着。

等到西山时,已是太阳高挂,将要落山的时候了。

挥开朝他行礼的侍卫,杨玹进了林子去寻姜姝儿。

一通转悠,他听到了熟悉的清脆笑声,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

他整了整衣衫,一抬头便瞧见迎面而来的马上,姜姝儿回头仰着脑袋与身后的人说话的模样。

那双眼里尽是笑意,弯起的唇角也是让人心动不已。

一腔灼热的情意渐渐冰冷。

为何不是他。

她对那笑着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

韩瑜是最先发现他的人,唇边不易察觉的笑意平了下来,对看着姜姝儿有些愣神的杨玹道:“阿玹!”

闻声,姜姝儿转过头,果然在不远处看了杨玹还有一个内侍的身影。

她嘴角的笑意淡去,换上了不同的微笑。

“阿玹你怎么来了,功课都做完了,王傅没再关着你?”

一连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杨玹眸子幽深地盯着姜姝儿,看着她靠在韩瑜怀里的模样。

无意识地,收紧了拉着缰绳的手。

韩瑜注意他这个动作,眸子微动,“回去再说吧!”

姜姝儿立即点头,看了眼一旁驮着好几只白狐的追风道:“这狐狸毛可要好生处理,先派人送回去吧!”

韩瑜应了下来,揽在她腰上的手并未松开过。

杨玹看着,渐渐沉了下眸子。

他试问对得起两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阿瑜,我有话要跟你说。”

“且等一会儿,我先把姝儿送回去。”

杨玹颔首,再看了眼姜姝儿,调转马头离去。

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姜姝儿在他走后才抬起眼帘,“阿瑜,杨玹他……”

“无碍,先回去吧!”

韩瑜说道,带着她和追风离开。

他从不惧任何人,任何事物,既然已经确定了想要的人,那便不会放手。

在姜姝儿担忧的目光下,他去寻了杨玹。

山峰前,一道身影迎风而立。

韩瑜上前,与他并肩。

“阿瑜,我自认为你我情同手足,但凡我有的,也总会分你一点儿,可她不行,她是我的!”

杨玹没有转过脸,而是沉沉地说道。

韩瑜抿唇,顿了顿回他,“她有选择喜欢谁的权利,我心悦她,她亦心悦我。”

杨玹倏地转过身,“你胡说,姝儿她还不明白什么叫喜欢,她只是觉着你对她好罢了。”

“她明白,也懂得,你一直都太小看她了。”

“我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同吃一口奶,同睡一张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你只是与旁人对她不一样,她一时新鲜而已,阿瑜,你我是兄弟,既是兄弟,你又为何夺我所爱?”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韩瑜再度开口,声音已经没了温度,就连眼神也是极冷。

杨玹扯了扯嘴角,眼眶通红,心中又恼又痛,他道:“这么说你便不肯放手了,是不是?”

第184章 欣赏

韩瑜冷淡着眸子,没有理会他。

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杨玹倏地转身就走。

等他找到姜姝儿,却是止步了,之前那一幕像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若上前该怎么跟她说话?这样的他,只怕会忍不住开口质问。

跟在他身边的内侍观察了两人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您可要过去?”

杨玹回过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必了。”

“那……”

“回去!”

内侍一个激灵,躬身跟上他离开。

在他们离去的方向,姜姝儿朝那看了眼,眉头微皱。

杨玹不是应该在府里待着么,怎会来了这里,而不是围场。

她可不会觉得韩瑜和自家哥哥会派人请他过来。

日头将要落下,姜清臣也满载而归,带着一帮收获不菲的侍卫笑笑闹闹地回来。

他还不知道杨玹来过,而姜姝儿与韩瑜也没打算说起。

一行人在天黑后才回到城里。

各自回府后,姜姝儿说起杨玹的事,清臣奇怪,“他怎么会去西山,你们派人跟他说了?”

“谁派人去跟他说啊,我巴不得都不见到他。”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阿瑜?”

“不可能,韩瑜一直与我一块儿。”

清臣摸摸下巴,想不出来索性便不想。

姜姝儿询问道:“今日这秋狩谁赢,你可听说了?”

“跟阿瑜说的一样,明儿个郭家两兄弟比,看来郭家人是也站在太子那边了。”

“他本就是储君,那些人有这个心思也不奇怪。”

“储君。”姜清臣咀嚼着这两个字,挽了挽唇,“即便是储君,若是……也不是不可能。”

姜姝儿惊愕地看着自家哥哥,随即抿唇一笑,“只要哥哥不怕就好。”

其他的,只要他们一家人齐心,不怕再重蹈覆辙。

……

围场之中,太子宴客完回到营帐里,白日跟着杨玹的内侍立即上前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太子淡淡地应了声,在披着虎皮的椅子里坐下,道:“晋王那里如何了?”

“回殿下,晋王回府后闭门不出,上前伺候的都遭了怒火,奴婢不敢久留,便回来了。”

“是么,脾气还是这么大啊,这是看到什么了?”

“九小姐与小王爷同乘一骑,晋王后来又去见了小王爷,两人说了几句话,回去后就那样了。”

太子扬眉,他原是想着韩瑜有那个意思,没想到这么一看,似乎是两人都有那心思了。

想来杨玹是也知道这件事,才闹了这么大脾气。

内侍见着太子不说话,犹豫了下,将怀中从晋王府带出来的画像呈了上来。

“殿下,这是奴婢从晋王那里看到的。”

“什么?”

太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失笑地摇摇头:“平日里让他作画写字,没一个能看的过眼的,现在画个人倒是画的传神。”

只是他眼中的笑意却是渐渐淡了下来,看着手中的画像,搁在几上。

“晋王的功课看来还不够多,既然还有心思想着这些。”

内侍不敢应声,只垂首站着。

太子想了想,终是将画像收了起来,并未毁掉。

“去晋王府走一趟,让王傅给晋王加点功课,就说是我吩咐的。”

内侍应下,“是,奴婢遵命!”

太子点点头,挥退了对方。

不久,褚坚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抬手道:“殿下。”

“你回来了,如何?”太子温声道。

褚坚微微颔首,“郭家与曹家都给了话,均以殿下为首,只是……”

“嗯?”

“曹家有意与殿下结亲,您看此事……”

“不急,曹家势大,终不是个好选择,此事交给太子妃就好。”

褚坚勾唇,“殿下英明。”

翌日,围场最后一轮的擂台开始,郭家的两兄弟打的不分上下。

没了姜家儿郎,他们便是这擂台上最耀眼的存在。

有不少人都将他们拿姜家人相比,结果还是姜家人出色。

在看台上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偶尔有那么几句传到耳里,太子听了微微皱眉。

他没想到姜家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放任下去,只会皇室式微,世家权臣掌权。

不能如此!

擂台上,郭家兄弟分出了胜负,赢得是年长的那个,虽说两人武力相当,但是做哥哥的心思要缜密些。

太子颇为欣赏地看着郭家两个兄弟,朝身边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台下之人纷纷恭喜着郭家,没有了姜家之后,郭家总算是出了把风头,给郭家长了不少脸面,就连赏赐也不低于往年姜家得到的。

这边热闹非凡,而靖国公府则是一如既往。

正在房里查看着私产的长乐听红叶说起这件事,冷冷一笑,“自己的外家都推倒了不用,宁肯去用一个外人,皇兄真是养的一个好儿子。”

红叶也摇头,“公主,奴婢担心,太子他会不会哪天将主意打到您身上?毕竟他连亲舅舅都能下手。”

长乐眉头微蹙,登时觉得没了兴致。

“他忌惮我,无非是因为靖国公府掌握着兵权罢了。”

“靖国公府确实是太惹眼了,一门五房,除了五爷,其他皆是武将,大梁一半的兵权都在姜家,也难怪太子殿下忌惮。”

长乐抚了抚唇,“我又何尝不知,可我既嫁进了姜家,总不能说再出去住公主府去吧!”

况且那种事她也做不出来。

她们这一辈的公主因着之前三王乱京之事,全都是下嫁入府。

早已融入了他们。

红叶叹了口气,“公主还是小心点儿吧,奴婢总觉着太子殿下近来变了。”

“我知道,你管束好手底下的那批红卫,若是真到了那一天。”

长乐一手搭在几上,缓缓收紧,“至少要保住姝儿他们。”

“公主……”

“好了,把这些都给我收拾了给秀臣送过去吧!”

“公主会不会太心急了,刘家的事才过去。”

“秀臣年纪不小了,年前便把事情办了吧,她自个儿选的夫婿,即便往后过不下去也是她自个儿的事。”

红叶知道她的主子刀子嘴豆腐心,只是摇摇头将东西收拾起来。

第185章 婚期

过了十月,京城被一片银白覆盖,靖国公姜家五小姐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在腊月初。

因为早有准备,长乐倒也没有手忙脚乱,该有的都有,就连太子也赏赐了姜秀臣不少东西。

屋里,绣着枕套的姜秀臣看了眼在一旁替她画着花样的姝儿,脚边窝着团成一团的阿离。

“这些花样你都是哪里学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我偶然瞧见的,然后自己修了修,怎么样,可好看?”

“自是好看的,不过你可别指望我能绣出这花样。”

姝儿灿然一笑,“自然不指望,我打算拿给绣娘让她做出来给你陪嫁的。”

“说什么呢,整天就知道打趣我。”姜秀臣嗔了她一眼,脸颊飞红,眼眸中波光潋滟。

姜姝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举起笔笑道:“五姐,你现在的模样若是被刘准瞧见了,怕是稀罕的不得了了。”

姜秀臣抚上脸,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女儿家家的。”

姝儿嬉笑了下,将手中的花样画完,晾在一旁。

“五姐,那秦氏虽说暂时被软禁起来,可毕竟还是刘准名义上的母亲,你们成亲,为了怀远侯府的颜面,她也定是会被放出来的。”

姜秀臣听她提起秦氏,厌恶地皱了皱眉。

“怕什么,即便她出来又能如何,我姜家也不惧她,我也不惧她。”

“五姐可不要轻敌,一个孝字压下来,你便是对那也错。”

前世她可是亲眼见着她姐姐吃亏,如今怎么说也要将这个可能杜绝了。

之前没有一并解决掉秦氏,只不过是因为怕刘准要守孝,坏了姜秀臣的婚事罢了。

待成了亲,看来她还要思量思量了。

姜姝儿从不觉得秦氏那种人会让他们好过。

与其等着对方动手,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思及此,她悄声嘱咐了姜秀臣几句,后者眉头跳了跳,“不可行,秦氏毕竟是怀远侯的发妻,若是知道是我动的手脚,必然不会待见我。”

姝儿鼓起脸颊,“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姜秀臣摇摇头,放下绷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姝儿不要小看任何人,我若是真做了手脚也总有一天会被他人知晓的。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么!”

姝儿转了转眸子,显然还没将此事放下。

在她眼中,秦氏不除不行。

那就是条毒蛇,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咬死你的那种。

姜秀臣叹口气,“姝儿,我知道你心疼姐姐,不想姐姐将来受罪。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动手总归没有怀远侯自己动手的好。”

姜姝儿眸子一亮,“姐姐的意思是?”

“秦氏是怀远侯的妻子,自然要交给怀远侯去整治。”姜秀臣笑着说道。

既然她要嫁进怀远侯府,当然不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只是身为小辈的她,肯定不能直接与秦氏对上。

想到这里,她又问道:“对了,那个刘基还没有消息吗?若是先找到他,也能算是一个制肘秦氏的筹码。”

“没有,”姜姝儿摇摇头,“我和哥哥都派人四下搜寻过,他不是离开了京城,就是有人暗中相助,我们又不好大肆搜捕。”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反正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侯府了,再也无法翻身。”

姜秀臣微笑,“朱门世家素来腌臜事多,咱们府里还算干净,可别的府里不同,刘基一事你就能保证没有府里人出手么!”

“五姐的意思是说怀远侯?”

“这我倒是没说过,只是虎毒不食子,他总归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面前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跟七弟也说一声,刘基的事就不要再管了,就当给怀远侯一个面子。”

姜姝儿撇嘴,“好吧,不过他若是撞到我们手里,我可不会放过他的。”

“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杀了你什么人呢,如此恨他。”

“呸呸呸,五姐你不许胡说。”

姜姝儿肃着脸道。

姜秀臣无奈,只得道:“好,是我说错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五姐这话往后不能再说,我身边之人都是要长年百岁,无病无灾的。”

“是,都听你的。”

哄了好几声,姜姝儿才原谅她,随后又说了几句话,拿着画好的花样离去。

回了院子,她将花样交给梅树,吩咐她,“从我私库里取出几匹雪缎,用来做里衣,然后再将凤凰锦以及云锦取出来,按照这个花样各做两身衣裳。”

话音落下,梅树与荣兰皆是一愣,“小姐,那云锦也就罢了,可那凤凰锦是先后特意赐给您留您日后出阁了做衣服的,便是太子妃也没有。”

“这是给我五姐的,不是给旁人。”姜姝儿并不在意。

前世她那么多好东西都失去过,如今这些身外之物她自然也不会太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人罢了。

荣兰看了眼梅树,轻声道:“小姐,这凤凰锦公主那里应该也有一匹,不若请公主殿下赐去?您的毕竟是先后的一片心意,若是送给了五小姐,倒是辜负了先后。”

姜姝儿却是拒绝,“娘的是娘的,我的是我的,这是我对五姐的心意。舅母她既然将东西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送给姐姐有何不可。”

“可是这凤凰锦何其珍贵,便是皇室中也没有多少的。”

梅树还想再说,姜姝儿却是摆摆手,“好了,按我的意思去办吧,东西再珍贵也是死的,哪有人重要。”

姜姝儿却是拒绝,“娘的是娘的,我的是我的,这是我对五姐的心意。舅母她既然将东西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送给姐姐有何不可。”

“可是这凤凰锦何其珍贵,便是皇室中也没有多少的。”

梅树还想再说,姜姝儿却是摆摆手,“好了,按我的意思去办吧,东西再珍贵也是死的,哪有人重要。”

姜姝儿却是拒绝,“娘的是娘的,我的是我的,这是我对五姐的心意。舅母她既然将东西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送给姐姐有何不可。”

第186章 同眠

长乐只笑不语,说她偏疼姝儿多些,这话原也没错。

从前皇后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事事都要落在她后头,后来女儿不必再常往宫中跑,与她亲近了,她自然是欢喜的。

再加上姝儿又是她最小的闺女,偏着点儿也无碍。

反倒是长子长女就得好好教养,不能宠着惯着。

姜姝儿收到长乐命人送来的凤凰锦,并没有多少惊讶,只命人好生收起来。

梅树和荣兰两人也松了口气,还好自家小姐没有让她们把这匹也送出去。

坐在炕上,姜姝儿吐了口气,白色的烟雾在眼前缭绕、消散。

翻过年去的三月里,就是她四哥的劫数了,她是不是得提前布置下?

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她不能保证自己的哥哥还会不会在同样的时间里出事。

也许提前,也许推后。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行下手。

“荣兰,我私库里有多少现银?”

“回小姐,现银的话约摸五六百两吧,您是要用吗?”

姜姝儿点点头,遂问她,“雇个几个亡命之徒的杀手得多少银钱?”

荣兰一惊,“小姐,您问这个作甚?”

“甭管这个,你先回答我得多少。”

荣兰纵使是受过训练有几手功夫傍身的,可对这块儿也甚清楚。

她试探道:“要不,奴婢先去打听打听?”

姜姝儿没犹豫就答应了。

“你换个身份,去黑市打听打听,不要多,两三个人即可。”说着,她又嘱咐道:“对了,非亡命之徒不要。”

荣兰应下,“是!”

姜姝儿点点头,她倒是不怕自己的丫鬟告诉父母,身为她的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荣兰退下后,梅树上前替她换了壶茶,询问道:“小姐,咱们自己家不也有人么,为何还要花钱去雇旁人?”

“自己的人终究会留下痕迹,我可不想到时候官府一查就查到靖国公府来。”

“小姐要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姜姝儿抬眸扫了她一眼,低头轻啄了口茶水。

这些日子,因为姜秀臣的婚事,靖国公府到处忙碌着。

又修葺又是添加新物的,总算看起来不是从前那般空荡了,一切都布置好后,已是十一月里。

接下来,就等着刘家亲迎了。

姜秀臣的房里,姝儿与丫鬟一起替她收拾着换了刚做的衣裳。

“五姐长得高,怕是还能再长几年,所以我就命人将这衣裳稍稍做大了些,届时你也好改。”

看着镜子里一身锦绣辉煌的模样,姜秀臣低头摸了摸身上的衣料,“这原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就这般给了我。”

“再好的料子也是用来穿的,我年纪还小,撑不起这样大气的颜色,倒是姐姐你合适。”

“可是……”

“没有可是,况且娘把她的凤凰锦给我了,你就别再推脱了。”

见她这么说,姜秀臣只好应下。

她确实也极为喜欢这身衣裳的,凤凰锦素来只专贡天家。

而能得到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几年能做出这料子的人已经垂垂老矣,再做不出了,也就先皇后,她母亲和姝儿手上有这料子,连太子妃都不曾有。

由此可见,凤凰锦到底有多珍贵。

姜秀臣心中感动万分,又在丫鬟的伺候下褪了下来,换上喜服。

已满十六岁的姜秀臣身姿窈窕,腰身纤细,娇羞的面容在这样艳丽的大红喜服的衬托下更是妍丽。

姜姝儿看的又有呆了,就仿若回到了前世一般。

那时,她的五姐也是如此试着喜服,后来一路风风光光地嫁进了怀远侯府。

不久后,怀远侯立了世子,姜文臣出事,再到姜秀臣一尸两命,姜家支离破碎。

是了,前世姜家的劫难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五姐,”她叫了声,眸子正泛着柔色的姜秀臣朝她看来,一双眼波光潋滟,“怎么样,可好看?”

姜姝儿恍惚了下,扯起嘴角,“好看,五姐穿什么都好看。”

她微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将想要说的话压在了心底。

这个当口,想要再反对已是不可能的了,往后就只有多看着点儿。

忙忙碌碌到了腊月初二,姜家的人都回来了。

因着第二日便是姜秀臣出阁的日子,是以这一天阖府上下都聚在了一块儿用饭。

晚饭后,长乐带着两个闺女与几个妯娌一块儿回了房里说话。

大夫人给了一套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头面添妆,那头面做工精细,一看就是耗费了大功夫的。

二夫人给了一对血玉镯子并一对金刚石,其他人也照着给,一番下来,姜秀臣着实得了不少好东西。

大梁有厚嫁之说,所以这有点门面儿的府上嫁女皆是红妆十里。

更别说她们靖国公府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姜姝儿也被几位夫人硬拉了出去,长乐这才留下准备教导姜秀臣该懂得的东西。

直到夜深了,母女俩人才停了话,长乐看了眼已经短了一大截的烛火,道:“今晚我就不回去歇息了,正好我们母女俩也有些年头未抵足而眠过。”

姜秀臣眸子一亮,说话带了几分撒娇,“娘是好久不曾陪我一起睡了。”

“娘从前对你和文臣都疏忽了,后来再想弥补,你却已经长大了。”

“没有的事,娘的苦心我和四弟都明白的,姝儿和清臣最小,自然得多看着点儿。”

长乐拍拍她的手,这个闺女就是太懂事了。

懂事到让她都有些心疼。

“往后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一定要好好待自己,只要你不犯什么出格的大事,爹娘都能给你兜着。”

“我省得了娘,您放心吧!”

姜秀臣命人打了水,两人一块儿梳洗上了床。

次日,天蒙蒙亮,姜秀臣就被请了起来,丫鬟伺候她沐浴更衣后,又仔仔细细地用最上等的香膏抹了遍。

屋子里燃了不少炭盆,倒也不觉得多冷。

长乐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长女,看着她一点点地穿戴好,心中不舍的多。

过了今日,自己这养了十六年的闺女就是旁人家的媳妇儿了。

可她再不舍,也只能看着闺女出嫁。

“五姑娘真不愧是公主殿下的闺女,瞧瞧这张脸,就是在京城也是屈指可数的绝色。”梳发的嬷嬷同长乐以及几个来帮忙的夫人说道。

长乐听的眉头微扬,朱唇挽起,轻道,“赏!”

第187章 恨他

一听到赏,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奉承的更为明显了。

喜事就是要喜气,倒也无人怪罪。

这个时候,都巴不得她们要多好听就说多好听呢!

正在前头忙着待客的姜姝儿三番四次想要逃开去看看自家姐姐,可惜姜永晴就将她看紧了不许她去。

这么多客人来来往往的,就指望她和几个林家过来的表小姐,能成么!

无法,姜姝儿只能老实待着。

碧云轩里,几个世家小姐围坐一处,因着此处有地暖,无需炭盆,众人也舒服的多。

姜姝儿吩咐人将一些珍贵的瓜果端上来。

世家之人嘴巴一向挑的很,因此端上来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味道一定好的东西。

姜永晴吃了好几个橘子,回头对姝儿道:“厨房里还有没有多的,你给我房里也送些过去啊!”

“少不了你的。”姜姝儿睨了她一眼,“这样,你替我应付一会儿,我去看趟五姐,回头不仅橘子,所有份儿的我都让人打包送你房里。”

姜永晴看看周围的人,有些心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可不能多吃,这个天儿,吃多了不好。”

“这我知道。”

“那就这么定了?”

姜姝儿眸子一亮,也不等她答话就向其他人道了个罪离去一会儿。

姜永晴急了,“你可要快点儿回来。”

姝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只余下飞扬的裙摆在空中摇曳。

一路来到姜秀臣的闺房,一众的丫鬟婆子挤着,姜姝儿上前路过给她行礼的众人来到姜秀臣面前。

有几个闺阁小姐正陪着她说话,长乐已经去了前头应酬。

这里只余下两个夫人并几个婆子丫鬟看着。

陪坐的小姐们见了她,纷纷笑道:“九小姐不是前头待客么,怎么,新娘子还没出门这就想了,急匆匆地跑来?”

姜姝儿也脸红,大方承认道:“是啊,五姐这一嫁出去就是旁人家的妻子了,不能与我日日相对,我酸着呢!”

“哟,这九小姐可不得了,一会儿这姑爷若是不给个大封红,那可过不了你这关。”

“封红我可不稀罕,他若是没有诚意,那就有他受的了。”

姜姝儿说道,目光落在姜秀臣身上,只见对方招招手让她过去。

拉着她道:“今日辛苦了,可累?”

“不累,姐姐成亲,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乖,我的姝儿能干了。”

姜秀臣温柔笑道,不自觉地就红了眼。

自小宠爱的妹妹,往后就要与她分开,怎么说也是不舍得的。

一见她落泪,所有人都立马规劝起来,给她拿帕子的拿帕子,补妆的补妆。

嬷嬷哄道:“我的小姐,您可不能再哭了,若是再哭这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前头公主走才哭过,这会儿又哭,怕是眼睛真肿了。

姜姝儿避开,趁着众人忙碌间再看了眼姜秀臣后,也揉揉眼睛离开了。

不知怎么的,她觉着有些不舒服。

若是从前,她离开五姐一定能注意到的,现在,她都没有发现。

闷闷不乐地走着,姜姝儿忽地停下了脚步,在她跟前,一双黑色龙纹绣金边的鞋子正立在那处。

她抬头看去,“……阿玹。”她顿了顿,又道:“表哥。”

杨玹穿着亲王正装,头上戴着冠帽,两边红色的结绳垂下在下颚打了个结。

一身亲王袍玉带加身,无端添了几分稳重。

这是她记忆中许久不曾见过的模样,一时有些感叹。

“你怎么在这儿。”她才想起这里可不是宾客会来的地方。

因着她急着赶回去,是以抄的是小路。

“我去找你时见着你朝这儿走,就先来这里等着了。”

“等我作甚?前头这么忙,你若是无事的话我要回去待客了。”

说着,她就想绕过他离开,却被杨玹一把抓住按在了路边的一棵新种的腊梅树上。

枝头的雪唰唰地落了下来,砸了她一头,一脸。

姜姝儿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得尤其重,仿佛要将她上辈子的怨气一块儿发泄了出去般。

“你发什么疯随你,不要拖着我一起。”

杨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缓缓地转过脸看着她,“我发疯,姜姝儿,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发的什么疯,为何疏远我,为何避讳我,为何忌惮我。”

姜姝儿震惊,“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笑了笑,“我都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什么开始对我变了,我一清二楚。”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的,我已经向母后说过了,等你及笄就娶你做王妃,只要你一个人。”

“你胡说什么?”

“可你竟然背着我跟韩瑜好上了,为什么,论身份,论地位我哪里比他弱了?”

姜姝儿冷静下来,抹去脸上融化的雪水,冷冷地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人。

她没想到杨玹竟然都知道,并且没有拆穿她。

可尽管如此,她也对他再也好不起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以后就离我远点儿,我不想看到你,劳烦你像从前一般让我眼不见为净!”

杨玹一怔,不敢置信,“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姝儿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他乞求道。

惊慌地伸手抓住姝儿,想要给她揉揉被撞到的头,却被对方一手打开。

姜姝儿满目清冷,“杨玹,我能问问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吗?”

这是她上辈子就一直想知道的事了,就算一直待在王府,姜家的事情那么大,他也不可能不晓得。

可事实上就是没有。

她曾到晋王府求见,跪在门前一日一夜都未曾等到他的传见。

如果当初他肯出现,有他求情父母也许不会死,如果他肯见他,哥哥也不会去刺杀太子而马踩如泥。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怪他人,因为这是姜家自己的事。

那,他为何要许下会保护她的承诺,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是了,她想起来了,她当时与封文轩那厮同归于尽时,是恨他的。

恨他的不作为,恨他袖手旁观。

第188章 怅然

杨玹沉默了会儿,他看着姜姝儿,神色黯淡,“你是怪我没有陪着你吗?可我跟着王傅处理政务,着实抽不出空子,往后我尽量出来陪你好不好?”

处理政务?

姜姝儿有些好笑,他又不是太子,有什么政务要处理呢?

还闭门不出。

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借口罢了。

“表哥请让道吧,我还要过去待客,没空子陪你唠嗑。”

“姝儿……”

“放手!”

姜姝儿甩开他抓住自己的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

杨玹红着眼,“姝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为妃的,等我做出一番政绩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姜姝儿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

“你要等着我啊!”杨玹在她身后喊道。

可惜人已走远,并无回应。

到了碧云轩,姜姝儿来到姜永晴身边,瞧见她,后者怒着一双眸子,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早点儿回来么,怎的耽搁这么久,再不回来我都要派人去寻你了。”

“不就耽搁点时辰,至于么!”

“你说呢,我跟幼薇脸都僵了。”

姜永晴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到一群人中,将她塞了进去。

也就是姜姝儿身份尊贵,旁人都不敢给她脸色瞧,若是换个人,只怕早让人说道了。

这没了李静初,还真是有些不一样了。

很快到了吉时,正门前刘准以及接亲的几人一连做了十几首催妆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姜家七子手里过了关。

正厅里,姜秀臣拜过祠堂祖宗牌位,再拜过父母长辈,在姜五爷夫妇的不舍下接了训诫,由姜文臣背上离开了。

一路表兄弟堂兄弟们相送,这样的风光,任谁娶了她,都不敢小觑。

官媒一声起轿,最前面开道后,鼓奏震天,沿路吹吹打打,一派喜庆景象,好不热闹。

姜姝儿听着声音,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往后她隔壁的院子就空了。

她再病了,也不会有人陪她吃睡,安慰她。

一旁几个姑娘见她神色怅然,便晓得缘由了。

“九小姐莫伤心,五小姐嫁得良人,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正是正是,从前我姐姐出阁时我也这般,后来她过的好,我们家也放心了。”

姜姝儿看向两个说话的姑娘,一个是卫家的姑娘,一个是剽骑大将军家的表姑娘。

这两个一个是沾了点亲,一个是上回救了孟贵云而结下的善缘。

她朝两人笑了笑,“我无碍,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的话,我们可不是那些个惯会装腔作势,矫揉造作的姑娘,一点儿事恨不得嚷嚷的人家全都知道。”

孟家表小姐说道。

姜姝儿扬眉,心道:这姑娘倒是心直口快。

晚宴过后,众人移步到戏台子前吃茶看戏。

姜姝儿这才抽得一些空子,目光在四周寻了下,朝长乐走去。

见她过来,长乐将她揽在身边,“是不是累了?今儿个怕是要闹的晚些,你若累了就早些回去歇着,我多拨几个人去伺候客人就好。”

她长乐派去的人自然都得脸面,比一般的官家千金身份都高的,自然无人敢小瞧。

姜姝儿原本想拒绝,可她确实觉着这里的热闹她不喜欢。

便应道:“那就累娘您多操心了。”

长乐点点头,让人送她回去。

大夫人侧头看了眼,笑道:“瞧瞧,这孩子怕是舍不得五丫头了。”

“她们姐妹情深,舍不得也是常理。”

“你呀,日后姝儿出阁,我瞧你还是不是一样气定神闲的。”

长乐面上一僵,“说什么呢,姝儿便是定了亲事,也得留到十七八岁再嫁了。”

“只怕你等得,婆家等不得,姝儿将来出落的要比五丫头还要秀丽,说不定比你还甚,这样的孩子,谁不稀罕?哪里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长乐不高兴地横了眼插话的二夫人,不理她,独自生闷气去。

她的闺女,她说什么时候嫁就说什么时候嫁。

婆家再硬,硬得过她娘家?

九曲回廊上,姜姝儿带着提着灯笼的丫鬟朝自己院子走去。

一路的红色灯笼将夜色照的有些暧昧,突地,她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靠在影壁上的人影。

“什么人!”她出声问道,命身边的丫鬟上前。

“是我。”

“阿瑜?”

姜姝儿松了口气,对丫鬟道:“前头几步就到了,灯笼给我吧,你且回去伺候我娘。”

丫鬟看了眼韩瑜,朝她福了福离去。

姜姝儿提着灯笼走近,一张脸在红色灯光下愈发精致秀丽,眸光璀璨。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该在前头么,我哥哥他们呢?可都还好?”

一连几个问题,韩瑜有些好笑,“我听人说你提前回来了,便过来看看,清臣他们还在陪客,一时半会儿走不开,都还好,也没吃多酒。”

听他这么说姜姝儿放心了。

韩瑜顿了顿,上前两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皱眉道:“怎么不带个手炉?”

“也不是很冷,就没让丫鬟拿。”姜姝儿说完,借着灯光细细打量起他来。

韩瑜个子较同龄人高出不少,她站在面前都要抬头望着,仿佛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今日穿了身蟒袍,头戴紫金冠,脚蹬虎皮靴子,腰身围着玉带,卸下了所有防备与冷漠的模样,异常好看。

她觉着旁人都瞎了眼了,竟然会排斥这样一个风姿秀挺,俊逸无双的人。

韩瑜被她打量着,也不恼,只扬了扬眉问她,“可好看,比起杨玹如何?”

姜姝儿一顿,“你知道了?”

韩瑜没有否认,姝儿不满地撇撇嘴,“是谁这么多嘴,竟会让你知晓?”

“是有人瞧见了,向清臣禀报,我正好在他身旁听了。”韩瑜解释道。

姜姝儿不高兴,她的哥哥竟然派人盯着自己,不对,似乎是盯着杨玹?

她侧过身,脸颊边的碎发被风吹的扬了扬,韩瑜伸手将它勾在她耳后。

“你在前头坐席,可有注意我四哥?他身旁都有些什么人?”

“姜文臣?”韩瑜想了想,“有几个同窗,瞧模样应是极为亲近的好友。”

姜姝儿眸子闪了闪,同窗好友想必其中定有封文轩了。

第189章 甜

见着她不说话,韩瑜询问,“你想打听什么人么?”

姜姝儿点头,“你认得封家公子吧?”

“不识。”

姜姝儿:“……”

“我就想问问,他今日来了都在做什么。”

“你很关心他?”韩瑜垂眸。

姜姝儿立即摇头,“我是关心我四哥,哪里关心他了。”

韩瑜脸色微霁,“都是在府里,不会出事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回头过去照看下。”

姜姝儿眸子一亮,拊掌道:“那就多谢了。”

韩瑜勾唇,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低声道:“姝儿穿红色才最是好看。”

闻言,姜姝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因着今日是她姐姐出阁,她怕穿那样的大红色有些宣兵夺主的意味,便选了件洋红穿花纹的袄子,下身配着白色锦绣马面裙。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人,“难道我穿旁的颜色就不好看了?”

韩瑜弯唇,“自然不是,只是红色最相配。”

姜姝儿抿唇,努力压着弯起的嘴角,嗔了他一眼,“我怎么从不知,原来小王爷的嘴这样甜?”

甜?

韩瑜动了动唇,他的嘴甜?

这么想着,他低下头去,姜姝儿只觉得眼前阴影覆下,便感觉到唇间一凉。

她怔愣住,眸子徒然睁大。

这、这是在做、做什么……

“甜吗?”韩瑜问道。

姜姝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后退开来捂住唇,“你,你怎么……”怎么能亲她呢?

韩瑜轻笑,看了眼身后院子里的灯火,朝她道:“天太冷,快些进去吧!。”

姜姝儿抿唇,瞪了他一眼,“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说完,她快步越过他跑了。

衣袂扬起,她的身影印在韩瑜眼中,暖了一池寒潭。

姜姝儿回到屋里,抚了抚滚烫的脸颊,无意地舔了下唇瓣。

皱了皱鼻子,“哪里甜了,分明都是酒味儿。”

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进来换炭盆的小丫鬟好奇,“小姐,您在笑什么呢?”

姝儿回过神,正了正神色,“没什么,荣兰梅树怕是要迟些回来,你去准备热水,一会儿我要沐浴歇息。”

小丫鬟福身,“是,奴婢这就吩咐。”

说着,换完了炭盆离开。

前院,韩瑜负着手回来,见着姜清臣虽脸色微红,眼神却还是清明,便晓得对方还好。

他扫了眼,在周围没瞧见姜文臣,便对清臣道:“你四哥呢?”

“嗯?”清臣扬眉,“你怎么问起他了,封家的那小子要回去,他方才去送了。”

“你倒是注意的清楚。”

“哼,狼子野心,怎能不注意?”

姜清臣笑了笑,有些无趣地推开已经趴下的林子茂,起身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剩下的人还不值当他一直陪着。

韩瑜颔首。

靖国公府一直热闹了两日,第三日才宾客散尽,只留下一些亲戚,比如林家人。

姜秀臣回门那日,天光大好,照得满城雪色都泛着银光。

姜家一众人在正厅里等着,刘准夫妇二人过了垂花门,在二夫人的接迎下来到正厅里。

靖国公很是高兴,姜家的闺女能够顺利出嫁过的好,他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男人们留下了刘准,长乐等人便带着姜秀臣移步说体己话去。

姜姝儿看着已作人妇打扮的姜秀臣,心中微热,“五姐,你可还好?刘家待你可好?秦氏可有欺负你?”

长乐拍了拍她的脑袋,“一个个问,你问这么多让你五姐先回答哪个?”

说着,她自个儿问起来,“那孩子待你如何?”

姜秀臣脸上羞红,捏了捏姜姝儿因不满鼓起的脸颊,回道:“夫君他待我极好的,娘大可放心。”

听她这么说长乐也放下心来,毕竟是过来人,她自然晓得她说的是真是假。

“你素来让我宽心,只是往后若有什么委屈可不要藏着掖着,只要不是什么出格的大事,为娘自能给你兜着。”

“娘放心就是,女儿都省得。”姜秀臣说道:“只是娘,女儿有些担心我那婆婆秦氏,刘基下落不明,还丢了世子之位,按理来说她是恨不得我去死的,可我嫁进侯府这几日她却待我如亲生。”

长乐扬眉,“这贱人怕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小心了,她如此隐忍不发,只怕一发作就是大的。”

“要我说五姐已经嫁进去了,这秦氏还是早早除掉为好。”

“胡闹,你以为一个侯夫人是想除掉便除掉的?”

长乐点了点姝儿的脑袋,转而对姜秀臣道:“她既然选择加以交好,那你暂且与她周旋着,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顺便派人留意着她的行踪。”

姝儿眸子一亮,“娘是觉得刘三根本不是失踪,她知道他的行踪?”

“即便知道你们也不准轻举妄动,这是刘家自己的事,怀远侯心里有数。”

长乐拉着乖巧的姜秀臣,“往后整个侯府都是你们的,刘基已无翻身之日,剩下一个秦氏若她不知好歹,届时就让她消失在人前便好,你犯不着惹了你公爹不喜,可懂?”

姜秀臣含笑点头,“女儿明白了,多谢娘的教诲。”

长乐满意地笑了笑。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间已经到了正午。

用饭时府里开了两桌席面,因着都是自己人,热闹的很。

府里唯一的孙子辈的姜祁玉得了不少好东西,笑嘻嘻地在他们之中转悠,累的乳母丫鬟跟在后头直跑。

用过饭,刘准便被姜五爷带走了,作为府里唯一一个有才学的人,他自然得好好教导教导这个女婿。

书房里,姜五爷随意抽本书问了两句,见着刘准都答得上来,只是在他眼里还是稍差强人意了些,便也没计较太多。

“翻过年去你才十六,明岁秋闱过后再一年便是春闱,届时以你平时的用功就算不中一甲,二甲头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你在策论上还有些不足,往后若是得了空子还要常来府中,我也可以给你看看,总比你的老师强。”

这话还真不是吹嘘,他姜云亭就有这个底气说这话。

第190章 目的

刘准忙地应下,这可是人人求之不得的事,他哪会拒绝?

且因他也感觉到了对方已经将他当成自己人,心中很是高兴。

以至于在回府的路上还一直笑着,惹得姜秀臣嗔道:“爹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高兴?”

“岳父说我策论不行,让我往后得了空子,常去府中请他教导。”

“真的?”

姜秀臣惊讶,无怪于此,她可是知道自家父亲有多挑剔又嫌麻烦的。

之前能收一个韩瑜已是破例,那时便被多少人登门拜访,堵了他一个月没出门。

如今又加了个刘准,好在对方是他女婿,也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她将自家父亲忌讳什么,喜欢什么都说了遍。

以免刘准到时候不小心冲撞了。

回到府中,刘准已经将妻子的话都记了下来,下车后,贴心地再扶着她下来,一同进了府。

秦氏坐在正厅里,眼见着两人到来,她才扬起嘴角算不上多温柔的笑意,道:“回来了,这一趟可辛苦,你是新媳妇儿,莫要累着了。”

姜秀臣不动声色,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屈了屈膝道:“儿媳不累,劳您牵挂了。”

秦氏想要拉着她的手,却被姜秀臣巧妙地避开,对方端了杯茶奉上。

一旁站着的刘准也松了口气,他对秦氏可谓是防备至深。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现在有了妻子,万不能让妻子受了委屈。

秦氏看着面前的茶碗,姜秀臣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托着,很是碍眼。

若是从前,她一把掀翻了也无事,可现在,她必须忍耐。

抬手稳稳地接了过来,她轻呷了口,道:“一路辛苦,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伺候。”

刘准作揖,“是,母亲!”

说完,他看着姜秀臣也行完了礼,两人携手退下。

秦氏待他们远去,这才忍不住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碗,眼神怨毒。

“明明都该是我的基儿的,你们这些强盗,总有一日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陪在她身边的丫鬟不敢出声,只当自己不存在。

过了片刻,秦氏才道:“扫干净。”

丫鬟连忙道:“是……”

已经走远了的姜秀臣朝着身后看了眼,对刘准道:“母亲之前虽说过不必我在跟前侍奉,可我想着她毕竟是我们名义上的母亲,我还是要去侍奉的,你说呢?”

刘准皱眉想了想,他在府中生活这么些年,没人比他更明白秦氏是什么人了。

若非有父亲一直护着他,只怕他早就没命在,如今又怎能让妻子去伺候那样可怕的人。

“阿秀,母亲那里其实也不缺人伺候,父亲也说过让我们不必管母亲,不如……”

“夫君,父亲说是说,可我们若是真不做,那传出去就是我们不对了。”

“可我担心你。”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况且我也会些功夫,怎会怕了她去?”

姜秀臣停下脚步,伸手为他理了理衣襟,“我不想往后有人道你我的是非,身为媳妇,我做好我的本分。”

“若是她一个做婆母的还为难我,那便是她的不是了,届时如何自然怪不到我们头上,你也不必背负什么不孝的罪名。”

自然,这些是明面儿上的,私心里,她自然是有着旁的目的。

只是这这里头的目的乃是后宅里的阴私腌臜,她不会与他说,以免分了他的心。

见着她执意如此,刘准劝不动,心里也很是着急。

但他也尊重她,是以没有继续反对。

只是在回头与自家父亲说起的时候,提起了自己的担忧。

怀远侯叹了口气,“秀臣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有心了。”

他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你的担忧为父都明白,你放心,那边我也会看着的,必然不会让你媳妇儿受罪。”

见着刘准眉头未松,他又继续道:“她总归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又是我的妻子,如今你哥哥也失踪了,世子之位也给了你,我总是有所愧疚的。”

“就看她安分不安分吧,若是还不知悔改,为父定不会容忍她,委屈了你们夫妻。”

他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得用心护着。

也许未来还会多几个孙子孙女。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已经许久不见孩子的府中即将就要热闹起来了。

刘准同意了,同样也暗自下定决心护好妻子。

接下来的日子,姜秀臣当真如她若说一般日日到秦氏跟前伺候。

秦氏一向多疑,只觉得她是来监视自己的。

因此几次想要打发她却都不得门路。

临近年节,过了腊八,与靖国公府相互送过礼后便是二十三祭祀,没过几日朝中也闲了下来。

姜姝儿在这期间去看过一回姜秀臣,见着侯府里上下对自家姐姐确实敬着重着,这才满意。

三十那日,她跟着长乐穿了身大红百花齐放织金的袄裙,下身一袭白色挑线绣福纹绉裙。

脑袋上两个双螺髻各套了赤金镶宝石的环扣。

一张脸娇艳可人,眉目如画。

姜清臣三番四次地摸着她脑袋上的髻,虽然都被打开,但越看越惹人喜欢,心痒的不行。

“姝儿又长高了。”他抬手跟自己比划了下,已经到了他的鼻梁。

姜文臣笑着看他们,“再过两年姝儿就是大姑娘了,你这般欺负她,可要小心倒时候挨揍。”

“挨揍?”清臣掏了掏耳朵,“也不看看全京城有几个敢揍我的。”

“这可说不准。”姜文臣略有深意地看了眼姜姝儿。

后者抿唇,她竟不知什么自己的事教她这个四哥给察觉了。

明明她的七哥都不晓得。

“好了,今日年节要守岁,你们的金锞子可带够了?”

“带了带了,还有你的份儿呢!”

姜清臣说着,想起来一件事,从怀中掏了掏,拿出一个锦袋,“对了,这是阿瑜之前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是什么?”姝儿立即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惊喜道:“这是金猪?”

“不错,翻过年正好是你属相本命,他倒是会讨好。”

清臣瞧她高兴的模样有些醋道,这厮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出手就抢了他的风头。

这不,自家妹子这眼里都瞧不见他了。

第191章 改变

姝途同贵正文卷第191章改变“那四哥和七哥呢?”姜姝儿抱着金猪不肯撒手,看向两人,“韩瑜都晓得给我送礼,你们呢?”

“哪里会忘了你啊,本想着晚上给你的,不过既然你要了那就先给你了。”

姜文臣拿出一块玉牌,上头雕刻的是一只猪,瞧玉牌的模样应是新雕刻出来的。

姝儿笑着接过,“多谢四哥。”

最后就剩姜清臣了,他看了那玉牌一眼,道:“都送猪,我若再送岂不是太无趣了。”

“那你打算送什么?”

“这个嘛……”

姜清臣拉长了声音,见姝儿好奇地盯着自己,他憋住笑,道:“自然是……不告诉你啦!”

姜姝儿一愣,随即气恼起来,“七、哥。”

“哈哈哈,姝儿若是能追上我,我就考虑把东西给你,如何?”

说着,他已经跳出围栏跑了。

姜姝儿气的直跺脚,追上他的脚步,“你给我等着,待我抓住你非要将你揍扁了不可。”

姜文臣笑看着两个弟弟妹妹跑远,周围的雪色也成了无以伦比的美景。

众多小辈在正厅里拜过各位长辈,得了赏,便热闹开了。

除了小辈们,几个妯娌间也是说笑一片。

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行令的行令。

一个府里闹哄哄一片。

突然,小辈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惹得方桌前的大夫人几人频频观望。

“这是得了什么好的,笑的这么欢。”

大夫人打了张牌出去说道。

二夫人是个心疼小辈的,自然不会去苛责他们,“管这么多作甚,热闹热闹也好,这些孩子平日里都紧着,这过年的就让他们松松。”

“我也没说要管着啊!”大夫人回了句,余光瞥到身边坐着的儿媳妇和长孙,心里安心了许多。

就在这期间,长乐却是不声不响地赢了。

几家赔了些钱出去,大夫人叹了口气,“公主的手气总是这么好,我这儿还带着一个媳妇儿都不及你。”

长乐回了她一笑,“我从小就陪着哥哥嫂嫂打牌,一有空子就牌不离手,自然比你们会打些。”

这倒是,除非她不想打,不然一定都是她赢。

大夫人摇摇头,“那弟妹你可得让着我们些,否则这赏银都要输完了。”

长乐笑了笑,微微颔首表示应下,抬眼看了下大夫人身边正乖巧地吃着点心的孙子,道:“这一年又一年的,日子过的太快了,祁玉又要长一岁了吧!”

说着,她抓了把金锞子递过去。

小林氏立即谢道:“媳妇替祁玉多谢五婶婶的赏赐。”

“一点小玩意儿罢了,给他拿着解解闷而已。”

“也就你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三夫人看着牌道。

长乐睨了她一眼,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家的永晴婚事可有眉目了?”

一听她提起这个,三夫人便头疼,“还说呢,我是左看右看,就是没有瞧中的。”

大夫人抬眼,“那得赶紧了,若是年纪拖的大了,好的都教人家给挑了。”

三夫人唏嘘,“我也想,这不是还在看着呢么!”

“急什么,嫁出去了就不在眼前了。万一受了委屈什么的,你也不能时时照看着。”

二夫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几人动作慢了下来。

想到了些不好的事,大夫人只得陪笑道:“也是,这事不急,秀臣还十六、七才出阁,永晴和姝儿自然也得多留几年才好。”

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前头几个出嫁的姑娘,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僵。

还是长乐打出了牌,将方才的事揭过去。

几人又热热闹闹地打起牌来。

小辈们中,姜姝儿微微侧头朝长乐她们的方向看了眼。

她离得最近,自然听到了些方才的话。

靖国公府里只怕就二夫人和四夫人最是苦命了。

二夫人有二子二女,可那两个姑娘却是在早些年出阁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而四夫人的长女则是在出阁后死于难产,一大一小都没能保住。

姜家女的诅咒似乎真的是存在的,无论是现在的姜秀臣,还是以后的姜永晴。

直到她。

只是,既然其他事都能改变,那这件事自然也能。

她相信自己。

回过头,姜姝儿已经扬起了大大的笑意,继续和兄弟姐妹一块儿转着骰子,桌子上堆了一堆的金锞子银锞子。

过了年三十,直到初四各府才开始出门走动。

最先上门的是姜秀臣夫妇俩,姜五爷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满意这个女婿的。

刘家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家,备的礼不仅贵重,还都是按着他们的喜好来的,可见其多用心。

毕竟刘准已经世子了,而姜秀臣是世子夫人。

看到他们,姜姝儿很是高兴,她仔细地想了想,对比了前世,虽说已经有些模糊,可她记得现在的确比前世这个时候要欢喜的。

可以看得出来,如今的姜秀臣脸上带着的笑意是出自本心。

也就是说刘准对她确实很好。

见过长辈后,姜秀臣就被姝儿拉着回了房里,连长乐都没拦到人。

进了屋,姜姝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询问,“五姐,刘准他对你真的好吗?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呢,他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姜秀臣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般。

“你和娘他们就不必担心了,秦氏我自己也能对付,侯府上下如今也都敬着我,便是不想敬着,也得看看咱们姜家同意不同意。”

姜秀臣说这话自然是有这个底气。

姝儿想想也对,但是毕竟不是在自己眼前,她总还是担心的。

“那秦氏呢,姐姐你说自个儿能对付,难不成她已经有所行动了?”

“倒是没有,这些日子我天天盯着她,她倒是想打发我。”

“盯着她?”

姜秀臣颔首,“我毕竟是做媳妇儿的,她名义上还是我的嫡母,我自然要近前伺候。”

“五姐,你莫不是闲的,去伺候她?”

那个毒妇,哪里是那么容易伺候的。

姜姝儿担忧起来,她都不晓得,自家姐姐之前说的法子竟然是这个。

看出她的担忧,姜秀臣安抚道:“放心,如今内宅掌握在我的手里,她想做什么都躲不过我的眼睛。”

第192章 上元

姝途同贵正文卷第192章上元“可她诡计多端,又深谙内宅之道,你才嫁过去,哪里是她的对手。”

“从前她确实厉害,可如今府内换了大半的人,连她身边能用之人也所剩无几。”

姜秀臣拈过姝儿胸前垂下的一缕发丝,笑道:“现在,我可不惧她。”

姝儿歪头。

这样吗?

“那……五姐你若是有需要可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是除掉那个女人。”

“你呀!”

姜秀臣捏了捏她的脸颊,心里暖融融的,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去淌这趟浑水。

再者说,她娘给她不少人,足够用了。

说完话,两人携手去了长乐那里,后者睨着她们,“哟,舍得出来啦?”

姜姝儿扬起笑脸,“娘,您还跟我吃醋不成。”

“美的你,我跟你吃醋。”

长乐翻了个白眼,看向姜秀臣,让她坐下,“在府里如何,人可都还压得住?”

“谢娘关心,一切都还好,府里现在都是新人,处处敬着我,倒是没有为难的。”

长乐点头,“这路是你自己选的,即便磕磕绊绊,也得走下去。”

“我明白的娘。”

“明白就好。”

母女二人终是不再如从前般,如今说话也多是提点的多。

姜姝儿察觉出来了,有心想说什么,可又觉得不合适。

爹娘是疼她们,可却不能护她们一辈子,路还是要自己走。

就如姜秀臣,亦如她。

过了年,日子一天比一天快,这期间刘准应姜五爷的要求常来府里求学。

姜五爷除了会教导清臣和韩瑜,也会抽出时间来指点他。

尽管不多,但也让他受益良多了。

转眼到了十五,上元节这日不仅各府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就连整个京都也是满城灯火辉煌。

姜姝儿早早地穿戴好,就等着跟兄长们出去玩儿。

刚收拾妥当的清臣过来,目露惊艳地看着自家妹妹,“姝儿,你这身衣裳何时做的,怎的没见你穿过?”

姜姝儿抬起袖子,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粉蓝色对襟广袖莲纹衣衫,淡粉色挑线绸裙。

外头罩了身雪貂大氅,双螺髻上戴了珠花,唇色点绛,明眸皓齿。

看的姜清臣只想揣怀里抱抱揉揉,着实喜人的紧。

“是娘前阵子吩咐给我做的,好看吗?”

“好看,我家姝儿穿什么都好看。”

姜清臣立即说道,他原本是想问皇后给她做的衣裳难道都穿完了么,可一想到这是他娘吩咐做的,便没问出来。

“这是什么?”他眼尖地瞧见她身后的荣兰手里捧着一叠衣物。

姝儿见他提起,拿了过来抖开道:“如何,这就是我们上次去西山狩猎得来的,我让人做了件狐裘,一会儿给娘送去。”

“娘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啊,哪里用的着你送,自个儿留着吧!”

“这怎么能一样,这可是我亲自猎的,一点儿杂色都没有。”

姝儿抱紧了狐裘,不满地瞪着他。

姜清臣赶紧赔罪,“好好好,那你快去,娘在园子里看戏,我们在门口等你。”

“成。”姝儿高兴地抱着狐裘,带上荣兰离开。

园子里,姜姝儿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戏台子跟前,找到与大夫人坐在中间的长乐。

将狐裘捧给她,长乐几人听说了来头,纷纷酸了。

倒是长乐,一脸满足。

亲自解了身上的大氅,换上她递来的狐裘,张开双臂道:“不错,做的正正好好,不多不少。”

这可是已故的皇后都不曾有过的,长乐心中很是满足。

到底还是她的孩子。

“出去玩儿当心些,别跟哥哥们走散了。”

她抚着姝儿的头温柔说道。

姜姝儿应下,眉眼与面前的人如出一辙,“娘放心吧,姝儿告退了。”

长乐颔首,看着她朝大夫人几人行过礼后像只展翅高飞的鸟儿,跑出了园子。

“这姝儿真是贴心,还晓得给弟妹你做身裘衣。”

大夫人眼中带着羡慕,可惜她有过女儿,却是几岁便夭折了。

长乐微笑,“是贴心,算我没白疼她一场。”

二夫人手中捻着翠珠,淡淡地看了眼道:“先后与你争了这么久,到底是抵不过血浓于水。”

长乐笑意淡下,“我总归是她生母,嫂嫂再亲,姝儿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大夫人见着两人神色有些不对,立即朝三夫人使了个眼色,拉了长乐道:“好了好了,大过节的,可不能因为小事儿伤了和气。”

说着,她低声道:“你也不是不晓得你二嫂,一连没了两个姑娘,她是想到了这事儿心里苦的,你甭与她计较就是。”

长乐神色微霁,余光瞥了眼身影略显孤寂单薄的二夫人,缓了口气道:“那也不是她讽我的理由。”

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做妹妹,她从未对不起兄长嫂嫂过。

他们将她视如宝,她又何曾不是。

大夫人自然明白,尽力安抚着她。

这边的事姜姝儿自然不晓得,这会儿她到了门口,正瞧见等在那里的众人。

招呼过,一众兄弟上了马车,姜姝儿与清臣文臣坐一辆。

兄妹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大街才下车步行起来。

姜永晴上前挽了她,“我们先去逛逛吃的,为了出来,我晚上可是没用饭的。”

姝儿忙地点头,“我也是,只用了点米糕。”

两人一拍即合,清臣和姜永杭只得跟着两人后头转。

姜文臣在清臣耳边说了几句,后者微微一顿,“四哥,今日是咱们兄弟一块儿出来玩,你若是就这般走了,当心姝儿不高兴的。”

“我也是没法子,他们都等着,总不能为我一人耽搁他们吧?”

姜文臣看了眼在摊子跟前盯着五色元宵的姝儿,道:“你们先陪着她,回头我再回来,用不了多久的。”

姜清臣扬眉,“都有谁?封家公子?”

“还有几个同窗,平日里都相互照应的。”

“那四哥可记得早些回来,到时候我们在街心的明月楼前相会。”

“好。”

姜文臣再看了眼姝儿的方向,朝清臣点点头离开。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清臣收敛起笑意,突然道:“跟着他们,看紧了。”

在他身后站着的其中一名护卫应声,随即跟上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193章 央求

姜永晴拉着姜姝儿一路吃吃喝喝,连带着清臣他们也吃了不少东西。

也亏的他们之前没吃多少东西,不然可得撑死在这儿。

姜永杭不耐烦了,背着双手脸色黑沉,“你们可行了吧,手里拿的嘴里吃的,再买下去护卫都拿不住了。”

姜永晴不乐意,“让护卫拿又不是你拿,你说个什么劲儿?”

姜永杭一噎,刚想反驳又听她道:“别跟我嚷嚷,今儿个过节,我可不想跟你吵嘴。”

她哼了声,“免得坏了我的心情。”

姜永杭气的眼睛一番,“好好好,我烦人,成了吧?”

姜姝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拉了拉永晴,“好了,八姐、五哥你们少说两句吧,咱们不用买了,就是买也吃不下了。”

永晴嘟着嘴瞪了眼姜永杭,“就听姝儿的,给姝儿面子。”

姜永杭被气笑了,撇过脸去对清臣道:“瞧瞧,这两个如今穿一条裤子,都敢给我脸色瞧了。”

“若有本事你也能给她们脸色瞧啊!”

“我……”

姜永杭苦着脸,只好憋着气去看灯火。

宫中,杨玹将做完的课业递到太子面前,温声求道:“皇兄,今日上元节,外头很是热闹,你看我课业都按你说的做完了,能不能让我出去玩会儿?”

太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又是去找姝儿?”

说着,他看了眼满是划痕的手指。

杨玹未曾注意他的目光,张了张口,“皇兄,姝儿都怨我不陪着她了,这次上元,我若是再不去,她定是要生气的。”

太子看着他,有些不确定,“你说,她生你的气?怨你没去陪着她?”

难道是他会错意了,姝儿不是与韩瑜两情相悦,而是喜欢阿玹。

想到这里,他神色微妙了起来。

“皇兄,你就让我去吧,只要你让我去了,往后我都听你的。”

杨玹歪缠道。

太子看了他一眼,抖抖袖子,“你就这么想去,要知道,她近日跟韩瑜走的那样近,说不准正与他在一块儿。”

杨玹一顿,道:“皇兄,请准我出宫吧!”

太子抿唇,“你真的就这么想去找她?”

“是!”

“可别后悔。”

“不会。”

太子拿他没法子,只能放了他出去。

一出宫,他便骑着马提过安放在长随手里的八角流苏灯笼,直奔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去。

他知道姜姝儿必然不会安分地待在府里的,况且他出来前就已经让人打听过了。

街心处,姜姝儿正张望着,在一堆的花灯中央,灯火阑珊,明艳的容颜更是惹人心动。

若非她衣饰华丽,身边又有锦衣公子以及护卫护着,恐怕上前勾搭的人数之不尽。

杨玹早就弃了马,他手里抱着灯,努力护着不让旁人碰着它,免得弄坏了。

看到人群中央的人,他立时笑了起来,抱紧手里的灯,扬声叫道:“姝儿……”

一声叫喊,令得几人回过头来。

姜永晴几人也看到了他,“是杨玹啊,真是好些日子没瞧见了。”

姝儿回过神,看到已经跑到前方的杨玹,淡淡道:“人家可忙得很,自然难见着他。”

“哟,你这是气他啊?”

“谁气他,他如何关我什么事。”

姜姝儿翻了个白眼。

“姝儿,可算赶上了,还好没来迟。”

杨玹到了跟前,将灯提给她,“呐,这是我花了几天功夫亲自做的,送给你。”

自己做的?

姜姝儿低眉看着面前的八角花灯,又看到他手背以及手指上不浅不深的划痕。

皱了皱眉头,“为何自己做,不是有下人吗?”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给姝儿的,自然得我亲自做。”

“往后不必如此。”

姝儿淡淡地说道,虽然她承认这花灯做的还不错,但是她并不需要他这样费心。

杨玹笑意不减,将灯塞给她,“只要能让姝儿喜欢就好。”

还只是个少年,这会儿只知道挖空了心思讨好喜欢的女子。

姜清臣与姜永杭走上前来,打量了下姜姝儿手里的花灯,前者道:“姝儿,那边热闹些,位置已经订好了,咱们去楼上坐坐吧!”

姝儿朝他点点头。

几人招呼了声,姜清臣亦如从前般,与他寒暄着。

“几时过来的,不是说这些日子都在学着处理政务,怎么,王傅肯放你出来了?”

“我将功课都做完了,便求了皇兄放我出来的。”

“太子对你还真是严苛。”

姜永杭啧了声,还好他们家一门都是武将,即便有姜云亭这个例外在,但也从未如此严苛地要求过他们做什么课业。

想想还真是幸运。

酒楼上,一行人来到预定好的雅间里,窗子一开,下头就是灯谜会,此时正人潮拥挤,好不热闹。

有些个公子小姐还是他们识得的,想必也都是去凑个热闹。

姜永晴心痒,“要不咱们也下去玩玩?”

姝儿看了眼,只觉得无趣,“不了,你若想去就让五哥陪你吧!”

听她说不去,姜永晴登时也没了下去的心思。

“那算了,哥哥他哪里懂什么灯谜啊!”

“喂,我听到了啊!”

姜永杭不满地道。

姝儿笑了笑,径自趴到窗子边朝下看去,因着位置好,她看的清楚,听的也明白。

目光扫视了一眼,只觉得眼前的辉煌有些无趣。

只因她想见的人没有过来。

“姝儿饿不饿,我命人上了些你爱吃的点心。”杨玹将几个盘子推到她面前。

姜姝儿看了眼,若是之前她或许是有几分胃口的,可她今晚一路跟着姜永晴吃过来。

别说她了就是清臣和永杭,他们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可杨玹不一样,他为了做好功课可是从中午开始就没用过饭,只巴着早点出来。

这会儿上了些点头,他也只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看着姝儿东张西望的模样,杨玹心头微沉,丢下了糕点,道:“姝儿在等谁?”

“今日这样热闹,却没见着阿瑜出来。”

“阿瑜?”杨玹心中有些不好受,但为了打消她的念想,还是道:“今日是他父兄的祭日,他自然不会出来。”

“你说什么?”姜姝儿倏地回头,看着他,“今日是前宁兴王和世子的祭日?”

第194章 想他

杨玹不高兴,“你为何总是想着他,他今日是不会出来的。”

“不会出来就不会出来,你嚷嚷什么?”

姜姝儿气恼,转过脸去不理他。

杨玹也自知失言,可他只是不想再听到她总是提着韩瑜罢了。

明明他就在他面前,明明他才是她的哥哥,自小一块儿长大,亲密无间。

而现在却是硬生生插入了一个旁人。

那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姜清臣看着两人,眸色微沉了沉,对姜永杭耳语几句后,他坐到两人之间。

“阿玹,你这些日子都不出门儿,咱们兄弟想寻你也没机会,今儿个出来了怎么说都得好好乐乐。”

杨玹没在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看了眼姝儿,道:“你想怎么乐?”

“自然是怎么热闹怎么乐了。”

说着,他吩咐一名长随,“去隔壁看看都有哪些人,若是相识的,都给我叫来。”

“是……”

“这不妥吧,姝儿还在这里,万一他们冲撞了怎办。”

杨玹自然晓得隔壁是什么人,之前过来时便听到了那边的声音,不出所料都是熟识的。

姜姝儿接到清臣的眼色,起身道:“你们玩儿,我和八姐出去透透气。”

“姝儿……”

“好了阿玹,今日好不容易出来,若是还想跑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姜清臣与姜永杭一齐按住杨玹,后者也道:“就是就是,这上元佳节不好好乐一乐,着实无趣。”

两人一左一右堵住杨玹,趁着这个时候,姜姝儿拉着姜永晴离开了。

出了酒楼,她询问了下姜文臣的消息,见着诸事都有清臣安排妥当这才放下了心。

姜永晴见着她如此关心姜文臣的行踪,撇撇嘴道:“四哥又不是小孩子,你总是看着他作甚。”

“今日人多眼杂,我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他,四哥性子温和,又不像我和七哥,吃了亏旁人说几句好话他就不计较了。”

姜永晴想了想还真是。

两人顺着人流,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护城河边。

此时,河面已是灯带飘荡,辉煌璀璨。

不少少年少女相伴着,在护城河边结下了良缘。

姜永晴红着脸,提了之前买的花灯,“走,我们也去放盏。”

姜姝儿笑了笑,没有拒绝。

只是没有另一个人在,到底是缺了什么。

两人蹲在河边,将花灯放了下去。

姜永晴满目笑意,“姝儿,你可许了愿?”

“八姐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到时候你便晓得啦!”

姜姝儿莞尔一笑,心知她许的怕是姑娘家的小心思,便没再多问。

看了看天色,她对姜永晴道:“时辰差不多了,不若我们早点回去吧?”

“回去?可是时辰还早啊,游街的杂戏咱们还没看呢!”

“一会儿看杂戏的人更多,一个不慎就要冲散了,哥哥他们又不在,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见着姜永晴不悦,她又道:“府里也请了戏班子,要看回去也是一样的。”

“出来时分明说好的,现在这么早就要回去。”

“八姐,你看看那边,人多的咱们都挤不进去了,若是真要往里头插,届时走散了如何是好?”

外头又乱,人也杂,有几个不长眼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而姜永晴又不和姝儿似的,有一身武艺傍身。

许是想到了这点,她也只得怏怏地应下。

姝儿松了口气,她是想离开不错,但是若放姜永晴一人留在这里,她到底是不放心的。

虽说还可以送回酒楼里,可她一回去岂不是就让人知晓了她不在的事儿。

旁人倒是无所谓,就是杨玹。

她着实不想与他再有过多的纠缠。

上了马车,姜姝儿命人知会了一声姜清臣,便与姜永晴回府了。

到了二门处,她与永晴分开,下一刻便又转身从侧门出府去。

因着走的太急,她一个没注意撞掉了荣兰捧着的八角花灯。

花灯掉在地上,很快便燃了起来。

“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荣兰跪下道,想再将灯捧起来,奈何灯已经燃的老大。

姜姝儿抿唇,顿了顿道:“无事,不过一盏灯罢了,是我没注意,起来吧!”

“是,小姐。”

荣兰起身,又拿下了廊间的一盏挂灯给她照路。

两人出了府,却是骑马而行。

宁兴王府门口,姜姝儿下了马过去敲开门,门房见着是她,忙地行了礼请她进去。

“你们小王爷在做什么?”姜姝儿熟门熟路地朝着正院走着问道。

迎上来的老官家跟在她身边,躬身回应:“回九小姐,小王爷在祠堂已经一日未出了。”

姜姝儿脚步一顿,“一日未出?那他用饭了不曾,老王爷没有过问吗?”

“不曾用饭,老王爷知小王爷每年都是如此,便也不曾管过。”

“带我去看看吧!”

老管家犹豫,“这……”

“我不进去,就在外头看看。”

“是,九小姐。”

老管家带着她到了祠堂前,姜姝儿站在门前,祠堂里只有微弱的灯光。

她几乎能想象到里头的人独自跪在那些牌位前隐忍的模样。

心中有些酸涩。

她低声道:“劳烦管家去吩咐一声,让厨房送点清淡的吃食过来。”

老官家欣然应诺,忙地下去吩咐。

姜姝儿看了眼禁闭的门扉,她走过去,敲了敲,“阿瑜?”

里头,韩瑜眼睫动了动,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看着那扇黑漆木门。

今日上元节,按理来说她不应该会出现在这儿才对。

“阿瑜,能出来……见见我吗?”

姜姝儿也知道打搅他不好,可,她就是不想让他一人在这样的地方度过。

黑暗,孤寂,冰冷。

她也曾有过,并且深知其滋味,所以更不想他再一个人。

见着门里的人没有反应,姜姝儿又鼓了口气打算再开口,哪知她刚张嘴,门就毫无征兆地开了。

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下,涨红了脸。

“阿、阿瑜,你出来了。”她结结巴巴地仰头看着他。

今日的韩瑜眸色比往常要黑沉许多,仿若幽潭,趁人一不注意就将对方拖进去。

姜姝儿滚了滚喉头,说道:“今日上元,虽是满城阑珊可唯独不见你,所以我就来了。”

第195章 闯宫

韩瑜看着她,在听到她说完这句话后,原本冰冷的心骤然崩塌。

他深深看着面前的人,“为何而来?”

“因为,我想你了。”

说出了这句话,姜姝儿也觉得后面的话顺畅了不少。

她径自道:“我等了很久,总是不见你,又听说你在府中。我就想着,今晚若是不见到你我这心里就总是梗着的。”

韩瑜温下了眸子,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鼻尖是淡淡的暖香,不知不觉间,温了他一颗心。

韩瑜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冷,皱了皱眉头,打量起她来。

“你就这样过来了,怎么不多拿个手炉。”

拿了手炉骑马多不方便啊!

这话姝儿却是没说出来,而面前的人也没给她机会说。

韩瑜拉着她去了祠堂的次间,亲自点了灯,又去吩咐人准备茶水点心。

劳他一番照料,姝儿怪不好意思的,正巧,管家命人送来的吃食已经到了。

她拉了韩瑜的袖子,一双眼睛璀璨,“你一日未进食了,用些吧?”

韩瑜顿了顿,终是应下了。

来送饭的官家与小丫鬟皆是震惊地看着两人,不过片刻又垂下头去。

不怪他们惊讶,实在是这事由不得他们不震惊。

这些年来无一人敢上前劝这位小主子,就连老王爷都不曾。

可今日,自家的小王爷竟然听了旁人的话,真的用起饭来。

一肚子五味杂陈,老管家带着小丫鬟离开。

姜姝儿高兴,弯着唇角替韩瑜盛了碗清粥。

“快吃吧,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同从前一般,跪上一天一夜。”

接过碗,韩瑜抬眸道:“是谁告诉你的。”

“今日在街上碰见杨玹了,他说的。”

“阿玹。”

韩瑜抿唇,“上元节,外头该是很热闹吧!”

“是很热闹,”姜姝儿亮着眸子,与他说道起来,“……一路灯火通明,舞龙舞狮的,还有耍杂戏的。”

一边听着她说,一边用完了粥,只是面前那些可口的小菜却是未碰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姝儿意犹未尽地住了嘴,才发觉已经说了那么多。

就连韩瑜什么时候放下碗箸也不晓得。

她吐了吐舌头,“我说的太多了。”

“不多,我喜欢听。”韩瑜淡淡地笑道。

姜姝儿一见他笑,哪里还能抵挡得住,心中雀跃,又与他说起来。

“护城河都被花灯承包了,那样长的一条,直连到天上去似的。”

“我和八姐还许了愿,可惜你不在,不然便能瞧见那是何等辉煌。”

韩瑜始终都勾着嘴角,偶尔问上那么几句,两人说的倒也开心。

夜色渐深,许是今日折腾累了,姜姝儿说着说着便觉得眼睛睁不开。

没过多久,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韩瑜看着眼前的脑袋,慢慢地收敛起了笑意。

他转而看向一直守在屋里的荣兰,“晋王何时过去的?”

荣兰犹豫了下,将杨玹去的时辰大概说了下。

韩瑜没有停,又问了都做过什么,荣兰手心冒汗。

按理来说,这些事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是可以说的,可为何她有种韩瑜是她主子的错觉?

听到杨玹给姜姝儿做了盏花灯,韩瑜面儿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记下了。

他想到自己已经许多年未曾过过上元节,也不曾去看过这些热闹。

唯一记得是,父兄母亲还在时,那一年的上元节当真是热闹。

应该就如姜姝儿说的那般吧!

“小王爷,天太晚了,我家小姐得回府去歇着,劳烦您安排辆马车可好?”

荣兰壮着胆子说道。

韩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去吩咐吧,找我身边的长随就好。”

“可是……”

“这里我看着就好。”

荣兰愣了愣,看了眼自家小姐,想着,韩瑜也不算外人,便行了礼退下。

起身将睡的正香的姝儿抱起,韩瑜弯了弯唇角。

还真是不设防,在他人的府上也能睡的这样熟。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心情甚好。

还好这个是他。

府门前,荣兰亲眼看着韩瑜将自家小姐抱上了马车,在自己上去后,马车才缓缓行驶起来。

这一切,熟睡的姜姝儿不知道,甚至连找到这里的姜清臣和杨玹来了,也不晓得。

一群人在靖国公府门前相遇。

瞧见韩瑜将人交给清臣,杨玹捏住了拳头,他原就喝了酒,心中的火再控制不住。

等清臣进了府门,他便一拳朝韩瑜挥去。

只是这一拳虽重却破绽太多,韩瑜不费力地便捏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在靖国公府门前打开,这事传出去怕是谁都不好看。”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今日玩的累了,她撑不住便睡了。”

“当真?”

韩瑜眸色冷了下来,“杨玹,今日这种话是我最后一次听你提起,若再有下次,我必打得你口不能言。”

杨玹一噎,愤怒地瞪着他,“韩瑜你这个小人,你分明就是趁人之危,你趁我不在迷惑姝儿。”

“你我兄弟一场,你竟然,竟然觊觎我心爱之人。”

“你真是好样的。”

哪知他胡乱说了这么多,韩瑜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上了马车掉头离去。

徒留杨玹在原地跳脚。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求父皇给我们赐婚,姝儿才不会喜欢你。”

他撂下话,竟是真的连夜闯进了宫中。

也亏的他这层身份,又是皇帝特许过的。

不然等他到了太子跟前,不死也脱层皮。

刚处理完朝政的太子想歇下,一听到晋王闯进宫要去见皇帝,他极为不耐烦地让人将他带过来。

东宫正殿内,太子沉着脸,眼中是黑压压的怒火。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要娶姝儿,这辈子非她不娶,你快让我见父皇,我要让他下旨给我赐婚。”

太子怒不可遏,“住口,谁教的你说这种话来,你自个儿不要脸,姝儿也不要了?”

“反正都要娶她,这么说有什么错?”

“娶她?”太子气笑了,“谁娶她,谁准你娶她了?”

“你,我不跟你说我要去见父皇,你甭拦着我。”

杨玹试图推开挡在殿门前的侍卫,可人家却一动不动。

太子冷眼看着,他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没想到却还是冥顽不灵。

思及此,他捏紧手掌,冷声道:“教不严师之惰,来人,去将王傅带进来!”

第196章 离心

杨玹愣了愣,转身道:“你叫王傅做什么,这事我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谁告诉你这事你自己的事了,王傅教的你不知廉耻礼教,该罚。”

“你住嘴,王傅才没有这样教我,这都是我自己说的,你何苦牵扯旁人?”

“你也知道是牵扯旁人,今儿个就教你好好看看,所为牵扯是什么。”

太子大手一挥,内侍监立即躬身退下。

杨玹慌了,怒目道:“你凭什么管我,我要去见父皇……”

“就凭我是你的长兄。”太子走到他面前,滚边的华服,烫金的头冠,无一不昭示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光是这份气势,已经足够压住他了。

杨玹抖了抖眼角,“皇兄是一定要阻止我娶姝儿了?为何?”

太子绷紧下巴,也放缓了声音,“阿玹,朝廷暗潮汹涌,你做了这些日子的课业,难道还看不出么?”

“这跟姝儿有什么关系?姝儿又不是朝堂中人。”

“靖国公府在大梁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姝儿身为靖国公府的人,你娶了她只会让原本就是外戚的姜家更是水涨船高。”

太子沉声道:“父皇病重,为了稳定朝局,承恩侯府都已经牺牲了,靖国公府若是再前一步,阿玹,你知道的,为兄会怎么做。”

杨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摇摇头,“皇兄,舅舅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可姜家历代忠义,又有姑姑在,你难道也要狠心对他们下手么?”

太子深吸了口气,凛然道:“为了稳固局势,即便是姑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皇兄!”

杨玹又是震惊又是失望地看着他,从未想过,自己从小敬重的兄长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清的人。

连亲姑姑都……

他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皇兄,我不会认同你的做法,姜家一门忠烈,如果就因为权势太盛而对他们下杀手,那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承恩侯府的事我阻止不了你,可姜家,你不能动。”

“怎么,你要为了他们,或者说是姝儿与我作对么?”

“皇兄这么想的话,那就是吧,总之我绝不许你伤害他们。”

太子冷眼看着,须臾,他笑了起来。

“好啊,你长大了,有主意了,可你知道若是江山不稳,天下又该如何?”

“自母后仙去,父皇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若是父皇再有个万一,届时内忧权臣势大,外患瓦刺虎视眈眈。”

“你要我如何保得住你,如何保得住父皇的江山?”

“皇兄只道权臣势大,可见他们谋反了?只是猜测,你便毁了承恩侯府,只是猜测你便想对姑姑下手。”

杨玹嗤笑,“皇兄,你何时变得如此糊涂了?舅舅的事,你难道就没有一刻悔恨过么?”

太子身形一僵,铁青着脸。

“闭嘴,你懂什么,承恩侯府哪里干净了,舅舅他手上又哪里干净了,他本就大势已去,我不过是为了平息众怒罢了。”

“少说这些风凉话了,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杨玹朝门口走去,“以后我的事不需要皇兄你再过问,你就管好你的朝政吧!”

说完,他正要硬闯出去,却见内侍匆匆带着王傅过来。

他一滞,“王傅,你……”

“殿下。”王傅对他摇摇头,遂对太子跪拜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太子收敛起面上的情绪,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身为晋王王傅,却没有教导好他,本王对你很是失望。”

杨玹愤怒,走到他面前,“我说了,此事与王傅无关,你莫要牵扯他。”

王傅忙地以头点地,“殿下,是微臣的过错,微臣自愿领罚。”

“王傅——”杨玹想要再辩解,可王傅却侧过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恳切及安抚。

太子没有管他们的小动作,负手道:“既如此,那就去领二十棍吧,以此警诫,若晋王还不知悔改,你就不用再留在晋王府了。”

王傅忙地应声,“微臣谢殿下开恩。”

他的手正紧紧地抓住杨玹的脚脖子,不让他前进一步。

杨玹怔了怔,低头看着匍匐在地的人。

他是自己的王傅,是自己的恩师,如今却因为他而受罚,匍匐在地。

如何能忍受?

“皇兄,我错了,请你放过王傅吧!”他转头,朝太子揖手拜下。

自出生起,他便尽得宠爱,除了父母,从未向人低下过头颅。

而今日,他愿意俯首认错。

见他如此,太子心中有些触动,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若是平日,他必是不会计较,可今日他有心要敲打一番,自然不会留情。

侧过脸对着还在等他命令的内侍命令道:“还等什么,带下去。”

杨玹不敢置信,倏地抬头,“皇兄,你……”

“晋王殿下,”王傅抬头道:“是微臣教导不严,有错在先,微臣甘愿领罚,还请殿下莫要为臣求情。”

“可是王傅,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他愤恨地瞪向太子,太子却是没有看他。

内侍监见此,上前将王傅带了下去。

杨玹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太子转过身,神色不变,“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任性的后果,为兄和父皇都不会怪你,但你身边亲近之人却会被牵连。”

他缓步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他,“阿玹,听哥哥的话,哥哥不会害你,所做的都是为了你我好罢了。”

杨玹扯了扯嘴角,偏过脸去。

他的心已经冷了,脑子也有些混,他不想再开口,免得说出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话来。

静默了许久,太子也没法子让他开口,索性没过一会儿,内侍监回来复命,说是二十棍已经打完了。

不等太子开口,杨玹抬手道:“请皇兄准我带王傅出宫医治。”

太子顿了顿,神情晦涩,开口道:“出宫就不必了,就在宫里医治吧,想必王傅的伤也不宜移动。”

杨玹没想太多,且不欲再与他开口,便应了下来。

待他离去,太子才吩咐道:“派人将晋王的马骑回去,莫要让人知道他还留在宫中。”

内侍监低声应诺,“是……”

第197章 嘱咐

二十棍对于近年过半百的王傅来说的确有些重了。

宫中行刑的侍卫又不知手下留情,这二十棍皆是实打实地打在他身上。

杨玹过去接人时,王傅已经口吐献血,神色萎靡。

可为了见到他,硬是强打起精神。

“王傅……”杨玹过去推开内侍,揽过他,见到他衣服上印出的血痕,忍不住红了眼。

“殿、殿下……”王傅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靠近他耳边,道:“不要再顶撞、太子,可……可委曲从俗,苟求富贵!”

杨玹眸色一紧,抓紧了他的衣角,“王傅……”

“殿下,听话。”

“是!”

王傅得到了回答,终于放心地晕死过去。

杨玹抹了泪,厉声呵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内侍监立即领命离去。

宫里发生的事情虽说瞒得紧,可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消息透露出来。

至少晋王府王傅被打一事就没瞒的过其他人。

靖国公府里,姜五爷揉捏着怀中人光滑白嫩的柔荑,眼中柔情不加掩饰。

长乐慵懒地眯起眸子,拍了拍他的胸口,“方才问你的事儿,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姜五爷想要装死。

奈何长乐不给他机会,掐了他一把,“快点儿说,别想糊弄过去,太子连王傅都打了,他这是又想做什么了。”

姜五爷无奈,“管他做什么,咱们好好的不就行了。”

“这不成,我是他们姑姑,总该过问两句才是。”

“过问什么,太子不过是拿晋王王傅做筏子,敲打他一番罢了,你又过问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做什么。”

“敲打?”长乐吃惊,“敲打什么,阿玹那孩子又是哪里惹到了他了?”

长乐想了想,看着姜五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与我从实招来。”

姜五爷抬了抬眉头,阻止她作乱的手,“别乱动,不过一点小事,他们兄弟之间能解决,你管他作甚。”

“可我总该知道是为什么吧,阿玹那孩子向来敬重他兄长,这回必然是什么事触怒太子了。”

姜五爷没法子,只能道:“阿玹不大懂事,我倒是觉得太子这次做的不错,谁让他差点坏了咱们姝儿的名声。”

“你说什么?”长乐面色淡下。

姜姝儿是她的小闺女,也是最费心疼宠的一个,事关到她,长乐自然最是上心。

“阿玹做了什么,姝儿又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阿玹那孩子闯进宫要求见皇上,给他和姝儿赐婚。”

这件事虽说有太子压下了,没传开,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能得到消息。

长乐坐起身,美目含怒,“他求娶姝儿?他跟谁商量了,跟我还是跟你商量了?就这样闯进宫?”

“这孩子,太子这次教训的不亏,若真教他闹开了,姝儿还要不要脸了。”

姜五爷揽着她安抚,“好了,太子已经将此事压下了,不会传出去的。他也不想晋王娶咱们姝儿,自然不会让这件事闹开。”

“什么叫不想阿玹娶我们姝儿,我闺女哪儿差了?配阿玹可是绰绰有余。”

“得了,你晓得我说的什么意思,太子如今忌惮我姜家,犹如忌惮当初的承恩侯府一般,自然不会再与我们联姻。”

长乐冷着脸,她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说起来也是好笑。

自己的娘家如今来忌惮她和婆家。

想了想,长乐试探地说道:“云亭,你说咱们分家怎么样?”

姜五爷揽着他的手顿了顿,这个问题之前不是没有谈论过。

按理来说,早在长辈过世他们就应该分家的,只是姜家向来团结,府里又没有庶出的幺蛾子作祟。

也算得上干净,便一直住在一块儿。

现如今,他们若是分家了,或许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皇室忌惮姜家无非是因为姜家权势太盛又一致对外,坚不可摧。若是分家了,就等于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便有个什么,也能保下些血脉。”

“这个事儿我不是没想过,既然咱们能想到,太子不会想不到。这么做,意义不大。”

除非真的等到那天了。

长乐不满,“我的公主府自我出嫁便一直空着,咱们都没住过几日,难道往后也一直空着不成?”

姜五爷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我是不委屈,只是委屈了孩子们,我一人跟着你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怕,可不能让孩子们也如此。”

长乐的话让姜五爷有些意动。

太子的动作越来越大,这把火迟早都要烧到姜家头上,的确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思及此,他低头问向怀中的人,“荣王那边如何,你几番试探可有什么异常?”

“能有什么异常?他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教人发现,还有本事隐藏这些年?”

“倒是有本事。”

姜五爷笑道,若是没发现端倪,他也不会去查,不会去查也就不会发现荣王的心思。

到时候一旦他收网,姜家必定也在其中。

想到这里,姜五爷有些后怕,揽紧了长乐。

幸好,事情还在控制之内。

“姝儿五月里就满十二了,你看看,给她定个亲事吧!”

姜五爷想着说道。

长乐皱眉,“云亭,姝儿今年才十二,会不会太早了,秀臣都是十六才定下的。”

“你自己侄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是个能纠缠的,与其让太子出手,不如咱们自己把这事妥善处理了。”

长乐背过身,不理他。

姜五爷只好哄道:“定下亲事又不是要她就嫁出去,咱们留到十七八岁也是可以的,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又说了好一番话,长乐才勉强同意,“那就先瞧瞧吧,若是没有我看得上的,可不怪我。”

姜五爷好笑,“是是是,不怪你,咱们也是为了姝儿好,阿玹他的确不是个合适的人。”

长乐叹气,“他也是疼姝儿的,自小就顾着她,若不是生在皇室,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姜五爷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纵然杨玹看起来不错,可并不是他心中的首选。

再者,太子和晋王的关系,恐怕会有些变数,这点也得留心着才是。

第198章

二月里,京城终于恢复了生气,虽不及江南春暖花开,可也是绿意渐露的时候。

房里,正张开双臂由着绣娘量身的姝儿忍不住朝着坐在榻上吃茶的矜贵妇人抱怨。

“……衣服那么多,到现在都没穿完呢,为何还要做啊?”

“每年都有新的样式,那些都旧了。”

“可是那些都是先后给我做的,我都还没穿过呢,怎会旧了。”

长乐眉尖一抬,“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乖乖做衣服就好了,靖国公银子多的是,做几件衣服绰绰有余。”

见她语气不对,姜姝儿乖乖地闭上嘴,不敢触她霉头。

“九小姐又长高了不少。”绣娘在一旁说道,又反复量了她的胸口。

被弄的有些不自在,姜姝儿挡了挡。

“差不多就成了。”

“这哪行,九小姐长大了,这可好好测量,衣裳穿着才合适舒服。”

长乐闻言,朝姝儿看去,在瞧见她胸口已经隆起后,一时间五味杂陈。

昨日还抱着她退撒娇不放的吃奶孩子,如今已经长的亭亭玉立了。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待绣娘下去后,她招了招手,让姝儿坐到身边来。

“娘都不知道,一转眼你就这样大了。”

长乐揽着她,疼爱至极。

她的娇娇儿,若是往后嫁了人,会不会受委屈呢!脾气不好,还没秀臣聪明稳重。

若是教人算计了如何是好。

不然,干脆寻个上门女婿?

这样想着,长乐又有些犹豫,自古上门女婿哪有过的好的。

到时候成了怨偶就糟了。

姜姝儿见着长乐揽着她眉头紧蹙,一会儿变一个神色,忍不住问出声来,“娘,您想什么呢?”

长乐回过神,低头看着她,姜姝儿长大了,容貌的姝丽已经显现出来。

面容像姜云亭和她,神韵则是得了她全部。

小时候就漂亮的不像话,长大了更甚。

也不知哪个该死的混小子有这福气。

“我的姝儿,真是舍不得你离开娘。”

“我离开您做什么,娘又胡思乱想了。”

姜姝儿皱了皱鼻子,埋在她的怀里。

长乐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不说话。

等几身新衣裳做完了,也到了三月里,正是春日宴,今年由卞家主持。

在人人都以为是靖国公府揽下的时候,一向低调的卞家却站了出来。

这个预兆让众人也明白了,太子这是要捧卞家了。

春日宴上,姜姝儿姗姗来迟,对卞家并不热衷,尽管对方处处捧着她。

林幼薇因为年初定下了亲事,是以这次春日宴并没有来。

以往一些熟悉的身影也少了不少,相对的,也多了不少面生的人。

姜姝儿与清臣文臣坐在一处,这回姜文臣也推脱不掉过来了,原因无他,长乐亲自下了令。

姜秀臣身为长姐,并且在去岁就已经出阁,如今身为长子的姜文臣也已经十六,到了该择亲的年纪。

这样的宴原就是变相的相看,长乐自然不会放过。

姜姝儿眼珠子转了转,悄悄靠近姜文臣,“四哥,你瞧瞧,看看可有喜欢的姑娘?”

姜文臣脖子微红,不赞同地敲了她一下,“这种事哪里是什么好说的,快闭嘴。”

姜姝儿撇撇嘴,“哥哥这么说,是有看上的姑娘了?”

姜文臣叹气,“没有,你别乱想。”

虽说他身边总是围着那么一群人,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姑娘家,可他受着自家父母的影响,心里还是想找个喜欢的姑娘。

既是要过一辈子的,当然不能马虎。

清臣听着两人说话,也扬了扬眉。

之后寻了个空档询问起这事,“……四哥那会儿没有定下亲事吗?”

姝儿想了想,“没有,听说是准备议亲来着,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前四哥他就……”

想起这个,姜姝儿眸色暗了暗,“今儿个封文轩那厮来了吗?”

“不晓得,不过一个御史中丞家的公子,谁还去捧着不成。”

姜清臣撑着脑袋淡淡地说道,只觉得无趣至极。

韩瑜之前去了营里,也不等他,害的他一人坐在这儿应付这些人,回头可得好好抱怨一番。

姜姝儿见此,也不想去询问自家四哥,毕竟若是让他察觉到自己对封文轩那厮关注颇多,她怕到时候他会怀疑自己。

不过在宴上扫视了一圈,似乎没瞧见对方,看来应该是没过来了。

宴后,姜姝儿与清臣送姜文臣回书院,已经到了山脚下,后者回身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好了,就到这儿吧,你们也赶紧回去,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

“不碍事的,四哥你赶紧上山去吧!”

清臣说道。

姜文臣点头,再看了两人一眼叮嘱了些话后,带着小厮上山去。

直到对方身影看不见了,两人才转身离开,路上,清臣并不急着回府,反倒是慢慢走着问起姜文臣的事。

姝儿回想了会儿,蹙起眉头,“是在梨花岗,我记得那是四月份里梨花正盛的时候。四哥被送回来那天下着雨,身上还粘着和着血水的梨花瓣。”

姜清臣沉默了,调转马头,“去梨花岗。”

现在已经是三月里,他们虽然日夜防范,可谁晓得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姜姝儿默不作声地跟上,两人来到梨花岗,这里住的人少,只有三里外有几处人家,是看这梨林的。

现下梨花还未开,因此也没什么人过来观赏。

“四月里,梨花岗梨花遍开,即便这里偏僻,可也不是什么劫匪都敢来的,十里外还有营地,看来封家也花了不少心思。”

姜清臣坐在马背上说道。

姝儿看着这片梨树林,抿紧了唇。

上辈子,她在四哥死后是来过这里的,那时候已经什么都没留下了。

只有一地的花瓣,仿佛是她哥哥躺过的。

想到这里,她攥紧了缰绳,道:“七哥,不若派几个人守在周围,届时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准备。”

姜清臣点头,“回头我吩咐下去,不仅这里,十里外的营地,也要派人盯着。”

“那里是韩家五爷驻守的地方吧!”

第199章 行动

“韩五爷。”清臣抿了抿唇,“就看看他究竟是兵还是贼吧!”

“哥哥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姜姝儿点点头,临走之际,她回头看了眼梨花岗的地界,心中有了些小心思。

回府后,长乐问起宴上的事情,今年的春日宴较之从前冷清了不少。

且自从承恩侯府出事后,京中各府人家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自然也低调了许多。

三月里,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些日子,等到天光大好已是四月里。

这期间,每一日姜姝儿都在为之后的事做着准备,就连清臣带她出去玩儿也没了兴致。

反正韩瑜在营里没回来,她也没那个兴致。

一大早的,姜姝儿收拾好后去了姜永晴院子里。

身形已显的姜永晴,穿着杏色的春衫绸裙倚靠在临床的榻上,看起来婀娜多姿。

走近了,姜姝儿才发现她手里正攥着的话本子。

“八姐,你都要议亲了,怎的还抱着这个不放手。”

“议亲又怎么了,碍得着我看这个?”

姜永晴挑起眼角,让她坐下,“四哥的事如何,我听说五婶给他相看姑娘了。”

“四哥心不在此,倒是不急。”

“那我也不急。”

姝儿微笑,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四姐好些日子没来信了吧,也不晓得如何了。”

听她说起自家姐姐,姜永晴也皱了皱眉头,“好像是,不过两广之地,来信迟些也是常事。”

姜姝儿微笑,“姐姐们都嫁出去了,如今府里就剩我们两个姊妹,倒是一下子冷清不少。”

之前姜秀臣在,她们两人多是在她那里玩耍,便是只吃茶看书也有趣。

现在,是真无趣了。

姜永晴扔下书,想到姝儿的性子,问道:“嫌闷了,那不若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了,这个天儿出门的人多,麻烦。”

“你这性子还能嫌麻烦,不是最喜欢找麻烦么!”

“我哪里有你说的这般。”

姜姝儿白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给四姐去个信儿,就说若她得了空回京一趟,我们姐妹许久未见,倒是挺想她的。”

姜永晴撇撇嘴,“两广之地甚远,怎么好回来,娘也真是的,非信那个什么道人的话,把四姐远嫁了去,如今好了,想见一面都难。”

姝儿应和,“就是,你看五姐,咱们想去看她便能套了车过去,多方便。”

说着,她又催促她给四姐写信去,被她缠的没法子,姜永晴这才吩咐丫鬟磨墨。

见着信被送出去,姜姝儿才松了口气。

她不大记得具体的时间了,只知道是今年约摸在姜文臣出事后,那个嫁出去的四姐也没了。

那时候的姜家好一阵低迷。

好不容易等恢复回来,姜秀臣又出了事,紧接着是姜家的灾难。

从姜文臣开始,她必须杜绝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至于距离甚远的四姐那里,她一早就放过人去她身边,应当能小心些。

出了姜永晴的院子,姝儿回了房,她有心布置,便时时传唤盯着封文轩的人来问话。

在得知其近日与家中联系过勤,便隐隐有了判断。

坐在榻上,姝儿摸着梅树带回来的一套黑色衣裳,询问道:“让你们找的人都找好了?”

梅树屈膝,“是,小姐,只是那几个人太过危险,奴婢只敢将他们放在城外,等您的命令。”

“你去让人把封文轩的画像拿给他们,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该动手了。”

一旁的荣兰闻言顿了顿,出声道:“小姐,咱们非要这么做么,若是封家闹起来,只怕也有的麻烦,况且如今国公府又秉承低调之意。”

姝儿摇头,让梅树把衣服收起来,“他若不死,我实在放不下心。”

荣兰没再说什么。

四月中旬,青山书院给了假,学子们能回府的都回府去了。

姜文臣与封文轩几人也不例外。

各自告别后,登上马车离去。

马车里,看着离去的姜文臣,封文轩几经犹豫,还是道:“姜兄,待回书院,你我不若去梨花岗走走如何,相国寺的桃花咱们错过了,可莫要再错过梨花岗的梨花了。”

姜文臣回过头,少年在众多学子匆忙离去的背景下微微一笑,颔首道:“封兄相邀,岂能推辞。”

封文轩点头,放下了车帘,遮住了一双黑沉的眸子。

回到府里,封文轩满心疲惫地去见了自家父亲,果然,封大人询问起了这件事。

没有隐瞒,他道:“儿子已经邀了他回书院后,便去梨花岗。”

封大人皱眉,“你都布置好了?”

“正要着人去准备,至于剩下的,就要靠父亲了。”

“梨花岗。”封大人咀嚼了这三个字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我会安排的,你放手去做就是。”

封文轩低头,“儿子遵命!”

封大人点点头,见着自家儿子有些沉默,便安抚道:“这也是上头那位给的命令,如今局势不容乐观,若是再不快点,恐怕咱们也有危险。”

“儿子明白,父亲不必解释。”封文轩抬起头,面色已然归于平静。

封大人放下心来。

“那就好,这么迟赶回来,快去换身衣服好好歇着吧!”

“是,儿子告退!”

在他离去后,封大人想了想,也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出了府门。

靖国公府,已经歇息两日的姜文臣准备回书院了,临走前,姜姝儿套出了话,没有人知道,当她从他的口中听到梨花岗时,是个什么滋味。

自家哥哥的性子执拗,也倔强的很,自己认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更改。

这也是为什么姜姝儿没有一直破坏两人来往一般。

强笑着目送姜文臣离开家,她转身就回了院子。

荣兰与梅树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可需要奴婢先行下去准备?”

梅树询问道。

姜姝儿停下脚步,看向她,“你先带着人过去,莫要轻举妄动,等我的命令再行事。”

梅树应下,“奴婢遵命!”

“荣兰。”姝儿转头看她,“七哥那里先瞒着,你现在立即收拾好跟我出府。”

第200章 截杀

姜姝儿带着丫鬟悄悄离开府的事情并没有瞒的过长乐和姜五爷,两人知道也只是派人暗中保护着,并未过多干涉她。

梨花岗,姜姝儿靠近后,并未停留,而是顺着路来到回青山书院的那条必经之路上。

天色有些暗下,路看的不大清楚,再加上又有山头遮挡,便更显得阴暗了些。

“小姐,那几个人就待在不远处的山洞里,等着命令。”

梅树一身黑衣,蒙着脸过来说道。

姜姝儿坐在马背上,同样穿着黑色衣服,整个人包裹在玄色的斗篷里,只露出两只眼睛。

白皙的手指紧了紧缰绳,看向山头,这座山头并不高,徒步上去也不过片刻功夫。

她道:“之前下过雨,山头上的岩石应该有松动的,你们叫几个人过去挪几块。”

梅树领命,“是!”

姜姝儿带着荣兰随意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坐下,靠着一块大石头。

也幸好穿的算严实,倒也不冷。

“七哥已经去了营里?”

“是,在小姐您之前走的,不然还真没法子轻易出来。”

“那就好。”

荣兰露出的眼睛里有着不赞同,“小姐,其实若是有七少爷在咱们动起手来也容易些,何不让七少爷一块儿呢!”

“不,这个人我想自己解决。”

“小姐……”

“不必说了,先歇着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姜姝儿抬头看了眼月色,周围是一圈黄色的光晕,看来明日有风。

注定不是个好天儿。

荣兰心中惴惴,勉强自己闭上眼,实则半点儿不敢马虎,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夜过去,姜姝儿在太阳露头时醒了过来,早间的山风吹着有些凉,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因着不知道封文轩具体什么时辰过来,只能先等着。

左右周围的动静已经在她掌握,不信救不了姜文臣。

封府。

封文轩立在窗子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进来禀报:“少爷,人已经过去了,还请您示下。”

“过去了……”封文轩低垂着眼帘,沉默片刻,才道:“那就安排吧!”

“是!”

待小厮离去后,封文轩才重新抬起眼帘,神色莫测。

又站了许久,他终究忍不住出了门。

去梨花岗的路在城外,这时候正是花海遍布,芬芳四溢的时候。

早的时候,梨花岗会有几个人,来折上一两支梨花便离去。

等到临近黄昏,人便没了踪影。

姜姝儿已经等到了自家哥哥,看着他在梨花林里泡了茶,又作了画,等着他要等的人。

脸上毫无不耐。

一时间,她有些心涩,这样一个拿赤诚之心待人的哥哥,缘何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上天果然不公。

“还没有消息吗?”姜姝儿盯着远处梨花林的身影问道。

天色已经开始阴沉下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雨。

若是今日封文轩不来,那她就要想旁的法子了。

梅树摇摇头,正待说什么,却见到天空飞出一只黄色鸟儿。

她眸子一亮,道:“小姐,已经有消息了,人到了。”

姜姝儿抿唇,握紧了腰间挂着的匕首,再看了眼姜文臣的方向后,道:“走……”

绕到了另一边去拦截住封文轩的马车,姜姝儿站在山头上冷眼看着那几个亡命之徒与下头的人拼命捅刀。

只是封文轩到底多带了几个护卫,再加上本身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因此倒也抵挡的住。

原本的马车已经被山头上的大石砸烂了,连马也被捅死。

这个时候,封文轩就是想退也退不了。

眼见着对方在那几个护卫和长随的掩护下就要逃离。

姜姝儿眯起眼睛,被遮挡住的嘴角弯了弯。

“动手——”

一声令下,荣兰和梅树两人立即冲下了山头。

姜姝儿冷眼看着因为触不及防而被困住,顺地滚了一圈,身形狼狈的封文轩。

起身一跃,来到了下头。

封文轩只觉得一阵风拂过,转身险险避开,就看到冷芒闪过,又朝着他攻来。

“我是御史中丞之子,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对我下杀手。”

封文轩避开姜姝儿递来的匕首,又打退梅树的软剑,不料,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他抹了抹刺痛的血痕,抬眼看着面前将他团团围住的三人。

突地,神色一变。

“你是……”他刚开口,姜姝儿就挥起匕首截断了他的话头。

封文轩更加确定了,姜姝儿有双极为好看的眸子,不笑的时候波光潋滟,笑的时候眸光璀璨。

他记得这双眸子。

“姜姝儿,是你对不对!”他扯了扯嘴角,抚上胸口被踢的一脚。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想着法子杀她哥哥,她有所察觉,所以也想着法子来杀他。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

姜姝儿眉目冷厉。

每在封文轩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她就仿佛看到了姜文臣带着这些伤痕的模样。

两人身影转换,姜姝儿一时有些分不清谁跟谁。

她喘着粗气一刀扎在封文轩心窝上,对方呕出了口血,双腿被荣兰梅树用绳索困住,已然动弹不得。

“为何,你会知道……为何,会……”

“你该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了。”

“你究竟……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

姜姝儿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又将匕首递进去了些。

胸前以及眼中都被喷上了血水,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只留下那呕人的血腥味儿。

封文轩悲凉地笑了笑,口中含血。

他的眼前已经模糊。

“原来如此,难怪你,头一回见我便防备至深……”

“哥哥将你当成兄弟,可你辜负了他,这辈子,你就下地狱好好恕罪吧!”

姜姝儿眸子一厉,猛地抽出匕首。

封文轩稳不住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口中溢出鲜血。

他侧头看了眼姜姝儿模糊的身影,灰蒙蒙的天空中,雨水落进他的眼中,有些凉,有些痛。

却异常轻松。

那双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眼睛终是没有再闭上。

梅树上前谨慎地探查了番,对着姜姝儿摇头:“已经断气了。”

第201章 成功

姝途同贵正文卷第201章成功断气了。

姜姝儿心头骤然松开,一口气吐了出去。

终于死了,能够威胁到姜文臣的祸害终于死了。

“四哥那里如何了?”说话间,她看了眼远处被斩杀的人,有她寻的亡命之徒,也有封府的护卫。

“四少爷那里一切安好,只这路恐怕无法再通行,得绕道了。”

“那就让随从改道。”

“是!”

“小姐,这几个人怎么办?”

荣兰看着还剩下的两个亡命之徒,眼中微冷。

姜姝儿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让其他人来处理吧,等他们走远就永绝后患,这样的人放走了也是一方祸害。”

荣兰低声应下,再看时,那两个亡命之徒已经杀光了所有人。

地上躺着的同伴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地搜刮着那些护卫身上值钱的东西。

姜姝儿不耻,便不再看他们,连护卫都不放过,想必也不会放过封文轩。

她带着荣兰梅树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好在那些人虽贪财,可也没想对她们下手,毕竟一看就知道这是世家间的阴私勾当,他们只想求财不想再惹这样的麻烦。

那两个人在封文轩身边捡了姜姝儿临走时扔下的银票,满心欢喜。

再看看地上衣饰华贵的封文轩,也动手搜罗起来。

一人正抓着一枚玉佩泛着喜色,不料一把刀从他后背穿过,生生截了他的气。

“你……你……”

“你也别怪我,谁叫只剩咱们两个了,那些钱财就干脆都归我不是更好。”

一口黄牙呲了呲,将刀拔出,踢开那人。

做完了这些,他快速地把之前所得钱财都扒拉好,离开了这里。

山头上,将所有事都尽收眼底的荣兰讽刺地勾起唇,吩咐站在身侧的暗卫,“不要留下痕迹,干净点。”

“是。”

吩咐完,荣兰离开骑上马冒着雨离去。

大雨几近冲刷了血水。

等身在营里的姜清臣收到消息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他冷着脸不发一言地丢下正在对练的韩瑜,策马扬鞭出了营。

韩瑜不大放心,便也跟在他身后追上。

等到了梨花岗,姜清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时候的雨已经小了不少,可他身上还是都湿透了。

不远处火把映红了天际,姜清臣找到之前安排在附近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四哥呢?”

“七少爷安心,四少爷并无碍,在落雨前就回了书院。”

“那封文轩是怎么回事?”

回答的人看了眼赶上来的韩瑜,低头道:“据说是遇到了马匪,杀人夺财后便跑了,现在官府已经下令追寻。”

那边点着火把的是官府的人和先发现出事的封家人。

姜清臣抿唇不语,短短几句话他便已经清楚了。

这件事绝对与姝儿脱不了干系。

最让他生气的是这样的事竟然还敢瞒着他做。

不仅如此,还让下头的人也瞒着。

长进了,厉害了。

“既然你兄长无事,该放心了,其他的交给官府吧!”

韩瑜开口道。

姜清臣一噎,解释起来,“封家公子与我哥哥素来交好,如今出了事我理应询问一二。”

韩瑜目光朝他掠来,凉凉的,让他有些心虚。

移开眼道:“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如果有,那肯定是要先毁灭证据的。

韩瑜也跟了上去,两人在那些捕快面前露过脸后,便四处查看了下。

除了一些还未消散的马蹄印,别的什么也没有。

姜清臣放下心来,又派人去了一趟青山书院,确保姜文臣无事。

“看来是没什么发现了,咱们一身狼狈,不若先回府收拾收拾,过两日再回营。”

韩瑜低垂着眼帘看向地上的马蹄印,淡淡应声,两人的马从那些马蹄印上踏过,飞驰而去。

靖国公府,姜清臣一回到府里便朝姜姝儿的院子赶去。

看他匆忙离开的背影,韩瑜目光深了深,不急不缓地跟着小厮去换衣裳。

砰地一声,姜姝儿的房门被踢开,她披着毯子坐在临窗的榻上拨着香,眸色浅淡,眉目如画。

看到湿淋淋的姜清臣,皱了皱眉头,“七哥这是怎么了,弄成这样也不晓得去换身衣裳。”

姜清臣紧紧地盯着她,不说话,很快,姝儿脸上的淡定绷不住了。

扔下铜条,看了眼梅树,让她把门关好。

“哥哥这个时候过来,想必已经知道了。”

她靠在绣着缠枝花卉纹的大引枕上,大方承认,“就是我做的,你如今骂我也不管用了,反正都已经发生。”

姜清臣气的心窝子疼,却又倍感无奈。

“姝儿,你为何不与我商量,这样贸然出手,可知道若是四哥哪天得知,他会如何看你?”

“先前不就与你说了,我要他的命,难道你当我说着玩儿的?”

“哥哥知道,可你动手前应该与我说一声,若是我必定会让此事查不出因果,现在封家用鼻子想都晓得是我们动的手。”

姜姝儿抿唇,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我并没有打算放过封家,反正迟早都要对上,既然他是荣王的人,早些除去不是更好。”

“爹娘想必在我回来前也都知道了,至于太子那里,哥哥,我想他会尽力压下此事的。”

清臣微愣,“你为何如此肯定?”

姝儿垂眸,低声道:“因为动手的人是我,所以他一定会压下此事。”

就像前世,太子还将她成妹妹,始终不曾伤害过她一样。

即便她和哥哥离开靖国公府,结了许多仇家的她,也无人敢动手。

姜清臣还是气的不轻,“往后若再敢瞒着我做事,就甭想我帮你了。”

撂下话,他气匆匆地离开。

姜姝儿轻吐了口气。

自己的哥哥,她当然晓得这是气话,无论出了何事,他都不会不管她的。

至于方才说的姜文臣,即便他知道了,怪罪她,她也不会后悔的所作所为。

封文轩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

从这一世初见起,她便想着再度手刃他的那天。

好在她做到了,也成功了。

她的四哥没有死,没有被残肢断骸地送回府,而是安然地回到了书院。

第202章 病倒

已经离开的姜清臣回到自己院里洗漱了遍,换上干净的衣裳,还没等他吃上一口茶,韩瑜就过来了。

之前恼怒起来没想太多,这会儿再想想,怕是自己的异常已经给他发现了。

心知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

“咳咳,你都看出来了。”清臣推了碗茶给他。

韩瑜淡淡地接过,目光睨了他一眼。

“封家为何要对你四哥动手?”

清臣一僵,不愧是韩瑜,问到了点子上。

“封家是荣王的人,至于他们对我四哥动手,其实是对我们姜家动手罢了。”

韩瑜扬眉,“这件事,我王府也有牵扯?”

“牵扯?”清臣勾了勾嘴角,“牵扯不牵扯的,我不知,可在韩五爷的驻地发生匪盗,韩五爷却毫不知情,你觉着呢?”

韩瑜抿了抿唇。

王府各房各怀鬼胎,哪怕他现在初步控制了王府,可却控制不了那些人。

“这件事我会去查。”

“无所谓,无论有什么缘由,与我姜家结仇,我姜家就断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清臣笑道:“阿瑜,你我是兄弟,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若真到了那一天,你可别怪我们不给那些人留活路。”

说话间,他眼中的阴狠不加掩饰。

韩瑜默了默,“无辜者无错。”

清臣轻笑,“那是自然。”

他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

“现在,说说吧,封家公子是姝儿杀的?”

韩瑜说完清臣愣了,他移开眼,“这件事……确实是……但,但是那厮自找的。”

“是不是自找,这件事都太危险,你真当他们查不出始末?”

“我也知道,方才已经说过她了。”

清臣也苦恼着,可有什么法子,自己的妹子,自然得护着。

也不知方才说的是不是重了,她可有恼他。

要不回头赔礼道歉?

“七少爷,五爷和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姜清臣立即苦了脸,看向韩瑜,“完了完了,阿瑜,你回头可得记着去领我啊!”

他娘的鞭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韩瑜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起身开门离去,不带一丝停留。

姜清臣躲不过,只得去请罪了。

另一边,姜姝儿盯着烛火出神,身上还有些疼,让得她一时不想动弹。

没过一会儿,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到了她身边,侧首一看,微愣道:“你怎么来了?”

韩瑜低眸看着她,灯下的人容色过人,骨韵极佳,现在便能瞧出往后的倾国之色了。

他开口道:“可有伤着?”

姜姝儿惊愕,心底涌出的暖意一瞬间便红了眼眶,她忙地撇过脸去。

低低道:“没有。”

韩瑜伸手捏住她绷紧的下巴,转过来,可惜姝儿却不看他。

“看着我!”

“做什么?”

姜姝儿有些恼怒,好在眼泪已经逼回去了,便索性瞪着面前的人,不肯示弱。

韩瑜眼中映着双颊微红,眸子里泛着水光,平添潋滟的少女。

他呼吸滞了滞,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紧了些。

“告诉我,伤哪儿了。”

姝儿抿唇,泄了气,“就受了些小伤,已经查过了,没什么事儿。”

韩瑜松开了她的下巴,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现出了红痕。

他心想,真娇气,他都还没用力就红了。

在对面坐下,韩瑜看着她道:“你胆子倒是大,动手也快。”

“不大能杀的了他么,我可是早就想动手了。”

姜姝儿不加掩饰地说道,反正他已经都知道了,还隐瞒什么呢!

“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动手的,你身后有父母,兄长,还有我。”

“往后莫要再冲动行事。”

这样的告诫让姜姝儿心中微暖,她知道自己身后还站着很多人,可她怕,她怕还是像前世一样。

只有亲手掐灭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她才能放心。

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

见着她不说话,韩瑜皱眉,她大概还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带来的是什么。

看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即将打破了,也不知到时候,皇帝还能不能沉得住气,待在幕后。

“你生气了?”姜姝儿伸头看着他,见他眉头皱起,不由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冒险,既然敢去杀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韩瑜抬眸,“生气了,又如何?”

如何?

姜姝儿想了想,下了榻来到他跟前,在他惊愕的神情中坐到了他怀中,搂着他。

“我娘从前生气的时候,我就这样爬到她的怀里,她气便消了。”虽说还有些羞怯,不过她却是喜欢的。

这样暖暖的怀里,她都舍不得离开了。

韩瑜僵着身子,松松地揽着她,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从头一回见到她就晓得她是个不按章法行事的丫头,没想到比他知晓的更甚,不过真讨喜。

只是,为何这么烫。

韩瑜神色一凛,低头看去,却见靠在他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

“姝儿,姝儿?”

“阿瑜,你别动,我冷……”

“姝儿,你病了。”

韩瑜冷着脸,将她抱了起来,扬声道:“来人——”

片刻,梅树进来,看到紧紧扒在韩瑜怀中的人,一惊,“小姐,小王爷这是……”

“去请大夫来看看,姝儿起热了。”

“哦、是是。”

梅树忙地退了出去,顺便吩咐了几个小丫鬟进来伺候。

韩瑜坐在榻上,姜姝儿将他搂得紧紧的,拉也拉不开,连床上都放不下去。

他皱着眉头,感受到姜姝儿发颤的身子,心中有些慌乱,去拽了被子将自己和她裹紧。

“阿瑜,阿瑜我怕,哥哥死了,都死了……你也不见了……”

韩瑜微顿,低声道:“不怕,你哥哥没死,我也在这儿,姝儿安心。”

“那就好,我好冷啊……”

韩瑜急的冒汗,更是揽紧了她,“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转头吩咐丫鬟,“去多铺几床褥子,再提些热水来。”

丫鬟忙地福身,随即又叫了另一个丫鬟去帮忙将自家小姐放在床上。

好不容易让她松了手,韩瑜的衣裳都已经皱了,他却丝毫不顾,目光紧紧地盯着双颊通红的人。

真是该死,他竟然没有早些察觉这样不正常的红晕。

等热水提来,韩瑜倒了杯吹凉了些许,扶起姜姝儿硬喂了下去。

正房里,姜清臣正跪在地上挨训,长乐口干地吃了杯茶,觉得还不够,正想再骂两句,就见丫鬟匆忙来禀。

姜五爷起身,一甩袖子,着实恼火,“丫鬟都是怎么伺候的,我先过去看看。”

第203章 台阶

房里,丫鬟们忙来忙去,大夫还没来倒是长乐和五爷夫妇俩先来了。

一看到姜姝儿已经人事不省,真是又气又心疼。

姜五爷扫了一圈,看到衣裳微皱的韩瑜,没有说什么,而是问一个丫头,“荣兰梅树呢?”

小丫头福身回话,“回五爷,荣兰姐姐先前出府替小姐办事,梅树去请大夫了。”

姜五爷不满意,但是现在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梅树带着大夫过来了。

长乐让开身,目光静静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姝儿。

这个小闺女素来就不是个省事的,没想到这回竟然如此大胆。

她这生的闺女就是债啊!

“奴婢伺候不周,请五爷、公主降罪!”

梅树跪下道。

长乐没说话,帮姜姝儿换了个巾帕,只从她脸色来看,也晓得她此时不高兴。

倒是姜五爷开了口,“出去跪着,等小姐醒了再去领三十鞭,荣兰同罪。”

梅树伏地,“是,奴婢多谢五爷、公主开恩。”

原本她们这样的丫鬟,跟着小姐杀了封家公子是怎么也不能饶恕的。

但,因为不想让姜姝儿醒来得知自己的丫鬟已经被处决而闹腾起来,这才留了下来。

不然单凭一个任由主子胡闹惹事,就可以打杀她们了。

梅树出去跪着,现在虽说只是下着小雨,可时间一长,也要湿透的。

回头还要再领三十鞭,这样下来,能活下去也要看她们的运气了。

正见过暗卫的荣兰,得知人已经被处理干净后,没有多说,回了府里。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院灯火通明,梅树就跪在院中,她看了眼厢房的地方,想了想也跪在了梅树身边。

小丫鬟早已看到她,去禀报了姜五爷和公主,两人都没说什么。

屋子里,已经灌过药的姜姝儿安分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胡乱说着什么。

清臣不大放心,便一直盯着,她一开口,他便偷偷捂住她嘴。

几次下来,姜姝儿也不说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半夜时,姜姝儿又吐了两次,看的姜五爷夫妇担忧不已,便递了帖子去叫太医过来诊治。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天明,宫里也来了内侍。

姜五爷捏了捏眉骨,看向清臣,“你在这儿照看着,我跟你娘入宫去。”

“是,儿子一定看好妹妹。”

“嗯!”

两人离开,换了衣裳直接进宫去了。

姜清臣松了口气,见着姜姝儿睡的安稳,便靠在圈椅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毕竟一宿未眠折腾着,他也困的紧。

从外头进来的韩瑜一眼就瞧见披着丫鬟盖上的毯子睡着了的姜清臣。

他走到床前坐下,抬手覆上姜姝儿的额头,低声询问丫鬟:“可好些了?”

丫鬟忙打起精神道:“回小王爷,小姐她后半夜睡得安稳些了。”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不是那么热后,韩瑜点点头。

他后半夜因为不方便,便离开了,可即便离开也没去歇息。

硬生生等到天亮,这才又过来。

宫里。

太子沉着脸站在宣政殿内,看着姜五爷夫妇俩进来,一派淡然的模样,忍不住怒火中烧。

“姑姑,姑父,你们可知道姝儿这次闯了什么祸?”

“知道。”

“既然知道,你们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是真觉得姜家势大,可以压下一切么?”

长乐冷眼扫去,“封家要对你四表弟下杀手,姝儿不过是先得到了消息,才出手杀了那厮,你的意思是你四表弟出事了,就可以,他封家子死了就不行?”

太子头一撇,“姑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姝儿这么做是无可厚非,可她直接杀了封文轩,好歹是是三品从官之子,这一摞摞的折子上来,我便是有心包庇,恐怕也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姜五爷扬眉,淡淡道:“关姝儿什么事,这流匪为了钱财杀人,姝儿一个姑娘家正在病中,怎会与此事扯上。”

太子一噎,看着他们,“姝儿病了?”

“折腾了一宿,你姑姑和我也只来得及换身衣服过来。”

“封家人已经知道了,上的折子暂时被我压下,这件事总该要解决的。”

“太子,若是这回出事的是你四表弟,同样的结果,你会如何?”

“姑姑……”

太子皱眉,抿唇道:“如果查到证据,我自然不会姑息。”

姜五爷扯起嘴角,敛目,“既然如此,那就让封家查不出证据就是。”

太子看向他,“姑父已经有了章程?”

“太子说错了,这种事情本就是个意外,姝儿昨个一直病中,哪儿也没去过。”

姜五爷说道,目光淡淡,若不是已经知晓内幕,太子还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

可他心里也还是偏着姝儿的,比起封文轩一个三品从官的儿子,他自然得护着自己的表妹。

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若是姑父能处理好此事,那我也没话说,封家那边拿不出证据,想来也没法子。”

姜五爷点头,“姝儿还在病着,我夫妇二人就先告退了。”

“姑父、姑姑慢走。”

太子说完,长乐便已经不耐地转身离去,姜五爷摇摇头追上。

待他们走远,褚坚才过来,躬身道:“殿下,此事属下已经查清,分明就是姜姝儿所为,国有国法,您怎可包庇她,寒了良臣的心。”

他满脸写着不赞同。

太子不看他,径自朝殿外走去。

“此事往后不可再提,封家公子的死乃是意外,与他人无关。”

“殿下……”

“褚坚,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提起,你明白吗?”

太子侧首,眉目凌厉,一身气势尽显,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储君,才有一个储君该有的威严。

压下心中的诧异,褚坚只好低头道:“下官遵命!”

太子回过头,径自朝着东宫走去,今日不必早朝,可折子却不少,他自然要回去批阅。

而那本封御史递上来的折子,则是被他烧成了灰烬。

姜云亭说出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他既然说会处理好,便不必他再费心。

如此,现在主要的就是封家那边了。

想了想,太子命内侍去挑了些药材补品浩浩荡荡地送去了靖国公府。

这是为了关心姝儿,也是为了敲打封家。

第204章 不甘

可得知这个消息的封家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更加愤怒了。

封大人身为御史中丞,虽说不是一品二品大员,可也是个从三品的京官了。

自己的儿子被杀了,这样的大事,太子如今就打算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去,他如何能忍?

可笑那个杀人凶手还在享受着这般待遇。

他不甘。

他的儿子需要人陪葬。

入夜后,他换了衣裳就出了府。

荣王府内,封大人跪在似是没睡醒般的荣王面前大哭,满脸横泪,哽咽着,“……可怜我儿才十七,尚未娶妻便教他们害了,太子还一力包庇他们,王爷,下官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下官不甘,不甘啊!”

荣王听着底下的痛哭声,睁开眼来,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靖国公府势大,这件事既然做了就该隐秘些,如今教他们发现了,以那帮人的性子,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不会罢休?”封大人红着眼睛抬头,“我儿都已经死了,他们还不肯罢休,不肯罢休的是下官才对。”

“你还不明白吗?连太子都站在他们那边,即便是我,此时也无力与他们正面交锋。”

“王爷,可下官的儿子难道就这样白白牺牲吗?”

“本王也难过,文轩那孩子原本还想留给我儿重用,可没想到姜家竟然如此狠辣。”

荣王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本王虽然不方便出面,可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本王都会给你支持。”

封大人以头点地,紧了紧喉头,“下官谢王爷!”

“你节哀顺变!”

“是……”

封大人离去,荣王世子过来,看了眼已经远去的身影,道:“父王,您真的要帮他?”

荣王肥胖的身子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歪着,“帮他?你要懂得,有用的东西才需要留着,无用的,自然还是早早舍弃了的好。”

世子抬眉,俊秀的模样在烛火下愈发好看,很难想象,荣王这样一身横肉的胖子,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可事实就是如此,恐怕众人已经忘了,荣王当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而这世子便像了他七八分,只是那眸子长年垂下,遮住了眸中精光,再加上性子表现的木讷,便也教人忽略了去。

他道:“儿子知道了,那这封御史……”

荣王哼笑了下,“必要的时候,你动手除去就好,他知晓太多,不能留着,现在且让他跟姜家蹦跶几下,若是能咬下一块肉来也算有用。”

世子弯唇,“是,父王!”

姜家,收下赏赐后,姜五爷与长乐又去看了眼姝儿,见着还没醒,也不敢去歇息。

只都守在屋子里,即便累了,也只是去东厢歇息会儿。

只因姜姝儿这病不仅仅是发热,还有内伤。

大抵是在杀封文轩时伤到的,可她却提,两个丫鬟竟也未察觉。

姜五爷让她们俩跪着,还真没罚错。

到了晚上,姜姝儿终于醒过来,烧还未退,脑子也是蒙的,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长乐瞧着她这模样,心中便是再多的气恼也消了。

“作,继续作,你再继续作下去都要把命给作没了。”

“娘……”

“叫我做什么?”

“娘,我头疼,一抽一抽的。”

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子就叫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长乐缓了脸色,“知道疼还这么大胆作,你说说,你这回给我闯的祸多大。”

姜姝儿没精力再说,“嗯……”

姜五爷看不下去了,“好了,她刚醒,热还没退,你少说两句。”

长乐瞪了他一眼,便替姝儿捻了捻被子,没再说话。

姜五爷看到姜姝儿嘴巴动了动,知道她想问什么,便说道:“封家的事不必担心,有我跟你娘担着,他们翻不出什么浪来。”

姜姝儿点点头,略微扬了下嘴角。

姜五爷又道:“你四哥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儿个就能归家来。”

挑了几个要紧的说了遍,姜五爷便扶着长乐回去歇息了。

熬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怪累的。

姜清臣与韩瑜齐齐坐在床边,四只眼睛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可要再喝点水?”清臣问道,另一边,韩瑜已经端了杯过来,姝儿微微撑起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姜清臣撇撇嘴,怎么他的妹子,旁人伺候的跟个什么样。

想着,他忙地去端了炉子上温着的米粥过来,“饿了吧,再吃些米粥,你病着只能吃这样清淡的,回头再含些开胃的梅子。”

“嗯……”姝儿微笑,等她吃了几口清粥,再吃不下其他后,姜清臣也搁下了碗。

韩瑜这才开口,“你身上有内伤为何不说?”

姜姝儿愣住了,黯淡的目光露出惊讶,“我有内伤?”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内伤,只是觉得胸腹那里有些疼。

难道是那时候杀封文轩时,被他他抬腿撞出来的?

那会儿只是地滑,不小心,没想到竟然就受了伤。

难怪她一直觉得那里有些疼。

瞧她这迷糊的模样,清臣和韩瑜哪里还不明白。

叹了口气,清臣替她擦拭着嘴角,“你呀,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自个受了伤也不晓得,这荣兰梅树被罚的不亏。”

“罚?”姝儿皱眉,“哥哥罚她们了?这件事是我的主意,瞒着你也是我的主意,你罚她们有什么用。”

韩瑜抿唇,“是姜五叔罚的,与你哥哥没有干系。”

姜姝儿睁大眼睛,“爹?他怎么罚的?”

韩瑜不说话,清臣也不开口。

“你们倒是快说啊,这是我的丫鬟,你们不心疼。”

“她们所作所为皆是我的主意。”

“你这话还是等见了爹再说吧,你也知道,爹下的命令,大伯也不会驳了去。”

“那你为何不替她们求个情……”

“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爹娘气成那个样,我还跪了半天,若不是你病了,我怕是还要一顿抽,如何还能给她们求情。”

再者说,那两个丫头也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这些姜姝儿都晓得,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回转的余地,便只得忍下。

“那哥哥你去看看她们吧,我用惯了她们,别让她们伺候不了我。”

第205章 敏锐

一阵软磨硬泡,姜清臣终于肯高抬贵脚去看那两个丫鬟,屋子里除开伺候的人,就只剩下了韩瑜和姝儿。

小心翼翼地看着冷淡着脸的韩瑜,姜姝儿弯了弯唇角。

她虽然病的迷糊,可周围的事还是有所察觉的,再看到对方眼底的青黑,更是感动。

“我已经好多了,你快去歇息吧!”

“不差这一点时辰。”

“我无碍的,你若不歇息,我会担心的。”

韩瑜眸子微动,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将心头想要破口而出的疑问压了下去。

罢了,还是再等等吧!

“等你睡了我再走。”他说道。

姝儿微笑,“好……”

说起来她还是晕着的,可她记得她如何难受的时候,有个人抱着她安抚着她。

不久,有小丫鬟过来送了些东西,这是姜永晴命她递来的,因怕扰了她歇息,这回便没亲自过来。

姜姝儿左等右等不见姜清臣,也抵不住困意又睡了去。

刑室里,姜清臣坐在圈椅中,在荣兰梅树各打了二十鞭后,这才叫停。

两人趴在地上,气息奄奄。

跪了一天一夜,又淋了雨,即便有些底子这会儿二十鞭下去,也不是她们能轻易承受的。

姜清臣慢悠悠地敲着椅把,低眸凉凉地看着一身血痕的两人。

“你们两个忠心耿耿,这倒是好的,可就是太拎不清,杀了封文轩这件事,你们有错也有对,错的,已经罚过了,至于奖赏,后头会送到你们房里。”

“谢……谢七少爷……”

清臣起身,“姝儿对你们很是看中,刚醒来,知道你们受罚,便央着我来看着你们,这省下的十鞭你们可要铭记在心。”

荣兰低头,“奴婢,明白……”

梅树也虚弱地点头,下一刻,昏死过去。

姜清臣叹了口气,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来将她们送了回去。

药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不出意外都不会死。

等他再回到姝儿房里时,人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只剩下韩瑜独坐床头的锦杌上,脸颊映着烛火,少了几分冷漠。

他走过去看了看,见着姝儿睡的香,便笑道:“这回折腾下来怕是又瘦了,回头得好好补补。”

可不是,韩瑜也看了眼。

“她睡的稳了,出去走走?”虽是询问,可他已经起身。

清臣没有拒绝,跟着他身后出来。

这样的阴雨天自然不会有月光,周围漆黑一片,便是他们,也只能勉强分辨一些事物。

廊间挂着灯笼,两人并肩站在下头,映得神色不明。

“姝儿说哥哥死了,都死了,我想知道她为何这么说。”

韩瑜的声音和着风钻入清臣耳中,后者一滞,嗤笑道:“不过是烧糊涂了的胡话而已,你怎的也信了。”

“你三番四次制止她说话,这点姜五叔和公主没当回事,可并不代表我也不当回事。”

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再联系之前的那句话。

他总觉得姝儿似乎知晓些什么。

韩瑜的目光让清臣无处可躲,他只得转过身,对他道:“之前姝儿做了个梦,我们都死了,四哥就是被封文轩那厮给害死的,是以她不放心,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梦?”韩瑜皱眉,“什么样的梦,梦里都有何人?”

不怪他问这些,实在是破绽太多。

“姝儿梦到我们一家子都叫封家害死了,她如此担惊受怕,我也试过许多法子,终不能安抚。如今那封文轩已死,想来她也能放心些了。”

“姝儿因为梦到了这个,所以识破了封家的阴谋?”

清臣心头一跳,早知道他敏锐,没想到敏锐至此。

当下,不慌不忙地道:“是得知封家阴谋开始,便如此了,之前你去了营里不晓得,那几日她可没一日睡好觉的。”

韩瑜盯着他看了半晌,收回目光。

“封家不会罢休,你要小心他们接近姜文臣,若是让他知晓姝儿杀了封文轩,他们兄妹二人怕是要生出嫌隙。”

清臣一听,知晓暂时糊弄过去了,便道:“我省得,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的。”

姜文臣身边的人也是他们安排的人,他早已递了消息,无论身边伺候的还是保护他的,都知晓该怎么做。

韩瑜没再多说,转身回去歇息,清臣也一块儿过去。

翌日,姜姝儿又服了一次药,到了中午,热才差不多都退下,只是身子还虚的很。

得知荣兰梅树两人已经上药养伤后,也安心下来养病。

书院里,姜文臣神色恍惚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府,在听过先生训诫后,便坐上了马车下山。

入了城,姜文臣便立即吩咐改道去封家。

随从得到吩咐自然不敢听从,只得劝道:“少爷,五爷和公主有令,让您不得耽搁,怕是府里有事,您不若先回去瞧瞧吧!”

“我只是去看一眼,耽搁不了多少时辰,若是爹娘责问,我会一力承担。”

“少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只是觉得府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这样说道,希望自家少爷能清醒点儿,别为了旁人误了自己家的事。

可姜文臣却不为所动,仅仅只是犹豫了下,便坚持道:“听我的,改道,府里爹娘都在,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可是少爷,五爷和公主吩咐,小的……”

“要么你给我下车,我自个儿去,要么就给我闭嘴。”

随从闭上嘴,他哪里能让自家少爷一个人过去,只得在外头打了个手势,命暗地里护着他们的人回府通报。

马车不急不缓地走着,姜文臣有些不耐,再次吩咐,“走快点儿。”

随从认命,只加快了些许。

得知这个消息的姜清臣立即骑了马出去拦截,好在在离封家还有一段的路上拦到了人。

他愤怒地挑起车帘,“四哥!”

姜文臣惊讶,“清臣,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找我?”姜文臣知道了,自己的消息看来已经传到了府里。

想到这里,他冷下脸,“你让开,封兄离世,我要去吊唁,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第206章 愚蠢

“什么回头再说。”

姜清臣死死地攥着马鞭,“你知不知姝儿得知梨花岗出了事,急得出去寻你,淋了一下午的雨,病了一天一夜,人都快要没了。”

不待姜文臣震惊询问,又接着道:“而你呢,自个儿亲妹妹都这样了,竟然还要去看旁人?”

姜文臣愣了愣,回过神来,“姝儿去寻我?我、我怎的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你眼里除了封文轩,还有其他人吗?”

“七弟,我自然也是关心姝儿的,她现在如何了?”

“如何?她就是高烧不退,人事不省嘴里也还念叨着你,你倒是好,爹娘让你立即回府,你却还要往不相干的人家跑。”

“封兄怎会是不相干的人,他与我乃是至交好友,是唯一一个懂我之人。”

“我来不是听你吹捧他的。”姜清臣冷声打断他,“一句话,你跟不跟我回府?”

姜文臣眼中露着挣扎,看了眼封家的方向,心中又是气闷又是痛苦。

最终,还是清臣赢了,他道:“回府吧!”

说完,拉下了车帘,不再理会姜清臣。

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清臣也不计较。

他跟着马车一路回到府里。

姜文臣下了马车就朝姜姝儿那里赶去,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人,心里头愧疚顿生。

见着她睡得沉,姜文臣轻声询问了丫鬟好些话,听到病情安稳下来,也放心些。

清臣过来,站在他身后。

“看到了,亏的姝儿如此担心你,病成这样也要念叨着。”

“我晓得,是我的不是,让姝儿受苦了。”

他会去梨花岗的事情还是他与她说的,早知道就不说了。

累的她大病一场。

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醒,姜文臣怕扰了她歇息,便与清臣出去了。

去见姜五爷和长乐时,两人的神色都不大好,后者没有开口,前者倒是道:“姝儿因你大病,往后你便在家中多照看着她,至于课业我会亲自教导,书院那里不必担心,你们山长也同意了。”

姜文臣作揖,“儿子都听爹的。”

姜五爷点点头,好在这个长子性情温厚听话,从来不会忤逆长辈。

也让他省事不少。

瞧他面色不佳,姜五爷晓得他因为封文轩的事而挂心,便说道:“封家的事有点乱,此事涉及到朝堂,你暂时就不要过去了,以免被攀咬上给国公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给国公府惹来麻烦?”姜文臣抿唇,“咱们国公府会有什么麻烦呢,封兄他与我相约梨花岗却遭此横祸,而我安然无恙不说,如今不能去给他吊唁。”

长乐听着他说的话,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他是你的命么,一下山连亲妹妹都不要也要去看他。”

“娘,封兄都已经死了,姝儿还安好,这怎么能一样,况且封兄还是因我……”

“你给我闭嘴——”

长乐摔碎手中的茶碗,碎片迸到两人的脚下。

清臣眸色微暗。

姜文臣也愣了,随即紧紧地抿着唇,他没想到自己爹娘竟然会如此不近人情。

人都已经没了,还在这儿计较这些。

“姝儿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她我与封兄相约梨花岗。可,封兄的事儿子并没有错,我与他虽不是手足,却情同手足。”

“手足?”长乐气笑了,“看清楚了,你真正的手足正站在你身边,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你手足了?”

“封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他是儿子的至交好友,是唯一一个与我交心之人。”

“愚蠢,若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谁会与你交心?”

“儿子即便没有这层身份,封兄也是我的至交。”

这话气的长乐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指着他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呢?

“真是愚不可及!”挥袖离去,长乐连个眼角也未给他。

姜文臣眸子颤了颤,身子却挺得笔直。

姜五爷兀自坐在圈椅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姜文臣则是不愿屈服,倔强地站着。

他没错,他有什么错呢!

姝儿是他的妹妹不错,他自然也疼着宠着护着的。

可封文轩也是他的至交好友,他的手足,如今就连去上个香都做不到。

说他不顾姝儿,可姝儿好歹还好生生的,封文轩却是……

他的心里的苦痛又有谁顾过。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那梨花岗啊!

“你觉着自己没错?”过了许久,姜五爷开口道。

姜文臣正色,“是!”

“那么在你心里是姝儿重要呢还是封文轩重要?”

“爹,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回答我,他们二人谁更重要?”

“是……姝儿。”

姜五爷点点头,好在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

“那么,若是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活着?”

“爹?”

姜文臣有些愤怒,也不知这怒的是什么。

可尽管如此,姜五爷还是没有放过他。

冷声道:“说!”

姜文臣撇过脸,好一会儿才咬牙回答,“是……姝、姝儿……”

姜五爷失望至极,他对这个长子是寄予过厚望的,毕竟是长子,责任也多些。

可如今看来,真是不堪大任。

只可惜他眼中的失望姜文臣并没有看到,而清臣却看了个清楚。

其实,他对自己的四哥也是失望的很,且心凉。

姝儿为了他不顾一切也要杀掉对他不利的人,而在旁人与自家妹妹之中选择,他一个做哥哥的竟然还犹犹豫豫这么久才做出选择。

那封文轩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药,竟令他如此推崇护着他,连亲妹妹都要不顾。

扯了扯嘴角,他目光微冷地看向姜文臣,“四哥可要记住了今日的话,他日后悔时仔细品尝。”

说完,他抬手朝姜五爷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姜文臣愣了下,却是根本没在意他所说的,只觉得方才的话让他气苦不堪。

一时间,姜五爷也没了再说的心思,挥手让他退下,自己去后院寻了正生气着的长乐。

坐到她身边,叹道:“唉,咱们这个儿子看来你我得多看几年了,如此愚钝,只怕入了仕也走不长。”

第207章 避开

长乐这会儿还气着,听了他的话,也是滋味难言。

“是我们没有教好他,疏忽了,若是当初多关心些……”

“不是你的错,是我疏忽了,年轻气盛,等回过神来,文臣已经定性了。”

当年初做父母,他们二人又哪里是能处处妥帖的,大部分都是身边亲近之人在照看着孩子。

也就是等生了清臣开始,才有了为人父母的觉悟。

再等到姝儿出生,那样一个软软,漂亮的娃娃,更是得了他们的心。

不免的,长子长女就少了些关注。

即便他再教导,这性子也改不了了。

长乐想了想,开口商量,“我琢磨着现已经四月里,不若借养病为由,让姝儿搬到别庄上住,届时清臣文臣都跟着过去,如此也能避开封家纠缠,等一切安定了,八月秋闱再让他们回来。”

姜五爷挑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在这期间抹除封家?”

“哼,敢对我们儿子动手,他就该承受我的怒火。”

长乐冷着脸,“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从官,也敢挑衅,若是咱们再不出声,这朝堂真当我们龟缩了起来。”

姜五爷叹气,知晓她的脾气,自然也不会去劝什么。

况且,这么做也没什么错。

封家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是,或许还有一些价值。

这件事办起来的速度很快,隔日姜姝儿就被抱上了马车,而姜文臣左右看顾着。

护送他们的是清臣和韩瑜。

几车的药材吃食,衣裳用物,倒是不怕委屈了。

等到了别庄,视野开阔,风景宜人,已经醒过来的姝儿也心境放松不少。

这个地方她往年也来过几趟,因着风景好,高山流水,她还特别喜欢。

“哥哥在这里也能安心温习功课,为秋闱做准备,娘想的还真是周到。”

她回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一张小脸映着阳光,满目温情。

姜文臣知道她为自己受的苦,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哥哥明白,姝儿在这里也能好好养病。”

姜姝儿笑着点头。

清臣和韩瑜两人安排好,过来接他们下车。

姜清臣伸手就将姝儿抱了起来,韩瑜手指微动,目光追寻着两人,不期然地与姝儿相撞。

安顿好她后,姜文臣便简单的多了。

一路折腾,在吃过药后,姜姝儿又睡了过去,只是不大安稳,咳嗽声在门外都能听的清楚。

如此,清臣和韩瑜两人也不敢回营里,只能日日看着。

连大夫都被折腾的够惨。

转眼到了四月底,姜姝儿病了半个多月,总算能下床了。

这一回折腾,倒是把她的肉都折腾没了。

鹅蛋脸上轮廓初现,眸子分外明亮。

见她大好,几人都松了口气,给府里去了信。

已经能蹦跶的姜姝儿闲不住,天知道她躺在床上半个多月,骨头都快软了。

一下了床就找到了正在对练的清臣和韩瑜。

“七哥,阿瑜,后山湖水里有好多鱼的,咱们去抓几只中午让厨子清蒸了怎么样?”

“后山湖里的鱼随便怎么着都好吃,”清臣收起了兵器,笑看着韩瑜,“阿瑜还没尝过吧,这些日子都没心思吃喝,今儿个正好尝尝,也给姝儿补补。”

韩瑜略微点头,目光移到姜姝儿身上,皱了皱眉。

腰身似乎更加纤细了,可也更好看了。

总之瘦了不少,是该好好补补。

后山湖边,已经入夏的天儿到了这里也凉快不少,几人没有去打搅全心读书的姜文臣,在湖边就地取材做了几只鱼竿,又做了鱼叉。

两个小丫鬟则是抱着篓子候在不远处等鱼。

姜姝儿放好了鱼竿便拿鱼叉去浅水区准备叉鱼,只不过这才刚行动就被两人制止。

韩瑜径自拿过她的叉子,“你刚病愈,不宜下水。”

“可我都好了,现在天儿这样热,无碍的。”

“不行,”清臣一脸严肃地拒绝,“听话,不然我们就回去了。”

姜姝儿鼓起脸颊瞪了他一眼,偏偏又舍不得回去,只得赌气地扭头去插着鱼竿处坐着。

那娇俏的模样引得清臣憋笑,又怕真笑出来引得她不乐意。

“咳咳,姝儿的脾气还是这般大。”

“倒是可爱。”

韩瑜笑道,眼中柔光闪过,清臣未曾注意,只觉得他说的有理,拍了拍他的肩道:“那是,算你有眼光。”

岂料这话让得韩瑜顿了顿,他抬手眸子认真道:“我也觉着我眼光不错。”

“嗯?”姜清臣疑惑地眨眨眼,再想问,韩瑜已经先行下水。

他慢悠悠地脱了鞋,挽起裤腿,脸上还带着些疑惑。

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摇摇头,挥去这些杂念,他专心地盯着浅水里的鱼来。

姜姝儿坐在湖边,鱼钩动了动,一会儿功夫倒是让她钓了条鱼出来。

再看看弯身叉鱼的两人,目光不自觉地就黏在韩瑜身上。

似是有所察觉,韩瑜抬眸朝她看了眼,弯了弯唇。

少年墨发轻扬,眉目疏朗,侧首微笑的模样让得姜姝儿红了脸。

这样的韩瑜,也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真好!

一阵水声响起,等姜姝儿再看时,两人已经扔了不少鱼上来。

她看了眼鱼竿,也要加把劲儿才行。

待到中午,丫鬟提来的篓子里已经装满,韩瑜几人已经收手。

姜姝儿挑了几条大的,其他的都吩咐赏了下去。

回到院子里沐浴了番,再出来时厅里已经摆好了饭。

鱼香和新鲜的果蔬味儿极为诱人。

姜文臣笑道:“我说你们一回来就沐浴更衣,原是去后山玩了,怎的也不带我?”

“临走前爹可是吩咐的,让你好生读书,温习功课,我们不得带着你疯玩,不然可饶不了我们。”

姜清臣的话让得他晒然一笑,“偶尔一次不为过,爹不会说什么的,这回我就不计较了,下回可不许再把我忘了。”

“成成成,下回记得叫你。”

听了他的回答,姜文臣这才满意,对着韩瑜点点头,径自坐下。

几人净了手,姜文臣颇为照顾姝儿,给她夹了好些吃食。

“哥哥自己吃吧,我能够着的。”姜姝儿垂下眼帘,她晓得姜文臣对她有着愧疚。

第208章 发现

可这愧疚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是她亲手杀了他口中的至交好友,还会如现在这般,处处疼着她么?

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她从来没奢望会有永远瞒住的那一天。

只希望那一天迟点来。

而现在,姜文臣对她愈好,也许等到知晓真相的那天就会愈愤怒。

她有些逃避地不去看他,他再给她添菜,也是一言不发地全都吃完。

清臣和韩瑜两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前者略微担忧地蹙起眉头。

这样的关系,到后头怕是会成弥补不了的裂痕。

而这点于韩瑜来说却是无所谓。

他本身并不看好姜文臣,连妹妹都不懂得保护的人,这样的兄长不要也罢。

往后他护着她就好。

各怀心思地用完饭,姜姝儿草草与姜文臣招呼了下便离开了。

虽有些疑问,可他只当对方在怪他当日不先回来,而是去封家,是以也就更想弥补。

清臣却不赞同地阻止他,两人出了院子,走进竹林,朝他院子里走去。

“姝儿脾气倔强,她一惯不喜封文轩,这回听说你又不顾她,自然心里存了疙瘩。你且等她自个儿消气,若是什么都捧着她,她又要拿捏脾气了。”

姜姝儿就是这样的人,姜文臣平常相处还好,若是事事捧着,那她就该别扭了。

知晓这点,姜文臣也只得答应。

“我总归是她嫡亲的哥哥,哪里会真的不顾她,不疼她。”

“这点你我都知晓,只是姝儿还小,你自与封文轩相识以来,便又与他走得近,与我们疏远了不少,她心中难免憋着气。”

提到这个,姜文臣眸光黯淡了些。

是啊,从前他与封文轩可谓是形影不离,如今……

姜清臣拍了拍他的肩,抬起下巴,“哥哥到了地儿,我就不打搅你用功了。”

“嗯……”下意识地回应了句,只见清臣已经转身离去。

竹林里的凉风似乎吹的他心头也微凉。

韩瑜是在池子边的凉亭里找到姜姝儿的,她正一口一口地吃着甜瓜,唇上满是香甜的瓜汁。

他好笑地看着她,大抵是方才没吃饱。

“我还道你此时心中憋闷,不想你胃口竟然这么好。”

他看了眼绿釉面花边盘子里装的甜瓜,声音清淡地说道。

姜姝儿拿着丫鬟递来的帕子抹了抹嘴,“为着旁人让我自己气闷,多不值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教我生气的。”

说着,她拿起半个巴掌大的竹叉叉了块甜瓜递给他,“你尝尝,这是别庄种的甜瓜,等再过些日子西瓜出来更好吃。”

韩瑜温了眸子接过,张口咬下,嘴里的香甜瓜汁味道确实不错。

他道:“这几日天色不错,可想去后山打猎?你不是说骨头软,正好去练练。”

一听他准备打猎,姜姝儿就心动了,“好啊,明儿个就去吧,我的追风和骑装都带来了。”

韩瑜点头,含笑道:“看来这些日子真是把你憋坏了。”

“那可不,整日闷在房里,不是药就是汤。”

她皱了皱鼻子,咬下一口瓜,又说道:“山珍野味,我这回都要吃个遍。”

韩瑜在丫鬟提醒前,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瓜汁,温言道:“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猎来。”

姜姝儿眸光明亮,靠近了些,“阿瑜这般温柔,可见他人眼拙,都瞧不出来。”

韩瑜微顿,淡淡道:“我要他人知晓作甚,姝儿一人知晓不就好了。”

这话说的姜姝儿身后的丫鬟很是震惊。

她看了看两人,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头不敢再听。

“也是。”姜姝儿丝毫未觉身后丫鬟的神色,倒是韩瑜,目光浅淡地看了眼。

丫鬟接触到他的目光,身子一抖,忙地推后了些许。

“阿瑜这么好,若是旁人都知道了,与我抢怎么办。”

“不会!”韩瑜说道:“我不喜那些人。”

幼时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是奉承的,后来便是忌讳鄙夷的。

即使有接近他的人,也都是看在他的身份上,想捞些好处。

可也只是少数。

毕竟他这个小王爷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长大后又能不能坐稳王位。

姜姝儿是他见过的人中最明亮的色彩,不会忌讳他,也不会奉承他。

娇蛮却不任性,心性也好。

即便有些小脾气,也可爱的多,且勇气不错。

姜姝儿吃完甜瓜,肚子也终于饱了。

不得不说别庄上就是舒服。

热了有纳凉的地方,冷了还有温泉,无趣时,可以打猎,闲时坐看庭花争艳。

多好。

“阿瑜和哥哥这般陪着我,不用去营里吗?我听说你明岁要从那些人手中拿回军权,可有把握?”

对于这个问题,韩瑜默了默,“五分把握吧,但,我势在必行!”

不拿回军权,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况且,他看了眼姜姝儿,若是他一事无成,又有何资格去求娶她。

且一步步来,等他完全收回了属于他父亲的军权,届时……

唇瓣微抿,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韩瑜眸色深了些。

姜姝儿注意到,想起了前世她所知道的,心中担忧。

“阿瑜放心,我和哥哥都会支持你的,还有我爹,他既然肯教导你,就必然不会放着你不管。”

至少前世她爹是没有教导过他的。

韩瑜淡淡点头,只是这军权一事还是得看他自己。

旁人再怎么帮他,若是他自己稳不住也无用。

“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虽只有五分把握,可也是有成算的。”韩瑜瞥见远处的身影,起身笑道:“天光甚好,不若去走走?”

姜姝儿自然同意。

与他并肩出了亭子,丫鬟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姜清臣过来,亭子里已经没了人,只余下空盘子和里头的竹叉。

他挠了挠脑袋,“人呢,方才不是还在这儿么?”

举目看去,四周也没个身影,他只得又寻去。

别庄伺候的人不多,大多还都是藏在暗处的护卫。

姜清臣实在找不到人,沉着脸叫了一个暗卫出来。

“九小姐人在哪儿?”他这会儿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再想想之前看到的瓜盘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第209章 挑明

出来的暗卫看了他一眼,低头道:“九小姐和小王爷已经回院子了。”

“回院子了?”姜清臣吐了口气,挥退了他,径自朝着院子去。

早问就好了,白白跑了这么一大圈。

等他到了院子,韩瑜正出来,瞧见他一头的汗,挑挑眉,“怎的热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问,姝儿呢?”

“午歇了。”

“哦……”

既然午歇了他就不进去了,两人一道去了竹林,坐在里头亭子内的躺椅上。

姜清臣嘴里叼着一支竹叶,双手抱头仰躺着。

“姝儿身子已经大好了,咱们过几日就回营吧,顺便看看封家那事。”

“你这么急着回去作甚?”

“嗯?”姜清臣眯起眼,“明岁你不是就要行动了,此时不练更待何时?”

“不急,除了五叔,我不会输给其他人。”

“你倒是自信。”

韩瑜淡淡地看着他,“但是你,走的这样急,又是为何。”

“哼,我不信你不知道。”

“知道,不过你说出来要更好。”

“韩瑜……”

清臣从躺椅上坐起,伸头恼怒地看着他,“若不是今日,我都不晓得你竟然,竟然……觊觎我妹妹。”

韩瑜面色平静,推开面前的放大的脸,道:“这不好么,我听说姜五叔和公主有意要给姝儿早点定下亲事,届时我拿了军权再来提亲,难道不好?”

不好么?

当然好,可这种事情哪里是他说好就好的,清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委婉道:“阿瑜,你知道我娘的性子,她这么疼姝儿,怕是不会同意她入宁兴王府那样的龙潭虎穴。”

韩瑜眸子微沉,侧过脸去,低着头。

“阿瑜,作为兄弟,虽说我很不满你觊觎我妹妹,可你的为人我也清楚,总比旁人来的放心。”

“但是,我这关好过,顶多揍你一顿就是,可我爹娘那关是真不好过。”

“说的好像你能打过我似的。”韩瑜扫了他一眼。

姜清臣一噎,怒目而视,这个家伙真是……

韩瑜不理会,径自想着。

长乐与姜五爷那里,他不是没想过。

不过,只要他拿到了军权,证明自己,便是他们也无话可说。

至于府里的人。

眼中寒芒闪过,他道:“府里的人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压住他们。”

“哼,你与我说有什么用,”姜清臣重新躺下,“姝儿五月里才满十二岁,你若是不想死,就甭去与我爹娘说。”

“我想拿到军权再说!”这也是他原本的计划。

清臣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他这会儿还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时候被他拐骗走的。

难怪他总觉着两人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儿。

竟然都瞒着他,哼,不可原谅!

姜姝儿不知道两人的谈话,第二日兴冲冲地准备着,又是亲自喂马,又是亲自刷毛的。

就连整日只知道读书的姜文臣听到动静,也牵了匹马加入了。

一大早还是凉快的,这会儿进山,临近中午出来,刚刚好不会热着。

四人四人骑马去了山,后头跟着几个护卫。

姜姝儿抬头望着林子,道:“我和四哥骑射不如你们,你们可不能欺负我们。”

“放心好了,”姜清臣睁着两只无精打采的眼,带着眼底的青黑道:“今儿个我没精力,不一定比你们强。”

“那就好。”姝儿笑道,姜清臣不乐意了,他瞪了眼马背上风姿过人的黑色身影,哼了哼。

到底谁才是亲哥哥啊!

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若是嫁出去还得了。

几人之间的小九九姜文臣是一点儿也未察觉出来。

憋闷了许久,他也想放任自己一回。

“我先走一步了。”姜文臣一甩马鞭,进了林子。

姜姝儿抿唇,看了看姜清臣,又看了下韩瑜,“我也去了,哥哥、阿瑜你们小心。”

姜清臣懒懒地应了声,“嗯。”

韩瑜也点点头。

只留下他们二人,清臣立即转过头,“我可不会输给你。”

“随时奉陪。”

“哼,驾——”

马蹄飞奔离去,韩瑜弯了弯唇,朝着姜姝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正射中一只野山鸡的姝儿心情正好,下了马去拎起来。

“分量还挺足的嘛,看来没少养肉啊!”

“一只鸡,再加一只羊,可够你吃了?”

韩瑜的声音传来,姝儿眸子一亮,回过头果然就见着韩瑜的身影。

她朝他身后看了眼,一只羊正被护卫抱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她将山鸡也扔给了护卫,翻身上马。

“这个时候林子里什么都有,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也不差。”

她扬起下巴,“不过既然你来了,那就跟上吧!”

韩瑜轻笑,跟上她。

在一片绿意中,红色衣裳的姜姝儿尤为显眼。

时不时地回过头,笑声也似乎充满了林子。

霎时,填满了他空寂的心。

韩瑜开弓,射下一只大雁。

落地时,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引得姜姝儿回过头。

“这是大雁?”她跑过去,只见韩瑜提着雁,眸子含笑地递给她,“要么?”

大雁在他手中惊恐挣扎。

姝儿微愣,看着他手中的雁,又看了看他。

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好事成双,一只,我可不依的。”

“另一只一会儿就奉上。”

“这是你说的。”

姜姝儿接过,安抚了下大雁,吩咐护卫,“你先把这些猎物和我的雁送回去,这雁要命人好生照看着,明白么!”

“小的明白。”

护卫接了雁便策马离去。

一个早上,几人收货颇丰。

等到了临近中午,几人出来相聚时,姜姝儿这才发现姜文臣受了伤。

流着血的手背已经被包扎好,而清臣则是一脸阴沉地坐在马上不言不语。

姝儿眸子轻转,询问道:“四哥的手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小心伤到的。”姜文臣温和笑道:“姝儿不必担心,既然都出来了,还是早点儿回去吧,一会儿日头就该大了。”

姜姝儿抿唇,那样的伤,根本不像是不小心伤到的吧!

不过她也没有多言,与韩瑜并行回到庄里。

“不高兴?”韩瑜淡淡地问道。

姝儿默了默,“若非方才看到,我还不晓得四哥竟然藏的如此之深,平日里竟是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第210章 兄妹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再如何帮他,也不能让他放下。”

“我都不知道,封文轩于四哥而言竟然这般重要。”

说不失落是假的。

“你当初是如何知晓那件事是我做的?”

“马蹄!”

“嗯?”

韩瑜看了眼她身边的追风,“追风是我送你的,马蹄也是我亲自带去打的,那日下雨虽掩盖了大部分痕迹,可这马蹄印我还是认得的。”

姜姝儿一惊,原来是这样。

如果他都能认出来,会不会旁人也能。

“不必担心,那日我与清臣都有过去,马蹄踩踏凌乱,早已分不清了。”

韩瑜的话让姜姝儿松了口气,这就好。

回房沐浴更衣后,姜姝儿坐在厅里吃茶,发尾尚滴着水,不过因着天热,不一会儿也就干了。

她看到姜清臣过来,疑惑道:“院子里怎么养了两只大雁。”

姝儿弯唇,“是阿瑜捉的,往后就养在后头的珍禽园里。”

“阿瑜?”姜清臣黑了脸,他不过是与他们分开了一个早上,怎么连雁都送了。

气呼呼地坐下,姜清臣挥退丫鬟,自己倒了茶,睨着姝儿道:“妹妹,你……喜欢阿瑜吗?”

姜姝儿顿了顿,看了眼厅内没有其他人,这才回道:“七哥,我确实是喜欢他的。”

“可是韩家水太深,不是那么容易待的。”

“所以我要帮他。”姜姝儿弯起眉眼,“哥哥与他处的这般好,我想当初也是抱着多个盟友的心思,既然如此,我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妥的!”

“你说的倒也是,阿瑜人确实不错,虽说嘴巴毒了点,但是为人极有担当,连爹也很是欣赏。”

姜姝儿在他说话的时候,往门口看了眼,悄悄眨了眨眼睛。

“……但是吧,这厮心眼儿太多,哥哥怕你吃亏,不若你再考虑考虑喜欢旁人?”

“哥……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考虑就考虑的。”

“不知清臣觉得,姝儿应该喜欢谁去?”

姜清臣端着茶碗的手一抖,立时抬起眸子。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看了眼正在偷笑的姜姝儿,气恼道:“我才是你亲哥哥,你竟然把我卖了。”

韩瑜冷笑,“此事,咱们回营里再慢慢论。”

姜姝儿嬉笑,“七哥,往后记着了,可不能背后道人言。”

“哼,胳膊肘往外拐,我不想与你说话。”

姜清臣扭过头,搁下茶碗。

这心酸,怕是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几人笑闹一会儿,等姜文臣来了,饭食也差不多做好。

花厅里,姜文臣由丫鬟给他擦拭着双手。

那重新包扎过的手背已经看不出血渍,只是到底是太过碍眼。

中午厨子做的辣味野山鸡,炙烤羊肉,糖醋鱼,几个鲜蔬,一碗蘑菇汤。

虽不如府里精致,可这些菜的味道确实一流,更别说东西还这样新鲜。

几人默默吃了饱,姜文臣饭后吃了茶便先离去了,只剩下清臣三人。

“我们明日得回营里,庄子上只剩下你和四哥,可成?若是不成就把永晴也接来陪你。”

姜清臣说道。

“不必麻烦了,永晴如今被拘在院子里,三婶要给她择亲,定然不会允她乱跑的。”

想到这个,她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清臣,“哥哥若是得空帮我去瞧瞧,三婶给永晴姐姐定的会是哪家人。”

姜清臣颔首,“我会看着的。”

“那你们这次回营,得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姝儿虽是问着,目光却是看向韩瑜。

韩瑜弯起嘴角,“每五日过来看你一次,可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这儿离你们也不远,只半日的路程。”

“哎呀晓得了晓得了。”姜清臣忍不住打断他们,酸道:“黏黏糊糊的作甚。”

姜姝儿横了他一眼。

翌日一早,姜清臣和韩瑜在庄子门口与姜文臣姜姝儿告别,两人翻身上马,渐渐地消失在路上。

有些惆怅的姝儿兴致不是太高,闷闷不乐的,姜文臣看在眼里,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说五日回来一次,你也不必如此舍不得,进去吧!”

姜姝儿点点头,她是头一回尝着情滋味,“四哥有喜欢的人吗?”

姜文臣摇摇头,“爹的意思是先考了功名再说,婚事不急,再说,若是能看着你风风光光出嫁,哥哥也放心些。”

“四哥……”姜姝儿低下头,“在四哥心里,我重要吗?”

“自是重要的。”姜文臣低头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人,“为何这么问?”

姜姝儿没有抬头,只道:“那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做错了事,你会如何?”

姜文臣停下脚步。

姝儿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即便做错了事,你也还是我的妹妹,这点不会改变。”

姜姝儿松了口气,抬起头,对他绽放一抹明媚的笑意,“那哥哥可要记住这句话,血浓于水,再如何咱们都是兄妹。”

“是,都挺姝儿的。”

这样一来,两人间的隔阂仿佛消了些,在别庄上相处倒也融洽。

姜五爷夫妇听着护卫送来的消息,也松了口气。

“封家的人还想靠近别庄么?”姜五爷眼皮未抬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护卫回道:“是,不过人都已经被拦下了,只是属下担心,若是时日长了……”

“长不了,近日守好庄子,连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

“属下遵命!”

护卫离去,长乐懒懒地看着姜五爷,“这封家如今就像是条疯狗一般,逮着谁就咬,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

“他蹦跶的越欢,太子就越不喜,牵扯的人越多,朝堂就越乱,这是太子最忌讳的,看着吧,用不着咱们出手了。”

长乐嗔了他一眼,“明明你能快点收拾了,非要拖着给人家收拾。”

“用我的手哪里有借太子的手方便。”

“说的洒脱。”

长乐嘀咕了句,其实她是知道的,自己的丈夫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也喜欢在朝堂上指点江山。

只是,比起这些他更喜欢她罢了,是以才甘愿困于一方,拿个不理朝政的闲职。

第211章

宫里,太子皱着眉头,强忍着怒火,在他手边已经扔了不下十本奏章。

这些奏章所诉都是同一件事。

偏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还被扯出来闹个不休。

“褚坚!”太子张口,扫了眼案上的奏章,“给我查查封家,我倒要看看,他是哪里来的这些本事。”

褚坚目光微闪,揖道:“是,殿下!”

他捡起那些奏章,微微扫了眼,道:“殿下,那这些人……”

“降职一级,看好了,若是还收到这些人的折子,就给我打发出去,贬去做个地方官,让他们好好操操心。”

“是……”

太子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问向一侧的内侍,“靖国公府那边有什么情况?”

内侍躬身答道:“回殿下,靖国公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公主跟姜五爷也甚少出府,至于九小姐之前便与四少爷去了别庄养病。”

太子点点头,知晓他们安分心里也舒服了些,“姝儿的病还没好吗?”

“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去了已有一月,想来该是好了。”

“好了就好。”太子叹了口气,“这丫头小时候乖乖的惹人疼爱,长大了倒是越来越会惹事,这回病的不亏,就当是个教训吧!”

内侍含笑,自然不会接这话。

正当太子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内侍匆匆过来禀报:“殿下,方才太子妃召见了曹家姑娘在殿里说话,结果曹姑娘不小心将先后赠她的梅瓶打碎了,太子妃一气之下晕了过去……”

“什么?”太子立即起身,“可宣太医了?”

“已经宣了,奴婢来时,太医正赶过去。”

太子一挥大袖就出了殿门,朝东宫走去。

此时,东宫内跪了一地人,就连曹娉婷也不例外。

她现在脸色有些发白,最重要的是太子从她身边走过,竟是一眼也未瞧她。

身子晃了晃,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种直觉在宫里传出大喜时,更为清楚。

太子妃有孕,这是宫里头一桩大喜事,是宫里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的事儿。

曹娉婷觉得全身发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容光焕发的走了出来,低垂眸子看着她,“曹姑娘起来吧,今日大喜,梅瓶的事我与太子妃商量过,便不记你的过错了,你且归家去吧!”

曹娉婷抬头看着太子,高不可攀的他气质微冷,贵不可言。

想来,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她能拥有的。

“是,臣女谢殿下开恩!”

她伏地行了一礼,缓缓起身跟着内侍离去。

太子心情大好,一挥手赏了东宫上下一片。

他又朝着仁明殿走去,特意不让内侍跟随。

现在皇帝愈发不喜见其他人了。

便是他,也是隔着珠帘相见。

“父皇,儿臣今日过来是有喜事禀报,太子妃已有身孕了。”

珠帘后,皇帝消瘦的身形若隐若现,不一会儿,才传来沙哑的声音,“有了喜脉是好事,可赏了?”

“回父皇,已经赏过了。”

“嗯,那再从我私库里挑些赏过去吧!”

“儿臣代太子妃多谢父皇恩典。”

太子恭敬地说道。

珠帘后,皇帝看着太子的身影,眯了眯眼睛,“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就退下吧,一会儿我要跟你母后说说,想必他是高兴的。”

太子犹豫了下,还是道:“儿臣确实还有一事。”他兀自说了遍封家的事,自然,姝儿做的事她也没瞒着。

皇帝听了,没有什么反应。

“谋害皇亲,罪不可恕,这件事你看着处置吧!”

“是,父皇!”

太子松了口气,再行了一礼,便悄悄退了下去。

珠帘后的皇帝有些疲惫。

“到底是愚钝了些,不够果决啊!”若是有他当年三分风范,封家都早已被处置了。

怎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倒是把亲近之人越推越远。

想到这里,他浑浊的双眼又迸出些光亮。

“还得再看看,再看看……”

无人晓得他在说什么,只有长年伺候他的老太监明白。

从仁明殿出来,太子步子更轻了。

去看过太子妃,他便又投身到那些奏章里,忙个不停。

东宫里,太子妃卧在床上,目光灼灼,小心翼翼地抚着肚子。

这里面,可是她的宝贝,她的心血,只要一举得男,那她的位置就不会再动摇了。

“太子妃,卞夫人递了牌子进来,您看?”

“母亲?”太子妃高兴道:“快请。”

“是……”宫女忙地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姜黄色五福锦绣褙子,枣红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富贵髻的妇人跟着宫女进来。

目光四处打量了翻,妇人看到床上含笑的太子妃,行礼道:“臣妇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万福!”

“母亲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谢太子妃。”

卞妇人笑道,就坐在了床头,她拉着太子妃,“总算等来了好消息,不往吃了这么多药,拜了这么多菩萨。”

太子妃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宫女福了福,便带着其他人下去。

一时间,寝殿里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太子妃道:“母亲近来可好?让您为女儿操心,是女儿的不是。”

卞氏摇头,“这是哪里话,你的是就是整个卞家的事,不过是操点心罢了,只要你能顺利诞下皇长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太子妃感动,“母亲放心,太医说我这一胎极好,十有**是个男孩。”

卞氏闻言大喜,“真的?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个极有福气的。”

“母亲也是,您的福气往后还绵绵不尽呢!”

“托你的福,母亲能有你这个闺女,是我的福气。”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不像你弟弟,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还整日里眠花宿柳的,给我到处闯祸,若不是我死命拘着,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来。”

太子妃抿唇,拍了拍卞氏的手,“母亲莫要担心,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咱们卞家沉寂了这么久,也是该重新踏入众人眼前了。”

卞氏明白,点头笑道:“母亲省得,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儿生来便有高人批过命,是个凤凰命格,福及全家,这话不假啊!”

第212章 明白

太子妃笑了笑,凤凰命格,福及全家,这是自然的。

“方才母亲说起弟弟,弟弟近日如何了,若是合适,您也该给他定下亲事了。咱们卞家如今不比从前,太子他有意扶持,您让父亲和弟弟也要争点儿气才是。”

卞夫人不住点头,她自然也晓得。

“你放心,老爷都省得,就是你弟弟,唉,自小就被宠坏了。”

她从前好不容易才生下儿子,又是府中独子,便惯了些。

只是年岁愈大,如今想再好生教导,却为时已晚。

真真教她愁啊!

太子妃也蹙了蹙眉头,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再不好也是她弟弟。

“把他送国子监去吧,青山书院的山长想来也不会要他,可总要让他收收心,便是为着我这个嫡姐想想,也让他给我收敛点儿。”

“好好好,我回头就把话带给他,你的话他总该听些的。”

“母亲也不能事事总由着他,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未来卞家也要交给他,您和父亲该好好管管了。”

卞夫人自知理亏,自然她说什么都应下。

又说了会儿话,太子妃脸上有了倦色,卞夫人这才出宫去。

回府后她就将这番话与自家老爷说了。

卞老爷是个看的明白的,虽官位不显,但太子的态度他早已经看明白,再加上自己的女儿是太子妃,未来还是皇后,届时总少不了卞家的富贵,自然什么都为他马首是瞻。

“那个臭小子呢,又去哪儿疯了,赶紧把他叫回来,过几日就去国子监。”

卞老爷都发话了,她哪敢不听,立即吩咐府里的人去找。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世家耳中,原本有些心思的人皆忍不住扼腕叹息。

若是太子妃还没有消息,那太子就得立侧妃,等侧妃再诞下子嗣可就不一样了。

只可惜,太子妃的消息截断了众人的心思,比如曹家。

不过还是有些人不曾放弃,如今太子妃有孕想必是不能伺候太子的,东宫塞一两个位份低下的人还是可以。

而这件事太子妃也没有压着,倒是真的帮着选了两个女子进了东宫,只不过位份确实低罢了。

靖国公府,长乐嗤笑着听着红叶禀报的这些消息,吹了吹刚染好的丹蔻。

“这个太子妃倒是深藏不露,平日里看着软软贴贴的,却是个聪明人,难怪能得太子独宠这么久。”

红叶赞同地点点头,“殿下说的是,就连那两个女子也是与卞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来往后也都是她的人。”

“可惜了曹家那姑娘,”长乐道:“我瞧那姑娘性子还是不错的,就是可惜了。”

红叶听她提起这个人,便道:“那曹家姑娘今日就离开京城了,听说去了外租家,怕是往后都不会再回来。”

“闹了这么一场,哪里还有脸回来。”

长乐淡淡地道:“天儿又热了些,都说春困秋乏夏懒冬眠,这样的天儿我都不想动了。”

红叶闻言去点了香,“殿下,奴婢伺候您歇息会儿吧!”

长乐没有拒绝,懒懒应了。

五月里,封家贪墨、诬陷良臣,被太子查出后,一家子下了狱。

男丁斩首,女眷为奴。

这个消息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姜五爷在封家下狱的那一刻就去了刑部大牢。

可惜对方动作太快,几乎是一下狱,封大人就死了。

姜五爷在刑部里看着被抬出来的人,让仵作验尸。

结果是服毒自尽。

服毒是真,自尽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刑部尚书听完仵作的话,没说什么便派人将封大人的尸体抬出去了。

他对姜五爷道:“姜兄,这人已经死了,不知可还用提问其他人?”

姜五爷摇头,“不必了,其他人也没什么用。”

若是有用,死的就不是一个了。

刑部尚书点点头,“那……可还有什么其他事儿?”

姜五爷笑了笑,“人一进来就死了,尚书大人难道不用查查?”

“姜兄说笑了,他是服毒自尽,还用查什么。”

“是么,服毒自尽啊……”

刑部尚书微笑,姜五爷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离去。

绣着锦纹的白色衣袖在他身后微荡,刑部尚书扯了扯嘴角,理了理衣襟。

“还是一点儿没变,这一身傲骨,迟早要抽了。”

说完,他拂袖而去。

姜五爷离开刑部大牢,回到府里便去了正房,此时长乐刚睡醒,一身懒劲儿还没过去。

瞧见姜五爷回来,她抬了抬眉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不顺?”

“人一进去就死了。”姜五爷淡淡地说着,去屏风后换了衣裳。

“荣王倒是动作快,刑部尚书只怕也是他的人,不想,势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

“只是这回露出来,莫不是想给我个下马威?”

姜五爷从屏风后出来,已然换了身石青色的直。

看起来风度翩翩,容貌气度不减当年。

长乐挽好了发髻,来到他身边坐下,“刑部尚书?他是荣王的人?”

“十之**。”姜五爷道:“他与我同窗几载,从前一直爱与我争个高低,一身傲气不比我少多少。”

说道这里,姜五爷眯了眯眸子。

“他会成为荣王的人,还真是我没想到的。”

“哼,财帛动人心,利益在前,多少傲骨能把持?”

“你夫君我不就是能把持住?”

姜五爷揽着她捏了捏腰间的柔软,“荣王既然敢露出来,就不怕我对他出手,看来他的布置远不止这些,也许宫里……”

“宫里?”长乐紧张,“皇兄会不会有事?”

“皇上无事,你且放心。”姜五爷道:“就是太子那里,恐怕不妥。”

听到这里,长乐松了口气,“只要皇兄无事就好,至于太子,我是管不得他了。”

姜五爷笑了笑,“你管好咱们家的几个崽子就好,没一个省心的。”

“还不都是你惯的。”

“我……”

“嗯?”

“好好好,我惯的,都是我一个人惯的。”

姜五爷吃了杯茶,起身道:“这两日你收拾收拾,咱们去别庄避暑吧,正好再派人去一趟侯府,把秀臣和刘准带上。”

他也该动动筋骨了。

第213章 反对

别庄里,姜姝儿得知姜五爷夫妇和姐姐都过来了很是高兴,因着提前得了消息,还特意与姜文臣去钓了几尾鱼回来。

等他们到时,已经摆好了饭,姜五爷很是高兴,难得放松了下来,一家子又都在。

用过饭,众人在厅内吃茶,“……已经给七哥去了消息,最迟明儿个就能过来。”

姜姝儿坐在姜秀臣身边朝姜五爷夫妇二人说道。

姜五爷挑眉,“他不是营里演练么,就让他待着吧!左右咱们在这儿要住上段日子,也不急这几天。”

姜姝儿笑道:“爹不急七哥可是急的,咱们都在这儿,只他一人在外头,还不得酸死。”

长乐忍不住笑了,嗔了她一眼道:“就你会说话。”

姝儿吐了吐舌头,挽着姜秀臣,反正刘准跟姜文臣论着策论去了,她也不怕自己打搅他们夫妇了。

“五姐,一会儿午歇去我房里吧,我们许久不曾一块儿歇息了。”

“都听你的。”

姜秀臣温柔的笑道,正色打量了几眼,道:“姝儿是不是又长高了?上回生病,倒是又瘦了些。”

“总会补回来的,五姐不用担心。”

又说了会儿话,见着姜五爷夫妇脸上都有着倦意,便都各自退下了。

姜秀臣跟着姝儿回了房,两人退下外衣只穿着单薄的云锦里衣躺在榻上。

屋子里背靠竹林,时不时地送阵风进来,倒是用不了太多的冰,也凉快的紧。

姜姝儿脸上扬起笑意,看着顶上青色的团花帐子,说道:“原先还担心姐姐在侯府过的不好,现在看到姐姐气色红润,姐夫细心周到,倒是真放下心了。”

姜秀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人小鬼大,还担心起我来了。”

“你是我姐姐,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去。”

“好了,知道你担心我,侯府的事情都已经在我掌握,刘准他待我也好,全府的下人们也都敬着我。”

“秦氏呢,你在她身边伺候,她就没有磋磨你?”

提起这个,姜秀臣眸子暗了暗,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我可是个好媳妇儿,她磋磨就磋磨着吧,反正也就是来回那么几个事儿。”

原本侯爷对秦氏到底还有几分情义在,能留着她,也不介意侯府多养个人。

可如今看她折腾不修,倒是真教弄烦了。

且近日又新纳了两个妾室,便将秦氏抛在了脑后,平日里都关在院子里,不许人出去,也不许人进去。

这也是姜秀臣想要的。

若是真将人放了出去,她还反要担心了,要知道,刘基还未找到,谁也不晓得他躲在了什么地方。

秦氏若是真出了府,可就没有了让他忌惮的人,届时还不知道会给府里添什么麻烦来。

姜秀臣将这些事都与姝儿说了,听完后,她不得不佩服自家姐姐的手段。

想想也是,若是没点儿手段前世又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还有了别人的孩子。

虽说最后还是死了。

她抓着姜秀臣的手,想起一件事来,“姐姐嫁到刘家也好些日子了,肚子可有消息了?”

姜秀臣脸色一红,“哪有这么快,你姐夫要准备秋闱,可不能让他分心。”

姜姝儿扬了扬眉,余光瞥了眼脸色羞红的自家姐姐,怕是平日里没少让人家分心吧!

还真当她小,猜不出来似的。

说着说着,两人声音越来越小,都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姜姝儿懒劲儿没散,赖在床上不肯起,瞧见她这模样,姜秀臣仿佛又回到了在闺中,年纪尚小的时候。

那会儿姝儿也才七八岁,刚从宫里搬回府,睡觉时白嫩嫩的一团窝在她怀里,给人疼的很。

想着,她过去捏了捏姜姝儿的鼻子,“懒姝儿起来了,再睡下去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姜姝儿迷瞪着眼看了下,嘟囔道:“五姐先起,我随后就起……”

姜秀臣摇摇头,晓得这随后怕是又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便先去次间梳洗了。

等她再回来,姜姝儿已经坐在榻边,只是才睡醒精神头还没上来。

姜秀臣过去替她理了理发,“这般爱睡,晚上可睡得着了?”

“睡得着,若是睡不着就练练字。”

“练字?你什么时候改性了?”

一旁服侍姜姝儿洗脸的丫鬟笑道:“是小王爷给小姐布置的课业,回头还要检查的。”

姜秀臣忍不住乐了,又捏了捏姜姝儿的脸颊,“你呀,听爹说他倒是有一肚子的好学问,可惜不去下场考科举,偏偏要走军功这条路。”

“有军功升的快,若是老科举那得熬到何年何月。”

“说的倒是。”

韩家的情况她也清楚,也难怪韩瑜会如此急切了。

两人来到前厅,姜五爷夫妇正坐在上座吃着甜瓜,姜文臣与刘准也在低头说着什么。

“爹娘,哥哥,姐夫。”姜姝儿跟在姜秀臣后头行了礼,歪在圈椅里,模样懒散的长乐都忍不住皱眉。

“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姑娘的样子。”

这么小,如何说亲呢!不多拘着几年,到了婆家谁还这么惯着她。

一想到这个,长乐脸色就不好了。

姜姝儿撅了撅嘴,挺直了腰板坐好。

姜五爷看了眼长乐,笑道:“好了,姝儿还小,规矩什么的往后再学不迟。”

长乐眼睛一瞪,“你现在觉着小了。”

姜五爷摸摸鼻子不说话。

又不是他想这般急着给女儿张罗亲事就嫁出去,这挑选相看下来起码也要个两年,只希望这期间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被他们说的有些糊涂,姜姝儿迷茫地看向姜秀臣,“五姐,爹娘嘀咕的什么?”

姜秀臣眼含深意滴看了眼姝儿,道:“你都快满十二了,自然是准备给你张罗亲事。”

“什么?”姜姝儿想也不想地就拒绝,“我不要。”

几人都抬起头看她,就连姜文臣和刘准也不例外。

因着没有外人,姜五爷夫妇也就直说了。

“只是准备而已,我和你爹必定会在世家里,给你挑个最好的。”

“娘,我不要什么最好的。”

“这可不行,虽说娘也舍不得你,可婚事必须得尽早定下。”

至于出阁的日子,多留几年也无所谓。

第214章 倔强

见着说不通长乐,姜姝儿便去看姜五爷,“爹,您也帮我说句话呀!”

姜五爷看了眼长乐,“咳咳,那个,婚事可以先定下来,左右若是不同意了,再退掉就是。”

一厅子里的人都因他这句话而愣了下,不过姜文臣与姜秀臣两人很快便恢复了。

毕竟他们也了解,以自家父母那个性子,这种事情还真的做得出来。

而刘准就不一样了,他很是震惊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姜姝儿,愣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您收敛点儿。”姜秀臣不由地提醒道,脸上还有些羞红。

自家这父母也是让她头疼,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说退就退的。

这也太玩笑了。

姜五爷不在意,就连长乐也没出声,还是姜文臣看不下去了,帮着说了两句道:“爹、娘,这人再好也要姝儿喜欢才成吧,何况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也不必急于一时。”

姜姝儿连忙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四哥说的对。”

姜秀臣扫了眼慌忙解释的自家妹妹,眼中掠过一抹深思,很快便又淡去。

姜五爷夫妇俩显然没有打消这个心思,只是也没再多提。

左右还有几年相看时间,姝儿成亲的年纪也不够,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这件事揭过去,姜姝儿总算什么口气,暗地里对着自家四哥感激地笑了笑。

注意到人的小动作,姜秀臣更加怀疑他们有什么瞒着自己了。

还不等天色暗下,别院的婆子来禀报,说是姜清臣和韩瑜已经回来了。

两人一进了屋就朝着姜五爷夫妇行礼,再各自见过其他人。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没偷懒吧?”姜五爷目光扫了扫两人。

清臣撇嘴,“爹,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姜五爷哼笑一声。

“好了,回来的也好,一会儿让我瞧瞧你们两个都长进了没有。”

一听他这么说,韩瑜和姜清臣都正色起来,眼中跃跃欲试。

“会让您看到的。”韩瑜说道,话音里也带着兴味。

姜五爷扬了扬眉,对于两个自信的少年没有出口打击。

说话的功夫,韩瑜不着痕迹地朝姜姝儿看了眼,后者接收到他目光,悄悄弯起了嘴角。

坐在她一旁的姜秀臣眼光毒辣,便是知晓这一点,也未声张。

晚饭过后,众人吃过茶,韩瑜和姜清臣跟着姜五爷走了,姜文臣与刘准也不见人影。

长乐瞧着两个闺女总是说着悄悄话,干脆就打发了她们,自己清静去。

屋里,姜秀臣不过几句话便将姝儿与韩瑜的事情摸了底。

“……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件事你四哥七哥可知道?”

“知道,就是还未与爹娘说来着。”

“暂时不说是对的,依着娘的性子,怕是不会让你嫁入韩家那样的地方。”

“韩家,也不过是水深些罢了,高门大户里,哪个不是如此。”

“那也不一样,韩瑜的王位都还不稳,再说府里,那些人哪里是好相与的。”

想起府里那些人,姜姝儿也晓得,前世不就是如此,他们不仅抢了韩瑜的王位,还逼的他离开韩家。

虽说不晓得后来如何了,可想想应该也不容易活下去吧!

她心疼,因为死过一次,她更能感同身受。

“我心悦他,自然会与他共同进退。”

“你还真是倔强。”

姜秀臣倒是没有强行更改她的心意,毕竟自己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况且,抛开身份而言,韩瑜的确不错,也是他们所熟识的,品性这块儿是找不出毛病的。

否则,她父亲也不会教导他。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姜秀臣吃了口茶,“不过可得提醒你,娘那关不好过。”

姜姝儿神色微动,意思是娘那关不好过,爹那关好过咯?

她笑了笑,“多谢姐姐提醒。”

姜秀臣嗔了她一眼,“傻丫头。”

外头的庭院内,姜五爷操练着两个人,时不时地出口指点,只见两个少年出手丝毫不带犹豫,越攻越猛。

姜五爷看着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的人,心中有了法子。

看来得先解决一个才行,这样想着,他趁着姜清臣一个不注意就用计将他踢出局了。

正好累了的清臣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二人。

姜五爷对韩瑜道:“如果想要胜过韩五,这点能耐是不够的。”

韩瑜抿唇,扬起画戟,“请您赐教!”

姜五爷用的是剑,剑身灵活地钻来钻去,躲开气势磅礴的方天画戟,这个时候,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就出来了。

姜五爷边打边说着他的不足,“……动作太大,收势慢了,韩五用的也是剑,他的剑以快出名,你若跟不上就只能输。”

一说到输,韩瑜立即变了攻势,改为防守。

因为方天画戟的重量在哪儿,即便挥的再好,也不及姜五爷或是韩五的剑灵活。

他若继续一阵猛攻,用不了多久就得趴下。

改为了防守,倒是还能拖延几刻。

姜五爷淡淡颔首。

“时间有限,届时你只要守得稳,韩五必定也要急,届时就会一阵猛攻,你要留心。”

姜五爷模仿了下韩五会出的招式,不过也只是像而已,毕竟好些年不曾与韩五交手。

再说,韩五在他面前也只是个后辈而已。

折腾到半夜,姜五爷稍稍满意了才放过两人。

因着有他在,这几日两人也未再回营里,十一那日是姜姝儿的生辰,营里其他几个姜家孩子也都来看过,一同给她过了生辰才走。

别庄上热闹的紧,这一过就直接过到了初秋。

八月里姜文臣和刘准两人下场,一共三场,进去的时候是个翩翩少年,出来的时候的确有些憔悴。

姜五爷和长乐夫妇没有过来接他们,而是姜清臣和姜姝儿过来接的人。

回到别庄里先梳洗了番,两人才去见姜五爷。

看着两人的神情,姜五爷心中叹了口气,指着案上的纸张道:“把你们考的题都重新写一遍吧!”

两人没有反对,他们知道这是要看看他们的卷子能不能中了。

若是这里过了,想来那边就不是问题。

第215章 不及

一个时辰后,默写的差不多了,姜五爷收了两人的卷子仔细查看起来。

姜文臣和刘准两人心中忐忑,目光一刻也不离姜五爷。

“今年出题的是杜学士,他为人温和,难怪宽松些。”

一听他这么说,两人都放下心来了。

姜文臣犹豫了下,开口道:“爹,那我们是不是……”

“中是能中的,只是一般而已,算不得多出彩,也算不得多中庸。”

“能中就好,即便这次不中,往后也还是多的机会继续苦读。”刘准是个心态好的。

这话说出来姜五爷也赞赏的地点点头。

不急功近利,不骄傲自满。

很好!

又指点了两人一些,最后姜五爷甚至亲自写了篇文章,手把手教导,让得两人收获匪浅。

临走之际,姜五爷留下了姜文臣,他看着自己的长子,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笑意。

只抽出刘准的那篇文章,递给他,“方才你们二人在一块儿,有些话我不便明说,也是给你留点脸面,自己看看吧,你不及他甚多。”

姜文臣猛地抬眸,他不可置信地接过纸张。

与他相差甚远,怎么可能,他的学识不可能输给刘准才是。

可是,当他看完文章时,心中却是久久不能清静。

“……虽说笔力还有些生涩,可不乏是篇好文章,用词新颖,言语通透,这样的文章在那些守旧派眼里,怎么说也能进个前三。”

姜五爷看着姜文臣,“而你,虽说文章没什么大错小疏,可整篇透着几分虚浮,便是中了,名次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姜文臣愣了愣,低头道:“爹,我……”

“爹知道,封家的事情你耿耿于怀,但是你要知道,这不是你懈怠的借口。刘准从前学问或许确实不如你,可他如今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走在了你前头。”

姜文臣知道自家父亲说的是实话,他有所愧疚。

可是,心里的那道坎儿就总是过不去。

他跪下认错,“爹,我晓得是我不对,可,我心中也很是难过。”

“你难过什么为父知道,文臣,你近日就不必再碰书了,好好歇段日子再说。”

“是……”

姜五爷挥手让他退下,看着案上的两份纸张,他叹了口气,拨开了。

仲秋之日,刘准夫妇和韩瑜各自回了府里过,姜五爷一家子则是在别庄上过,不过该送回府的礼却是一样没落下。

那边自然也都回了不少礼。

城中烟花满天,灯火辉煌,城外也不遑多让,因为这回姜五爷一家子在别庄的缘故,周围,以及远处的庄子都能瞧见他们天空中爆出的烟花。

几近照亮了半个天际。

待仲秋过后,刘准夫妇又回到了别庄,韩瑜也与姜清臣一块儿被打打发回了营里。

既然要接手军权,自然还是得多熟悉熟悉,不过两人还是会常常回来,由姜五爷亲自指导一番。

秋闱放榜后,刘准与姜文臣果然都中了,前者赫然如姜五爷所说进了前三,而且是第二。

而姜文臣就要落后些了,排到了二十多名。

不过这些众人都未介意,就连姜文臣自己也不在意。

只是他却在重阳那日祭祖后,提出要去拜祭封文轩的事。

人都已经没了,封家也覆灭了,姜五爷也就没拦着。

只是事后姜姝儿却派了几个暗卫去暗中保护。

不仅仅是保护,还有不让闲杂人等近身。

毕竟她可不敢保证,封家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

多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封文轩的坟地位置还算不错,那时候封家还未覆灭,选的地方自然也是风水宝地。

坟前,姜文臣敬了杯酒,良久伫立。

未曾想那时竟是一别生死,至此再无封家少年郎。

明明隔的不算远,却是两个命运,倘若那时候……

刚起了个念头,他便摇头散去。

看着墓碑,他心里念着,若是封文轩参加秋闱,榜首应该就要换人了吧!

只可惜……

姜文臣苦笑了下,也只能暗暗发誓,将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过了许久,直到随从提醒他才离开,一路回到别庄,别无任何异常。

姜姝儿知道后,也放下了心。

刚到厅内请安,就听见自家父母谈论起来,她一听,睁大了眸子,“五姐有了?”

坐在一旁圈椅里的小夫妻立即红了脸,不过还是说道:“大夫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说话的是刘准,只见他牵着姜秀臣的手,小心翼翼,满眼里都是她。

姜秀臣受不了他太过炽热的眼神,暗暗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些。

不过,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也是极为高兴的。

“正好别庄上吃的喝的什么都有,也不缺山珍海味,原本打算回府来着,既然如此就在这儿多留些日子好了。”

姜五爷发话道。

姝儿这才回过神来,对,不能让她回府。

“爹娘,姐姐是宗妇,回府后还要操劳府里的庶务,不若就将姐姐留在咱们身边,正好姐夫明年参加春闱,也得爹您多加指点。”

“嗯?”姜五爷看了她一眼,这个主意是不错,不过自家闺女已经别人家的儿媳了,他接过来住段日子已经不错,怎能一直留着。

“府里还有秦氏,姐姐有了身孕势必不能操劳,若是她再出来作乱……”

刘准脸色变了变,他最担心的就是秦氏,姜姝儿这么一说,便让他想起了那些日子。

之前也是,秦氏作贱自己的妻子不说,还想害她,即便又被关了起来,他也依旧不放心。

“妹妹说的没错,岳父岳母,秀臣有了身孕不宜操劳,我回头亲自去给父亲说一声,就让她待在别庄好生养着。”

姜五爷挑眉,看了眼长乐,见她微微点头,便晓得她也想留下闺女的,也就没再反对。

“既如此,那让文臣与你走一趟吧!”

“是,岳父!”

刘准高兴地应下,促成这件事的姜姝儿也露出了笑意。

对上了,就是这个时候,姜秀臣有孕,第二年一尸两命,果然,前世自家姐姐与刘准脱不开干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第2016章 隐瞒

安心在别庄上住下,侯府的事情姜秀臣暂时不必再操心,这些日子她被一家子照顾的很好。

就连姜清臣也会常带韩瑜回来看看。

到了十月里,天儿已经冷了,只是庄子上有温泉,倒是不怎么觉着。

五房一家子在这里可谓舒适自在,就连府中来人问了归期,也大都敷衍了过去。

眼看着就到了十一月里,京城下起了雪,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个世界。

披着厚厚的披风的姜秀臣被刘准小心翼翼地送到进了厅里,一时间热浪袭来,教人直舒服到了骨子里。

“……不是说了不必过来请安么,怎么还要跑过来?”

长乐看着进来的女儿女婿,不赞同地说道。

姜秀臣笑了笑,“左右也无事,就想陪娘说说话,娘时不时烦我了,若是烦我了,我不来就是。”

“说的什么话。”长乐瞪了她一眼,“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这天又冷。”

“知道娘对我好,不过我也是想陪您说说话嘛!”

长乐拿她没法子,只得由了她去,冬日的衣裳厚,她原本已经隆起的肚子被这么一遮还真看不出来了。

刘准在一旁耐心地嘱咐了几句话,才离开,长乐都看在眼里。

老实说,当初她对这孩子感观平平,并不是太看好的。

可现在看来,倒也是个会疼人的。

“你眼光倒是不错,挑了个好的,虽说府里有些乱,不过往后经了你的手也不会太糟。”

长乐对姜秀臣说道。

“娘说的是,我也觉着我眼光不错,刘准也争气。”姜秀臣回想着,“当初我是觉着,既然刘基是嫡长子要继承侯府,那我们往后就分出去过,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对现在的日子还是满意的,即便有秦氏那个婆目时不时地在给她添堵。

长乐笑而不语。

她怎会让自己的闺女受这样的委屈,若是那刘基是个好的争气的也就罢了,到时候她可以给自家女婿另谋出路。

可他偏偏身有缺陷,这世子之位就是再不想给,也得让出来。

“爹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怎么都不常见了?”

姜秀臣询问道。

长乐抿了口茶,“办些小事儿罢了,随他去,我又不能拴住他的腿。”

岂料这话刚落下,外头就进来一人,正是刚办完事回来的姜五爷。

他抖了抖裘衣上的雪,褪了下来搁在一旁,笑道:“怎么,夫人这是想拴住我的腿了?”

“谁说了,不要脸。”

“夫人想拴就要告诉我呀,你不说我如何知晓呢!”

长乐瞪了他一眼。

看着两人笑闹,姜秀臣识趣地退了下去。

长乐见此,横了姜五爷一眼,“好了,你这些日子在外头都做什么了,连闺女都晓得你天天不见人影。”

“去处理了几个人。”姜五爷随意道:“总不能让荣王的势力继续发展下去不是。”

“你总是有理。”

“生气了?”姜五爷捏了捏她被拢在手心的手,“说起来,我今日经过晋王府,本想去看看,可管家说晋王在思过不见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怕是他上次将太子气的很了,要好好关上些日子。”

姜五爷摇头,“再气,这半年的时间也该消了,况且,我进去探了一番,并未发现杨玹的踪迹。”

长乐面色微变,“你是说阿玹不在王府里?”

“嗯!”

“他不在王府能在哪儿?这京城还有人敢将他掳走吗?”

姜五爷高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并非掳走,而是带走呢?”

长乐皱眉,“你是说,太子将他带走了?可这种事为何要隐瞒?”

上回听到杨玹的消息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是王傅被打的时候。

这都过去多久了,太子竟然瞒得这样紧,如此看来,当初那个什么已经回府的消息,也都是骗人的了。

只是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姜五爷接收到她询问的眼神,摊摊手,“我也不晓得,不过,想来与姝儿脱不了干系吧!”

长乐一听,冷哼了一声。

“你说人不在府里,那在哪里?”

“人自然是眼皮底下才安心。”

“宫里?”

姜五爷没有反对她说的话,这下她便放心了。

“也好……”反正是好是坏,都与自己无关。

她虽是两个孩子的亲姑姑,可也只是姑姑罢了,对方既然不信任她,那她也没必要巴巴地往上凑。

想到这里,她道:“你那些事儿都办完了?”

姜五爷摇头,“根基太深,不好拔除的我都没动。”

“荣王还真是胆大包天,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竟然还从未被察觉。”

“他不聪明,如何能安稳这么些年。”

“你说的是。”

长乐叹了口气,这件事她真是没什么心思再管下去了,若不是牵扯到姜家,牵扯到他们五房,她是不会过问的。

姜五爷安抚了她两句,随即将她揽入怀中。

山中无历日,转眼已经到了腊月,这期间,姜五爷除了偶尔出门以外,便是教导几个孩子。

经过这几个月的开导,姜文臣似乎已经从封文轩的死中走了出来,期间认真攻读,倒也让姜五爷勉强满意。

刘准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清臣和韩瑜两个,他倒是费心最少的,两人在营里也的确学到了不少。

快到二十三祭祀那日,姜五爷派人将刘准和姜秀臣送回了府中。

总归是别人家的了,到底不能再一直留着过年。

不过,在走之前,姜五爷却是安排了一批人在暗处保护。

姜姝儿看着自家姐姐先行离去,这才转头看向父母,“爹娘,咱们也要回府里吗?”

“自然要回去,明儿个就有,你回去准备准备,顺便给你七哥送了信儿。”

“知道了。”

姜姝儿应下,说起来,她在这别庄住了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再回府去,便总有些别扭。

况且,那里还是要了她父母命的地方。

看她不情不愿的模样,长乐笑了,点点她的脑袋,“你若喜欢这儿,待过了年开春时再回来就是,左右也过不了多久。”

姜五爷听到,扬眉:“府里不好么,这儿舒服是舒服,可热闹与城里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我才不喜什么热闹。”姝儿皱了皱鼻子,“我只要和爹娘哥哥姐姐在一块儿就好了。”

【章节名错了,是216章,改不了,大家将就看一下。内容是没错的】

第217章 回府

摇头失笑,不理会她的小姑娘脾气,姜五爷吩咐众人收拾好,一同乘了马车回城。

刚回到府里,各房众人在正厅里相见,又是好一番寒暄唠嗑。

姜永晴有些日子没见着姜姝儿了,这会儿一见她回来,就拉了她出去单独说话。

“……近日母亲打听了一户人家,是开封那边儿的,家世不错,为人博学多才,又是宗子。”姜永晴有些犹豫,没有发现姝儿骤然变色的脸,“九妹,你说,我要不要相看相看?”

姜姝儿看到姜永晴微闪着亮光,压下眼中的异色,说道:“开封那边的,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三婶怎的给你相看那边儿的?”

“原是有人托了官媒来说亲,对方是福州人士,可母亲说太远了,就选了开封府的,只是还在打听之中。”

打听之中?

姜姝儿抿唇,她活了两辈子,自家这个八姐自然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自小便爱看一些话本子,极为喜欢那些才子佳人喜结良缘的佳话,而今日瞧她这神情,怕是已经心动了。

思及此,她道:“开封府毕竟不是咱们京城,有些事也不是光打听就能清楚的,终生大事,应当慎之又慎才是。”

姜永晴微微惊讶,很是惊奇这番话是出自她的口中。

不过她也晓得这话是为了她好,自然没有反驳。

“我省得,母亲会打探清楚的,你也无需为我担心,咱们家兄弟众多还怕人欺负了我去?”

“自然不怕。”姜姝儿笑道:“倘若往后谁敢欺负你,我的鞭子头一个不饶他。”

姜永晴被她哄的掩唇笑了起来,眸子里也是暖色一片。

“这话那我可记着了。”

“成啊,就怕到时候你不忍心。”

“呸,你尽会胡说。”

两人边说边走着回了院子里,因着姜姝儿的院子还在收拾着,是以她去的是姜永晴的院子。

脱了鞋,窝在炕上,姜姝儿多打听了些这桩亲事。

“开封府的这个,是什么人做的媒?”

“这个我也不知,听说是母亲从前的手帕交,近日来了京城上门探望,听说了我的婚事,这才提了提。”

姜姝儿恍然,原来是这样。

前世她与姜永晴关系不好,见了不过三句话就要吵嘴,是以自然不会去关心她的婚事什么的。

而这一世不一样,她有意弥补下,姜永晴与她的关系不比与姜秀臣差多少。

熟知前一世命运的她,怎会再看着她跳入火坑。

不过,竟然这事是三夫人的手帕交提出来的,那么问题,应该就出在她身上了。

将此事记下,姜姝儿与姜永晴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下人来通禀,才一块儿去了前厅用饭。

今日阖府上下都在,免不了要热闹一番。

半载未待在府里,这些个兄弟说不想是假的,皆围着姜姝儿兄妹转了许久。

好不容易摆脱他们,天儿已经晚了,姜姝儿看着四周明亮的烛火,心下叹息。

也不知韩瑜在府里如何了,韩家不像他们姜家,应当不会这样热闹吧!

想到这里又有些心疼起来。

因着前一日闹的有些晚,又吃了不少酒水,翌日一早,府里兄弟除了世子没有能起得来的。

就连姜清臣,还是姜姝儿去亲自命人拖了起来。

打着瞌睡坐在临窗铺着毛毡的炕上,姜清臣双眼溢出水来。

“到底什么事儿啊?一大早地来找我,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你还说呢,不是让你注意着八姐的婚事吗,你倒好。”

“之前不是还没头绪么,怎么,这会儿已经有了?”

姝儿睨了他一眼,见他正色询问,便道:“开封府韦家,那不是好人家,韦家公子与身边的丫鬟情根深种,娶八姐不过是个幌子。八姐这样的脾气,如何受得了这般羞辱,要不了两年就会郁郁而终。”

说郁郁而终还是好听的,后宅腌臜,谁知道前世姜永晴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是那时候他们自顾不全,也确实帮不了她什么,国公府也是摇摇欲坠。

姜清臣沉吟了会儿,“这样,一会儿我去跟娘说一声,八妹的婚事先不急,让她亲自掌眼,届时寻个借口将韦家的事暴露出来。”

姝儿点点头,提醒他,“还有一事,我听八姐说这桩亲事是三婶昔日的手帕交提起的。”

“我怀疑那个手帕交有问题?”姜清臣扬眉。

姝儿没有否认,“不错,所以我想哥哥去查一查。”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姜清臣想了想,左右也是举手之劳,便应了下来,“成,我回头就去查查。”

“哥哥莫要自己去,这种小事吩咐下头人去办就好。”

“那就,就听你的。”

明知道妹妹担心自己,他当然不会去以身犯险。

姜姝儿也松了口气。

见到自家哥哥脸上还有倦色,便让他好好休息离开了。

二十三祭祀那日,府中忙碌着,姜姝儿和姜永晴也跟在大夫人身后保持祭祀所用之物,期间学了不少庶务。

一些小事也都交给了她们,毕竟是大姑娘了,许多事都要学,往后到了婆家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二十六过后,因着朝廷封笔众人都闲了起来,纷纷开始忙碌,为了年节做准备。

冬日里昼短夜长,姜清臣身上披着紫貂斗篷,带着一身风雪回来。

只见他抖落了身上的雪,褪下斗篷交给了丫鬟,自己坐到姜姝儿对面。

“哥哥怎么了,谁惹着你了,脸色这样臭?”

她说着,摒退左右。

姜清臣喝了口热乎乎的茶,方才道:“三婶的手帕交原是开封府尹的夫人,本是上京述职,结果我才命人去查她,她就死了。”

“死了?”

姜姝儿脸色难看起来,“好好一个诰命夫人,竟然就这样死了?”她想到什么,又道:“不会牵连到哥哥吧?”

“这倒不会。”清臣摇头,“只是背后之人太让人恼恨,这样简单地就要了一个人的命,他把京城当什么了,把朝廷诰命当什么了,真当这是自己家了!”

自己家?

姜姝儿想了想,若是荣王,以他的身份来说,是自己家也没错。

第218章 把关

“看来这条线是断了,那开封那边有消息没有?”

“尚未,过几日才能有消息,不过我已经先让娘过去了。”

姜姝儿默然,既然要姜永晴这桩亲事成不了,必然得拿出让人信服的东西。

派人去趟开封带些证据回来,也能堵住三夫人的嘴。

至于其他事,交给她娘长乐就好。

三房的正房里头,长乐坐在炕上,三夫人在她对面亲自煮着茶,室内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茶香。

闻味道,是极为上等的云雾。

若是旁人来,三夫人定不会拿这个招待,可今日来的是素来少登门的长乐。

“五弟妹,您尝尝。”她端了杯奉到长乐跟前。

长乐微微扇了扇,扬眉道:“难怪三伯总是提起,嫂嫂煮的茶的确火候十足。”

“五弟妹谬赞,不过是平日里煮惯了,比旁人熟些罢了。”

三夫人坐在她的对面,询问道:“您平日里甚少踏足其他房门,怎的今日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事儿是有些。”长乐看着她说道:“八丫头不是说亲了么,你上回与我说对方是开封人士,正巧我在开封也有相熟的人。八丫头总归也是我侄女儿,我自然也要替她把把关。”

一听她这么说,三夫人激动起来,“这、这是真的?五弟妹,你要亲自替永晴把关?”

长乐好笑,低头呷了口茶水,淡淡道:“这还能有假。”

其实,这样的闲事她是不愿意管的,奈何自家的小子非央求她来。

在清楚了缘由之后,她只能答应了,谁让姜永晴也是她侄女儿呢!

三夫人高兴地说了许多,将打听来的都说了遍。

终点提到了姜永晴也很是满意。

长乐听了,并无太多表示,只道:“开封不是咱们京城,有什么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打听清楚的,这桩亲事嫂嫂若是听我的,那就先甭急着定下。”

“什么?”三夫人道:“五弟妹觉得,这桩婚事不妥?”

“妥不妥倒还不晓得,这样,这几日我亲自派人过去打听清楚了再说,如何?”

“这……”

“嗯?”长乐蹙眉,“八丫头不会已经与对方交换了庚帖吧?”

“这、这……对方催的紧,是以今儿个早上刚送出去了。”

三夫人懊恼地说道:“我若是早知五弟妹亲自掌眼,也就不会将庚帖送出去了,这、这现在派人追还能来得及吗?”

长乐弹弹袖子,“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那嫂嫂就且等着消息吧!”

“诶,多谢五弟妹了,若是永晴婚事妥了,我必定带她前去拜谢您。”

“一家人客气什么。”

长乐话音刚落,一个婆子匆匆进来行礼道:“奴婢给公主请安,给三夫人请安。”

三夫人皱眉,“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知道公主在我这儿说话呢?”

“公主恕罪,夫人恕罪,奴婢也不想进来打搅,只是王家来人报丧,说是她们夫人没……”

三夫人一脸的不耐僵住,不确定道:“你说谁?”

“回夫人,是前些日子来过的那位王夫人没了。”

三夫人愣了愣,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这个,奴婢不知,来人只说是突然就……”婆子也只是传话的,哪里晓得那么多。

长乐对此并不惊讶,起身穿了鞋子,道:“嫂嫂这里先忙,八丫头的事我记下了。”

三夫人立即回应,“多谢五弟妹,我送你。”

没有拒绝,长乐出了三房,便径自回了五房。

姜姝儿与姜清臣等在厅内,一见到自家母亲回来,两人端茶的端茶,捏肩的捏肩。

“娘,那事儿怎么样了?”清臣询问道。

长乐扬眉,“我亲自出马还有办不成的?况且能让我亲自为她掌眼,那是多大的面子,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那是,我娘是谁啊,可是大梁第一的长乐长公主殿下。”

“就你会拍马屁。”长乐点了点姝儿的脑袋,道:“不过,八丫头的庚帖今日刚送出去,一会儿还得派人去追回来。”

“什么,怎么这么快?”

“听说是对方催的紧,你三婶又是个耳根软的,八丫头也没什么主意,至于你三伯就更别指望他了,连永杭的亲事都还没着落。”

听她这么说,姝儿和清臣相视一眼,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姜家男儿的亲事一向要比旁人晚上几年,倒也没什么。

“那我派人先去把八妹的庚帖追回来。”

姜清臣说道。

长乐没有反对,将他俩都打发下去,才问起王夫人的事。

“人是怎么死的?”

红叶低声道:“回公主,是误食了绿豆,那王夫人自小不能食绿豆,偏厨房做的糕点里头有与绿豆混着的,才让王夫人吃了,今早一看已经没气儿了。”

“哼,误食?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死的?”长乐冷冷一笑。

这样的阴私勾当,也就说出来骗骗傻子罢了。

不过,这也太肆无忌惮了。

“是谁动的手?”

“倒是还没查出来,不过这王大人已经咬定是误食,想必这件事……”

“我知道了。”

长乐眯起眸子,看样子,也是荣王的人没错了。

这是公然对姜家出手了么,走了一个封家,又来一个王家?

红叶见着自家主子脸色不豫,道:“殿下,这王家回京述职,往后也会留在京城,恐怕不妥,要不要奴婢……”

她隐晦地比了个收势。

“哼,留在京城,他凭什么确定能够留在京城?”

长乐端起茶碗轻呷了口茶,侧首道:“我听说开封府这几年治理有方,那王大人是个极为节俭清廉之人,知道怎么做了?”

红叶立即应诺,弯唇道:“奴婢知道了,请殿下放心。”

长乐嗯了声。

既然荣王如此迫不及待,她自然也不必忌讳什么。

三王之乱她都经历过了,还怕他一个荣王不成。

“天色还早,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荣乐皇姐了,吩咐下去,我要去探望探望。”

长乐红唇微扬,红叶明白她的意思,立即下去吩咐。

不多时,公主仪仗便出了靖国公府。

第219章 羞辱

一座僻静的宅院前,仪仗停在门口,与之相对的是门口那一排如临大敌的护卫。

红叶冷眼看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已经不是公主的荣乐竟然会派人拦住她们。

“殿下,他们得了令不肯退让。”

“是么,连我的仪仗都拦下,胆子不小。”

下一刻,就听长乐冷声吩咐,“把门给我拆了,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拦着。”

红叶领命:“是……”

宅子里,荣乐望着门口的方向,在她身边的是带着几岁大儿子的长媳。

眼看着外头就要支撑不住了,她对身边的人道:“你带着宝儿回院子,没有吩咐不准出来。”

后者忙不迭地点头,看到这番情景,哪里还敢出来,立即抱着孩子与身边的婆子离开。

荣兰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沉寂了这么久,长乐也不是个会赶尽杀绝的人,怎么今日就突然来了这里,还有这样一番大动作。

难道……

正想着,大门哄地一声倒地,随之而来的是一群被扔在地上生日不明的护卫。

荣兰站在石阶上,眯了眯已满是细纹的双眼,“长乐,你究竟想做什么?如今我已失势,也无力与你再争,今日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长乐笑了笑,在红叶等人恭敬地行礼下缓缓走了过来,她打量了眼这个宅院。

虽说老旧了点,可里头的东西却都不是凡物,再加上布置精致,不难看出是谁的手笔。

想到这里她嗤笑一声,原来还道那荣王是个心性冷硬的,现在看来,倒不其然。

“怎么不见元初?”长乐扬了扬眉,看着警惕的荣乐道:“好歹我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姨母,他难道不该出来见见客?”

荣乐冷冷地看着她,“元初这几日出去帮工,不在宅子里。”

“是么,帮工,帮谁家的工?荣王?”

“你胡说什么?”

荣兰眼皮一跳,她看着笑吟吟的长乐,猜到了她今日前来的目的,心中不禁打鼓。

但又想到她从前与自己的纠葛,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

“长乐,你已然害我至此,还想怎样,非要践踏我才足够吗?”

“放肆,殿下的封号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红叶呵斥道。

荣兰脸上又青又白,手掌几次握紧却都松了开来。

她怨毒地看着面色不变的长乐,曾几何时,有哪个丫头女官敢这般与她说话。

可现在,果然,长乐就是来羞辱她的。

深吸了口气,她冷着脸道:“是民妇错了,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长乐扬起笑意,“好说,我毕竟姐妹一场,虽说如今你已成了平民,可到底还流淌着同样的血,这点面子我自然不会不给你。”

荣乐没出声,谁都知道,她根本不屑于这样的面子。

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羞辱。

“元初那孩子不在,李驸马也不在,看来即便做了庶民,皇姐你的心也依旧不安稳啊!”

荣乐淡下神色,“民妇不知殿下在说什么,元初出去帮工,夫君自然也没有闲着。莫非殿下是看我们一家只有妇孺,便好欺负,上来羞辱我们?”

“羞辱你?”长乐不屑道:“你还有什么值当自己羞辱的?”

“你……”

“至于我今日是为何而来,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数,告诉你,我可没有多少耐心陪你玩儿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民妇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长乐够了勾唇,吩咐下去,“往后这座宅子,只许进,不许出。”

“殿下未免太过分了,这座宅子非你所有,难不成你还想控制我不成。”

“非我所有?既然你说了,那我就将它变成我的,如何?”

“你不要欺人太甚!”

“哼,这句话等你什么时候见着荣王,再亲口跟他说吧!”

长乐冷声道,果然,荣乐脸色微变。

早已清楚他们的动作的长乐并未将此放在眼里。

今日过来,本就是做给荣王看的,自然怎么高调怎么来。

挥袖离去,她留下的人将这座宅子团团围住。

这下,就是李元初他们想回来,也不可能了。

她已经派人查过,那李脩确实是在外替人做个教书先生,赚些家用。

不过李元初嘛,虽说掩饰的好,可她还是看出来了。

不仅他,就连李静初也在荣王府上。

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荣王府,听到这个消息,李元初自是担忧的,倒是荣王,安抚道:“长乐不过是借此来警告我罢了,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也莫要冲动,免得坏了事。”

“可是,家中只有母亲和我的妻儿,父亲他……”

“你父亲不碍事,想来长乐也不会多难为他。”

虽听他这么说,可李元初还是放不下心,请求道:“舅舅不若派人去将母亲她们悄悄挪个位置,如此我们也好安心。”

荣王眯起眼睛,“不说长乐,就说姜云亭,你觉着换到什么地方,他们查不到?届时不在我们眼皮底下,反而更危险。”

李元初皱眉,他实在担心,瞧出了这点,荣王叹了口气。

他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妇人之仁。

“这样,等寻个机会,我先派人将宝儿给你接过来,如何?”

荣王好声说道。

李元初即便不满,也只得应下,他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静初,眼色暗了暗。

回头,他就训斥了她,“……父亲母亲安危尚且不能顾上,你倒是好,一点儿也不担心。”

李静初冷着脸,“担心什么?母亲那样的性子和身手,你还怕她吃亏不成。”

“你以为母亲还是公主之尊,她如今是一介平民,还有什么资格与长乐公主相争。”

“哼,即便母亲不再是公主,也不会吃什么亏的。”

她对自家母亲的性子和手段还是了解几分的。

李元初闻言,甩了甩袖子,将她拉到偏僻之处。

温言道:“王府也不是什么容身的好地方,过几日你便寻个机会离开,悄悄去别地置办些产业,也好作以后的退路。”

李静初微怔,“大哥是说,舅舅这里……”

李元初堵住她的嘴,小声道:“其他的不要多说,听哥哥的就是。”

第220章 胆色

浑浑噩噩地离开,李静初突然不晓得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连个容身之处都需要他人的施舍,她又能做什么?

看着她离去,李元初叹了口气,朝正院的方向望了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又很快掩埋下去。

王府再好,也不是他所容身之处,这里,反倒像是一张黑色且巨大的口,被吞进去的人终将成为累累白骨。

而主人则会踩着那些白骨出来。

他不想也成为那些牺牲的人之一。

……

年关已至,家家户户皆忙着年节的事儿,各府也都开始热闹起来。

靖国公府里也是如此,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

大夫人坐在厅里,与长乐商量着庶务,“……说起来年后刘准夫妇俩过来拜年,这回礼可要多备些,闺女嫁出去,总归要撑着点儿。”

长乐摇头,看了眼自己拟的单子,“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即便没有这些,谁还能看轻了她不成。”

大夫人笑了笑,“你呀,明明心里是关心的,嘴上总不说,回头又要从私库里贴补吧!”

长乐没有说话,淡淡地呷了口茶。

“还有宁兴王府,这两年,倒是与咱们走的勤。”

大夫人说道。

这件事长乐是知晓的,“老王爷感念云亭教导之恩,走的勤些也是应当,那孩子是个不错的。”

大夫人想起韩瑜,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是,我瞧着也不错,可惜生在宁兴王府,不然年纪倒是与八丫头合适。”

“三嫂怕是也不会让八丫头嫁过去,宁兴王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站稳脚的,寻常姑娘哪里敢进去。”

大夫人一听这话,就晓得她也没那个心思,便不再提这事了。

又过了许久,见着事情差不多都捋清了,长乐这才告辞离去。

出了大房正门,她目不斜视,“清臣跟姝儿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红叶低头,“七少爷和九小姐先是去了怀远侯府,又去了宁兴王府,昨儿个还去了晋王府,不过没见着晋王便又回来了。”

长乐听的皱起眉头,“整日里就会到处疯。”

也不知这话说的谁,红叶也没敢答话。

中午用膳时,长乐看到兄妹三人,两个在说着悄悄话,也不晓得说了什么,笑的止不住。

“你们两个也不小了,过了年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别整日里无事就往外跑,尤其是你,姝儿。”

被点名的姜姝儿撇撇嘴,“家里多闷啊,平日里哥哥们都去营中,八姐又只会看书,从前还能出去走走,如今也要在房里做女红了,娘想让我憋死吗?”

“放心,憋不死你,年后开始我会教你掌家,平日无事就不要再出去了。”

“什么嘛,这么早学掌家作甚,我不要。”

姜姝儿一扭头,不去理她。

长乐气的眼睛一瞪,“不要,那就由着你天天跑这跑那儿的?还有,昨儿个是不是去了晋王府?”

“娘都知道还问我作甚。”姝儿眸子在红叶身上转了转。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她娘,毕竟有红叶在。

长乐颇为无奈,小闺女不听话,又不好像儿子那般打一顿。

真是头疼。

“晋王不在府中,往后也不准再去找他了。”

既然太子有意不让两个孩子过多接触,那就如他的愿好了,她的姝儿这么好,怎能受委屈。

没想到杨玹会不在府中的姜姝儿愣住了,她惊讶道:“杨玹不在府里,那他在哪儿?”

同样惊讶的还有姜清臣,他也朝自家娘亲看去。

“应当是在宫里吧!”长乐不想多说,便道,“好了,总之往后不准再去晋王府。”

姝儿没听清后头的话,她只是在想着,杨玹竟然不在府里,而是在宫里。

前世她分明记得这个时候,他是整日窝在府里忙着课业,忙着和武师习武,连她都不走动了。

以至于到了后来,她去求见时,吃了闭门羹。

不过真是没想到,现在的杨玹竟然不在府里。

可她却没收到消息,甚至,众人都以为人还在府里待着。

她的疑惑姜清臣看在眼里,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没过一会儿,姜云亭回来了,众人净了手开始用饭。

见着姜云亭似是有话要说,长乐打发了几个孩子,询问:“外头出了何事?”

“你去找过荣乐公主?”

“她可不是什么公主了。”长乐,转过身去,“怎么,我不过拆了个门,有人告到你那儿了?”

姜云亭叹了口气,将妻子扳过来,“元初那孩子私下里来找过我,荣乐虽不是个明白的,但她生的这个长子倒是个清楚利弊的。”

提起李元初,长乐也消了几分火。

那孩子虽说不讨她喜,可也不讨厌,至少没有他那个娘讨厌。

长乐睨向自家夫君,“他去找你求情了?”

姜云亭摇头,“并非是求情。”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这孩子是个有胆色的,若非在李家,必然能扛起门庭。”

只是可惜了。

长乐扬眉,“怎么说?”

姜云亭低眸跟她解释起来,长乐听的很是惊讶。

“他怎么敢,况且就这么找上你,也不怕你将他除了,让荣王损失一枚棋子?”

“你都说了是棋子,难道他还能不知道?”

“哼!活该!”

“我答应他了,且,还意外救下了李脩。”

长乐顿住,“救下了李脩?”

“所以我说元初那个孩子可惜了,他料到李脩可能有危险,自己又不好出手引起荣王怀疑,便央求了我。”

“这么说来,荣王是真打算除掉这个妹夫了?可这李脩是个迂腐的,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你我都不会去在意,荣王除掉他作甚?”

“自然是做给荣乐他们看的。”姜云亭说道:“若我猜的没错,荣王对元初和荣乐并没有那般信任,而除掉李脩嫁祸给你,则能让他们将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这一家子才能真正让他放心。”

闻言,长乐冷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手段都使的出来,荣乐当真是他妹妹么!”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想问一问。

姜云亭淡淡一笑,“为了那个位置,亲妹妹亲侄子又如何,不过分有用和无用罢了。”

第222章 商量

初六那日,姜五爷一大早地用过饭,吩咐下头套了车准备带着清臣去趟宁兴王府。

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姜姝儿自是不肯放过,央求着要跟去。

有姜五爷看着,长乐倒也放心,便随了她。

马车里,姜姝儿靠在姜五爷身边,抖了抖伸着腿的问道:“爹,老王爷邀您过去做什么,不会还是因为韩家的事儿吧?”

“老王爷不是个喜欢劳烦旁人的人,他现在还勉强压得住他们,倒是不必我担心。”

“那这是为甚。”

“到了就知道了。”

姜五爷淡淡地说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就是,既然你和你哥哥与韩瑜交了心,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会多看顾他点。”

清臣扬眉,心道:何止是多看顾他呀,往后可能都是一家人了。

“爹爹真好。”姝儿靠在姜五爷身上蹭了蹭。

被小闺女一通撒娇,姜五爷一颗老父亲的心都快化了。

等到了王府,大管家通知韩瑜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

坐在正厅,老王爷请了姜五爷同坐,看到姝儿和清臣,一人给了一袋子的金豆子。

“有许久没瞧见你们两个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往后可得常来啊!”

老王爷的眼中颇为和蔼。

姝儿与清臣道了谢,回道:“近日大多都在营里,是以闲的空子少,等过段日子清闲了,小子可要日日上门叨扰您和阿瑜了。”

老王爷捋着胡须,“哈哈好,就怕你嫌我老头子烦,不来呢!”

姜清臣忙地解释,“怎会,能陪老王爷您说话,是小子有幸!”

这话是没瞎说,老王爷从前可是人人敬仰的名将,即便到了现在,他的威名也不止在本朝流传,更是在他国声名赫赫。

试问,姜清臣又怎会觉得他烦?

老王爷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听好听的话,在清臣和姝儿都开口了之后,才对韩瑜道:“你不是折腾了一个暖房的花吗?带姝儿丫头和清臣去瞧瞧吧,总坐在这儿听我一个老头子唠嗑,也无趣得慌。”

韩瑜应了,起身对他和姜五爷行礼后,带着两人离去。

屋里伺候的丫鬟也被挥退了去,见此,姜五爷扬了扬眉,“老王爷您有话直说就成。”

“唉,邀你过来,的确是有桩事,你看看成不成。”老王爷放缓了声音道。

正出了院子的几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清臣抱着双臂,“你什么时候侍弄起花草来了?”

韩瑜睨了他一眼,“府里从前就有,是我母亲留下的,后来无人打理荒废了。”

“我还当你真有那个闲情逸致呢!”

“花房里都有什么花?”

姜姝儿询问道,她的院子也改了,现在多了许多花花草草,对这个自然有兴趣。

听她问起,韩瑜略微弯了弯唇角,“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若是有喜欢的,就搬回去,没有就告诉我,回头我再让人弄来。”

“这好,可是你说的,别怪我到时候把你的花房搬空了。”

“自然。”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道,姜清臣翻了个白眼。

等他们到了花房一看,这才发现这花房里的花都不比他们父亲花房里的珍品差多少。

虽品种还不算多,但也都是珍品。

姜清臣怀疑地看了眼韩瑜,这厮不会真的是为姝儿弄出了这么个花房吧?

再看看姜姝儿,她高兴地扑到一簇松阳红前,这样鲜艳肆意盛开的模样,当真是美丽至极。

“这是去岁从福州地带送过来的松阳红,正好今年就开了。”

韩瑜解释道。

说起来简单,其实这样的花养起来可不容易,更别说这一个花房的花。

姜姝儿亮起眸子,不仅是松阳红,还有赤丹和十八学士,建兰等。

她看着这样用心栽培的花房,心中喜欢的不行,“你这得花多少心思啊?”

“不比我费神,花房里有专门侍弄的婆子。”

“哦……”

姜姝儿却是不信,看他熟络地带她看这看那儿,也晓得没少在这上花心思。

姜清臣打了个瞌睡,这样的花房他爹也有一个,而且珍品多的很。

够姝儿搬的了。

等等,看着两人在前头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头说着话,姜清臣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被自己忽略了。

他眯起眸子想了想,最终想到了老王爷身上。

该不会是……

“……那几盆赤丹和松阳红能送我吗?十八学士我爹爹给过我了,倒是不缺。”

“回头给你送去。”

“好……”

姜五爷连吃了几杯茶才压下心中的憋闷,脸色不大好地道:“什么时候的事?”

“年轻人的事,我哪里晓得,那孩子又是个什么都不放在面儿上的,若非他这次来求我,我也不晓得。”

“我竟是没察觉出来……”姜五爷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冷冷地哼了声。

老王爷也老脸一红,自家孙子这事儿做的是不大妥当,不过做的好呀!

“府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老王爷叹了口气,“公主殿下怕是不会放心姝儿嫁过来,但老夫可以承诺,这王府的主人只会是阿瑜。”

姜五爷掀起眼皮,“老王爷,阿瑜好歹也跟了我些日子,他如何我自然也清楚,要说两个孩子旁的倒也般配,只是你也说了,这府里的主人……”

宁兴王府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他们都清楚,老王爷在时都要压不住那些心思叵测的人了。

近年来身子又不大好,一旦有个什么,那韩瑜将是独自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了。

届时嫁给他的人,也跟着有危险。

老王爷一脸落寞,“是我的错,但是,答应兄长不分家的人是我,阿瑜不必遵守,我在的这些年里,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该给的和不该给的,等我这把老骨头倒了,我会要求分家,将他们分出去,如此也能让府里干净些。”

姜五爷沉默,现如今的宁兴王韩家分家已经意义不大。

最大的问题是兵权。

韩瑜若是能拿回兵权,倒也还好,他从中帮衬几分,也不怕那些人使出什么手段。

无非是多看顾几年罢了。

可,问题就在这韩家其他人,不是个甘心的,怎能轻易妥协,看着嘴里的肉被他人拿走。

第223章 闷气

“夺食”争斗向来惨烈,他怎会忍心看着闺女牵扯其中。

见着姜五爷不说话,老王爷叹了口气:“阿瑜这孩子素来心思深,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从前他父兄长还在的时候那还好,可自从那事发生后,就是我也看不透他。”

“事事做到最好,最强,再苦再累都不曾放弃。”

姜五爷动了动眸子,这点他也知道,毕竟教导过他这么长时间,对于他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

“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他父兄母亲,以及我韩家的希望。”

老王爷眼中湿润,“云亭啊,那些个虚的我就不跟你说了,这门婚事我之所以赞同,主要的是孩子喜欢。次要的,你也知道,韩家需要你的帮衬。”

姜五爷抬起眼皮,“老王爷客气了,即便不曾结亲,阿瑜那孩子有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老王爷摆摆手,“我说了,主要的是孩子喜欢。”

姜五爷抿唇。

“我知道你不放心姝儿丫头,怕她跟着阿瑜受罪。你放心,此事等阿瑜四月里拿到军权再行商议也不迟。”

老王爷也没想过逼得太紧,是以这么说道。

听了这话,姜五爷脸色好看许多,颔首道:“此事我会好好考虑考虑,还请不要外露。”

“老夫这点脸皮还是要的,你放心就是。”

“那就多谢您了。”

说完话,韩瑜几人也差不多回来了,有了之前一番对话,姜五爷暗暗观察了下。

果然如老王爷所说,且瞧着姝儿那眉目间都是笑意的模样,分明是两情相悦,欢喜的紧。

登时,一口气堵在他的胸口,直噎他心口疼。

心不在焉地用过饭,姜五爷对韩瑜就没有过多少好脸色。

拒绝了他相送,自己带着清臣和姝儿一路回到府里。

瞧见他阴沉个脸,姜姝儿有些疑惑,悄悄问清臣,“爹脸色不大好,这是怎么了?”

姜清臣扬眉,勾了勾唇,正色道:“我怎么知道,我可一直跟你在一块儿。”

“你不是一向聪明的嘛?”

“再聪明如果事事都能料到,那就不是聪明,是神了。”

“哼!”

姜姝儿一扭头不理他,可即便如此清臣也没说实话。

若他猜的没错,老王爷支开他们说的事必然是和姝儿有关的。

看在王府时,自家爹对韩瑜的脸色就知道了。

呵,谁会喜欢一个在自己眼皮底下拐了自家闺女的女婿啊!

想做他们姜家的女婿,可有的受了。

姜清臣心情大好地回了院子。

姜五爷回了正房,进去就看到盖着厚厚的毯子,躺在榻上小憩的长乐。

他看了眼屋里的丫鬟,让她们退下,自己俯身抱起了她走向床铺。

“你回来了。”长乐嘀咕了声,没睁开眼。

“嗯,就算有地龙,你睡在榻上也不舒坦。”

“这不是在等你回来么!”

长乐陷入松软的被褥里,掀开了眸子,春水滑过,无端勾人。

姜五爷眼神柔了柔,躺在她身侧,撩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吵着你了?”

“没有,本就睡的不沉。”长乐拱入他的怀里,懒懒地问起,“老王爷有事求你?”

姜五爷顿了顿,闭上眼道:“也没什么,就是四月里阅兵,老王爷不放心,怕王府其他人做手脚,让我多看着点儿。”

长乐想想赞同道:“老王爷的顾虑没错,那些个可不是什么安分的,既然这韩瑜也算是你的学生,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二好了,总归他好了对咱们也没坏处。”

闻言,姜五爷一噎,心中有苦难言地叹了口气。

没坏处是没坏处,可也没啥好处,不仅没好处,还要赔了一个闺女。

“你说的是,到时候再看吧!”姜五爷嘀咕了句,埋首在她脖颈间深嗅了嗅。

长乐掐了把他腰间的软肉,“还早呢!”

“无碍……”

屋里暖意香浓。

过了年头,一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姜姝儿特意好生打扮了番,就等天色暗下,去看灯会。

等了她许久的姜清臣好不容易见她出来,双眼一瞪。

“这穿的什么,花里胡哨的,赶紧换掉,你前天穿的那件玉色就不错,穿那件。”

“你管天管地管的我穿什么?”姜姝儿白了他一眼,抬起手臂转了圈,“好看吧?”

今年穿的与往年都不同,往年都是贴身的箭袖短靴较多,今年她倒是穿上了新做的对襟齐腰衣裙。

粉色的内衬紫色上衣,外罩的广袖长裙也是用金线绣了莲纹的,腰封是落花纹,左边坠着粉色荷包,右边坠着块玉环。

一路过来,当真恍若花中精灵。

姜清臣沉了脸,这样出去,得让人多少人起了歹心。

姜姝儿见他不说话,撩了撩梳了飞仙髻的鬓角发丝,“七哥,时辰差不多了,外头都掌灯了,你若不走那我就先去了。”

说着,她提起裙摆就跑。

姜清臣反应过来立即拿过丫鬟抱着的狐裘跟上,“谁说我不去了,我不去谁看着你。”

“谁要你看了。”

“过来先把狐裘披上,外头冷……”

操了一地的心,姜清臣坐在马车,始终不肯放弃让她去换个衣裳。

姜姝儿自然不理会他,为了今日,她可是好生打扮过的,脸上略施脂粉,点了唇,贴了花钿。

看着实在劝不动,姜清臣只能退一步,“那要不你把脸上妆洗掉。”

姝儿气结,“七哥,你有完没完?”

“你这样出去,知不知道得多惹眼?上元节人又多,不长眼的也多,万一遇着危险了怎办。”

“不是有哥哥吗?府里的暗卫也跟着,能有什么危险。”

姜姝儿不在意,索性扭过去看外头。

清臣见此,只好撩开车帘打了个手势。

到了街道上,马车已经进不去了,东大街上灯火阑珊,辉煌一片,看不到尽头。

姜姝儿下了车,目光在这华灯前流连了一番,眸子里映出了光彩,动人心魄。

“七哥,我们先去买几盏。”姜姝儿拉着清臣就走。

路上瞧见什么好的都买下,扔给了后头跟着的护卫。

姜清臣皱了皱眉,狐疑道:“不是要来逛么,这么急作甚?”

第224章 三人

“嗯……”姜姝儿转了转眸子,“一会儿人更多了,就挤了。”

清臣不听她骗,“是么,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说什么出来玩儿,我老是寻机会去宁兴王府才是。”

被拆穿了,姜姝儿也不再掩藏,抬头道:“是又如何,我难道连王府都不能去了吗?”

“姝儿,你明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阿瑜他……”

“正因如此,他现在一个人该是多孤单,旁人都热热闹闹的,只他一人守着牌位。”

姜清臣张了张口,移开眼去,“……咱们这样过去,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见着他同意,姝儿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哥,我们去买份元宵,饮香楼的元宵最好吃。”

“好好好,都听你的。”

其实他原本是答应了自家父亲看着他俩别走太近来着。

可……

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买了元宵,姜姝儿亲自提在手中,离开热闹的街道,坐上马车朝着宁兴王府赶去。

似是早就知道他们要过来一般,管家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

老王爷没有出面,只吩咐下头好生招待。

祠堂次间,韩瑜坐在一堆木条中,手里拿着刚刚做好一只莲花灯放到另一边高高堆起的花灯间。

“拿去准备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门外候着的长随带着几个下人躬身进来,拿起了那一堆花灯出去。

次间里也被重新打扫干净,韩瑜走到正间的牌位前上了香,看着死气沉沉的一排排牌位,他沉默一瞬,收起眼中的凌厉毅然离去。

不会太久的,就快了……

“阿瑜!”

姜姝儿欢快的声音传来,韩瑜眸色柔了柔,“姝儿。”随即又对一旁神色嫌弃的清臣招呼了声,“清臣。”

“哼,今儿个上元,姝儿非要过来看你。”

“多谢!”

他是对他说的。

姜清臣顿了顿,摇摇头,没再说话。

他自然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倘若姝儿不来,他也会过来看看。

兄弟一场,他当然是在意他的。

“你用过饭了没有,我给你带了元宵,吃一点儿吧?”

姜姝儿打开了红木食盒,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色泽诱人的五色元宵来。

韩瑜弯了弯唇角,接过默不作声地吃了下去。

这大抵是他这些年来,吃过最好吃的元宵。

一碗用尽,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唇,看向满眼期待的姜姝儿,道:“很好吃。”

尤其这是她送来的。

姜姝儿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喜欢。”

“咳咳,人也看过了,元宵也吃过了,你还去不去看花灯了?”

清臣提醒道。

姜姝儿这会儿却无所谓起来,“年年如此,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你说什么,是谁……”

“府里也有花灯,就在府里看吧!”

韩瑜出声道,扫了眼气闷的姜清臣,起身:“清臣要一块儿去吗?”

“去,当然要去!”他瞪了眼吐着舌头的姝,再去看韩瑜。

没想到啊,这厮竟然早有准备,失策了。

三人来到正院内,一眼看去,池子里竟然满是巴掌大的花灯。

不仅如此,一路过来的路上也都是琉璃宫灯绵延。

虽不及外头灯火连天辉煌,可也生出了几分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的意境。

姜姝儿眼中映着光彩,惊叹道:“这么多花灯,应该准备了不少时日吧?”

韩瑜微笑,神色在灯火下尤为温柔。

“不多,也就几日罢了。”

听他们说着,姜清臣回过味儿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韩瑜负在身后的双手。

如果他之前没看错,那双手似乎有几处细小的伤痕。

下一刻,他移开眼抿紧了唇。

姜姝儿走到池子前,弯身捞了盏花灯出来,捧在手心。

“这花灯做的真精致,比外头的师傅做的都好。”

灯光将她脸衬得格外精致,韩瑜暗自比了比,发现她又长高了些许。

这一身的锦衣华服,环佩叮当着实教人惊艳。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骄傲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他开口带着笑意道:“姝儿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啦!”

啧,姜清臣离远了些,有些受不得两人间的情愫。

他望向天空中的圆月,一时不知身处之地更明,还是天中的更明。

但,过了今日才是真正的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会明了。

在王府玩亥时正,不得不回府了,姜姝儿这才打算离开。

清臣也没催促二人,而是率先去马车里等着。

府门口,姜姝儿提着盏八角流苏灯,异常珍惜地半抱着。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阿瑜会更忙了吧!”

韩瑜点头,“你在府里不要乱跑,乖乖等我。”

“我知道了,你,一切小心!”

“好……”

姜姝儿转身,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在韩瑜的眼中,少女转身间扬起的裙摆仿若神妃起舞。

转眼,精致绝艳的面容已经到了眼前。

双唇一软,带着花香的唇脂便印在了他的唇上。

“我的阿瑜,一定会得偿所愿!”

“姝儿……”

韩瑜怔动,滚了滚喉头。

不等他说什么,姜姝儿扬起嘴角,转身上了马车。

姜清臣掀起车帘,目光深深地望了眼还犹自愣神的人,眼中意味不明。

放下车帘后,他道:“姝儿决定了吗,就他了?”

姜姝儿抱着八角流苏灯,抬起眸子,眼中笑意婉转,“哥哥觉得不妥吗?”

“不,也不是不妥,阿瑜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只是……”

“只是你怕韩家其他人会对我不利?”

见清臣点头,姝儿继续道:“哥哥不用怕,我能重活一回,已是上天恩赐了,既然遇到了他,说什么我也不想放弃。”

“哥哥知道你辛苦了。”清臣紧了紧手,“姝儿喜欢就大胆地去吧,其他的有哥哥给你担着。”

只要他在的一天,那些人就别想伤害他的妹妹。

姜姝儿闻言笑了起来,捧着灯看道:“哥哥忘了我是活过一回的人了,活过一回总比旁人知道的多些,韩家那群人我可没打算放过他们。”

无论那些人是不是韩瑜的绊脚石,反正都不是姜家的盟友。

与荣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韩家其他人,她怎会还让他们继续留存!

第225章 决定

二月里,姜文臣与刘准双双参加春闱,姜秀臣又搬到了国公府里住。

原是想着去庄子上,可想想还是等杏榜下来再定夺。

姜姝儿和姜清臣兄妹两人跟着长姐一块儿亲自送了应试的两人进了考场。

已经大着肚子的姜秀臣倒是看的很开,并未有一丝担忧。

她笑着唤了两人蹬车离去。

“五姐就不担心吗,万一姐夫考不中怎办?”

姜姝儿坐稳了问道。

“考不中就下回再考,总归侯府也不是非要这么个名儿。”

“五姐真是宽心。”

“那是,我又不求多,都好好的,平平安安就好。”

姜秀臣低头抚着肚子笑了起来,脸上的柔光显而易见。

姝儿扬眉,见她是真不在意,也就没再多说。

她可是记得,前一世刘准并没有高中,虽说自家父亲说过以他的才学,必然榜上有名,可,谁说这种事是一定的呢!

况且还有多了个姜文臣。

到底如何,还得看放榜后。

久日过去,刘准与姜文臣面容憔悴,神色疲惫地从考场出来。

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回到府里梳洗后便倒头就睡。

姜五爷没有立即打搅,而是等他们歇息够了,才传了两人到书房。

许是之前的教导对姜文臣起了作用,这回倒是不像秋闱那般,心不在焉。

看过他的文章,姜五爷心里有数了。

并不是尤为出色的,可至少也能中。

至于刘准,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的确让他一再惊艳。

文章辞藻质朴无华,却又笔锋犀利,颇有他几分神韵。

想来,之前的教导他都刻在了心间。

这样的策论,若是不惊艳一番,都对不住这篇文章了。

即便不是会员,但前三也是没跑的。

放下几张纸,姜五爷沉默了会儿,问起来,“你们二人可有想过今后何去何从?”

刘准与姜文臣相视一眼,前者先道:“无论此次中与不中,小婿都想为国效力,一展抱负。”

姜五爷颔首,“你呢?”

文臣动了动唇,低头道:“若中了,自然是进翰林院,若不中,就四处走走,春闱再试。”

姜五爷皱起眉头,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眼淡淡神色,便对刘准道:“这几日安心等消息吧,殿试由太子主持,虽是如此,不过你们的卷子还是会经过皇帝。”

两人明白,各自行礼退下。

回头,姜五爷便与长乐说起两人的事。

“……文臣心不稳,即便中了,想来还需要历练几年。我有意让他去做几年地方官,等任满了,再将他调回来。”

长乐点头,“他去做个地方官也好,留在京城,只怕有些事他也不合适知道。”

“你说的是,他性子温厚纯善,又容易受人欺骗,倒是要费不少心了。”

“都怪我,若是自小将他教好了,也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姜文臣不像姜清臣,那会儿她刚生了姜姝儿,姜清臣又才两岁,也是个需要照顾的。

皇后便做主将清臣也一块儿接到了宫里住着。

谁知道,这一住就是七八年。

长子长女都冷落了,等他们回头再想起时,孩子已经长大了,性子也定了,倒是不好再强行教导旁的。

只能侧面影响,可已经定了性的,哪是那么容易影响的。

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悔没有将四个孩子都放到一起。

姜五爷拦住长乐,这件事他也有责任,如何怪得了她。

“不说文臣,刘准这个孩子倒是最教我惊讶,看来咱们闺女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是不错,就是宅子里不怎么太平。”

“那些都是小事儿,秀臣那丫头不笨,你教了她这么些,她晓得该怎么做。”

“那这刘准,你是打算……”

“他既有如此才能,又何必掩埋了去。”

姜五爷轻笑。

长乐没有反对。

姜文臣与刘准二人殊不知自己以后的路已经铺好了。

等三月放榜时,刘准果然进了前三,而姜文臣则是排到了十多名。

虽不如人意,但他倒也看得开,并无嫉妒之心。

可,总归是有些失落的。

这样的结果,姜姝儿与姜清臣也早有预料,毕竟自家父亲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看着府里忙着摆宴的模样,姜姝儿袖着手叹气,“若是前世也如这般多好,四哥,还有五姐夫竟然都中了。”

那时候,他们一个连秋闱都没赶上就死了,一个春闱大病没下场。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姜清臣看着身边的人,已经长开的脸上带着些许轻愁和庆幸。

让他心中好笑,“这不好么,别苦着个脸,这样的事该高兴才对。”

“知道了。”姝儿含笑睨了他一眼,让他去了前头准备陪客。

靖国公府一般不会大摆筵席,便是国公爷生辰都不见得会去忙活。

这些年来,也只有嫁娶,和府里嫡长孙诞世才摆过大宴。

今日这宴席,虽不是什么多大的,可也是靖国公亲自吩咐下来置办的。

况且又有姜五爷这个驸马和公主,自然来的人较多。

儿子和女婿都中了,这也算是一段佳话。

听着前院里的热闹,姜姝儿在屋里陪着姜秀臣。

她大着肚子,自然不好出去招待人,姜姝儿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听人家奉承索性把这事都推给了姜永晴,以及林家来的表姐们。

姜秀臣拣了个零嘴递到姝儿面前,“你这般会躲懒,当心回头娘又训你。”

“我烦与她们客套,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几句话,偏偏能整出一堆无用的来。”

她笑道,轻轻地靠在秀臣的肚子前:“还不如在五姐这儿自在。”

“你呀……”姜秀臣刚想说什么,就察觉到肚子的小东西有了动作。

尽管不是头一回遇到了,姜姝儿还是忍不住惊讶,“乖乖,这个小侄子在和我招呼了,他是不是想出来看我这个姨姨?”

姜秀臣一脸温柔地替她理了理碎发,“是啊,他可喜欢姨姨了,与你一样,都是个闹腾的。”

姝儿撇嘴,“我才不是闹腾的。”

说着,她抬起手隔着春衫与不知道是脚还是手的小凸起轻轻按了按,当作回应。

“五小姐,九小姐,荣王府郡主求见。”

进来通禀的荣兰说道。

姜姝儿抬起头,看着瘦了些许的人,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第226章 不安

虽说不喜,可人都到了眼前,姜姝儿也不能将人赶出去。

姜秀臣安抚地拍了拍她,对荣兰道:“请她到次间吃茶,我和姝儿一会儿过去。”

荣兰应诺退下。

姝儿起身,“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知她来是做什么的。”

“管她作甚,总归是客,且这里是靖国公府,她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这么一想还真是如此,姜姝儿拍手一笑,“姐姐说的是。”

两人来到次间,杨婉正坐在一旁的圈椅里低头吃着茶,见她们过来,颔首一笑:“五表姐,九表妹。”

“郡主。”姜秀臣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下,坐在她对面。

另一边,则是姜姝儿。

“今儿个什么风,竟是把你给吹来了。”

“听闻表姐夫和清臣表弟高中,自然是要来恭贺一番的,且,许久不见两位,过来叙叙旧。”

“原来如此,难得你舍得出来。”

杨婉微笑,目光移了移,落在姜姝儿身上,有些细微的打量和探知。

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未语的姜姝儿眉头微蹙,睨向她:“郡主看着我,似是有话要说?”

“多日不见,表妹长大了,脾气也不似从前那般,倒是多了几分端庄,想必再过两年,京中无人容貌能出你左右。”

这话倒是不假,姜姝儿今日穿了身珊瑚色缠枝菊纹对襟褙子,月白色十二幅湘裙。

头上梳着双髻戴金丝宝石圈,肌肤胜雪,面容精致妍丽,蛾眉曼睩,朱唇皓齿。

这样的容貌,的的确确当的起绝艳二字。

对于她的夸赞,姜姝儿并没有自得,反而是愈发觉着怪异。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觉得眼前的人会是真的来此道贺的。

“郡主说笑了,姝儿容颜再好,也不及郡主玲珑。”

“表妹谬赞!”

杨婉轻笑,手中纨扇遮掩了半张脸,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与脸颊边微晃的垂珠相映。

那眼中露出的神色,却是实实在在的戏谑。

察觉到不对的姜秀臣淡下嘴角的弧度,道:“郡主有话不如直说,想来靖国公府也不是郡主喜爱之地,何必再多耽搁。”

杨婉眉尖一扬,“五表姐真是心急,我不过是瞧着九表妹大胆,而心中钦佩罢了,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大胆?

姜姝儿看了眼姜秀臣,抬起下巴,“我大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郡主不会不知道吧?”

“确实,只是从前知晓你大胆,却是不知你能有随意灭杀官宦子弟的胆子。是以,着实叫我钦佩。”

“你什么意思!”

姜姝儿拍几而起,冷冷地看着她。

杨婉不忙不忙地起身,她的身量较姜姝儿稍高些,一身锦绣碎花长裙,披帛加身,端的华贵高雅。

只见她走到姜姝儿与姜秀臣两人跟前,不看一眼防备至深的后者,对前者道:“封家公子的死,九表妹当真做的漂亮,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姜姝儿攥紧手,“你的目的是四哥?”

杨婉轻笑,不作理会地侧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听闻,你四哥与封家公子交情甚笃,也不知他知道了此事,会如何看待亲手杀了自己至交好友的妹妹?”

姜姝儿红了眼,这一刻她心里是存了杀意的,可她却不能真的动手将人留在这里。

直到杨婉身影消失,她才控制住那股杀意。

姜秀臣担忧地看着她,“姝儿,杨婉此番乃是有意挑衅,你可不要上她的当。”

“我知道。”姜姝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她道:“我要去趟前院,五姐你且待在这儿,不要乱走。”

虽说担心她,可姜秀臣还是应下了,“好……你去吧!”

姝儿转身离开。

前院里,姜文臣被那些同窗灌了好些酒,好不容易脱身,他见到一个小厮向他递来一杯清水。

正觉得口中干燥的他结果饮下,吐了口气。

小厮看着他,眼中划过微光,“四公子,您如今高中,眼底却神色郁郁,可是想起了什么故人?”

姜文臣手中一顿,抬头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厮,淡淡道:“做你的事,主子的事少打听。”

正要离去,却又听小厮道:“昔日青山书院双绝,如今只剩一人,也不知另一个在九泉之下可会怨恨。”

姜文臣步子停下,倏地转身,凌厉地看着小厮,“你究竟是何人?”

小厮却是不答,只道:“四公子,您真的以为封公子是死于意外?”

“此言何意?”

“是何意,您若想知道,就来墨香阁找我,届时我自会给您答案。”

“我怎知你不是故意诓我?”

“四公子若不信,在下也没法子,只是可惜了封公子,无辜冤死,到头还想着护你。”

说着,小厮将一只巴掌长的短笛拿出,在姜文臣震惊的目光下,放到了他的手中。

“选择在您,四公子。”

说完,小厮眼角瞥见一抹珊瑚色,立即遁走。

姜文臣心中凌乱不堪,脑子也轰轰直响,察觉到身后来人,却还是下意识地收起了短笛。

“四哥,方才是什么人,你怎么了?”姜姝儿气喘吁吁地过来,目光却是看向小厮消失的方向。

刚要过去追,却被脸色不大好的姜文臣拉住,他眼睑微垂,“一个送水的小厮罢了,我吃了太多酒,头晕的厉害,你把我送回去吧!”

“四哥吃多了酒?”

“嗯……”

“那好吧!”

她扶着姜文臣,心思却在那小厮上,可看自家哥哥似乎对她并无什么异常,便也暂时放下心来。

好在姜文臣虽吃多了酒,可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姜姝儿送他倒也不会累着。

将人送回去,看着躺在床上似是睡去,任凭丫鬟打水伺候的人,她悄声退去。

一出门,就立即着人去查那个小厮。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虽瞧着是个面生的,可背影却有些熟悉。

若是府中的人,她再见一定能认出来。

可凭她折腾了顶晚,也没找到那个小厮。

再一想想今日登门的杨婉,心中不安愈甚。

人,一定与她有关。

自己亲手杀了封文轩的事虽说做的不是极为隐秘,可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第227章 妄想

难道那时候还有什么漏网之鱼?

这个念头刚起,姜姝儿又立马否决,她当时可是做足了准备。

不说封家的人都死了干净,就连那几个亡命之徒也没放过。况且当时方圆都是她的人守着,不可能漏掉任何人。

而她身边也不会出现叛徒。

那杨婉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正当她在房里惴惴不安,来回走动之际,得了消息过来的姜清臣到了,“我听说是杨婉带来的人,随后去查了,她身边并无那样的小厮。”

姜姝儿惊讶,“不可能,人一定是她带过来的。”

“你先别急,人虽是她带的,可不一定是她身边的小厮。”

“哥哥说的是,我是糊涂了。”

姝儿吐了口气,脸色不大好,见她如此,清臣安抚道:“我已经派了人看着四哥,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得接近。索性他也要准备殿试,分不出这么多心思仔细追究。”

话虽是这么说,可姜姝儿知道,这只是暂时罢了。

杨婉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他们就是防得再紧,姜文臣该知道的时候还是会知道。

她坐在圈椅里,心渐渐沉了下来。

“七哥,对方有备而来,做再多都是无用的。”

“姝儿……”

姜清臣皱眉,“四哥毕竟是我们嫡亲兄长,我想他知晓始末后,也不会真的怪你。”

姜姝儿扯了扯嘴角,以姜文臣那样的死脑筋来看,只怕不会轻易原谅她。

不过,这又如何,她并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能够保住家人,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对方是太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插一刀。

晚些时候,姜清臣去了正房,约莫半个时辰后才离开。

姜五爷皱着眉头,在耳房洗漱过后并未急着上铺,而是披了件外衣,坐在炕上。

长乐见着奇怪,过去道:“怎的不上床歇息,这又是写的什么?”

“文臣不久要殿试,我给他出些题,免得一天到晚的心思都用到旁的上头。”

“怎么,清臣今晚过来,是为着文臣?”

“嗯……”

“什么事儿?”

“封家的事情暴露了,文臣那孩子素来心思沉,怕是会多想。”

长乐坐在他身边,目光扫了眼他手下的字,“文臣知道了?”

“尚不知。”他摇头,顿了顿道:“这几日你着人看紧些,别教人钻了空子,等殿试过后,我就安排将他外放做地方官去,待过个几年回来事情也淡了。”

“你决定就好。”长乐说完,不再出声径自回了床上。

为着一个外人,将家里弄的乌烟瘴气,若是姜文臣真的这么做,她怕是真要对这个儿子失望了。

翌日,姜文臣就收到了姜五爷命人给他的题试,整整一摞。

虽说之前的小厮给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

听着下头人带来的嘱咐,他也觉着暂时还是先将心思放到殿试上比较好。

而那只短笛则被他贴身收了起来。

四月里,太子亲自主持殿试,刘准和姜文臣一个一甲探花,一个二甲传胪。

名次是太子提交上去,由皇帝定的,不得不说,今年的殿试下来,还真是人才齐聚。

不说一甲年岁都不是太大,最小的探花也才十七岁。

最年长的榜眼,也才年过三十。

这无疑是件好事,且在太子眼中,这些人更是值得他拉拢栽培的对象。

要知道,为了这些平民,他可是打压了不少世家子弟。

这些人,未来都会是他的左膀右臂。

谢恩宴上,太子对那些高中的平民尤为照顾。

与刘准坐在不远处的姜文臣明显感觉到了其他几个世家子弟的不满,想起自家父亲的祝福。

侧过头,他道:“恭喜姐夫高中探花,这杯酒我敬你。”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坐在他后头的世家子弟也举起酒杯。

“四公子说的是,世子金榜题名,乃是人生大喜,听说侯府不久也要添个长孙,今岁便是双喜,这杯酒,吾等是要敬的。”

性子颇为腼腆的刘准一时有些意外,说起来,这些人他都不陌生,只是从前身份低微,与之没有交集。

实在没想到,这些从前瞧他不起的人,今日会主动敬酒说话。

他看了眼姜文臣,知道他是在帮自己,便朝他感激一笑。

“准在此多谢诸位了。”

跟那些平民比起来,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自然该抱在一起,那就是自己人。

对于自己,友好些也是应该。不消片刻,刘准身边便热络了起来。

姜文臣也在其中周旋,一时间倒也不输平民那头。

不缺乏上前恭维的,只是这些人都被太子记在了心里。

不急,想要彻底压住这些世家,便要断其根本。

“殿下……”内侍监匆匆过来,禀报道:“晋王要求出来,说是想看看谢恩宴。”

太子皱了皱眉头,“他还是老样子?送过去的人一个都没碰?”

“回殿下,那些人都原封不动地住在偏殿,晋王殿下未曾召过一次。”

太子抿唇,饮尽了杯中佳酿,“你去传个话,不可能的事,就莫要再妄想了。”

“是,奴婢告退!”

太子挥挥手,原本的好兴致也淡了几分。

想着,他命人召来了姜文臣。

“……你我兄弟,今日高中,着实令我大快,想必姑父姑母也是。”

“不敢,倒是给爹娘丢脸了。”

姜文臣低头说道。

太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坐着吧,许久不曾见姝儿,我正好要问问。”

姜文臣抬眸,应诺坐下。

“之前听说姑父姑母准备给她择亲了,这件事可定下了?”

“回殿下,姝儿还小,娘说再多留几年也无妨,不过婚事约莫会在这两年定下。”

听到这里,太子却是不大满意,“早先瞧着韩瑜与姝儿很是般配,你不若回去递个信儿,等韩瑜拿到军权,我便求父皇替他们赐婚如何。”

姜文臣不动声色,“是,回头臣就与爹娘禀报。”

太子这才满意放他离开。

永福宫内,晋王靠在殿内的柱子上,烛火在他身后微微晃着,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

不多时,内侍监回来,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太子殿下说……不可能的事,就莫要妄想……”

第228章 得知

话音未落,杨玹手中的酒壶便砸到他的脚底,砰地一声,剩余不多的酒也尽数洒了一地。

“滚——”

内侍监闻言,立即抖着身子地行了礼,忙地退下。

杨玹仰着身子,捂住脸痴痴一笑。

“不可能的事,哈哈哈……”

暗处站着的人见此,犹豫了一瞬,还是出来了,“晋王殿下。”

声音轻轻柔柔,带着缱绻羞涩。

杨玹放下手,侧目看去,眸子微眯了眯。

“偏殿的?”意味不明地问了句。

宫女受宠若惊,屈膝道:“回殿下,是。”

杨玹勾了勾唇,望着殿内的烛火失神良久,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眼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过来……”

夜里,这一声余音久久不散。

……

谢恩宴下来,刘准与姜文臣都吃了不少酒,虽说没醉,可也不大舒服。

回去时,姜文臣便靠在了马车里小憩。

原本相安无事,可哪知马车走到一半,轱辘却是坏了。

正是初夏,姜文臣嫌车里太闷,便下车待着。

等着后头刘准的马车过来,带他一道。

这时,从另一边过来的马车行过,姜文臣原是没注意,可车帘掀开,里头露出的人却让他怔了怔。

上车!

他注意到那人的口型,在身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跳上马车。

“四少爷——”

身后的小厮与护卫追来,却被人拦住,姜文臣往后看了眼,“莫要伤了我府里的人。”

车里的人勾起唇角,“就依四公子好了,在下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

姜文臣冷淡地点点头,马车也不知行去哪里,隐约还听得见兵器交接的声音。

“四公子能上来,看来是想通了?”

“说出你知道的即可。”

“四公子可真是心急,只是,在下知道的恐怕正是你不愿意听到的。”

姜文臣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愿意与他过多周旋,只道:“说吧!”

车里的人眼眸微扬,低低出声。

片刻后,姜文臣一拍矮几,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四公子,您当真知晓那日的隐情吗?杀封文轩的人,就是你的亲妹妹靖国公府九小姐。”

“姝儿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即便她不喜文轩,可从未做过什么,你若是再如此污蔑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么,谁告诉你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车里的人讽刺地扬起嘴角。

“因为,封家要杀你,那日梨花岗之约是早有预谋,原本封家想要将你斩于此地,可你的妹妹率先得到消息,护住了你。”

“你、你说什么?”姜文臣只觉得更乱了,“封家,要杀我?”

“不错,封家与靖国公府有旧怨,是以想要报复,将你斩杀。只不过,你的至交好友封文轩得知消息,过去阻止,却为九小姐迁怒,从而亲手杀了他。”

“不,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不可能,姝儿,文轩……”

姜文臣凌乱地退后,失神地靠在车壁上,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两人的名字。

他不信。

自己的妹妹,杀了他的好友。

姝儿,为了他,杀了文轩。

见着目的差不多达到,车里的另一人最后又道:“只是可惜了,封家公子死前还惦记着四公子你,那只短笛一直攥在手中。”

这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让他崩溃。

姜文臣痛苦地捂住头。

“闭嘴,闭嘴闭嘴——”

道上,姜文臣跪在地上,任凭马车走远,消失在夜色中。

等靖国公府的人寻来时,姜文臣正痛苦地捶着地,一手血迹斑斑。

“四少爷?”长随查看了下,见着没旁的伤,微微松了口气,“四少爷,快些回府吧,公主和五爷知道您被劫持,担心得不行。”

姜文臣失神,怔怔地转头看他,“姝儿呢?”

长随微愣,虽奇怪,却还是道:“九小姐也在府里为您担忧。”

姜文臣闻言,起身推开了他,径自抢过一匹护卫的马翻身上去。

靖国公府,姜姝儿与自家父母兄姐坐在厅里等消息,起初听闻姜文臣被劫持,好一阵担心,眼皮也是直跳。

正想着亲自出去寻,却又听人来报找到了。

几乎是下一刻,姜文臣便狼狈地进来,谁也不看,抓着姜姝儿目露红光。

“告诉我,文轩是不是你杀的?告诉我,姝儿,只要你说,四哥就信。”

他像是巴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她不放。

姜清臣看不过去,上前想要掰开他的手,却不知一向不喜习武的姜文臣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

“姝儿,你告诉我——”

长乐与姜五爷面色微变,早在一开始便挥退了下人。

看到如此情形,皱起了眉头。

“文臣,姝儿是你妹妹,如此强迫她,质问她,是哥哥应该做的吗?”

姜五爷开口了。

文臣痛苦地看着愣神的姜姝儿,闭了闭眼,“爹,今日我若不得到答案,毕生难安,无法忘怀!”

姜姝儿怔住,定定地看着他,肩膀上被他抓的很痛,可她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没皱一下眉头。

“你为了封文轩,毕生难安,无法忘怀?为什么,我们才是嫡亲兄妹不是吗?”

姜文臣双手一抖,手更紧地抓住她,鲜血淌到了她的肩上,染红了一片。

“我问你,文轩是不是你亲手所杀?”

姜姝儿看着他,突地笑了起来,“四哥就这么在意这件事啊。”她眼中带着晶莹,点点头,“不错,封文轩的确是我亲手所杀,就在梨花岗,我亲手送他下了地狱。”

“为什么——”

姜文臣猛地推开她。

姝儿站稳,拂开上前扶住她的姜清臣,冷冷地与姜文臣对视,“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该死,封家狼子野心,封文轩居心叵测,梨花岗差点就成了四哥你的丧命之处,你说我为什么杀他?”

“不是,不是这样的,文轩他是无辜的,他是想去救我,而你却,却杀了他……”

姜文臣痛苦地后退,姝儿一步步走上前,冷笑道:“四哥是停了谁的言论觉得那厮是去救你?他接近你便是为了要你的命,那样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人只会令人作呕罢了……”

啪——

姜姝儿懵了懵,不止她,所有人都愣住了。

抬起手抚上被打的发麻的脸颊,她怔怔地转过脸,满心空荡。

“你……打我?”

第230章 危机

“如何,很惊讶么?”

说话的人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靛蓝衣袍,面色白皙。

单看倒是个人模人样的。

只是知晓他是个什么德行的姜姝儿,却是极为不耻。

“你费尽心机离间我和哥哥,就是为了杀我?就不怕我一个不乐意,杀了你身在侯府的亲娘?”

“这个理由不够吗?”刘基抬眉勾笑,“姜姝儿,你毁了我的一切,若不将你狠狠折磨,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至于我母亲,你大可放心,不过是一个侯府罢了,她还不稀罕待。”

姜姝儿目光微闪,这么说来他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秦氏这个时候怕是已经不在府里了,真是好算计啊!

想到身上的伤,姜姝儿明白了,“你想杀了我,让父兄他们彻底决裂?你投靠了荣王?”

刘基听的忍不住拍起掌来。

“原以为姜家的九小姐不学无术,刁蛮任性,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小丫头罢了,没想到,竟是个心思通透的。”

刘基眼中带着畅快地看着她,尤其是注意到她身上淌下的血,更是亢奋了。

“只可惜,就算知道了也无用,明日整个京城就会传遍了靖国公府九小姐不幸丧命的消息。”

姜姝儿握紧了手掌,冷冷地看着他。

“你说,公主殿下和姜五爷看到你的尸身,会如何?暴怒?悲愤?还有姜文臣,一辈子都在自责悔恨中度过……”

刘基闭眼想了想,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扭曲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痛快啊!”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姜姝儿。”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黑衣人徒然出手。

姜姝儿立即反击。

混乱中,她夺过一把剑勉强抵挡住这些人,再趁他们不注意时,按下了袖子中长期佩戴的千机针。

细密的银针在夜里只反出了一丝冷芒便没入黑夜。

砰地几声,地上倒下了一片。

千机针的威力的确不同凡响,姜姝儿勉强站着,冷眼看向刘基。

“当初没有杀了你,让你多蹦跶几日,没想到你竟是自己送上门来受死。”

刘基冷笑,即便现在他带来的人只剩下了两个,脸上一丝紧张也无,“受死?该受死的是你才对。”

姜姝儿皱眉,她觉着有些不对,虽然很淡,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

在哪里。

上面?

不对,是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回身朝一旁跃去。

只可惜那支箭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生生穿透了她的琵琶骨,将她钉在了墙上。

呕出口血,她能感觉那支箭矢带着可怕的力道,不仅穿透了她的身子,没入墙中,还震伤了她。

如此一来伤上加伤。

就连眼睛也开始模糊了。

“箭无虚发,果然厉害。”刘基看着被钉在墙上的人,勾起嘴角,侧首望着将自己裹在斗篷里的人,“大人不愧是双羽卫首领。”

“废话少说,记住你今日的目的。”

被夸的人丝毫不领情,冷冷地说道。

那声音沙哑异常,一听就知道是故意压着改变的。

姜姝儿咬了咬舌尖,勉强让自己清醒些。

她不想死,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如何能死……

宁兴王府,大门上,飞奔而来的马蹄扬起就是一通乱踢。

门房被吵的不行,忙地开了门,谁知道眨眼就被马踢翻在地。

追风马不停蹄地闯进了府,绕开阻挡的王府侍卫,直奔正院。

房里,正出神地望着手中碎裂的茶杯的韩瑜,心底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这股不安在追风闯到院门口嘶鸣时,更加明显了。

“发生了什么事?”韩瑜出来,就看到被暗卫拦在门口的追风,神色一凝,“你主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追风不安地咬住他的袖子,嘶鸣一声要往外走。

“王爷……”暗卫看出了什么,征询意见。

韩瑜翻身上马,“带人跟上。”

说完,追风已经奔了出去。

与此同时,姜清臣先一步找到姜姝儿,看到墙底下钉着的人,怒火烧红了眼。

“刘基,不杀你,我姜清臣誓不为人!”

“又来一个送死的。”

刘基侧首道:“大人,我想今夜如果能折了他们两个,对于靖国公府以及姜家五房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藏在斗篷里的人没说话,径自抽出两支箭搭上了弓。

其意不言而喻。

姜姝儿勉强睁开眼睛,她尝过这箭的滋味,太危险。

“哥哥……走……”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不是、他们对手……”

留下来不过是送死罢了。

姜清臣充耳不闻,剑尖一挑就冲了上去。

至于他带来的人则是一齐朝着刘基而去。

靖国公府,姜云亭已经带人离去,长乐安排好身子不便的姜秀臣,便去了姜文臣房里将他揪出来。

看着一片死气沉沉的人,她抬手挥了一巴掌:“现下你妹妹失踪,你若是还有点儿心,就给我打起精神,若她有个万一,你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姜文臣眸子动了动,想要说什么,长乐却没有给他理会,直接拽着他就走。

夜已经深了,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姝儿竟然还敢出去,不禁也有些烦闷。

该出去的是他才对。

“五婶,不好了,姝儿和七弟遇袭,你快带人去梧桐巷,我这就去通知大伯调兵。”

长乐脑子轰地炸了,“你说什么,姝儿和清臣遇袭,你五叔呢,他哪儿去了?”

姜永栋拉着自己的衣襟,急道:“五叔已经先过去了,您快带人支援吧,我和大伯随后就到。”

说完,他拉开她的手就朝着大房正院跑去。

长乐身子晃了晃,眼皮直跳。

“走,快走。”她推开扶住她的姜文臣,吩咐红叶,“调人!”

红叶立即领命。

“娘……”姜文臣也有些慌了,原本以为只是小事,姝儿约莫又耍小性子了。

可没想到竟是遇袭。

长乐推开他,一言不发,尚还冷静地出了府门。

梧桐巷,一片凌乱。

也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的一批人,在姜清臣带着荣兰梅树过来后,又将他们围住。

姜姝儿原就重伤在身,荣兰梅树两人也只能勉强护住。

而藏身在斗篷里的人却是最大的变数,那一手箭术当真诡异莫变。

就在姜清臣腿上中箭,不得不退时,一支箭朝着他眉心疾射而去。

“七哥——”

姜姝儿气血翻涌,喷出一口血。

第231章 惨状

咣当一声。

箭矢被一块银子震开,险险擦过姜清臣的脖子,没入他身后的墙上,徒留箭羽微荡。

看到来人,刘基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转身就要逃走。

韩瑜从马上跳了下来,抽出剑就劈去。

“大人救我——”

谁知斗篷里的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准备撤退。

见此,姜清臣换了口气,就要追上去,却听韩瑜道:“去看看姝儿。”

清臣顿住,立即回身。

韩瑜也没闲着,他扔下断掉一只胳膊的刘基,朝那斗篷里的人追去。

不待他出手阻拦,就连一道身影正面与那人交锋,将他原本路线封住,缠斗在一起。

周围越来越多的动静已经显示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

先到的是公主府的侍卫,跟在姜云亭身后将路都堵住。

韩瑜不再看,微颤的手收起剑就朝姜姝儿跑去。

清臣边擦着姝儿嘴边呕出的血,边道:“姝儿不怕,不会死的,七哥不会让你死的。”

姜姝儿勉强睁开眼睛,扯了扯带血的嘴角。

“阿瑜……一定要、要拿到军权……”

她看到神色慌张的人已经来到眼前,想要伸手去够,却发现双手竟都无力抬起。

是了,她被穿透了琵琶骨,难怪会这么疼。

“七哥我不想……死……”

“不想……”

“不会死的,不会的。”清臣眼看着姝儿垂下了头,捧住她叫了几声,不见反应。

他又揪住荣兰将她推出去,“去叫太医,叫太医!”

他已经乱了,哪里还记得梅树已经去叫了。

韩瑜握住他的胳膊,掰开,“别动她,若是伤上加伤就危险了。”

说着,他颤着手查看了一番,除却琵琶骨两处箭伤,身上还有鞭伤。

血浸透了她本就不厚的衣衫,韩瑜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镇定许多。

查看到箭杆,脸色白了白。

“双羽卫的箭,箭矢空心,内有凹糟,中箭后若不及时清除,必然会放干伤者体内的血。”

清臣握紧拳头,“双羽卫。”

韩瑜眼中划过一抹红色,沉沉道:“还有你腿上的伤,再不及时清理就要废了。”

长乐到的时候,离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几个人在墙角下留下了一滩的红色,其中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地垂着脑袋的人,正是她的小闺女。

脑袋一阵晕眩,这次,就连姜文臣也忘记了去扶她。

眼中是一片血色。

护卫举着火把,映照出的是好似已经没了呼吸,满身血色的姜姝儿。

前一刻还对他说自己没错的妹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靠在墙上。

不,不是靠。

他看到了那两支箭。

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姑娘呢?

也不知他是怎么走过去的,只是伸手还未碰到姝儿的脸,就被人打翻在地。

“你现在满意了?啊?你满意了你去找你的封文轩,封兄,你还来干什么?”

“你该死,如果不是救你,姝儿不会如此……”

姜清臣骑在姜文臣身上,一拳又拳地打下去。

也不知打了多久,身下的人已经被血模糊了脸,他才被姜云亭拎起来。

素来温和儒雅的姜云亭冰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神色麻木的儿子。

“我终是看错了你。”

这一句话似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得姜文臣心口一窒,呕出口血。

“姝儿……姝儿……”

他满脸横泪和着血水呢喃地叫着。

姜云亭不再看他,去扶住姜姝儿。

箭矢的凹糟在不断地放血,墙面都已经染红。

现在根本等不到太医过来了。

他稳住抱着姝儿不肯放手的长乐,将她交给清臣,对韩瑜道:“你扶住她,我来拍碎这堵墙。”

在这里拔箭是不可能的了,只有连人先把箭从墙上弄出来。

韩瑜神色凝重,忽略一手的血,扶住姜姝儿。

姜云亭一掌下去,墙面起了裂缝,再一掌裂缝更大了。

韩瑜小心翼翼地揽过姜姝儿,看向洞穿她琵琶骨的箭矢。

果然,还在淌着血。

“姜五叔,得赶快医治,这里离王府近,姝儿不能耽搁……”

“就去王府吧!”

说着,他俯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抱起来。

宁兴王府内,灯火通明。

梧桐巷的事连夜送到了宫中,得知姜姝儿濒死,太子也慌了,立即下令调动了整个太医院的人跟着自己过去。

已是深夜,本该寂静的夜里,此时却比白日里动静还大。

梧桐巷一案像长了翅膀似的,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

靖国公府也调了人全力搜查刺客,满城人心惶惶。

宁兴王府,大夫看过伤势后,心中直颤。

“回驸马,公主,这箭矢上的倒刺不易动弹,再有小姐失血过多,内伤过重,恐怕已经……”

“滚——”

话未说完,揽着姝儿的姜云亭冷冷地说道,大夫连滚带爬地磕头,“小、小的告退退退。”

长乐跌坐在床边,眸子黯淡下来,“再找,会有救的,姝儿不会有事的。”

韩瑜脑袋空了空,想到了一个人,“父王留下过一个军医,他虽年迈,可医术高超,我去找他。”

说着,他脚步凌乱地出去。

屋里无人回应。

姜云亭复杂地看着被穿透身子的箭矢,上面的倒刺异常闭目。

床上已经都是血迹。

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救了。

“准备热水,伤药,还有匕首。”他冷静地吩咐道。

长乐猛地回神,“你要干甚么,没听大夫说不能动吗?”

姜云亭眼神一厉,“再不动姝儿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老王爷被人扶着,匆匆过来,“咳咳,有一人能治,阿瑜去找了,他是阿垣身边的军医,钟离。”

“钟离?”姜云亭眸子一亮,“他不是死了吗?”

“没死,他不过是隐姓埋名,避祸去了。咳了咳,放心,他就在城里。”

老王爷看了眼姜姝儿,心中又疼又涩。

这样一个可人儿,竟然遭此毒手,当真是可恨。

长乐也恢复了几缕生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老王爷,颤声道:“若是能、能保住我儿性命,长乐愿以命相报。”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身为公主的半点儿模样,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脆弱的母亲罢了。

第232章 救治

“长乐,此事我来就好。”姜云亭看向老王爷,“多谢老王爷。”

老王爷摇头,“不说这些无用的,先想法子止血,无论如何血不止住只怕也难撑到人来。”

这点他们当然知道,可问题是分明洒了药却还是效果甚微,止不住。

老王爷抹了点血在鼻尖闻了闻,面色微变,“这箭矢上涂了药,会妨碍止血,好生歹毒。”

长乐与姜云亭大惊,“老王爷可有法子?”

说着,他又吩咐自己的长随,“你回府把我库房里的药都带来。”

长随立即退下。

“府里也有药,能止住。”老王爷说道,摆摆手让人去取来。

他盛年时长期镇守边境,与敌国厮杀不少年,见得也多。

这样的箭就是按照契丹人的兵器所造,只不过稍稍做了些改良,变得更加阴毒罢了。

很快,伤药拿过来了,老王爷递给长乐,后者忙地接过洒在了姜姝儿的伤口上。

眼看着姝儿呼吸越来越弱,她的心就跟被人剜了似的。

将剩下的药递给红叶,“拿到隔壁,给清臣洒上。”

红叶应诺。

主子不好受,她们自然也更不好受,何况还是两个从小在她眼前长大的孩子。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的看不见任何星光,几声惊雷中,大雨倾盆而下。

韩瑜骑着马来到韩家的马场里,敲开了一名马奴的门,二话不说就要拉着他上马。

马奴眼睛一瞪,“小王爷这是做什么,大雨天儿黑漆麻乌的,你竟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钟叔,来不及跟您多说,总之您快跟我走一趟,姜家的姑娘中了箭,需得您亲自动手。”

“姜家姑娘与我有何干系。”老马奴就要回头,不与他折腾,可韩瑜却抓住他不放,“钟叔,姝儿是我心仪之人,还请你救救她。”

老马奴愣了愣,绿豆眼一睁,神色惊讶。

“心仪之人?你都这么大了啊,竟然还有心仪之人了啊?”

“钟叔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马奴摆摆手,“你让我去医治人,也总该带上家伙吧?”

若他所料不错,应该不是普通的箭伤,否则又何必来找他。

既然不是普通的箭伤,那么就必须得有他的家伙了。

韩瑜急红了眼,冷冷道:“在哪儿,我去拿。”

老马奴翻了个白眼,径自去屋檐下拿了簑笠戴上,“床底下那个黑漆木箱。”

韩瑜闻言立即进了屋子,徒留老马奴碎碎念念,“真是越大越不可爱,明明小时候还挺好玩来着……”

不理会他的话,韩瑜出来就将他提上了马,飞奔而去。

“喂,臭小子,懂不懂礼数,我好歹也算是你长辈。”

“哎哟,慢点儿,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颠簸。”

“诶,淋湿了淋湿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王府,此时,太子带来的太医们正在诊治,把过脉,再看到伤,却是个个摇头。

“殿下,九小姐怕是要不行了,即便用参汤吊着,也不过是延长时间……”

“住口——”

长乐一脚踢翻了说话的太医,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方才的话收回去,我儿不会死,她若死了,我就要你陪葬,要你整个太医院陪葬。”

李院使眼皮一跳,忙地上前磕头,“殿下,殿下,臣可一试,九小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要的不是一线生机,我要姝儿活着。”

长乐转头冷冷地盯住他,淡声道:“李青,本公主说到做到,若是姝儿有个什么,太医院,一个不留!”

“殿下……”李青软了腿,抬头朝太子看去,后者竟是也默许了。

连太子都这般,其他人更加不会为他们求情,思及此,李青咬牙。

“臣定当竭尽所能。”他磕头道。

就在这时,浑身湿透,滴着水的韩瑜推开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簑笠的老者。

韩瑜看着长乐与姜云亭,“阿瑜不负所望,人带来了。”

两人激动,姜云亭道:“多谢!”随即看向太子以及其他人,“李青留下,其余人且出去,让大夫医治吧!”

他是相信韩瑜的,眼中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太子皱眉,“姑父,不过一个普通大夫,哪里能如太医,还是多留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哼,小老儿不敢夸大,可你这太医院还真没有比得上我的。”

“放肆——”

一旁的内侍监就要训斥,却被姜云亭射来的目光冻住,一时哑口。

收回目光,姜云亭起身道:“我相信这位大夫,太子,请吧!”

“姑父……”太子抿唇,又看向长乐,“姑母。”

长乐摆摆手,“都出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太子无法,只得与姜云亭等人一同退了出去。

屋子里,长乐扶着姝儿,希翼地看着褪下簑笠的精瘦老者。

“大夫,我儿可还有救?”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

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一脸。

老马奴,也就是钟离检查了番,神色微缓。

“用药及时,内伤也稳住了,只要拔掉箭,还是有救的。”

李青睁大眼睛,“可这箭根本轻易动不得。”

钟离目露精光,“所以,得将伤口挖个洞,掏出来。”

“什么?”不说李青,就连长乐也抖了抖,可顾及到什么她终是没有反对。

只是神色郑重,带着哀求,“请大夫一定要尽全力救治我儿。”

钟离点头,已然开了箱子,取出跟随他多年的家伙。

“素闻长乐公主雷厉风行,不拘小节,是个连三王之乱血染京城都能面色不变应对的人。”

钟离用酒擦了一把巴掌大,薄如蝉翼的刀,又在火上烤了烤。

“今日一见,倒是与小老儿想的不大一样。”

长乐扯了扯嘴角,怜爱地看着姜姝儿,“现在的长乐,不过只是个为儿担忧的母亲罢了。”

钟离笑了笑不说话,这才仔细打量起姜姝儿。

啧,还真是个顶顶的美人儿,就是伤势过重,半死不活的。

他侧首道:“准备好蓝色瓶子的药粉,一会儿淌血时,洒上去。”

这话是对李青说的。

正在查看箱子里搁置的刀的李青连忙回过神,拿了蓝色瓶子过来,神色严谨。

第233章 废了

钟离的手很快,在他叮嘱好长乐稳住姜姝儿,堵住她的嘴时,手中的刀便已经下去了。

生生将箭伤处切开,李青眼疾手快地洒上药。

尽管只是眨眼间的事,姜姝儿还是疼醒了,若非长乐锢的紧,她已经掀翻了眼前的人。

血水喷了到了长乐半张脸上,她淌着泪,任由和着血的泪蜿蜒落下不肯放手。

神色冷静异常:“乖乖,熬过去就好了,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再洒些药,还有红色瓶子里的药给她喂一颗。”

钟离吩咐道,手下不停,刀子又深了几分。

李青忙地按吩咐来,姜姝儿的牙咬的紧,李青只得捏着她的下巴,用了点力才迫使她松口喂下药。

钟离额上冒出汗珠,手中一用力,一支带着血肉的箭被拽了出来。

姜姝儿双眼微睁,抖着身子又歪过头去。

“姝儿?”长乐急了,“钟大夫……”

“只是疼晕过去了而已。”

钟离接过李青递来的巾帕,抹了头上的汗又扔下,亲自给姜姝儿处理伤口,用上药。

原本直淌血的伤口没一会儿便止住了。

看着血量,钟离面色不好,“还有一根,要尽快,不然这丫头就真危险了。”

说话间,已经准备动手,李青不用吩咐,已经按照之前那般备好了所需之物。

长乐心疼的没法子说,只能点头。

母女连心,姜姝儿的痛就好像她的痛一般。

不,是百倍之痛。

钟离没有耽搁一分,切开箭伤就挖出了箭矢。

尽管还带着些许血肉,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青在一旁看的激动,眼珠子一眨不眨地。

这样的手法,真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见着啊!

果真是民间出国手。

快速地止住血,钟离又把了次脉,去开了个方子道:“姑娘近几月不要动弹双臂,以免留有后患。”

顿了顿,他又道:“虽说这伤能医好,不过日后也不能再动武了,只要好生将养,身子是无大碍的。”

长乐眉色一沉,“这么说,我儿是废了?”

钟离砸吧砸吧嘴,“总之不动武,不做粗活就无碍。”

长乐垂眸看着终于能躺在床上的姜姝儿,认了命,“那就多谢大夫了,还请大夫一定要医治好我儿身子。”

“殿下放心,为了小王爷,小老儿也定当竭尽所能。”

李青在一旁不敢说话。

靖国公府九小姐废了,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要灭口……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好在长乐并不打算如此。

李青退下后,长舒了口气。

姜云亭和太子见着人,立马上前,“如何了?”

李青抹了汗,躬身道:“幸得钟离大夫妙手回春,九小姐已经无碍,只是……”

“有话快说。”太子不耐烦地催促。

韩瑜与老王爷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但这些都没有姜云亭的目光来的令人悚然。

他咽了咽口水,道:“九小姐日后再动不得武,使不得粗。”

姜云亭一颗心骤然放了下来。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做个大家闺秀也不错,只要他还在的一日,就护她一日,不教人欺负了去。

这个情况众人也都能接受,废了总比之前没救的定论强。

太子也放下了心,对姜云亭道:“姑父,我已派人全城戒严,任何可疑之人都不会放过,您可否再说些那贼人的模样?”

姜云亭起初没那些心思多说,满心都是闺女的伤。这会儿姝儿的安危保住了,已然也要着手捕捉那个人。

他点点头,“待我去看看姝儿再说。”

太子颔首,一行人又等了会儿,在外套进去端出一盆盆血水,出来禀报后,才纷纷进去。

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屋子尽管点了香,也还是掩盖不住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长乐正坐在床边给姜姝儿擦完脸,而自己却还是染了半脸血的模样,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机。

姜云亭心疼地过去,亲自拿了手巾沾湿给她擦去。

长乐摇摇头,推开他目光直视太子,“城中守卫懈怠,何家卫家不堪大用,今日卸去一切职务收押待审,太子以为如何?”

因着理亏,太子自然没话说,“姑母说的是,此事侄儿一定彻查到底。”

长乐移开眼,“我儿需得静养,就不送各位了。”

姜云亭见此,又看了看姜姝儿,起身拍拍长乐的手,“我去看看大夫和清臣,迟些再回来。”

长乐点头。

一行人出去,可韩瑜却没出去,他身上的衣裳还是那身,虽不滴水,可还是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姝儿毫无血色的脸。

长乐清冷的神色缓了缓,又有些复杂地开口,“今日,多谢你了。”

韩瑜垂眸,“不,是我的错,若是能早点儿到,她就不会如此。”

提起这个,长乐心中也是恨极,但不是怪他,而是自己那个长子。

若非他,姝儿就不会大晚上地出府,若非他,姝儿不会受此埋伏,差点儿丧了命。

那般愚蠢之子,真是她的孩子吗?

砰……

韩瑜突然跪下,长乐回过神来,眸光微闪,“你这是做什么?”

要知道,他继承了从一品外姓王爵位,即便品级不如她,可也不用行大礼的。

而如今……

“韩瑜想请伯母允姝儿嫁与小侄,小侄此生定只娶她一人,绝不纳妾。”

“你是觉着今夜的事,姝儿废了,无人要了,所以威胁我?”

“小侄绝无此意。”韩瑜抬头,目光正视她,“小侄原就打算等军权到手再请祖父上门求亲,然今夜之事传开对姝儿名声终究不好,小侄不想她受他人指点,还请公主准许。”

长乐嗤笑,根本不在乎,“他人指点又如何,我长乐的闺女即便废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肖想的。”

“小侄是真心求娶,还……”

“那就等你拿出诚意来再说吧,一个空有爵位却无用的废物,我长乐可看不起。”

长乐拂袖道。

韩瑜神色微松,“谢公主成全!”

她冷哼,“别高兴的太早,你这乌烟瘴气的王府我可不觉着是什么好地方。”

韩瑜颔首,“请公主放心,小侄必定清理干净。”

第234章 放弃

另一边,姜云亭与钟离看过姜清臣的伤,后者眯了眯眼睛。

“倒是问题不大,只是比较麻烦。”净了手,钟离拿了一个黄色瓶子的药洒在伤处。

虚弱的姜清臣看了,只觉得整条腿都开始发麻。

“这是什么?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

“哦?这是让你失去痛觉的东西,不然一会儿在你腿上挖个洞掏出箭,你还不得疼死。”

他轻描淡写的模样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可姜清臣却是眉头一跳。

挖个洞……

掏出来?

这不是说笑吧?

他抖了抖,看向姜云亭,“爹……”

姜云亭淡淡道:“你妹妹都忍过去了,你怕什么。”

“嗯,九小姐并未用这药,她若用了,就不一定醒的过来了。”

姝儿……

两父子抿唇,不一会儿,清臣将脸撇了过去,“请大夫动手吧!”

姜云亭不知在想着什么,退后了几许,将地方让给了钟离和李青。

姜清臣的腿伤到了血脉,取出箭的时候,血喷洒了出来,也得亏钟离眼疾手快地洒上药按住包扎起来。

饶是如此,姜清臣也因失血晕了过去。

钟离净完手,对姜云亭点点头,神色间疲惫明显。

毕竟年岁已大,这样一夜下来,到底有些支撑不住。

李青跟在他身后打算伺候他,“钟大夫您有徒弟吗?”

“嗯?怎么,打听小老儿的事作甚?”

“无甚无甚,就是问问。”

“有过两个打下手的。”

钟离看了他一眼,背着手任由他给自己提着箱子往前走。

李青闻言,双眼一亮,小心翼翼道:“那您那两位下手可愿意入太医院呐?”

“怕是不行喽!”钟离笑着摇摇头,不等他再问,道:“小老儿那两个下手早些年便去了。”

提起这个,钟离的声音有些淡漠,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怀念。

李青自知说到了人家痛处,不由地面色涨红,“是晚辈说错话了。”

钟离嗤笑,并不言语。

李青嗫了嗫,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似是看出了他想说什么,钟离扬了扬弯眉道:“你倒是个上进的,身为太医院院使,竟然还替我一个寻常大夫打下手。”

“不敢不敢,您严重了。”李青得了夸赞,虽说高兴,可也略显羞涩,“晚辈能看到如此惊艳的医治手法,是赚了,院使之名不过是好听罢了,不及前辈。”

闻言,钟离笑了笑,看得出他对眼前这个谦逊的李青还是比较满意的。

两人越走越远,交谈的也越来越多。

这会儿,太子与姜云亭坐在厅里,后者闭着眼揉捏着眉心。

一时沉默。

太子憋不住,道:“姑父以为何家与卫家该如何处置?”

这两家都是皇帝亲自提拔的,自然算是他的人。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说不过去。

可若是就这样放弃他们,那这京城守卫之职岂不是就要旁落?

最有可能接替的事姜家,不成,决不能如此。

姜云亭没有睁眼,“长乐已经说了,这件事无需再议,且我已着人去查,想必要不了多久,太子就能得到消息了。”

看来这件事是不成了。

好在太子念着姝儿的伤,也没有硬要保下他们。

左右再重新提拔人顶上,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让姜家接手就好。

思索完,他点点头,“这件事我会秉公办理,再有,那个伤了姝儿的人……”

话未说完,姜云亭便倏地睁开眼睛,一抹杀气毫无掩饰地泄露出来。

太子僵了僵,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暗卫挡在太子身前,警惕地盯着他。

姜云亭收敛气息,淡漠地扫了眼那个暗卫,太子脸色微白,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给我退下。”

暗卫立即消失。

太子脸色不好,避开姜云亭的目光,“让姑父见笑了,城中有危险,是以才带了几个暗卫,只是还未调教好,不想眼睛。”

姜云亭嗤了声,“伤了姝儿的那个人是一个神秘组织里的人,那个组织叫做双羽卫,想来太子是听过的。”

见他不提方才的事,太子松了口气,“双羽卫?”他皱了皱眉,“是那个几年前突然撅起的双羽卫,还暗杀了我朝廷不少官员。”

“不错,这个组织神秘莫测,如今突然出现在京城,只怕不是偶然。”

“姑父是说,这个双羽卫与朝廷之人相干?”

天色已经大亮,昨晚的血色却还留在他的眼前。

姜云亭闭了闭眼,道:“姝儿和清臣若是在昨晚丧命,那姜家五房就等于折了,你姑母一蹶不振,我也只怕会心灰意冷。”

“届时,太子你就少了一个臂膀,多了两个敌人,背后之人针对的,是你,并非是姜家,亦并非是我。”

太子闻言,心中一冷,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姑父所言我已明白,这件事必定彻查到底,敢算计我们,岂有让他全身而退之理。”

“对方狡猾,且双羽卫这个组织的人皆神秘莫测,说不准就隐藏在你我身边,此事,还需慎重。”

说起这个,再想到姜姝儿和清臣的伤,太子有些担心。

“那……姑父的意思是?”

“这段时间我会与你一道,以免对方对你不利。”

太子想想觉得可行,有姜云亭在,他也确实安全的多,“那就多谢姑父了。”

“无妨,毕竟对方的目的是你,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姜云亭淡淡地说道。

听了这话,太子心中划过一抹暖意,又为方才暗卫的行动而恼怒。

再次开口道谢,已经比方才真诚的多。

姜云亭与他又说了几句,得知那个伤了姝儿的人也受了伤,才各自离开,对太子,其实他还没说多少。

比如,私下里,姜家已经着手开始除掉一些人了。

再比如,荣王。

只是这些都无甚必要。

长乐靠在姜姝儿的床边一宿未眠,从来妆容精致,服饰华美的她,现如今连染了血的衣裳都没换过。

姜云亭过来,接过了红叶端着的粥过去蹲在她面前,引得她扫来一眼。

“姝儿失血过多,我已经命人把私库里的补血药材都拿来了。”

“嗯。”

“宁兴王府终归不便,等过几日姝儿好些咱们就离开吧!”

“好。”

“……就回公主府。”

姜云亭顿了顿,抬起眸子,温柔依旧,“好,都听你的,现在能听我的吃点儿东西么?”

第235章 仇恨

长乐垂下眸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张口含下那一勺粥。

软糯的米香夹着燕窝,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儿。

这是姝儿也喜欢的口味。

她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伏在他的肩上呜咽着,压抑着。

姜云亭红了眼,一手将她紧紧揽住。

门外,姜文臣收回脚缓缓离开。

正被刘准扶着赶过来的姜秀臣与他面对面撞上,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过了片刻,姜秀臣移开目光,不再看他满是伤痕的脸,擦肩离去。

姜文臣张了张口,终是没再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不是一开始,他就做错了?

脑子里回想起姝儿曾说过的话,若说之前让他愤怒,现在却是剜心。

刘准回头看了眼神色落寞的身影,担忧道:“四弟也有伤在身,要不要我去问问?”

“问什么?”姜秀臣目不斜视,“他那点伤与姝儿和清臣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早知道那封文轩是个如此祸害,我当初就应该先斩了他。”

怕她再动气导致腹中胎儿不稳,刘准连忙安抚,“好好好,你莫生气,好生照顾自己。”

姜秀臣颔首应下,事实上,昨夜她听到消息时,已经动了胎气,否则早赶过来了。

吃了药,好不容易好些,便立即收拾收拾过来。

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姜家兄妹遇刺,危在旦夕。

她如何能不担心。

只是刚到门口,红叶就拦了下来,轻声道:“公主和五爷在里头,九小姐还未脱离危险,等她醒来您再过来吧!”

“姝儿的伤如何了,不起说已经无碍了吗?”

“公主那儿受不得激,大夫才这么说,实则若是九小姐无法醒来,怕是也熬不过去。”

姜秀臣身子晃了晃。

刘准担忧地揽住她,皱了皱眉头,红叶继续道:“五小姐,现在您可要好生保重身子,莫要教公主和五爷分心,再者后头搬回公主府的事还得您来操持。”

姜秀臣点点头,手脚发凉,她不曾想,竟然是这样。

“红叶姑姑放心,我不会倒下的,请爹娘他们放心,一切有我。”

“五小姐明白就好。”

红叶福了福,看着夫妇二人缓缓离开。

她叹了口气,因着昨夜下雨,这天儿还是阴沉沉的。

地上的水也不见干。

就如现下的情况,沉的发闷。

姜清臣的屋里,看到韩瑜过来,他无力地动了动,看着他,“明日就是举将令了吧,只可惜我不能与你一块儿过去了。”

韩瑜在杌子上坐下,眼下的青黑异常明显,眸子却依旧幽深黑沉,带着一股子比从前更甚的冷意。

“往后还有机会。”

“机会。”

清臣扯了扯嘴角,“我原想着这次能在军中一展手脚,混个一官半职来着,哪怕从小兵做起,以我之能要不了多久,必定能掌握一些兵力。”

说着,他转头,“现在,要全靠你了。”

韩瑜点头。

清臣目光放空,望着顶上的帐子,“一定要拿到军权,这是姝儿说的话。”

韩瑜眸子微颤,闭了闭,“我知道了。”

清臣微笑,“拿到军权后,咱们就去把双羽卫灭了吧!”

他眼中有那么一丝疯狂执拗,片刻后,又消散了去。

他并不知道双羽卫是谁的人,但是却不妨碍他的报复。

没有人知道,自己从小宠大的亲妹妹在他面前奄奄一息闭上眼时,他有多害怕。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自己还像她上一世那般,至少他能多活几年。

复仇,毁灭。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几个词的意义。

就像狂风席卷而来,在他心中经久不散。

三日里,姜姝儿没有丝毫苏醒的痕迹,反而起了高烧。

好在控制得当,伤口也没有恶化下去。

这几日,长乐时时刻刻都在跟前看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的事,红叶突然发现她的头上多了几缕白丝。

震惊之下,她不知如何开口,姜云亭却是先一步发现,挥挥手让她退下。

撩起她平日里爱护的极好的发丝,姜云亭叹息,“你最是喜爱自己的头发,可惜了。”

长乐眸子微动,淡淡地看了眼,便移开目光。

“无事,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她朝姜姝儿看去,沉睡的模样看起来孱弱不已。

往日里张扬的模样倒是不复存在,紧闭的双眼下,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还在眼前。

长乐弯了弯嘴角。

“我家姝儿就是好,你看,等她再长两年,还有谁能比过她。”

“是,你生的好。”

“不,我生的不好。”长乐摇头,“我倒是宁愿她生在寻常人家,不求多富贵只要不委屈就好,如此,至少是安好的。”

姜云亭默然。

生而富贵,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这点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推脱。

隐隐约约间,姜姝儿恍惚地似是听到了说话声。

只是声音太过飘渺,她根本听不听不真切。

待她凝神仔细听来,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幕熟悉的情景。

整个靖国公府被官兵包围着,怒骂声,争吵声不休不止。

突然,四周都静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

拼命地跑到大厅,可里面淌出的血昭示着已经晚了。

她停下步子,遂又缓缓走近。

里头倒着靖国公夫妇等人,她的父母就在最末处相拥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前提是,如果忽略两人身上的血的话。

她走过去想要抚摸他们,可手却穿过了他们。

眼前忽地一变,她跪在晋王府大门前,身形萧瑟。

再一转眼,她跪在地上看着那堆血肉。

仇恨将她吞没。

她又看到了她与封文轩同归于尽的时候,姜姝儿冷眼看着“自己”倒下,随后被丢入了乱葬岗喂狗。

可有人将“她”带走了。

那个时候的皇城已经大乱,不知是谁说了句姜家举兵要清君侧。

凌乱场景,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姜永桢带着兵马,姜家剩余的人也立在他的身后。

而在他们的前方,姜姝儿看到了杨玹,他长大了许多,也不一样了。

揽着“她”那已经毫无生机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最终,他低喃了什么,姜永桢一挥手,大军响起一阵喝声。

姜姝儿来不及再看,眼前就变成了宫里的模样。

第236章 同尊

相互厮杀,血染宫闱。

这是她见过最惨烈的杀戮,火光下是血铺了一路。

宫女太监慌不择路地奔跑,或杀或擒。她顺着人流到了大殿前,看到了提着剑缓缓走近太子的人。

姜姝儿抿了抿唇,她认出来是杨玹。

只是变化太大。

记忆里总是扬着笑脸跟在她身边,纨绔一般的少年,如今已是身形高大,面容俊秀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好似已经失去了神采,只余冷漠。

姜姝儿亲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剑送入太子的胸口。

血喷洒了他一脸,可他毫不在意,一瞬不瞬地看着狼狈跪下的太子。

姜姝儿睁大了眼睛,她有种预感,这就是她前世后来的模样。

她和哥哥死后,姜永桢反了,姜家军反了,杨玹亲手杀了太子。

那这天下……

忽地,一阵晕眩袭来,姜姝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待她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兰花帐顶。

浮浮沉沉的感觉消失,她眨了眨眼睛。

“姝儿,你醒了?娘不是在做梦吧?”

长乐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姜姝儿想开口,却发现喉头一阵干涩疼痛。

嘴边递来一杯水,她下意识地望去,就见到眼含激动的姜云亭看着她,笑道:“渴了吧,快喝水。”

姝儿愣了愣,眼前闪过他和长乐相拥倒地的模样,一时泪如雨下。

就着他的手喝下一杯温水,她才张口沙哑着声音道:“能再见到爹娘你们,真好……”

长乐心窝子疼的要命,抹了她的泪,“傻孩子,爹娘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你。”

姜姝儿点头。

不曾离开,对,这辈子他们不曾离开过。

想起梦里看到的,姝儿忙道:“爹娘,我、我有话要说,我……”

“姝儿今日如何了?”

不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姜姝儿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姜云亭摸摸她的脑袋,对红叶道:“请太子进来吧!”

长乐并未在意谁来了,她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姝儿,眼眶通红。

太子进来,看到虚弱的姜姝儿,虽面色依旧惨白,可总算是醒了。

疾步过去,他在杌子上坐下道:“姝儿可疼,好些了吗?”

神色间是全然的关心,面对这样的太子,姜姝儿心中复杂难辨。

她回道:“疼,太子哥哥要给我报仇。”

许久未听见这么叫他,太子眸子亮了亮,“姝儿放心,太子哥哥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等抓到他,任由你处置可好?”

“好……谢谢太子哥哥。”

“傻姝儿。”

太子眉眼温和,在姝儿面前,他的确是个好哥哥。

对她,也是出自真心疼爱。

如今看着小脸惨白的模样,他心中又起愧疚心疼。

从前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软软香香的白玉团子,已经渐渐长大。

他是真心疼爱这么唯一一个妹妹的。

思及此,他心中决定,这次的事情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无论是谁,都逃不了责难。

太子看向姝儿,又看了看长乐,似是有话要说,可对方却是不看他一眼。

姜云亭见此,请了他出去说。

“太子方才想说什么?”

“姑父,姝儿的事,我想与你们商议一番,请父皇给她封个公主,如此她日后便有自己的精兵,也好保护自己。”

姜云亭抬起眼皮,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

“长乐已是公主之尊,万没有母女同尊之理,这件事太子还是不要再提了。”

“姑父,我的意思是,若姝儿记到母后名下这不就顺理成章么,届时我……姝儿也是长公主,配有府邸以及三千精兵,怎么说也能护着她。”

“我自己的闺女,我自己护着。”

长乐的声音传来,两人回过头,就看到朝他们走来的人。

一双眸子摄人。

太子垂眸,“姑母,侄儿所说也是为了姝儿好,您和姑父好好想吧!”

说完,转身离去。

长乐捏紧拳头,姜云亭牵起她,抹了抹她眼角的余红。

“莫气,我不会同意的,嗯?”

“他这是想做什么,还要把姝儿抢走不成?这是我十月怀胎所出,不是先后。”

“当然,姝儿是我们的闺女,没人能抢走她。”

“不,她就是要跟我抢。”

姜云亭安抚她,“不会的,她抢不走,况且太子这么做,想必多半是为了旁的。”

“旁的?”长乐蹙起眉头,“旁的什么?”

她一时没想起来,直到姜云亭说出两个:“晋王。”

“阿玹?”她微微抿起唇,脸色极差。

想了想,还是将韩瑜的事说了出来。

姜云亭闻言,并未有多少惊讶,也就是现在长乐精力不足,未发觉有异。

自顾自地说道:“既然那孩子有心,就且看看他能做到哪步吧,说起来,他已经去营里了吧,你知会声,到底年纪还小,多给点机会。”

姜云亭好笑,“早先便吩咐了,只是原本我打算过去的,只是出了这事,我便让大哥亲自去主持了。”

“那这门亲事,你觉着如何?”

“单说两个孩子,倒是相配。”

长乐点点头,心中郁气也消散了些,“那就将这件事……公布吧……”

“不急,先让太子知晓就好。”

两人的话隐隐传到了房里,姜姝儿精力不足,在红叶的伺候下已经睡下,只听到了关于册封公主一事。

待她再次醒来,用过药,精神头也好些了。

看着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家亲爹,姜姝儿转了转眼珠子,“娘呢?”

“你娘多日来守着你累了,我让她先去歇息了,怎么,爹陪你不乐意?”

“哪有。”

姝儿扯了一抹笑意,“七哥怎么样?他的伤可好些了?”

“他还好,但是你,你可得好生养着。”

“我省得。”姜姝儿说道:“爹,伤我的箭您处理了吗?我听红叶说是双羽卫,箭杆上有交叉箭矢的徽记。”

“送到刑部了,我手里还有一支,你要看,我这就命人拿给你?”

“好……”

姜云亭转首去吩咐,又问道:“姝儿要这箭做什么?”

“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姜姝儿皱眉道。

姜云亭倏地抬眉,“你说什么?”

第238章 卑微

东宫里,太子收到消息时也是面色一变,要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才将人关在宫里,与外头断了联系。

就连姝儿受伤的消息也都捂的死死的,怎么就突然闹起来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即往外走去。

宫门口,杨玹提剑砍了不少人,但是仍旧没有人敢真的伤害他。

直到太子过来,看到受伤倒地的侍卫,怒目:“杨玹,你这是做什么?”

乍一听闻,杨玹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他,“做什么?当然是要出宫,太子殿下美看出来吗?”

太子眸色暗了暗,没有生气,只道:“放下剑,跟我回去。”

“回去?回这牢笼里继续被你关着?双耳不闻窗外事,像个聋子瞎子一般?”

“阿玹!”太子深吸了口气,“之前都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出宫?”

杨玹面色狰狞:“姝儿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阿玹,姝儿已经无事了,你这般挥剑伤人是要抹我的面子吗?你将皇兄,将父皇置于何地?”

“面子?面子有姝儿重要吗?”

“杨玹——”

“闭嘴,都给我滚开!”

杨玹转身继续朝宫门走去,太子冷下脸,“拦住他,不准他踏出宫门一步。”

在宫里,身为太子的他要拦住一个人,没有做不到的。

杨玹就是再厉害,也插翅难飞。

起初他还会顾及着人命,只伤人不杀人,可到了最后越来越多的侍卫涌上来,他开始感到愤怒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阻止他,为什么要拦着他去找姝儿。

都去死。

去死。

“啊——”

眼前一片血红,杨玹不知道砍了多少人,挥了多久的剑,直到他支撑不住,被打折了一只腿跪倒在地。

无数只长矛立即压住他,将他按在地上。

灯火映照出他的狼狈。

透过额前散落的发丝看到不远处负手而立,神色冷漠的太子。

杨玹攥紧卡在脖子间的长矛,鲜血顺着手心落到地上。

他放弃了。

吐出口血水,乞求道:“皇兄,我就出去看看她,只要一眼就好,阿玹求你了,只要这一次。”

她一定很怕,受了那样重的伤,一定痛的要死,她最娇气了,一定忍受不了那样的疼。

太子看着他,曾经何等意气风的少年,如今却趴在地上为着一个女子卑微地乞求着。

良久,他移开目光,为了彻底打消他的心思,硬声道:“她不需要你,放弃吧!”

随即吩咐内侍监,“送晋王回宫。”

“皇兄——”

杨玹执拗地盯着他,太子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离开。

内侍回头看了眼,隐晦地摇摇头,跟上太子。

眼中希翼消失。

杨玹是被侍卫们抬回去的,折了一条腿,至少这些日子必是不能动弹。

太子能狠心命人打折他,必然就已经预料到了后头的事。

因此,他吩咐下去,无论晋王要求什么,都不必理会,只要尽力治好他的腿就好。

宫里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姜云亭耳中,他与长乐商议了下,既然韩瑜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一部分军权,便与韩老王爷交换了两个孩子的庚帖。

这件亲事这才定下。

两人没有瞒着,太子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将婚书誊了一份,命人递到了杨玹手里。

大红色烫金的帖子,里面红纸黑字写的明明确确。

杨玹看着婚书出神了良久,才缓缓地将其撕了。

他转向战战兢兢过来伺候的内侍,眼神平静无波。

“你是哪个宫里调来的?”

“回殿下,奴婢原是御花园侍弄花草的。”

“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奴婢文德,十六了。”

杨玹看着面前的一堆碍眼的碎纸,闭了闭眼,“我头有些疼,你过来给我按按。”

内侍松了口气,立即道:“奴婢遵命。”

正准备绕到他背后,杨玹却突然出手,打了内侍一个措手不及,劈晕了他。

没有耽搁,他解开衣服便换上了从内侍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套上,再将人伪装成自己的模样搬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就着阴沉的几近滴出水来的天气,缓缓朝着宫门走去。

天空猛地打了响雷,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

这一路上,他走的尽是偏道,避开了巡视的侍卫,到了宫门前,也不知是天色不好还是这些人是新添的,竟然真的无人认出他。

这于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待到踏出宫门的这一步,杨玹才真正觉得活了过来,尽管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他一刻也不停地朝着宁兴王府而去。

雨水不知何时落下,打湿了他的面庞。

宁兴王府内,已经可以下床的姜姝儿坐在廊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明明还是傍晚,天色已经暗的需要掌灯了。

自从伤口见好,她便试过许多次,的确是不能再动武了。

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迷茫。

前世,她可是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

这些都变了,那其他的也都会随之改变吗?

脸颊边染上了一抹潮湿,她连拂去的力气都不堪,任由湿气越来越重。

好不容易进了府里的杨玹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许久未见,面色苍白,身形孱弱的人,呢喃道:“姝儿……”

一丝声音钻到了姜姝儿的耳中,她顿了顿,觉得有些熟悉,不等她再想,人已经到了跟前。

“杨玹。”再一次说出这个名字,姜姝儿内心复杂异常。

她抬着头,看到一身淋的湿透的少年在她面前蹲下,用带着湿意的冰凉的手握住她覆在脸上,“我终于见到你了,姝儿。”

“阿玹……”她动了动眸子。

杨玹不敢触碰她的肩膀,“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我给你报仇好不好,等把人抓到,我就亲自剁了他好不好?”

这个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比上一次见到时高了许多,也白了许多。

稚气褪去,已经初显她在梦里看到的后来时的模样。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眼中还未变成一片黑暗之时,眸光依旧。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淡淡道:“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出来了?”

第239章 消失

“我听说你遇刺,受了很重的伤是不是?哪里疼吗?有没有好点?”

他几近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我之前不知道,你莫怪我,我会保护你的。”

“阿玹!”

姜姝儿看着他,杨玹瞳孔微缩,移开了目光,他勉强笑了笑:“姝儿冷不冷?虽是入夏了,可是雨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你不要……”

“你知道我和阿瑜定亲了吧!”

“我不知道!”

杨玹转过脸,眼中复杂难辨,软了口气,“我送你回房好不好?你该歇息了。”

姜姝儿叹了口气,“你在自欺欺人?”

“姝儿……”

杨玹埋下脸,“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定了亲也没什么的,我这就回去下聘,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不一样的。”姜姝儿低眸看着他,“你我都知道,有些事回不到从前,你我也已经站到了对面。”

“不是的,我永远也不会和姝儿站在对立的一面,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比,比韩瑜更喜欢你。”

“他是外姓王,而我是亲王,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姝儿……”

杨玹落了泪,透过模糊的眼前,依旧能看到少女那张苍白却秀美的脸。

无动于衷。

他攥紧了手,“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你去拿,去争,去抢。只要你……别嫁给别人。”

姜姝儿摇摇头,“你只是个亲王,毫无实权,即使皇上宠着你,可谁又能料到日后是个什么模样。又岂会知道,是不是下一个靖国公府,下一个长乐公主。”

“阿玹,你说的太不实际了。”

“不是的,姝儿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与阿瑜已经有了婚约,断不可能再另嫁他人,你放弃吧!安心做太子的好弟弟就成。”

姜姝儿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人,嘴边扬起一抹笑意,“你来了,我坐的有些久了,你送我回屋吧!”

杨玹闻言,耳边听到了一阵微不可见的脚步声。

他起身看向来人,声音冷彻:“韩瑜!”

韩瑜微微点头,“阿玹。”

俯身抱起姜姝儿,他道:“入夜了,你私闯王府的事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知晓,回去吧!”

杨玹好似没听到一般,身形不动,“韩瑜,你想要什么?”

韩瑜脚步顿了顿,冷冷道:“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拿,阿玹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完,怀里的人也弯起了眉眼。

“我比你更喜欢姝儿,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情谊也是最深的。”杨玹咬牙,“韩瑜,只要你放弃姝儿,你想要的军权,我可以帮你都得到。”

姜姝儿眸子微闪,她按住刚想说话的韩瑜,转头静静地看着杨玹。

以为她改变心意的杨玹眼中登时冒出了希望,眸子亮了亮。

姝儿没有看他眼中的神色,而是径自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只当你是哥哥,阿玹,我从未喜欢过你,我喜欢的人是韩瑜!”

杨玹嘴边的弧度僵了下来,眼中神采骤然消失。

说完话的姝儿没有再注意他,抬头看向抱着她的人,后者会意,带她进了屋,隔绝了外头伫立的人。

夜风撩起他湿漉漉的衣摆,带起一缕潮意。

方才他不觉得冷,可现在似乎冷的彻骨。

他有些站立不稳地后退,廊外的雨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从头上淋下,一脸的凉意。

屋子里的暖黄的烛光是那么的刺眼,让人想要毁灭掉。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腿伤复发,连行走都艰难起来。

可他没停,任由自己浸在雨水中,拖着一瘸一拐的身子徐徐前行。

王府的官家打了伞上前询问,他也置若罔闻。

大门外,早有内侍等候,见他出来恭敬地撩起轿子,请他入内。

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杨玹有了知觉后,就看到为他擦脸的王傅。

他埋首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殿内的声响持续了许久,等静下来,王傅才心疼道:“莫再折腾自己了,这腿可禁不起。”

杨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目光直直地盯着某处,“王傅。”

“臣在,王爷……”

“王傅,我想要,那个位置。”

“王爷?”

王傅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与之前不同了,可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一时没来得及想。

因为,那双平日里总是湛亮活泼的眸子,落下了泪水。

一颗颗滴到了他的手上。

面对这样的杨玹,他问不出缘由,而是沉声道:“……好。”

无论多难,他这个做老师的都会陪着他,看着他。

直到……

登顶!

姜姝儿的伤比之前好多了,选了个日子,姜云亭与长乐带着她离开了宁兴王府。

走时,王府各房人都过来恭送,因着往后的关系,长乐特意留意了一番。

对这样混乱的后宅,她颇为头疼,一府的人皆心思各异,互相防范算计。

如此还能住在一块儿,可见所图无非是利益二字,或许可以从这上头入手。

公主仪仗离开王府,跟着相送的韩瑜顺便也将钟离带上,往后姜姝儿的伤还是需要他亲自调理才好。

公主府大门外,刘准夫妇站在门前,看见仪仗,两人都放下了心。

姜秀臣大着肚子,不过半月时间,似乎又大了不少,长乐下车瞧见就吩咐刘准:“天儿热,别站着了,这里又不需要你们看着,回去歇歇吧!”

“我没事的娘,之前歇息过了,我先看看姝儿。”

姜秀臣说道,就瞧见被韩瑜抱下来的自家妹妹,她对前者点点头,还是满意这个准妹夫的。

“可好些了?屋子都收拾好了,你那些宝贝花草我也都搬了过来,不必担心。”

“还是五姐知我。”姝儿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咱们还是快进去吧,日头这么大,你可不能热着。”

尽管有刘准给她撑着伞,可姜秀臣脸上还是出了汗,身子又笨重,自然不能再保持。

韩瑜紧了紧手掌,“轿子会颠着,我抱你进去可好?”

“成啊,你别嫌累就好。”

姝儿不客气地道,其实她知道他身上还有伤,那是在韩五爷手下受的,不过并不重,她也就没阻止。

一行人进了府里。

姜姝儿看着府里的建造,心中感叹,这公主府,她还是第二回来,不得不说皇帝对唯一的妹妹是真心疼爱。

否则,这样华丽精美若行宫的府邸,又怎会独独赐给她。

第240章 分家

“先回屋吧,爹娘刚回府,怕是还有些事要吩咐。”

姜姝儿在韩瑜耳边说道。

破天荒的,她竟然瞧见抱着他的人耳朵通红,可再看看面色与平日并无二致。

莫不是热的?

她想着,朝他面庞和脖子吹了吹,登时,韩瑜只觉得背脊都僵了。

“姝儿!”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掌的温度竟是热的灼人。

不过眨眼,红的便不止耳朵,连面上也红了起来。

姜姝儿看的惊奇,“是不是太热了?”

“……不是,我不热。”

“可我瞧你都落汗了。”

“……没有……”

韩瑜说着,僵着脸抿唇加快了脚步,他就怕她再吹一吹。

到了院子里,姜姝儿双眼一亮,不比靖国公一群只知道兵器的人住的,公主府可是全按着宫里和江南府邸模样建造的。

亭台水榭,假山阁楼,最重要的是穿插其中的还是一条活水小湖。

院子里还有个单独辟出来的花园,一旁置着秋千,还有一方八角亭子。

正是花季旺盛之时,院子里可别说多好看了。

韩瑜瞧着她欣喜的模样,暗自将这些记下。

不等他们进屋,院子里的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便过来拜见,荣兰梅树两人依旧伺候她。

这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

两人也格外珍惜这次机会,要知道,若是再有个万一,她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软榻上,韩瑜轻柔地将她放下,白皙的面容近在咫尺,姜姝儿弯唇,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屋里的丫鬟立马低下头去。

“咳咳……”韩瑜避开她带着揶揄的目光,低声道:“不要闹。”

说着,褪了她的鞋子。

姜姝儿转着眸子,似是看破,“阿瑜羞了?”

韩瑜面色不变,直起身,“没有的事,我出去看看可有要忙的。”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离开了。

姜姝儿抿唇偷笑,她倒是看不出来韩瑜还是个会害羞的人。

荣兰见着人出去,来到榻前,“小姐,离当中用饭还早,您可要歇歇?”

姜姝儿点头,春困夏懒秋乏冬眠,她这会儿正懒得不想动,歇会儿也好。

“用饭前叫我。”吩咐了句,她就着荣兰的人躺下,任由她给自己肚子盖上单被,以免屋里放了冰盆,凉着。

长乐公主第一天回自己的府邸,且是有着长住的苗头,左右自然都上门拜访了一番。

有不少人以为是与靖国公府不和,可等这些人看到靖国公其余四房人都在,这才打破了这些流言。

中午用过饭,小辈们各自离开,靖国公等人便与姜五爷夫妇坐在宴息室内。

想起之前各方前来打探的人,靖国公道:“其实若是坐实他们的猜想倒也不是件坏事,如此,太子对你们也能放心些。”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姜五爷不满,“原本就没有的事,非得造出这些谣言作甚,我还不至于怕他一个太子。”

姜五爷打开折扇,摇了摇,总觉得这夏日里的气息躁的慌。

“唉,太子忌惮姜家已久了,就连调拨给小王爷的兵马,也是与我姜家军多有不合之人。”

“这件事大哥不必担心,那些人若是不服管教直接换了就是,韩家的旧部可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你说的是。”靖国公按了按眉心,“今日过来,还有另一件事要与你们商量,不仅你们,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内。”

姜五爷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与长乐相视一眼,道:“大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姜二爷几人低头吃着茶水。

靖国公道:“我准备分家,你们意下如何?”

“大哥!”

姜五爷张了张口,看向其他人,“二哥,三哥,四哥你们……”

“我觉着没什么不好的,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家了,五弟你和弟妹也能少些麻烦。”

姜四爷说道。

茶盏被重重地搁下,众人目光望去,就见姜二爷沉着脸,“太子小儿简直太狂妄,若非君臣有别,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含糊,姜二爷脾气暴躁,连杨玹幼时顽皮都被他揍过。

靖国公皱眉,“成了,这样的话往后不可再说。”

他转而看向姜五爷夫妇,“姜家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跟你三个哥哥手上都握有兵马,指不定哪天就要如承恩侯府一般。”

“大哥……”几人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听我说。”靖国公安抚几人道:“原本这件事我早就在考虑了,这回姝儿出事你们搬到公主府来,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了,回头过些日子你们也将府邸选好,都搬了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其他人说的。

室内一阵沉寂。

一直未说话的长乐开口了,“大伯的好意我们领了,只要我们在的一日,必定会与国公府共进退!”

这话说的姜五爷心头微热,握住了她的手。

“对,五弟妹说的没错,只要我们在一日,哪怕分家了,也与大哥你共进退。”

姜二爷率先说道。

其他人也表示了赞同。

靖国公看着他们,笑了笑,并未多说。

他身为长兄,自然要护着弟弟,若是真有那一天,他也会尽力为小辈们安排。

即便保不住大的,也一定会保住小的们。

“事情就这样定了吧!过后我会差人将家产都分好,递给你们。”

虽说姜五爷做了驸马,可这分家后的家产他也是有的,并且,他只会给的更多。

姜五爷心里不是滋味儿,对于分家一事,其实他早前还提过的,缘由也是一样。

但是这次,却让他心里极为不舒坦。

好在长乐的那句话让他消了心中的不自在,如今看着自家大哥,他道:“往后太子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大哥和二哥们一定要小心为上,还有未入仕的几个孩子,能让他们缓几年就缓几年吧!”

靖国公点头,“这个我知道,你和弟妹也要小心,太子疑心太甚,未必会放过你们。”

长乐皱眉,“大伯无需担心,皇兄还没退位呢,太子终究只是太子。”

若实在不行,她不介意换个太子。

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靖国公点头,“有所准备也好。”

“对了,双羽卫的事我查到些消息,这里头的人恐怕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渗透了朝堂。”

第241章 囚禁

提到双羽卫,众人脸色都变了变,这其中姜五爷夫妇更是恶心了一把。

这样的组织隐匿太好,他们虽然也追查到一些消息,可抓到的都是些小虾米。

且那日袭击姝儿的人三番四次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离。

这些日子,光是捣毁那些小虾米的藏匿地点就已经不下数十次了。

姜五爷沉着脸,“不管他们渗到哪儿,即便是朝中一品大员,他也别想活着。”

几人点头。

伤了他们姜家的人还想好,不可能。

待靖国公他们离开,不久后,分家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得到消息的太子震惊了一把,随之而来的是天大的喜悦。

他正愁姜家势大,又太过护短,现在好了,分家了。

如此一来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权势过盛,回头逐一收回军权就是。

可褚坚不这么认为,他提醒太子,“姜家权势过盛已经不是一两日了,即便军权收回,那些姜家军也不好收拢。”

提起这个,太子的喜悦淡了几分,“那先生觉得该如何?”

“咳咳……”褚坚气息不稳地咳了下,太子见此,命内侍倒了杯茶水,“先生身子不好,得多歇息才是。”

“谢殿下关心,臣不过是些小毛病,无碍的。”褚坚道过谢,继续说道:“殿下,既然姜家已经分家,长乐公主夫妇又已经搬到了公主府,那么对于靖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就应该赶尽杀绝才是。”

太子微惊,“先生,靖国公府一门忠烈,岂能赶尽杀绝?”

“太子,若是靖国公府不倒,于您来说必定是阻碍!”

“怎么会,靖国公掌兵多年,父皇也是对其信任至极。”

“皇上若真对其信任,便不会避而不见,将朝中一切事务都交给殿下。”

“你是说,父皇他都知道?”太子目光亮了亮。

褚坚肯定,脸上笑意微深,“自然,这宫里哪还有事能瞒的过皇上,不出声,不过是想看看殿下究竟能做到哪一步罢了。”

太子心中颤动,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父皇认可自己更让他欢喜的了。

“多谢先生指点,只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姜家毕竟势大,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朝堂动乱。”

这也是他颇为忧心的,姜家不比张家,前者是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褚坚勾起唇,“这点殿下可放心,臣会竭尽所能为您分忧。”

太子欣慰,“幸好有先生你,否则,这些事还真够头疼一阵子。”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两人相视而笑。

……

临窗的凉榻上,杨玹一只腿僵硬地放着,另一只蜷起,身子靠在榻上怔怔地望着外头。

自打这宫里重新换过人后,看的倒是不像从前那么紧了。

以往他连出了这殿门都不行,现在却是可以到御花园走走,解解闷。

就连王傅也不再被束缚。

或许是太子觉着事情已成定局,他除了接受没别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杨玹眼中划过一丝暗沉。

不久,王傅回来,殿内一片凉意,驱散了他从外头带来的燥热。

抹了抹汗,王傅轻声道:“殿下,已经联络上了驸马爷,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杨玹余光瞥了眼,挥手让他坐下。

“父皇那儿呢?”

“皇上那儿还是不见人,臣看过,那宫里伺候的人都不是眼熟的,经过打听,是前阵子才换的人。”

杨玹抬起眼,“皇兄囚禁了父皇?”

王傅一惊,“殿下,臣不知,这件事怕是还要借助驸马和公主殿下才能查探清楚。”

最坏的结果也就莫过于此了,一旦皇帝被囚禁,如今的朝政大权又都把握在太子手里,要想取而代之就是难上加难。

王傅有些忧心,可看到杨玹那仿佛失了神采般沉寂的眸子,心又硬了下来。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助得偿所愿!”

“王傅……”

“殿下?”

“多谢王傅。”

王傅眼眶微热,抹了抹眼角。

公主府内,正亲自煎完了药的姜五爷收到来自宫里的消息,不免惊讶了一番。

将药递给荣兰和伺候姜清臣的小厮,便去了书房。

送来消息的人还顺便带了一封信回来,姜五爷拆开看了眼,眉头皱起。

不一会儿,便将信点了化为灰烬。

提起笔,他写了封随后唤了个暗卫出来,“亲自送到晋王手中,另外,打探一下皇帝的情况。”

说完,暗卫接过信隐了下去。

姜五爷提步出了书房,直奔正院去找长乐。

才挑选好给几个孩子做衣裳的布料,就见到匆匆过来的姜五爷,她神色淡淡,“出什么事了,走的这么急。”

姜五爷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才道:“宫里的事。”

“宫里的与我何干。”

“这件事关系到皇上和晋王。”

长乐顿了顿,复又道:“他们不是能耐么,说给我听,我又能做什么。”

“皇上可能被太子囚禁了。”

姜五爷话音落下,长乐脑子懵了懵,“什么?囚禁?”

这天下还有敢囚禁皇帝的人,太子这是想做什么,逼宫吗?

姜五爷眉头未松,“晋王来信,说宫里异常,皇上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换了,贴身伺候的冯公公也好些日子未见,不得不教人怀疑。”

“可宫里那么多人看着,难道就从未有人质疑过?”

“听说是皇上之前亲自下的命令,不见任何人。”

长乐跌坐在椅子里,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有些疲惫。

“明日你我进宫走一趟,先探探虚实再说,至于晋王那里……”

姜五爷神色复杂,只是一瞬便又隐了下去。

“长乐,你觉着太子比起晋王来说如何?”

长乐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若是太子仍旧执迷不悟,晋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起码不会针对姜家,更加不会伤害姝儿。

严格来说,就是他给姝儿找的一道保命符。

长乐明白,可是,“他对姝儿觊觎之心未消,我怕他若是登上大位,对姝儿和韩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姜五爷微笑,“若真选了他,那就让姝儿他们提前完婚,届时再在朝堂制肘,他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他能抬举他,也能再废了他。

即便皇帝没有其他儿子了,可宗室还有人在。

第243章 确认

好不容易将长乐安抚下来,却因为这件事,她恼了他。

其实说是恼他不如说是恼自己。

她身为一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下了马车,甩开姜五爷,长乐径自来到姜姝儿的院子。

看到正在丫鬟的帮助下做着小幅度抬臂的姜姝儿,心下略安。

走过去,她在石墩子上坐下,免了众人的礼。

“手可能抬了,还觉着疼吗?”

“好多了,要不了多久,应当就能恢复了。”

姝儿说道,露出笑颜。

这些日子天天补这个补那个,倒是把她亏损的都补回来了。就连脸颊上,也多了些肉。

这样看去,真是个娇艳如花的少女。

长乐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你们都下去吧!”

话音落下,除了她身边的红叶和荣兰梅树之外,其余人都退了下去。

姜姝儿微微惊讶,“娘有什么话要说吗?”

长乐点头,“那日朝你射箭的那个人还记得吗?若是再见到他,你可还能认得出?”

姝儿皱眉,“那天晚上天色太暗,我并未看清那人,只是听刘基叫他大人,遮掩的如此严实,想来应该是有什么官位在身。”

不然,不会如此怕她认出。

而且,双羽卫那个徽记,她确实见过。

正想着,耳边传来长乐的声音:“……今日进宫,我与你爹碰见了太子,你爹说他身边的褚幕僚与那晚伤你的人有些相似……”

“娘说的是褚坚吗?”姜姝儿突然问道。

长乐点点头。

应当是叫这个名吧,太子身边的人她也不太过问。

姜姝儿脑海中划过什么,快得让她有些抓不住。

只是,褚坚,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还是出自褚家嫡支的名士。

这个人她也听说过与太子的渊源。

只是一个名士,甘愿为了恩义来太子身边辅佐。

难道其中就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怪她,前世只知道贪玩,知道的太少了,等她想知道时,又已经没有那样的能力了。

“娘,我觉着这个褚坚得提防着,他一个从前隐居深山的名士,来到太子身边,只怕目的不纯。”

“娘省得,你安心养伤就是。”

两人说着话,一阵推拉声传来,姝儿抬头一看只见是姜五爷背着手,身后跟着坐在轮椅上的姜清臣。

“爹,好歹您也帮我推一推啊!”

“你伤的又不是手。”

“爹……”

姜五爷不理她,坐到长乐身边,后者却也不理他,问向清臣,“腿如何了,大夫不是说已经差不多好了吗?”

“大夫还说,没好全之前不宜多动,哥哥可不是个安分的。”

“咳咳……”

姜清臣看了眼姝儿,眼中带着告饶。

长乐沉了脸,不用她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数落道:“自个儿的身子不知道珍惜,若是落了病根,我看你怎么再作。”

清臣撇嘴,“我已经差不多好了,再养几日就能下了这椅子。”

他拍了拍屁股下面工部专门为他做的轮椅。

姜五爷点头,“是休养的差不多了,等好全了正好有些事儿要交代你。”

清臣疑惑,“爹说的何事?”

姜五爷看了眼还拉着脸的长乐,道:“太子身边的幕僚,为父需要你去查查。”

“褚坚?”姜清臣眸子闪了闪,“此人一惯低调,又是出自褚家嫡支,莫非爹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不错,过几日我要亲自探一探皇宫。”

听他说到这个,长乐也缓了缓神色。

“若是确定了他是双羽卫,无论是不是那晚伤姝儿的人,你都要亲自将他斩下。”

“这是自然。”听到她与自己说话,姜五爷忙地应下。

几人心思各异。

姜姝儿咬唇思索着,双羽卫那样的徽记真的是太眼熟了。

她在京城见过。

至于京城哪里,应该不是府里,也不是宁兴王府,那就是……

突然,她想起来在宫里的时候,两支交叉的箭头。

没错了。

“爹娘,我见过双羽卫的徽记,就在宫里,那年娘您在宫里服侍先后吃药,我去武场找七哥了。然后路上撞到了褚坚,他落下一块玉牌,上头是交叉的两支箭头。”

这话说出来,几人都有些愣。

毕竟入宫次数太多,长乐也不记得是哪次了。

更别提姜清臣,他又不晓得这件事。

不过,真是褚坚,他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爹!”他看向姜五爷。

沉下脸的姜五爷神色异常冰冷,“为父知道了。”

说着,他起身,手中的折扇没有再打开。

见他离去,长乐也跟着离开。

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下了兄妹和两个丫鬟。

清臣挪了椅子过去,伸手摩挲着她的肩,“还疼不疼?”

“已经不怎么疼了,结痂都快掉了。”姝儿笑道。

“不想笑就别笑。”

姜清臣收回手,“这个仇哥哥一定会给你报的。”

姜姝儿看着他,垂下眼帘。

说不在意是假的,任谁知道自己废了都不会好过。

她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院子外露出的一抹衣角。

石青色的直,料子是湖绸暗纹的,除了姜文臣会穿,就只有刘准爱穿这样的。

显然,现在不可能是他,就只有是前者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膈应。

“外头越来越热了,还是到屋里坐吧!”

靠着假山流水的亭子,哪里会热,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姜清臣明白这点,任由荣兰梅树推着他进屋,此前,他看了眼院门口露出的人。

屋内,他提醒道:“四哥明日就要离京任职了,爹当真给他弄了个外放的官儿,在江城。”

“江城?”姝儿扬眉,“我还以为爹会给他弄个近些的地方,哪怕不是近些的至少也是富庶的江南一带。”

清臣摇摇头,“爹是让他去吃苦的,可不是去享受的,四哥这样的性子,就该去历练历练,尝尝民间百态。”

免得还如此无知,教人头疼。

姜姝儿望了眼窗子外,低头吃茶。

清臣道:“姝儿还在生他的气?这一走,怕是要几载不得相见了,不去看看?”

“看什么,他不是恨我杀了他的挚友么,既然如此何必给彼此添堵。”

第244章 后悔

“那你可别后悔。”清臣笑了笑。

其实那日,他是被怒火冲昏了头,想起来他下手也不轻,过了这些日子,姜文臣的脸上还有些痕迹。

可想而知他当时揍他的力道有多大。

不说姝儿,他也不大想见他来着,因为他揍了自己兄长,还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总是多了些芥蒂。

“哥哥别后悔才是,我是不会的。”姜姝儿不想再谈及这个,转而说起别的。

“听说阿瑜在营里接手了自己亲兵,那些旧部都回去了吗?”

“哪有那般容易,你当韩家人都是傻的?”

姝儿点头,“原本以为七哥你也能与他一样,都是我耽误了你。”

“这有什么。”清臣笑道:“且就算没有你这事,只怕暂时我也入不了伍了。”

“这是为何?”

“靖国公府虽说已经分家了,可姜家子弟全入伍必定会威胁到其他人,权势太盛,自然要加以打压。”

姝儿明白了。

清臣继续说道:“是以,不仅是我,就连五哥六哥也得在家当个纨绔了。”

说这句话时,他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前些年边境动乱,朝廷一个劲儿地捧武将,如今安定了,便千方百计地打压武将。

用完就扔,这样的嘴脸未免太恶心人。

难怪文臣武将一直水火不容。

姜姝儿听完,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

在她的印象里,前世姜永杭,姜永栋两人确实是一直闲着,不是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出去玩儿乐,就是跟在她爹身后赏花遛鸟。

连姜清臣都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看来,这就是他们如此的缘由了。

明白这点,她很愤怒。

自己的哥哥自己明白有多好,可却被逼迫做一个纨绔。

如何能忍?

“七哥,既然太子如此愚蠢,不如咱们就想法子让皇上废了他吧!”

姜清臣一把捂住她的嘴,可姝儿却不打算住口,掰开道:“七哥,难不成你以为太子与咱们的关系还可以挽救?”

“不,姝儿,这件事不能随意说出口。”

他再看房里,人已经都出去了。

姜姝儿弯起嘴角,她看出了自己的哥哥也有这个心思。

不仅如此,她爹娘应该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了,尤其是在她此次受伤后。

事实上,自从她做了那个梦,这件事便在她心底生根发芽,逐渐长成大树。

太子迟早都要被取代,何必不让这件事提前,如此对谁都好不是么!

“七哥……”她看着姜清臣,后者额上冒汗,“姝儿,这件事还是由爹娘决定吧!”

姜姝儿闻言,只好暂且搁下。

姜清臣离开院子时,心里还回想着她的话。

诚然,废太子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那么太子被废,杨玹岂不是就要上位了?

以杨玹的性子来看,他未必适合这个位置。

正思索着,眼中出现一道身影,他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

姜文臣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弟弟,心中愧疚愈盛。

他开口询问:“姝儿还好吗?”

清臣抿唇,“你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问。”

他苦笑,眼中落寞,“我如何还有脸面去见她,只怕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了。”

清臣动了动唇,神色复杂,“四哥,不,现在应该是大哥了。”

他们姜家分了家,自然排行也重新排了。

“你到现在还觉着是姝儿做错了吗?为了你这个哥哥,她一个人冒着危险去替你挡那一劫。而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妹妹,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你可曾后悔?”

姜文臣神色痛苦,捂住眼,泪水从他指缝里不停地渗透出。

颤道:“我如何能不后悔,我如何想过你们会受伤,如果早就知道,我宁可伤的是我自己死的是我自己。”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看到姝儿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满身满地的血时,是多震惊,多痛苦。

若是姝儿这回真没了,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见他如此,姜清臣心中五味杂陈:“大哥……”

“你们说的对,我是太愚钝,就连现在也还看不清封文轩与我究竟是真情还是假义。但哥哥不想一辈子都看不清,此次外放,几年内我怕是不会回来,姝儿和爹娘就拜托你了。”

姜文臣话音落下,沾满泪水的手也跟着放下。

清臣皱眉,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大哥,你这是……”

“这件事我跟爹商量过,他也同意了。”说着,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人总该为自己所犯的错作出惩戒不是么!家中有你,我很放心,想必爹娘也是这么觉着的。”

清臣摇头,“并不需要,大哥,你知道的,我与你并不一样,我有自己路要走,咱们是一家子,没有谁好谁坏。”

“清臣!”姜文臣释怀一笑,“说起来真是惭愧,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真不如你这个弟弟。”

姜清臣拧起眉头。

“有你在,我很放心。”说着,他笑了笑,目光放远不知在看着何处。

姜清臣捏紧了身下的椅子,低下头,“大哥一向执拗,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想必已经考虑清楚了。”

姜文臣点点头。

“那就请兄长放心吧!清臣一定替你看顾好姐妹,侍奉好双亲。”

“都说我比你懂事,到现在我才看明白,咱们家真正懂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姜文臣感慨道。

清臣轻笑,“大哥过谦了,论懂事我可不及你,光是给我收拾残局,爹娘这些年就操了不少心思。”

说到这个,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从前在靖国公府的日子。

只可惜如今回不去了。

姜文臣再看了眼院门,低头道:“你我兄弟离别在即,不如去我院里坐坐吧!”

说着,他到他身后径自推了他的轮椅。

姜清臣没有反对。

在他们走后,窗子前,姜姝儿才收回目光。

梅树转了转眼珠子,“小姐,您真不见大少爷了?方才大少爷可一直盯着这边儿呢!”

姝儿睨了她一眼,“多话,什么事都由得你操心。”

梅树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

姜姝儿低头看着的双手,被箭洞穿琵琶骨的感觉似乎还在。

一点一点坠入冰冷的感觉也总是在她梦里循环。

与其说原谅不了姜文臣,不如说原谅不了如此无能的自己。

第245章 夜探

翌日。

收拾好行礼的姜文臣站在公主府门口,几辆马车里只加了些必需之物。

姜五爷负着手嘱咐几句,随后看向长乐,“文臣此番外放,段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说几句吧!”

闻言,姜文臣也希翼地看着自家母亲。

却又惭愧地低下头。

长乐还堵着那件事,但到底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虽气虽恼却不能恨。

勉强说了两句,也让姜文臣红了眼眶。

他看了一圈,除了自己家人,相熟的同窗也来了几个相送。

但这些人中,唯独少了姜姝儿一人。

又等了片刻,日头已经高挂,姜文臣才在催促下上了马车,踏上离京的路途。

直到车队远远离去,门前的众人才打算离开,纷纷道别后各自归府。

院子里,姜姝儿撇过头看向来人,耳边珠翠映着她眸中的璀璨晃了晃。

“他走了?”

“嗯!”

姜清臣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你没瞧见,他可是等了你许久,这回怕是失望了吧!”

“失望而已,算不得什么。”

姝儿淡淡地说道,“哥哥的腿换药了吗?”

“早上换过了。”他摸着手底下的把手,“这坐惯了轮椅,往后要是不坐了还觉着舍不得呢!”

“哥哥总是口无遮拦的,这话给娘听到了,指定再给你另一条腿敲断。”

清臣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见着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姝儿总是唬我。”他拍拍胸口,径自倒了杯茶喝下。

姜姝儿扬眉,“是哥哥胆子小,可不能怪我。”

清臣撇嘴,不与她争论。

“我今日听到爹娘提起阿玹了,我问你,那日他到宁兴王府中与你说了什么?”

“哥哥想知道?”

“自然。”

“不告诉你。”

“我……”

姜清臣捂住额头,拿她没法子,看了屋里的丫鬟,命她们各自退下。

才低声道:“姝儿别闹,我今儿个听到爹娘说,阿玹他似乎有意争储,派人与爹联络了。”

姜姝儿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么快?”

“快了么?”清臣皱眉,“是不是太多地方不一样了?”

姝儿知晓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

这下,清臣也沉了沉面色。

“那你可知,这件事能成与否?”

毕竟在她曾经诉说的那些事里,并未提起这件事,是以,姜清臣也不知道。

但至少姜姝儿梦到的,却揭露了结果。

“哥哥,爹是不是还在考虑当中?”

“不错。”

“那就劳烦哥哥告诉爹,此事可成,况且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太子当权上位更坏了。”

“你说的是,再坏也没有比这更坏了。”

“不过,杨玹不是被太子严加看管在宫中吗?竟然还能向爹递出消息?”

“这点我也觉着稀奇,不过这也说明他不是个扶不起的不是么!”

若真是被太子吃的死死的,那就是扶持了他,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这倒是。”姜姝儿也赞同道。

清臣觉得这件事有必要立即就与自家父亲禀报,是以转了轮椅准备离开。

只是轮椅到底太慢,他索性下来推着离去,活蹦乱跳的身影看的姜姝儿是一阵无奈。

寻到姜五爷,姜清臣又坐在了轮椅上,将姝儿说的话提了,又加了自个儿的意见。

姜五爷听完,眉锋微动。

“这是姝儿说的?她就这么相信那孩子会登上那个位置?”

“爹,再坏也就这样了,难不成您还要继续纵容太子,纵容荣王在背后动作?”

“自然不会!”姜五爷敲了敲他的脑袋,低头看他的腿,“你的伤如何,这几日若是好了就跟我去探探皇宫。”

清臣含糊地点头,“差不多了吧!爹不叫阿瑜一块儿吗?他比我强,有他在咱们也方便些。”

听他提起韩瑜,姜五爷不快地睨了他一眼,“人多碍事儿!”

“……哦……”

夜里,两道黑色身影融入夜中,朝着远处奔去。

偌大的皇宫内,守备自是森严,可对清楚布局的人来说并没有多难。

两道身影快速地穿梭在夜中,不久,便来到了仁明殿外。

探到暗卫的踪迹,姜五爷露出的眸子里闪过寒光,对清臣道:“我去引开人,你趁机进去探探,一切以安危为重。”

姜清臣点头,随即一阵风拂过,姜五爷已经没了踪影。

不时,传来一阵响声,姜清臣找准时机,趁着人都在围攻自家父亲时,闯进了殿里。

烛火昏暗,寝殿内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姜清臣屏息悄悄接近,推开了门。

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有些刺鼻,在床上,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老人。

不过半载未见,他几近快认不出了。

说是人,不如说是个皮包骨来的贴切。

只是姜清臣还未来得及赶紧,却被一阵剑气逼退。

饶是他反应够快,胸前的衣裳也在顷刻间破裂开来,皮肉上浮出了细小的血珠。

一瞬间,冷汗爬满脊背。

他想也不想地就往外撤去,可对方好像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软剑一扫挡住了他。

姜清臣只能止步,勉力挡了一击,虎口便被震裂。

就在这时,暗卫突然回身不再攻击姜清臣,而是对上了后来的姜五爷。

两人拼的是内劲,各自退了一步,姜五爷微微有些惊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抓着清臣就撤退。

摆脱了几批暗卫,两人出了宫却没敢回府,而是去了城南的别院。

拉下脸巾,清臣任由姜五爷给他检查伤势,脸色苍白的模样似是还未回神。

“爹……”他咽了咽口水。

姜五爷给他清理完伤口,包扎起来,“看到皇帝了?”

清臣点头,“嗯,只是模样大变,我都快认不出了。”

说着,他将看到的说了一遍。

姜五爷听完,擦了擦手道:“看来皇上现在的确落到了他们手中不错,只是,让我奇怪的是,暗卫首领竟然也背叛了么!”

“暗卫首领?是那个要杀我的人?爹,那个人好生危险。”

一想到当时感受到的杀气,他就仿佛还在那个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无力反抗。

姜五爷默了默,揉揉他的脑袋,“如果是他的话,就麻烦了,而且必定也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最让他在意的是,明知道了他们的身份,竟然还对他的儿子下杀手。

不可饶恕!

第247章 消息

“娘,我听说四姐姐出事了,可是真的?”

长乐刚想起身,就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头,“这些事你别过问,我自会处理。”

姜姝儿走到她面前,“可是,四姐姐明明有人护送,却还是……娘,能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荣王,没有别人了。”

“荣王一直在京中未出去过,太子也着人盯着。”

“即便不是他亲自出手,也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长乐沉默,这件事她当然知道。

“好了,我已经将府中精兵借给了你三婶,其他的,就看四丫头的运气吧!”

见她这么说,姝儿也只好按耐下性子,“那,晴姐姐那里呢?还是将她接到府里来吧,四姐出了事,三婶和五哥他们怕是顾及不到她。”

长乐点点头,随即吩咐人去办。

姜姝儿回到院子里等着,约莫一个时辰后,姜永晴红着眼过来,看到姝儿,一时间忍住的泪水都涌了出来。

“姝儿……”

“八姐。”

姜姝儿扶住她坐在榻上,替她抹了泪,“五哥和三叔都出去了吗?”

“嗯,听说了这事,爹当即就和大伯说了,来的路上碰到五叔和七哥,他们让我回来告知一声。”

姜姝儿闻言,心中有些凝重。

按照前世的记忆,四姐是死了的,只不过人是死在夫家,而不是回京的路上。

且时间也提前了不少。

她本以为早些防备就足够了,没想到还是未能阻止。

不过,幸好,姜永晴不会远嫁了。

起初开封府的婚事已经被搅黄,虽说现在还未定下其他亲事,不过看这模样,是不会再远嫁了。

“我听娘说,长姐姐在那儿过的并不好,原本接回来是要和离来着,可是路上却出了事。”

说着,她恨恨道:“定是姓蔡的那一家干的。”

姜姝儿张了张嘴,她想解释,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现在的姜永晴还不适合知道那些,不然对她就太危险了。

“八姐姐你就先在公主府住下吧,四的事,爹他们不会不管的,一旦查出真相,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嗯,我知道了。”

姜永晴心中微暖,她的确不知道该做什么,自小又是靖国公府里的宝贝小姐,拢共就她们这么几个姑娘,自然都是疼着宠着。

除了上回姜姝儿的事,她哪里还经历过其他大事。

叹了口气,姝儿让她下去洗洗歇会儿,说到底还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

也就与她前世死时一般大,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会手足无措。

等了两日,姜五爷和姜清臣才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让其他人沉默了下去。

他们姜家的四姑娘已经没了。

同一时间,这事不知怎么的就在京中传开了,说姜四姑娘被水匪掳走,坏了名声,死于其中。

如何香艳的都有。

连着姜永晴的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起初求亲的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儿,现在是一个也不见了。

厢房里,姜永晴气的撕碎了不少平日里喜爱的话本子,觉着不够,又踩了几脚。

“……本小姐还看不上他们呢,什么玩意儿,竟敢侮辱我姐姐。”

丫鬟忍不住劝慰:“小姐,您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闭嘴,我不想听!”

姜姝儿推开门,看了一地的狼藉,叹口气:“你这又是做什么,丫鬟说的对,那些个人,你生什么气?”

说着,朝丫鬟看了眼,让她将地上收拾了。

拉着姜永晴坐到榻上,递了杯茶过去。

勉强沾了口,她道:“外头都是怎么说我和我姐姐的,你知道吧!”

姝儿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冷,“知道又如何,现在他们避你如蛇蝎,他日便是跪下求着,也没那个机会。”

姜永晴被她这么一说,逗笑了出来,狠狠地出了口气,“你说的是,之前百般讨好,一出了事就露出真嘴脸来了,等他日定要他们后悔去。”

姝儿弯唇,“这样才对,我识得的姜永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

“哼,那是自然。”

两人自小争到大,都不是个服输的性子,也就是如此,前世里姜永晴才会生生把自己折磨死了。

乞巧前一日,韩瑜回京,因着此次剿匪有功,太子嘉赏了一番,又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韩瑜却没多少的激动,只是平静地接下那些赏赐。

回府后,老王爷坐在正厅里看着一步步走到他眼前跪下行礼的少年,愈发与记忆中长子长孙相像了。

“好,好,好啊!”一连说了三个好,老王爷颤抖着手扶起他。

“阿瑜,能看到你走到今日,不枉祖父一番期望,还有你父母兄长在天之灵。”

韩瑜抿了抿唇,愈发坚毅的面容上,深邃的眸子也更加寒冷。

“孙儿一日都不敢忘记自己身上的使命。”

“好,那些人都寻回来了?”

“是,孙儿已经将他们都安顿在安全的地方。”

老王爷点头,“驸马传来消息,皇上被困宫中,朝政由太子独揽,祖父在这后面看到了一丝风雨欲来之意。”

韩瑜眼中寒光微闪,“孙儿明白。”顿了顿,他又道:“姜五叔那里的意思是……”

老王爷听他提起这个,有些激动地咳了咳,笑道:“太子不堪大用,储君之位更替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瑜松了口气。

“你是担心那丫头吧,放心吧,她可好着呢!况且如今姜家与太子已是不能安然共处,势必有一方要倒台。”

韩瑜接过话,“而倒台的,只会是太子和皇帝!”

老王爷笑了笑。

这些年来的付出终究有了回报,是时候为他儿子和孙子讨回公道了。

匆匆换了衣服,韩瑜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公主府,尽管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长乐和姜五爷还是没有将他赶出去。

已经得到消息过来的姜姝儿在路上碰到请过安后的韩瑜,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热潮。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到了跟前,她却不在上前了,颇带怨念地说道。

韩瑜眉目温柔,低眸看着她,“对不住,时间久了些,不过都是值得的。”

姝儿点头,打量了又变得高了些的人,“可有受伤?”

第248章 猜测

“小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真的?”

姜姝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对方。

若非不合适,她都想亲自瞧瞧。

两人一块儿到了姜姝儿的院子里,知晓他过来,伺候的丫鬟们赶紧奉上了好茶以及刚出锅点心。

这可是她们未来的姑爷,自然得好生伺候着。

“我听说太子对你此番剿匪一事很是满意,赏赐了不少东西,怎么样,我们的小王爷掌握了军权,有朝一日也能大权在握了,可欢喜?”

看着姜姝儿仰着脑袋打趣他,韩瑜好笑地摇摇头,“欢喜倒是没有多少,还不如见着你来的欢喜。”

姜姝儿皱了皱鼻子,“你何时学会这些甜言蜜语了?”

韩瑜扬眉,“需要学吗?难道这种话不是出自本心才会说出口?”

姜姝儿:“……”她只觉得心里无端地雀跃了起来。

从来不知道,有些人一句话就能让另一个人如此喜悦。

脸颊上染了些许红晕,姜姝儿努力端着身姿,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好了。”

韩瑜弯起唇,眸光深深地看着她,伸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一缕芬芳仿佛扑鼻而来。

“姝儿已经过了十三岁生辰了吧?”

“嗯,五月里就过了,你不是还送了我钗子吗?”

说着,她晃了晃头上的金累丝嵌宝石的钗子。

韩瑜目光更深了。

“怎么办,离姝儿及笄还有两年,我有些等不及了。”

“嗯?”姜姝儿有些疑惑,“什么等不及了?”

韩瑜眸光微闪,道:“没什么。”

姜姝儿才不相信,不过既然他不肯说,自己自然也不好逼问。

毕竟已经多日未见,该好好相处才是。

乞巧节这日,府里张灯结彩,倒是真如长乐所说,在府里置了一条街。

外头有的,府里都有,外头没有,府里也有。

除此之外,还有从南地请来的有名的杂戏班子。

不仅姜姝儿,就连多日阴郁的姜永晴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两人结伴逛了会儿府里的街市,又一块儿看了杂戏。

至于姜秀臣,因着刚平安诞下怀远侯府嫡长孙,还在月子里,便留在了侯府。

一片热闹之中,灯火璀璨。

姜清臣与韩瑜并肩站在离姜姝儿几人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们。

“你的事都处理完了?”

“尚未,不过,可以准备了。”

韩瑜说着,转眸看向他。

姜清臣勾起唇,轻声道:“那荣王那里就拜托你了。”

“当然!朝中还要五叔和公主这边多费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过了乞巧,韩瑜虽还时不时地上门看她,姜姝儿却隐约嗅到了什么。

直到姜家正式与荣王对立,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里他们忙活了这么久。

看着过来看她的姜清臣,她撇撇嘴道:“你不跟爹出去办事了吗?”

“我这不是还坐着轮椅吗?”清臣抖了抖腿。

自打从宫里逃出来,他就没再露面过。

对外也是宣称在养伤。

“那父亲那里是阿瑜跟着吗?”姝儿扬眉道。

姜清臣点头,“他是咱们家的姑爷,跟咱爹走的近些是常事,况且,他比我强些,也能帮到爹。”

“哥哥也能帮到爹啊!”姜姝儿笑道:“你不会吃醋了吧?”

姜清臣冷哼一声,“才怪,我吃什么醋。”

“哥哥又口是心非了,不管阿瑜如何,你可都是我的七哥。”

姜清臣抬眉,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了笑意,只是这笑意很快又散去。

他担忧道:“你知道么,太子明知荣王有异心,却还是纵容下去,想要借此打压姜家。”

“他是脑子被驴踢过吗?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咳咳……”

清臣忍住笑,道:“倒不是被驴踢过,只是身边有人进了谗言罢了。”

“是褚坚吗?哼,我就说他一个隐姓埋名的名士,好端端地怎会来到太子身边辅佐,不过都是荣王的阴谋罢了。”

“放心,他再嚣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哦?”

“阿玹与爹取得联系,这几日就会将他弄出宫来,太子再如何,也不会对亲弟弟下手的。”

姜姝儿听到他,抿了抿唇。

对于杨玹,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从前的那些怨气已经消了。

“荣王不会轻易妥协的,该斩草除根,还是要斩草除根的好。”

“这个自然,爹可没想过让他活着,若是真让他闹出事来,只怕藩王那边也要不稳。”

姜姝儿沉默。

藩王?

她想了想,似乎在梦里看到了康王的旗子。

“哥,爹娘或是大伯阿瑜他们可有打算与藩王联络,准备借兵什么的?”

“嗯?倒是没听说过。”

“这样么……”

清臣见此,询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姜姝儿点头,“我在梦里看到了康王的大旗,恐怕……”

姜清臣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推着轮椅,“这件事得让爹知道,我先走了。”

来不及等她回应姜清臣就推着轮椅跑了。

让暗卫请了姜五爷回来,他将这事说了一番,令得后者微微惊讶:“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荣王竟然会勾结藩王?”

“只是猜测罢了,爹您这些日子折了他们不少人,连双羽卫也被大伯捣毁的差不多了,他手中又没有其他可用之人,不借兵,难道就等着被姜家军踩死?”

闻言,姜五爷赞赏地看着他,“不错分析的有理有据。”他答应下来,“应了,这件事我会跟你大伯商量,派人盯住藩王那边。”

“爹有准备就好。”

“嗯,这些日子看好你妹妹还有你姐姐,她刚坐完月子回来,后院的事你娘也没空子去管,就让姝儿多多费心了。”

“是,请爹娘放心,我会保护好长姐和小妹的。”

姜五爷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下去了。

十月里,京城爆发了一次大乱,靖国公府跟荣王府起了冲突,两方人马当街厮杀厮杀了起来。

虽说没有伤到平民百姓,可两方受伤的人却不少,染红了一条街。

这其中,据说还有前荣乐公主的长子长女。

入了夜,城外码头的一艘船上,李元初对着一身便服的长乐拜了拜,“多谢公主相助,此恩元初定铭记在心。”

长乐看了眼被捆住身子又堵着嘴的狠狠瞪着她荣乐,愉悦地勾起唇,道:“不必,好歹你从前也叫过自己几声姨母,不过,这京城可不是个好地方,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第249章 医治

李元初慎重点头,抬手揖道:“公主的话,元初明白,往后再没有元初等人。”

长乐抬眉,倒是没想到这个侄子竟然还有这样的魄力,做到这种程度。

她笑了笑,递了荣乐一眼,“那就走吧!远远地离开。”

“呜呜……”

荣乐杀人般的目光瞪着她。

长乐毫不在意,带着人转身就离开。

船头上,李元初又是深深一拜。

再回头,亲自上前给荣乐解了绳子。

几乎是一脱手,荣乐抬手就扇了过去。

“你这个逆子,我真是白养你了,竟然勾结外人来害我。”

李元初抹去嘴角的殷红,看着已经远离岸边,起身道:“母亲若是还想回去,那儿子绝不阻拦,只是还望您莫要拖累父亲和我们才是。”

“你说什么?你父亲没死?”荣乐震惊,“他不是被,被……”

“母亲,这就要问问您的好哥哥了,若非当初我求了姜五爷,恐怕父亲就真的只是一具尸体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自进了船舱,只余下荣乐呆呆地坐在船头。

回府路上,红叶看着心情甚好的长乐,忍不住道:“殿下,送走了他们,您就这般高兴吗?况且,以杨氏的性子,恐怕不会那般容易妥协。”

长乐幽幽地说道:“不妥协就是死,我可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这回,完全是看在小辈懂事的面子上。”

不说荣乐如何,至少生的这个儿子是个看得清的。

既然如此,她帮他一把也没什么难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最重要的是,荣乐这辈都欠她的。

想到这个,她真是无比舒爽。

回到府中,姜五爷早已等候多时,亲自替她解了衣裳,伺候她沐浴。

水珠从她白嫩的身躯上滑落,姜五爷滚了滚喉头。

“人送走了?”他一边温柔地擦拭着,一边问道。

长乐享受地眯起眼睛。

“不走还能做什么,且,元初这孩子是个拎的清的,若是荣乐不识好歹,再出手不迟。”

“京城就要乱了,只希望他们能聪明点儿。”

闻言,长乐掀开眼帘,“你可有把握?”

“放心,我不会拿一家子的安危乱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长乐顿了顿,“毕竟太子是正统,我只怕不容易。”

“正统?天下人说他是正统,就是正统,说他不是,那便不是。”

姜五爷挑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

“这几日就将晋王弄出来,你早些做准备。”

“嗯!”

“现在……”

姜五爷含住她的唇瓣,低语了几句。

一室旖旎。

翌日,姜姝儿在姜秀臣的院子里抱着小外甥晃着,才一个月大的孩子,倒是个爱笑的。

看的她是心痒的不行。

“姐姐,你说他看不看的见我?怎么我一笑,他也笑呢!”

姜秀臣在做着小袄,红色的锦缎上绣着五福团花纹,将她的手映的更为葱白。

姜姝儿看的惊奇,“明明姐姐你女红也好不到哪儿去来着,怎的突然间就会做衣服了?”

“等你往后嫁了人,做了母亲,也就会了。”姜秀臣圆润的脸上扬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徵儿,我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姝儿挑眉,前世她还是个姑娘,死的也早,没嫁过人,倒是不知晓这做母亲的滋味。

不过看着怀里正在吐着泡泡,小小的一团,她的心柔了柔。

往后,也她会嫁人,也会拥有这样一个白嫩的小团子。

真好。

几日后的夜里,宫中乱了起来,连夜调动的军队匆匆走过每个宫道,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就在这样的夜里,晋王杨玹失踪了,太子得知后,大怒。

仁明殿内,再次闯进来的姜五爷带着韩瑜一路杀到寝殿。

出来的阻拦的依旧是那个暗卫首领。

姜五爷朝韩瑜看了眼,不多说,便出手拦下了人让他先带着钟老头进去。

“钟叔,时间紧迫,你得快点儿了。”

“哼,老夫知道。”

韩瑜来到床前,查看了一番,将地方让给钟老头。

一边诊脉查看,一边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这会儿真是没完没了了。”

韩瑜不搭理,看着不省人事的皇帝,眸光微暗。

一丝杀意渐渐溢了出来,钟老头立即抬头,沉声道:“小王爷!”

韩瑜回过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钟老头收回手,拿起带过来的银针朝着皇帝的胸口扎了下去。

几针过后,皇帝的气息明显顺畅了不少,钟老头又拿出一瓶药丸给皇帝喂下去。

眼见着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脚步声也愈发多了起来。

韩瑜说道:“好了没有,我们该出去了。”

“再等会儿,这胸腔里的毒血若是不吐出来也无用。”

钟老头又扎了几针,不一会儿,拔了针道:“想法子让他把毒血吐出来。”

韩瑜闻言,垂眼看了下,抬手一拍,登时,皇帝张口就吐了一股黑血出来。

钟老头眼睛一亮,又掏出一瓶药倒进皇帝的嘴里。

眼见着皇帝眼皮颤动,韩瑜道:“皇上,请您再忍耐些时日,不要让人发现了。”

说完,他提起钟老头就出了寝殿。

姜五爷见着人出来,一股脑地杀了几个暗卫,并未与那深不可测的暗卫首领再纠缠。

几人一路逃出皇宫,姜五爷拉下面巾,“杨玹出去了吗?”

韩瑜点头,“已经命人带出去了,由公主的人接手。”

姜五爷回头看了眼皇宫,眸色暗了暗。

仁明殿的事,太子竟然没有收到消息,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褚坚身上。

有他在,宫里也会越来越难闯了。

得找个机会先杀了他才行。

“皇帝是个什么情况?”回到府中,姜五爷换了衣裳问道。

韩瑜和钟老头最明白,自然是他们二人回答。

“不大好,虽无性命之忧,可中了那样的毒,到底伤了根本,即便医治好,也活不了几年。”

姜五爷惊愕,不过这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

至少不会立即驾崩,否则,这太子一旦登上皇位,想要将他再拉下来,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他道:“阿瑜,你回去后就暗中调遣兵力,盯着你那几位叔伯,至于藩王那边,我会和靖国公商量对策。”

第250章 叛变

韩瑜挑眉,将此事应下。

事实上,他现在拥有的兵力可比不上韩家其他人。

不过,只监视的话倒是不难。

而这点姜五爷也考虑到了,是以在韩瑜回去后,便调配了些人手暗中相助。

现在不仅是京城气氛诡异,就连各府中,也不好过。

太子突然变得残暴起来,再加上太子妃生了个女儿,让他一直期待的事落空,便将气都撒在了朝堂上。

一时间,朝中百官有不少人开始不满。

姜五爷利用了这点,让民间也多了许多不利的传闻。

正值十月,秋狩开始,此次参加的人却不足往年一半。

太子大怒,连个过场都没走,便直接回宫。

期间,一向扮演着一无是处的荣王与姜五爷撞上,前者这些日子可不好过,暗地里不知损失了多少人。

尤其是在李元初“死”后。

要说这里面没有姜云亭的手笔,他可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他眼中微冷,道:“驸马爷近来好生风光,不愧是皇上钦点的辅佐大臣。”

姜五爷嗤笑,不屑地看了眼装模作样的荣王,“您说笑了,姜某不过一介闲散之人,当不得王爷的夸赞。”

荣王嘴角沉下。

“驸马还是这般。”这句话意味不明,姜五爷也只笑笑不语。

两人短暂地交锋过后,各自收敛起神色,移开目光。

转过身,荣王眼中已经盛满了杀意。

姜五爷倒是无所谓,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手。

荣王世子来到自家父亲跟前,隐晦地看了眼姜五爷的方向,低声道:“父亲,要不要回城路上……”

“莫要轻举妄动,姜云亭此人谨慎异常,只怕早有准备设下陷阱,巴不得咱们往下跳。”

“可姜家近来也委实太猖狂,再加上长乐公主,终究是个大患。”

荣王默了默,摆摆手,“此事回府再说!”

“是……”

回府后,荣王就翻出了之前与藩王的信笺。

只是这些信笺已经有些日子了,近日他再去信却没有任何回应。

思索良久,他唤来了世子,道:“康王那边你亲自去一趟,条件随他提,只要……”

荣王世子眸色微暗,抬手道:“是,孩儿明日就启程。”

“不,今夜就离开,姜云亭必然会盯着我,这几日城中往来之人也较多,你才容易混出去。”

“一切都听父亲的。”

荣王府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姜五爷的眼线,哪怕路上他们跟丢了荣王世子。

不过,得到这个消息的姜五爷并不在意。

一个世子罢了,既然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何必再去追究,浪费不必要的精力。

宫中,太子冷厉地看着褚坚,“这就是你这些日子忙的东西?你说说,现在朝中还有哪个将我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说着,他将面前的一堆奏折摔到站在底下的褚坚身上。

后者一脸淡然,垂眼道:“殿下,这些人分明都是姜家的人,殿下要做的是将这些有异心之人除掉,而不是退让。”

“除掉?”太子恼火道:“你让我怎么除掉?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朝中不可缺少的大臣,现在联起手来压制我这个太子。”

“殿下——”

褚坚抬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难道姜家的一点小手段,您就要退缩了吗?那么,臣接下来告诉您的事,还请您早点决断才好。”

太子眉目一冷,“你还想说什么?”

“靖国公府有异动,靖国公私自调动了兵马,虽还未知去向,可殿下觉得,这个时候,靖国公调动兵马还能做什么?”

太子愣住,“调动兵马?靖国公?不,不可能,姜家不可能会叛变。”

褚坚眼底滑过一抹鄙夷,他还未表明是叛变,太子自己就已经说了出来。

可见他也从未信任过对方。

“殿下,还请早做决断,姜家这个庞然大物不得不除,若是再继续下去,您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太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心底根本没有一丝准备。

在他的认知里,姜家是绝对忠于大梁的忠臣,不可能会背叛,也没有理由背叛。

如今却要叛变,他如何能相信。

“殿下,若是您不信,可以自己派人查查,不仅靖国公府,就连长乐公主的长公主府也不大安分。”

褚坚看着失神的太子,继续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随时可能举兵攻入皇城,抢了那个位置。”

他朝着宣政殿那个方向指了指。

太子渐渐回神。

“姜家,和姑姑,真的会叛变吗?”

“殿下可自行去查。”

“那,父皇呢?”

太子似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站了起来,可褚坚的一句话让他愣在了当场。

“殿下,上次宫中大乱,皇上被贼人投毒已经人事不省,如今只有您撑着了。”

“什么?”太子震惊,下去抓住他的衣襟,“父皇被人投毒?你不是说,只是晋王失踪,父皇无碍吗?”

“殿下,当时皇上情况危急,若是传出一点儿消息,也许姜家就会立即举兵入城,臣不敢赌。”

太子跌跌撞撞地退回去,失神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姜家,姜家!”

他一把捶在案上震得茶碗翻动,洒了一案。

“你说,我到底有哪点儿对不住他们,为何要叛变?”

褚坚上前,撩起袍子在他面前跪下,“殿下,现如今怎么做就看您了,别忘了,皇上如今还人事不省,大梁决不可以旁落他人之手。”

“是啊,大梁决不可以旁落。”

太子笑了笑,低头看着他,“晋王找到了吗?”

褚坚摇头,“殿下,臣猜测,晋王也许不是遭人劫持,而是……勾结了外人才引起那场动乱,让贼人有机会对皇上下手。”

“不可能,阿玹不可能这么做。”太子厉声道:“父皇最疼阿玹,他不可能勾结外人加害父皇。”

“殿下,别忘了,晋王对您早有不满,九姑娘的事,他便一怒之下杀光了殿里的人。”

“阿玹只是一时冲动罢了,那些人死了就死了。”

太子始终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会背叛自己。

在他眼里,杨玹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一定是姜家搞的鬼。

对,就是如此。

第252章 祸起

不过想想也是,韩家那些人当真是不识抬举,况且还妄想夺权,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姑息。

不过,姜姝儿扫了两眼韩瑜,打趣道:“收回了这些权利,难不成你要亲自打理?”

“那倒没有,我交给了母亲留下的一位嬷嬷,往年她是母亲身边的人,懂得也多些。”

长乐那边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

前宁兴王王妃留下来的人么,若是心养大了,倒是个不好处置的。

将这件事记下,长乐没再注意,继续与其他人说着话,自是热闹。

与其相对的,是宫里的冷清。

自从太子确认了姜家的确有异动后,整个颓然了许多,就连太子妃那儿也不再去。

朝中越来越多反对他的声音,让得他举步维艰。

这些人,都与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姜家于大梁意味着什么。

东宫正殿里,太子侧首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这个冬日,似乎比往年更冷些,长些。

翻过年,太子召来了褚坚,将自己亲笔书写的信给了他。

“康王离京城最近,若是从水路借道,便可直达通州,支援皇城。”

“殿下英明,想来里应外合之下,将姜家给围了,定然能够平定内乱。”

太子闻言,没有一丝高兴的意味,而是在担忧着什么。

褚坚想了想,询问:“殿下是在担心长乐公主?”

不等太子说话,他又继续道:“公主是您的亲姑姑不错,可这件事难保她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若是殿下不忍,也只将公主府圈禁起来,不伤她们性命便是。”

太子摇摇头,“这件事你不必过问,退下吧!”

褚坚还想再说,可看到太子已经垂下的目光,便又止住了。

自从得知姜家的行动后,太子似乎就连他也不怎么相信了。

从前会交给他的一些事务,也都不再提,而是自己亲自处理。

不用说,他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褚坚退了下去,太子仍旧低首批阅着奏章。

阳春三月,风光秀丽。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康王举兵朝京城行进。

得知这个消息的靖国公气的拍裂了一张桌子。

脸色更是可怕:“他脑子是被门夹了吗?藩王也能信,竟然还给了进京的手书,他这是找死呢?”

姜二爷颇为赞同地抱着双臂,“大哥说的没错,太子越来越糊涂了,把江山交给他,恐怕只有断送的命。”

姜三爷姜四爷不说话,看向姜五爷,后者说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不如先商量对策,总之,决不能让他们入京。”

“哼,商量什么?直接清君侧吧!”姜二爷取下自己的佩剑拍到已经承不住几下的桌子上。

轰地一声,桌子应声而倒。

姜二爷尴尬地收回手,“失误,失误……”

几人收回目光,靖国公冷静下来,询问姜五爷:“晋王呢?”

“在别院,有长乐的人看着,倒也安分。”

“安分?他要是个安分的就不会在那儿了。”

说着,靖国公似是决定了什么,看着几个兄弟道:“康王来势汹汹,若是让他进了京,皇城就要沦陷了,如此一来就正好如了荣王的意。”

“决不能让他入京,老二老三,你们带两万人马将他们拦在水路上,若拦不住,也不能让他们靠近京城十里之内。”

姜二爷与姜三爷应声。

靖国公又看向姜四爷,“老四,你带一万人防备其他藩王,若是他们有异动,立即来报。”

姜四爷点头,“放心吧大哥。”

“此次康王举兵前来,至少带了五万人,二哥三哥那里恐怕人手不够,不若再从韩瑜手上借些人。”

“我也正有此意,韩瑜手里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前宁兴王的老部下,他们经验足,正好能顶大用。”

姜五爷颔首,“那京城里,咱们要注意的就只有荣王了。”

靖国公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天来,还有,让晋王准备,太子既然决意与我们翻脸,想必也不会留情了。”

“我省得了。”

由此,太子与姜家的矛盾正式展开,不仅朝中越来越多阻碍,就连平日里的奏章也少了不少。

众臣有眼色地都往长乐公主府中送,而这些奏章长乐可没有沾手,都被她悄悄地送到了别院里。

杨玹看着这些奏章,虽然面色极为不耐,可还是一本本地拿了起来。

同样被送到这里的王傅看着他这般,欣慰起来。

“殿下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这朝中之事向来复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

“不,我还不累。”

杨玹翻到了一本折子,看清上头的内容,吃惊道:“皇……太子竟然允许藩王带兵入京,他疯了?”

王傅闻言,也很是震惊。

“藩王带兵入京,这是要逼宫吗?”

“王傅,你去找姑父,请他过来一趟这件事我……”

“不必了,有什么话就问吧!”

姜五爷进了门,依旧广袖白衫,玉冠束发。

杨玹立即起身,“姑父……太子真的召了藩王入京吗?还是带兵?”

“不错,康王的兵力足有五万,不日就会到达,我与靖国公已经安排下去,调了两万人过去抵挡。”

“两万人对五万人,姑父,即便是姜家军也不可能胜吧?”

“还有韩瑜的两万人届时会一同过去。”

听到这个名字,杨玹的眸色深了深。

他看着姜五爷,道:“姑父,需要我做什么?”

姜五爷勾唇,“你要做的,就是带兵清君侧。”

杨玹没有异议,“我明白了,父皇那里呢?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只要成功擒住太子,拿下皇城,钟老头就能救治好皇上。”

说着,姜五爷拍着他的肩膀,“太子无德,现在只你有资格站在那个位置上,不要让我们失望。”

杨玹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姑父!”

姜五爷满意地收回手。

待他离去,杨玹这才收起脸上的神色,变得平静无波。

他坐在一堆奏章前,拿起一本,再放下。

“王傅,你说我直接做皇帝好不好?让姝儿做皇后,这样,她就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第253章 内乱

“殿下!”王傅不赞同,“京城大乱之后必然得要皇上出面收拾残局,驸马也说皇上定能无恙,您是王爷,若直接做皇帝,只怕史书也要留下几笔非正统之论。”

“相反,若是由皇上废太子,改立您,便是名正言顺了。”

“废太子?”杨玹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

王傅继续说道:“是,太子无德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必定不会留他储君之位。届时,您就是唯一合适的继承人。”

杨玹摇头,“太子都能废了再立,也就表明这个储君之位,根本没有看着那般风光。王傅,我要的是权利,可以掌握天下的权利!”

王傅怔了怔,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突然,杨玹轻笑出声,“好了王傅,不过是说笑罢了,瞧把您吓得。”

王傅松了口气,垂下眼帘。

真的是说笑吗?

他看着低下头翻看奏章的少年,一时间也分不清那句话的真假,尽管这是他从小教导大的孩子。

公主府,落日余晖散尽了最后一点光芒,廊间传来一阵轻缓而沉重的脚步声。

坐在扶栏上的人转头望去,眼底波光微动。

到了近前,姜姝儿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一身戎装铠甲的韩瑜。

她紧了紧喉头,“你要走了?”

韩瑜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等我!”

“阿瑜……”

姜姝儿眼睫颤了颤,抓住他的手站起身,“你一定要去吗?”

韩瑜点头,“不会太久的,你且好好等着!”

姜姝儿低下头。

她不知道这场仗会死多少人,他可会受伤,实在不能放心。

可她无法阻止他,因为这场仗对他来说异议不同。

姜姝儿松开了手,韩瑜却握住她,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随后直起身,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姝儿就交给你了。”

姜清臣上前,拍拍他,“放心去吧,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重逢。”

韩瑜捶了他一下,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心心念念的人后,转身就走。

姜姝儿脚步抬起,却被清臣按住,同样穿着铠甲的姜清臣,手沉重异常,让得她一步也踏不出。

直到韩瑜的身影消失,清臣才出声:“伯母她们都过来了,你去跟她们在一起,不准出府知道么?”

姜姝儿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拂开他的手,“哥哥要去哪儿?”

“我和父亲去围剿荣王。”

“荣王?不行,他手里还有残余的双羽卫,太危险了。”

“姝儿放心,大伯也跟我们一块儿,以双羽卫那些余党,根本不足为患。”

是这样么?

可她受过的伤总是让她心有余悸,那样的伤让她濒临死亡,恐惧之极。

浑浑噩噩地来到正院,长乐正在安排着精兵守卫,瞧见她,拉过她的手道:“怎的脸色这般差,见过韩瑜了?”

姜姝儿抬起眸子,看着自家母亲,“娘,外头是不是打起来了?”

长乐顿了顿,抿唇道:“姝儿怕了?”

“不,我只是担心爹和哥哥们,京城就这样陷入内乱,各地必然也不会太平,还有……大哥他……”

“文臣那里我已经派人去看着了,他不会出事的,战火也波及不到那里。你就好生待在府中,等你爹回来,外头就平息了。”

姜姝儿只好应下,如今的她就算想帮他们,也无能为力。

城内,姜清臣跟在姜五爷与靖国公身边朝着荣王府进攻。

大门被火燃烧殆尽。

四周也是一片火海,不时地闪过箭矢也都被抵挡了下来。

一夜过去,原本的荣王府已是狼藉一片,残肢断骸满地,夹杂着被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靖国公听着下属来报,皱起眉头:“看来人到底是跑了,哼,给我搜,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多远。”

说完,手底下的将士便应诺离去。

荣王府的事情没有瞒着宫里,甚至可以说光明正大地在行动,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个字。

这显然已经昭示了姜家如今的地位。

太子身边的褚坚此时已经心急如焚,听到荣王府的事,便几次向太子进言,早些出兵镇压姜氏子。

实在不行,就先请长乐公主与姜姝儿入宫为质,到时候不怕姜家不妥协。

可太子一反常态,丝毫不听褚坚所言,而是自顾自地处理着那些不重要的奏章。

等褚坚再听到荣王遁逃之后,才放下心。

如此,更不能放过姜家了。

“请殿下下令,姜家企图谋反,肆意坑害皇室宗亲,将他们押入天牢。”

褚坚跪在太子面前说道。

太子却没有抬头,犹自拿着笔写写划划,“荣王早有不臣之心,就算死了便死了。”

“殿下,即便荣王有不臣之心也轮不到姜家来处置吧?您才是储君,皇上不在,您才是这天下的主子,荣王有罪也该由您来判而不是他姜家。”

“是谁有何干系,结果一样不就好了,姜家暂时不会攻进来,我都不怕,你又在怕什么。”

“殿下,臣实在担心您啊,若是他们攻进来就晚了。姜家已经出兵拦截康王大军,荣王一事后,只怕下一步就是攻进宫了。”

褚坚以头点地,“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太子终于顿住笔,搁了下去。

他抬手头,近日来少眠多虑让他瘦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巴的青褐色胡茬也未理过。

从前那个温润如玉,宽厚仁和的太子早已不见。

那双眼底的暗红让人无端地起了一身寒意。

殿内的内侍皆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太子看着褚坚,忽然道:“褚先生跟着孤有多久了?”

褚坚闻言,顿了顿道:“回殿下,已经八年了。”

“八年……”太子回味了下这两个字,并未再说什么。

褚坚忐忑,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抬起头,“殿下,姜家的事还请您早做决定,此事不能再拖了。”

“褚先生,孤累了,你退下吧!”

太子说完,起身从他身边离开。

“殿下!”褚坚起身,“殿下当真不肯做决断吗?”

太子顿住脚步回过身淡淡地看着他紧握的手掌,道:“先生终于要忍不住了吗?”

第254章 平定

褚坚愣在了原地,手掌在松开与紧握间来来回回反复了多次,最终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吗?”

太子自嘲一笑,“是啊,知道了,不过就是太晚了点。”

“可即便如此,您也有机会在信送出去时阻止,为何却任由此事继续下去?”

“阻止?到如今阻止还有用吗?抛开这点不说,我的确犯了不少错误,这是我该承担的。”

太子目光淡然,“先生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不,这皇城没有谁能够完全掌控。”

褚坚有那么一瞬间出神,但又很快恢复,拧眉问他:“殿下不怕我对你下手吗?姜家已经被你亲手推开,长乐公主更不会出手帮你。”

“无碍,不过早晚罢了。”

太子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留下褚坚仍旧拧眉思索着。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康王大军还是被拦在了通州,不仅如此,连带来的兵力也快被消耗殆尽。

不得已,康王联络了其他藩王,似是下定了决心要攻入京城。

可姜家不是吃素的,对于他的动作怎会没有预料。

朝堂开始散乱起来,若非有长乐公主镇压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太子也不再管事,每日除了待在东宫看,哪儿也未去过,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此时,原本消失了好一阵子的晋王突然现身,紧接着皇帝的事就被暴露出来。

褚坚原本是想在宫中易主之前杀了太子和皇帝,好制造一场混乱逃走,顺便也给他真正的主子荣王一点儿喘息时间。

可还没来得及施行,皇帝那儿却传来消息,人醒了。

太子坐在东宫正殿里,身上穿着整洁威严的朝服,带着冠冕。

看到提着剑进来的人,他眉头松了些。

“你稍微,长大了些。”

“是啊,再也不是那个你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孩子了,皇兄!”

太子笑了笑。

还是这么记仇啊!

“父皇呢?”他听说人醒了,可却没有见过他。

杨玹收起了剑,“父皇还在母后的殿里,并且,让我带来了诏书。”

太子闻言,目光落到他拿出的诏书上,他嗤笑了一声。

“父皇他,不愿见我吗?”

“父皇龙体有恙,还需静养些日子。”

“是么……”

太子目光放空,“那还真是狠心啊!”

杨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他,说出了皇帝最后交代的话。

“康王所属南地是个富庶的地方,皇兄不妨去看看。”

是的,皇帝没有打算杀这个儿子,即便他已不再是太子。

但他不能让他留在京城。

明白手中是什么的太子含泪笑了起来,他紧紧握着诏书。

这份承载了江山,却让他失去江山的诏书,何其残忍。

杨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他身上的铠甲还染着血,进来时也带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不再是个好哄的孩子了。

太子想,也许他真的不适合那个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覆上一层阴影,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抬起头望去,眸色深沉中带着意外随即又释然。

他平静地说道:“你都知道了吧,从一开始就知道。”

“太子殿下不为自己所犯的过错忏悔吗?”

“忏悔?”他闭上眼睛,“我的确在忏悔,但若再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来人握紧了手中那把普通的佩剑。

“为何,父兄从未背叛过大梁和皇上,从来都对得起这江山。”

“为何?你韩家功高盖主,那些年世人只知有宁兴王而不知有皇上,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太子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韩瑜,他依旧是这幅冷漠的面孔,却和当初的那个人何其相像。

他有些感慨,“你跟你哥哥韩宵越来越像了,不过,他面上冷冷淡淡的,却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尤其是对你这个弟弟。”

这句话不知让韩瑜想起了什么,使得他双眼迸出强烈的杀意。

“你没有资格提他,哥哥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把你当成兄弟,相信你。”

“哈哈哈哈……”

太子杨琰仰头大笑,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眼角都出了泪光。

他停下,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韩瑜,“最大的败笔,是我吗?”

韩瑜的剑已经抽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遗言?我这样的失败者还能有什么遗言。”

尽管这么说着,但是太子还是想起了当年送回来的那封血书。

字里行间都是理解,哪怕他让他们父子去送死,可他最后的心愿是保护他的弟弟韩瑜。

他这么多年也做到了。

让韩瑜平平安安地长大,接手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兵权。

长剑划过。

一道血雾升起,泼洒了一地,落到那份滚开的诏书上。

杨琰动了动有些迟钝的眸子,侧头看去。

血的颜色真的很像……

他想,他该是做到了那个承诺吧?

兄弟吗?

他可曾后悔?

后悔过的,因为再没有第二个了……

看着眸光黯淡下去的太子,韩瑜扔下佩剑离开了东宫。

太子深知罪不可恕,自戕以祭天下为己赎罪。

这是在宫乱之后皇帝出面昭告天下的说辞。

可这里头信的人没几个。

但不会有人猜到,太子不是死于自戕,也不是死于这场夺嫡之争。

内乱平下不久,藩王之乱也平息下来,为首的康王当即就被姜二爷斩首,其手下存活的将士被收编入伍。

而参与此次事件的其他藩王也都被赐了个全尸。

可以说这次大动干戈,是真正的清洗了一遍朝堂内外。

宫内,皇帝卧在床上,双眼浑浊。

杨玹就跪在床边,他听了许久,终究只是叹息一声。

“朕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现在内乱虽平,可也消耗了不少兵力,只怕外患也会跟着起来。”

“父皇,有姜家和……韩家守着,您只管养好龙体就是,暂时还出不了什么事。”

皇帝点头,欣慰地看着他,“朕的阿玹也长大了,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莫要……同你皇兄一般。”

【因为前天突然发烧病倒,所以没有更新,让大家久等了。】

第255章 偏执

杨闻言,惊愕地看着皇帝,这话里的意思,是那个吗?

尽管他极为高兴,可皇兄的死也是他心里的一道梗。

若是当初说明白点,他的皇兄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做了?

“儿臣想先办好皇兄的丧事,以及安顿好嫂嫂她们。”

杨低声说着。

皇帝闻言,满意地笑了笑,如同从前一般揉着他的头,道:“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都按你说的办吧,至于储君一事,朕会在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昭告天下。”

“是,那父皇您好生休养,儿臣告退!”

“去吧……”

杨起身,动了动不太有知觉的双腿,缓缓退下。

到了殿外,他面上的愁苦神情才消散,褪为冷漠的模样。

嗤,储君?

这种东西说废就能废,他要来做什么?

要做就做这天下之主。

……

有了皇帝,很快,朝中恢复了生气,一切都在照着原状进行,唯一不同的是换了人。

正值艳春,京城一派和乐景象,好不容易能出门的姜姝儿拉着也同样闷了许久的姜永晴出来。

从主街道一路逛到北街尾,即便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似乎也提不起姜永晴的兴趣。

寻了茶楼坐着,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缺乏卖弄feng sao的,我也不缺乏风流倜傥的。

可,为何就是那般无趣呢?

“姝儿,你说江南是什么样的?”不等姝儿回答,她又自顾自地道:“我看书上说那里是个极养人的地儿,才子佳人数不胜数。”

“你不会想南下吧?”姜姝儿抬了抬眉。

“也不是不可以,这京城我都待腻了。”

正吃着茶的姝儿微顿,“你真想去?”

姜永晴点头,“我只是觉得厌倦了,你瞧见没有,自打姜家复宠,那些从前嫌弃我的人都巴巴地跑来讨好,完全不记得当初的嘴脸。”

“人都是如此,捧高踩低。”

“是啊,都是如此,可我就是想换个地儿了。”

姜永晴不高兴地推开茶碗。

姝儿见此,思索了番,现在京城也安稳了,反倒是边境不怎么太平,敌国蠢蠢欲动,大仗没有,小闹却是不断,需要人镇守。

再有海域这一块儿,倭寇也不少,或许,可以试试把她三叔调过去。

这样一来,姜永晴也能跟着南下。

有了计较,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等回去后再与父母提一提此事。

“诶,那不是四表姐夫吗?”随着姜永晴话落,姝儿朝底下看去,果然看到了老熟人何宪。

现在的他可不再是什么朝中新贵,前程似锦的红人。

如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巡逻侍卫罢了。

她勾了勾唇,“可惜了,原本大好的前程,非要折腾。”

姜永晴赞同,“没错,惹上你这个小祖宗,谁能讨得了了好去。”

“去你的。”姝儿笑骂道:“我可没有对他动过什么手脚,便是看在四表姐的份儿,我也不会去做。”

“你不会去做,可不代表五叔五婶不会啊!”

“嗯?”

“你不知道吧!”

姜永晴得意地道:“早在你受伤时,五叔五婶便要求太子,啊不,是前太子卸去何家的一切职务,收押在天牢。这不,皇上醒后,得知此事便要了五叔五婶一个面子,将人给放出来了。”

姜姝儿恍然,难怪有段日子林家也总派人上门,原来是这回事儿,她倒还真不知道。

只是,刘基那厮都在她伤好后就给他解脱了。

至于其他人,哪怕是林家的姑爷,她也没兴趣去过问。

“不过你放心,何家是起不了了,至多也就这样,皇上可没有恢复何大人的官职,看来这何家以后就只能靠四表姐夫一人养活了。”

真是如此吗?

姜姝儿目光追随着何宪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

那也算是个人才,皇上素来有惜才之心,恐怕时机合适,还是会启用他吧!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了。

除掉了荣王,如今她是一身轻,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身边,曾经的姜家也完好无损。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满意的了。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她说道,眸子里敛了一池春光,明媚的教人惊艳。

姜永晴颔首,随她一块儿离开茶楼。

回到府里,没过几日便听闻百官上奏立太子的事。

谁都能看出来皇帝的心思,只不过早晚罢了。

如今太子百日都已经过去,是时候该立储君了,再加上皇帝自从经历过清君侧一事,即便救治好,身子也愈发不如从前。

谁都担心京城还会不会再来一场dong luan,到时候,恐怕大梁就危险了。

是以,这个提议也被皇帝采纳了,一道诏书下来,皇幼子晋王杨正式被册封为太子。

杨为储君一事姜姝儿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相反,她却莫名有种紧迫感。

这种感觉,尤其是在听到杨登门拜访时,更为明显了。

正堂里,已经是太子的杨身穿玄色龙纹朝服,明显是刚下朝过来,连衣裳也未去换。

看到他,杨眸子亮起,起身走了几步,“姝儿,你来了。”

“给太子殿下请安!”

“不必……”

杨伸手托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行下礼。

长乐看了眼,道:“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他含笑道:“姑母说是不是?”

姝儿朝长乐看去,见她脸色不大好,微微低头,“既然殿下这么说,那姝儿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在长乐手边坐下,低眉顺目不打算再开口。

可杨的目光却始终追寻着她,这让长乐更为恼火了。

忍不住冷声训斥,“我知你与姝儿自幼兄妹情深,可她如今毕竟要嫁作他人妇了,太子还是避讳些的好,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免得惹人闲话。”

杨挑眉,盯着姜姝儿低垂的脑袋出神,“嫁作他人妇?”

他笑道:“姑母还是不肯同意我与姝儿?为何,我如今已是太子,韩瑜不过是个王爷,是个臣子,我哪儿配不上姝儿了?”

“住口,你知道自己是太子,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长乐拍案而起,气的是一个够呛。

她原以为杨该懂事了,该放弃了,却不想如此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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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拒绝

且最糟糕的是如今他已是太子,朝廷不可能废了一个太子,再废一个太子。

而且,皇帝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杨玹站在堂内,目光丝毫不惧地与长乐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姜五爷走了进来,一句话缓了气氛。

“这是怎么了,打算把这屋子拆了不成?”

他进来看看长乐,又看看杨玹,轻笑一声在长乐身边坐下。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咱们的太子给吹了来?”

杨玹终究还是给他面子的,低声唤了句:“姑父。”

姜五爷颔首,转而与姝儿说道:“我回来时给你带了几盆建兰,你去瞧瞧可喜欢,那东西难养,娇气的很,怕是要你费不少心。”

姜姝儿立即起身福了福,“是,女儿告退!”

“姝儿,我还有话要对……”

“太子,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姜五爷拦住想要追着姜姝儿离开的杨玹,伸手作了个请字。

不想抹他面子,杨玹只好跟上。

离开正堂的姜姝儿并未立即回院子,而是别在影壁处看着那两道身影离去。

她的心突然有些不安。

五月里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就可以与韩瑜成亲,但愿这期间不要再出什么差错才好。

想着,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再度进了正堂。

长乐正生着气,一看到她,皱了皱眉,“你怎的又回来了,不是回院子了吗?”

“娘,我想……早些与韩瑜成亲……”姜姝儿低下头说道。

长乐愣了愣,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成亲吗?

按着杨玹今日的做法,恐怕再拖下去还得有的折腾,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她不得不考虑这个提议。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我一会儿与你爹商量商量。”

“是……”

姜姝儿这才放下心。

书房里,姜五爷开门见山地说道:“姝儿与你是不可能的,韩家的婚约不会取消,即便你是太子,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姑父,我不比韩瑜差,他能给姝儿的,我可以百倍千倍地给她,就像你对姑母那般疼她宠她。”

“这不是你的缘由,而是姝儿,你还不明白吗?姝儿她心悦的是谁。”

杨玹怔了怔,立即反驳,“不是的,姝儿她只是,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她自小最喜爱的就是与我在一块儿,这点姑父您是知道的。”

“太子,那是姝儿小,不懂事,况且她对你从始至终都只有兄妹之情。”

姜五爷毫不犹豫地打破他的梦,“皇上今日召我进宫,说想看看姝儿穿嫁衣的模样,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进宁兴王府了,太子,你该收敛了。”

杨玹倏地抬眸,直直地盯着姜五爷,“姑父心意已决,一定要姝儿嫁给韩瑜了?”

姜五爷颔首,“不错,这桩亲事我与长乐都很满意,皇上也满意!”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加重了声音。

他知道杨玹听得出来这是何意,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在他话音落下后,杨玹只静默了一瞬,便大步离开。

等他出了府,长乐才找到了姜五爷,彼时,他正负着手独自站在院子里,天边的霞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耀眼的光芒。

长乐眯了眯眸子,走到他身后,“姝儿想早些与韩瑜成亲,以防有变。”

“是么!”姜五爷深吸口气,抬头的姿势未变,只是多了些许惆怅。

“我也希望,就按照她说的办吧,明日你邀老王爷上门一趟,定下婚期。”

他想,即便有什么变故,他手中刚得的东西也能够保护这两个孩子了。

……

宫里,杨玹一回来就劈了殿里所有的东西,若不是伺候的内侍躲得快,怕是也要被劈成两半。

那股杀意,简直让他想想都发寒。

悄悄请来了刚刚晋升的太傅,内侍监赶紧退下。

看到独坐出神的杨玹,太傅绕过一地的狼藉,上前道:“殿下,您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

杨玹踢开脚边的剑,“太傅,我今日去公主府求亲,姑父和姑父都拒了,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我真没有他韩瑜好吗?”

太傅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以他来看,不仅是公主和驸马不看好,皇上也是同样不看好。

如此他还想娶姜姝儿,根本不可能。

既然明白,自然也要提醒一二。

“殿下,您的心思臣也清楚,可皇上似是有意为您定一门亲事,而九小姐不在内。”

“父皇要给我定亲?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日,已经命臣拟好名册了。”

杨玹一拳捣碎本就被劈开的案几,“我何时说过要娶别的女人了,除了姝儿我谁也不要。”

说着,他就要起身,太傅忙地拉住,“殿下……”

“太傅要说什么?”

“唉,殿下,您听臣说。”

太傅将他重新按下,道:“臣之前处置那些宫女内侍时听到一个传言,据说先后大行前留下了一封密旨,就是这封密旨皇上才不同意您和九小姐的事。”

杨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母后留下的密旨是不准我和姝儿在一起?”

不等太傅回答,杨玹冷冷地道:“在哪儿,这封密旨在哪儿?”

太傅一时也不知,只得道:“臣不知,不过那个宫女还活着,在掖庭,殿下若是……”

“那就让人把她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臣领命。”

太傅叹了口气,尽管知道不妥,可还是去做了。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也了解他吃了多少苦,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他身后,帮他完成心愿。

掖庭的宫女被带来,虽说已经过了许久,杨玹还是认出来这是他母后宫里的一个人。

唤什么他不记得了,可这张脸却是见过几次的。

锋利的剑尖挑起干瘦蜡黄的宫女下巴,杨玹目光幽冷。

“听说你知道先后留下的密旨?这件事可是真的?”

“回、回殿下,此事千真万确……”

宫女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道:“当初娘娘病危,却又怕殿下您与九小姐走到那一步,是以留了一道密旨交于张女官。”

“张女官?”杨玹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反而问她:“既是密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 = )

第257章 密旨

“回殿下,奴婢那时将好进去打扫,听见娘娘与张女官说话,便没敢进去,这才,这才听到了这些。”

宫女希翼地看着他,“殿下,您想知道的奴婢都说了,奴婢,奴婢不想再待在掖庭……”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杨玹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他歪头轻笑一声,原来自己的母后竟然还留了这样的东西在。

就是为了阻止他和姝儿吗?

真是可笑。

她明明最喜爱他们两人在一块儿的啊!

被背叛的愤怒充斥在他心间,失望至极。

“殿、殿下……”宫女见其神色不对,指着自己的剑也晃了晃,抬眼颤栗地看着他。

杨玹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过身去,不等宫女松口气,便头也不回地一剑划去。

血水溅了一地。

太傅叹了口气,看着离去的杨玹,随后命人进来将人给收拾了。

姜姝儿与韩瑜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五月初十。

因着日子离得太近,公主府现在是忙的一刻也不停。

就连姜秀臣也没闲着,姜氏的其他几位夫人也纷纷过来帮衬。

屋子里,姜姝儿一边查看着下头人送来的头面首饰,一边与姜永晴说着话。

“……真的确定了要走?你要知道,江南再好,也不如土生土长的京城来的好。”

“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天子脚下罢了,江南那样的地儿人杰地灵,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怕没有京城好?”

姜永晴撂了粒果子进嘴里,双腿垂在木榻下晃着。

姝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看来你是真想去了,也罢,三叔三婶他们都过去,总不能留你一人在京城。”

若是嫁了人还好,这没嫁人,无论住在国公府还是公主府,到底都不便。

毕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就连姜姝儿这个排行最小的都要出阁了。

一想到这里,姜永晴心中也有些酸涩。

自己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婚期这么近,只有不到一个月,我说五叔五婶也真是舍得。”

姜永晴的话让得姝儿顿了顿,看着满托盘的头面首饰,一时也没了心思。

她并未将杨玹的事说与她听,虽说这件事姜家长辈都知道。

“左右都在京城,我平日里多回来住住就是,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歇息罢了。”

“那可不一定,你瞧瞧林家的四表姐。”

“嗯?”

姜姝儿挑眉,“作何与她比。”

姜永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不再提,转而说道:“你挑完了没有,这几套头面我看五婶也挑了许久才命人送来的。”

姝儿点点头,“我前两日都挑过几套了,今日的也就留了两套,还有的你瞧瞧可有喜欢的,自个儿戴去。”

姜永晴不跟她客气。

说起这些东西,她们自小都是不差的,自然也不在意。

日子一天天临近,姜姝儿也忐忑地等待着。

这些日子,韩瑜也在府里准备,没再来过,可每日都会着人送些东西过来。

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穿的皆有,样样精致到可比拟皇室娶亲。

京中无人不羡慕。

越临近日子,姜姝儿就越急,当然,急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宫内,杨玹坐在阴暗的刑室内,在他面前的桩子上正挂着一个血淋淋人,那身形不难看出是个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桩子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杨玹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他站起身,来到女子跟前,“还是不肯说吗?”

木桩上的人勉强睁开眼睛,动了动干裂的嘴,“太子……殿下……您果然、跟皇后娘娘,说的一般,已经魔怔了。”

“住口,你只要告诉孤,那道密旨在哪儿,你到底藏在哪儿了?”

“咳咳……殿下死、死心吧,您永远也不可能拿到那道密旨了……因为,它早就不在我手里了。”

张女官努力地扯起嘴角。

杨玹冷下眸子,“你说什么?”

“殿下,回头是岸,您不能……一错再错了呃……”

一道清脆的骨折声响起,杨玹淡淡地收回张女官脖子上的手,任由她的脖子软下。

密旨已经不在她手里了,为什么都要跟他作对,他是哪里不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他却不行。

他不过是想要姝儿一人罢了,为什了都要阻止他。

既然如此,是不是成为一国之君,就可以主宰任何事了?

他脚步漫漫,似是无目的地走着。

很快,张女官失踪的事姜五爷便知道了,不难猜出来是谁做的,只是可惜了,他竟然没护住她。

到底是欠了一个大人情。

张女官的家人,他定要安顿好。

又过了几日,姜五爷夫妇携手进了宫去看皇帝,相比于之前见到的,现在的皇帝并未好上多少。

还是那般干瘦的模样。

长乐坐在床前的锦杌上,温声道:“皇兄近日可有好些,药都按时用了吗?”

这句话是问李青的。

不等李青回答,皇帝摆摆手,“用了,只不过起不了多大作用罢了。”

“皇兄,您又不好好吃药了。”她知道,自从皇后走后,皇帝也没了那些心思,一日日地沉迷过去。

着实教人担心。

皇帝自己倒是没有多大反应,笑了笑,“吃与不吃都是一个样,不说朕了,说说姝儿,婚期还有半月,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吗?还缺什么只管写了单子交给礼部,让他们尽心去办。”

“多谢皇兄费心了,之前您赐下的东西够多了,暂时还用不着。”

“不多,我们姝儿金贵,嫁妆多了,在夫家才好过,毕竟你们不能看着她一辈子。”

“谁还敢欺负了她去,况且这嫁妆再多,就比秀臣多太多了,越过她去总归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皇帝换了口气道:“我们姝儿可不一样,自小当成公主养的,即便没有封号,可这出嫁的排场也得按照皇室郡主的来。”

长乐和姜五爷相视一眼,后者微微摇摇头,在他们说话期间,他已经打量完了殿内伺候的人。

“皇上,太子这几日没过来吗?”

“阿玹?朕让他处理朝政去了,早日学会,朕也好放心。”

说到杨玹,皇帝脸上多了丝笑意,可随即又想到了长子,便又叹了口气,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13

第258章 婚期

姜五爷没有再询问,他只是暗暗留心了下殿内气息,发现不少于十人后,便放了些心。

之前的暗卫首领在杨琰死后便也自绝而亡,是以他一时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的人。

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当真是复杂难辨。

“对了,姝儿成亲那日,朕打算亲自到场为那两个孩子主持婚事,云亭,你安排下吧!”

“皇上,您的身子不好操劳,还是听太医的吩咐,静养为妙。”

“夫君说的是。”长乐也道“虽说这是皇兄的荣宠,可您若到场必然要一番折腾,这天儿又热,不可大意。”

皇帝神色淡下,叹了口气,“朕如今是个拖累了,也罢,就听你们的吧!”

长乐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姜五爷却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皇帝的身子的确经不起折腾,再者说,这个当口,谁敢冒险?

如此,双方也没了话头,姜五爷夫妇只得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杨玹也收到了消息,他正端着药来到皇帝跟前。

“父皇,该吃药了,这是太医院刚熬出来的。”

皇帝闻声,掀了掀眼皮,背过身去,“不吃了,整日吃这么些有何用。”

杨玹顿了顿,看了眼手里的药,“父皇……”

“朝政处理的如何了,可有什么不懂的,你皇兄幼时是朕一把手教导的,到了你,朕却无能为力了。”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有明白的会询问太傅。”

“嗯,你退下吧,朕乏了。”

杨玹端着药,只得退下。

出了殿门,他随手将药扔进了池子里,冷着脸离去。

姜姝儿的婚期就要到了,他再不做些什么,就真的来不及了。

因此,在之后的每日,他依旧端着药过去,可皇帝并未吃过。

眼见着姜姝儿的婚期到了,他终是忍不住,在一天深夜里去了皇帝的寝殿。

里里外外的暗卫不下十人,可因为他的身份,却并无人阻拦他。

床上,皇帝呼噜着喉头的老痰睡着,并未察觉的有人来。

就在杨玹将手伸向床上的人时,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制止了他。

不等他反应,将他带了出去。

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的杨玹冷着脸甩开他,嗤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不去准备做你的新郎官,跑来宫里做什么?”

只露出眼睛的韩瑜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拉下面巾,目光如炬“你方才想做什么?这么晚了,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杨玹冷笑,“我担心父皇的身子,过来看看有何不可,倒是你,谁准你入宫的?”

“自然是皇上,我如今是接了暗桩的身份,保护圣驾。”

杨玹眸子微缩,暗桩,该死的,竟然还让他做了暗桩。

究竟是为什么对他如此厚待,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也要让给他。

“韩瑜,我是不会让你娶姝儿的,姝儿她,只能嫁给我!”

“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你找死!”

杨玹怒地就朝他攻去,两人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

一招胜过一招地不留情面,赤手空拳地击打着对方。

原本的好兄弟,如今的敌人。

幼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转眼,物是人非。

“啊——”杨玹不顾被折的胸骨,揪着韩瑜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姝儿为什么选你,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了……”

砰——

回答他的是韩瑜毫不留情的一拳头。

“知道为什么吗?”他走到杨玹面前,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因为,她心悦的是我。”

这句话似是激怒了他,杨玹不要命地朝他攻去。

拳脚凶猛,但比起韩瑜却完全失了章法。

几乎是不费力地,就让对方制住了他。

周围落下几道黑影,韩瑜擒住杨玹,“把人带回去,看紧了,如果明日之前让他出来,你们也不必留着了。”

“是!”

“韩瑜,你敢,我可是太子!”

“太子?”

韩瑜靠近他,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目光,“即便是太子,我也从来不惧,或许,等你坐上皇帝宝座再试试?”

他直起身,将人交给了那几个后来的暗卫。

“韩瑜,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带下去。”

没有再理会他的挣扎,韩瑜转过身不予理睬。

大婚当日,京城万人空巷,金箔路上,铜钱洒了遍地。

大红的地毯一路从公主府铺到了王府。

姜姝儿在听训后,由姜清臣背着上了花轿。

八人抬的大轿,她坐上去,穿着喜庆的轿夫便稳稳地抬了起来。

已是新郎官的韩瑜目光追随着姜姝儿,清臣复杂地吸了口气。

“你若是敢辜负我妹子,我可不会放过你!”

韩瑜收回目光,“我一生只要她一人,何来辜负。”

“哼,最好如此。”清臣不情不愿地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韩瑜颔首,郑重地抱了个拳便翻身上马。

大红绣金蟒纹的衣袍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耀眼的阳光下,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俊美的不似凡人。

姜姝儿掀开盖头,偷偷地从轿帘间望了眼,韩瑜似是有预料般,回过头去。

虽看的不清楚,可两人还是察觉到了彼此的目光。

韩瑜勾起嘴角,面色也是异常温柔。

大喜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喜庆的事了。

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王府,下轿后,姜姝儿手中攥着红绸,被喜婆搀扶着跨过了火盆,随后跟着身旁熟悉的人一步步走到正堂。

她能感觉到他满心的欢喜,让得她也激动异常。

直到现在她还不能相信,这真是属于她姜姝儿的婚礼。

礼官唱声响起,姜姝儿与韩瑜行礼,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

三拜之后,姜姝儿被送到了正院婚房内,坐在床上,她明显感觉到了屁股底下硌的慌,却不敢乱动。

许是怕她累着,韩瑜不多时也过来了,挑开她的盖头后,望着她精致绝艳的面容,心头火热。

“累吗?我替你将凤冠卸下可好?”他微微低下身子,俯视着她。

姜姝儿应了声,撅起嘴道“再戴下去,我的脖子怕是都要断了……”

韩瑜伸手按住她的朱唇,眸子暗了暗,“一会儿你先洗漱,我去应付几个人就回来,不会让你久等的。”



第259章 大婚

姜姝儿感受到唇上带着温热的触碰,心跳了跳。

“我等你……”

韩瑜抿唇,替她将凤冠摘下后,命屋里的丫鬟好生伺候,自己先去了前院待客。

即便不喜应酬他人,可如今韩家的地位再次上升,来的人也不比从前。

必要的事情还是需要做的,哪怕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妻子,以及往后。

前厅里,朝中有分量的都来了,韩瑜作陪了会儿,硬是吃了不少酒水才让众人放过他。

好在长一辈的并未跟着掺和,否则他今晚能不能入洞房都还是个问题。

喜宴中途,韩瑜不胜酒力只能暂退,任凭众人百般阻拦也无用。

回到新房里,姜姝儿已经梳洗好了,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荣兰梅树两人替她搅着半干的头发。

韩瑜看到她,原本摇摇晃晃的步子也不晃了,而是平稳地走过去接了布巾吩咐其他两人,“你们下去吧!”

荣兰梅树福身退下。

镜子里,姜姝儿露出了微笑,回过头道“你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听着前头不是还热闹呢么?”

挑起她冰凉的发丝,韩瑜低头嗅了嗅,带着酒香的气息瞬间就沾满了她的鼻尖。

“我怎舍得让你等着……”

略微暗哑、低沉的声音拂过姜姝儿的耳根,让她莫名颤了颤。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两朵红云,就连眸子也不安分地左瞧瞧,右瞧瞧。

看的韩瑜是一个心痒难耐。

待手中的长发差不多干了,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将人一把抱起压在床上。

来不及出声,双唇就被堵住,姜姝儿顺从地揽住他的脖子,交缠更为炽热了。

半晌,尝到了些甜头的韩瑜撑起身子,低眸看着被他欺负的眸光水润,脸颊醉红的人。

低声道“等我一会儿。”

“嗯……”

姜姝儿理了理有些滑下的大红里衣,把自己窝在同样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薄被里。

三千青丝泄了一床,与大红色相映成辉,更显得躺在床上的人明艳绝色,妖娆惑人。

韩瑜洗漱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饶是如此熟悉,他还是忍不住悸动了起来。

心头火热。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了。

“姝儿……”轻唤一声,韩瑜不待人睁开眸子,便覆了上去。

姜姝儿掀开眸子,温柔如水。

她早已准备好了做一个妻子,这只是开始,往后他们会有更漫长的时间。

衣衫尽褪,红烛燃尽。

一早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进来,落了满地细碎的辉煌。

姜姝儿睁开眼睛,被窝里的温热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抬眸看去,只见韩瑜早已醒来,正支着脑袋看着她。

半晌,她突然醒过神来,“什么时辰了,敬茶可迟了?”

虽说王府还没个正经女主人,可老王爷还在,她可不能刚进门就没个规矩。

“无妨,祖父一大早派人过来说了,让我们迟些过去。”

“那也不成。”

姜姝儿赶紧坐起身,不料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春光半露,她忙地遮住,没好气地等着犹自含笑看着她的人,“都是你干的好事,明明说最后一次了……”

她气恼地扭过头去。

韩瑜这才放下支着脑袋的手,低头在她耳边亲昵地说了句,只见姜姝儿脸色爆红,推开他。

“赶、赶紧起去,我饿了。”

“那为夫替你更衣。”

“不要……”

纠缠了半晌,姜姝儿还是没能拗过他,看着正低眸为她系上襟带的韩瑜,俊美疏朗的面容认真又专注。

突地,她轻声一笑。

韩瑜终于系好,舒了口气,额上已出了层薄汗。

见眼前的人笑靥如花,他挑了挑眉,“笑什么?”

姜姝儿仍旧弯着唇,“无甚,就是想起了你初初见我时,说的那两个字。”

韩瑜愣了愣,随即轻咳道“那时……还小……”

“夫君,那会儿你可有想到,被你称为粗鄙之人,有朝一日会让你亲手替她宽衣解带,描眉点唇?”

姜姝儿满眼揶揄的笑意让得韩瑜更为恼怒从前的自己了。

谁曾想会有今日,若是晓得,他一定先缝上自己的嘴。

笑闹了一会儿,姜姝儿也不再逗他,由此可见,虽在昨晚韩瑜奔放热情了些,可还是禁不住逗弄的。

两人整理好好后一块儿去了老王爷那儿,看到孙子和孙媳,后者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颤颤巍巍地吃完茶,拉着两人满是欣慰。

“好,真是好啊,阿瑜长大了,我也有颜去面对你父母兄长了。”

“祖父!”

韩瑜不满地皱起眉头,看了眼姝儿,道“你还得给我们带孩子,莫要说这些晦气话。”

老王爷对他说的话没有表示,只是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个了,来,这是祖父给你们的,好好收着。”

他拿过两个封红递给他们。

接过后,两人这才起身,因着老王爷精神不济,待中午用了饭两人便离去了。

从院子里出来,府中的下人们皆对她这个王府主母恭敬异常,这点倒是让韩瑜也颇为满意。

至于从前那些各房的人早就被他换了遍。

到了正房,其他房头的人都坐在正厅里,似是不满意二人这么迟才过来,二夫人冷哼道“不是不用敬茶么,那请我们过来是做什么。”

虽说面儿上拿乔,可二夫人心里还是得意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长辈,总是能压他们一头不是。

这会儿她心里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刁难了。

只是不等她再想,韩瑜却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请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见见王府的女主人,日后府中中馈都由王妃打理,一切事务都不得越过她去。”

说这话时,他特意扫了二夫人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歹也是你长辈,你们连茶都不敬就不说了,如今还要拿王妃的头衔来压我们,谁家说的过去?”

二夫人果然忍不住就嚷嚷了起来,相反,其他人却闭口不言。

如今可不是从前,形势所迫,他们不得不低头,只要他们不想放弃王府。

韩瑜没有理会二夫人,说到底,她不过是其他人推出来的试探罢了,既然如此,他就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

“在王府我才主子,我的妻子才是真正的女主人,二夫人,请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让亲们等了很久,抱歉了,因为之前长辈突然去世,一个节都在奔波,工作又忙,实在精力不足,今年本命年真的挺不顺,说起来年初到现在已经有三个亲近的长辈去世了,心里也比较压抑ps不会太监】



第260章 得失

韩瑜的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在阐述事实。

二夫人的脸色白了白,手中的团扇也握不住了,“你别忘了,现在还没分家呢,你就是这么对我们这些长辈的?也不怕言官参你一本?”

言官?

韩瑜不屑地扯起嘴角,“说起这个,正巧,我手上也有些东西,就是不知道言官会不会连你们一起参了。”

其他人一听这话登时坐不住了。

韩二爷拉下自家夫人,打着哈哈道“都是自家人,这是说的什么,阿瑜你也消消气,你二伯母向来就是个口无遮拦的……”

“那就请二伯父回去好好管教了,毕竟我是无碍,可若让王妃不高兴了,可就没这么容易翻过去。”

“那是那是,回头一定好好说说她。”

韩二爷死死地按住二夫人,同时晦涩地看了眼端坐在上座,那个年纪不大,却举手投足贵气凛然的人。

一时间,身形与长乐公主交替着,他暗自咬牙,府里终究又来了个祸患,这样就更不容易了。

其他人也是这般想着,三房四房的人相视一眼,依旧保持沉默。

至于韩五爷,他早在之前便被寻了缘由远远地打发去边境了。

不仅如此,似乎是早有预料般,自宫乱后他便未再回过宁兴王府,而是住在自己的西府别院。

如今府里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几个野心勃勃的几房,毕竟吃进嘴里的再吐出来,任谁都不会甘心。

姜姝儿默不作声地将一切都收在眼底,对于王府里的几房情况已经大致有了了解。

与她从前看到的不同,从前几房的人气焰嚣张,而现在……

她勾起唇角,倒是安分多了,看来这府里能清静下来,韩瑜这些日子没少拿他们开刀。

不过也是,毕竟雏鸟也早已长成了雄鹰,是时候该高飞了。

姜姝儿待韩瑜说完话,自己又安抚了几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也配合的默契,直把二夫人气得半死。

待他们拂袖离去,姜姝儿才松了身子,靠在圈椅里。

端了这么久,她早已累得要死。

韩瑜有眼色地伸手替她揉捏着腰身,缓解酸痛。

“我说你都这般打压他们了,竟然还能忍下来,恐怕早晚还得出什么幺蛾子。”

“这个你不必担心。”韩瑜一边揉着,一边道“前些日子边境不是不太平,几位伯父在京城守着那几个兵,倒不如去边境守着那些百姓。”

姜姝儿睁大眼睛,“你真是好手段啊,可他们能答应吗?”

“答不答应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我总觉着不会太容易,毕竟他们死咬着王府,怎会情愿去边境。”

韩瑜笑了笑,垂眸看着她,“到时你便晓得了。”

猜不出他打的什么哑谜,姜姝儿也不再去想。

现在这般于她而言就很好了,父母兄弟姐妹均在,还找到了如意郎君。

上天终究是没有薄带她。

……

宫里,距离姜姝儿大婚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里,除了给杨玹送水送吃的,其余无一人踏足这座宫殿,当然,也无一人出来。

直到今日,杨玹才重见天日。

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他便朝宫外奔去,他不相信,不相信姝儿真的嫁给了旁人。

眼角有些胀痛,他不顾狼狈地就闯到了宁兴王府门口。

而刚回门归来的姜姝儿与韩瑜也才到,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袭妇人打扮模样的姜姝儿,以及那脸上温柔似水的笑意瞬间刺痛了杨玹的双眼,乃至心。

他有些站立不稳,颤颤地伸手,“姝儿……”

带着无限缱绻。

两人闻声抬起眸子,韩瑜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瞥着自己揽在怀中的人。

见到杨玹这个模样,不得不说她还是惊讶的。

一身满是皱褶的锦衣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发丝松散,眼窝青黑,就连下巴也长出了青褐。

此刻,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心中有些复杂,可她没有露出丝毫,只淡淡一笑对杨玹道“太子殿下。”

“姝儿,不要叫我太子,我不是太子,我只是你的阿玹。”

他抵触地皱起眉头,眼中从始至终都只看着她。

姜姝儿却是摇摇头,“礼不可废,君臣有别,殿下就不要为难我了。”

“在你眼中,我这是为难吗?”

“是。”

“姝儿……”

杨玹突地笑了起来,捂着脸踉跄后退,姜姝儿从他的指缝间看到了不断溢出的晶莹。

也幸亏韩瑜早命侍卫守在周围,不会有人看到这般狼狈的太子。

待杨玹笑够了,他才慢慢直起身子,手中早已是一片泥泞。

“姜姝儿,你说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权势,天下,爱,都给你。可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不能嫁给我呢?”

韩瑜的手收紧了些,令得姜姝儿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太在意,只是对杨玹的话有些感慨。

前世她需要这些时没有,这世她不需要时却偏偏送到了眼前。

只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太子殿下,您之于我只是兄长,而韩瑜,是我心悦之人,亦是我夫君。”

她顿了顿,想到了梦里看到的,虽说那时候她已经死了,什么都迟了,可还是要感谢他。

“我很感谢殿下您从前为我做的,也希望日后,您能继续做一个好兄长,好储君。”

杨玹眼中光芒彻底熄灭。

姜姝儿不欲再多说,拉了拉韩瑜的袖子,两人并肩路过他,走进了府门。

他闭了闭眼,“可我不想要这些,我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

可上天连这一点都不能满足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他所有的努力她就从未看过一眼吗?

明明,明明他为了她可以抛下一切。

可她连为他止步都不曾有过。

心口骤然疼痛起来,他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王府大门关上。

仿佛关上了他整个世界。

赶过来的太傅不忍地看着不远执着的身影,老泪纵横。

“殿下,有得必有失,既如此,您还是……放弃吧!”

“有得必有失?”

杨玹放松整个身子,倒在地上。

天边落日,空中飞鸟。

一切喧嚣忽地远去,他渐渐闭上了眼睛,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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