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的代码 - xp1024.com
《失落世界的代码》


来自天堂的救赎(上)

仿佛一场突如其來的噩梦,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我的脑子里被强行塞满了太多的东西,坠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醒來的一瞬间下意识挣扎着去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渗到每一个毛孔,刺激得更加头痛欲裂,我把手使劲撑在洗脸池上,象一条脱了水的鱼抢夺生死一般大口地喘息,肩膀因为支撑着头部的沉重而颤栗不已,

一大堆零碎的回忆片段地组合在一起,权谋、智计、奸诈,预知未來得以看穿了人心的先知先觉,暴戾和杀戮……我的眼前渐渐被飘起的腥红色血光遮挡住,原始丛林里从來沒有残忍二字,不甘心的反抗被车裂腰斩,挫骨扬灰,耳边妇孺的哀号怎么会唤起我心底更凶残的快慰……这就是英雄,

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剧,难受得我直欲从胸口中把它挖出來,但是……权力原來会这么诱惑,踩着尸体搭成的台阶,登上高高的最顶层,你可以剥夺任何人的生命和尊严……为什么我能感到那种恶透了的对他人随意践踏,会释放出來自于天性的酣畅淋漓的舒畅和快感,

我缓缓地抬起头,开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狞笑,原來被压制的恶欲放纵出來才是我们被遮掩的本來面目,善与恶是孪生的,人生大可以换个模样活下去,暴君,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暴君,你只要肯屈从我,我当然会心情大好地抚摸你的头颅,可那只是暂存在你脖子上的,我随时可以取回來,蝼蚁的万民能够苟活着传宗接代,只因为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换來了我情绪不错的赦免,

这感觉……真不错,这是恶吗,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罗滇王能做到,我当然也能,那会给历史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搞笑……历史只会记住强者的名字,你们记得我,但你们还记得那个被我生生吊死在陵墓里一尸两命的女人的名字吗,你们只崇拜胜利者,歌颂我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跪着也愿意,这能赖我吗,

……

头不疼了,心跳和呼吸也渐渐平缓,我放了热水重新洗一把脸,这次洗得很慢很慢,我打算把附着在脸上的微笑和无用的善良一点点洗去,兑掉那层伪善的皮,追求极限的人欲才是我的重生,

想到白露时,我忽然有了点儿动摇,她……可是,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吗,始乱终弃不过是我的临幸,宫斗争宠本就是蜷曲在帝王身下女人可笑的自豪,可她们不都是乐此不疲地把自己幻想成和权力恋爱的女主角吗,

所有人都经不起通透的剖析……你们人性里的恶沒有彰显,只是因为你们还沒有能力彰显,暂时戴着令人唾弃的面具而已,现在的我大大不同了……我穿好衣服,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只要我愿意,全世界未來的股市期指行情就装在我的记忆里,几次资本市场的操作能让大批富豪破产,华尔街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财富唾手可得,几十亿美元足够在一个小国发动一次政变,让你们的智慧见鬼去吧,先知才是不会失败的谋定而后动……原來世界的未來还可以变成这样,

我一时兴奋地漫无目的,走出了家门口,风把我燎热的头脑吹得稍微冷静下來……这对吗,善与恶的结果真的可以一念之差,一步到地狱一步到天堂,可哪里才是天堂,

临近了街角,我在路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來,刚刚恢复意识时,我坚信默默一定不会害我,现在我知道她给我寄來的水晶并不是全部……那里并不包含罗滇王完整的一生,罗滇王最终沒有成功地取代我,一个问題突然闪现在脑海里,假如我刚才的所思所想就是恶的话,那么这恶究竟是來自于罗滇王的记忆,还是我可鄙人性的本身,我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和罗滇王分不出彼此了呢,

街道对面远处的水果摊前,小妮子的哭声把我从沉思里唤醒,我知道他们一家四口的不易,天生残疾的小妮子和她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弟弟都让这对可怜的夫妻犯愁,周围的邻居包括我常常多买点水果借以周济,哪怕最后偷偷放在家里烂掉,

小妮子活在一个沒有声音的世界,她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委屈,只能用哑哑的哭声來回应母亲的喝斥,听起來让我觉到格外的撕心裂肺,我忽然打算做点什么,钱不是任何问題,我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來,

是的,我能看到她的将來,能看到她面对社会辛酸的眼泪,也能看到她出嫁时会心的微笑……可假如我改变了这一切,她也许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不满足的贪婪,不断纠结的所谓成功,踏实的幸福被视为平庸……我不是上帝,我改变不了人性,

小妮子终于不再哭,她跑到椅子边瞪了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时不时地送给我一个微笑,我就还给她同样的微笑,我知道孩子的头脑里才装着圣洁的天堂,比对着她的天堂,成人都是地狱里的恶魔,

我照例买了一大堆水果拎着回家,然后继续坐在院子里发呆直到天黑,人性里善与恶的交锋到底有了一个结果,

……如果有一天人们知道了我的所思所想,他们都应该感谢秦卫国,秦卫国最终也无法阻挡宿命里我恢复了自己的能力,他却用自己无上的智慧,在我的记忆里牢牢种下了良善的种子,我终究不会忍心为了什么千秋霸业而让人流血,秦卫国给了我一个见不得小妮子眼泪的性格,

秦卫国真正的遗产就是这个,同罗滇王和小约翰相比,力量微弱的秦卫国为我们的世纪塑造了一个另类的先知,你可以大骂我的软弱和不敢担当,但也因此,我的性格里不包含一丝侵略性,在我最深层的人性/交战里,罗滇王到底还是输了,秦卫国大获全胜,

好了,接下來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了……而且必将成功,

...

来自天堂的救赎(下)

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

挂断了电话,我想着大头颤栗的声音,有点担心自己过于的直接把他吓到了,作为083新的boss,他的坚忍终究还是远远比不过秦卫国的从容,坐在沙发上回忆了一阵和大头一起的时光,觉得依稀发生在昨天,我轻叹了一口气,伸着懒腰去放水洗澡,平庸的活下去是我纠结过后选择的人生方向,嘿嘿,以后也许声色犬马,也许……

三天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的首都西班牙港,

西班牙港的国际机场里人并不多,航班也沒有国内大城市那么密集,全世界似乎只有中国的人多,哪儿哪儿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旅行者,操着各种各样的乡音,在拥挤和奔波里寻找自己的幸福,我不紧不慢地想着这些,心境里就多了些令自己黯然神伤的回味,

那一趟航班的预计到港时间已经过了,我故意拖延了半个小时才到机场,因为我知道它一定晚点,当我用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面容憔悴的大头面前时,大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和狠辣,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然明白他绝计不舍得真的杀了我,冲他抿着嘴得意地笑了笑,“大头……陈总,别來无恙哈……”

不过,当着我那个俏生生的小美人的面儿,我可得把自己的无赖嘴脸赶紧收敛起來,“那个,”我把眼睛瞟向大头的身后,“我先得和她单独谈谈,”

白露的眼睛一直是红红的,人看上去也比去年瘦了整整一圈,我看着她的脸,就觉得心一跳一跳地疼,她主动离开我时,遭受了多少心理煎熬我能想象得到,爱情远不是两个人从此可以在一起的全部理由,她孱弱的力量把握不了我和她的以后,更加不能对抗“全人类的未來”这样巨大的道德压力,她可以选择死却不敢选择爱……我能理解她,

机场的咖啡厅里,只有我们三个客人,大头远远地独自坐了一桌,白露象是一只饱受惊吓的兔子,在我的对面胆怯地眨着眼睛,我就先开口,“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你那个虚无飘渺的神,”

“都……”白露先是低低的声音说了一个字,随后把头垂得更低,“先是……后來……”

我不是听得见蚊子叫的陈瞎子,不过我知道这个问題的答案,只是想让她当面说出來,下一刻我站起身走到她的旁边,贴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继续说道:“既然我是你的神,那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这对吧,”

白露忽闪的眼睛里稍稍燃起了一点儿愤怒,紧闭着嘴唇不说话,这让我更觉得好玩儿,把嘴挨在她的耳朵上吹了一口热气,“赶紧回家吧,我等不及了……要不你把衣服脱了,转一圈我先看看,”

我知道那个幸福的痛就要來了,等待间噙住泪水闭上了双眼,白露扑在我的怀中,狠狠地咬在我的肩膀……两个人的眼泪随即就打湿了彼此,从衣襟到心灵,对我和她來说,每一滴眼泪都负荷着我们曾经的沉重,这个苦逼的爱情故事终于可以完美结束了,

……

大头临走的时候,孤单着背影扭过身,留给我一个悻悻的浅浅微笑,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又把他喊回來,然后借着纸笔给他留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这就是了……我这兄弟可够意思了,我就说吧,你这样东挑西拣的不好找老婆……”

“记着回家就打这个电话,明年结婚的时候就别惦记着我的份子钱了……”

“老子不缺钱,可谁叫你们不让我回国……”

跟大头念念碎似地唠叨半天,其实是因为对这份或真或假的友情,我从心底里不愿意割舍,我知道在我闲暇的余生里还会见到大头,可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

到这儿生活才算真正的开始,我终于可以了无心事地把沙滩椅搬在海边晒太阳了,在这之前,我把庭院里的山茶花统统拔干净,守着个会渐渐变老的白露,还要那些劳什子干嘛,哎呀,有个事儿我给忘了,她是苗女,我得先算一算她会不会真给我下蛊……

虽然不用每天为了生活忙碌奔波,可有时也会觉到累,每到累了,我就仰头看着天空,阳光就象秦卫国來自天堂的微笑,命运给我和他安排了这么多跨跃时空的交集,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偶然,在我们各自的宿命里却又那么顺理成章,

宿命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可以预知到未來的先知,有一点我必须要在最后把谜底揭开,秦卫国之所以宁肯冒绝大的风险也不把我弄死,并不代表他和我一样善良,秦卫国的世界本來就和我不同,一切是因为另一个打不破的宿命在不远的将來等待着我……

我当然知道,我和白露未來的第三个儿子的第二个孙子的……我读书少,太多的辈份算不过來,反正那个小兔崽子就是“小约翰”,以后就凑合着叫这个死名字吧,小兔崽子……替他老祖宗安排了人生也不要紧,干嘛这么折腾祖爷爷和祖奶奶……等三儿子生下來,老子以后不管下雨刮风,有事儿沒事儿天天揍这个小约翰的祖宗,

反正接下來,我不得不专心致注地完成我最后的宿命了,,和白露生孩子,我怕以后年岁渐大……咳咳,反正这事儿任重道远,

哦,对了,到这儿你们应该明白了吧,你们的床第之欢和我相比,沒有任何的意义,我可是为了拯救人类……嘿嘿,**丝们颤抖吧,

……什么,你说人类自然繁衍的本身就是拯救人类,

貌似有点道理……那好吧,我们活得同样伟大、精彩和有意义,

(全文终)

谢谢大家的捧场,过几天也许会写一个后记,书中的人物到了后來不受控制起來,还有几个隐含的情节,都想解释一下……也许就不写了,好坏您凑合着看吧,

...

1、开始之前

一直想记述下这些年诡异的经lì

,总是难以走笔,这些经lì

明明真实的好象太阳月亮就存zài

于天空,却比最具想象力的探险小说还要令人难以置信。恍惚间似乎一个荒诞不经的梦,也或者我就在梦魇中坚持着摧残自己从没有醒来?

命运仿佛从开始就将各种不可想象的离奇与我捆绑在一起,从头至尾不停地捉弄。

现在,我独自在异国他乡守望着孤独和寂寞。与其说这是命运替我安排的,本该如此的终结,我更相信这是打破了宿命的结果。曾经的经lì

和现在的境遇之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割裂感,每每回想起来,现实与回忆间极不贴切的反差,使得这经lì

格外地不真实起来。

不过,这就好象一部恐怖片,看的次数多了,就成了搞笑片,再也吓唬不了观众。心态慢慢地淡定,思绪也就潮涌起来,我开始尝试在纸端复原自己的故事。其中的细节未必那么精确,文笔肯定也不够生动和煽情,我只能保证这些记述切切实实地发生过。

我有按照时间顺序来记述和思考问题的刻板习惯。虽然决定了动笔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的故事记录下来,可这个神经质的习惯迫使我在正文开始以前,不得不讲述一段三十多年前的往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所以这件往事本应该和我毫无关系。但从读者的角度,这件事情被记录在正文之前,逻辑上来说一定极其重yào

。是的,你们都猜对了,这一件早就被打入了绝密档案的尘封往事,事实上几十年后决定了我命运的走向。

它是一切的开始。

2、级别:绝密

午夜三点钟。

秦卫国家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对于一个刚刚结束了为期几个月现场发掘的考古工作者来说,打断他的睡眠是异乎残忍的行为。被惊醒的秦卫国却并不这么想,抓起电话的一瞬间,直觉告sù

他,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三月的北京春寒料峭,现在是凌晨五点,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匆匆开往南苑机场,车中的秦卫国正思考着刚刚电话中的内容,年届六十的刘所长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仍然回旋在耳边,从来不讲空话的老刘这次的第一句话竟然先强调了组织上对他的高度信任,然后是一支考古队队长的突然任命,与军方共同的组建,绝密的级别,立即出发,这将是一次怎样的行动?

停机坪上军用运输机的轰鸣声打断了秦卫国的思绪,跟随着车上的中年军人,他一脸茫然地下了车,裹着厚厚的军大衣走上舷梯,机舱门口两个战士突然向他们敬了个军礼,整齐地喊了一声“首长好”,吓了他一跳。

飞机冲破黑夜,盘旋了半周,径直向南飞去,飞机上真zhèng

的乘客只有他和那个一脸严肃的周姓军人。虽然噪音很大,困意还是向秦卫国袭来,三十四岁正值壮年,睡眠如果不足,蹲在冰天雪地的考古工地也能打盹。姓周的军人这时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照片,递向秦卫国。

秦卫国难免有些紧张,接过了那些黑白照片。七十年代末,彩色照片还远没有普及,不过这不妨碍秦卫国看清照片上的内容,这是一次古墓的现场发掘记录。

专注于这些图像记录,他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一张张浏览着。照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编号从01开始按顺序向后排,以他的经验初步判断,这是一座汉晋风格的古墓,规格很高。虽说距离今天一千五百年以上的古墓已经越来越少,可秦卫国毕竟是个考古工作者,工地下了十几年,什么样的古墓他没见识过?

机舱内昏黄的灯光下,秦卫国稍微皱了皱眉头,这座古墓的发掘明显是从墓道打开了一道缺口进入的,墓道已经被破坏,这倒更象是盗墓贼的杰作。

除此以外,现场照片不论摄影的质量,还是编号的顺序,都没有什么问题。秦卫国的脑子这时已经进入了一种工作状态的程式化思考,墓道,墓门,甬道,前室,左右耳室,存放墓主人的棺椁的主室,照片却到此为止了。

正常来说,这也并不奇怪,古墓发掘的前期清理工作并不是考古的重点,墓主人的棺椁和几间墓室的随葬品往往要等待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但如果仅仅如此,这么大的阵势完全没有必要,扫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的军人,却没有等来任何的解释,秦卫国反倒更加疑惑起来。

秦卫国对于考古现场照片的浏览习惯是先粗后细,先弄明白古墓的结构和大致的年代,然后再逐步分析每一个细节。即将面临的这一次考古发掘,事情起的如此蹊跷,他不自觉地试图在这些照片中发xiàn

不寻常之处,这一次他翻看的很慢。

首先他关注到的是甬道壁画中的一幅,与前几幅展现古人想象中冥界的流线清晰画风大不相同,也可以说格格不入。这一幅全是各种符号,密密麻麻地,第一眼的感觉是一种独特的文字,记述着什么。

这种文字并非秦卫国熟悉的古文字中的任何一种,不论是甲骨文小篆汉隶等等汉族地区一脉相承的文字,还是一些少数民族特有的,秦卫国不敢说都能够解读,最起码可以辨认出那种风格,这是他的专长之一。这个辨认过程就好象欧美人哪怕一个汉字和日文也不懂,却仍然可以看出日文和汉字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而对于眼前这种文字,他却毫无头绪,他的脑子里没有一种文字形态可以和这种文字牵扯上什么关系,秦卫国决定先放一放。

第二个引起他注意的是古墓主室的棺椁形制,先前墓道甬道的宽阔,壁画的精美,除主室以外前室和左右耳室的设置,都决定了这座古墓是王侯级别以上的规格。那个年代王侯墓葬无一例外地在主棺外套一层更大的木椁,棺椁之间留有空间用于放置随葬品,至于天子更是几棺几椁,一层套着一层,显示地位的尊贵。

椁如果搭置的很大,还可以形成一座独立椁室,处于主墓室中间。可这座级别很高的古墓却仅仅放置着一具主棺,没有椁或者椁室,而这具主棺从照片看上去却异常精美。也就是说,这座绝对高规格的墓葬什么都不缺,却没有了椁。

这似乎没什么,但对秦卫国这样的考古专家,却感觉这好象一个十分讲究穿着的人,从上到下衣着华美高贵,唯独光着脚没有穿鞋一样不可思议。

照片中的古墓除了墓道的破损,十分完整,没有盗掘过的痕迹,这是让秦卫国感觉很满yì

的地方,几间墓室的陪葬品和主棺原封未动,似乎静静地等待着他去亲自揭开那些秘密。

天已经大亮,军用飞机仍然向着南方飞去。秦卫国心里最大的困惑仍然没有舒解,未知的古代文字,有棺无椁的奇特形制,这些都远不足以解释这次行动的特殊级别,即使几年前秦兵马俑的发掘,也没有这么隐密和急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午时分,飞机降落在一处简易的军用机场,秦卫国眼睛里布满血丝,跟着中年军人下了飞机。天气闷热,秦卫国知dào

这里大概是南方某省,脱下了自己的军大衣,还没容得他打量一下眼前的环境,就被催促上了一辆搭着绿色篷布的军用卡车。

车厢内的光线有些暗,秦卫国缓缓适应了一阵才看清两排正对着的长木板搭成的临时座椅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他不认识,看到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秦卫国却“咦”了一声,喊道:“马教授?”老者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让秦卫国坐到自己身边。

马教授是秦卫国大学时期的老师,一辈子没结婚,那个年月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成了历史反革mìng

,文革以后才结束了下放,回到大学继xù

教书,眼下正在申请平反,秦卫国正是他的得yì

门生之一,秦卫国也是特别尊重他的为人和广博的学识。两人从来没断过书信的联系,去年秦卫国还专程去看望过他,可实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聚到了一起。

卡车开始向目的地驶去,秦卫国这时才知dào

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中年军人名叫周永忠,是这次考察队的领队。除了介shào

自己的名字,周永忠说这是一次抢救性的考古发掘,并且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绝对不要互相打听,需yào

知dào

的,到了现场会告sù

他们。

路时好时坏,有时车会停下来似乎在接受检查,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不语,二十几岁的年青人只是开始时和秦卫国简单地握了一下手,说自己叫赵平,让他称呼自己小赵就好,然后就一言不发。秦卫国看到马教授觉得格外亲切,很想和一年多没见过面的马教授多聊上几句,却被车上凝重的气氛所感染,除了表情略显欣喜,很多想说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一个小时以后,车停在了一处很大的军用帐篷前,秦卫国一行人跟在周永忠身后进到了里面。帐篷内放着一张长会议桌,铺着绿色的桌布,正中间挂着一副地图,每个座位前都整齐地摆放着搪瓷茶杯,众人都坐了下来。

又等了五分钟,一个看上去六十岁左右长相十分威武的军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从气质上一看就知dào

是一位首长,周永忠站得笔直敬了一个军礼,几个人也连忙都站了起来。

这位首长径直走向地图下面的木椅,一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说道:“考古我是一窃不通,接下来的行动安排都由周永忠同志全权负责,我只能告sù

你们,事关重大。”然后冲着周永忠一点头,身体向后靠到了椅子上。

七十年代,这种考古队通常有领队的设置,领队并不一定是专业人员,事关专业的由队长负责,关键的事情还得由领队拿主意,秦卫国他们当然明白这规矩。

周永忠先询问了众人是否仔细看过了那些考古现场的照片,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转头问向了秦卫国,让他发表一下看法。秦卫国把自己在飞机上总结出的两个疑点表明以后,马教授和赵平都点了点头,周永忠嘘了一口气,缓了一缓,从公文包里又拿出几张照片,让众人传递着看一下,然后说:“从现在开始,一切资料的查阅等级,均为绝密,希望各位严格遵照保密条例。”

秦卫国首先接过了照片,缓缓地看过,照片上并没有什么不可想象的场面,仍然是他在飞机上看到的那种奇特的文字符号,不过这一次却只有两种字符,没有什么规律的组合在一起,横着一排排的字符有长有短,上下排之间靠左边对齐,初看上去是和我们现在从左至右的书写习惯完全一样,写完第一排再依次向下写第二排。现在他手中的每一幅照片都是由这两种符号组成的壁画图案。

可这代表了什么呢?秦卫国不由紧蹙了眉头,递向马教授,然后问道:“这是主墓室中的壁画?”

周永忠点了点头,说道:“这座古墓墓道的发xiàn

完全是一种偶然,与各位想的一样,你们是第二支考古队,前天上午部队和文物考古部门已经先期进入到了古墓,并且拍下了这些照片,所有的照片你们已经全部看过了。至于现在这几张为什么要单独拿出来,你们马上就会明白了。”

3、二进制代码

周永忠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抢救性的考古发掘代表着什么我就不多说了,需yào

告sù

大家的是,这一次的时间更是紧迫到了分分秒秒的程度,我们没有时间按步就班地做发掘坑防雨棚等等这些基础工作,而是地表没有动土,从塌掉的墓道直接进入到了墓室当中,这座古墓埋藏在地表下很深。”

粗略地说完这些,周永忠开始讲起发掘的过程。前天上午一支仓促组建的考古队由两名临时调来的专业考古工作者和四名军人组成,经过换气等保证人身安全的工作以后,下到墓道当中,临近中午仓促地带回了这些底片,当天中午前的分析会也有关于古墓中符号是一种文字的猜测,然后准bèi

讨论下午的开棺和清理随葬品,这时出现了一次意wài

的转折。

其中一名下了工地的军人捡起了那几张刚刚清洗出来的照片,按照规矩,做为随行的非专业人士,本来是不应该参与古墓本身的讨论,然而,他却在另外一个方向发xiàn

了问题,他认为这些只有两种字符的组合是一种要传递信息的密码。密码破译工作可不是考古工作者涉猎的范围,专家们不能发xiàn

也很正常。

巧合的是,这名军人本来就是通讯连的连长,这些字符他根本不会考lǜ

什么年代和文字的传承问题,职业的敏感让他直接想到了这个方向。

这两种字符如果真的是一种传递信息的字码,只要没被特殊加密过,在破译人员手中根本就不算难题,将两种字符视为电波的长短两音,然后通过固定的组合得到相应的拼音字母,本来就是电报的基本原理,但如果说古人用这种组合的密码来反应信息,现代人摸清了它的组合规律,翻译成某种早已灭绝的拼音文字,谁又能通读?而且时间根本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按理说只能等考古结束以后再慢慢研究分析了。

可是其中一位考古专家却受到启发独自延伸了问题,这本来只是一种研究上的趣向,他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将一幅照片中的两种字符用二进制的方式分别用“1”和“0”进行了取代,这幅照片中的第一排字符就变成了一长串二进制码“10011100……”,而当他把这个二进制数字码转换成我们通用的阿拉伯数字十进制以后,却吃了一惊,数字竟然是“1979”,也就是今年的年份。下面两排的数字就更耐人寻味了,第二排只有短短的“11”,也就是十进制的“3”,第三排是“1011”,也就是十进制的“11”。

按照这种方式组合起来,得到的从上到下三排数字,“1979”“3”“11”,恰恰是当天的日期!

这位专家当时已经不知dào

是兴奋还是紧张,他立kè

把这个发xiàn

报gào

给了上级,当天下午的发掘工作暂时停了下来,考古队中多数人认为这是一种纯粹的巧合,而同时他们用这种方式解读了其余几张只有两种字符的照片,分别得到了一些数字,也全部都是这种日期形式的表述,比如“1983”“5”“15”,却没有人知dào

这有什么意义。

这一段周永忠讲说的十分详细。秦卫国沉默不语,事情确实古怪,可在证据不充分的前提下,任何定论都难免草率,而且这里面大有问题,最起码古人是不用现代的公元纪年方式的。马教授迟疑地说道:“能不能把上一次进入古墓的队员都请来,大家碰一下头。”

周永忠轻轻摇了一下头,说:“二进制的密码问题提出以后就被搁置,当天下午继xù

进行的考古工作,却出现了重大的意wài

。”

秦卫国心里一惊,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周永忠想了想,尽量组织好语言,以免还没有正式开始就打击了他们的士气,说道:“他们再次下到古墓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们怀疑他们是否遭遇了什么被困在里面。弄清他们的下落,如果可能,去解救他们也是现在这支考古队组建的初衷之一,我们的人一直不敢贸然下去,如果再触动了什么陷阱,可能反倒会害了他们。”

秦卫国没有多问什么,心里清楚第一批考古队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所有的参与者全部失踪,掌握的信息只有这几幅照片,古墓内的情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诡异和不可理解。

事已至此,不论出于职业要求还是救人的目的,他没有任何推脱和逃避的理由,看了看赵平和马教授,点点头说道:“什么时候下去?”

周永忠看了看表,说道:“吃完午饭。人员已经全部组织好了,我和你们一起下去。”

那位老首长这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站起来说:“我再强调一遍,时间已经不够了,下去以后不管找不找得到其它几个人,最详细的照片和所有的东西都争取拿上来,我只给你们48个小时。”

秦卫国的头都要大了,两天?不说其中显而易见的危险,一座完整的汉代古墓怎么可能在48个小时内完成清理,这简直是破坏性的抢掠,甚至比盗墓贼的扫荡还要快。马教授和赵平也都吃惊地望向那位首长。

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第一,这是命令。第二,请你们大家一定要相信我,48个小时已经是极致,真的没有时间了!”说罢,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帐篷。路过秦卫国的时候,秦卫国发xiàn

首长的眼圈竟然犯着激动而微红了起来。

考古现场就在这座帐篷后面光秃秃的土山坡上,这座小土山的模样看上去有点惨,地表下的深层土也被翻了上来,看上去象是被刚刚轰炸过一样。除了他们四个人,还有八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临时调来的两名部队机关干事,队伍集结完毕,秦卫国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下午的一点三十分,然后说道:“走吧。”

墓道是从中间部分坍塌的,堵塞住墓道的青砖早已经被清理干净,大马力的通风设备正在不停地向里面吹送着空气。

古墓里潜在的危险,大多是陷阱流沙毒气等等当初墓主人建造之初为了防备盗墓采取的措施,对于这些秦卫国见的比较多,可这座古墓当有人第一次下去时却并没有触发什么,直到第二次下到现场,准bèi

开棺和清理陪葬品时才发生了意wài

,这也说明最起码在古墓前半部分的墓道和甬道,他们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尽管如此,他还是加了小心,带领众人沿着墓道向深处缓缓走去。

这条墓道很长而且足够宽阔,倾斜着向下,两个人可以并排行走,只单纯的看墓道的规模,秦卫国基本认为是两汉时期。到了两晋南北朝,战局纷乱民不聊生,古墓的形制通常开始简陋。但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在南方一些地方政权,往往在两晋时期战乱中独善其身,沿袭汉代的高规格墓葬制度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前面两扇石制的墓门破碎成几块倒向前方,马教授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是对学术研究和文物保护有着洁癖的人,每看到一丁点的破坏都会心痛不已,这墓门明显是被人刚炸开的,马教授忍不住暗暗摇头痛惜。

踏进甬道,秦卫国暗暗赞叹了一声,这甬道宽大的出奇,十几个人前后走在里面都不觉得如何促狭。一名战士打着高亮度的照明灯将前方照的雪亮,这是用大号蓄电池和高瓦数的直流照明灯临时拼凑出来的。

灯光下,只见四周多彩绚烂的壁画熠熠生辉,按照常理这里面通常包括绘有墓主人一生历程的叙事内容,对于认定墓主人的身份和判断年代等等具有重大的价值,秦卫国让两名专门负责摄影的干事按顺序逐一照下来。

让秦卫国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的摄影记录用的全部都是珍贵的进口彩色胶卷,这样可以保证照片能够真实反应壁画的原貌。

4、尸虫

甬道中最后一幅壁画引起了众人的注目,正是最早他们都看过的那张照片里各种各样的符号,马教授此时断定这是一种古代的文字,秦卫国说道:“从这里的篇幅和反应出来的多种不同符号来看,这是一种独特的文字,而且发展的很成熟,这一篇虽然我们可能永远也破解不了它的意思,但绝对是有重大历史价值的。”马教授一边听着,一边紧蹙了眉头想着什么。

此时赵平也走到了二人跟前,几乎把眼睛都贴在了壁画上,忽然说道:“这一篇文字好象是镶嵌在墙上的,你们看。”说着他用手指向壁画的边缘。

秦卫国和马教授仔细一看,果然发xiàn

了这一幅和其它壁画的不同之处,其它的壁画都是画在用于垒砌甬道的墙砖上,这一幅却是一种石质的材料,是把一整块石板镶在了甬道的墙壁上,秦卫国的反应是石板从别的什么地方取来,墓主人不知什么原因把这篇不知所云的古老文字石板镶在了自己的墓中。这同时也意味着这篇古老文字的年代一定是早于墓主人年代的。

甬道内的壁画已经都被重新照了下来,虽然耗时费工,不过这一次比第一支考古队的照片一定详实了许多。

下一步就应该进入到古墓的前室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周永忠却喊住了正要举步的秦卫国。

周永忠此时找来了一名战士,看上去精干强悍,然后让他和自己一起先进入前室探路,等到确认了没有危险再让几个人进去,秦卫国犹豫了一下,看着周永忠十分坚持,只好点了点头。

秦卫国站在甬道,看着周永忠两人闪动着手电光走向深处。时间开始变的难熬,每一秒钟的延续都让秦卫国坐立不安,前室方向仍然没有什么声音传来。终于,大约三四分钟以后,估摸着已经大致转了一圈的周永忠喊道:“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都进来吧。”甬道内的气氛抖然间轻松了下来。

当高亮度的照明灯一进到前室内,这间墓室一片明亮,周永忠正拿着手电照向前室的一个角落,秦卫国松了一口气。

秦卫国几个人都曾经看过上一次的现场照片,知dào

这间前室的左右两边分别有两间耳室。现在粗略地看去,随葬品并不是很多,凌乱的放置在前室和左右耳室的各个角落里,幸运的是,这里并没有积水。

前室的墙壁上依旧是色彩艳丽的壁画,他们没有时间一点点的研究解读,只能让随行的部队干事一张张照下来,等待回到北京以后组织专家一起研究。秦卫国在前室转了一大圈,再没有发xiàn

那种古老的未知文字。对于考古工作者来说,最让他们兴奋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而是发xiàn

前人没有认知的东西,这对于解秘历史甚至重塑历史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马教授和赵平也在四处清理查看着,每个人都期待多发xiàn

一些这种文字,发xiàn

的越多,对于解开这些文字的秘密越有帮zhù

。就在这时,秦卫国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嗡嗡”声。

他的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封闭再好的古墓也无法保证没有虫蚁鼠蛇之类的东西,可毕竟前一队人员悉数失踪,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难免会让人惊心。

保持了镇定,秦卫国拿起手电筒循声找去,恰好kàn

见一只黑色的昆虫飞舞着落在了前室角落里的一个陶罐上。

走到近前仔细一看,“尸虫?”秦卫国惊奇地暗道一声,这种黑色的昆虫他只在一座西夏的皇族古墓里见过,事后参与研讨的一位生物学家分析出了原委,母虫把卵产在尸体上,卵通过吸取寄生尸体上的营养,发育为幼虫结蛹,然后进入一种假死的冬眠状态,基本上不再需yào

养分,一旦空气流通供氧量变得充足,就会立kè

破茧而出变为成虫,重新活跃起来。至于这种尸虫是如何进入到寄主体内,是死亡以后的人为故yì

植入,还是母虫本来就躲避在棺木中伺机寄生,成了待解之谜。

据说这种尸虫并非墓穴里独有,在外界它们仍然依靠这种寻找动物尸体为寄主的独特方式生存,只不过外界没有如此封闭的环境,能够让它们得以沉睡千年。

也许受到了手电光的骚扰,几只尸虫在陶罐里外爬来爬去,秦卫国大声说道:“大家不要紧张,这种昆虫我见过,对人没有攻击性。”这种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昆虫虽然让人感觉恶心无比,按照秦卫国的认知,它们的确没有什么攻击性。

不过他还是皱起了眉头,这种尸虫的出现,很可能代表着封闭的主棺已经被打开,寄居在古尸上以冬眠形式存zài

的蛹变成了会飞的成虫,否则,无论如何这些尸虫也不会生存这么多年。

秦卫国向通往主室的漆黑甬道看了一眼,对周永忠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把随葬品先拿上去,然后再考lǜ

进入主室。”周永忠明白他的意思,主室中可能有未知的危险,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么做最起码可以保住现在的成果。

一起进来的战士带了几只木箱,周永忠吩咐着他们务必小心,准bèi

装箱,秦卫国让马教授带着赵平检索各处的随葬品,既然时间紧急,位置的记录和物品的编号都不要做了,考古铲考古刷之类费时耗工的步骤能省就省,大略地拍几张显示这些随葬品位置的照片,其它一概等到回去了再说。

马教授看上去满脸的不满yì

,却没多说什么,主持发掘的军方既然如此强调时间的紧迫,也只好如此了。

一行人都各自忙碌了起来,古墓里不能进来太多的人,那些出土文物可能非常脆弱,只能由他们三个动手,一件件地向木箱里装,装满就让战士们小心地送到地面上,外面自然有人接应。马教授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就是盗墓吗?”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间也在流逝,现在是下午的五点多钟了,前室和左右的耳室陪葬品本来就不多,看着工作该完成的差不多都完成了,秦卫国对周永忠说:“下一步就是主室了,时间这么紧,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上去休息了,尽快清理主墓室。”

周永忠凝重地点点头,主墓室中存放着主棺,历来是墓主人修建时防范可能的盗墓者的重中之重,那里很可能是上一批考古队中了机关陷阱至今不知去向的原因。

这一次周永忠招呼了两名战士和他一起先进去,马教授建议让一名战士点燃了提前准bèi

好的火把,到这里古墓已经进入地下很深,事情紧急他们手头并没有测试空气含氧量的设备,只能通过观察火把的燃烧状态以防备氧气不足。

秦卫国按照以往的经验,除了告诫千万不要用手摸扶着墙壁,还提醒他们注意脚下,不要踩中了翻板之类的陷阱,进了主室先不要忙着探路,等着他们一起进去观察一下再说。周永忠三人低头看着脚下慢慢踏进了甬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过了好一会儿,周永忠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秦卫国略微放松了一下焦急紧张的心情,领着众人踏进了甬道。

这条联结前室和主室的甬道并不象通向外界的甬道墓道那么长,拱形的甬道两侧和头顶都是裸露的青砖,没有了壁画和各种粉饰,秦卫国要求众人踩着在灰尘上留下的脚印走,以免误中脚下的机关。

5、错乱的墓室

没有什么问题。

带领着这一队人,秦卫国第一个踏进主室,门口周永忠三人正站在那里。他随即招呼着拿照明灯的战士先进来,这临时拼凑的照明灯虽然笨重,但亮度和使用时间真是没的说,面积大约七八十平方米的主室内立kè

明亮起来。

秦卫国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周,越看越是疑惑重重,这种直接的观感严重扭曲了他对古墓结构的认识,甚至带给他一种不正常的诡异感。这种诡异感不是你半夜开门撞见鬼那种恐惧,而是好象你照照镜子却忽然发xiàn

里面的人变得无比陌生。

只见这主室基本呈圆形,稍微有些不规则,没有侧室也只有一具主棺,这或许说明墓主人没有妻妾,这在汉晋时期的古墓中极其罕见,哪有如此身份却没有妻妾的道理?更加扰乱秦卫国正常认知的,是整个的地面呈锅底形状逐渐向下,主室顶部却没有了拱形券顶完全是平的,这是什么古怪的丧葬形式?

棺床设置在主室正中,也就是锅底形的最中心深处,上面坐落着一具精美的石棺。平平的主室顶部画满了带有各种装饰纹的彩绘,没有梁柱的支撑,实在想不出古人是怎么做到的。秦卫国看了马教授一眼,马教授也正惊讶地看着他,这种构造简直是闻所未闻,彻底颠覆了他们脑中已有的古墓概念。

秦卫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让大家都不要乱走动,然后站在门口仔细审视着。中间的石棺就是他们在先前照片中看见的那个石棺,不过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秦卫国心中又是一惊,果然主棺已经被动过了,难道这机关是连接在棺盖上的?

除了石质棺盖留下的那条缝隙,至今也没有发xiàn

上一支考古队留下来的任何痕迹,假使他们已经遇难了,也肯定不会在主室这里,秦卫国暗暗心想。如果开棺以后一种弩箭式的机关将他们射死,或者毒气将人毒死,尸体一定会留在这里,如果是一种在地面设置的翻板结构将人陷于地下更不可能,那样翻动过的地面即使回了位,一眼也能看出来。

想到这里,秦卫国几乎断定上一支考古队的意wài

发生在后室,那里是整个墓的终点,在考古中没有主室重yào

,但经常发xiàn

非常重yào

的随葬品,甚至有些墓主人将最重yào

最喜爱的东西并不放进主棺内,而是放在后室。带回来的照片中,也没有记录后室,他们显然是前天上午的工作十分匆忙,只是大体拍了一些照片,连后室也没来得及进入,一切事情都发生在当天的下午。

虽然说古墓的机关大多是一次性的,但秦卫国可不敢冒这个险,他让众人呆在原地,自己拿了一支提前准bèi

好的长木棍,一边敲击着地面,一边向下朝那具主棺走去,周永忠反应了过来,也照着秦卫国的做法向前边探边走,其它人也要跟着,都让周永忠阻了回去。

七八十平方米的主室并不算大,可这种劳心费神,让人提心吊胆的细活儿还是让两个人大汗淋漓,差不多转了一大圈,秦卫国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才让众人分散开来,清理寻找有价值的东西,两名部队的干事也开始四处拍照。

“这里。”马教授率先发xiàn

了问题,在主室的左侧,一大片那种古老的文字符号再次出现在墙壁上,秦卫国立kè

赶了过去,马教授此时正眯了双眼,用手电光照明一寸寸地看着,忽然说道:“天啊,这是两层壁画,上面的那一层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这些文字。”

秦卫国吃惊的跟随着马教授的目光看去,果然发xiàn

了彩绘壁画和文字的交接处明显的分层,彩绘壁画在上层,压盖住了文字,大概修建时用薄薄的一层胶泥状东西抹在外层,等到彻底干了再画上彩绘,因此这么多年过后,外层的壁画一块块干裂脱落以后,就露出了里面的文字。

秦卫国找了一处空白的地方用手指摸去,明显是一种沉积岩质冰硬的触感,再抬头一看,里层露出的一大片不规则形状的文字都是写在一整块石壁上,这难道是说,这个主墓室原本是一个写满了这种文字的石制洞穴改建成的?秦卫国不禁轻轻地惊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

石制墓穴并不稀奇,武则天的乾陵就完全在一座石山中抠掏出来,古今盗墓贼大小规模的盗掘都无法进入到其中,可是这种前半部分用土砖结构,后半部利用石洞做主室,简直超越了考古工作者的想象范围。

听到秦卫国的惊呼声,周永忠和赵平都围拢了过来,秦卫国这时脑子中已经大致反应出了一种猜想。他对众人说道:“这个石洞是早于墓主人时期的,我猜测真zhèng

的顺序是这样,墓主人发xiàn

了这个带有文字符号的石洞,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将自己的墓穴选在这里,然后这个古墓的一切设计建造都围绕着这个石洞进行,按照汉晋时期的形制,向外堆砌大量的泥土,在堆砌的土层里修建前室和耳室,甬道墓门等等。”

马教授点了点头,说道:“这种解释说的过去,这间写满文字符号的石洞我个人认为是完全天然的石洞,洞壁上看不到人工刻凿的任何痕迹,文字是用一种不褪色的颜料写成的,从前面那一块镶嵌在壁画上的文字石板,到这里满篇的文字,按照那个时期将心爱之物陪葬伴葬的习俗,墓主人……怎么说呢,除了诸侯王室之类的显贵身份,也许还是那个时代古文字的研究专家吧。”说到这里,马教授不仅笑了一下,谁都知dào

,他本人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古文字专家,没想到这里遇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同行。

从进到这个古墓开始,一件件秦卫国始料未及的古迹遗存就不断地刷新他的定式思维,这座古墓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想到这里,秦卫国开始暗暗抱怨起只有48小时的掠夺式发掘。

这实在是无法理解,简直就是要将这里毁掉,秦卫国参加过一次抢救性发掘,那是一次大型水电站的建设工地,因为发xiàn

古墓时已经快到了水库的贮水期,而古墓将淹没在水下,十天时间十几个人夜以继日地工作,在被迫停工时仍然为那些抢救不出来,不得不被淹没的古墓壁画和巨大的石制棺椁而心痛不已。

他转过头来对周永忠说道:“我希望延长这次考古作业的时间,现在真的是一种极特殊情况,不说潜在的危险和那种表述了日期神mì

文字的秘密,仅这种古墓整体的形制都完全是颠覆性的。给我们时间,这将是一次轰动世界的发xiàn

。希望军方认真考lǜ

我作为此次考古队长的建议。”

马教授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期待,赵平也使劲地点着头,对秦卫国这个建议表示十分的赞同。

周永忠脸色此时很难看,缓缓地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时间只有不到48个小时,一分钟也不能拖延,如果因为时间仓促的原因破坏了古墓,这个责任我全权来负。”

马教授这时忍不住说道:“不是责任的问题,你也完全明白这座古墓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不仅仅是历史的重写,那种文字我一眼看上去就知dào

它有不寻常之处。神mì

的二进制代码,更是毫无头绪。就这么放qì

甚至毁掉这座古墓,对历史简直是践踏。”

周永忠豁地站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激动,说道:“你们不要再争执了,我也算个历史爱好者,当然明白这古墓的价值,可是……你们知dào

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哪里?”

6、紧迫

三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周永忠接着说道:“本来打算回去以后再告sù

你们,看来现在不说不行了。这里不是中国,我们正在越南境内,这里是战场,你们明白吗?”

秦卫国几个半晌也没回过神来,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正是对越自卫反击的战争期间,他们这是在越南前线?周永忠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示意让跟着的战士回避一下,然后说:“全军几天前已经开始组织撤tuì

,我们这里是最后一批,每拖延一个小时,你们知dào

掩护撤tuì

的部队会有多少伤亡,整支部队会担多大的风险,这个责任谁来负?”

众人都沉寂了下来。秦卫国想起下到古墓以前,那位部队首长微红的眼圈,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古墓里的每一分钟都是他手下将士们拼着命换来的。

气氛瞬间压抑到了极点,周永忠顿时感觉有些后悔,一时的激动,把这么大压力抛给他们几个考古工作者很有些不妥,他拿出了烟递向秦卫国他们,本来这在考古工地里是绝不允许的。

秦卫国和赵平接过了烟,马教授摇了摇头,周永忠划了一根火柴分别点着了,心想有些事情早晚还是要说的,于是尽量和缓了语气说道:“这座古墓位于一个高地上,敌我双方半个月前曾在这里展开过激战,几经争夺,炮火多次覆盖,等我们最终占领了这处高地,被炸塌的墓道已经露出了地表,所以就有了第一次的考古发掘,你们都知dào

这种大型的墓葬是具有极大研究价值的,最初的设想是用两天的时间拿到影像资料,然后将古墓全部重新封存,毕竟我们不是盗墓贼。”

秦卫国点了点头,他明白孰重孰轻,和分分秒秒都在流血牺牲的战争相比,文物保护根本不算什么事,能做到将古墓封存恐怕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了。况且虽说这种形式是典型的中国式墓葬文化,但这里终究是越南,想到这里,秦卫国不由得苦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国。

周永忠这时深吸了一口烟,继xù

说道:“第一支考古队是临时拼凑的,从云南边境的州考古所里调来了两位同志,配合着我们的人。紧接着中午的分析发xiàn

了奇怪的二进制代码,如果真的是日期,你们也知dào

这种考古发xiàn

将具有怎样的颠覆性,所以我们制定了严格的保密计划,然后临时决定,下午开棺。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知dào

了,当天晚上我们把情况上报到高层,高层的指示在昨天也很快地下达,将我们这支集团军撤tuì

的时间延后两天,同时等待你们这支考古队。”

秦卫国这时才算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一种临危受命的使命感让他热血沸腾,压力和动力同时陡增,他就地按灭了手中的烟头,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古墓中的一砖一瓦秦卫国都爱若性命。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会努力争取将时间再缩短几个小时,”然后喊了一声:“准bèi

开棺。”

此时的秦卫国已经全然不顾危险了,他控zhì

着自己的头脑不要过于发热,吩咐将整个队伍分为两部分,让其中一个专职摄影的部队干事,带上一名战士将主室内所有的壁画全部清晰无误的照下来,另一个跟随他们全程记录开棺过程,然后剩余的其它人立kè

开始准bèi

撬杠绳索等等开棺的工具。

秦卫国第一个走到石棺旁,这石棺看上去厚重坚实,前一支考古队既然能够挪动,他们人手更多,一定能把棺盖整体抬下来,到时候墓主人的身份或者将在随身葬品的文字资料中真相大白。

一切就绪了,秦卫国脱掉手套,用手上下仔细摸索着石棺盖,没发xiàn

有什么机关,随后让众人用绳索套在石棺盖的两端,前后一齐发力,石棺盖被抬了起来。

照明灯的光束照在石棺上,明亮的光让人感觉不到阴森诡异,随着前后几个人的缓缓向前挪动,石棺的内部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尸虫!”赵平第一个叫道。石棺内除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尸虫什么也看不清,尸虫的出现也在秦卫国的预料之中,他喊了一声,“不要慌,抬棺盖的继xù

向前。”

抬棺盖的四个人负重咬牙坚持着向前走,石棺内部整个都露了出来,灯光下尸虫扑天盖地的飞起来,看上去的确并不扑向周围的人。众人向后退去,马教授却和一名战士同时“哎哟”了一声。秦卫国转头一看,只见马教授捂着脖子,好象遭到了尸虫的攻击。“马教授,”秦卫国喊了一声,马教授此时却一摆手,示意没多大关系,让他继xù

指挥着开棺。

等到棺盖平稳地放在了地上,秦卫国没看一眼主棺,就转向马教授有些急切地问道:“您的伤势怎么样?”马教授缓缓放开了手,手中握着两只尸虫,笑道:“没事儿,被咬了一下。”秦卫国一看,马教授的脖子只是有些红肿,伤口出了一点血,略微放心,让随行的战士过后简单处理一下,防止感染。另一名同时被咬到的战士连红肿也没有,看来只是被飞起的尸虫擦碰了一下。

随着尸虫渐渐四散飞去,众人都向着石棺内定睛看去,什么古尸骷髅,考古工作见的多了,根本就没有害pà

一说,秦卫国甚至设想过前一支考古队员会遇难在这里。但是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去,石棺内却是空无一物。也就是说,除了那一大群引人厌恶的尸虫,石棺里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地楞在那里,开棺是考古工作中最重yào

的一个流程,预示着墓主人身份生平等等古墓里所有的秘密大半将在这里揭晓,可完全的空棺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即使盗墓贼光顾过,也不可能将棺内扫荡的一干二净,连一点尘土都不剩。

“是不是墓主人修好了墓却出了什么岔,没有下葬在这里?”赵平猜测道。“很有可能,但是前室和左右耳室的陪葬品又没法解释。”马教授说。

秦卫国知dào

,自己遇到了生平最棘手的难题,不仅是潜在的危险,神mì

的二进制代码,现在连墓主的棺也出了问题,旋即一想,用手向石棺内摸去。

仔细地搜了一遍,石棺内既没什么夹层,下面也没有暗道,秦卫国知dào

有一种防盗的措施是一旦棺盖被打开,机关触发,墓主人的尸体就会翻到下一层稳秘的墓室中去,可现在看来全都不对,这石棺没有特别的机关。

这样一来就只能用墓主人花了大量心血修砌设计的古墓,却因为意wài

没有下葬在这里来解释了。

时间紧迫,秦卫国不能去做过多的分析,现在最重yào

的是寻找二进制代码含义的线索和上一支考古队的下落,本来想通过开启主棺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现在都没法实现了。他深深呼吸了几口,借以稳定情绪,然后对周永忠说道:“主室的壁画全部记录下来以后就进后室吧,主室到了现在,可能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了。”

周永忠点点头,让两名干事加快了照相的节奏,这工作繁琐而枯燥,又需yào

特别的细心,不能出现遗漏。秦卫国三人也随即走到一旁,研究起周围的壁画被再次发xiàn

的二进制代码,上次的几张黑白照片中照下的就是这一块,其它前后左右的部分都被上层的彩绘覆盖着,秦卫国宁愿相信这日期纯粹是巧合,否则他关于历史的整个信念都要崩溃了。

7、隐藏的玄机

直到现有的壁画全部被照了下来,周永忠低头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一想众人这时都没有吃饭,便说:“要不咱们上去,吃了饭抓紧睡几小时,看看明天一大早再进来?”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战争在持续,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流血,这时候睡觉是太奢侈的行为了。

周永忠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这些壁画下面覆盖的未知文字可怎么办?”秦卫国还没反应过来,马教授却大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颤抖:“还是把这全都封存起来吧。”秦卫国瞬间明白了周永忠想做什么,那些覆盖在外层的壁画挡住了里层绝大多数的文字,周永忠是想把整个外层的壁画全都破坏掉,露出更关键的里层。

周永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无奈,说:“高层的意思是必须拿到所有未知文字的影像,马教授您也明白这种古文字得到的越多,篇幅越大,就越有利于破译解读,上一次的考古队时间紧,没有发xiàn

这是一层盖着另一层,现在既然知dào

了,你们看……”

秦卫国心里明白,高层延长了撤tuì

的时间,不惜部队伤亡地给了他们48个小时,不是因为这座古墓的历史价值,而是那种足以改变现代人观念的二进制代码,毫无疑问,包含了二进制代码的未知文字才是真zhèng

的原因,至于让他们按步就班地清理甬道、开棺,不过是希望多发xiàn

与这种文字相关的信息。

秦卫国颤抖了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好。”索性坐在地下,闭上了双眼,把墓葬的壁画全部破坏,这是盗墓贼也做不出来的事啊。考古学家?他甚至心中萌生了退意,永远不打算再干他热爱的这一行了。马教授一言不发地向那些精美的壁画走去,心想如果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将外层壁画完整的剥离并且保留下来,可是这时间,原来可以宝贵到这种程度。

一声长长的叹息,马教授颤颤巍巍地走向来时的甬道,秦卫国看着老师似乎转瞬之间佝偻苍老了的背影,心如刀绞一般。

破坏工作开始了,这些壁画的年份很长,当年又仅仅只用一层胶泥抹在光滑的洞壁上,用木棍轻轻一敲就一块块脱离下来摔得粉碎。秦卫国不打算躲起来,也不敢去看,只是抬头愣愣地瞅向墓顶。

心乱如麻的秦卫国此时忽然间模模糊糊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努力将古壁画正在被破坏的心痛感压制住,疑问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如果都是用一层泥覆盖着,那么主室顶部的彩绘怎么没有一点剥落完好无损?主室的顶部难道有什么玄机?

秦卫国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处于激动和亢奋之中,因而忽略了很多细节。这整个主室完全不按传统的形制,拱形的券顶和平整的地面是体现古人天圆地方的理念,这个主室怎么倒置了过来?如果这原本是一个天然的石洞,顶部怎么可能这么平整?不对,完全不对。

从进到古墓开始,未知的危险和外界的压力一直让秦卫国没有时间专注于思考,这一瞬间他头脑变得清明了许多。

这难道是说主室的顶部有夹层?秦卫国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石棺是空的并不见得说明墓主人没有葬在这里,可能代表了那只是一具伪棺,那墓主人的棺究竟置于何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秦卫国的头脑中出现。难道这是一个上下颠倒了的墓室,头顶才是主棺的存放地,脚下的锅底形是放反了的拱形券顶,这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独特葬制?

他差一点蹦了起来,高喊一声:“先等等。”看着沉稳有余的秦卫国这么大反应,周永忠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被刺激的快疯了吧,秦卫国也立kè

查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转念一想,即便主棺真的放在头顶,这些珍贵的壁画也难逃被毁的命运,叹了口气,说了一声:“没事”,走向甬道喊住了马教授。

马教授的情绪依旧十分激动,说了半天他才弄明白秦卫国要表达什么,不过这倒冲淡了马教授的难过,秦卫国故yì

拖延了一会儿,估计那些壁画被毁坏的差不多了,才和马教授一起回到了主室中。

周永忠正在指挥着把墙壁上的文字照下来,不断地强调哪怕一厘米的空白之处也不能遗漏。秦卫国把他也喊到一起,然后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周永忠愣了一下,深思良久,说道:“这种墓葬形式你们以前遇到过吗?”

秦卫国正要摇头,马教授指着墓顶说:“如果真是如此,这就是一种倒悬葬的形制,以天为地,以地为天,我虽然从来没见过,却知dào

在广西云南一带少数民族政权有类似这种葬制,在墓室的高处使用悬棺,代表了主人居所的墓室之中,天和地是翻转过来的,在解释上他们认为人死以后阴阳颠倒。以这古墓前半段来看,如果主棺真的在顶部,这应该是典型的中原式汉晋墓葬结构和信仰导致的倒悬葬形式相结合。这种推测假如成立,眼前这具石棺是故yì

放的烟幕,是空棺的也就说的过去了。”

周永忠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墓顶,让两名战士回到地面去取长梯,然后说道:“我看还是先易后难,先查后室,然后再看看这墓顶是不是藏着主棺。后室可能很危险,等会儿还是我先进去探路,就不用争了。”

周永忠随后让他们几个先上去吃饭,用胶卷详细记录眼前主室的洞壁文字需yào

挺长一段时间。秦卫国几个人都不肯,周永忠只好再让几个战士上去拿了饭菜,长梯也取了回来放在一旁。

三个人席地坐下,边吃饭边讨论着,马教授说:“卫国,不知dào

你发xiàn

没有,从开始进来到现在所有的壁画,没有一幅是反应墓主生平的。”

秦卫国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说道:“都是想象中一些阴间冥界的场景,和中原地区墓葬中的冥界壁画风格倒是完全一致,但正常应该有的叙事部分的确是一幅也没有看到。”

马教授“嗯”了一声,说:“这很不正常。西南地区的墓室壁画我也见识过不少,反倒是正常的叙事成份比中原地区还要多。我在想,是不是古墓的修建者只知dào

墓主人有研究古文字的兴趣,却一点也不知dào

墓主人的生平。”秦卫国一惊,问道:“您是说这古墓里的壁画是在墓主人没死以前就全部完工的,所以只有想象的冥界场面,却没有墓主人生平的业绩?”

马教授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又摇了摇,说:“我也说不好,但壁画中一点儿反应墓主人生平的叙事题材也没有,是我从来没有听闻过的。如果壁画作于墓主人死之前,那最起码前半生的辉煌也应该描绘一下。”

古墓壁画中叙事部分往往占了很大的篇幅,这对于研究墓主人身份和他所处时代的历史非常重yào

,而叙事壁画和墓志铭一样,对于墓主人生平通常有很大吹嘘的成份,甚至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式的夸耀。但是这些,眼前古墓中统统没有。琢磨到此处,秦卫国非常不解,除非真的象马教授说的那样,古墓的整体设计建造者完全不知dào

墓主人是谁,连吹嘘都无从吹起。

这一切恐怕只能期待墓顶主棺的猜测成立,争取开棺以后揭开秘密了。

现在三个人才有一些空闲聊了聊,秦卫国这时知dào

赵平是马教授带的学生,本来没打算让他来,正好一起在湖南某个考古现场下工地,马教授又比较中意这个学生,就建议上级一起将他带了过来。

随后秦卫国终于弄明白这一次为什么选中了他,原来马教授做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古文字专家,这次直接被指定参与,而马教授还没有摘牌的右派身份不能成为考古队里负责专业方面的一把手,马教授就向上级推荐了出身清白,口碑又极好的秦卫国,这一切都是政治挂帅的产物。

周永忠听到他们聊起这些,心想早晚都能知dào

,这几个人看上去又挺可靠,也就没有阻止。

吃完了饭,马教授独自一个人蹲在主室的墙壁边,皱起眉头仔细地看那些里层刚刚露出来的文字,嘴里不知说着什么,手里有时还比划着写,秦卫国心想,马教授大概已经从主室壁画被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就凑过去请教他关于这种类型的文字如何着手解读的问题,也算分散一下马教授的注意力,马教授却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看来完全沉浸在这种古文字的分析当中。

8、文字破解

赵平人虽然年轻,脑袋却很机灵,眼睛又好,站在主室中间向上看着顶部的壁画,虽然有些暗,还是发xiàn

了问题,他说道:“顶部这些彩绘的中间部分,怎么好象都是汉晋时期只有棺椁上才用的那种云纹?”

马教授和秦卫国被赵平的话打断,也抬头向上看去,虽然看不太真切,不过那种云纹式样比较明显,模模糊糊的能辨认出来,秦卫国“嗯”了一声,说:“看来这顶部整体真的有可能被当做了椁室,如果在顶部发xiàn

了主棺,这也说明了这墓里并不是有棺无椁,符合了汉晋时期的高规格葬制。”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主室庞大的壁画字符已经全部详实的拍照下来,下一步就是后室了。周永忠的心情难免开始紧张起来,他让两名干事把现有的底片全部拿到上面去交给上级,先保证这一部分最珍贵的文字资料能够保存下来,也算把任务完成了一半。

半个小时以后,周永忠集合好了所有人员,嘱咐所有的人原地待命,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能进入,然后带着两名战士朝着通往后室黑黝黝的拱门形状通道走了进去。

惊呼声骤然从后室传来,主室里等待的众人心里不由怦怦地狂跳起来,“出事了,”秦卫国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向后室的通道,却听见周永忠在里面大喊了一声,“不要慌乱,秦卫国三个人先进来。发xiàn

上一支考古队了。”秦卫国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第一个冲到后室里。

后室的情形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上一支考古队的六个人,确切地说是六具尸体躺倒在地上,众人的手电光照射下,每一具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颜色都是惨绿的,看上去狰狞而诡异。面部器官扭曲,生前一定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众人晃动的手电光下,这些尸体圆睁的双眼带给人无法言明的恐惧感。

马教授见了这种惨状,突然高喊了一声:“都退出去,是毒,什么东西也别碰。”

后室通向主室的甬道只有几米长,众人立kè

退向了主室,秦卫国摒住了呼吸,等其它人都退了出去,才跟在最后回到了主室。

主室里每一个人都是脸色煞白,秦卫国经lì

过几次考古工地的事故,却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几名战士都是经受过前线的生死考验,死亡见的多了却没见过如此惨烈。尽管意识到主室眼下是安全的,但是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地心有余悸。

赵平身上有些哆嗦,惊惧地看着马教授。马教授愤愤地说道:“是毒。他们中了后室的机关,这个墓主人不在前半部设计机关,却把这样丧尽天良的设置放在了后室,前面让人放松了戒备,摆出了空棺引人去后室给他殉葬,真是狠毒至极。”

周永忠转向秦卫国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秦卫国镇定了心神,说:“现在任何人也不能进到后室,不知dào

这是后室的机关毒气还是在陪葬品表面涂上了毒,古代的制毒不比现在,如果是成份复杂的毒气,你难得知dào

防毒面具的碳粒吸附管不管用。要是涂在陪葬品的毒,会不会渗透也拿不准。我看多半象是毒气,如果……时间够的话,还是等待空气流通交换以后,再慢慢试探。”

周永忠低头想了想,问道:“那你的意见是,我们下一步先进顶部的墓室?”

“嗯,我建议你们先进去的几个人上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呼吸道,毒气的可能性现在最大,你们待的时间又相对比较长。还有,我认为应该等到其它工作结束,所有人都撤出去再让做好防护措施的人进去收敛尸体,减少二次伤害的可能性。”

周永忠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每个人都例行检查一下,包括没进后室的几个,医生就等在外面。现在是……3月14日一点钟,凌晨五点整我们再下来。”秦卫国刚要表示同意,马教授却说道:“我和卫国不上去了,唉,这种研究的机会太难得,时间又不等人,可不敢Lang费了。”

周永忠知dào

马教授对这些古迹无比的珍惜,心中不禁恻然,说:“那行,就这样吧。”抬头看了头顶,秦卫国知dào

他的意思,说道:“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私自动墓室的顶部,这是考古工作最基本的纪律了。”

一行人把工具都暂且放在主室,秦卫国叮嘱周永忠最好再带一盏那种自制的照明灯下来。可毕竟这里是前线,周永忠怕答yīng

不下来,只说尽量试试。赵平也要留下来,马教授却一摆手,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早上再说。

除了这师生两人,所有人都离开了主室。秦卫国微微感觉有些奇怪,似乎马教授有什么话想对自己单独说,看着马教授却还是站在那里盯着墙壁的文字,就走到他身边,马教授冲他微微一笑,问道:“你知dào

我为什么留你下来陪我吗?”

秦卫国摇摇头,说:“不知dào

。不过您既然要研究这些古文字,我在这里陪着也是天经地义。况且这种机会属实难得,就这样上去睡觉我也觉得不妥。”

马教授神mì

地笑了笑,找了一处地方席地坐了下来,秦卫国让他笑的有些发慌,赶忙坐在他旁边,把水壶递向他。马教授没有接过来,而是半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许久,手向四周一比划,说道:“这种文字我见过。”秦卫国惊讶地“啊”了一声,说:“那您怎么不早说?”

叹了一口气,马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说道:“我父亲也是研究历史的,我的专业算是家传。文革刚开始,我父亲和母亲因为不能忍受红卫兵的羞辱,双双自杀了。”

马教授说的很平淡,好象在说别人的事,表情上流露出来的也不是痛苦,而是无奈。秦卫国却没想到马教授还有这样辛酸的过往,压制着心中的惊惶,听马教授往下说去。

马教授的父亲是一位民国时期的历史学家,在史学界名气不小,建国后也一直从事历史方面的研究,他的主攻方向之一是甲骨文,这种中国当前最古老的文字,是现代汉字的起源,可困扰着研究者的是,甲骨文这种成熟的文字,已经发xiàn

有四千多个字,它的起源却是一大历史谜题。马教授的父亲搜集整理了很多更早时期的原始刻绘符号,有些和甲骨文很相象,却无法证明这是甲骨文的起源。

直到抗战结束,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块破碎的陶片,陶片上面只有三个形如文字的符号,对于古文字的敏感却让他坚信这和甲骨文一定有必然的联系。

众所周知,汉字这种象形文字,是先从形象化开始,比如“鱼”就画成鱼的形象,然后是不断抽象化升级的过程,发展到今天,已经没有人能仅仅通过汉字的图案形象来读懂汉字了,给外国人一个“鱼”字看,他能理解成fish才怪。

这也造成了世人关于汉字进化的概念当中,越古老的文字符号一定越形象,越发展越抽象的定型思路。但马教授的父亲拿到的那块陶片的年代要远早于甲骨文盛行的商代上千年,如果把陶片上字符当成文字来看,所表现出来的形态却比甲骨文更加抽象和成熟,这无从解释。史学界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这种字符逆反了正常的由形象到抽象的规律,又仅仅只有三个,通常认为那不是一种文字,出现了类似文字的图案形态只是巧合。

而马教授的父亲认为不能这样武断,他将自己后半生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种文字的发xiàn

和搜集上,并且强迫逐渐长大了的儿子,也就是马教授专攻枯燥的古文字研究。这其中经过了多少艰辛略过不说,他在生命的最后将所有的资料都留给了马教授。

马教授父亲的遗物中,这种被怀疑是文字的符号搜集了很多,最大的一个篇幅有几十个字符,不同的字符形象大概有一百多个,每一个的年代都明确早于甲骨文。作为研究古文字的马教授一看就知dào

,这些字符外表虽然各不相同,但书写方式和文字风格十分近似。

他提出一个大胆而颠覆性的假设,甲骨文不是从原始形象符号进化来的,而是从这种更成熟更抽象的文字退化来的,退化来源于一次文化的断层,也就是一种原本创造了成熟文字的高等级人类文明的覆灭,为了便于大众化的普及或者其它什么原因,这种文字被极少数掌握的人,结合原始刻绘图案重新修正成更形象化的甲骨文形式。

这个设想无疑会让所有的历史学究惊掉下巴,当马教授把他的设想向某位史学大家提出来的时候,这位已经白了头发和胡子的儒雅老者竟然高喊一声,滚你妈个蛋!

马教授继承了他父亲倔强的家风,没有被质疑和谩骂击倒,坚持着继xù

研究,并且暗暗下了一个别人想也不敢想的决心,他要独自解读这种文字。

随后马教授被下放了到乡下,整整九年。对于别人来说难熬的时光,马教授却借此推掉一切俗务,除了每天的体力劳动就心无旁骛地研究分析。既然认定这种文字和甲骨文的联系,那么对于熟悉甲骨文的马教授就相对容易了一些,他终于在回城的那一年,也就是1977年,大致翻译解读了三十一个字符,并且洋洋洒洒地写了上百万字的分析报gào



去年马教授将这些报gào

整理精简成一篇上报上级部门,毫无疑问又一次石沉大海,直到眼前越南古墓字符的发xiàn



9、接近秘密的代价

秦卫国听完这些,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他看向马教授的目光不仅仅是崇拜了,简直惊为天人。一个人能够在一百多个并不完全连贯的字符中寻找和甲骨文的联系规律,解读出三十一个,比甲骨四堂的成就加起来也不遑多让。并且不算研究这些未知文字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马教授其余的古文字研究成果已经足已使他成为行业泰斗。

秦卫国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寻求着肯定的答案,问道:“是这种文字吗?”

马教授点了点头,神情变的凝重起来,回答了他前面的疑问:“因为掌握的文字太少,最早看到的照片中的文字我不能通读,但我当时就意识到这里面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随后让我更惊讶的事情出现了,我要告sù

你的是,我解读出来的三十一个字符当中,有一个字符可以很明确的肯定代表了数字‘1’。上一支考古队将两种交替重复出现的字符做为‘1’和‘0’代入,是一种准确无误的猜想,因为其中一个字符就是那个‘1’。也就是说,那三串字符的确是1和0交替的二进制数码,转成十进制是1979,3,11,按理说即使真的存zài

能够预知未来的古人,我们现在用的公元纪年体也不是他们所用的,所以是不是代表了当天的日期,这答案我现在真的不敢说出来,这太不可思议。”

在最早听周永忠说到二进制代码表述了日期的时候,秦卫国甚至极端的想过这是不是什么人预设的阴谋。此时模模糊糊地明白过来,上一支考古队误打误撞的发xiàn

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比汉晋时期还要久远的多,甚至可以推到商代以前史前时期的洞壁文字中,竟然出现了多少年以后这里被重新打开,人类从未发xiàn

过的大篇幅古老文字得以重见天日的准确日期。

至于这个日期用了现代人通用的公元纪年体来记录,是有预知能力的古人故yì

这样来表述,目的是想要明白无误地告sù

现代人,怕产生歧义和曲解吗?

他这时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虽然曾经预想过荒诞无比的猜测变成了事实这种可怕的结局,但传统的科学素养却一直告sù

他这肯定是巧合,直到现在被马教授有理有据的分析证实,秦卫国的价值观完全动摇了,脑子一阵阵眩晕。

马教授却没空理会和照顾他的情绪波动,接着说:“这个发xiàn

已经不是单纯的历史问题了,不仅能够让现有的科学体系崩溃,甚至重大地影响人类的未来。这个秘密暂时不能和任何人说,我只选择了相信你。”

秦卫国顿时感觉到,这个他无法面对的秘密已经沉重得要将他压垮了。他从事考古工作以来一直想要解开遇到的所有历史谜题,可真zhèng

足以震撼世人的秘密一旦被得知,却没有恍然大悟的愉悦感,反倒生出了逃避的念头。这种秘密不是他能承shòu起的,压在谁的身上谁都会崩溃。

等秦卫国从精神恍惚的状态略微缓过一点,马教授已经弓着身子在墙壁前缓缓边走边看了许久,招呼着秦卫国过去。秦卫国每走一步都觉得步履格外地沉重。马教授注意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知dào

你接受不了,可现在仅仅是冰山的一角,也许更重yào

的事情还要等着我们去发xiàn

,还是打起精神来吧。”

秦卫国表情木然地点着头,马教授指向一处,说道:“这是来到这里以后,我们看到的第一张照片中用二进制表述的日期,也就是1979年3月11日,现在覆盖在上面的汉晋时期壁画已经全都剥落了,你过来看看。”

当时的照片反应的是一整篇文字中的一段,第一次拍照的时候除了日期,其余部分都被上层的壁画遮盖住了,现在全都显露了出来。秦卫国眼睛虽然在看着,却显然是一头雾水,除了三行数字什么也看不明白。

马教授这时指向其中一个字符,从古文字由形象到抽象说起,考lǜ

古人不同时期书写工具和书写方式的便利,再由甲骨文逆向倒推,讲了足足有四十分钟,秦卫国大体弄明白这个字符代表的是“死人”或者“尸体”,马教授的这种解读方式让他相信,马教授能够成为古文字专家里的翘楚,所凭借的不仅仅是超乎常人的努力,更是一种天赋,是与生俱来的特殊思维能力。

马教授很是欣慰自己的学生能够理解到这一步,然后又在地上写了各种表示尸体的象形字符,有的脱胎于原始刻绘图案,有的是苏美尔人的文字,有的是极其罕见的少数民族地区甚至非洲一些部落的字符。但不论如何努力的启发诱导,秦卫国这一次却不得要领,最后马教授说道:“一时半会儿这种解读方式你确实不可能掌握,你记不记得从后室出来以后,当时我说了什么?”

秦卫国这倒没忘,马教授当时的话他听起来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印象很深,他想了想说道:“您说的是墓主人很歹毒,用这六个人来殉葬。”他当时奇怪的是,马教授用了“殉葬”这个词,这里毕竟是考古现场,出了意wài

的人命事故也算正常,这与下葬或者祭祀中的杀人殉葬的意思完全不同,毕竟一千五百多年以前的古人,不可能有拿今天的人来殉葬的道理。马教授叹了口气说道:“说了这么半天,这个字符代表的就是‘人殉’,你明白了吗?”

秦卫国这才恍然,原来“尸体”所体现出的形态与“人殉”的不同,如果把这个字符作为图案,形象化地看,线条中代表了横卧的人那一部分,并不是正常死亡状态,有些蜷缩扭曲。他问道:“这也是您解读出来的三十一个字符中的一个?”马教授“嗯”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不是重点,你来看看这前后的文字,知dào

了几个数字和一个‘人殉’,虽然不可能通读,但可以试着猜出大致的意思了。”

秦卫国有些惶恐,这是典型的现学现卖,硬着头皮看了半天,自言自语地说道:“1979,3,11,除了这三个数字,下面另外还有一个也是二进制的数字,是‘110’,用十进制表示就是6。再就是刚才这个‘人殉’了……,”说到这里,秦卫国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用惊恐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文字,说道:“这意思是1979年3月11日,……人殉6人?……我的天啊!”

这阴森神mì

的古墓,在秦卫国这样下了十几年考古工地的考古工作者眼中,本来就象办公室一样安心随意,可此时莫大的恐惧仿佛忽然间窜遍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古人设计好了一场跨越了几千年的殉葬,殉葬的日期和死亡人数与前一支考古队完全吻合,这怎么可能?秦卫国浑身颤栗起来,手中的手电筒也拿捏不住了,“当”地一声掉在地下。

马教授没有说话,过了良久,等秦卫国缓缓地恢复,低头看了看表,说:“快到五点了,他们就要下来了,这个秘密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等到回去以后,再考lǜ

直接向最高层反应。”

一连串的刺激让秦卫国觉得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影响,想了半天才明白马教授刚才说的话,嘴里嘟囔着:“跟谁也不说,绝对不能说。”马教授看到他的状态,“唉”的一声,其实他自己的思维何尝不是凌乱至极?如果说这古墓是汉晋时期的,就算古人有预知能力,那么远远早于汉晋时期的壁画内藏文字怎么会去提示后期坟墓里发生的现代人殉?

不管哪个时代的丧葬形式,人殉通常都是在下葬前后发生,为什么会有一千多年后这种古怪的殉葬?

马教授转念一想,时间如此宝贵,将来即使那些新照的彩色照片能够流到自己手中细细研究,终究比不上现场,现在需yào

做的不是解惑式的分析。然后对着墙壁,掏出一个小本子写写划划起来。

10、椁室

当周永忠众人再次走进墓室,秦卫国算是一大半头脑清醒着回到了现实,所有的疑团唯一留下来的线索,就是进入椁室揭开这个墓主人的身份,这个谜一样的人为什么设计建造了这样一座坟墓,他想要表达和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整理着混乱的思路,秦卫国出众的心理素质发挥了作用,无论再发生什么,保持镇定和冷静都是首要的。时间这么紧迫,现在最重yào

的主棺还没有找到,可不是重新修正自己世界观的时候。

秦卫国不露声色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注意到周永忠果然派人连夜攒出了一副高亮度的照明灯具,并且又带下来了一架长梯和几副防毒面具。一切都准bèi

就绪,下面就要验证秦卫国主棺在头顶的猜想了。

两副照明灯强烈的光线向头顶射去,主室顶部的壁画清晰地映入众人的眼中,全部都是没有明确意义的彩绘图纹。秦卫国边看边转了一大圈寻找着疑点,事情很清楚,古墓肯定是用来葬人的,椁室在上方的话,设计者不可能不留下通往椁室的通道。随后他有所发xiàn

地指向一处边缘招呼着众人,说:“这个地方的装饰纹和别的地方不同,我先上去看看。”周永忠有些担心,秦卫国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次不能让别人上去,这种存放棺椁的设计非比寻常,你们上去可能会遗漏掉重yào

的细节。”

马教授本来一直蹲在一处记录着什么,此时也站了起来,也许蹲的时间有些久了,脸色发白摇晃了几下,一手扶着墙壁,有些气喘地说道:“我跟卫国一起上去。”周永忠这时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他们正值壮年,而马教授已经是一个老者,并且一宿没睡。马教授却一挥手,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说到古墓,你们加在一起也没我见识的多,卫国一个人我肯定不放心,其它人又没有经验。”随后叹了一口气,说:“这座古墓如果不让我上去,我会抱憾终生的。”

周永忠听到马教授这么说,也就不好再阻止。秦卫国让人把长梯架在那一处可疑顶部的下面,爬上去刚好可以够到,用手尝试性地推着,没想到一推之下,那地方竟然象是一个可以活动的翻板,稍一使劲就翻转了进去,这一处的顶部随即露出了一个黑黑的洞口,刚好容得一个人钻进去。

秦卫国一边喊了一声“小心机关”,一边倒退着从梯子上赶忙下来,众人的心揪了起来,周永忠让大家都靠近那条通向前室的甬道,如果有什么不测,就立kè

跑出去。

时间过了足足有三四分钟,主室里寂静的能够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变化。周永忠把目光从上面的洞口移向马教授,本想再劝慰他打消上去的念头,却发xiàn

马教授和秦卫国此时都已经戴好了一副防毒面具,等在长梯的下面,眼睛看向了他,只好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秦卫国第一个攀爬上去,把上半身钻进了那个洞口,向里面打着手电四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费力地爬了进去,接着返身把马教授也拉到洞口里。周永忠一直悬着心,站在梯子下面朝上喊了一声:“没问题吧?”听秦卫国的声音说道:“没事儿,这里面地方窄,容不下那么多人,先把那个照明灯递上来。”

这一次秦卫国椁室在顶部的猜想是正确的,他打亮手电的一瞬间,就看到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材放在这个顶部空间的正中间,这座古墓主室的上面果然大有玄机。他先划着了一根火柴,火苗正常的燃烧着,没有发xiàn

缺氧或者其它什么异样。

随后秦卫国摘下了防毒面具,定睛细细打量起这里,这个顶部暗藏的空间十分低矮,四周的石壁很多条粗大的青铜链,一端联结着青铜棺的底座,另一端牢牢的锲入石壁里,将这间椁室里的青铜棺连带着整座悬挂式顶棚全部的重量都承重在四处坚实的洞壁之上。粗大的青铜链和青铜棺的材质看上去很接近,这么多年过去了,不锈不腐,虽然说不上光亮如新,也仅仅只在表面有些氧化的痕迹。

整个空间里,用于放置青铜棺材的棺床附近比四周略高,也仅能让人站直了身子,把马教授拉上来以后,拿到了照明灯,两个人弓着身子走向青铜棺。脚下全部都是一块块的石板,拼凑齐整,这主室的顶棚空间设计上独具匠心,类似于现代的钢结构棚顶,尽管用石板垫在下面很重,却巧妙地将这些棚顶的重量都归到青铜棺的底座,最后通过铜链将牵引力导入了洞壁。

秦卫国此时的疑惑却集中在那个进入洞口的设计,按照正常的程序,墓主人归天以后,送葬的队伍抬着巨大的棺材进入到早就准bèi

好的主墓室,落棺后众人撤出,最后封闭整个墓穴,可是仅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怎么做到将沉重的青铜棺抬进来?这悬挂式的顶棚椁室绝非十天半个月的工程,等到墓主人入棺以后再修砌根本就来不及不说,哪儿有把装着尸体的棺材晾在那里,这边进行复杂的吊顶式椁室?墓没修好主人却已殡天的事情并非没有,那种工程通常前半段细心,墓主人的棺材在外等着,后半段就追求时间而极其粗糙,草草下葬了事。

想到这里,秦卫国又有了一个猜测,这里是早就准bèi

好了青铜棺,和顶棚一体吊升到现在的位置固定,等到墓主人归天,由别人把他的尸体通过那个狭小的洞口运送进来,放置在棺中。尽管这种安葬方式闻所未闻,可现在只能如此解释了。

马教授最关心的还是那种未知文字,可这间顶棚椁室却令他大失所望,头上石壁除了砸进青铜链承载重量,光秃秃的连一个笔划也没有。两个人各想各的,绕过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铜链,接近了那具巨大的青铜棺。

秦卫国先把临时拼凑出来的照明灯找个能照到青铜棺的角度点亮,灯光亮起来,可以看到围绕着青铜棺摆放的许多随葬品,秦卫国和马教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随葬品大量伴随着出现,这果然才是真zhèng

的主棺了。

鉴于眼前时间紧迫的形势,秦卫国认为应该尽快将这些随葬品装箱带走,马教授没有说话,趴在地下一件件贴近了看着这些随葬品,过了许久,秦卫国却看到马教授脸色有些发白,手也开始哆嗦起来,急忙扶住马教授让他席地坐下,问道:“您怎么了?”

马教授摇了摇手,示意并没什么大事,却忽然对秦卫国说道:“有烟吗,给我一支。”秦卫国心中万分狐疑,马教授珍惜这些地下的古物如同生命一般,出土古物的鉴定当中有一项就是靠鼻子闻,分辨青铜制品的气味,这种狭小的环境里抽烟无疑会对它们有可能造成伤害,他这是怎么了?

心里这么想,秦卫国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和火柴,给马教授点上。马教授深吸了一口,说:“别忙着处理这些随葬品,你坐下,也抽一支。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从进到这个古墓开始,尤其刚才发xiàn

了未知文字中隐藏的秘密,秦卫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和亢奋的状态,马教授冲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在这里抽烟,墓主人不会怪你的。”秦卫国苦笑着也点上一支烟,头脑开始放松下来,知dào

马教授下面的话将非常重yào



马教授看着那具青铜棺,问向秦卫国:“到现在为止,除了这文字,这古墓里还有什么疑点,你说出来我听听。”

这句话让秦卫国一楞,从开始接触到这些文字所反应出来的神mì

信息,他的思路就完全迷失在这里面,至于先前积攒的种种疑问,暂时都忽略了,马教授的问话让他自忖了良久,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然后说道:“疑点太多,有些已经解决了,比如主棺的存放,有些还没弄明白,最大的疑点恐怕要等到开棺,知dào

墓主人大致是谁,生活在哪个年代以后,再慢慢查资料……”

马教授此时却打断了他,说:“我是说眼前的疑点,有没有?”

11、人殉12

秦卫国想了想,说:“最大的问题是人殉。上一支考古队的覆灭不是触动了机关的意wài

事件,而是殉葬,是……一千多年前设计的阴谋,洞壁上的文字已经明确揭示这一点,到现在为止除了上一支考古队,没有与古墓同时期殉葬的出现,不考lǜ

更早时期这种洞壁文字的神mì

预知性,用现代人给一千多年前的墓主人殉葬,这种葬制也太古怪了。”

马教授点了点头,说:“嗯,这算一个,还有吗?”

秦卫国说道:“还有很多,比如壁画里没有墓主人的生平,这也明显不合常理,用古墓的修建者也不知dào

墓主人是谁来解释的话,恐怕太牵强。还有,眼前这个真zhèng

的墓室,只有那么窄小的出入口,墓主人是如何下葬的?我的想法是棺椁在墓主人死之前已经放置好了,墓主人死了以后才由别人运送进来安置。”

马教授忽然笑道:“你说的这些一开了棺,随着墓主人身份和年代的确认,就能够接近答案,你还忽略了一个很重yào

的疑点,你有没有想过下面石棺里那些尸虫是从哪来的?”

秦卫国轻轻一拍脑袋,说:“对啊,主棺如果没有打开,那些寄生于古尸上生存的尸虫按理说不应该出现,难道那个空石棺里装的都是尸虫未发育的蛹?”

马教授点头说道:“对,下面那具石棺是一具伪棺,里面没有古尸,否则尸虫不可能吃的连骨头也不剩,那里面是一千多年前留下的尸虫蛹,第一支考古队挪动了棺盖,那些被封闭的尸虫才重新活跃过来。可这说明了什么?”

秦卫国仔细地想着,结合以前在西夏古墓中遭遇尸虫后对这种昆虫的分析,说道:“嗯,这种尸虫既然被人装在石棺中,那说明它是由人来豢养的,这样看来,尸虫的寄生一定是人为的行为,可能是一种奇特的葬制。让尸虫把人的肉身吃光,和西藏地区天葬的习俗有相似之处。”说到这里,秦卫国又摇了摇头,“只是不知dào

他们在那具伪棺中装了这些尸虫蛹做什么。”

就在此时,下面墓室中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连这里的石壁都跟着颤动了起来,秦卫国还没反应过来,几声凄厉的叫声忽然从下面传来,秦卫国感觉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那种惨到尖厉扭曲至极,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里的声音,让他的血好象全都涌到了脑子里,然后轰地炸开。

下意识地停顿了几秒钟,秦卫国马上用最快的速度弓着腰在青铜链中穿梭,到了那个向下的洞口,趴着向下一看,只见下面主墓室中的人已经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下一动不动,身后马教授高声叫道:“等等,先不要下去,可能是毒气,危险。”秦卫国一惊之下,连忙先戴上防毒面具,刚要转过身体沿梯子爬回到下面,马教授赶过来,却一把拉住了他,说:“来不及了,那个预言还是发生了。”秦卫国一楞神的功夫,马教授将本来翻在一旁的薄石板死死盖住了向下的洞口,紧紧拽住秦卫国,说道:“如果是毒气,防毒面具恐怕不会管用。”

心里虽然焦急万分,秦卫国却也知dào

马教授说的有道理,随即想起了马教授刚刚好象说的“预言”,摘下了防毒面具,急忙问道:“您刚才说的是预言?”马教授脸色煞白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本来想着验了棺把一些蹊跷分析明白,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我刚才上来之前,正巧看到了另一篇文字,上面写的和我让你看的那篇如出一辙,时间是1979年3月14日,……也就是今天,人殉12,他们……可能都完了。”说罢,马教授仰天长叹一声,十二条原本鲜活的人命就这么倏忽间消逝,让他无法接受现实。

秦卫国不由得悲愤交加,看向那具青铜棺,如果这墓主人是活人,他甚至立kè

就会杀了他。眼见着连古人都觉得残忍无比,汉晋时期已经淘汰的殉葬就发生在周围人的身边,他的忍耐力到了极限,拿起撬杠就朝向青铜棺走去。马教授看他如此冲动,颤抖着高喊了一声:“冷静点!你要报复也找不到对象,现在谁也不知dào

我们两人还能活多久了。”

马教授的这句话算是惊醒了他,秦卫国颓然地坐在了地下。马教授和缓了语气说道:“刚才那一声巨响可能是一处隐藏的断龙石落了下来。卫国,我一定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你无论如何也要出去。”秦卫国咬紧了牙,说道:“我拼了命也要把您救出去,地面上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断龙石炸开,只要断龙石被炸开,外面的空气一进来,再厉害的毒气也会冲散。”

马教授却摇了摇头,说:“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你还记得我被尸虫咬到了吗?我从刚才开始一直感觉不妙,估计尸虫已经把卵产到了我的身体里。”秦卫国大惊失色,说道:“不会的,那种尸虫我以前也遇见过,对活人没有攻击性。”马教授惨然地一笑,说:“我现在不就快成死人了吗?”

秦卫国赶紧站起身来要查验马教授的伤口,马教授一抬手阻住了他,说道:“你先别管这个,我的感觉也许不对。如果我的感觉正确,你想救也来不及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他的手里,接着说道:“这封信你出去以后交到上级部门,这是我看到那些文字的照片以后,在来这里以前写的。另外,我家里的床底下,放着我十几年研究这种文字的心得和手稿,你取出来做个借鉴,破解这种文字意义的重大我不用多说了。”

勉强着揣好了信,秦卫国刚要说些宽慰的话,马教授却打断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从进到这古墓我就一直有种特殊的感觉,我指的不仅仅是那些预知了日期的二进制代码,这古墓不合理之处众多,没有侧室只有主棺说明墓主人一生没有妻妾,按古墓的形制反应的地位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有一幅展现墓主人生前经lì

的叙事性壁画,现在可以解释为古墓的建造者对墓主人的生平毫无了解。还有,一切人的死都不是意wài

,那是人为的殉葬,唉,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墓这两天才有人殉。这一切的疑点,直到我刚才看了陪葬品上的字,才开始有些明白了。”

秦卫国越听越是糊涂,疑惑地问道:“您明白什么了?”马教授指着那具青铜棺,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这具棺材,仍然是空的。”

“这……应该不可能吧?”秦卫国随手拿起了地下的一件陪葬品,这件青铜尊明显是汉晋时期仿照先秦的样式打造的,上面的铭文也是模仿古制,铭文秦卫国看得懂,是铸出来的“景升”两个字。秦卫国指着这两个字说道:“马教授您看,这件汉晋时期仿古青铜器上的两个字是景升,这已经说明墓主人的身份了。空棺……不太可能。”

马教授点了点头,指着地下其它的陪葬品说:“你再来看看,那几件都刻着什么?”秦卫国又捡起几件玉器,注意到每件上面都只刻着“景升”二字,有的用的是汉隶,有的用的是小篆,甚至还有不常用的秦大篆籀文,皱了眉头说:“可以断定这墓主人名字是景升,姓什么还不知dào

。这里用的文字怎么如此复杂,几乎每一件陪葬品都用了不同的字体。”心里觉得“景升”这两个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马教授没有表态,用手一指那具青铜棺,说道:“来,卫国,咱俩人试试,看能不能把这棺盖推开。”秦卫国心想这巨大的铜棺看上去不知有几吨重,恐怕这棺盖四五个人也推不动,嘴上却答yīng

了一声,他也是满心好奇,马教授不知dào

凭借什么断定这具青铜棺是空棺,满地的随葬品明明都刻上了名字,这说明墓主人的身份已经很明确了,眼前这一具青铜棺仍然是伪棺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站在青铜棺旁,秦卫国足足花了十几分钟先用手仔细摸过棺盖边缘的每一处地方,直到确认棺盖没有什么隐藏的机关。随后和马教授一起朝一个方向试着推动沉重的棺盖,让人惊讶的是,稍一使劲,青铜棺盖就开始缓缓地朝前滑动,棺盖和棺体之间好象安装着一条滑道,几乎一个人的力qì

就可以把这个棺盖朝前后的方向顶开。秦卫国这时忽然明白了马教授为什么推测这棺盖两个人可以打开,既然进入这间椁室的入口狭窄,安葬墓主人时就不可能运进那个时期大型的工具把青铜棺盖吊起来,只能由一两个裹带着墓主人尸体的送葬人送上来,这棺盖两个人就可以推开岂不是顺理成章,但这种安葬方式的确太奇怪了。

12、直面死亡的重生

秦卫国提醒着马教授注意可能扑出来的尸虫,手下加着劲,青铜棺的内部缓缓显露了出来。这一次,马教授的猜测转眼就成了现实,青铜棺内除了几件暂时还看不清的随葬品,果然没有墓主人的踪迹。

棺盖推开了一大半,两人都停了下来,马教授把手电向棺内照去,秦卫国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说道:“这具棺材也是一具伪棺?”

马教授却是一笑,俯身从棺内拿起一件东西递向秦卫国,说道:“这些刻字的龟甲兽骨很熟悉了吧?嘿嘿,甲骨文做了随棺的陪葬。这不是伪棺,只不过墓主人没有下葬。我可能已经猜出他是谁了,”随后看了看秦卫国,叹了一口气,“卫国,你不知dào

我名字的表字就是景升吗?”

秦卫国此时如同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反应过来,马教授的名字叫马远之,字景升,建国以后提倡新文化,这些老规矩慢慢地都不用了,所以马教授的表字景升很少被提起,但秦卫国的确是知dào

他的这个表字,不过刚才在陪葬品上发xiàn

这两个字时,却从未往马教授身上联想过。

秦卫国木然地嘟囔着:“这是……巧合。叫景升的古人多的是,这是怎么……回事?”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确认着不是在做梦。

马教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愿意接受这宿命吗?我马某人不知何德何能,劳烦了古人用如此高规格的形制,一千五百多年前就给我造好了墓穴。卫国你看,没有妻子却是王侯级别的墓主人,你见过吗?当年古墓壁画的设计者和画工不可能知dào

我的个人生平,古墓壁画没有叙事题材就一点也不奇怪。”

“这些随葬品上用了各种各样的古文字,如果不是一个从事古文字研究的学者,倒还真是看不懂,也难得他们在棺内投我所好地放了这些甲骨文。下面那一整间主室的四壁,正是我用毕生精力研究解读的文字。”

“这种文字一出现在古墓中,……不对,应该是当年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早就算定了一切,这洞里绘满的文字也有可能记载着我的生平,后来汉晋时期的古人,又以一种将洞壁文字与墓主人伴葬的方式设计打造了主室。唉,我早就应该联想到什么,秦汉以来,中国的古文字学家数不胜数,可除了我还有谁对这些文字有过兴趣?如果这是我命该如此,又何苦搭上十几条人命啊!”

秦卫国已经彻底震惊了,马教授的每一句话都重重地砸在心头,让他的呼吸困难起来。古墓当中所有的疑点瞬间都被解开了,汉晋时期人殉已经不多见了,可是不论哪一种葬制的牺牲殉葬也不可能发生在这么多年之后,而只可能发生在墓主人下葬之前,第一次是六人,眼前的第二次是十二人,两次殉葬间隔的时间是三天,秦卫国隐约记得这正符合那个时代的殉葬礼法。

一千五百多年前的这座古墓设计机关,用现代的人殉葬,却在更久远的洞壁文字上明确提示出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埋葬自己身边活生生的马教授?完全倒置的时间顺序让秦卫国的脑子一片混乱。

“不行,我一定要把您救出去。”秦卫国有拼上这条命的决心,可眼前这些可怕的事实却让他气馁,一切的一切,早在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前就注定了应该如此,面对命运,他的反抗实在是连微弱都算不上。

马教授摇着头,说道:“尸虫……并不多见,可每一次出现在古尸身上,这古尸的身份都是极高,我最早知dào

这种尸虫的时候,就怀疑这是一种流传于边疆地区高规格的墓葬形式,却也没想到这能是要命的东西。一切都要结束了,”说到这里,他仰着头想了想,“卫国,你答yīng

我一件事。”

秦卫国蹲在地上默然不语,马教授缓缓地组织着语言,他感觉到头脑开始恍惚起来,没有不堪的痛苦,只想安安静静地睡过去,可最后的话实在非常重yào

,他强打起精神,说:“你如果能够出去,立kè

向最高层反应,并建议军方炸毁这座墓,这里面的秘密太多,我难以想象这些秘密如果被其它人得到以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考了一辈子古,没想到真zhèng

接触到历史的秘密以后却不得不毁掉它。”

昏昏沉沉地感觉越来越强烈了,马教授的眼神开始涣散,隐约看到秦卫国点了点头,才苦笑着,努力说了一句:“一生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

等到地面上的人员重新炸开古墓的通道,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3月15日的凌晨。

这是一次艰巨的爆破任务。他们不知dào

地下发生了什么,每一次炸药的用量不敢用的太多,否则墓道整体的坍塌将把所有古墓里幸存的人活埋在里面,可巨大的断龙石厚重无比,炸药的用量太小只能炸出几个坑,完全与事无补。这要求无疑十分精准,多次爆破以后,当断龙石终于被炸开,部队的救援人员都欢呼起来。

参加过这次救援行动的军人过了许多年以后回忆说,现场的惨状让他们不忍卒睹,至今眼前仿佛仍然能看到那些古墓中的死者扭曲的脸和不甘闭上的双眼。纪律让这些军人即使退役以后也不能说的太多。很多人好奇过这件事,但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没有一个幸存者。

秦卫国是被人搀扶着走出了古墓的,当脚坚实地踏在阳光照耀下的外面世界,这对他的意义似乎是一种重生。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却又刚刚开始。

周永忠、赵平和那些中毒倒毙战士的脸一一在他面前浮现,他实在不忍回忆椁室中马教授最后无奈和平静的死去,亲手把马教授的遗体抱进那具等待了太久岁月的青铜棺,棺盖缓缓滑盖上的一瞬,他知dào

所有的压力都将加在自己身上。

在接下来发往北京的绝秘电报里,秦卫国没有说明一切,他的措辞含混但足以引起惊动。这封电报一级一级上报到最高层,很少人知dào

电报的内容,而且被要求立kè

忘掉。中午时分,最高层的回电明确无误地让秦卫国秘密返回北京,并且对于古墓最后的处理,命令部队,完全按照秦卫国的一切指示办理,鉴于大部队已经完成撤tuì

,如果秦卫国认为时间不够,可直接由前线指挥部不惜再发动一次战役进行拖延。

“时间足够了。”秦卫国独自坐在山坡上喃喃着自言自语,手中点燃了一支烟,偶尔吸上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古墓入口进进出出忙碌的战士,不知是伤感还是怀念。对于第一个尝试着探索那种文字奥义的马教授来说,他的死和这一座规格甚至高于王侯级别的独特古墓,是创造了这种文字并且有着神mì

预知能力的古人,对他揭开秘密的报复,还是一次隔绝了数千乃至上万年的致敬?

爆破时间定在下午的五点整,是由一位师长亲自指挥,秦卫国关于爆破一窃不通,每一个环节的人员都向他们保证炸药的用量会将地下深处的一切炸塌,无法复原。

秦卫国安静地点着头。

1979年3月15日22点20分,一队军车离开了越南,回到中国的土地。

这个时间点做为自卫反击战的结束永久载入了史册。可历史并没有告sù

你,最后那一辆被密不透风的草绿色篷布覆盖的军车里,只搭载了一位形容憔悴的乘客。

秦卫国。

引子

我出生在北方的滨海市,准确地说,是距离滨海市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厂区,上世纪七十年代,这里发xiàn

了储量可观的铁矿,于是一个庞大的钢铁厂随之兴建,天南海北的人开始聚集。几万直属职工连带上家属,填充并占据了原本山青水绿的山沟。到了八十年代,各种各样地饭店,宾馆的招牌,雨后春笋般竖立在宿舍区和通往外界道路的两侧,沸沸扬扬的人群汇成了熙熙攘攘的市镇,最终成了滨海市的又一个行政区:钢城区。

有过在独立的大型企业生活经验的人都知dào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社会,家属区医院学校商店饭店,连带网吧歌厅一样不少,这里的孩子只会偶尔去主城感受一下繁华纷乱的世界,其余时间就完全成长在这样一个半封闭的环境里。

我就在这样一个圈子里,从幼儿园到初中平平淡淡地长大,一直算半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当然除了那次和大头偷窥女澡堂被校长抓住,让老爸打个半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外,我几乎就很完美了。

大头大号陈远,小时候就又高又壮,是我们家的邻居,他全家从遥远的青海调到我们厂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初二,大头比我大两岁,按他老娘的话说,是一块不长进的料,在原来的地方书就读的不怎么样,家里实在怕他学业跟不上,于是大我两岁的大头就主动降了级,和我成了同班的同学。话说回来,女澡堂事件我实在有点亏,大我两岁的大头眉飞色舞,那时的我什么都没看明白,兴味索然地成了牺牲品。

整日里跟大头混在一起,虽然只可能对我的学习成绩产生逆推的作用,却另外有一桩天大的好处。大头刚来的时候,其它的半大孩子明显着欺生,钢铁厂子弟不比别处,这里的孩子天生就喜欢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和他们的父辈一样,“钢铁工人”这四个字好象就代表了这里与外面世界的不同文化,大头来的第一天,就差点儿品尝到这种与众不同的文化。

当大头轻松无比的一拳放倒了第一个,又用标准的柔道动作将第二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越过头顶扔在地上以后,剩下的几个大眼瞪小眼,没有人再敢轻视他了。

当然对我来说,从那时起再也没人欺负我了。

直到我去了城里读高中之前,大头这两年就成了我最好的哥们儿和保镖,我也就难免偶尔成为大头作弊的抄袭对象,彻底失去了老师的信任。

初中毕业,大头的父亲四处活动,最终一所培养专门职业技术人才的学校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大头,替大头想一想,都觉得对不住人家学校,大头能成什么人才,除非打架也成了职业技术。

后来的大头,在我高二那年绰学,据说学校差点儿敲锣打鼓地开欢送会,校长喜气洋洋地提前一年把毕业证交给了他。接下来,大头的老爹又到处张罗,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把大头送去当兵,让军营这个熔炉好好磨炼一下。结果,他老爹到底如愿以偿了。从此,有好几年我没看见大头。我当时暗暗估计,他老爹肯定有眼不见心不烦的解脱感。

得过且过的高中生涯转眼即逝,和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普通的高考成绩考进了普通的本地大学,平平凡凡地混日子。虽说生活索然而乏味,可毕竟屌丝也有春天。大二那年简单地摸索了一回初恋,甜密的一塌糊涂。可也不知dào

哪位表述直白的缺德文人说过,初恋终究是苦涩的,我最终就完完全全地品尝了一回苦涩,成了这句充满了人情味的名言有力的见证者。几个月以后的我就同几个月以前一样,只剩下了春心萌动,其余的时间就看着草长莺飞,花开花落。爱情离我愈来愈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嗯,诚如斯言。

好在有几个损友傍在一起打发日子,或者打打网游,或者吃吃喝喝,付帐的多数是那个“富二代”顾光明,他老爸是滨海收藏界著名的土豪,除了在本市开了好几家装修奢华的收藏品店和宝玉石加工基地,在广州上海也有着两家规模很大的门店。我大学毕业后,也得亏了顾光明,在他老爸的产业里,谋了个还真不错的差事。这是后话了。

毕业的时候,我倒没敢觉得报效祖国的时机到了,但对于自己能够大展鸿图的确抱着热忱的希望和满满的自信,怀揣着一张毫无说服力的毕业证,踏上求职之旅,两个月后找到了一份颇有“挑zhàn

性”的工作,直到试用期满后被挑zhàn

下来,正式成为了一名下岗职工。那时心情糟透了,不是我很在乎这份半吊子的工作,可我是多么怀念对面桌那位丰满撩人的熟女大姐啊……

再接下来的半年,我在就业与失业的状态之间游游荡荡,父母在滨海市有一套小房子,使我得以避免居无定所,偶尔回到厂区的家,父母知dào

难处,也常常硬塞一些钱给我,我每次也都在表示决不接受后,最终被父母“说服”,不好意思地把钱紧紧握在手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逆境里人的欲望是极其简单的,人生观也在当头棒喝的种种遭遇中改变了,从那时开始,追求安定平和,娶妻生子的普通生活成了我的奋斗目标,也许大多数人都是在打击中,这么长大的吧。

境遇有了改观是那一次几个要好的同学小聚上,不论我怎么装,一脸寒酸无助的屌丝相还是被人读懂了不佳的现状。顾光明此时已经成了他老爸的助理,正赶上公司又一次的规模性扩充招聘,也没容得我求助,顾光明就拍着胸脯打了包票。果然,几天后顾光明对他老爸极力游说,我正式成了和玉轩文化有限公司的一名员工。

这小子真是挺讲义气的。

运气终于开始稍稍眷顾于我,我尽量努力了半年,在顾光明的怂恿下,被顾总任命为一家店的店长,虽然店面不算很大,并且除了我也只有两名员工,却着实让我兴奋不已,毕竟踏入社会以后第一次被人这么肯定。不过我心里当然也明白,顾总之所以敢于这么做,并不见得是我有什么过人之处,多半因为顾光明这层关系,而对我有所信任吧。

这家店在我们的努力下顺风顺水,我隐约能看到前面有一点点灿烂光明的前程。那时我一直以为这会是人生进入正常节奏的开始。直到一年后的一个下午,从那时开始,普通人的幸福生活渐渐离我远去,成了遥远不可触摸的奢望。

后来曾经怨恨,如果时光可以倒转,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避掉那个改变了我一生命运的下午。但现在想来,那其实是我的宿命,无法抗拒的宿命。

1.原石

1、原石

所有的事情都开始于那个星期三,好久没有联系的大头突然打来了电话。大头在部队复员以后,虽然更加的人高马大,看上去却收敛和靠谱了许多,买了一辆大货车全国各地的跑运输,偶尔回到厂区,也难得遇见他,虽说见面见的少了,但发小的感情却仍然深厚。

(我去,再往下写是要搞基的节奏吗?)大头电话说有重yào

的事情和我面谈,很少见他这么严肃,受他的情绪感染,郑重地约他下午来店里说,心里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暗自琢磨大头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见了面再说吧,反正做我们这一行流动客并不很多,比不得卖服装的,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又是个客流量很小的周三下午,有的是时间和他穷侃。

下午两点,大头如约而至,背着一个背包,寒喧几句,神mì

兮兮地拽我坐到里面的办公桌前,先是做贼般地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然后说道:“晨光,给你看样东西。”

我颇不喜欢大头制造的紧张气氛:“什么啊?你小子又犯什么病了?”

大头没说话,打开了背包,拿出里面几团报纸包裹的有大有小的物件。拿起一团,慢慢一层层的剥开,直到露出里面的东西,然后长嘘了一口气,摆在我的面前。

一块石头,份量挺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翡翠原石?”我有些惊讶,毕竟我们这家店是经营玉器为主的收藏品店,翡翠算是我的专长之一了,过手的值钱不值钱的货见过很多,可这种没开过的毛料实物,只是在总公司的加工基地见到过。这东西如果质地破烂的不值几个钱,透明度高和颜色满绿的却价值连城。

不知dào

哪来的几块翡翠原石,配合大头神mì

的表情,再加上我对他的了解,倒是突然让我紧张了起来:“你,偷的?!”

“呸!”

大头差一点就真的把口水喷到我脸上,好在最后关头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你陈爷什么时候偷过东西!”也没容得我多问,大头讲起了这几块石头的来历。

一个多月以前大头拉了一票去昆明的货,回来的时候有货主配货去贵州,路不好走不说和回家还不是一个方向。大头本来不想去,可对方给的价钱又挺高,大头琢磨着先赚了这笔运费,然后再从贵州配货往回家的方向走,也就答yīng

了。

上了国道,一路开到云贵交界处的一个县城,半夜时分是人困马乏,于是找个旅店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临了中午才起来,一出门,一个苗人打扮正在摆地摊的小伙子引起了大头的注意,地摊上只摆了几块黑黄色的石头,有大有小,大头上去一掂量,份量还挺重,就搭话问苗人卖的什么,苗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给寨子里的人看了,一个老人说是玉,很值钱,家里等着用点钱,也不知dào

去哪儿卖,就到县城里来碰碰运气,摆了一上午就只有大头一个人来问。

大头拿起一块石头仔细看了看,一个不起眼的边角磕破了一点皮,里面透出来一点点绿色。大头虽然不知dào

这到底是什么石头,可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毕竟长了不少见识,隐隐约约地觉得那绿色象是翡翠,就问苗人卖多少钱,苗人要价还真不高,可大头又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怕遇到假货辛苦钱白打了水漂。

好容易遇到个主顾又不肯买,苗人只好低声下气地央求着大头,怕他不相信,又是掏身份证又是不停地解释,大头见他说的可怜,又不象是骗子,就问他住在哪儿,苗人说寨子不算远,正好在大头往贵州方向国道的一条岔路上,大头一琢磨,就让苗人小伙子上了他的车,说到寨子看看,要他说的是真的就一定掏钱买下。

一路到了寨子,大概离国道岔口往北也就二三十公里,果然到了苗人的家,大头寻思着话已经说满了,不能骗人家,就把钱给了苗人,不过大头长了个心眼,把苗人的身份证从正到反验了个遍,记下了号码。

苗人是千恩万谢,还留大头吃了一顿中午饭。大头又怀疑这石头的来路,苗人让他放心,家里老婆孩子都在这儿,身份证也给他看了,再者说了,他一辈子在家里采药务农,最远也就到过县城,去哪儿能偷来这东西?并且赌咒发誓说采药的时候在山里的溪边捡来的。

苗人的风俗,发过的誓是绝对算数的,蛊的传说就在苗疆地区盛行,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可是要全家遭遇横祸。一来二去,大头也就相信了苗人,苗人感恩戴德,临走时还给大头留下了电话。

等大头回到滨海,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在市内跑了几家玉店,都说这石头真的是翡翠原石,给的价钱也很不错,大头算是捡着漏了。不过大头还是想多卖点儿,昨天才突然想起我也是做这一行的,就拿来给我看看。

这翡翠原石生意在行内可是大手笔,仅依靠经验从外皮断定内在品质,别说是我这样初入行的小毛头,即使是大师级的老妖精,都难免经常出岔,要不怎么翡翠原石也叫“赌石”呢?

可直觉告sù

我,这几块原石应该非常不错,我也不想大头随便出手给卖亏了。琢磨了一阵,先给顾光明打了个电话,顾光明说公司每年倒是都大量进翡翠原石,不过原料关都把在顾总手里,他要点头才能入了公司的帐。和顾光明商议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给顾总打了个电话。

约定的时间赶到了顾总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当几块原石摆在顾总面前,并且大头把前因后果详细地叙述了一遍,顾总一边仔细用放大镜观察着那几块原石,一边开始点头了。“嗯,是这东西。”这话听起来很是平常,我却感觉到顾总隐约有点激动。

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专业的强光手电,当光束透过一块原石粗糙的外皮,里面通透的绿色映射出来的那一刻,顾总老狐狸一样的笑容终于出现,转向大头,说道:“你打算怎么着?”

大头搔了搔头说:“顾总,实话实说,我不知dào

这几块石头什么价,你看着办吧。”

顾总拧了拧眉头,拿出一盒烟,自己叼了一支,又分别扔给我和大头一支,装模作样地摸火机,我赶紧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以尽量能做到的恭敬姿态给他点上,随后和大头也点上了烟,静待着他发话。

“这样吧”,顾总沉思良久,“这几块石头不论怎样,我这儿倒是可以考lǜ

收了,不过……”

大头表情有些拧巴,我大约知dào

他的意思:爽爽快快地给个价不就得了嘛,装什么二大爷?我倒真怕大头冒出几句不伦不类刺耳的话,那可就威胁到我的饭碗了,等了一会儿,看顾总还在故作沉思状,连忙接过话头,对大头说:“顾总虽是个直性子的人,却从不轻易许诺,要不还是让顾总考lǜ

考lǜ

再说吧。”

大头作势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表情直接写在了脸上。

“呵呵”,顾总忽然笑得格外舒畅,就我这一年多的观察,通常这时候顾总的笑更多表现为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故做神mì

下,你如果不耐烦了,底牌就会被他轻易掌握,我暗叹一声,大头哪知dào

这生意场上的弯弯绕。

可顾总也太费劲了,这大头就是想差不多的价钱卖那几块石头,这就是他的底牌啊,开始时不就亮给你看了吗?

“小伙子性子有点急,”顾总狡黠地眯着眼睛笑道:“几块原石都不大,加起来也没几公斤,还真打动不了我,我倒想另外给你一个合zuò

的机会,感不感兴趣?”

我和大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大头愣愣地问道:“合zuò

?”

“我最感兴趣的不是你这几块石头,你说这石头是你云南的一个朋友在河边捡的,不是蒙我吧?”顾总紧盯着大头问道。

顾总这话好象有些怀疑大头手里的原石来路不正,大头立kè

把眼睛瞪的跟牛一样,“我蒙你干嘛?”

我也赶紧接过话头:“顾总,你放心,他肯定不会在这事情上撒谎。”顾总没说话,却站起身来朝向身后的大幅中国地图,用手指着云贵两省交界,问大头:“是这里吧?”

大头毕竟是个跑长途的司机,对地图和道路有一种职业性的敏感,走到地图前,用手指点向一处,“嗯,离国道向北二三十公里,大概就在那一带。”“嗯,好”,顾总夸张地挥了一下手臂,“年青人,要敢于多想,我年青的时候,比你们可要穷多了……”我心说坏了,顾总怎么不明不白地又要开始讲述他的发家史了。有一次给我们开会,论题还没开始讨论,先听了他一个半小时的忆苦思甜,说到向地震灾区捐款,自己把自己感动地痛哭流涕,逼得我们装模作样的挤眼泪。唉,我也就奇怪了,偷税漏税你怎么从来不说?国家充盈的税收才是解决灾区问题的根本渠道吧?

不过,痛说家史倒是顾总心情比较好的一个预兆,大头这几块原石出手看来不成问题了,虽然价钱还很难说。

“来,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这次出现了意wài

,顾总没有顺坡下驴的展示自己的成功哲学,而是直接了当地给我和大头开始解惑,而且用词极为恳切。

原来顾总刚才听得了大头这几块原石的来历,地矿专业出身的他立kè

就联想到了这原石发xiàn

的背后,极有可能牵涉到一条翡翠矿脉的存zài

,在大头提到的云贵交界地区,很多年前就因为发xiàn

过翡翠的说法而轰动一时,和一整条翡翠矿脉相比,那几块原石真的是毛毛雨了。

但即便有过翡翠流出的传说,这种当地存zài

翡翠矿脉的猜测也是极其大胆和超越常规的,翡翠矿脉迄今为止世界范围内只发xiàn

在缅甸有分布,虽然从理论上中国西南边陲与缅甸地质条件近似的云南贵州等地,完全存zài

产生翡翠矿床的地质条件,但从建国到现在,中国地质科考人员经lì

多少努力和艰辛也没有发xiàn

一条。

顾总的想法简单地说,是由集团出钱,大头,加上我,配合着顾总组织的专业地矿人员,完成一次关于矿脉的地质勘探。说到后来,顾总拍着桌子承诺,如果这条翡翠矿脉被确认并开采,大头作为发xiàn

者,我做为公司第一个参与立项考察的员工,统统功劳大大的,每年每个人将得到一大笔红利。

可直到顾总的话说完,大头仍是面无表情,木讷地小声说道:“那这几块石头……”

顾总极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现金支票,想了半天,填上几个数字,说道:“这次带来的这几件东西,我也不想计较多少了,十五万,你看看满不满yì

?”

支票递向大头,顾总的眼睛直盯着他。想卖几个钱的初衷,到头来变成了十五万和一个更加诱人的合zuò

前景,我估计大头是直接迷糊了。

顾总这个人,在花费上不算吝啬,也决不大方。可有一个好处,一旦他认准了一件事情或者认准了一个人,绝对不惜成本的投入,广州的店刚开业时,他就认准了广州巨大的消费市场,也认可那个现任的经理是个经营的人才,不惜百分之三十分红的干股直接送了出去,事实也证明广州的店风生水起,经营业绩极佳。

难道这一次,顾总认准了这是个发财的项目?

大头的眼睛似乎有点失神地看向顾总,楞了一会儿,接过支票,从牙缝里狠狠蹦出一个字:“行!”

顾总低头想了想,然后目光转向我,“对了,顾光明也要去锻炼一下,你和他做为公司代表全权负责这次考察,没问题吧?”“顾总放心,我一定尽lì

,配合光明把事情做好。”我忙不迭的点头,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含糊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顾总用手指敲打着脑袋,随后缓缓地说:“这次考察计划得详细安排一下,晨光你让办公室刘主任到我这里来一趟。事情先这么定了,这几天你准bèi

一下。”

走出写字楼,我越想越觉得发蒙,事情的突然变化明显超出了我能达到的想象范围,拧过头看着旁边的大头,我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地问了他一句:“这事对吗?”

“怎么说?”大头不置可否。

“翡翠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着边际,上了贼船似的。”

大头嘿嘿一笑,“目的呢?顾总如果这是骗咱们上贼船,他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这话倒问的我一楞,这与我习惯的思维方式很不一样,简单有效,让我无法质答。

大头接着说:“这几块石头,我拿出去给其它商家看过,最多的一家给到十万。那么,顾总给了十五万,然后再搭上一笔费用去做什么地质考察,要骗点儿什么?”

我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子,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考察这事儿本身靠不靠谱根本和你我没关系,咱就安心等着吧,全当一次云贵地区的免费旅游了。”大头的方式是根本就不去考lǜ

复杂的起因和顾总不可琢磨的意图,直接指向后果,后果无碍就OK了。

我无话可说,大头的思路清晰的让我有些吃惊,忽然想到大头的十五万:“你小子没吃亏啊,发了笔财。”

大头有点得yì

的样子:“如果不是顾总为了后续的考察计划,才不舍得给我这么多。话说回来,也只有象你们公司这样差不多的规模,才会去下力qì

找矿。”

我愈发惊讶,这么多年没怎么见面,这家伙脑子进化到这么灵光了?这和他肥头大耳的形象不符啊?

顾总的不简单,说好听些,是一个生意人固有的谈判智慧,气势上压住对手,谈判意图的达成上就大获便宜。而大头如果真的是用原石做切入点,先表现为对合zuò

前景的不表态,最终不仅卖价上没吃亏,还平白地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全新的契机,化繁就简,那不成更高境界的大智若愚了吗?而最重yào

也非常困难的,是他初次见面就取得了一个成功生意人的信任:顾总出资金去进行这次考察完全在于他相信了大头的话。

我靠,都不简单,岂不证明了只有两头担心的我才是笨蛋?

把烟头扔在地上,我狠狠地踩了一脚。

2.克朗寨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出乎我意料的顺利,顾总一重视,公司上下自然极其利落,两天之内就确定了整个考察计划,而且连相关的合法勘探手续也在顾总云南地矿厅朋友的协作下,一个星期迅速完成,顶着个企业赞助地矿研究的名头,剩余的事情好办得多。这也在于公司多年以来的经验,早就在缅甸多次参与过翡翠矿的探勘和开采,以便在公盘之前暗箱拿到质优价廉的翡翠原石,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顾光明这几天忙的很,按他的说法,这算是一次“轻探险”了,装备自然不能含混,一概总公司掏钱,钱只要够厚什么事情解决的也快,几家经营登山探险专用品的公司纷纷开清单,组织货源,几天以后,一切就准bèi

停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兴奋中度过,有一种小时候过年的期待感。这种“探险”经lì

孩子时就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可绝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大头除了保持着和苗寨里那个原石发xiàn

者的联系,告sù

他我们近期要去那里一趟以外,把车也包了出去,这些天有空就往我的住处钻,手头儿又有了一笔钱,每天饭店里喝酒神侃,大头还特意买了一个网游号,一身据说很极品的装备,可别看大头真人PK打架的本事不小,玩起网游来,手指就象棒槌一样,笨的让穿着破烂的小玩家撵得满屏幕抱头鼠窜,还愣说网吧的电脑和网速有问题。唉,真是个前所未见的奇才啊。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幸福的时光也就此戛然而止,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2009年1月5日。

中午时分,飞机盘旋着降落在昆明巫家坝机场,随后与林队长等一干人会合。这次的考察,经由顾总的斡旋,省地矿厅派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地质工作者做为代表,三十出头,为人看上去十分热情,叫张选,其余都委托某知名研究所牵头组织人马,我们几个作为赞助企业的员工参与,虽说是顾总出钱,一切行动可都完全要听从林队长安排,眼前这种考察风险性虽然不大,但野外作业不比平时,是很讲究纪律和团队协作的。听说这位林队长虽说岁数不大,可是咤叱风云的人物,多年的野外经验加上扎实的学术基础,算是这所知名研究所的头面人物了。

林队长四十多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遮挡的连他原本什么样貌都看不清。废话不多,简单交待了几句,除了讲下这次由他制订的行程安排,其它无非是考察正式开始以后,要绝对服从命令,马虎不得。林队长这次带了两个学生,一个学生姓张,另一个是女学生,姓徐,长的还真不赖,穿着虽不讲究,气质上却难掩一种干练的魅力。按说搞地质野外的女大学生确实不多见。大头后来跟我偷偷嘀咕,其中必有隐情,这小子虽然看起来精明了许多,本质上却难改用裤裆思考一切。

接着,张选做为东道主,带大家一起去吃了正宗的蒙自过桥米线。饭后大头和苗寨那人通了电话,约定了大致的时间,随后众人乱逛一通。到了傍晚在翠湖边上的一家高档餐馆继xù

品尝云南的美食,除了当地大米酿的高度白酒口感略微觉不适以外,汽锅鸡、河水煮活鱼和来自版纳的杂菌汤,样样精美,着实让**快朵颐。饭后沏上一壶上好的老普洱,幽静的翠湖边,大头顾光明争相和徐美女调侃,林队长虽然话不多,还算是平易近人,大家就随着张选一起叫他“老林”,酒喝的到位了,彼此之间初识的尴尬也就逐渐打破,相互很快熟络起来。

看着天色渐晚,老林打断了意犹未尽的众人,随后大家住进了早就安排好的四星级酒店,果然顾大老板亲自圈定的考察项目,待遇就是不同啊。

第二天一早,地矿厅按排的中巴车早已等候在酒店门口,一行七人上了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出了昆明城,道路开始变得险峻起来,云贵高原海拔两千左右,风景自然与我们习惯的北方不同,原生态的蓝天,远处山顶触手可及的白云,让人心情畅快。翻过了一段高坡,明朗的天气转瞬变得雾蒙蒙,极细的雨丝随风飘摆,带着少许的凉意,车顺着道路穿行谷间,山上高大的杉树梢一缕缕挂着薄薄的雾,煞是怡人。出了山谷,天空又艳阳高照起来。虽然还远没到海拔变化极大的山区地界,十里不同天的感受却真真切切的。

中午吃过饭,车开始在盘山路上绕来绕去,明明近在眼前的坡顶,却转了几个大弯才到。上上下下之间,偶尔出现几处村寨,幌然掠过,看上去并不富裕的样子。

目的地克朗寨,是位于云贵二省交界处的一座苗族村寨,我不确定大头和我们这些参与者是否会撞上狗屎运。如果一条翡翠原石矿脉的确存zài

于附近,哪怕只有极少的储量,只要能够达到差不多的硬度和标准,除了将给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收益,同时也堪称是一次伟大的地理发xiàn

,彻底打破高品质翡翠只有缅甸出产的神话,这恐怕也是吸引老林这样牛逼人物参与的真zhèng

原因。当然对于我和大头,如果翡翠原石矿存zài

的设想变成现实,也会是一次发达的机遇吧。

胡思乱想中车到了寨子,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河边捡到原石那个年青苗人,在我们出发前就接到了大头打给他的电话,早早地等候在路边。看上去性格单纯而腼腆,神情间对大头充满了感激,大头又悄悄地叮嘱了一遍,让他只说是普通的地质勘查。

闲聊间我们知dào

这个苗人叫吴波,波是宝石的意思,算是半汉半苗的名字了,寨子里的其他人也多半是这类名字,与我想象的不同,这里的苗族人都说着一口带有云贵方言特色的汉语,普通话尽管不标准,交流起来却没什么障碍。

张选和老林先找到寨子里的族长,拿出各项证件,并且阐明这是一次省里组织的地质科考,希望族长能够配合。

族长看上去倒没什么反对意见,仔细核对完老林提供的证件手续,也表示同意我们雇几个村子里的寨民同行,不过族长说我们这次要去的牛耳岭离老寨比较近,老寨交通极不便利,出入只能靠人背驴驮,人口本来就很少,前几年扶贫移民,仅有的几户村民也都移居分散到了其它条件不错的村寨,只有原来老寨的族长和女儿搬到了克朗寨。并且老寨的族长已经过世,他唯一的女儿叫白露,前几年考上了大学,今年刚到州旅游局工作。

老林和族长商量着,说克朗寨虽然有猎户和药农经常到老寨那边去,毕竟不如原住民熟悉情况,能联系到的只有老寨族长的女儿,可老林担心这个白露恐怕难以胜任向导的工作,族长说山里长大的孩子哪有什么男女之别,走山路采药是家常便饭。老林然后和张选碰了头,随后让族长打了电话联系上白露,简单说明了情况,无非这是一次省里的考察云云,征得对方单位和个人的同意后,和徐美女坐上车立kè

到了州里,到了晚上六点多钟带着白露回来了。

一打眼看上去,我就被这个女孩吸引,皮肤白晳细腻得完全不象风吹日晒过,眼睛不大,浅浅地一笑就弯成了月牙儿,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甩在身后,小巧可爱的鼻子让人有轻轻捏上一捏的冲动。

白露简单地说了几句,内容是什么我也没听见,只是在感受那甜美的声音。大头和顾光明的脸皮倒是厚,直楞楞盯着白露嘻嘻哈哈地就走了过去,顾光明介shào

了自己,然后说道:“这么漂亮,和大美女同行我们可真是艳福不浅啊。”白露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屌丝差不多就是这样,越是需yào

热情却往往故作冷漠,装也装的不是时候,不知dào

目的是什么。我最后凑上前去,淡淡地说:“你好,我叫王晨光。”白露冲我一笑,我的心顿时仿佛花儿一样绽放开来。

这时,几个村民忽然悄悄嘀咕起来:“大族长来了。”

克朗寨和很多大型苗寨一样,族长有阴阳两位,一位处理日常事务,就是我们接触的这一位,另一位却掌管着祭祀,占卜等宗教性礼仪,很有些宗教领袖的范儿,寨里的人都叫他“大族长”,拥有对神明的解释权,毫无疑问在崇信神灵的苗人中更有权威,平时外来人难得一见。

族长迎上前去,拿着地矿厅的介shào

信说着什么,可能大致意思是我们这些人是组织上派下来的,有重yào

任务云云。大族长一付极不乐意的表情,勉强的点着头。

3、罗滇王的传说

苗族人好酒,热情好客又是他们的传统,族长和几个苗人拿出家里的米酒和腊肉款待,一直喝到了寨子里的芦笙响起来,寨子里的青年男女在一堆篝火边又是唱又是跳,原生态的歌舞满是古老的民族韵味,恍惚之中仿佛瞬间穿越了几个世纪,和电视中的艳丽雅致整齐划一大不相同。

克朗寨里的苗人大多单纯质朴,也不避讳和我们这些外人交流,族长后来也凑到我们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山里山外的世界。

老林跟族长喝了一口酒,问道:“这个季节到山里,气候没有问题吧?”族长接过大头的烟,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点着了,慢慢地道:“这个季节倒是还好,没什么雨水,山里的河溪都枯着,到牛耳岭顺着河道应该好走一些,不过也说不好,我们这里的药农猎户基本上没人去那里,一是太远又偏僻,二来是怕冲撞了神明,降了灾祸。”

白露插嘴道:“原先老寨人也不怎么去那一带,我们当地的苗人对山神是很敬畏的。”

顾光明撇了撇嘴,说道:“要是真有山神,这里到处都是山,又不是只有牛耳岭,山神岂不到处都是了?”

族长白了顾光明一眼,说道:“你们外人懂个什么,牛耳岭的神明可是保佑着苗人的苗神哩,厉害的很。”说罢,有些醺然的族长眼睛望向远方,缓缓地给我们讲述了寨子里一代代承袭的传说:

古时候苗族各部落分散,部落之间争战杀伐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牛耳岭一带有一个部落的首领,后世都叫他“罗滇王”,有一年对外战争失利,军队被全部击溃,只剩下一个人一路东躲西藏四处流亡,敌人的追兵紧追不舍,罗滇王慌不择路逃回到牛耳岭,又是几天没吃饭,担惊受怕,大概越想越窝囊,一狠心打算就此死了算球。

话说就在罗滇王这个loser爬到一处崖边哭天抹泪,感慨天地不公造化弄人,一跃往崖下栽去,准bèi

二十年后再当好汉,可脑袋撞得稀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罗滇王是毫发无伤,慢慢地罗滇王醒过劲儿来,想起这一带苗神显灵的说法,四处磕头哀求神明现身,苗神见他实在可怜,化身成一个老人,劝慰他天无绝人之路。

罗滇王乘势不断恳求苗神帮他,发誓要救苗人万民于水火,将来一定报答,山神终于拗不过,估摸着也认为罗滇王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赐予了罗滇王巫蛊神力。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为恶,罗滇王又是磕头又是感激。

回到部落后,罗滇王重整旗鼓,从那以后,百战百胜,没几年就一统周边各部。当时的中原正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强盛时期,罗滇王瞅准时机,率先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认和策封,不仅得到钱粮的援助,还引进了先进的农耕和铁器铸造技术,又过了几年,日渐强盛的罗滇王再次发动战争,将苗疆各大势力一一剪灭,形成庞大的统一王国,自此称为“罗滇国”。

和平终于降临到了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罗滇王勤勉有加,王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罗滇王不敢忘了苗神的恩德,又几次重返牛耳岭拜谒,四处却也找不见踪迹,最后只得下令将牛耳岭一带封山,任何人不得靠近惊扰,悻悻离去。

罗滇王一共活了多少岁众说纷纭,反正在苗人的传说中他的孙子也没能活过他,据说最后也没死,可能实在活腻了,把他的王位传给后代从此不知所终。罗滇王没了以后,庞大的罗滇王国最终没能坚持多少年,几支靠近中原的诸侯势力联合陷入混乱的中原王朝地方军阀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历经多年征战,罗滇王国土崩瓦解。

一千多年前罗滇王的古老传说,在族长口中以缓慢而充满敬畏的语调娓娓道来,虽然多数是怪力乱神的成份,却浸透了这个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内涵,一代代苗人口口相传中沉淀了厚厚的岁月痕迹,让人的思绪跟随着幽然神往。

寨子里的芦笙再一次呜呜咽咽地响起,却没有了明快的节奏,曲调悠扬,如泣如诉,借着逐渐淡灭的篝火光,我看到白露眼中隐约泛起了泪花。

老林轻叹了一声,吩咐大家各自回到安排好的往处休息。

按照计划,第二天上午九点半队伍集合出发,我们几个一大早换上了公司准bèi

的探险装备,将其余的随身物品都寄存到了族长家里。带着指南针的防水手表戴在手腕上,探险用的军刀也插在腿侧,彼此间兴奋和紧张的心情溢于言表。

队伍聚齐以后,老林重复了一遍要求。我们八个人,又雇了几个寨子里的村民拖了两匹驴子,驮上必备的帐篷装备,准bèi

出发。吴波身体不适,倒是不能去了,不过他找到了白露,仔细地交待了半天发xiàn

原石的地点,似乎并不难找,老林也曾说过,这种水冲料多半成矿在上游的山体,山体一部分崩塌被水冲到下游,所以原石的发xiàn

地点可能距离矿脉很远,正常是按照水流方向逆行,在符合成矿条件的地带重点寻找。

出发前,我下意识地回头忘了一眼,远处大族长站在角楼的阴影下,表情阴郁地看向我们,天气虽然并不冷,却让我打了个寒战。

老寨距离克朗直线距离不算远,路却曲曲弯弯,附近总有打猎或者采药的村民进入老寨,并不难走。不管是科考地质队的那几个,还是走惯了山路的村民都不觉得如何吃力,一路有说有笑。当过兵的大头更是和那几匹驮货的驴子一样身健体壮,同白露和徐美女开着玩笑。我和顾光明却有些吃不消了,咬牙挺着,怕让两个女人看了笑话,硬着头皮挨到了中午。

计划中第一天的行程并不如何吃紧,上午赶路,下午的时间也相对充裕,饶是如此,黄昏时分到了老寨,我和顾光明也是筋疲力尽了。老寨与一般苗寨驻扎在山顶或者半山腰不同,处在四周高山环立的小型盆地中,农业条件十分艰苦,一户人家只有几亩在谷间的薄地或者缓坡上修筑的梯田,现在已经荒废了接近十年,放眼望去,长满了杂草灌木。

一行人缓缓进到了寨子里,原来的木质吊脚楼常年没有人住,老林怕有塌了的危险,决定还是在寨子里找一小片空地先安排宿营。大家乘着还有天光,赶紧开始分工拾柴点火,把各自的营帐支起来,白露瞅着一座吊脚楼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大概是她以前的家,随后也跟我们一起忙碌起来。

篝火生起来,老林喊来了白露,手里拿了幅地图,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我凑过去,老林笑了笑,指着远处,说:“那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牛耳岭。”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视野尽头,只见群山横亘,山色葱绿,牛耳岭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之中,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

我有点发怵,心说好远,看来有得罪受了。

这时候,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开饭”,我实在饿坏了,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腊肉片放在米饭上蒸,有着烟熏肉香味的猪油渗进米饭里,再加上一大勺味道古怪却并不难吃的咸鱼烩菜,饭菜虽简单,在此时的我看来,却好吃的如同满汉全席。

吃胀了肚子,在寨子边的小溪蹲下来洗个手都困难。天已经黑了,慢慢地走回来,看到大头和白露不知说着什么,白露忽然笑了起来,在我听来,那就是传说中银铃一样的笑声,心里微微地泛起了醋意。

索性远离他们几个,独自跑去和几个雇来的村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些村民都是时常出外采药的药农,自带着简陋的帐篷,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看来早就习惯了野外宿营的生活。

几个人里边,岁数最大的大家都叫他老石,一路少言寡语,可几口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东拉西扯一通,然后说道:“不是我吹牛,年青时候我也和省里的人去过牛耳岭哩。”

“哦?”这倒让我兴奋起来,“也是去地质考查?”

“差不多,进山七八天,给了五十块钱,那年月五十块钱可值钱得多哩,好家伙,能买多少米和鸡蛋。”

我对于讨论通货膨胀不感兴趣,不过几十年前有人去牛耳岭考查过,倒让我觉得颇感意wài



“那你们找没找到什么啊?”我接着问。

老石脸一虎,仰头狠狠灌了一口酒:“怎么没有?重大发xiàn

,当时那个队长说是重大发xiàn

哩。”

接下来的对话我就很难听懂了,其实老石自己也不知dào

这个“重大发xiàn

”是什么,我想多打听打听,老石又明显是喝高了,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所云。

讪讪地回到我们这个火堆旁边,大头也不穷侃了愣愣地忘着火堆发呆,白露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不知什么书,看我走过来朝我笑了笑,顾光明则是眼睛眯缝着,斜靠在一块石头上,朦朦胧胧进入了半睡状态。累了一天,我也乏得很,打声招呼,拖着顾光明各自回到帐篷。

4、遇险

这一夜睡得很沉,被人叫起来的时候才发xiàn

腰背酸的厉害,连喘口气都牵着痛,活动了好久才缓过来,这硬硬的地面硌得人真是难受啊。

吃了早饭,队伍集结出发,行进之中我故yì

凑到老林身边,打听着翡翠矿的事情。老林倒是挺有耐心,先从翡翠的成因说起:“一般认为,翡翠矿床是火山岩浆侵入花岗岩,并且在高温高压条件下,脱硅而形成的。”这话听的我云里雾里,只能“唔唔”地表示赞同。

“那在附近地区发xiàn

翡翠矿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小心翼翼地问,说实话,这才是我真要问的,我心说翡翠怎么形成的关我屁事,能够找到才是真的。

“从理论上说,这个地区的确是具备翡翠矿存zài

的成因,也曾经有过翡翠原矿从这个地区流通到市面的传说,至于这个传说的真假或者原矿是不是这里原产的,就不得而知了。”

“昨天晚上寨里的老石,说是当年也跟过一支地质科考队进入那个地区,还有过重大发xiàn

。”我打心眼里希望这个发达的机会是真的。

老林道:“哦,大概说的是七十年代末的那一次吧,我查阅过资料,七十年代有几块轰动东南亚的高品质翡翠大料据说产自这个地区,当年的云贵两省地矿厅曾经在这一带进行过几次小规模的勘探筛查,却在后来因为整体科研经费紧张,被省厅取消了项目,不了了之。”

“至于所谓的重大发xiàn

,也许指的是牛耳岭一带奇特的地质地貌吧。岩溶地貌和火山地貌凌乱地交错,地貌特征在地理学上难见的复杂。不过……”老林似乎欲言又止。

我“哦”了一声,本来希望从老林那里得到点肯定的答案,却没想到仅仅如此,但反过来说上次的地质科考既然是中止了,这个不了了之的勘探结果也并不能证明翡翠矿脉的不存zài



说话间翻过了一道平缓的丘陵,却见得一湾碧水沉在谷间,远远倒映着蓝天白云,美的一塌糊涂。我们几个正在赞叹着,白露说道:“老寨湖又变样了,最早寨子里的人说这湖很大,后来一夜之间忽然消失,这些年一直在慢慢地变大,这次比上次见着时,又大了许多呢。”

老林说道:“这一带地上地下水系纵横交错,一夜之间消失说明这湖一定另有出口通到地下暗河。”

白露这时指着远处一条汇入老寨湖的小河说道:“那是甜水溪,沿着这条溪向上游走,就能到达吴波说的那个三岔溪口。”

老林点了点头,招呼着大家不要掉了队,一行人缓缓向目的地走去。从过了老寨湖开始,溯溪而上,山势虽不算雄奇,路也不好走,现在是枯水期,因此多数向前的路都是沿着这道甜水溪两侧暂时干涸的河道,否则在植物茂密的两岸劈荆斩棘,那就实在困难了。

时而溪流转弯处变的平缓,甩下一小片卵石滩,老林就和张选带着学生四处检看卵石,有时用地质锤砸开,应该在判别是否有从上游冲下来的原矿痕迹或者伴生矿,每到这个时候,我和顾光明算是得以喘息,气还没喘匀,又被拖死狗一样从地上拖起来,勉强跟上队伍。

这一天就这么紧一拍慢一拍地过去了,晚上在离溪谷稍远的一处平缓山坡地宿营。第二天一早起来接着赶路,中午时分,终于到了三岔溪口。

这里是一大片卵石滩,两条溪流在这里汇合,水面平缓。几个村民说这就到了,再往里他们都没去过,大族长也在出发前吩咐不让村民进去,山神的敬畏是一方面,寨子里一代代的人传说里面还有吃人和牲畜的怪物,所以他们打死也不肯往里走,至于我们一行人怎么走他们倒是管不着。白露不怎么信山神之类的传闻,说愿意和老林一起继xù

往里走,她虽说也没去过,可对如何走这一带的山路很有把握。

老林考lǜ

了良久,选了一处平缓的位置让众人支起帐篷,说做为我们暂时的考察营地。

大家都忙完了,老林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摊在那里的地图,时不时地问上白露几句,这不由得让我佩服不已,知名研究所的大牌人物能在这样的野外艰苦条件下踏实地做考察的恐怕不多,最起码……百家讲坛里那些油头粉面的一定不肯。

中午休息时间结束,老林重新安排了计划,让克朗寨的几个村民就在这里等着,他带着白露和两个学生沿其中东边那条更长的溪流上溯,张选带着我、大头、顾光明,沿着西边的支流向上走,这一段溪流从地图上看比较短,相对也稍显平缓,虽然并不是重点勘查的线路,但因为这条支流的存zài

,也就有了其上源存zài

原矿并且最终被冲到三岔溪口的可能性。

老林的另一层意思大概是让经验比较丰富的张选带着我们几个老弱病残撞撞运气,走到差不多的地方就折回来,也算照顾了。关键是在老林这一队,老林身上有一部卫星电话,最熟悉路情的白露和老林的两个学生带齐了给养和各种装备,下午分开上路,我们几个和张选一起,沿着支流继xù

向上游进发。

没走出几公里,溪流逐渐越来越小,张选说过了眼前这道山脊,如果再没有什么线索,就折回去了。

山区的天气变得很快,上了山脊,眼前忽然雾气重重,虽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前面的视线还是阻挡的厉害。没走多远,忽然听见大头“哎哟”一声,大家赶紧过去,原来大头没注意脚下,摔倒在一个草坑里,捂着小腿,好象受了伤。张选连忙查看大头的伤势,好在伤得并不重,被草坑侧面尖棱的岩石擦破了皮,鲜血淋漓的。

张选正在给大头做着简单的包扎,我和顾光明插不上手,只好分别点了支烟,做在石头上休息。“这烟味道怎么这么古怪?”顾光明忽然说道。“是吗?”我也抽上一口,那味道差点让我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张选皱着眉头闻了闻,神情却紧张起来,大声说道:“不好,是瘴气。”

我们几个这才明白过来,雾气中似乎有一股腐烂植物叶子的味道。张选赶紧拿出水来,浇湿了一条毛巾,捂在口鼻,并打着手式让我们学着他做。

这瘴气可是要命的东西,山区植被茂盛,植物种类多样,腐败后形成的瘴气在无风条件下时常弥漫山间,云贵地区各地因为植被品种的不同,形成的瘴气也不一样,很难统一预防措施,当地的山民时常在有雾气的时候抽上一支烟,如果味道不对就说明这雾气不是普通的雾,而是瘴。瘴气一般都带有毒性,至于眼前的瘴气毒性有多大,我们可不敢冒险。

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张选又示意我们向山坡下走,我和顾光明扶起大头,跟着张选往下走去。

走了没多远,瘴气似乎越来越重了,透过毛巾,也能闻到刺鼻的腐烂味。众人的心情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我觉得似乎脚步也变得更加沉重了,不知dào

是瘴气毒性上来了还是心理作用。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张选突然大喊了一声:“来这里!”

我们几个连忙跟过去,下了陡坡才发xiàn

背面却是一个几米见方的山洞,几个人七手八脚进到了山洞里。

张选没有拿下捂在口鼻的毛巾,比划着让我们继xù

往山洞里走,又从背包里取出强光手电,照向山洞深处,我们几个依样葫芦,打开手电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走出了好远,张选才拿开毛巾,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说:“应该没事了。”

大头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知dào

这里有个山洞?”张选说道:“我哪儿知dào

,不过想带你们往下走,瘴气较轻,一般浮在山的中部,往下走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有这山洞,我们几个怕是要交待了。”

大家隐隐有些后怕,张选接着说:“还是再往里走走吧,这山洞挺大,好象有其它出路通气,空气不那么浑浊,离瘴气越远越安全。”

山洞底部细碎的石头湿滑,踩在脚下哗啦啦地响,我们几个继xù

往深处走去。又走出好远,山洞突然开阔起来,象是酒店里宽敞的大厅。张远停了下来让大家休息,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众人用手电上下左右地照照,观察了一下这个山洞,这洞里挺干净,一路过来并没有见到蝙蝠老鼠蛇之类让人厌恶的东西,可能因为洞里没有它们的食物吧。这一阵又是紧张又是拼命地跑,一坐下,腿脚都累的有些发颤。

顾光明忽然大声招呼着,“快来,看这里!”我和张选闻声连忙赶过去,大头也在后面一瘸一拐地颠来。

顾光明此时正一声不响地站在一侧的洞壁旁边,手电光直照着那里平滑的洞壁,不知dào

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5、迷路

“这是古代的壁画啊……”张选喃喃地说道。

几个人的手电光聚在一起,那一面洞壁立kè

明亮了许多,一大片壁画不规则地分布在洞壁上,分外的醒目。壁画中以人物为主,大小不一,有的人物线条粗犷古朴,完全以红色颜料勾划,有的却极其细密精致,不仅颜色繁杂,首饰穿戴清晰可见,甚至面部表情等细节都表现的神韵十足。这一大片壁画诈一看去似乎是混在一起的一大幅画面,仔细分辨却是一个段落一个段落的有规律可循,自左至右,场面越来越宏大壮观。

各种媒体的壁画图片我也看过许多,但和身临其境的观感根本不同,用震撼人心都不足亦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我们几个都呆呆地看着壁画,忘记了被瘴气堵在洞里的窘境,完全沉浸在沧桑古老的历史遗迹面前。

我转过背包拿出里面的相机,借着手电光和闪光灯,照了几张。这次出来我带了一个卡片机,虽然不是什么摄影爱好者,但是难得有一次青山绿水四季如春的云贵免费“考察”机会,本来打算要多照点相什么的,这几天实在是很累,没拍几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看我用相机照起了壁画,张选反应过来,拿出了一架单反相机照起来,专业的器材果然比屌丝装备好的多,效果没得说,看张选的架式也略懂点摄影,我讪讪地收起了相机。

“这不是一整幅,是按时间顺序来的。”顾光明的手电光这时指向了最左边。

前面几幅线条简单,绘画风格很是写意,人物或者挑水种地,或者狩猎,或者用简单的网捕鱼,壁画当中反应的基本上是一种原始部落式的生产生活。自左至右,风格开始逐渐变的更加写实,色彩不再单一,而是越来越生动,战争场景占了大多数的篇幅,刀枪弓马,画中人物动感十足,对峙双方你来我往,最右边的部分,从战争结束人们的庆贺开始,敌酋跪拜臣服,然后是几幅古代君王登基祭祀的场面,中间一人,坐在一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下面群臣百官躬身行礼。最后一幅登基的君王后面跟着一群人,正朝向着画中另外一人,而那个人一身连头部也罩住的黑色长斗篷,背着身,看不见面目长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还记得罗滇王吗?”张选忽然说道。

“罗滇王不是传说吗?”顾光明问。

“真有这个历史人物,不过时代太久远,苗族没有中原政权那么详尽可查的信史,流传在民间更多地是神话传说,其实罗滇王是苗族历史第一位统一整个苗疆的国王,王国疆域非常庞大,从今天的湖南南部,包括云贵二省和一部分广西,直到泰国北部,苗人从罗滇王时代开始,才结束了刀耕火种的部落形态,过渡到了封建王国的形式。”张选的历史知识也很渊博。

“看来这是苗人用来纪录罗滇王时期历史的壁画了。”顾光明自言自语。

“那个黑衣人很奇怪,别人都是正面的,只有这个人背对着画面。”大头指着最后的黑衣人说道。

大头这么一说,我也才查觉到刚才感觉的不对劲原来是这样,“这里也有这个黑衣人,”张选指着中间的一幅说道,“也是背对画面。”我们几个人也凑过去仔细看去,一幅不大引人注意的画面夹在几幅规模宏大的战争场面中间,画面中的罗滇王画的比较清晰,好象站在一条甬洞之中,正面朝着那个黑衣人。

“牛耳岭的苗神?”大头嘟嘟囔囔地道。我们三个人也同时想到了族长说的故事,传说突然和山洞中的壁画联系了起来,这个背对着画面的黑衣人,越想越让人感到诡异。

“看这里,”张选的手电光指向罗滇王和黑衣人独处的那幅不起眼的画面下方,几个好象粉笔写的白色字迹很突兀的出现,字迹已经很模糊了,仔细看也还是能够辨认出来,是几个数字:“828”。

“这是什么意思?古代苗族人记的帐?”我顺口说道。

顾光明“呸”了一声,“你将来死的时候一定是笨死的,古代苗族人会用阿拉伯数字?”

我搔了搔脑袋,这倒也是,阿拉伯数字在中国普及恐怕是晚清以后的事情了。大头说道:“那就是说前些年有人来过这里?”

这次我动了动脑筋:“采药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苗人本来就敬畏山神。就算走迷了路也不会进到这里,山洞可没什么药材采。”

“是不是其它科考队什么的来过?”张选说道。

“嗯,我问过老林,他说七十年代以后,这一带曾有过一次科考,这字迹是不是他们留下的?”我接着说道。

“不管那些,咱们还是出去吧,看看瘴气是不是散了。”大头的话让我们清醒了一点,对啊,还没脱困呢。

几个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行装,正要往外走,我忽然听见山洞深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顾光明脸色有点发白,“好象是小孩的哭声,我也听见了。”我的声音明显发着颤,不能确定是真的听见了还是自己的幻觉。

张选没说话,皱着眉头静静地听着。大头也竖起耳朵等了半天,洞中突然沉寂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笑骂道:“你们两个笨瓜,自己吓唬自己。”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地婴儿哭声清晰地从山洞深处传来,这一次,明显每个人都听见了。

“我操,”大头胆子再大,也吓得脸发青,“赶紧跑,这洞里有古怪。”

说着,大头转身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跑去,我们几个急忙跟上,稀里哗啦脚踩着地下碎石的动静在山洞里听着很响。

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手电光乱晃,众人慌里慌张跑了不知dào

多久,张选忽然气喘吁吁地喊道:“别跑了,这是哪儿?”

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为了躲避瘴气一路急急忙忙地冲进来,现在又拼命地往回跑,根本没注意这山洞是不是有岔路,进来容易出去难,一定是不知dào

走进哪个岔洞口了。

“怎么办?”大头问道。

张选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想着办法。

“右手规则?”顾光明有点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

“你是RPG游戏打多了吧,这每一条岔洞都不知dào

有多远,右手摸着洞壁走进一条岔洞可能不知dào

走上多久也到不了底,饿也饿死了。”张选有点气急败坏。

“还是摸索着往回走吧,”张选说,“慢慢往回走,看看能不能沿着咱们脚下留的痕迹走出去。”张选的手电光照到我们脚下,果然地上被我们踩过的碎石,仔细看还是有一些痕迹。

虽说脱困只能往壁画洞厅方向走,但大家心里还是对婴儿的哭声有些发毛,彼此都没说话,一边照着地上被踩过的碎石印迹,一边慢慢地确定往回走的路。半路休息了一次,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从进到壁画洞,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这洞穴好象一个巨大的迷宫,迷宫的设计者用尽所有的智慧编制了不知dào

多少条相似的岔路,让陷入其中的人到处奔波,却毫无头绪,悲观的情绪开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弥漫。

尽管并不光明的前景象阴影一样越长越大笼罩在众人的心间,我们还是努力先别让自己慌了神。大家开始胡乱的聊着天,张选一边走一边给我们讲着他经lì

的一些往事,略微缓解着沉重的气氛。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大头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怎么感觉越走越向下了?”张选低头看着脚底,手电光指向一小片水洼,“嗯,刚才进来的时候地上没有这么多水。”

“听,好象有流水声。”顾光明侧着耳朵说道,我集中了注意力,果然听到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张选想了想,说:“走,就按这个方向去看看,这山洞空气新鲜,出口肯定不止一两个。”几个人都没了主意,现在算是彻底迷了路,不知dào

往哪儿走,就往前摸索吧。

越往前方,湿气似乎越重,洞壁水滴也越来越密集,脚下逐渐哗啦啦地淌成了小水流。

张选走在最前面,拐过一个弯停下来,照向前方,说道:“水流在这里汇成了一个潭。”顺着他的手电光看去,只见前面一处洞厅,中间一方潭水,清澈而深不见底,大头捡起一块石头咕咚一声抛进去,大概意思是想看看这水的深浅。就在这时,潭边忽然响起了一阵让人头皮发炸的声音。

一阵凄厉的婴儿哭声骤然传来,在山洞的四壁碰撞回旋着,回响声一波一波地消失在山洞深处……

6、黄雀在后

如此近距离地听到诡异的婴儿哭声,大家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象上次一样掉头就跑,手电光晃动着不约而同照向一个角落,这次听的清清楚楚,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听着象婴儿的哭声却又不大一样。这声音近在咫尺,反倒不象上一次经过山洞的传导听起来那么遥远空灵,让人分外觉得恐惧。

明亮的手电光照耀下,只见一条身长不到一米,长着四只脚的黑色怪鱼趴在潭边,蜷缩着紧靠洞壁,身体的颜色和周围很象,不注意根本分辨不出来,声音就是从它那里传来的。

张选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条娃娃鱼。”

看来张选和我们一样,都没见过活的娃娃鱼,压根没想到这婴儿的哭声原来是它发出来的。虽说这东西看起来还是有些发瘆,可总比只听着那诡异的婴儿哭声要好的多了。大头也放松下来,气势汹汹地说道:“奶奶的,原来是这么个怪物,听说这东西肉味不错,干脆抓来吃了。”那娃娃鱼好象听明白了大头的话,慢悠悠地转身爬向了一侧的岔洞深处。

弄清楚了哭声的原委,众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张选说道:“这娃娃鱼学名大鲵,对人没有攻击性,大家不用害pà

。”

说话间,我们几个手电光乱照,开始细细地打量这间洞厅,这洞厅大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四周貌似有好几条岔洞,一泓潭水居于中间位置,占去了洞厅大半的面积。洞顶很高,手电光直照上去看到笔直的光柱远远照在高处的岩石顶,张选说了句:“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几个顺势找地方坐下,张选倒没闲着,四处转了一圈,用手电仔细查看着洞厅四周每个岔洞,琢磨着应该往哪里走。

走了大半天一歇下来,几个人都感觉到饿了,纷纷解下背包拿出东西来吃。与老林分开后,我们各自带着足够几天的给养,除了提前准bèi

以防万一的压缩食品以外,每个人都在昆明买了些面包火腿肠咸菜什么的,口味上总是比压缩饼干要好。饮用水带的倒是都不多,这一路走来到处是山间干净的泉水小溪,牛耳岭这里本来就不缺水。

不知dào

是累的还是处在被困洞里的境遇让人没有了心情,众人都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张选拿出野外宿营灯,支在地下点亮,大头狼吞虎咽吧唧嘴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听起来很响。刚吃了几口面包,一阵娃娃鱼的叫声又一次在岔洞深处忽然响起,这一回明显凄惨了许多,我吓得一哆嗦,大头嘴里的面包和火腿肠一下子噎在嗓子里,翻了半天白眼才好容易咽下去。咚咚地灌了两口水,恼羞成怒的大头拔出腿边的军刀,站起身来大骂:“操,老子去弄死它。”

还没等大头有什么动作,稀里哗啦的声音从娃娃鱼的那条岔洞里传出,只见那条娃娃鱼左摇右摆地从岔洞里冲出来,赶情这东西真要跑起来还挺快,四只爪子翻飞,一头就要往潭水里扎去。

就在这一刹那,娃娃鱼身后倏地窜出一条一米多长的不知什么怪物,身上花花绿绿,脑袋尖尖的,四肢短小,脖子看起来却不合比例地粗壮,速度奇快,一口咬住娃娃鱼的尾巴,紧接着向左用力一摇,将娃娃鱼“砰”地一声甩飞在我们对面的洞壁上,娃娃鱼的叫声顿时在满洞厅响彻起来。

我们几个瞬间就慌了神,看到大头手里握着的刀,也都从身上把探险军刀拿出来,脸色明显煞白的顾光明一手紧紧的捏着我胳膊,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紧握着军刀,刀尖冲外,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张选小声叫道:“慢慢退回洞里,不要惊扰了它。”尽管腿脚打着颤,我们还是倒退着摸向后面的石壁,一步步退向来时的山洞。那怪物却瞅都没瞅我们一眼,缓缓地绕到深潭另一侧,突然加速,直奔着被掀翻在地的娃娃鱼冲过去,一口直接叉在娃娃鱼的脖颈上,牙齿紧紧地锁住娃娃鱼的咽喉,这一次,娃娃鱼连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四脚乱蹬,尾巴左右甩动着,不到半分钟就一动不动了。

怪物花生米大小的眼睛朝我们看了一眼,拖着娃娃鱼,转过身慢慢地向岔洞里走去。

过了很久不见动静,惊魂未定的众人稍微缓过点神儿来,不约而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洞厅肯定不能待了,可往哪儿走分歧也就大了,顾光明坚持说要往回走,大头说一定要往前走,回去是怎么绕也绕不回去的死路,我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不能在这儿待着,往哪儿走都行,最后大家都看向张选。

张选也举棋不定地没了准主意,手电光指向我们正对面一条略显宽阔的岔洞,说:“就往这儿走吧,一是这洞看着挺宽,二是看样子这洞是往上倾斜的,没准儿能走上去。”

大头说:“对对,那会儿在壁画那里的时候,娃娃鱼的叫声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娃娃鱼既然在这里,那么沿着这个洞往上走,说不定能走回到壁画那里。”顾光明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怎么知dào

是同一条娃娃鱼?再者说,这里山洞连着山洞,哪里能分辨出来声音从哪里传来?”随后一指怪物消失的那个洞口,“说不定声音还是顺着这个洞传上去的,你走啊?不怕被怪物逮了去。”

我心说大头要是真被那怪物逮了去,可比娃娃鱼肉多耐吃,够它们一家几口吃半个月了。

张选看他们两个僵持不下,也不打算去统一他们的思想,说道:“不用争了,就顺着对面这个岔洞走吧,收拾东西,还是先赶紧离开这里。”

大头和顾光明这时反应过来,众人速度很快地收拾好装备,跟着张选从另一侧绕过水潭,进到对面的洞里。

众人害pà

那个怪物,快步走了很久,耳朵也都支楞着,听着后面没有什么动静追过来,才稍稍慢下来,大头小声地咕囔:“那是什么怪物,恐龙吗?”

我白了大头一眼,“这是侏罗纪啊?我看你脑袋大,脖子粗,长的挺象恐龙。”

张选接过话头,说道:“我看是一种大型的蜥蜴,东南亚的海岛上就有这种巨蜥。”

这个解释差不多靠谱,我随后想到电视里看到过巨蜥,样子和那个怪物倒是挺相似,印象中有的巨蜥牙齿上还带毒。

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身后暂时没有了巨蜥的威胁做为前进的动力,忽然感觉又饿又累,众人走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张选也看出来众人的疲惫之色,找了个相对平缓的地方,示意大家就地休息,然后睡觉。

一坐下去,众人累得都站不起来了,大头斜倚着一侧的石壁手里拿着半块面包就直接打起鼾来,鼾声在山洞中回音很大,我琢磨着就是有什么怪物也全吓跑了。这一天又是在山洞里乱转加上惊吓,我远不如大头那样没心没肺,睡的跟死猪一样,和顾光明说了几句话,才朦朦胧胧地睡着。

7、天坑

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迷迷糊糊梦见那头身上长着花花绿绿条纹的巨蜥猛地向我扑过来,流着令人恶心唾液的大嘴一张,一口咬向我的脖子,吓的一下子坐起来,冷汗直流。低头看了一眼按键自照明的探险手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这洞里也没有白天黑夜,总是漆黑一团,我心说再呆下去,不被困死也非得发疯不可。

借着手表表盘的光,打开宿营灯的开关,叫醒了他们几个,众人简单吃几口东西,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糟,晦暗的宿营灯光下,疲惫、无奈和失望的表情写在脸上。张选倒还显着冷静,鼓励了大家一番,让我们放心,这种洞连着洞的庞大洞穴,出口甚至多到上百个。只要认准方向,心里别起了慌乱,走出去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随后,吩咐大家只开着他的一个手电照明,尽量节省照明电力,其他人跟在后面别掉队,虽然我们这批专业探险手电筒货真价实,有效的使用时间非常长,可早晚也有用尽的时候,一旦时间再拖下去,谁也保不齐我们的命运会怎样。

今天还是按照昨天的老主意,只捡宽的路走,张选说既然洞里有未知的危险生物,那么遇到水源除了必要的饮用水补充,还是要尽量远离,遭遇它们的概率会变小,争取往朝上的方向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出口。反正就这么乱撞一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只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张选的手电光照去,洞的左边又有了一条岔路,和现在这条路基本垂直,洞口明显着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众人也没说话,张选路过时手电往里照了一下,直直的深不见底,看不出什么,继xù

领着大家沿着老路走下去。

跟着走出几步,大头落在最后面,忽然喊了一声:“等等!把手电关了。”我们三个停下回过头来,看向大头,张选依言关了手电,洞里顿时漆黑一片。

大头在后面喊着:“看,那是什么?”我心说,靠,这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啊。张选又打开了手电,我看见大头直楞楞地对着那个侧洞口,手指着前方。我心里一哆嗦,不会又是什么怪物吧?

好在大头接着嚷道:“过来,都过来,好象有光亮。”

我们几个聚在一起,转向大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手电一关,远处似乎模模糊糊真的透着一点光亮。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到了渺茫的希望。“走,去看看,”张选重新打开手电,第一个钻进侧洞里,我们几个手忙脚乱的跟上。虽然在洞口看起来还好,这洞却是明显难走,狭窄不说,洞底也是忽高忽低,走几步要么是一个不浅的大坑,要么是一堆半个多人高的碎石。大家摸索着爬上爬下,如果不是前面的光亮,恐怕我们早就会放qì



只走出几十米远,我已经气喘吁吁了。张选这时示意停下,然后关了手电,前方的光亮在漆黑一团的洞里,更加的明显了,我心里止不住怦怦地狂跳起来。此时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跟在张选的后面,我能清楚地听见每一个人兴奋而紧张的喘息声。

虽说洞底忽高忽低,最矮的地方只能蹲下身子钻过去,可这次也不用相互照应了,每个人都有的是力qì

。没走多远,光亮愈发明显,到最后转过一个不大的弯,一个明亮的洞口突兀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好象心里堵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被搬掉了,顾光明大喊一声,有些歇斯底里地欢呼声在山洞内乍然想起,声音放大了数倍,倒把我们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张选却突然伸手拦住我们几个,“别乱,先待在这里适应一下外面的光,眼睛也不要瞅洞口。”我这也才想起来,长期待在黑暗环境里,如果眼睛一下子看到阳光,有被刺瞎的可能。

几个人压抑着心中的冲动,强制自己坐在这个山洞里休息,等到缓慢地适应了外界的天光,再出去也不迟。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哆哆嗦嗦地好容易摸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这时我才体验到,原来兴奋到极致的身体表现,是手脚打着哆嗦,什么也做不了。顾光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因为喜极而呆滞,神经质似地小声叨叨着:“可算要见到太阳了,可算要见到草地了,可算要见到树了……”

我暗暗心想,这别是要往精神病的方向发展吧。

几分钟过后,大头第一个崩不住了,大喊一声:“老子不管了!”毛手毛脚地直窜出洞口,一贯表现镇定的张选也等不及了,跟在大头屁股后面就往外走去。我和顾光明反倒落在了后面,二人赶紧站起来,跟着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出洞口。

等到我和顾光明也站在了洞口向头顶看去,我们每一个人都呆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这竟然又是一个巨大的洞厅,几十米高的洞顶上,一块向上远远看去只有巴掌大小的阳光直照下来,正好照到我们出来的这个狭窄洞口附近。四周的洞壁垂直地耸立向上,上面的部分逐渐以大于九十度凹凸不平的斜面封死了洞顶,只留了那个透射下一块阳光的小小天窗。

我真想嚎啕大哭,特玛说好的太阳呢,草地和树呢……

每一个人的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一个个脸色发青地呆滞着。张选张了张嘴,大概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却终于只是叹了口气。大头不死心,又跑到透着阳光的天窗下面,东看西看,冲着天窗大声喊道:“你倒是给留条爬上去的路啊!”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张选低沉着声音缓缓说道:“也不用灰心,现在的处境肯定要比昨天好。”

现在是上午九点,张选站起身来,用指北针对了对方向,洞顶的天窗在整个洞厅的东边,身后我们钻出来的那个狭窄洞口在正北方,我们正面朝向的南面,是一大片光滑的石壁。整个洞厅底部平坦,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这么僵着不动的确不是办法,我们强打精神跟着站起来,等着张选发话。

张选指着天窗说道:“如果洞顶完全坍塌下来,这里就是一个小型的天坑,大家周围转着找一找,应该有其它出口。”

天坑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底部以前可能只是一条地下河的河道,历经千万年的洗刷,先将整个天坑里面掏空,顶部逐渐坍塌,最终形成壮观的巨大天坑。这个洞厅的底部现在看起来虽然很干燥,没有一点水流的痕迹,大片的鹅卵石堆却证明了这里曾经长年有地下河水流过,不知dào

什么原因地下河改道,大自然造就了这样一个天坑的半成品。

8、螺旋通道

这个庞大的地下洞厅的体积,比我们以前碰到的那几个洞厅加起来都要大上许多,东西长南北短,我们几个默默地向左右分开走去。过了一会儿,大头喊了一声,“这里好象有路。”几个人同时转向右边。一条小径在西侧的高高洞壁上,这边没有阳光照过来阴暗了许多,走到近前才能看出来这条石壁上的小路有着人工砍削修筑过的痕迹,小路曲曲弯弯地通向洞壁上大约五六米高处,看上去隐隐约约还是个山洞。这洞厅四周除了这一条通向上面的小路,再也没有其它的出口。

众人这可犯了难,不论是向回走还是从那条小路上去都是在撞运气,顾光明甚至说就待在这儿等,守着这一点阳光不愿意走了。

张选最后决定,先在这个天坑洞里点燃求救用的化学狼烟,不过现在有人看到我们狼烟信号的希望却很渺茫,这一带几乎没有山民,我们和老林他们分开也还不到一整天,老林不一定会意识到我们正遭遇到困境而刻意地来援助我们。所以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天窗距离现在我们的位置垂直下来算,大概只有几十米,证明这里离地面并不很远,而且既然发xiàn

人造的石径,不管建造年代多久远,正常来说,山洞口应该就在不远,毕竟不论古人有多高的技术,也不会在他们够不着的山洞深处去修这么一条方便上下的小径攀岩玩,继xù

向前走极有可能出现真zhèng

的山洞出口,而且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在沿途标上简单的路标,实在不行再退回来,还可以守着这个天坑洞等待救援。

虽然张选的分析很有说服力,众人仍然显得无精打彩,这种费尽千辛万苦追索到了阳光,却又不得不远离,必须重新走进黑暗面对现实的状况,心理上并不好承shòu,但谁也都明白,这是现在唯一理智的选择。张选先捡起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在南面光滑的洞壁上刻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朝右指向我们要走的西面洞壁,随后在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估计大意是受困于此,向箭头指着的方向接着找路之类,然后用石头压在画的箭头正下方。顾光明看罢,也跟着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头,生怕张选画的箭头不够清晰,沿着划好的痕迹使劲多划了好一阵,想了想,又摸出一个红色的打火机,放在下面的纸上,远处看去,倒也分外醒目。

等到顾光明的画蛇添足完工了,张选让大家把东西都收拾停当准bèi

出发。我们每个人都有一整套探险求生用的装备,所以现在我们手中的化学狼烟一共倒有四罐,张选嘱咐我们的都不要打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说着打开了他自己手中的那一罐,橙红色的烟雾很浓,冉冉向上升,在高高的顶部漫延,遮挡了阳光,慢慢冲着洞顶的天窗飘去。

几个人默然跟着张选,恋恋不舍地攀爬上西侧洞壁的石径,沿着之字形的路一步步接近了石洞,这洞口很大,和自下而上的观感完全不同,站在洞口望进去,洞内一片漆黑。我忽然想起了一句电影的台词:向前一步,是地狱,还是天堂?

从相对明亮的天坑迈步走进漆黑的洞里,尽管张选打开了手电,我们的眼睛还是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微微能看见前方,张选叹道:“走吧,接着往前走。”

一边适应黑暗,一边缓缓地前行,脚下出乎意料地平坦。没走出多远,张选“咦”地一声停住了,顺着手电光的方向,正前方在这个角度看已经没路了,一条笔直的阶梯却直通向下方。

“怎么办?”大头问道。张选倒是干脆利落,“下!”

能够发xiàn

人为刻意开凿出来的阶梯,总是比不知头尾的原始野洞亲切,而且每个人心里想的也都差不多,不管是天坑洞壁上直通这里的小径,还是眼前这道向下的阶梯,都可以明确的佐证不知哪个时代的先民曾经在这里大量的活动,也许离出口真的不远了。

顺着石阶向下,走上几步就感觉这石阶修的异常平整,每一阶的宽窄和脚掌的长度差不多,走起来比原来底部高低不平的山洞省力了很多。越往下走越是心惊,这石阶连绵不断,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难以想象古人修这么一条阶梯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仍旧处在被困的窘境,恐怕我们几个又要叹为观止一番了。我们不断地沿着阶梯向下,再向下。时间在变,空间却好象没有一点变化,一条向下的不知尽头的阶梯,走多远都是如此。周边的环境简单和单调到让人反胃,连向下的角度都自始至终没有什么改变,我活动着脑子在琢磨着它的不合理性。

按照固定的角度将这条阶梯修的如此之长,起点和终点在横向距离上就会拉的非常远,而不仅仅是高度的不断降低。我知dào

这有点胡思乱想,可这确实有点不对劲儿,这样一个工程不管多庞大,暂且也不考lǜ

它的目的,可修的不管多高,将长度变得这么长,肯定不符合逻辑。

这就好象一栋摩天大楼的楼梯,它是不可能从一楼一路倾斜着直通到几百层。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上升到半层的楼梯间,然后折过去再上升。或者象灯塔,螺旋转着上下。忽然想到这一点,我感觉到我们真的好象在盘旋着向下,向前的走向和灯塔螺旋楼梯类似,只不过环绕的范围非常巨大,很难察觉,便开口说道:“这好象是一条螺旋型的楼梯。”

张选闻言率先停下来,狐疑地用手电光照着四周,这一路过来没有任何的岔路,我们正处在一条向下的人工巷道之中,巷道顶部三米多高的样子,左右的宽度三四个人可以并行,除了脚下的阶梯,四周的洞壁并不光滑,凹凸不平,张选说道:“先休息一会儿。”

几个人就地坐下,张选却站在阶梯中间,让我们把手电都打开向前直照,几道光立kè

汇成了一道,笔直明亮地射向前方。“果然是螺旋型,”张选吁了一口气,“光是直射的,能照到的最远处却明显偏左,说明我们正在向右绕行这条螺旋通道,还真是不太容易发xiàn

。”

可就算知dào

了我们正顺着一条巨大的螺旋型通道下行,似乎隐藏着什么阴谋,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们的方向只能是向下继xù

前行,或者掉头回去。这种感觉其实透着一点诡异,就好象你盯着早餐桌上仅有的一杯牛奶,明明知dào

哪里不对劲儿,要么你倒掉饿一上午,要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下去,其它一概无从选择。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几个吃了点东西,也不用张选多说,每个人都吃得很仔细,也不敢敞开胃口,我拿出最后一个面包,想了想感觉舍不得又放了回去,吃上几口压缩饼干,然后喝上一大口水,将就着解解饿吧,要真的把给养吃干净了,恐怕手里没粮,就不仅仅是心里发慌那么简单了。

9、暗河

张选招呼一声,我们几个慢慢爬起来上路。没有人提出其它异议,也实在没有什么其它的思路可以提供,现在的心态是不走到无路可走,一定要坚持着碰碰运气,向上再爬一遍这不知dào

多长的阶梯,回到天坑等着,还不如直接要了我们的命得了。

当人在不停地做一件单调乏味的事情时,就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走到腿脚麻木还不算什么,直走到大家精神都快呆滞了,闭着眼睛也能一步一步向下迈,我这时心想,还不如来个巨蜥刺激一下,这么走下去是要变疯啊。

已经两点多钟了,多看看表能让我找到时间的存zài

感,表针在转动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让我知dào

这没有尽头的阶梯不是虚幻的精神旅途。几个人的脚步声,越听越觉得沉重的刺耳。这声音不想去听却无法躲避,我如果堵上耳朵,他们非得以为我真疯了不可。

张选的手电光逐渐开始微弱,这充电手电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时间还真的挺准。张选要来了顾光明的那一支,众人的心微微一沉,谁都联想到如果所有的手电都失去作用了,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当一点哗啦啦的异响夹杂在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出现的时候,我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又往下走了不远,这声音好象更真切了,我喊张选停下来,然后把耳朵紧贴在旁边的石壁上,哗啦啦的声音这次听的很清晰,张口喊道:“水声,有水流声。”

他们几个也都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却没有人象我这么兴奋,张选点点头说道:“差不多到底了吧。”想一想也是,走到底然后也不过是换一种走法,离真zhèng

走出这可憎的山洞还远着哩。时间过的并不长,往下走水流声越来越大,前面的阶梯却突然变窄,整个巷道也变得低矮,仅仅容得一个人直行,路一收窄,人会瞬间感到压抑,呼吸也显得急促和不通畅,一种心烦气短的感觉。

前面的台阶终于没有了,巷道变成必须猫着腰才能前进的矮洞,张选向前面照了好久,说道:“有出口了。”

众人最后都是爬着才挪出这越收越窄的洞口,外面虽然仍是漆黑一片,但是终于可以站直了身子,憋屈胸闷的感觉立马好了许多。

张选站着没动地方,只是让我们暂时把剩余的手电都打开看看周围的环境,四下里一照,发xiàn

空间极其开阔,四周都是湿漉漉的,哗啦啦地流水声是一条地下暗河。

如果刚才的阶梯是人工修砌的巷道,这里更象是一条天然的大涵洞,向上照去只能隐约看到高高的洞顶,我们则是处在涵洞一侧,旁边哗哗作响的地下河非常宽阔,从我们这一侧照去,隐约可以看到河对面向上直耸黑黑的洞壁。

大头回过头照了照我们刚才钻出来的洞,若有所悟地说道:“洞口很难发xiàn

,不知dào

是做什么用的暗道。”顾光明摇了摇头,说道:“听说过天梯吗?西方神话传说里有一道通向地狱的天梯,没有人知dào

入口在哪儿,出口……藏在地狱冥河的深处。”

我有点不寒而栗,虽然顾光明的说法荒诞不经,可配合着眼前的情境,着实让人一身鸡皮疙瘩。

张选打断了越说越悬的顾光明:“先就地休息一下,等会儿逆着地下河走,人工修筑如此大规模的天梯不可能是修着玩的,附近一定有其它人为的痕迹,向上游找准错不了。”

旁边的河水看上去并不很深,大头拿了水壶走到暗河边,刚蹲下要装水,却忽然喊道:“这水里有鱼!”我们几个连忙跑到大头身边,顺着大头手电筒的光看去,果然隐约看到了一条一尺多长的鱼,在水里翻腾着,扑起了一片片水花。

顾光明tian了tian嘴唇,表情象极了要找食吃的黑熊,说道:“这鱼应该能吃吧,就是不知dào

能不能抓住。”大头闻言也动了心,索性脱了鞋和袜子,把裤腿挽起来,慢慢地踏进了暗河里。

我还真不知dào

大头有摸鱼这一手儿,只见大头嘴里叼着手电筒,两只手在水里慢慢移动,突然一掀,那条不知dào

防备的鱼就被大头掀到了河岸边,活蹦乱跳。顾光明高兴地怪叫了一声,张选用手电照了照,说道:“是普通的河鱼,大概这条暗河就是地面上的河湖流下来的。”我想起了老林说过牛耳岭附近地下河连着地上水系,老寨湖面积忽大忽小的变化就是这么来的。

我问道:“那这鱼能吃不能?”没等张选回答,顾光明说道:“都说了就是普通的河鱼,你不吃我吃。”

和老林他们分开,我们这一队带了一个野外燃气炉,一直没用上。几个人倒也不讲究,直接用刀把鱼剖开腹在河水里洗了,用刀叉住了架在火上烤。大头还站在暗河里弓着腰守株待兔,直等到烤鱼的香气冒出来才窜上岸。

虽然没有盐,可这烤鱼的味道真是比山珍海味都要好,四个人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又不约而同地都下到河里,找了半天,却连个鱼影也没看到。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岸边,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晾干了脚穿上鞋袜,顾光明忽然楞楞地盯向了旁边。

只见宿营灯前,一只二十多厘米长的大老鼠抽动着鼻子慢慢挪向我们吃剩的烤鱼,“这么大的老鼠!”大头也看到了,高声喊道,这一次他没把老鼠当成恐龙。“是烤鱼的香味把它引来的,”张选说道:“还是快走吧,这么大的老鼠如果饿极了,也难保不会攻击我们。”

收拾了东西,众人匆匆逆着暗河往上游的方向走去。走不多远,最前面的张选说道:“看,河里也有一只。”众人看过去,一只大老鼠嘴里叼着一条小鱼,正横着朝我们前面的岸边游去。“有老鼠说明离外面不远了吧。”我边走边说。“那也不一定,这老鼠如果靠着吃暗河里的动物生存,就不用到地面上找食吃。”张选说道。

不管怎样,能看到几个不咬人的活物总比走在死气沉沉的山洞强,我心说只要没有那巨蜥就行,实在饿得受不了,逮不着鱼,吃老鼠也能凑合一阵。说话间往前走,大老鼠越来越多,后来四处都是吱吱地叫声,手电光照去,大老鼠乱窜,有的甚至擦着我们的脚面跑了开去。虽然暂时老鼠没有威胁我们,但数量这么多,着实不胜其烦。

我们的前进方向一直是贴着左边的洞壁,走了许久也不敢停歇,终于看着老鼠慢慢变少,正在疲乏之间,忽然一阵嘶叫声传来。

张选的手电光一晃,“巨蜥!”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迎面好几头巨蜥正在撕咬着一只大老鼠,这一群巨蜥,哪一头恐怕都比我们先前遇到的巨蜥大上一倍,发xiàn

了我们的那一头一声嘶叫,声音并不很大却有些撕扯嗓子式地尖厉,难听的很,后面的那几头也都转过来,眼睛盯向我们几个人,跟着嘶叫起来。

10、惊吓

不用看得多清楚,光是这声音就足够让我们腿脚发软了,“快!贴着洞壁向前走,别惊动它就没事儿。”张选说道。众人纷纷拔出军刀,一边观察着巨蜥的动静,一边贴着洞壁向前走去。几头巨蜥有点冷漠的用眼光扫向我们几个,有一头似乎犹豫了一下,向着我们迈出了几步,又转回头去抢吃那只大老鼠。

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走了几十分钟,不知不觉间,地下河已经不知去向,这么判断下来,应该是在这个巨大涵洞的右侧某个地方流过来的。

眼前这个洞比起那个暗河的涵洞窄了不少,但也足够两辆卡车并行。我发xiàn

地势也有所抬升,四周不再那么潮湿,变得干燥起来。一头巨蜥的骨架倒毙在路旁,白涔涔的看起来挺吓人。又向前面多走了一会儿,张选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现在不早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睡觉的时候咱们换班盯着,宿营灯不要全熄保持一点亮光,有什么异常就大喊。”

“我第一个吧,”我说道,“我睡觉最怕别人给叫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张选排好了其它顺序,众人都没有什么疑义,钻进睡袋里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我喝了几口水,把宿营灯调到最暗,这样能多保持一些电力,想了想又站起来捡了许多细碎的石块,来回运了几趟都堆在我们来时的路中,这样如果有巨蜥经过,踩着碎石的声音我一定能够听到。

刚刚躺下,水喝的多了又忽然想去方便,我打开手电尽量远离我们睡觉的地方向前走,找了一个角落放起水来。

提上了裤子,转身间手电光一晃,忽然感觉洞壁上有些奇怪的东西,不由得一只手紧紧攥住军刀,将手电光直照过去。

手电光下,洞壁上一张突如其来的惨白人脸蓦然出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吓得禁不住一哆嗦,手电筒差点儿掉到地上,“快来人!”我颤抖着声音惊厉地大喊了一声。

这次倒是顾光明第一个跑过来,从睡梦中惊醒,话音还有些含糊不清:“怎么了?”

他身后张选和大头也都跟着冲向我这里,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军刀。

洞壁上的人脸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大着胆子仔细看去,没有凹凸感,倒象是挂着的一幅画,“吓死我了,”我仍然惊魂未定,“这人脸好象是画在墙上的。”

张选和大头的手电光也同时照过去,只见那人脸是用白色的颜料画成的,并不算精致,可在这么个漆黑的洞壁上出现,冷眼看过去,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大头用手里的刀敲了敲那张人脸,当当地声音响起,瞅着我一眼,然后说道:“这要是胆子再小点,非得吓晕过去不可,刚才喊的声音,都不是人的动静了。”

张选向前几步,四周照了照,说道:“看,那里面还有一个人脸的图纹,看来和半坡遗址出土的人面图纹的陶盆意思差不多,是过去的人当成了什么符号画上去的。”这一番惊吓过后,众人继xù

回头睡觉,到了半夜里我叫醒了下一班的大头,还是有些睡意不足,迷糊了半天才睡过去。

洞里的天地没有白天黑夜,我们的生物钟却还没有紊乱,第二天众人醒过来仍然是七点多钟,各人清点了一下食物,大概只剩下两天的压缩食品了,昨天在暗河里打满了水,暂时还不用担心饮用水的问题。嘴里啃着一块压缩饼干,怀念起昨天的烤鱼来。现在即便是压缩饼干也不敢往多了吃,等给养没了出不出得去看来真是难说。

张选随后让众人收拾行装出发,看的出来他也是强打着精神,我们已经在洞里待了两夜,精气神明显不足,低头晃脑地跟在张选后面。走出几十米,只见两侧的人面图纹逐渐多了起来,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狰狞,有的表情木然,虽然明知这是画上去的,却还是让人汗毛直竖。

这时张选“咦”了一声,转身向洞壁的左侧走去,我们几个看过去,张选的手电光照向了旁边一个不深的凹洞。这凹洞说是洞都勉强,深不过半米多,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岔路,一路上也很常见,张选不知dào

发xiàn

了什么,到了跟前蹲了下来,顺手拿起洞里的东西,颇为欣喜的道:“有火把。”我们几个到了跟前定睛看去,那凹洞里果然藏着一大捆不知什么木头做的简易火把,又沉又硬,抽出一支掂在手里挺有份量。

“不知dào

是哪个年代的,还没烂掉。”顾光明说了一句。

“这是硬木,还用油浸过,放多少年也不容易烂。”大头看着拿在手里的那根说道。

张选随后说道:“全都拿走。”

我用刀割断了捆火把快烂光的树皮,一人分上十几支都背在身上,张选拿出背包里的燃炉打着了,恐怕打火机火柴之类点不着,火把一放上去,滋滋拉拉地慢慢烧起来。火光一出现,就是与手电筒的冷光不同,瞬间就让人感觉到温暖,木质坚硬又浸满了油,看上去也耐烧的很。大头也拿出一根点着了,顾光明和我也耐不住,借着大头的火各点了一支火把,洞内立kè

亮堂了许多。

张选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叹了口气,大概琢磨着没等光源用完,我们可能也饿死了,悻悻地说道:“走吧。”

发xiàn

了火把,众人的心情稍好了一些,脚步轻快了许多,两旁到处都是的白色人脸,看上去也不觉得那么可恶了。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吓了我一跳,回过头只见顾光明用手指着旁边的洞壁,嘴巴张得大大的,“那张脸……那张脸……在笑……”

“不会吧……”张选的声音也有些哆嗦,瞪着眼睛看向顾光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说道:“那本来画的就是一张笑脸吧?”

“不是,原来不是……”顾光明已经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出整句了,“原来……不笑,现在笑。”

我的手哆嗦的厉害,脸呆呆盯向洞壁,嘴里嘟囔着:“可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一定是眼花了,眼花……”

“我去看看……”还是大头的胆子大些,一步步挪到那一侧洞壁下面,右手握了刀,左手伸长了手里的火把,将火把慢慢捅向那张白色的笑脸。倏忽间,那张脸……真的动了起来,眉毛拧成一团,眼睛圆睁嘴角外撇,表情显得无比的愤nù

和狰狞,“我的妈呀……”大头一下子扔了火把,倒蹦出去老远,直接坐到地上,右手的刀却下意识地紧紧横握在胸前。

11、食物链

那张脸保持着狰狞的状态,忽然向上移动了一尺的距离,表情恶狠狠地盯向我们。我第一反应是想跑,却根本迈不开步,差一点就真要当场失禁了。这时,大头却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手中的刀奔着那张脸甩过去,正扎在中间,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向旁边横移了半米,然后竟然从洞壁上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那张脸翻过来掉在了大头扔下的火把旁边,火把很亮,这时我们才看清原来它长着八条腿,似乎是一只大个儿的蜘蛛,四肢蜷缩着痛苦地伸屈。

大头顺手抓起地上的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石,扔过去狠狠丢向大蜘蛛,顿时红的绿的汁液四溅,大头被溅了一身一脸,腥臭扑鼻。这时的大头看起来,比刚才的那张脸还要狰狞可怖,大喊一声:“让你他妈的吓唬老子!”抄起一块石头不断地抡圆了砸下去,直到蜘蛛四肢一动不动,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也不肯罢手。

张选反应倒是快,赶紧过去拉住了气喘吁吁的大头,“怕是有毒,别砸了。”大头眼睛好象狼一样放着绿光,听了张选的话,才缓缓地平息着,放下了石头。顾光明拿出水壶,手依旧颤抖不停,递向大头,“快……洗洗。”

大头接过水壶,把手脸都洗干净了,又捡起块石头揩了揩衣服溅上的汁液,用水冲了冲,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下。

这一通连紧张带吓,大家都没了力qì

。歇了好久,张选站起身来,看着前面洞壁上的几张脸,小心翼翼地捡起石头扔过去,却都是“嘭、嘭”地石头撞击声,看来剩下的这些人脸都是用白色颜料画在洞壁上的,众人这才放心。

“大家前面小心这种蜘蛛,现在我们还没看到它结的网,通常不会结网的蜘蛛捕食都靠自身的毒牙,毒性很大。”张选嘱咐了几句,然后我们拿起火把,跟着张选往前慢慢走去。

两侧的洞壁还有不少白色人脸,好在特别醒目,蜘蛛即使趴在墙上鱼目混珠,我们只要慢慢试过去,不难发xiàn

它们,也不用太担心被它伤到。于是几个人捡起大大小小的石头,看见人脸就扔过去,“这有一只!”走在前面的张选喊道,我们向后退了几步,看见洞壁上一只人面蜘蛛被我们惊扰,正在缓缓地向上移动,除了四肢,从头到尾部足有十几厘米长短,黑色的背部长着白色的有鼻子有眼的人脸形花纹,四肢一动起来,背部被牵动,那些人脸的表情就跟着或哭或笑地狰狞起来。也许古人发xiàn

了这种图案象人脸一样的蜘蛛,他们的思维模式不同于现代人去尝试解释未知的奇异现象,而是直接模仿蜘蛛后背人脸形的图纹用颜料画在山洞墙壁上,以示对大自然未知事物的敬畏,这类似于图腾崇拜的起源。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啊,长的这么瘆人?”顾光明嘟囔了一句,张选没多说,大概也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只是叮嘱我们离它尽量远一点,这蜘蛛看来不主动攻击人,我们离远些,别主动招惹它。

几个人一边摸索一边前进,走的速度自然很慢,好在这蜘蛛大概并没见过人,也不知dào

人肉好吃不好吃,我们发xiàn

了几只都一动不动的趴着,绕着它们走就是了。逐渐地众人神经也就大了起来,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凌乱的嘶叫声。

我们几个连忙回头一看,不知dào

从哪里钻出来两头巨蜥,可能是嗅到了我们的气味,正左摇右摆地疯狂朝着我们冲来。

“我操!”我大叫一声,这可真是前狼后虎啊,实在不行主动喂给它们吃了得了,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这么下去不用被咬死,吓也吓死了。大头明显是红了眼,把手里的刀一横,高叫一声:“妈的,老子不跑了,跟兔崽子拼了!”转身就要朝着巨蜥冲去。

我一把抱住了他,心想那要真是兔子还好办了。张选也紧紧攥住大头的胳膊,“别冲动,背靠洞壁站下。”

几个人赶紧背靠着洞壁,手里紧握着军刀,刀尖对准巨蜥的方向,这多半也是一种恐xià

的作用,和刺猬遇到老虎和狼的时候,把刺竖起来差不多,只盼能把对方吓跑,难道刺猬还敢奢望着扎死老虎,吃一顿老虎肉打打牙祭不成?

巨蜥距离我们大概十几步的时候,速度慢下来,丑陋的眼睛紧盯住我们几个,一步步缓缓靠近,这是一种典型的捕猎姿态。

大头气不打一处来,用牙咬住了刀,蹲下捡起块石头,卯足了劲儿丢过去,狠狠砸在一头巨蜥的身上。那巨蜥似乎楞了一下,大概心说有点儿意思,这是活腻了吧。

我紧张地要命,盯着另一头巨蜥,貌似那只巨蜥也在好奇着瞪着我,长长的舌头左右分岔,朝向我吞吐间带出唾液,着实让人感觉恶心。我连惊带吓,却忽然间突发奇想:不知dào

这巨蜥怕不怕狗什么的,随后就“汪,汪”地嘶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叫的声音还挺大,在山洞里响亮的回旋。不过巨蜥没有吓到,顾光明倒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选和大头也实在看不下去了,跟着大笑起来。

众人突如其来的笑声在山洞里回响。还别说,这一笑倒真的给巨蜥吓蒙了,停下来奇怪地观察着我们,慢慢地往回退了几步。

心里正在祈祷这巨蜥赶紧跑掉,也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旁边不知哪里窜出来一只人面蜘蛛,到了一头巨蜥跟前,向上一跃,直接跳到了巨蜥的后背,寸许长幽蓝的两颗毒牙狠狠地咬了下去,巨蜥吃着痛,一边嘶叫一边拼了命的摇摆着,想要把蜘蛛甩下去,另一头巨蜥身子一顿,吃了一惊的样子,等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拼命地跑去。

接下来的场景我永远也忘不了,两侧洞壁中,不知从哪里一下钻出来十几只人面蜘蛛,速度快的惊人,迅疾地扑向两只巨蜥,也就几秒钟时间,两只巨蜥身上聚满了人面蜘蛛,几十颗毒牙瞬间叮在巨蜥身上,从我这里看去,几十张狰狞的人脸或哭或笑,诡异地变幻着表情,巨蜥无比痛苦的嘶叫声响彻整个山洞。越来越多的人面蜘蛛出现了,从我们旁边路过却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可能是感应到了巨蜥的存zài

,一只只聚向已经倒地的两头巨蜥。

张选低低地喊了一声:“跑!”拽了一把旁边的大头,带头转向前面跑去,顾光明和我更是前所未有的利落,举着火把上蹿下跳躲避着人面蜘蛛,一路向前冲。耳听得巨晰在身后的声音慢慢衰弱,渐渐地没了动静,一路跑过的山洞也偶尔遇见几只人面蜘蛛向我们身后的方向快速地爬去,匆匆交汇而过,谁也顾不上谁,我们顾着逃命,它们顾着去抢食,反正只要别盯上我们就好。

这一路的狂奔跑出了好远也没有人喊累,直到前面的张选开始放慢了脚步观察四周,我们才缓缓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这里的路依旧平坦,洞壁上却早没了人面图纹,张选自言自语道:“看来人面蜘蛛是以巨蜥为食物的,巨蜥以大老鼠和部分水里的生物为食,这是一条食物链啊,幸亏这些人面蜘蛛对人的气味不感兴趣。”

我心说这人面蜘蛛也未必就是这条食物链的终极杀手吧,那么再往顶极是什么?打了个哆嗦,没敢往下想。

12、养蛊洞

刚刚跨出去几步远,顾光明却忽然叫了起来:“哎呀,这次不会再慌里慌张地跑进哪条岔路了吧?”

大头和张选同时说道:“不会。”大头补充道:“我刚才一路看过了,没有岔路。”看来这两个人明显比顾光明和我要冷静,逃命当中还在观察周边的情况,怕再犯了第一次跑进岔路的错误。

又向前走了一阵,中间都换了一次火把,这火把倒是真耐烧,燃了好久才短到手上拿不住了。众人紧一步慢一步地赶路,原本平坦的山洞开始倾斜着向上折来折去,两旁偶尔多了几幅好象抽象派技法的壁画,也都是用白色颜料画的,有的形似螺旋,有的象是古老的文字,有的东一笔西一笔,压根儿分不清画的什么东西。我暗松了口气,心想这才算勉强逃过了险地。这时的心情说不上好坏,从那条下到暗河的天梯开始,人类活动频繁的痕迹到处可见,可天知dào

这些遗迹能给我们带到哪儿。

众人沿着路弯曲着向前,又折过了一个几乎90度的弯角,略微向上走了不远,又进到了一间洞厅。

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庞大,四支火把的亮度被周围的漆黑完全包围,看不出这洞厅的宽度和高度,处在如此空旷的黑暗之中,心里不自禁有些发毛的感觉。几个人迈步跟着张选缓缓向前走去,脚下相对着平缓没有多少坡度,地面也比较干燥,走出几十米远才看到迎面垂直地面的洞壁,直立着向上,漆黑见不到尽头,站在如此高大的洞壁前,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斗然间袭来,仰起头身子都跟随着略往后倾。

沿着洞壁慢慢向前,四个人几乎同时看见前方大约一人多高的地方,一支粗大的火把斜斜地插在洞壁上。张选凑上前去,缓慢而又严肃地将手上的火把伸过去点燃了,那架式有点儿象奥运火炬的传递。光亮一变强,心里也觉得通透了许多。

顺着洞壁,每向前几十米就插着一支火把,众人分散开来,把墙上的大火把都点燃了,整个洞厅也开始逐渐明亮起来。

这里整个是一处椭圆形的洞厅,洞壁弧度平缓光滑,应该是天然的基础加上人工修整的结果。四周围不规则地分布了很多洞口,大大小小,每一条都黑黑的不知dào

通向何处,可这一次如果再找路,我们却没有了选择上的障碍,大家的眼睛同时盯向了远处镶嵌在洞壁上那一道“之”字形向上的阶梯。

恰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在不知哪个洞口传来,我瞬间就感觉从头到脚感到发麻,这庞大寂静的洞厅仿佛是一个天然的声音放大器,浑响效果绝对超越任何的卡拉OK,本来就逐渐清晰的声音再加上这一放大,脑袋仿佛都要炸了开来。张选高喊一声“快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脚步声听起来都很是刺耳。

脚下的阶梯完全是人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不仅窄的最多只能两个人并行,石阶也高矮不均,我们走过的天梯和这相比,简直可以拿到建筑界最高荣誉的鲁班奖了。众人一口气上了有六七层楼高,停在了一个空间稍大折返向上的平台上,才敢回头向下看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已经从底部的每一处传上来,噩梦中才会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在了下面的洞厅里。

只见花花绿绿的各种毒物密密麻麻地爬满占据了整间洞厅,我发誓在任何一部制作精良的好莱坞恐怖片里也没看到过如此多的怪异毒虫。我从没体验过惊恐到了这种地步的感觉,全身战栗到需yào

靠着背后的石壁才能站稳。这场景已经大限度地超出了我的承shòu力,平常让我闭上眼睛穷尽想象力也不会幻想出这样的场面。

浑身火红的蜈蚣,半米长短半透明的灰色蜒蚰,毒尾高高竖起的漆黑的大蝎子,长的短的颜色各异或者盘曲或者蜿蜒的毒蛇,彼此扭动混战在一起,背部有着狰狞人脸花纹的大蜘蛛赫然也在其中。

毒虫“嘶嘶”的相互警告声和爬来爬去的窸窣声以外,庞大的洞厅里就充斥了毒虫的相互碰撞翻倒声,毒牙刺在对手身体上拉扯的嘶咬声,汇在一起,哗哗地响成一片。所有的毒物疯狂地进攻着每一只异类,只有攻击没有逃跑和退缩,咬死对方,然后再被另外的毒物咬死。汁液四溅,毒虫喷出的毒雾混在一起,将下面的洞厅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众人稍攒了点力qì

再往上爬去时,我的腿仍旧颤抖的厉害,手哆哆嗦嗦地扶着墙壁,一步步跟随着艰难无比。再上了大约两三层楼的高度,顾光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声音嘶哑打着颤说道:“让我缓缓吧,腿要抽筋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张选转过身点了点头,也坐在了台阶上。

下面的声音在变小,成千上万的毒虫尸体倒毙在洞厅底部的每一处,让众人稍稍安心的是,这时没有任何可怖的毒物注意到头顶上的我们,张选忽然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是养蛊啊,这个洞就是一个养蛊的洞。”

“蛊?”大头的神经稍微坚强一点,我虽然也是满腹疑问,却实在好奇不起来了。

“苗人把毒蛇蝎子蜈蚣蜘蛛等等毒性很强的昆虫蛇类,放在一个容器里,让它们相互攻击,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张选解释道。

蛊的传说我当然也听过,几种毒物放在一起自然竞争,剩下的就是最强者,可眼前这么大规模毒物之间的生死淘汰,真是闻所未闻。“你看下面这些虫蛇蜈蚣,它们的身体形态要远强于我们平时见过的任何同种生物,不知dào

哪里找来这么多毒物去培养蛊。”张选摇摇头接着说道。

“培养毒物?欧阳锋?”大头大概没听说过蛊,不过思维的转向倒是很快,直接指向了射雕英雄传里的白驼山庄。张选忍不住笑了笑,“还真是这么个意思,这些肯定不是洞穴里原来的生物,洞穴内的天然环境里不可能有这么多品种各异的毒虫毒蛇,这是被人四处搜集来的,后天形成了洞穴内独特的食物链。这里看来不知dào

是哪一代前人用来养蛊的洞,这么大场面,真是难以想象啊。”

“还能不能走的动,再坚持着向上爬一爬,这里可不是待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张选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众人本来就没有多累,着实是被这场面吓的挪不动脚步了,看着底下的毒物越来越少,心情渐渐地不那么紧张,纷纷站起身来向上继xù

爬去。我心里却觉得沉甸甸地,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毒虫越死越少,向上的路虽然看不到尽头,可暂时没什么古怪可言,怎么我却怎么感觉危险正在接近呢?

下面毒虫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抽空转身看去,寥寥几十只毒物左右逡巡着在尸体中间爬来爬去。洞厅里慢慢地回复着寂静,直到耳中只听得到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此时我却瞬间地一闪念想到了什么,冲着前面的张选说道:“不对啊,这里既然是养蛊的地方,那淘汰培养出来的终极掠食者呢?”

13、终极掠食者

张选闻言,脚步停顿了一下,说道:“快走,大家快走。”我随即心里一寒,明白这句话能提醒到张选应该不是凭空臆想,这洞穴里不知dào

历经了多少年的淘汰,用这么多穷凶极恶的毒物养出来的蛊,看一眼都怕是会折了十年的寿。

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速度越来越快地向不知尽头的顶部爬去,看来我的终极杀手猜想“鼓舞”了大家的士气,再看顾光明时,腰不疼了,背不酸了,腿也不抽筋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哦不对,是整个人都神经了……

下面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回响声,声音由小渐大,紧接着一阵仿佛女鬼般尖厉的叫声同时响彻起来。我暗暗叫苦,心说怎么怕什么来什么。这一下,顾光明可能真的吓傻了,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脑袋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呆呆地说道:“这……是要来火车了吗?”

大头和我一前一后,推拽着顾光明向上快步走去,大头嘴里嘟囔着:“火你个头啊,快跑吧,欧阳锋来了。”

一阵急赶,现在我们的高度,大概距离洞底有十六七层楼高的样子,这两天吃又吃不饱,睡也睡不踏实,又是一路紧紧张张地连吓带逃,一股作气地爬了这么高,我头都发晕了,眼前金星直冒,差点儿栽倒在台阶上,身不由己地放慢了脚步,再上了几级台阶,实在迈不开腿,转身坐在台阶上,喘气的力qì

都不足了。

顾光明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尝试着向上拽我一把,可惜他和我的状况也差不多,还没使上多少劲儿,就脚底一软跌坐在台阶上。

我的眼睛向下看去,只见一个洞口里并排钻出了两条粗大的蟒蛇,高处看不真切,大概都有小水桶般粗细,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正窜出洞口向洞底的中间游走。奇怪的是这两条蛇头部的颜色都是红的,身子却都是纯正的紫色花纹,看起来奇诡无比。

等到两条蟒蛇全都钻出来,我的脑袋“嗡”地一声仿佛要炸了开来,这两条蟒蛇却原来是两个脑袋一个蛇身的一条巨大的连体双头蛇。

我怕是不把气喘匀,再这么往上爬就要昏倒了,索性坐在台阶上不动了,心想这么高的台阶,这蛇不太可能攀爬上来,别没等让蛇吃了倒给自己累死了,还不如坐在这里看现场直播。大概张选和大头也是这么想,我扭头看到他俩坐在上面不远处的台阶上气喘吁吁。

洞底的双头蛇此时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活下来的几十只毒物看上去早没了刚才勇往无前的凶悍劲儿,畏畏缩缩地爬向四周,双头蛇也不搭理,自顾自地吞食着旁边半死不活的毒虫,令人感到怪异和悚然的是,这双头蛇不象平时看到的蛇那样整只将食物吞下,而是象人一样上下咀嚼几口再往下咽,血和汁液顺着下颌红红绿绿令人作呕地往下淌。

完全死透的毒虫这双头蛇好象并不感兴趣,两只蛇头一左一右找寻着食物,向前游动间一旦方向上有了分歧,两只蛇头就发生撕扯,凄厉地叫声同时响彻。

好在双头蛇仍然没有注意身在高处的我们几个人。这些毒物的视力估计在暗无天日的洞穴已经退化的差不多了,都在依靠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听觉和热感应捕食,也许根本注意不到众人远远的火把光,想到这里,我微微的松了口气。

头上忽然亮起了闪光灯。我转头看去,张选不知dào

什么时候把他的相机拿了出来,“咔嚓”地照着,我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说这张选平时这么靠谱,这是怎么了?张选的闪光灯又是一闪,嘴里小声对我们解释道:“这蛇应该看不见,即使看见了,蛇也根本不可能爬台阶,我只照这两三张。”

几个人都焦急地看向张选,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我心想,大哥,知dào

您热爱摄影,可犯不着用生命来热爱摄影吧。

洞厅里,双头蛇的两只蛇头已经都立了起来,同时地盯着我们的方向,众人的心立kè

悬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虽然张选说蛇不会爬台阶很有道理,可谁也不知晓这只变异的妖怪会另类到什么程度。

双头蛇向台阶底部游走过来,速度不快不慢,看来这双头蛇的眼睛并没有退化。所有人都慌神了,转身开始向上跑,没人敢赌蛇真的不会爬上来。张选表情有些复杂,既恐惧又满是歉意。

向上狂奔了五六十阶,我略微一停向下看去,佑大的洞厅里已经见不到双头蛇的踪影,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已经在我们脚下的台阶上了,我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心说张选这次的祸闯大了。

心里有些埋怨,脚下却哪里敢停?人的潜能被逼出来,那速度给只跑得飞快的兔子都不换。我只感觉两耳生风,脑子完全空着,累不累的什么都不知dào

了,就是一个劲儿地向上跑,没有了快或慢的判断,也估计不出跑了多少时间,转过一个弯角,又向上几大步,正撞在停住了的张选身上。

张选被我撞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佝偻着身子指着前方一个宽敞的洞口,前面看得见大头的身影。我二话没说直接就要向洞里跑去,扭头看去,这才注意到顾光明刚刚上来,不知什么时候被我落在了后面,赶紧回头把他拽向洞的方向。这一停顿,却听见下面台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向上追来。

张选看到几个人都进来,转身追向前面的大头,我和顾光明两个亦步亦趋地跟着,这时候没有人去思考进到这个洞里对不对这样的问题了,逃命要紧吧。

又跑了一阵,大头逐渐慢了下来,转身看向我们身后,等众人重新聚在了一起,大头向着来路把火把扔了出去,气喘吁吁地说道:“先把火把都扔了,我看这蛇不仅没瞎,而且喜欢追着光。”随后满是怨气地瞅了张选一眼。

回过头来想,大头在关键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素质是我所远不及的,恐怕见多识广、经验老到的张选也不如他。不说这判断的对与错,仅仅是在慌不择路的逃命中,仍然还有能力去转着脑袋琢磨,这一点,就已经很牛逼了。

几个人都累得要口吐白沫了,也不去管大头说的有没有道理,嗖嗖地把火把扔向来路,周围顿时漆黑一团。虽说什么也看不见,众人也都要虚脱了,可还是用手扶着洞壁向前一步步摸索走去。只走出大概三五步,一阵摄人心魄的嘶叫声从后面传来。

14、信任危机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认为这只双头蛇一定会阴魂不散地跟上我们,可身后远处尖厉的嘶叫声传来,还是完全慌了手脚,我后面被撞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手忙脚乱的刚要爬起来,不知dào

是谁拽了我一把,把我按坐在地上,随后听到张选低沉了声音:“都别出声。”

静静地待了一两分钟,四周漆黑一团,眼睛朝着远处来路的方向看去,几支火把在地面上静静地燃烧着,双头蛇的阴影被火把光投射在洞壁,阴森可怖地跳动着。我用手掩住自己的口鼻,生怕沉重的喘息声把它引过来。此时我们距离抛在地下的火把并不算很远,能够听见双头蛇微微的嘶嘶声,似乎双头蛇真如大头所料,对火把的光非常感兴趣,正在绕着几支火把打转,两条蛇信吐来吐去,我知dào

这是蛇在辨别四周的气味,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又是一阵嘶叫声传来,听起来带着怒意。双头蛇的两只脑袋在互相较劲拉扯当中,蛇身大概被火把烫到了,这双头蛇明显是要发飙。

紧接着,只见两只蛇头同时朝向一支火把喷出了一股殷红色的雾,那火把光一下子就灭了。随后双头蛇如法炮制,几口毒雾喷出去,所有的火把光都熄灭了,远处立kè

完全黑暗了下来。

听说人要是看不见了,听觉就变得敏锐起来,我这时所有的感知神经好象都集中到了耳朵,可紧接着就发xiàn

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当那股寒意冰冷地从脊梁骨冒了出来,这种情境下,每个人仅凭直觉都会和我一样察觉到,双头蛇冲我们过来了。

如果这经lì

不是那么要命和让人后怕,我肯定会跟别**吹特吹我这个时候的反应。我解下了腕表,然后一只手紧紧捂住遮挡了表盘,另一只手按下了照明开关,最后使劲地冲着双头蛇的方向抛了过去。

一道亮光翻转着落在后面的地下,我估摸着和火把的位置差不多,然后是摔在地上的声音,洞里又恢复了完全的黑暗。双头蛇的嘶叫声再一次传来,不过这次完全冲着我们相反的方向,它调头了。

直到轰隆隆的声音渐远,消失了许久,众人仍然没有一个说话,呼吸也轻微地几乎听不见,时间过去了很久,不知dào

是谁第一个爬了起来,站起来的声音和大口的喘气声听起来都分外刺耳。

“别急,再等等,让我试试。”这次是张选故yì

压低的声音,大概那个先爬起来的是大头。接着张选的表盘一亮,一道和刚才一样的亮光飞起,张选也摘下了这次统一配备的野外探险腕表甩了出去,我心里不禁有些得yì



我后来总认为顾光明接下来是画蛇添足的糟践东西,他也照着张选的模样做了一遍,不过抛向的是前方。

几分钟以后,张选默默地点亮了手电,说道:“这次确实有些对不住大家了。”我们没有说话,从生死之间滚过来,虽说对张选毛毛躁躁的做法极为不解甚至有些怨恨,好在众人的命都还在,抱怨没有任何作用,赶紧从这鬼地方出去才是正理。

“先往前摸索着走走吧。”张选站了起来迈步向前走,众人默默地跟在后面。

这洞几乎笔直地通向前方,没有多少弯角,地势好象略微有些向上,直走出很远,遇到几个岔洞,都低矮的无法和现在这主洞相比,所以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众人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中午。

这次的休息气氛很沉重,每个人的压缩食品剩的也不多了,再节省也就够吃五六顿的样子。张选现在用的这只手电原本是顾光明的,张选把它关掉,插进背包。然后用燃气炉点亮了一支火把插在石缝间,这一番逃命虽然仓惶却没丢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每个人分的十几支火把都还好好的在背包里。

众人借着火把光吃起了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张选说道:“等会儿再往前寻路,还是只点两支火把,能省就省吧。另外,现在能用的手电还有三支,我手上这一只也快没电了,由我来统一保管吧。”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从背包把手电筒拿了出来,递给了张选。

张选也看出来我们对他惊动了双头蛇意见挺大,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我真是昏了头了,可那个双头蛇,实在是太惊人的发xiàn

了,我没忍不住。”

我们几个的眼睛看向张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张选接着说道:“这蛇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就是传说中的‘委蛇’。”

顾光明睁大了眼睛,“委蛇?虚与委蛇?”张选道:“是的,我怀疑这蛇就是山海经和多部史料中提到的委蛇,也叫延维,不管研究生物还是研究历史的,都一致认为这种蛇不可能存zài

,只是古人的想象。而关于这种蛇最有名的,就是虚与委蛇这句成语了。”

我和大头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么个凶神恶煞般的毒物竟然是山海经里的上古品种,大头禁不住骂道:“他奶奶的,这么牛逼还撵我们几个屌丝做什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斗然间和谐了许多。

管吃不管饱的午餐结束了,再往前方走了大约几十分钟,这洞却一左一右分成了两岔,而且看起来两条路都差不多,众人这可犯了难,张选想了半天,只好让我和大头往右边,他和顾光明向左,分开走探探路,十五分钟以后在原地汇合,再商量去向。

随后,我和大头向右边的洞口一边小心地四下查看着,一边向前走着,约摸过了十分钟,没发xiàn

什么异常,两个人按约定回头往分开的地点走去。

等回到了原地,却看到顾光明和张选早就等在那里,顾光明正脸色发白地坐在地上,看到我俩,顾光明指着左边的路说道:“可不能往那里走,我又听见了那蛇的声音。”我和大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张选,张选说道:“只向里面走了两三分钟,他说又听见了双头蛇的嘶叫声,调头就跑,说什么也不肯往里走了。”

我心中一惊,忍不住转头向那个黑漆漆的岔洞方向看去。

15、双头蛇的智慧

正疑惑间,大头此时却笑着说道:“要是那蛇真在那儿,早奔着我们的火把来了。”然后用手一指右边,“我们走的那边儿还好,要不还是走右边吧。”我心说大头说的有道理,从刚才的经lì

来看,那双头蛇喜光,真要在周围,我们点着的火把可能早给它招来了。虽说如此,可心里总感觉毛毛的,看来是让这双头蛇刺激大发了。

张选说道:“那就向右走吧。”随后叹了一口气:“大家放心,总会出去的。”

沿着我和大头探过的路向前走了快一个小时,久违的壁画慢慢又开始出现,越往前走越多,跟随着这些壁画,我们走进了一间洞厅,火光的照耀下,满洞壁都是各种各样的壁画。和进入养蛊洞前遇到的一样,这些壁画形状简单而奇特,排列按照一定的规则,可对我们来说完全不知dào

这些图案要表达什么,远不如人面图纹那么明了,清楚地让人知dào

画的是一张人脸,或者说是刻意模仿着蜘蛛背面人脸样的花纹。

“死路?”顾光明瞅了瞅,有些泄气地说。

“这是什么?”大头忽然指着墙壁上说道。张选将火把凑到跟前,我定睛一看,是一个在洞壁面上掏出来的凹洞,底部有深深的方形槽,里面注满了粘粘的油状液体,中间一根粗大的灯芯,应该是一盏就地取材,从石壁中掏出来的简易的灯,藏在一堆花里唿哨地壁画中间,一下子倒没看出来。

“这个是灯吧,敢点吗?”我指着灯芯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问道。养蛊洞里我们点燃插满石壁上的火把,然后就来了那么多毒虫,虽说不一定是火把的燃烧引来的,可小心一点总觉得安全。

张选犹豫了一下,说:“没事儿。”还是伸过火把将灯点了起来。洞厅一下子明亮了好多,这时我们才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洞厅的面积简直小的不能再小,只是比我们走过的山洞略微宽大了一点,向上看倒是挺高,侧面的底部只有一条斜斜向上,一个成年人猫着腰钻进去也费劲的窄洞,如果不是点亮了油灯,隐藏在壁画图案里,怕是不走近了很难发xiàn

。看着洞口圆滑,这窄洞象是完全人工抠掏出来的。我的心略微有些一沉,钻窄洞那种压迫感实在让人感到难受。

大头用手里的火把一指,说道:“我先上去看看。”然后弓着身子钻了进去,也就二十秒钟过后,大头兴奋的声音传来:“这里很大,都上来吧。”顾光明忙不迭地先爬了进去,我扭头看张选,却看见张选又拿出相机胡乱地拍着,心说大哥,你还是别照了,指不定又给哪路神仙招来了。

张选照了几张这些壁画,然后匆忙把相机塞进了背包,第三个进到洞里,我对这种矮洞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此时也容不得多想,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淡定一下,也钻了进去。

习惯了刚才的明亮,身子一钻进去,满眼都是黑暗,我鬼使神差地又向后看了一眼,却差点儿吓晕了过去。

不知dào

什么时候,那条双头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后进来的地方,两只蛇头微微保持昂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盯向我。那眼光简直是邪恶的化身,阴冷,狡诈,残忍,甚至带着嘲弄的感觉,绝对不象是冷血动物的眼睛。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拼了老命往洞里钻去,却一头撞到了马上就要钻出去的张选屁股上,把他撞的五体投地,直接平趴在地上。

大头伸手把我先拽出来,问道:“怎么了?”我回头指着那个洞口,声音已经变调到自己都听着陌生的地步,喊道:“蛇,双头蛇追来了。”

大头反应快,先顺手把火把就扔了下去,然后转身搬起一块几乎要抱不动的大石头,向着洞口砸了进去,张选这时也翻身站了起来,几个人跟着大头,左一块右一块石头的向下扔。

这人要是急了效率也高,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这窄窄的洞口下面的来路已经被我们用石头堵上了,虽说还有缝隙,可那双头蛇除非把石头一块块挪开,否则说什么也钻不上来,也难得眼前这个洞有那么多的石头,要不然真不知dào

怎么办才好。

众人满头大汗地定了定神,张选仔细向下看了看,确认那蛇爬不进来了,侧着耳朵听听也没有什么动静,狐疑地问道:“你没看错吧?”我大喘了几口气,然后说道:“绝对错不了,刚才我们待的那里很亮,不可能看错。”

大头说道:“还是把这个洞口彻底给堵死,这样才安心。”几个人都觉得有道理,开始往下接着扔石头,一阵忙碌,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才算是完工了。

众人就地坐下休息,顾光明忽然说道:“我刚才在另一边的洞里也确实听到了那个蛇的声音,肯定不是幻觉。这么说,蛇一直在跟着我们?”

“不能吧,这蛇图的什么?”大头难以置信地摇头。

“难道就是要把我们赶到这里?”顾光明想了许久,“象牧羊犬放羊一样,只是把羊群朝着固定的方向驱赶,牧羊犬龇牙咧嘴,并不是要吃羊,而是在赶羊。”

如果说这双头蛇从把我们撵到台阶上的洞里,直到现在为止一直在暗地里跟踪我们,当顾光明和张选进了另一条岔洞,它故yì

弄出些声响吓跑他们两个,刚才在外面的洞口也并没有任何袭击我们的意图,那么它的目的只能用驱赶解释。

可是这双头蛇真能有这么高的智商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刚才双头蛇看向我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战,觉得这蛇恐怕不是普通蛇类那么简单。人类在与动物较量的时候,我们知dào

身体上它们强dà

的太多,所以往往迷信自己的“智慧”,用光把双头蛇引开,机警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或者听见蛇的声音就向另一个方向逃跑,而如果双头蛇在这些小聪明面前给你展现冷血动物的愚蠢,你就会更加相信自己,自觉地跳进它的陷阱。

我记得有个女研究生过春节回家时,被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农村妇女拐卖了,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而且去帮zhù

她飞快熟练地点着卖自己得来的钱。

张选始终没有说话,这时站了起来,手持火把四下打量着。看的出来,他也认为这事儿透着蹊跷。眼前这洞向后是死路,除了我们钻上来那个人工洞口,只有一条向前的路,暂时看不到其它的岔口,方向上没得选择。假使双头蛇为了什么不可琢磨的目的而把我们驱赶到这里,那么唯一让我们能够安然处之的办法就是证明这里很安全,没有值得怀疑的东西。

抱着这种心理,大家小心翼翼地踏上了接下来的行程。队伍依旧是一前一后举着两支火把,四周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也没有了各种奇特符号的壁画,众人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一边观察着一边前行。

不知dào

是不是再次遭遇了双头蛇的原因,心绪不宁的感觉总困扰着我。从最早进到这个庞大的洞穴体系直到现在,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量太大,我一边机械地跟上队伍,一边开始认真整理自己的思路。

16、逆向思维

一行四人是一月九日的下午进到山洞,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天了,我大致将整个的路程分成两段,第一段从最初的为了躲避瘴气进到山洞,发xiàn

了有关罗滇王传说的壁画,然后被娃娃鱼的叫声惊走迷路,直到第二天上午意wài

地发xiàn

那个没有成形的天坑;第二段从那条下到地下暗河的天梯开始,到遭遇巨蜥和人面蜘蛛,进到养蛊洞,被双头蛇追赶直到刚才我们堵死的窄洞。

第一段除了最开始的壁画,没有太多的人工痕迹,反映罗滇王的传记式壁画与后来我们经lì

的天梯,蛊洞和千奇百怪的洞壁符号,不仅规模无法相比,风格也大不相同,我初步断定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时代留下的印迹。

如果仔细回想,后来的这些地下人造工程庞大到恐怕用现代科技的力量都难以完成,尤其是那条螺旋天梯,绝不仅仅是令人惊叹,而是好似中世纪出现了喷气式飞机一样不可能。

第二段相比第一段的平淡无奇,有太多值得探究和分析的未解之谜,可是现在去想天梯和养蛊洞是哪个时期的前人留下的,或者那些壁画符号代表了什么,都没有实jì

意义。对我们考lǜ

如何脱困有帮zhù

的,首先是那道通向暗河的天梯,它的存zài

到底是修建者留下的进入这里还是出去的通道?

从暗河一侧天梯出口的隐蔽性上看,我们走的路应该是反向的。也就是说,那条螺旋天梯是离开养蛊洞这些人类遗迹的一个隐藏后门,或者叫逃生通道,它存zài

的原因不得而知,刚才经lì

的一系列古人类遗迹作为一个整体,天梯就是通向外界的暗藏通道。这样一来,我们的第二段行程,从天梯开始直到进入养蛊洞,实jì

上是逆向进入这个古人类遗迹的一个过程。

如果仅想到这些,那么我们脱困的方向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从乱七八糟的洞穴通过天梯进入到一个人类地下遗址,地下遗址必然存zài

通向地面的出口,然后找到出口逃出生天……

可是稍等一下,还有个没有考lǜ

到的问题……对了,就是我们身后刚刚被堵死的窄洞,那个窄洞与天梯端口窄窄的出口都给我造成了极为难受的压迫感,这两个窄洞是不是同一种性质的隐藏逃生出口?

再假设这两条窄洞都是隐藏的出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我们从一个隐藏的后门进到以养蛊洞为中心的古代遗迹中,然后刚才从另一个隐藏的后门又钻了出去并且把它堵死,从而错过了遗迹中真zhèng

可以离开地下,回到地面的出路?

这想法无疑让我担心了起来,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暗示众人我们会不会已经错过了出路。顾光明弄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双头蛇是不是故yì

将我们赶到现在这条歧途?”

顾光明将问题又引向了双头蛇身上,这让我心头再次一冷,一个大致的故事成形了,几个在山洞中迷路的寻宝者,从某个隐藏的通道误入了一个地下遗迹,在这个遗迹中苦苦找寻出去的路,而双头蛇做为这个地下遗迹的守护者,将他们从另一个隐藏的通道赶了出去。

虽然这个剧情暂时没有结尾而且枯燥狗血的很,可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你不但不敢骂编剧,还能猜出更加狗屎的结局:最后他们都饿死了。

张选一直在细细品味着我的说法。大头没说话,我很少见他考lǜ

什么问题,不过这一次表情挺认真,忽然开口说道:“你和顾光明说的这些个,漏洞也太大了。”

“怎么说?”顾光明直接问道。

大头的语速放得缓慢,“第一,你俩不能认为我们已经离开遗迹了,没有什么证据;第二,咱们又不是考古队,就算离开遗迹了,未必就是死路,反倒可能出口更多;第三,这蛇想弄死我们太容易了,别说我们这样的,就是来十几个百毒不侵的欧阳锋也白给,它把我们赶来赶去,费这些劲儿干嘛?”

……靠,又是这讨厌的大头式思维,苦思冥想的结果他几句话就全给搅乱了,我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而且他……又拿欧阳锋来恶心我。

张选松了口气,看了大头一眼,叹道:“我算服了你了,真zhèng

是‘每临大事不糊涂’啊!”大头好象还在琢磨“每临大事不糊涂”是什么意思,张选接着又转向我,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一路上还是要注意看有没有一些古人留下的遗迹。先休息一下吧。”

这一路可以感觉到山洞是平缓向上的趋势,这让人安心很多,人在这种情形下容易形成定式思维,一是只要向上走,再高也能爬到顶,二是顺着人为痕迹走,有人进来过,即使再远一定也能出去。

两天以来的经lì

虽说证明了这两点其实严重不靠谱,延续下来的惯性还是让我们下意识地跟着这两条定式考lǜ

问题。

大头低头看了看表,提醒张选外面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了,众人开始接着吃越来越少的压缩饼干。虽说大头刚才的分析逻辑很强dà

,顾光明仍然担心我们现在的这条路,叨咕着要是有壁画什么的就好了,没有了前人的遗迹总是不放心,起身拿起一支插在地上的火把走向前面放水去了。没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了他的惊呼声:“快来看,真zhèng

的古代遗迹……”

当我们三个匆匆忙忙赶到顾光明的旁边,一座巨大的石台出现在眼前。

石台通体都是纯白色,火光下和周围黑色的洞壁对比鲜明,光滑的表面离地不到半米高。这一处的山洞变宽了不少,正好能容下这个石台。隔着石台看过去,前面隐约能看到洞还在向前方延伸。这个石台好象从天而降,在半路阻住了我们。

众人下意识地向头顶看去,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洞顶的高度和我们过来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顾光明说道:“这好象是谁把这个石台从前面硬塞进洞里的啊。”

这个比喻很恰当,这石台所处的位置的确有一种把硬币塞进没吹好的长气球里的感觉,除了卡住硬币这一块向左右鼓起,别的地方没有丝毫变化,而且这个石台的材质与周围山洞明显不同,有些象汉白玉一类的材料整块雕琢出来的。

要接着向前找路就得踏上石台走过去,我有点心虚,大头倒是二话没说一步跨了上去,我们几个也连忙随后跟上。

真zhèng

把双脚踏到这个石台上面,直观感觉仿佛是一个古老的祭坛,走了几步四处一看,才发xiàn

它整体并不是圆的,而是被打磨成规则均匀的巨大八角形,左右两边紧紧地挤在洞穴中间,长宽大约各有十几米。我蹲下身去,手指触摸到汉白玉一般光洁的表面,冰冷并且积沉了无数岁月的沧桑感一瞬间令人很迷茫,仿佛穿越时空感觉到了远古的气息。

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打断了,张选这时已经慢慢走到了石台的中间,招呼了一声,“看,这里有门道。”

走到跟前的时候,我的脑袋突然开始发晕,匆匆瞥了一眼,石台正中间似乎正微微地向下陷去,接着不知何处传过来一股和松树枝叶燃烧差不多的香味,钻到鼻间,那味道闻起来很是让人受用,脑中的眩晕感却来得更加强烈了。

全身的血液好象沸腾了起来,眼前一黑,我隐隐约约地感觉一直向下坠,直到彻底失去了意识。

17、看不见的对手

时间似乎并没有过的太久,我在自己的咳嗽声中醒过来,头仍然晕的十分厉害,周围一片漆黑。

我先是慢慢地摸索着坐起来,感觉一下呼吸还不算困难,没有丝毫光感的黑暗本身就是让人最恐惧的东西,我一摸口袋,才记起打火机在这之前顾光明拿去点烟,一直没还给我。于是伸手从后面拽过了背包,翻找着防水火柴,摸了半天不知dào

放哪儿去了,令人呼吸愈发急促的黑暗幽闭感不断压迫着我,心里烦闷无比,胡乱地淘翻着,背包里的卡片相机“叭”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顺手捡起卡片相机,心里一动,摸索着按了一下快门,闪光灯一闪,模糊之间自己好象在一条四周封闭的拱形甬道当中,虽然闪光灯时间太短看不真切,但总之没发xiàn

太过份的狼虫虎豹,妖精鬼怪之类,一瞬间的光明给了我一点安心的感觉,悬着的心暂时可以放下。我耐着性子接着摸,在背包的角落里终于摸出了火柴。

刺啦一声,火柴的光跳动着,明亮并且温暖,心里立kè

有了依靠。原来人类追逐光明的天性就是追逐着安全感。

眼下这里的确是一条甬道,地面好似人行步道一般极为平坦,两侧和顶部连成拱型,深黑的颜色象是大理石,从上到下非常光滑,泛着柔和的光。暂时看不出眼前的危险,立kè

跳到脑中的疑问就是其他人去了哪里,这时却被燃到了尽头的火柴烫了手。

靠划火柴照明终究不是个办法,我拽出一支火把,用火柴尝试点燃,一根接一根,直到第六根火柴燃尽,火把终于微微着了起来,幸亏这火把浸过油,要不然这一盒火柴可能也不够点的。

先细着嗓子喊了几声大头,没有人回应,然后加大声音,张选大头顾光明挨个儿点了一遍名,甬道深处只传来一阵阵回音。心里稍微有点慌神,扶着触感冰冷的墙壁站了起来。火把的光逐渐明亮,借着这光,我开始认真审视着四周的环境。

这条拱形甬道以绝对笔直的形态,向前向后延伸,从甬道拱形的顶部到脚下平整的地面浑然一体,上下看不到一丝缝隙,更象是在一座黑色的石山之中掏出来的甬洞,经过极为耐心地人工打磨,而不是用砖石垒砌出来的。

跳跃的火把光,映着前面右手边的墙壁上有一团黑影,似乎有什么东西,走近两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个凹在墙里的小洞口,并不很深,大小一尺见方,里面放着一盏样式十分古怪的青铜油灯,灯盏里注满了粘稠的油。我并不着急,上下左右的看了半天,确认没什么异样才把火把伸进去点燃。

这甬道实在太简单了,除了前后两个方向,没有其它值得我深思熟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开了脚步,边走边观察着周围。

走了并没有多远,倏忽间看到前方影影绰绰地闪耀着一点光亮,我心中暗叫一声“有人”,反应急快地弄熄了手中的火把,随即悄无声息的贴着墙壁向前挪去。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我的心狂跳不止,呼吸不受控zhì

地急促起来,抽出了军刀,一步一步地徐徐逼近。

待到慢慢磨蹭接近了那光亮,却没什么人,旁边的场景依旧,墙上有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凹洞,洞里同样放着一盏青铜油灯,正静静地燃烧着。

“这是谁点的?”这灯火看起来神mì

异常,四周没有一点声音,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我心中一直积攒的疑问瞬间爆fā

,是谁乘昏迷时将我送进这条甬道?目的是什么?其他的人都去哪儿了?

把我一个人弄到这里是为了劫财?暗自摇了摇头,我身上那几百块恐怕不够操作成本的。

绑架勒索?没听说哪个倒霉土匪绑个屌丝能换来钱的。

劫色?这念头倒让我先是本能地恐惧了一下,想想却更不靠谱,长成我这样,不管是男劫匪还是女劫匪,也太不着边际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哪儿?

借着燃烧的油灯我再次点着了火把,疑神疑鬼地仔细看了看四周,和刚才我昏倒那里一样,前后笔直没有一点缝隙的甬道,右手边的凹洞,油灯,简单到令人发狂。

灯盏里存的油和刚才的那一盏差不多,也是满的。眼下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一定有一个人刚刚点燃了油灯,然后离开了这里。而且,除非他在我昏迷时点了眼前这个油灯,然后经过我旁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令我无法查觉,否则这个人不可能在我走过的来路上,一定在我的前方。点灯人在前或在后这两种概率相比较而言,无疑他在前方的可能性要大的多。

想明白了这一节,我接着向前快步追去,这一次没过多久,前方隐约的又出现了光亮,我右手持刀,左手火把,大喝一声,“谁?”与其说是震慑敌人,倒不如说给自己壮胆。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我冲到近前,这熟悉的场景让我哭笑不得,一个一尺见方的凹洞,里面放着一模一样点燃的油灯。

“他妈这灯谁点的?在哪儿?”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顺着甬道嘹亮地左右回响。

愤nù

开始充斥了我的头脑,“你他妈玩我,别让我逮着,老子活剁了你!”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记忆中我一辈子也没跑过这么快。前面又出现了光亮,没有任何停留,我举着刀向那里冲去,紧紧握住刀把的手指都捏的生痛。

然后我停在凹洞前,气喘吁吁地望着凹洞里静静燃烧的油灯,这是第四盏。

我没有犹豫,接着向前追,我不知dào

自己在追什么,就是疯狂地一路跑去……

第五盏……第六盏……第七盏……完全一样的距离,完全一样的灯。看着第八盏灯在那里静静的燃烧,“***的!”我的愤nù

无法宣泄,一刀砍向凹洞,手震的生痛,“当“的一声,凹洞下沿崩开了一个角。

没有人害pà

我的愤nù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的一切情绪都变成了颓然的无耐,我知dào

正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对手较量,他比我强dà

太多了,不用露面就已经让我崩溃,我想投降都找不到这个趾高气昂的胜利者。

过了很久,冷静下来的我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可以输,但我得挣扎,这和现实中一样,我所有的努力并不是为了不现实地超越比尔盖茨或者李嘉诚,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和尊严。好吧,你赢了,可最多不过一死,我肯定不会选择自杀给你看。

然后我做出了两个选择:第一,灭掉这灯,你点我就灭,我不怕你嘲笑做这无用功是不是神经病,我灭着玩,我乐意。第二,绝不转身向后,一路向前,走死拉倒。

心里莫名其妙地忽然愉悦起来,原来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还可以这么好。下面的事情就容易了,我站起来,吹熄了眼前的油灯,不快不慢地向前走,心说有种你就弄死我。

前面又差不多到了油灯的位置,这一次却奇怪地不见了光亮。这反倒让我不知所措起来,走到凹洞跟前,火把靠近过去,油灯还在,伸手一摸被烫了一下,似乎刚刚被弄灭。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下意识地低头点亮了油灯,却被眼前所见一下子惊呆了。

18、梦魇

只见放置着油灯的凹洞下沿,被砸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和我刚才砍的位置形状完全一样。我拿出军刀比划着,满腹狐疑,这不就是我刚才砍的吗?这个凹洞就是刚才那个凹洞?眼前这第九盏灯和刚才的第八盏灯是同一盏?油灯一直是我点亮和熄灭的?

可我一直沿着这条笔直的甬道向前走,这尼玛不科学啊?

在大脑彻底混乱之前,我得弄明白眼前遭遇到了什么,好奇心夹杂着各种诡异的猜测,我举步向前走去,非常急切地想知dào

前方有什么。

结果没有变化,我眼前是第十个里面放着点燃油灯的凹洞。

绝对不会错,我敢肯定油灯就是同一盏,这意味着我一直在同一条路上循环,在一条没有始点没有终点的笔直甬道里循环。这与最基本的常识明显相悖,可偏偏没有任何值得向复杂化考lǜ

的余地,简单而诡秘到了极致。

如果这是一个圆环形的甬道,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就好象绕着圆形操场的跑道朝一个方向前行,是能够解释起点绕到终点的一遍遍周而复始的现象,但走出去几十米却回到了原点,只能说明这个环形的跑道很短,而沿着这样一个比普通操场范围面积还要小很多的圆环绕行,我即便再愚鲁迟钝,显然也会感觉到是在做向左或者向右的绕圈。

强行慑定了自己的心神,我决定向回走,再试试看。

这一次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细致地寻找可疑之处。这一路上,同样的油灯都出现在我的左侧,直到我路过了十几盏。

现在我可以认为正在一个简单的死循环里象个傻子一样逛来逛去,四周完全封闭,这个空间里没有看不见的对手。是周边的景物给我造成了错觉?这种错觉扰乱我的感官能力,让我在一条圆环中绕着圈却一直认为自己走的是直路?

如果真是这样,这奇怪的甬道能够欺骗我的眼睛和感觉,却欺骗不了光。

我摸出了背包里的手电,调到最强光。一道笔直的光柱向前直射出很远,没有照射到任何一边的墙壁。然后我把手电上下左右晃了晃,变化着各种位置,仔细看了很久,生怕有什么欺骗了眼睛的细节被错过。

没问题,这就是一条笔直的甬道,现在我绝对敢确定。光的直射证明了,这和我的直观感觉完全相一致。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手电“叭”地一声掉在地上,双腿抖动的无法站立,我贴着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下,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了每一个毛孔。

手电!你妈的手电!我早就交给张选了,这手电是哪来的?

有人在我昏迷时把手电塞到我背包里的?可我醒来时摸了半天急切地想找光源,那么大的东西怎么会摸不到?

这手电有什么蹊跷?我赶忙低头去捡这只手电,火把下周围足够明亮,可足足找了三四分钟,明明刚才掉在脚边的手电却没有了,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似乎炸开了。呼吸急促到要窒息的程度,心脏好象含在嗓子眼里跳,呕吐感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胃,干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种感觉非常痛苦,偏偏我的意识却很清醒,“我这是要死了吗?”我紧闭着眼睛心里在想,“那就给个痛快吧,别来折磨我。”

慌乱只能让我的思考方向偏入更大的误区,这一点我清清楚楚可真的控zhì

不住。不断地告sù

自己先得打破这种慌乱,我的精力开始集中于一深一浅的呼吸。我不知dào

过了多久才平稳下来,然后从头开始了仔细的思量,手电的出现和消失是所有一切不可能里最不可能的,直觉告sù

我,这恰恰也是打破死循环的关键。

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拿出过手电?这不可能。如果这完全是一种“幻视”,我是不可能借助这种幻视来确定甬道的笔直。手电是真实出现过并且随后消失的,我先把这一点明确下来。

接着我脑子开始了另一个方向的思考。表面上是手电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而事情的真象是不是在我急需手电的一瞬间,潜意识根本没意识到手电应该是不存zài

的,然后手电才出现,并且帮zhù

我证明了甬道是直的。而一旦我明确认识到它的存zài

是不符合常理的,它就又消失了。

难道,是我的意识在决定着手电本身的存zài



那么,除了手电,我的意识可不可以影响这甬道中其它物质的存zài

?好象隐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我的心头又开始“怦怦”狂跳起来。

如果一个人处在这么一种他的意识可以决定周围事物存zài

的情境下,那么最合理的解释一定是这个人本身处在一种思维混沌的状态,所有的不合理都是这个人的问题,就象某天晚上我做的一场梦,梦里潜意识想让什么出现什么就会出现,梦中创造出来的环境和事物可能矛盾百出,那是我的头脑有问题导致我创造出来的梦中世界有问题。所有的无法解释都是自己的头脑创造出来的。

梦境?这一切都是梦境?

忽然想起曾经翻看过的一本书,作者叫海默,德国的一位心理学家,在一次交通事故后,根据自己失去知觉72小时头脑中产生的幻觉记忆,提出所谓的“海默幻境”,概念上大致是“极为真实的幻觉”,这种幻觉不同于任何梦境,或者人类已知的致幻剂作用,而是极为清晰地真实感触,不论是身体的痛感还是周围的环境。海默认为,既然这是一种来自大脑的欺骗,那么,经lì

这种幻境的人,越是头脑复杂,幻境中的环境和事物越复杂。

说老实话,这种书读起来很枯燥,当时大致弄懂了作者要表达什么就扔到了一旁,如果提炼出来说,那就是自己编织的幻觉陷阱,一部分头脑分离出来欺骗另一部分,大脑的自我欺骗达到了极致,连细节都异常完美。

那么,现在的我是否处于这样的幻境里?

仍然是那支手电,这是不是大脑企图欺骗自己的一次未遂?大脑要欺骗我,却出现了一个漏洞,它不可能面面俱到,潜意识中手电才会出现,但这是不符合逻辑的错误,它纠正的方法是让手电立kè

消失。大脑变幻的只能是输送给我的意识,而不是这支手电。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手电是输送给我的意识,那么周遭的环境甚至自己的感官感受都是和手电同样的存zài

,这岂不是证明了甬道,油灯等等这些都是大脑给我制造的幻觉?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分析甚至可以拿到诺贝尔奖了,可偏偏查觉到还有一个大问题,如果和大头在一起,他一定会问:“我不管你的胡说八道有理没理,你现在该怎么离开这儿?”

如果说我正在“海默幻境”中昏迷着,那我要如何才能醒来?极为令人恐怖的梦魇感包围着我,我明白这是一个噩梦,却醒不过来。周遭的环境景物甚至手指和身体的触感都是幻觉,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19、另一个我

不知dào

是我的智慧能达到的范围太窄,还是这道题太难解,我穷尽心力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居然是……,自杀。用这把军刀锋利的刀尖刺向咽喉,狠狠一下,大脑骗局里的“我”死了,现实中的我就会重新陷入昏迷等待苏醒。

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刀,我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虽然知dào

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可真的要面对一次自杀无疑需yào

绝大的勇气。刀一次次举起又放下,这太难了,而且我在不断地犹豫中总认为,用自杀脱离幻境的想法有些地方还是不对。

……等一下,我忽然查觉到了这错误险些真要了我的命。

我如果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要害,那么我的大脑可能会真的认为我死了,不管是大脑中正常那一部分还是欺骗我的那一部分,岂不是都会永远认可我的死亡状态而不再工作?

这幻境里我死了,现实中我成了大脑停止运转的植物人?

看来还是得另换一个解决办法。然后各种希奇古怪的想法开始充斥我的脑子,却没有一个靠谱。

过了多长时间没法计算,最后实在是心力交瘁,感觉自己已经无法解开这谜题,只能是等死,死在这个幻境之中。现实之中会怎样我难以想象,也许会饿死?

我太累了,放qì

了所有的努力,任凭绝望过后的超脱感包围着,这种感觉象是游离身外的另外一个我在审视着现在的我。

看问题的角度忽然变化,反倒让头脑开始清明起来。灵光一闪的想法再次出现,“另外一个我?”一部分的大脑给我制造了幻境,那么另一部分我还能掌控的大脑就可以人为地在幻境里制造其它的逻辑障碍,让整个的思维彻底混乱。我来创造另外一个我?

激动的剧烈喘息过后,集中剩下的全部精力,我要试着幻想另一个我的存zài

,现在的所有都是大脑产生出来的幻境,我不能只是任由它给我输送混乱。

我不知dào

这种把水搅混的办法是不是管用,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既然能够出现本不该出现的手电,那就可以继xù

在混乱中的大脑幻境里创造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过了许久,似乎听到对面的沉重呼吸声,我冷静地多待了几分钟,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次我如愿以偿了,我的对面,站着一个我最熟悉也最不熟悉的身影,火把跳动的火焰让对面的脸忽明忽暗,阴森森的。这时我发xiàn

,当人真的面对不是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排除掉恐惧,原来你并不会欣喜若狂的把他当成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而是……充满了厌恶和愤nù



对面的我表情僵硬了一下,他忽然冲着我笑了笑,不过笑的真他妈难看。这种笑容潜在的意思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我自己,那代表着尴尬和厌恶。

“现在另一个我存zài

了,不管这幻境如何欺骗,大脑会在两个我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开始,分裂成两部分来维护两个我的思维,渐渐陷入逻辑上的混乱,两个我是不可能存zài

的。那么我可以醒过来,他留在这里。”我心里这么想。

“是。”对方直接了当地说,他果然准确无误地知dào

我在想什么。而且,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耳听见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真他娘的难听。

“我如果杀了你会怎么样?”在我看来,对面的我就代表了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我真的第一次憎恨一个人到了想拔刀杀人的地步。

“那么两个我就不存zài

了,大脑的逻辑会恢复正常,你仍然无法从这里离开。”对方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明白本质上这是我的自问自答。就好象自己和自己下棋,没有骗招和秘密可言。我的头开始眩晕起来,我坚持着继xù



“我如果是你,那么我是谁?”我一边问,一边放任自己的思路混乱,一段段模糊的信息突然涌入大脑,这些信息相互纠结,可能的变成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变成了合理。完全昏迷倒下以前,我听到对面那个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要精神分裂的节奏啊!”

……

打了一个激灵,我忽地坐了起来,还没确认自己是不是回到了现实,就大口的呕吐起来。

脑子乱掉带来的结果是强烈的昏天黑地的呕吐。缓缓睁开眼,发xiàn

自己坐在晕倒时的石台上面,大头他们几个都倒在旁边,火把仍然在一旁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并没有过的太久。

委屈和劫后重生的快慰混杂在一起,眼圈一红,我就要哭了出来,可折腾的实在是连眼泪都没了。

我先试着把大头推醒,可发xiàn

这并不容易。最后只好含了一口水,“扑”地喷了他满头满脸,大头一下子睁开了眼。我没理他,接着如法炮制,把顾光明和张选弄醒再说。

张选一清醒过来,立kè

让大家从石台的左右边缘绕过去,远离中心。绕行的过程里,我小心翼翼向中间看去,只见一大块仿佛水晶的圆形完整地镶嵌在整个石台正中心,和整个石台之间没有明显的缝隙,昏倒以前我模模糊糊看到正在下陷的地方就是那里。

这时的我们再好奇也不敢近前查看了,急忙到了石台的另一侧,又向前走出了好远,才停下来休整。

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我们从昏倒到醒过来最多不过十几分钟,每个人都陷入到了深度的昏迷之中,他们三个都完全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任何感觉,我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幻境中的每一个细节,肯定一辈子也忘不了。张选说那个古怪的石台中间一定有什么致人昏迷的气味或者药物,幸亏我先醒来,要不然不知dào

大家要昏迷多少时间,死在那里都有可能。

但是我没有找到一点儿救世主的感觉,一直在后怕。

这一次我没有说出昏倒后的幻觉经lì

,只跟他们说自己想吐,就突然醒过来了。一是这经lì

太刻骨铭心了,实在不愿意提起,再一个我总觉得将这经lì

和盘托出有什么不对劲,好象那是把自己的隐私公诸于众。

众人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张选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向远处石台的方向,说:“前人的创造真是难以想象,这是用什么把我们弄晕的?”顾光明说道:“一定是一种药物,我好象闻到了一种气味,我们可能触动了古人留下的机关。”

张选不置可否的抬起头,然后催促着众人接着向前寻路。

选择上的麻烦终于开始出现了,前方的一条路向左右均匀分开,成“丫”字形,前面两个岔洞看上去大小都差不多,如果说一定有一条是正确的,表面上却根本无从判断。

这是非常令人头痛的一件事,选对了逃出生天,选错了可能就永远葬身洞中,这一点谁也不用其他人交代都明明白白,我们没有太多的力qì

去争执,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拿自己生命为赌注的选择题。

20、直觉

张选看了看,向右边的岔路一指,“先试试走这边吧。”然后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子在山洞分岔的地方刻划上清晰的痕迹,细心地做着路标。

漫无目的的行进继xù

着。从钻上来以后,这一段路的岔洞与我们之前遭遇的都不相同,又乱又杂,而且所有岔洞大小几乎都差不多。不管走进哪一条,没有一条直路,也没有一条是死路。时间一长,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鬼打墙一样的兜圈子,众人只能一边做着路标一边转弯抹角地往向前走,好在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见到做过的路标,这印证着我们不是在原地四处打转。

前面又出现了岔路,张选叹了一口说道:“先休息吧,吃点东西。”

从时间上看,这算是晚餐了。张选沉思良久,决定将大家的口粮全收上来,由他保管和分配,众人都没什么异议,在这种时刻,控zhì

给养是能不能抗下去的关键,而对于张选的信任也是比任何时候都重yào

的多。

顾光明的烟瘾重,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儿,默默地点上了一支,嘴里念叼着:“最后一支了。”把烟盒往地上一抛,云山雾罩起来。我心说这小子太不环保了,可想想这该死的洞,又恨不得用垃圾把它塞满。

顾光明正在摸着鼻子低头想着什么,这是他平时的思考习惯,然后一抬头说道:“这一路,我总感觉能听到什么声音。”看到我们几个人同时盯向他,又不好意思起来:“说不好是什么,好象也不是声音。”

大头说道:“你可别没事儿添乱了,我怎么一点听不到。”

顾光明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从进到洞里,我一共两次听见过被你们忽略的声音,一次是刚开始娃娃鱼的叫声,还有一次是那个怪蛇的声音,虽然我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可事实上哪一次我都没错。我应该是比你们更敏感。”

顾光明这话倒没说错,大头也不好反驳了。顾光明望着前面的岔路,接着说:“这一次我还是不敢肯定,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sù

我一定有问题。”

张选摇了摇头,说:“直觉这东西不一定准确,过于敏感就会疑神疑鬼,还是应该相信我们的笨办法往前摸索着做路标,现在这一段洞穴脉络这么复杂,空气流通也很好,肯定有通向外面的出口,而且不止一个。”

张选的话仍然是一贯鼓励士气的成分居多,没有什么新的创意和内容。但按照顾光明的跳跃式思路想下去,他的直觉准不准确现在没有用处,就算真有什么微不可查的声音,去一探究竟也无助我们解决现在的难题。

按照这几天的惯例,虽然山洞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我们仍然保持着晚上吃了东西再走上几个小时,然后找地方睡觉的作息习惯。众人跟随张选默默地站起来,接着上路。

气氛越来越沉闷,尽管每个人都尽量打起精神,可现实的情况无疑是越来越糟,在这山洞中左弯右拐的转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可以将我们带出去的清晰线索,到现在为止,最令我起疑心的,是总觉得和以前走过的洞有什么不一样,我暗中仔细想过,那不是因为石台上昏倒后的幻觉给我带来的异样感,在路过石台以前我就开始有不一样的感觉。

正想到这里,走在最前面的张选停住了脚步,“听,有滴水的声音。”这倒是个好消息,众人的水现在算起来还有三天左右的量,自从暗河里转而向上,我们屡遭险地,一直没有机会补充,吃的没了还能硬挺几天,饮用水没了真的只能等死了。

顺着声音往前走,滴水声在一个岔洞口里传出来,我们仍旧按步就班地做好路标,才走进那个岔洞口。

“那是什么?”走在最前面的张选忽然停住叫了一声,我们一起走近细看,却都吓了一跳。

不知多少惨白的骨头杂乱地堆砌在一起,足有一米多高的一大堆,火把光忽明忽暗,看上去格外瘆的慌。大头弯腰用刀尖挑开来几根,说道:“可能是动物的骨头。”张选蹲在地下将火把凑上去,另一只手捡起几块仔细地看着。顾光明心有余悸地说道:“只要不是人骨头就好。”

张选扔掉一支长长的腿骨,站直了身子,说:“这种兽骨堆通常是大型动物捕猎进食后留下的,这种地方……怕是不安全。”

大头这时却接过话头,说道:“不会是什么野兽,野兽洞里都有尿骚味,我当兵时有几次野外训liàn

,熊瞎子的洞也遇到过,那个骚味顶的人头都晕。”

顾光明指着兽骨堆说道:“会不会是那条怪蛇留下的?”

张选没理会顾光明的妄想,倒是被大头的话提醒了,说道:“确实没什么气味,连这堆兽骨也没什么异味,即使真的是野兽或者蟒蛇洞,也应该是废弃了很久的。”随后张选一指前面,说:“还是先去找水源补充一下吧。”

众人重新循着水滴声找去,没走多远就发xiàn

在前面不远处的洞顶,水一滴滴地从石缝中渗出来落到地上,汇集成一个浅浅的小水洼。

张选用手抄起一点地上的水,尝了尝,然后转头对我们几个说:“这水是活水,应该没有问题,可就是味道有点怪。”

接下来张选让我们把水壶都拿了出来,把他的水分给我们几个,自己去接滴下来的水。顾光明看着有些感动,对张选说道:“不能让你一个人喝这个水。”

张选笑了一下,说:“我把自己的水壶装满,喝你们的水,这壶水有点怪味,先留着,一旦实在没水的时候大家只能一起喝这个了。”大头听罢,也把他的水分到我和顾光明两人的壶里,看着装满了,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干,等着装滴下来的水。

张选上下打量了现在的环境,说:“这水要装满也得不少时间,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休息吧。”众人一齐点头。

山洞里并不太冷,我没拿出睡袋,想着凑合一宿就得了。正要睡下,却另外想到了一个问题,一指远处兽骨的方向,问向张选:“这里如果曾经是野兽的洞穴,距离外面应该不会太远吧,野兽在外面觅食拖回来,不大可能深入到洞穴里面。”

张选点亮了宿营灯,凝视着灯光想了一会儿,说:“按理说的确是这样,兽洞一般都很浅,确实是有点儿奇怪。”

顾光明这时停下了手里翻拾背包的动作,似乎对我们两个人的说法挺感兴趣,试探性地问道:“是有人把这些兽骨给搬进来的?”我和大头一起斜着瞥了他一眼,我心想这顾光明的胡思乱想是越来越接近妄想症,就差给送进去检查脑子了。

查觉了我和大头目光的不善,顾光明讪讪地解释着:“我就是感觉这段路不对劲儿。”

本来已经斜倚着的大头却忽然坐直了身子,问道:“哪一段路?”顾光明没听明白,“什么哪一段路?”

大头接着说道:“你说这段路不对劲儿,‘这段路’指的是哪一段?”顾光明摸着鼻子,答道:“就是从我们堵死那个小洞口开始的这一段。”顾光明的直觉不说准不准,我很惊讶的是他的感觉和我一样,这种明显的异样感并没有从更刺激我们的石台开始,而是从堵死那个我们爬上来的小洞口以后就开始了。

大头没有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一路上很少见到他满怀心事的样子,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大头的凝神沉思却给我带来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连大头这样一个外表上大大咧咧的人都起了疑心,恐怕眼前这困境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和易解的了。

张选并没有按照这个思路说下去,只是让我们别疑神疑鬼的瞎琢磨,稳扎稳打的摸索,就没有破不开的局,本来没有那么复杂的事情,自己先起了慌乱,于事无补。

其实大家心里都透着明白,张选的神色间也是疑窦重重。

21、茫然的错乱

这一天遭遇了太多的东西,虽然又乏又累,我却好容易才睡着。

睡到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应该是早上了,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宿营灯光恍惚间,却原来是大头在不远的角落里放水,“我草,你不能远点啊!”我顺手摸起一块石头就撇了过去。

虽说睡的不怎么解乏,可总是聊胜于无了,众人各自忙碌着,然后张选给每个人分了点压缩饼干。

收拾了行装上路,接着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毫无目标的绕来绕去,众人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我们看到了之前做下的路标。

拐过一个弯,走不多远的直路分成左右,分岔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下面标着“22”。张选昨天说过,他不知dào

这种迷宫一样庞大山洞体系怎么走最合理,也不懂路标应该怎么做,众人当时七嘴八舌,最终认为但凡遇到岔路,一是应该用箭头标出下一步要走的方向,二是在下面写上这是第几个路标,其它的暂时没想到,这一路过来也都是这么做着标记,排到下一个路标的数字应该是“53”。

看到这个路标,意味着我们从22号以后的路都是白走了,现在又圈回到这里,众人都很有些泄气,到了这种时候,多说什么也没用,稍微商量了一下,三条路,一条是我们当前的路,22号路标指向右侧的路,那么我们当时一定是从左侧的路走出来的,21号路标一定在左侧这条路的某处,这样看来,向回走到刚才标下的52号路标的分岔处再重新选路才应该是对的。

定了方向,张选就在岩壁上刻下了“53”,并且朝转回头的方向标上箭头,然后领着大家向回走去。

这一段路走了许久,众人越走越是纳闷,感觉上标下“52”记号的那个地方并没有这么远。张选让我们格外留意,千万别忽略掉做过的记号,众人都说不可能。再走过几个弯路,这时才出现了岔路,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可是走到跟前一看,却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个岔洞标着的竟然是“38”。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顾光明叫了一声,骂道。

众人一时都傻傻地僵在那里,张选说道:“可能是我们哪里走错了,别慌。”大头说道:“不对,这里他妈的一定有问题。我敢肯定没忽略过路标,咱们标的路标都很显眼,不可能四个大活人还看不见。”

大头四下张望一番,接着说道:“我怀疑有人跟着我们,偷偷地涂改路标。”

他的话音刚落,我立kè

感觉脖子后面凉气嗖嗖直冒,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选贴近过去,仔细地看着38号路标,沉默了一会儿,向箭头的反方向一指,说道:“再向回走看看。”

张选的意思我们都明白,38号路标前一个是37,如果逆着38号路标箭头的方向走,应该能走到37,从37开始再重新定位。毕竟不能排除我们确实错过了52号路标的可能。我心想,或者52号路标让洞顶流下来的水冲掉了?可这可能性也太小了。

众人一边走一边惴惴不安的警觉着四周,这事儿毕竟太诡异了,如果52号路标并不是因为我们粗心忽略了,现在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并且涂改了路标,可是,这……怎么可能?

转头向回走了不一会儿,37号路标果然出现了,众人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最前面的张选却四处一张望,语调异常地说道:“路标在这儿,可是……路呢?”

这回大家真的都傻掉了,路标明明在这儿,顺序也对,可是没有岔路的话,我们当时不可能标上路标啊?众人真的是要崩溃了,张选强定着心神,说:“都别急,先好好回忆回忆,到底哪里不对。”

众人就地坐下。大头第一个说道:“这一定是有人暗中给我们下绊子了。”张选摇摇头,“不太可能。这路标我看过,应该就是我亲手划的,有人跟踪并且故yì

陷害我们几个的话,不可能我们走这么久他不露出一点破绽,也不会在没岔路的地方模仿我们划路标,这样会明显暴露他的企图,这说法漏洞太大。”

“是不是这洞里有什么古人留下的庞大机关?咱们走到某一个地方触动了机关,路就发生了扭曲变化?”顾光明说道。

如果在一个小时以前,顾光明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一定会引来大家的嗤之以鼻,可如今恐怕是最靠谱的想法之一了。

张选转向我,问道:“你看呢?”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答案,论想象力我不及顾光明,论直接和效率我不及大头,论冷静我更是远不及张选,于是我试着找另一个方向,说出最直观的感受:“我比较认同顾光明昨天说的直觉,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现在我们所在的洞穴和前面我们经过的所有山洞都不大一样,有点……不象是个山洞,我说不好我的意思,就是在潜意识上感觉和以前非常不同。”

张选低下头沉思着,众人都怕影响了他,默然不语地等着他拿主意。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以后,张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吧,先把我们能想到的可能性总结一下,一个说法是有人跟踪并且故yì

涂改破坏我们的路标,另一个说法是山洞里有未知的机关陷阱,还有一个说法是山洞整体都有异常,我再加上一种可能,现在我们的经lì

是一种幻觉现象,然后慢慢来分析。”

如果这只是一个解谜类的游戏,我估计会很好玩,最终的答案一揭开,每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一旦明知这种猜谜是以自身的生死为代价,再来按照自己的猜想来解决谜题,真的是荒诞无比了。可是,还有什么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张选最后的幻觉说法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昨天的经lì

太深刻了。顾光明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大头可能觉得这说法令人耳目一新,追问道:“幻觉现象?”

张选说道:“这也是逼出来的想法,我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有一种可能会欺骗眼睛的幻觉,比如眼前这个路标37,我们当时标识并且选择走哪条路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光线和视角的差异或者什么其它的原因,看到有一条岔路,真实当中却没有。”

张选说的这种幻觉本质上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虚假影象,与我所经lì

过的大脑自我创造出来的幻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接下来众人的分析就没法听了,架构在胡思乱想的基础上,再用更加不切实jì

的胡说八道来验证真假。顾光明最后还搬出了鬼神论,我心说这种分析对话放在精神病院里,疯子听了,都会说我们疯了。

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结论,半个多小时以后,众人相继陷入了沉默。

“有声音!”还没安静多久,顾光明一嗓子打破了寂静,神经兮兮地站起来。我对顾光明的敏感实在有点麻木了,正想挖苦他几句,却发xiàn

大头和张选也都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同一个方向。

左边的确传来了很轻微的声音,好象手指挠动在墙壁上索索的声音,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把军刀都拔出来攥在了手中。那声音逐渐地越来越响,听方向是冲着我们过来了,滋滋啦啦听得人浑身发痒。

声音越来越近,无数的索索声最终慢慢汇成了一大片,哗哗地,听起来象拍打着岸边的海Lang,潮涌着向众人扑来。

22、嗜血的寄生虫

火把的光照不见远处,众人谁也不敢冒然过去,张选从背包里掏出了手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手电光照到最远处的一处拐角,远远地看去,几只白色的昆虫上下着快速爬来爬去,慢慢朝我们这边爬过来。张选忙把手电向另一侧照去,同样的虫子也开始出现了。

众人不由自主倒退着后背紧贴了洞壁。也就半分钟之间,数不清的白色虫子由远及近,一大片白花花的,铺满了山洞的底部向我们奔了过来。我没有心情去分析这东西是什么,打眼看去,很象是跳蚤一样的白色昆虫,身体前面长着几对节肢,一对触角又粗又短,后面的腹部很大,鼓鼓囊囊的,可体型却太大了,足有三十厘米长短。

大头跨前一步,第一个用军刀劈向这大跳蚤,喀喇一声,最前面的一只大跳蚤被劈成两半,血和汁液顿时溅了出来。

这些大跳蚤显然没有那种惊人的弹跳能力,此时好象嗅到了血的味道,直奔着那只死去的大跳蚤爬去。张选已经收好了手电,手里的刀也是一劈而下,将另一只斩成了两截。

恐惧已经被求生的信念击退,这种生死俱在一线之间的挣扎,将人的潜能逼了出来。我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刀只是本能地起起起落,一只大跳蚤的口器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小腿,我却一点没有疼痛感,只是狠狠地将它劈成两段,然后向远处一踢,周围的大跳蚤立kè

聚了上去。

这些大跳蚤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数量太多了,而且见了血就会变得十分疯狂,每死掉一只,就有一只接着一只的跳蚤压上去,过不多久跳蚤尸体随后被它的同伴吸干,瘪瘪地平躺在地上。现在的情形根本不用多说,每杀死一只就会将一大群跳蚤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吸引过去,杀的越多越是安全,每个人都是奋力的劈砍,脚下也不闲着,将靠到近前的跳蚤拼命地踢开,混战持续了十几分钟,眼看远处的跳蚤仍然不断地涌来,张选大喊一声:“边杀边退。”

跳蚤嗜血成性,每一只同伴的尸体倒地,其余地就乱哄哄地抢着分食,并没有将我们完全包围,我暗自庆幸,幸好大跳蚤不懂兵法。众人一边向后倒退着,一边将靠上前来的跳蚤砍死,向后退出了有一百多米,看着身后没有了跳蚤,大头突然向前冲去,一刀一个,把紧追着我们最近的十几只大跳蚤尽数砍翻,然后返身跑回来,说道:“快跑!”乘着后面的跳蚤都聚到同伴尸体上,几个人转身向前方跑去。

刚刚转过一个弯,前面却又看见一群大跳蚤向我们冲过来。我心中暗暗叫苦,真他妈倒霉,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几个人的力qì

这时候快用尽了,都在咬着牙干挺着,尽量聚在一起,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左劈右砍。旁边的顾光明满头大汗快要虚脱的模样,拉风箱一样呼呼地喘着,眼瞅着一只大跳蚤并不快地奔他过来,却一刀劈空,然后身体被带了趔趄,一头栽向地面。

我连忙弯腰伸手拽住他,几只大跳蚤乘机快速冲向我们两人。大头见状,一转身挡在我们身前,右手的军刀劈倒一个,急切间左手的火把直接砸到了另一只跳蚤身上,那跳蚤被火燎的向后一退,身子却忽地烧了起来。

旁边几只跳蚤,纷乱地向四周躲去,大头一愣,随后大声喊道:“用火烧,这东西怕火。”

我们的队伍只点着两支火把,张选手持了另一支,扭头一看,立kè

明白了怎么回事,左手握了军刀,火把交到了右手,用燃烧的火把向跳蚤堆里捅去。这些大跳蚤象是身上浸满了油,被火一沾,立kè

就缩成一团,噼噼啪啪的烧起来。

大头和张选此时火把乱舞,周围的跳蚤不敢靠前,退出了很远。我和顾光明腾出手来,一人拿出一支火把,借着他们二人的火点着了,四个人压低了火把一起向前冲去。

这一来,所到之处大跳蚤是望风披靡,烧的烧逃的逃。说也奇怪,几分钟时间大跳蚤就散的干干净净,找不见它们跑哪儿去了。

我暗叫一声侥幸,坐倒在地下,浑身脱了力,连胳膊都似乎抬不动。转头看看他们几个,连紧张带累的,除了大头稍好一点,顾光明和张选也都站不起来了。

这一次休息了很久,索性连午饭也一起吃了。大头几口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吧嗒着嘴,用手一指满地烧焦的大跳蚤尸体,忽然说道:“不知dào

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顾光明说道:“打死我也不吃这个,你的胃口倒真是好。”大头嘿嘿一笑,说道:“当年我可是特种兵,野外生存训liàn

什么东西没吃过?”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只知dào

大头在外当兵,真没想到原来还是特种兵,随口说道:“那你干脆就在这洞里待着,喝滴下来的水,烧烤这些大跳蚤一样的虫子,当野人得了。”

没想到大头还真站了起来,上前捡起一只烧得焦糊的大跳蚤尸体,闻了又闻,然后一口咬上去,我和顾光明不由得一阵恶心。

只见大头嚼了几口,“呸”地一声吐了出来,说:“这肉又腥又酸,不好吃。”

张选此时也蹲到地下捡起一只烧糊的大跳蚤,我心说,这都要饿疯了还是怎么着,全冲着虫子去了?张选却并没有咬上一口,而是仔细打量了半天,说:“这看上去象是一种吸血的寄生虫啊,体形口器倒真和跳蚤差不多,个儿头这么大,又是这么多的数量,在洞里靠着吃什么活下来的?”想了半天,然后抛下虫子,摇了摇头。

我低头看了看腿上大跳蚤咬过的伤口,问题不大,只出了一点血,也不象是有毒的样子。这些大跳蚤如果有真zhèng

的跳蚤那种超级的弹跳力,恐怕我们早就被吸成人干了。

大跳蚤带来的危机暂时过去了,除了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并没有带来多少实质的伤害,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又重新回到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张选茫然地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说:“如果用最笨的办法会怎么样?”顾光明立kè

就明白了张选的意思,说道:“将所有的路都走一遍?”张选说道:“好象没有更好的主意了,我大致算了一下,从我们最早开始做路标到现在,真zhèng

走路的时间不过四五个小时,如果再坚持走上几个小时,这里面的岔路可能就摸的差不多了。”

我和大头不置可否,这说法很容易反驳,尤其在路标根本不管用的前提下。但我们却提不出更好的方案,否决掉张选的提议并且没有新的主意,就只能在这儿干等着,还不如乱走一气撞撞运气。

顾光明说道:“就这样吧,其它的主意咱们边走边想。”然后看向我和大头。

我点头说道:“我倒没意见,可还是要遇到岔路就认真做路标,我现在认为顾光明机关的说法差不多,这路再变化,也总有规律可循。一边撞运气一边找规律,对了,我觉得这路标咱们也不能做的太老实了,里面暗着加点别人看不出来的记号,一旦真有人算计我们,他也仿造不出我们做的暗记。”

23、于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头忽然说道:“要不咱们分开来走?”还没等其他人说什么,自己倒先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一来,走的是两种相反的方向,一队人如果找到了出口,那不就是说反着方向的另一队人陷的更深了?”

顾光明咬着牙发狠说道:“嗯,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吧。”

众人一时语塞,所有人听了这话都生出了悲哀的绝望感。张选打破了沉闷,说:“大家的意见综合起来我看挺全面了。还有,这我倒不是安慰你们,现在这段洞穴虽然极其复杂,可是这种洞连着洞的洞群式结构,能够进出到外面的洞口一定也多,这是洞穴构造上的规律。”

张选然后用手指向前面,继xù

说道:“我们就先向这边走,从头开始吧。大家打起精神来,不管是机关暗道还是有什么幻觉,仔细观察一定能找出破绽。”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我们重新开始了路途,与其说这是在找路走出眼前的困局,我觉得倒更象在给一大片区域的每一个路口挨个儿做标记。但每个人都没有陷入到完全的绝望,我暗想这大概就是团队的力量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遭遇这样的情况可能早就放qì

了,找个角落坐着等死。

路标越做越多,每走到一条岔路就停下来刻划,这工作虽然繁琐,但却给不知所措的我们找了一点儿事做,能多少减轻一些慌乱。同样的,随着路标数量的增加,我们一路上遇到自己路标的机率也越来越大。

路标和上午时一样,凌乱不堪,有时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有时上面的数字完全不符合规律,能给我们一些安慰的,一是多数时候路标还是对的,二是路越来越熟悉,重新见到的路标越多,也就意味着陌生的岔路越少。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尾随着涂改我们的路标,自己加了暗记的路标仍然会偶尔出现错误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在附近一寸一寸的搜索,可是没有发xiàn

什么端倪,既没有一星半点古代机关的痕迹,也没有海市蜃楼那样光影错觉造成的幻视现象,山洞四周都是实打实的岩石。

不知不觉当中,众人已经折腾了四五个小时,遇到没走过的岔路细心做好路标就往里进。不知dào

别人怎么想,我心中就只存了一个念头,把所有的岔路都走遍。这山洞再复杂变化,把路都走了,就算走不出去,死也死的安心。

走了这么远的路再也没看见那大跳蚤,也不知dào

都躲到哪里去了,反正我们手里有火把,既然掌握了这种大昆虫的最大弱点,也不用怕它们。

眼看着前面又是一条从来没走过的岔路,轮番划路标的工作这一次落到了大头身上。大头走到一侧洞壁划上了路标,随后众人默然而机械地向深处走去。

最前面仍然是张选,从后面看着他并不厚实的背影带给人一种安全感,我知dào

其实他的心中也发慌,但是即便明知他是装出来的镇静,仍然能给我们强烈的依赖感,尤其对我和顾光明这样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人来说。

刚刚想到这里,张选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脚步有些夸张地一顿,呆立在了原地。几个人赶紧凑到跟前,我心说,哥您可真有出息,刚刚在心里表扬几句,您这倒好,比顾光明还一惊一乍。

张选也自觉有点失态,可还是惊讶地指向不远处。我眯着眼睛瞅了过去,在火把的光亮刚刚好能照见的地方,模模糊糊好象躺着一个人影。

虽说这一路走下来几个人身体上都又累又乏,其实这几个小时我们的脑子基本都在闲着,只是在这山洞里重复着划路标,走岔路。这一下子麻木的神经立kè

就紧张起来,也难怪张选大叫一声了。

众人聚拢在一起壮着胆子,慢慢地向那个人靠过去,挨的近了才发xiàn

,原来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半倚靠地坐在洞壁前,不知dào

死了多少年,眼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嘴巴大大地张着。

这倒真是够刺激,僵硬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我的冷汗也随之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缓缓适应过来的大头说道:“这也是一个被困到洞里的人吧,看他穿的衣服,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了。”

我和顾光明还是不大敢正眼看过去。张选说道:“看穿着不象是附近的山民。”我大着胆子多瞅了几眼,只略略地瞅见这人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老式的圆珠笔,脚下穿着一双军用的黄胶鞋。

顾光明微微颤抖了声音,说道:“那里还有一个背包。”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一个大帆布背包扔在远处的地下,旁边好象还有一个笔记本。

张选走过去捡起了笔记本,然后把那个背包打开来,里面除了一个空空的铝制水壶,其它都是一些长绳索和锤子之类的登山攀岩工具,整整齐齐地好象根本没用过。大头走到那具尸体旁边,蹲着捡起了一支锈的快要烂掉的手电筒,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放回了原处。

众人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同类的生命连个墓碑也没有就凄惨地倒毙在这里,还有一种强烈的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个人现在的处境似乎预示了我们最终的结局。

张选提了那个帆布背包向远处走了走,左右环视再没发xiàn

什么其它东西,用几块石头堆在一起将手里的火把挤住,然后招呼我们几个过去,大头还在那具尸体附近东瞅西瞅的找着什么,我和顾光明赶紧先一步走到张选跟前,不管怎么说离那具尸体尽量远一些才能心安。

张选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了我,然后打开了那个老旧的帆布背包,一件件检索着,最后把绳索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将旧背包缓缓地合上,情绪有些低沉地说:“也许用得上。”

大头默然不语地走到我们近前,我席地而坐,捧着这笔记本从里到外仔细地看起来。

这是一本工作日记。与私人日记不同,多半是一些工作方面的叙事,没有什么太多的个人隐私,同时起着记事薄和备忘录的作用,现在的人已经没有这样的记述习惯了。

笔记本硬纸质并不精致的封皮,比一个成年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右下角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着“于暄”两个字,字迹看上去挺拔而有风骨。

日记本的纸页之间稍有粘连,我轻轻地掀开,只见扉页上工工整整竖着写了“显忠赠”几个字,字体明显不一样,亲朋之间互送日记本也是那个年代的习惯。

他们几个人这时也一起凑到跟前,借着火把微弱跳动的光,一块儿研究起这笔记本来。

张选想了想,指着远处尸体的方向,问道:“那个人叫于暄?”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嘛。看来张选压力太大,加上被这尸体刺激的不清,明显有些判断力不足了。

略过了工作日记的前几页,从正文的记述慢慢向后翻去,一开篇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这个于暄却是一支科考队的成员。这并不让人奇怪,能够进到这个山洞深处,一看又不是当地苗人的打扮,基本上就是和我们性质差不多的考察队。

笔记本不大,字就更小,火把的光有些昏暗跳动,我的眼睛快贴到了笔记本上,一个人看着都很有些费劲儿,只好让他们几个待在一边,捡重yào

的地方读给他们听。

每个人都在关心着这本工作笔记里的每一个细节,这是当前我们唯一能把握住的线索。直觉告sù

我,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提醒我们脱困的关键。

24、工作笔记

打开工作日记翻到正文看了几页,我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这字写得真是漂亮,清新又不失刚劲的字体,满篇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的好象字贴一样工整飘逸。

字里行间的内容看上去,几十年前于暄他们的这次考察是官方组织的,考察的目的虽然没有明确提到,但应该是一次地质勘探,而且肯定不是为了寻找什么翡翠矿。

日记的前几篇,林林总总的记述了很多出发前后的细节,非常详实,看得出于暄这个人谨慎而心细。日记中记录的考查队一共六人,队长姓吴,笔者一直称呼他“吴老师”,话语里透着尊敬。

工作日记中提到的地名和克朗寨一带大不相同,不知dào

他们的起始路线是如何划定的,张选猜想可能是从牛耳岭的另一侧进入到这个庞大的洞群。这倒让我宽慰了许多,既然不是从和我们一样的路线进到这里,说明这个洞肯定有别的出路。

最让众人关注的从下面这一篇开始。从这一天的记述来看,事实上于暄已经陷入了绝地。

……

1980年11月30日昨天没有继xù

日记,因为一整天都处于慌乱之中,我发xiàn

自己被困在这里了。离开这里的办法想了许多,却没一个管用。进来时的路完全找不到踪迹,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昨天和今天就在这里打转。

把这里当成一个庞大的迷宫来寻找出路显然有什么不对劲。同样的路一遍遍的重复,看上去一样又不一样,一定存zài

着什么看不见的规律。我尝试了无数遍之后的结论是,这里并不存zài

人工预设的机关,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过,这处境真让人哭笑不得。

给养大概还有五天,这里找不到水。

……

这篇日记里没有提到他是如何走到眼前这恼人的山洞中,从前几篇的顺序和时间来看,于暄应该是在当年的11月29日进入到山洞,然后失去了方向,而且在记录这篇日记时,他是独自一个人。1980年,距离今天已经快三十年了。

关于洞里的路于暄尽管记载的并不详细,但能看出所经lì

的与我们大致相同,但是他走过的路显然比我们要多,很多路已经重复了几遍,我们几个的猜想于暄也约略提起,不同的是他直接肯定了这里没有机关,其中有一点,他提到了没有水,而我们却并不困难的发xiàn

了水源。

张选这时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能是山里的水脉变化引起的,二十几年前和现在比,水脉有了变化也是正常的。”

这一篇没有什么线索,我接着往下读去,故yì

读的很慢。下一篇隔了一天。

……

1980年12月2日早上起来有些头晕,这两天睡眠不好,也没法好。我知dào

在这境遇里保持休息和旺盛的体力很重yào

,可真的做不到。

虽然身体状况很糟,可还是坚持着再走了一遍这里所有的岔路,这些岔路和前几天一样,偶尔变化着,这让人很迷茫,肯定不会是我记错了,可我想不出什么其它原因。关于出口,仍然没有蛛丝马迹。

这洞穴整体真的不大,指北针的显示和我的感觉一样,所有的路都是在一个区域内绕来绕去,这片区域大致计算下来方圆一两平方公里的样子。找不到任何规律让人很迷茫,我甚至想不起来是如何进到这个神mì

的区域内。

今天一整天的感觉都很奇怪,总有一种被偷窥感,我不论做什么,总有个“它”在我周围,我看不见摸不到它,可是第六感一直在告sù

我,它真的存zài



这很诡异。做为一名科学工作者,我是不信鬼神的,我也自信虽然现在的境遇很遭,但还不至于崩溃到疑心生暗鬼的地步。

它是谁?它要做什么?

……

我突然意识到于暄这种直观感受就是我感觉到的那种不对劲,我说不清的感觉可能是一种被偷窥感,不管转向哪里总有眼睛盯着背后,但再想想也不完全一样。好象不仅仅是被偷窥感,还有其它的感觉。

顾光明这时惶恐地睁大了眼睛,说道:“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感觉。从堵死那个小洞口开始,一直心里发毛。”

张选打断了顾光明,说道:“别急着讨论,再往下看看。”

中间几篇内容象是在重复,不断地挣扎着寻找出口,一次次失望,流露出越来越悲观的情绪。这个于暄很聪明也很注意细节,逆向思考的能力我远远不及。对于这洞里掌控了自己命运那个“它”的存zài

,逐渐从怀疑到深信,从对抗、挣扎到屈从,于暄并没有准确找出这个“它”是谁。

我想起幻境中那种无助的心理经lì

,看不见的对手带来的压力真能让人疯掉,暗暗打了个寒战。

再接下去就是最后一篇,寥寥几笔,而且写得断断续续,无补给的体力消耗让于暄的思维已经不够连贯了,字还算工整,却比前几篇虚弱无力的多。

……

1980年12月7日这洞穴是活的,我不知dào

这么琢磨对不对,这很不可理解。可是我的遭遇更加不可理解。

虽然尽量节省,我还是用完了所有的水。

我的身体很虚弱,可没感觉到什么痛苦,与其在这里煎熬,不如早些消亡离开这个世界,我知dào

这也是它的所愿,它要得逞了。

我没打算过要战胜它。

它操控着整个洞穴。

……

又向后翻了几页空白,没有任何的字。这最后的章节写完以后,于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中坚持了可能没有多久,就被孤独地困死在这里。慢慢把日记本合上,我闭一会儿有些累的眼睛,“它操控着整个洞穴”“这洞穴是活的”是什么意思?

张选一直仰着头楞楞地看着洞顶,忽然说道:“大家先都不要说话,多花点时间把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周全了再出结论,我们先把他安葬了吧。”

估计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满肚子的疑问和猜测,却都没有说什么,我将各种细节在脑子里慢慢整理着,有些象一个将素材整理成论文的过程。张选说的对,如果我们沿着自己的思路,继xù

就某一个细节僵持不下,只能把所有人的思考方向都引进到误区。与其这样,不如各自分析,然后将最后的论点形成了再讨论。

于暄的工作笔记带给我们的,其实也没有非常明确的线索,而是更广阔的思路。

张选第一个站起来走向于暄的尸体,我的心中此时对这个于暄充满了尊敬,手里握着的这本日记,仿佛记述了他平凡但绝不肯自甘卑微的灵魂。

几个人心里各怀所想,四处划拉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把于暄的身体完全遮盖住,又向上堆砌成坟头的样子,这很费时间,可是时间对我们来说既宝贵又不知dào

该用来做什么。

直到张选说:“好了。”众人才停手。随后张选捡起一块一面略微平整的石头,想了想,简单刻上几个字,郑重的摆放在这处简易的坟前。大头将那只帆布背包拾起,把满是锈迹的老式手电也装进去,一起放在了张选刻的墓碑前。

25、谜中谜

张选带领着众人向远处走了走,直到找了一处略微宽敞的地方,都席地坐了下来,张选才说道:“一起来分析分析吧,咱们都拣重点的说。”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什么更好的总结性论点,各种细节纠缠在一起,很难有一个自圆其说的结论去合理地解读。

大头第一个说道:“我其实也很早就有一种说不好的直觉,一直没说,刚才咱们垒那个坟的时候,有点热我敞开了衣服,才突然想到了那是什么。”

顾光明“呀”地一声,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张选和我也都看向大头,大头却嘿嘿一笑,没有直接了当地说明,“我又怕说出来没什么用处,再把咱们的想法弄偏了。”

这次连张选都崩不住了,催促着大头:“这很重yào

,快说吧。”

大头这才缓缓地说道:“是温度。”“温度?”我追问。

“对,我是第一个从被后来堵死的窄洞进到眼前这一段乱七八糟的洞里,当时十分兴奋有出路,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不一样,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你就鬼哭狼嚎地说那怪蛇追来了,大伙儿紧接着一阵忙乎,身上大汗淋漓,忽略了从那开始的这一段路的温度,温度变高了。”

张选“嘶”的吸了一口气,略微想了想,说道:“这里的温度确实比我们原先走过的山洞要高,按这里的地质特点,又不可能是什么火山和温泉的活动,没道理呀?”

我心中暗暗回想,的确现在这一段山洞温度起了变化。不过,大头的这分析只算是解决了我直觉当中“洞里有问题”的一半,于暄笔记中提到的被偷窥感,我是感同身受,时时刻刻如同芒刺在背,这可不是简单的温度变化能带来的。另外,大头说的没错,他的发xiàn

其实只是给我们添加了一个细节,“温度变高”对于我们解决脱困意义确实不大。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在仔细回味着,顾光明却是话题一转,说道:“我认为不要太割裂我们现在这一大段山洞和前面经lì

的联系,比如说,那条双头蛇,它为什么把我们赶到这里?这问题我们一直没解决。谁也不敢说先前的养蛊洞那一段到眼前这一段路,只有那一条被我们堵死的窄洞相连,我觉得刚才那日记里提到的‘它’,很可能就是那条怪蛇。”

张选摇摇头,说道:“关于双头蛇的目的,这个问题我虽然没说,一路上却已经考lǜ

很久了,即使这双头蛇的智商真的有那么高,它的任务很可能已经完成了。”

然后张选看向顾光明,接着说道:“不要忽略我们经过的那个石台,这种石台的形制几乎可以断定是一个古代的祭坛,你们也都说了,这蛇要弄死我们太容易,我觉得它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赶向祭坛。”

顾光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张选说道:“牺牲。古时候用活人献祭做牺牲品的时候,为了保证祭祀的神圣,防备献祭的人因为恐惧而大喊大叫,往往用酒把人灌晕。我们可能触发了那个石台的机关,被致人昏迷的药物迷倒了,这和把人灌醉是一个道理。双头蛇把我们赶到现在这段路,我估计是拿我们来献祭。养蛊洞是典型的人工遗迹,这双头蛇可以肯定是人为豢养的,双头蛇的存zài

和那神mì

的祭坛,才是必然的联系。”

然后张选瞅了我一眼,“我们当时都处在深度昏迷状态,如果不是侥幸有人先醒了过来,这双头蛇真的就成功了。”

张选的分析,我这次没有表示同意,将双头蛇与祭台拉扯到一起,虽说有可能,但如此断定它们之间的联系肯定有些牵强。

紧接着,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尝试发xiàn

有用的细节,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些细节整合到一起,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更不用说下一步针对着该怎么办了。

大头此时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晚上八点钟了,张选让大家吃了东西,然后就地睡觉。众人的心里发凉,眼下这路也不知dào

该怎么走,眼瞅着马上就要断粮了,如果明天没有更好的主意,靠碰运气这么走下去,恐怕会和当年的于暄一样不停地原地兜圈子,很难离开这里。

这一夜仍要警惕一直没再出现的大跳蚤,所以我还是在第一个值班守着,所有的光源都灭掉,只打开一盏宿营灯。微弱的灯光下,我重新打开于暄的日记本,眼睛几乎贴在上面,翻看那几页他在洞中记下的日记。

日记的记述在逻辑上没什么大问题,可如果愣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看,隐隐约约发xiàn

其中的记录和分析当中,前后也有一点矛盾。

关于眼下山洞的记述,最开始的几篇都提到了杂乱的岔路是变化着的,而最后一篇在应该下一个结论或者猜测一个结果时,却只说“这洞穴是活的”并且“很不可理解”。这洞穴是变化的并且不可理解这件事前面已经多次提到,最后再很重点地强调又有什么意义呢?洞穴的各种现象“很不可理解”是一直发生的,最后一天才觉得“很不可理解”岂不是反应太迟钝?

也就是说,洞穴是活动的是一种现象,而最后的猜测式结论应该是根据这种现象推理出来的,这种结论的类型应该是,比如顾光明说的这洞穴里存zài

机关,或者象张选说的那是一种幻视。不可能根据洞穴是活动的这种现象,得出洞穴是活动的这样一个结果。

脑子虽然有些僵,可我突然感觉跟真相之间仅隔着一层窗户纸,越来越接近了。日记当中可以看出,于暄即便在最后头脑也是清醒的,这个因果关系不应该如此混乱,这里面一定是我理解的不对。

……现象是洞穴是变化活动的,而结论是洞穴是活的……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中反复出现了几次,倏忽间就象漫漫无尽的黑夜里突然燃起了一盏明灯,我的思路一下子被照亮了。

……洞穴是活的!我靠!

26、破局

我浑身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噌”从地上蹿了起来,他们几个人都没睡,一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的声音尖厉的好象太监,大喊了一声:“都快起来。”

几个人几乎同时翻身坐了起来,张选四处张望,急急地问:“怎么了?”

我嘴里不停地喊着:“这洞穴是活的,明白了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细节都被穿了起来,一整条证据链全都清晰地指在了一个结论上:这一段洞穴本身就是一种未知并且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体!

所有岔路的变化并不是什么机关或者幻觉,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身体内自然的变化,温度莫名其妙的升高,不可理解的巨型吸血寄生虫,这统统都是一个活着的生物体内才应该有的现象。而我们一直待在一个活的生物体内,那种无处不在的被偷窥感再正常不过了。

我用最快的语速说出了结论和所有的理由,因为激动有些结巴,尽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弄懂我的意思。张选和大头一言不发,好象在消化这不可思议的最终结论。

顾光明的脸色惊讶,声音充满了质疑,问道:“你是说我们正在一个大怪物的肚子里边,路的变化是因为这个怪物象人一样的胃肠在蠕动?”

张选的声音也不再冷静,呼吸急促地说:“不是怪物的肚子,是一种庞大的未知生物,我们走过的这些所谓的通道可能是它进食或者呼吸用的,还记得克朗寨村民说到的牛耳岭一带牲畜和野兽神mì

消失的传说吗,应该就是它的所为,那堆兽骨可能是它吞噬消化了以后排出来的一处残渣。”

顾光明“哎哟”地叫了一声,说道:“那日记里提到没有水,我们却在兽骨堆那里找到了水,那不就是……尿?”

我们装上的水还真的很可能就是尿,不过这话挑明着说出来真令人恶心,张选可是亲口喝过的。

张选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大头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此时点亮了火把,然后拔出了军刀劈向洞壁的一处凸起,那洞壁的岩石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显得有些松软,被稀里哗啦地砸下一些小碎块,张选顺手捡起一小块被劈砸下来的岩石碎块,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不象是一般山洞里的岩石,”张选喃喃地道:“结构虽然致密得和岩石一样,重量也差不多,整体却象生物钙化组织长年累月层层堆积形成的,新鲜没有被氧化的断口才能够看出来。”

大头铁青了脸,发了狠似的一刀刀劈扎向洞壁,越向洞壁里面,结构就越是松散,我和顾光明反应过来,也拔出刀去帮忙,张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把军用的小铁锹,前端锋利无比,让我们几个闪开,然后用小铁锹铲向洞壁,不一会儿功夫就在掏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圆坑。

本来整支考察队还有几支这种订制的军用小铁锹,但分开的时候我们几个根本没想到会陷进什么出不来的险境,只有张选带出来一把。众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心照不宣地换着班接替张选向洞壁深处挖去。

洞壁上的坑向里越铲越深,挖到了足有半米深浅,接替了我的大头使劲向里一铲,“噗”地一声仿佛铲到了什么,众人连忙将火把凑近一看,却是灰白色象猪皮一样肉肉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大头一点点铲干净圆坑周围的石壁,等到那藏在里面的肉壁露出一大块方才停手。张选此时却早把相机拿在了手中,向里面照了好几张,我心想你一照准没好事儿。

大头扔掉铲子,用军刀小心翼翼地扎了扎富有弹性的肉壁,那肉壁却没什么反应,大头一咬牙,一刀狠狠地扎了进去。

只见那肉壁先是缓缓收缩了一下,被刀扎进去的地方缓缓流出了黑色粘粘的油脂一样的东西,大头这才转身看向我们几个,说:“真是活的。”

众人脸色煞白地面面相觑,这已经被证实的大胆猜想有些太可怕了。我并没有破解了谜题的自豪感,因为这仍然看起来很无用,知dào

它是活的又能怎么样?顾光明眼睛紧紧盯向那块肉壁,忽然说道:“不知dào

用火烧行不行。”

张选停顿了一下,大概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办法可想,把烧得正旺的火把靠了上去。那流出来的油脂碰到火,竟然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滋滋拉拉的声音象是在烤肉,接着,那块暴露出来的肉壁也慢慢燃烧了起来。

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本来浅浅的火苗越燃越旺,一大片黑色的油脂逐渐渗出来,见火就着,抠出来的圆坑周围松散的黑色岩石一小块一小块的开始龟裂剥落。肉壁越露越多,渐渐向深处烧去。

眼瞅着这火突然之间就不受控zhì

了,张选喊了一声:“走!”几个人赶紧拾起背包,跟着张选向远处走去。

刚刚向前走出几十米,后面的山洞整个就象烧成了火洞一般,洞顶和四周的黑色岩石一大块一大块的往下掉,轰隆隆地砸在地面上,几个人赶紧撒腿就向前跑去。

火越来越大,逐渐向周围漫延,我们七弯八拐地刚转过一个岔路,火远远地迎面烧了过来,众人又赶忙掉头找了一条岔路就钻了进去,这时也不用说什么迷不迷路了,反正就是捡没火的地方跑。

脚下的路似乎震动了起来,如果我没预料错,一定是这个庞大的生物被火烧得吃了痛开始了蠕动,前面本来向右拐的路口开始缓缓扭动,正对面的洞壁却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新的岔路出现了,众人什么也没说,奔着刚刚出现的岔路就冲了进去。

一阵剧烈的震动把我们都甩在了地上,头顶上方大块的黑色岩石开始掉落,四周的这种岩石虽然说是这庞大生物自身类似钙质分泌而形成的,但重量和普通的山石没什么区别,一旦砸在身上,恐怕立时就能要了人的命。

27、逃出生天

躲避着头顶砸下来的黑色岩石,几个人乱跑一气,完全没有了方向对错的判断。张选手指向前方,高声喊道:“那条路。”地面虽然仍然在抖动,众人拼命之下连滚带爬地坚持向前面冲去。

此时震动稍有些停滞,就在这个间隙,我们又向前方蹿出了几十米,大头忽然大声说道:“这路是冲下的,不能向深处走,得向上。”

众人定了定神开始重新寻路,我看到前面右侧隐约有一个岔路口,大喊道:“那里!”却没注意头上一块半米大小的石块直砸下来,张选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也用力过猛扑倒在地,大石块砰地一声砸在张选的背后。

我们三个赶忙把石块搬开,幸好张选的背包替他挡住了砸下来的石块,饶是如此,张选也是痛得龇牙咧嘴。这时没有空闲查验他的伤势,看起来问题不大,几个人拖拽着张选就向前面的岔路钻了进去。

随着火势的蔓延,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谁也没想到这火能烧成这样,众人的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得透了,眼见侧壁上的一个小小洞口中,里面好象翻开了一个口子,钻出了几只我们熟悉无比的大跳蚤,沿着山洞向前快速地爬着,果然它们都是活在这肉壁深处的寄生虫。

张选似乎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跟上这些虫子!”爬出来的大跳蚤速度很快,沿着山洞向前转眼就转向一侧不见了踪影,大家连忙奋力地向着那边追去。

前方不断地有这种大跳蚤从暴露出来的肉壁里钻出来,估摸着是实在耐不住被火烤的滋味,逐渐汇成一大片大跳蚤组成的海洋,塞满了前方的通道,向着前面流去。我们几个却夹在大跳蚤的中间,一面向前跑一面小心地躲避着,好在这些大跳蚤都在疯狂地逃命,根本没有理会我们,我们手中的火把也让它们犯着忌惮。

又是一阵左右摇摆式的晃动,我们几个都跌倒在了地上,一大堆大跳蚤也被震的四脚朝天,这情形用第三者的眼光看起来一定很好笑,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类同最低级的动物在生存面前都是那么脆弱和急不可耐的逃命,没有了分别。

每一次震动,路就会显著的变化,有时会出现新的分岔,有时路又会被堵死,众人这时只能选择相信大跳蚤的本能,跟在这些寄生虫后面夺路而逃。

狂奔了十几分钟,前面疯狂爬行的跳蚤大军都拥挤在一个斜着向上的洞口,众人赶过去,只见天光顺着洞口透了进来,我心里一楞,这不是已经晚上了吗?这时却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沿着大跳蚤前进的方向着天光奔去。

到了那个通向外界的山洞出口向斜上方一看,外面的泥土陷进来堵住了大半个打开的山洞口,大跳蚤一层踩着一层,争相向外面涌去。

“快,这个洞口要是封死就完了。”大头发了狂似的叫着,手中的火把烧向了重重叠叠压在一起的大跳蚤,随即噼里啪啦地燃烧声骤然响起,几只挨在一起的大跳蚤瞬间烧成了火球,周围其余的大跳蚤躲避着火焰闪出了一条路。我们虽说也怕火,却毕竟不是见火就着的大跳蚤,众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忍着脚下大跳蚤身体燃烧起来燎人皮肉的疼痛,顺着窄窄的洞口爬了出去。

当外面世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时的众人却没有任何愉悦感,双眼被阳光刺得生痛,地面依旧在不时地震动,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体力在这几天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咬牙坚持还能走多远谁也不清楚,求生的意志维持着我们虚脱倒下以前最后的挣扎。

匆匆环视四周,我们身处在一处盆地式的山谷之内,被青翠的群山包围,山谷中的泥土蠕动,带动着附近的山石滚滚砸落下来。大跳蚤不断地从洞口涌出逃向四面八方,张选似乎在强忍着愈发强烈的巨痛,腰向下弯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指向最近处一座较为低矮的山顶。

我和顾光明的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头一个人拉拽着张选,引领大家向山脊方向跑去。匆忙向上逃离的间隙,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地面上有几处已经裂开,几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在翻滚下陷的泥土中时隐时现,一个洞口已经开始向上冒出了浓烟。

直跑到脚下的大地已经不再震动,众人仍然不敢稍作停留,这庞大的未知生物到底有多大,它在彻底被烧毁之前会怎样的疯狂,我都无暇去想象,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它越远就越安全。

众人一口气跑到了山顶,累的都脱了力。再回头望去,方圆两三平方公里的盆地底部都在不停地翻转蠕动,整个盆地上空被腾空而起的尘土和烟雾覆盖着,火光从下方几处洞口蹿了出来。

缓了很久,几个人才算把呼吸喘匀了,这才想起查看张选的伤势,似乎左肋被砸的有几处骨折,痛得汗珠直向下滴,手头又没有太多的应急药物,好在暂时不会怎么致命。

大头低头看了看表,骂了一句:“什么破表,还晚上十点多,明明是大白天。”张选压抑着疼痛,缓慢地接口道:“一定是我们经过的什么区域有强dà

的磁场,导致了手表失灵。”

顾光明悻悻地说道:“没想到会有这种状况,早知dào

就不买这种机械表了。”

这时我才恍然,在我长大的那个钢铁厂厂区后山,就有一大片磁铁矿的采矿区,机械手表在那里时常会失灵。山洞里我们最后只剩下大头一块手表,一切的时间都以大头的表为准,他的手表一旦出了问题,所有人的时间都会跟着混乱。

几个人说话之间,下方盆地的大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原本掩盖在钙质分泌和泥土之下的生物组织越暴露越多,外界更加充足的氧气成了这火充分燃烧的催化剂,当时在里面看起来那种灰白色的肉一边燃烧一边搅动着,逐渐向下陷去,令人毛骨悚然。

顾光明说道:“原来这东西就是见火就着的一摊肉啊,不过真的是太庞大了。”

28、继续的疑惑

张选“嗯”了一声,休息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伤处已经不那么痛了,说道:“差不多就是象‘太岁’一样的东西,里面满是蜂窝状的通道,透气性好,要不是这一把火,我们可能永远被困在这些通道里面出不来。”

太岁的各种报道和图片网上有的是,我曾经看过,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也难说是动物还是植物,据说可以长到一间房子那么大,可比起眼前这东西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选先是让大头拽开一罐化学狼烟,然后缓慢艰难地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的相机已经被砸的扭曲变形,打开相机,存储卡看上去却很完整。这里面的几张照片如果公布出去,尤其是那条双头蛇和眼前这庞大的太岁一样的生物,绝对能引起轰动。

想到这里,我也拿出相机,想最后拍几张太岁燃烧的照片,向下看去,却只见一个巨大的深坑里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好象火山暴发一般,庞大的太岁已经在燃烧中完全陷进了坑中。

众人在山顶的草地上躺了很久,体力在缓缓地恢复,我正想着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头站了起来看向身后,说道:“有人来了。”

只见身后的山下,一个村民打扮的中年人肩上斜背了一支猎枪,气喘吁吁地正朝我们快步走过来。

顾光明此时也转过身,略微有些激动地嘴唇抖了抖,说道:“总算又见着活人了。”看到我们三个一起奇怪地看向他,赶忙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总算又见着其他活人了。”

中年人远远地就冲我们打着招呼,走到近前,说自己是这一带的护林员,看见起了山火就一路跑了过来,问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来,刚才这山火是不是我们弄出来的。张选只说我们几个都是地质科考队的,走到这里迷了路,看见着起了山火就赶忙跑到山上来避一避,至于山火是怎么回事我们也都不知dào



随后指了指向上飘起的橙红**烟,说道:“这个倒是我们点的,求救用。”

护林员看了山下盆地里深坑渐渐熄灭的火光,咋舌不已,连说怪不得当地村民传说这里有古怪,然后惊惧地看着我们几个。

张选见中年人仍是有些怀疑,就拿出了随身的证件,然后问起这是什么地方,护林员验了张选的证件后,详细地告知了我们的位置,原来我们已经从地下洞穴里穿过了牛耳岭,到了贵州地界。

这护林员倒也热心,让我们随他到十几公里外他的住处休息一晚,明天再花上一整天时间,就能走到最近处的村寨,众人虽然已经又饿又累,腿都打着晃,却也只能如此,最后花了几个小时才坚持着走到护林员的木屋,晚上护林员给我们做了米饭和野菜烧咸肉,又多炒了几个鸡蛋,几个人终于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大头捧起饭碗,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一夜无话,众人凑合着挤在木屋里打了地铺睡了一宿,虽说还是艰苦,可比在暗无天日的怪物肚子里提心吊胆强的太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选的伤不象昨天那么痛了,看着能坚持,众人带着感激辞别了护林员,向最近的寨子里走去。

黄昏时分到了那一处村寨,众人身上的手机出发前都寄放在了克朗寨族长那里,第一件事就是借了村里的电话,张选直接打给了地矿厅,让厅里的人务必联系上老林带的卫星电话,找到老林通知一声我们已经到了贵州这边,张选受了点伤,其余人没什么大碍,让他把车放过来接我们。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地矿厅的司机才把电话打到寨子里,说已经到了附近,让我们在寨子山下的路边等着他,我的心里不免有些惴惴,是不是老林他们那一队也出了什么事故?

上了车,张选看起来也是一肚子的疑惑,向司机问起老林他们在哪里,司机说是老林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直接送我们到昆明他订好的地方,并且让众人一定要等着老林回来,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dào

,随后一指车厢后我们本来寄存zài

克朗寨的行李。虽说这司机也是地矿厅的,但从我们这支临时的考察队一成立,就是老林全权负责,张选也不好多说什么。

从牛耳岭贵州的一侧绕到云南,路着实不近,等迷迷糊糊地到了昆明,已经是下半夜了。车并没有进昆明城,却直接开到了市郊山里一处林木茂密的疗养院里。半夜三更的,我只觉得这个疗养院占地很大,司机按照门卫指的路,开到了后面的三号楼,我们几个表情茫然地下了车,提上行李,进到了这座外表毫不起眼的四层楼内。

众人彼此的神色间都是迷惑不解,我甚至感觉有些委屈,屡屡遭遇九死一生的境地,好容易算是命大活了下来,也没个人安慰一下,或者表示一下同情也可以啊,这倒好,直接给我们晾到这里了。

大堂内灯火通明,感觉不出已经是下半夜,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正西装笔挺地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们走进来,站了起来,然后让我们把所有的随身物品都交给他,除了穿的衣服,不能有一点遗漏。这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让我很是生厌,张选却没说话,乖乖地交出所有的东西,我们几个不情愿地嘟囔了几句,那个男人除了向张选解释了一句这是老林的吩咐,什么也没多说。

“草,又是老林。”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倒是越发神mì

了。

不得不让人惊讶的是这次安排我们住的地方,每个人都是单独的套间,房间的装修豪华到了奢侈的地步,连卫生间都是一水的德国原装货。

这条件好的让人暗暗纳闷,中国的科研院所什么时候经费这么宽裕了?

29、历史的背后

被房间内的电话吵醒,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电话里的声音不带任何感**彩,说两分钟以后服wù

生会到我们的房间,带来换洗的衣服,并且让我们收拾好了以后到一楼的餐厅吃饭。

我半辈子也是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五星级酒店一两百块钱的早自助比这里也差的很远,餐厅内除了我们几个没有旁人,饭菜却是新鲜刚做出来的,我心说这算是总统的待遇了,老林得有多大的来头?

中午之前是一次安排好的全面身体检查,医生说我们四个主要是太疲倦了,除了张选有几处骨裂需yào

固定并且格外休养,我、大头和顾光明身体都没什么问题,注意休息就好。

不过我却隐约觉得医生的话没有说尽,藏着揄着什么。

昨天半夜里接我们的男人又出现了,告sù

我们老林可能今天晚上才会回来,并且让我们仔细回想清楚之前的遭遇,不要遗漏一点儿细节,最后撂下一句:“老林说这非常重yào

。”可能看到我们的反感情绪表露的十分明显,又加了一句:“一切老林会向你们解释的。”

本来我们是去找翡翠矿,遭遇到了险境也就罢了,可事情偏偏越发的复杂化,我们似乎一步步掉进了从没想到过的坑里,能够做的只是盲从和等待。

晚上老林果然回来了,张选被单独叫去谈话,回来时已经半夜了,什么也没对我们说。我的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第二天早上被通知到四楼开会。一进到会议室,除了老林和徐美女,还坐着几个人,都崩着一张脸。顾光明也不敢再调侃了,偷偷地问徐美女:“徐媛,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徐媛笑了笑,说道:“没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放心吧。”

老林抬眼看看人齐了,转向了旁边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男人,点头说道:“开始吧。”

黑眼镜站了起来,向我们几个点了点头,说道:“我叫赵权志。”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赵权志看上去五十多岁,一脸的猥琐相,脸上的皮肤干瘪,皱皱巴巴的象桔子皮,心里不仅疑惑,这个人是做什么的,跟我们的遭遇又有什么关系?

赵权志也没什么废话,站在了会议桌的题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先大大的写上了“罗滇王”三个字。然后坐了下来,声音缓慢而清晰的说道:“各位恐怕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了,他的时代距今已经一千六百多年。我本人开始时就是研究罗滇王的历史爱好者。”

赵权志先从他研究罗滇王历史的经lì

讲起,赵权志原本是某所中学的历史老师,他研究罗滇王最初完全出于兴趣,罗滇王在云贵当地虽然名气不小,可因为时代久远的限制,历史资料中没有多少记载,甚至从严谨的历史研究角度来说,想证明罗滇王这个曾经一统苗疆的枭雄是否真实存zài

都是个问题。

然而在苗族世代相传的民间故事中,却有着诸多罗滇王的传说,赵权志的研究方向就从这里着手,他用几年的时间自费跑遍了西南各省,搜集了大量的民间传说。

赵权志是个极聪明的人,在整理这些民间传说的过程中,逐渐发xiàn

了一个规律,越是接近云贵交界牛耳岭的苗寨,关于罗滇王的民间故事中鬼神怪异的成分越少,而且与仅存可查的苗族历史部分契合度越高。

赵权志所搜集的传说当中,很多都声称罗滇王是他们苗寨一带的部落首领,赵权志用自己总结的围绕牛耳岭地区苗寨传说真实性更高的规律,排除掉了大部分,确定了罗滇王就是在牛耳岭起家,最终一统了苗疆。

民间传说中的苗滇王历史时期,大致和中原的两晋时期相符,赵权志开始转而查阅同时期中原地区的史料,东晋时期正值中原战乱不断,各世家把持朝政,史料繁杂,经过大量的工作,赵权志发xiàn

了几次确凿可考的西南地区朝贡中原王朝的事件,包括与当时的前秦有过交集,由此推算出罗滇王时期的大致年表。

研究到了这阶段,赵权志已经开始小有名气,调入了历史研究所专项进行罗滇王的研究,而在这时,赵权志发xiàn

自己的研究进行不下去了,有关苗滇王的任何一个传说当中,包括牛耳岭一带的,无一不提到罗滇王拥有神mì

的力量,四处征讨的战争也成了罗滇王一面倒的百战百胜,似乎罗滇王成了巫王之类的角色,他前半生极其不得志,转眼之间却乌鸡变凤凰,成为了那个时代以苗疆的发展程度来看,几乎不可能存zài

的霸主。

赵权志又四处搜集资料,却还是没有什么进展,罗滇王的经lì

仍然象一个谜,除非他真的会巫术,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他辉煌的霸业是怎么得来的。就这样原地打转了好几年,直到后来一部苗族失传多年的历史长诗在国内出现。

这部史诗本身就很传奇,是由泰国境内的苗族人一代代口述流传下来的,苗族人起源于国内,后来有旁支迁徙到东南亚各国,解放后苗族的语言逐渐汉化,经lì

了数次运动,很多苗族的口述历史也慢慢失传。苗族古老的语言国内这边的苗族人也没几个能弄懂,这部史诗经由泰国方面整理,然后翻译成汉语又流回国内。

和传统的史诗一样,内容都是民间故事加上为英雄歌功颂德,这部史诗里面有大量有关罗滇王的篇幅。史诗是很多古老民族记录历史的方式,忽略其中的神话部分,是非常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比如《荷马史诗》,一些西方的学者甚至把它当成部分真实的历史记录来对待。

赵权志得到这部史诗的中文译本以后,没日没夜地研究,最后得出了一个能把自己也吓坏了的终极结论:罗滇王的确是有着神mì

能力的巫王。

事情绕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不过这次可不再是民间传说里的臆想,赵权志通过各种各样可信不可信的资料证实了罗滇王的离奇。

而当赵权志打算再深入进去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了。

30、陷阱

说到这里,赵权志看向老林,老林微微一点头,赵权志继xù

着话题。

赵权志发xiàn

了罗滇王真zhèng

隐藏的秘密以后,固然遭到了一些历史学者的口诛笔伐,可同时也引起了一些国家级研究机构的注意,赵权志随后被调到了老林所在研究所,代号为“083”的项目组。从此之后,赵权志的所有研究全部转入了地下,从一个单纯的历史学者转型,而这一切,都从牛耳岭再次开始。

经过几次考察,牛耳岭部分地区发xiàn

了不少罗滇王时期的遗迹,罗滇王距离今天已经1600多年了,能够在这么长的时间以后发xiàn

古苗族部落的遗址、岩画、壁画等等,按理说挺让人费解,但其实是罗滇王自己保护了这些遗迹,他不但在其统治期间将牛耳岭的原住民统统外迁,而且从罗滇王时代以后,牛耳岭一带有了各种关于“苗神”“山神之祖”的传说,苗族人非常敬畏自然的力量,一代代流传下来,牛耳岭从此人迹罕至。

罗滇王时期的遗留部分关乎超自然力量,不可能在社会上公布,其实牛耳岭地区早在八十年代开始,就被国家机密地划为内部禁区,不再批准任何部门的地质考查和历史考古工作,老寨被搬迁一空不仅仅是扶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事实上不仅是老寨,贵州一带也搬迁了两处寨子,而为了不造成过大的影响,附近村民的采药打猎仍然被允许,而正式被许可进入该地区的部门只有一个,就是“083”项目组。

这一回可真是把我们震惊了,太多的秘密没等到我们消化就不断地灌进来,以至于想弄清楚的东西太多,反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等了一会儿,老林接着说道:“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进入到牛耳岭地区的考查队很多,云贵两省方面都组织批准了一些地质考查和考古研究,东南亚出现的翡翠原石更是引起了大批人的注意,后来出了很多事情,从那时开始,‘083’项目组介入,所有其它的考察全部被停掉。”

顾光明这时大概明白了里面的水有多深,只捡和我们相关的问:“那对我们几个来说,这一次考察算是什么?”

老林没直接回答,向徐媛点了点头,几张照片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那几块翡翠原石吗?怎么跑到了老林这里?

老林这时才指着大屏幕说道:“这几块翡翠原石,在我们整支考察队出发到牛耳岭之后,我们已经以一家玉石商的身份,第一时间从顾总的手里高价收购过来,在更早的时候,你们公司向地矿厅申报此次考察时,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并且配合你们快速完成了前期的各项批文。如果没有‘083’项目组的首肯,牛耳岭的地质考察即便是国家级的考察队也不可能获批。”

我和顾光明对视了一眼,心说怪不得这次审批这么快速,原来报批在牛耳岭地区进行翡翠矿脉的地质考察,直接引起了这个神mì

“083”项目组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他们要以我们这样一个企业的名义去参与这次考察呢?

顾光明疑惑重重的接着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会被卷入进来?”

老林喝了一口水,然后慢慢放下了茶杯,说:“最关键的,你们公司这一次向地矿厅报批的是翡翠矿脉相关的地质考察,上一次牛耳岭出现了翡翠原石,引起了一系列混乱,事实上是背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在左右,他们同样对牛耳岭的秘密感兴趣。所以,我们怀疑这几块翡翠原石是对手故yì

放出来的诱饵。”

“所以,我们几个就成了你们将计就计的牺牲品?”顾光明有些动怒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让人当成猴子耍了一路,还差点儿丢了命。

老林仍然面无表情,说道:“后来的事情是意wài

。本意是把你们留在三岔溪口,我们从三岔溪口向里与另一个方向进入牛耳岭的人马汇合,也不用瞒你们,在那个方向我们临时布置了一个烟幕。”

大头这时却忽然高喊了一声:“报gào

!”吓了我一跳,这家伙不知dào

又要做什么,我们几个没被抓起来啊?

老林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大头,大头笔直地站了起来,目视前方,说道:“刚才赵同志的发言我完全听不懂,我们这次经lì

的事情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可以签保密协议,绝对不胡说八道。对了,我要上厕所。”

我和顾光明一头雾水,大头这是要干什么?老林却是会意地一笑,说道:“先休息一会儿吧,十分钟以后回来。”

大头冲我偷偷一眨眼,然后绕到门口出了会议室。

什么意思?我站起来跟在大头的后面一起到了洗手间。进到洗手间,大头根本没有要方便的意思,站在那里眼睛发直地看向我。我被他瞅得有些头晕,递给他一支烟,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头没有接我的烟,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是一种呆滞的表情,好象在想着什么,然后一低头,说道:“完了,摊上大事儿了。”

“什么完了?”我挠挠头,更加的不理解,这时顾光明也是疑惑地匆匆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那么笨呢?这些秘密该是我们知dào

的吗?”大头气急败坏的说道。

大头一句话把我点醒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从津津有味地听赵权志讲罗滇王开始,这里面涉及到的都是平时想也想不到的秘密。别说“083”项目组的考察项目,它的存zài

大概都是绝对的机密,我们几个是不知不觉地进到了局中,这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顾光明眼神开始发呆,嘴里快速小声的说着:“这下真完了,知dào

了这么多不该知dào

的,我们不会被关一辈子吧?”大头恨恨的说道:“刚才就你话多,打听这打听那,先直接把你枪毙。”

我越想老林的模样越觉得可恶,这个老狐狸,要不是他拐弯抹角地让赵权志给我们讲故事,一点一点地下套子,我们几个听到什么机密“083”之类的直接回避,一切都和我们没关系,这下可该怎么脱身?

31、重新梳理

“唉”,我叹了一口气,心想其实如何努力摆脱也没用,说道:“老林既然准bèi

把这些秘密透露给我们,就注定了我们没法躲避,怎么办?”

几个人一下子都没了主意,却听见外面徐媛的声音,笑着喊了一句:“接着开会了。”

三个人怀着惴惴的心情,重新回到了会议室,这下顾光明是彻底蔫了,无助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向老林,老林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紧张,083项目组没那么可怕。”

我回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张选,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一言不发,呆在了那里,眼睛直瞅着天花板。

老林停顿了一下,又从开始的翡翠讲起,“之所以怀疑那几块翡翠原石是诱饵,是因为这种翡翠有着明显不同产于缅甸原石的特征,被称为‘金星翠’,成份、质地和普通翡翠没有差别,但里面却含有微量的金属元素,内部有极小的金色反射光点,价值上与普通翡翠相差不大,产地却至今也是一个谜。”

“这种翡翠当时一露面,一些玉石商人就立kè

意识到这是一个新的翡翠分支矿种,而最初流出的地区正是牛耳岭,所以引起了民间和官方在牛耳岭一带趋之若鹜的考察。沉寂了三十年以后,今天这种翡翠再次在牛耳岭露面了。金星翠和牛耳岭的神mì

事件究竟有什么联系不得而知,所有的勘探都没有发xiàn

牛耳岭有翡翠矿的痕迹。”

我静静地听着老林说的这些,忽然想到了克朗寨的吴波,他是在三岔溪口捡到了原石的人,难道吴波在撒谎?这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

看出了我们的疑惑,老林解释道:“吴波在我们向牛耳岭出发以后不久就神mì

地失踪了,这几块原石的真zhèng

来历也就不得而知。”

老林接着把话题一转,说:“罗滇王时期的历史遗迹明显与至今不为人知的一种史前文明有所重叠,我们也曾经多次发xiàn

了两种不同时代文明交迭的痕迹,不过都没有你们这么深入到了核心。”

“你们在洞壁拍下的图形和符号,很早以前已经被确认为是一种远古时期的象形文字,而且时代要远早于中国最早的甲骨文,至于你们遇到的一系列神mì

事件,都是这种史前文明的遗留。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当年的罗滇王在牛耳岭洞群中发xiàn

了什么,并且获得了超自然的能力,这不是民间传说。解开罗滇王的这种超自然能力的秘密,才是083项目组感兴趣的东西。”

说到这里老林看了看表,这一上午听着赵权志讲故事和老林的讲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老林说下午需yào

单独和我们三个人谈谈,让我们先好好回忆一下这几天的经lì



我现在对老林并没有多少好感。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傻子也能意识到这件事情蹊跷背后透出诡异,在牛耳岭洞群里已经充分领教过了。对于这种明确带着危险性的未知,人最本能的反应就是逃避,就好象夜晚在坟地你听到了莫名的笑声,你肯定不会想要找出原因,而是想着老子再也不去那片坟地了——好奇心永远不可能战胜恐惧感。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交待不过去的“罪行”,本分地配合着老林,有可能的话主动对083有所帮zhù

借以示好,恐怕是现在想要脱身的唯一选择。

午餐过后,大头和顾光明先后被叫去问话,这两个多小时的无聊时间,换来的是我对整个牛耳岭遭遇细节上的重新梳理。

从我们进到山洞迷路开始,尤其天坑以后,几乎每一件事情都是不可思议的,根据老林的说法,可以肯定的是牛耳岭的洞群深处掩藏着一个消失的史前文明,螺旋天梯,养蛊洞,双头蛇和之后祭坛上的幻境经lì

,所有的不合理都可以推到这个未知的古代文明上去,暂时也不必深究,我甚至可以认为那个最后困住了我们的庞大无比的太岁也是远古人类豢养的。将这些依靠我的智商无从分析的远古文明神mì

遗留统统从思考方向上忽略,最终我还是发xiàn

了疑点。

疑点之一是罗滇王壁画上的数字,我清楚地记得那是“828”,用白粉笔写的,一定是现代人留下的,那代表了什么意义?细一琢磨,这个问题还是直接扔给老林就好,本来就没头没尾的,我没有能力追究下去。

第二个疑点是死去的于暄,他的工作日记帮zhù

我们破解了最后的困局,当然最后逃出来的方式纯属偶然的巧合。如果按他最后的日记所说他已经解开了太岁的秘密,为什么不尝试离开?人发xiàn

了困住自己的原因有时间将它记录下来,而不去挣扎求生,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于暄的日记我们来到这里以后已经上交,我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每一个画面,一个似乎并不重yào

的细节慢慢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本工作日记中的很多章节是在山洞里用蓝黑色的墨水写成的,而他的背包里和捡到日记的周围我们看的很清楚,没有钢笔,上衣口袋里只别着一支圆珠笔,他的钢笔哪去了?丢掉了?不可能,日记本和背包里压根儿就用不上的绳索,包括从来没用过的圆珠笔他都没有丢掉,单单只扔掉一支钢笔肯定不符合常理。

这个让我感到怪异的疑点,并不重yào

却无从解释,于是我尝试着从另一个比较偏颇的方向思索:难道于暄的钢笔被人带走了?那个人是谁?

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钢笔被人带走”的确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思路,我承认自己比较喜欢将表面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好吧,假设一下有人带走了于暄的钢笔,最有可能的人是谁?考察队的其它成员还是后来进入洞里的人?

想到这里,我有些哂笑自己的思路走向了更加的偏狭,钢笔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带走于暄钢笔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随手往口袋里一插就是了。

……等等,我的太阳穴一跳,突然有所发xiàn

:如果是于暄最有理由随身带走钢笔,那么是不是说,洞中死去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于暄?!

32、入局

心咚咚地狂跳不止,无厘头的猜想竟然得出这样一个颠覆性的结论。我有点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脑子用的多了就有点乱,我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温暖的水一刺激到皮肤,我的思路重新活跃起来,当时的情景也愈加清晰,忽然记起的,是张选曾经指着洞中的尸体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个人叫于暄?”每个人看到了于暄扔在地上的日记,都会不自觉地和旁边那具尸体直接联系起来,认定那具尸体就是于暄。张选的反应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难道张选知dào

些什么?

迅速把脸擦干,我急不可耐地走出房间,径直到了张选的房门前,正要按响门铃,顾光明恰巧从楼下上来,喊了我一声:“下一个,到你了。”

举起的手放下,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先把老林应付过去再说。

顾光明没有在意我的情绪变化,告sù

着我一楼老林房间的位置,我“唔”的答yīng

了一声,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我们正在试图解开秘密,你的经lì

对我们非常重yào

。”这是老林的开场白。不知dào

他跟别人是不是也这么说,我并不抗拒把自己的经lì

和盘托出,遭遇的每个细节刚刚在脑子过了一遍,因此我的叙述按照时间顺序,清晰而有条理。其实我们四个人根本就没有撒谎和隐瞒的必要,老林把我们单独叫来,也许想通过多个视角,立体化地了解牛耳岭洞群中我们的遭遇。

老林并没有插话,一直任我自由的讲述。除了幻境那一段匆匆略过,我用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自己所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并且着重说了于暄这一段,最后把自己认为于暄没有死的推断提了出来。

直到我全部说完,老林才让旁边的徐媛找来了张选。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张选才恍然大悟地说道:“我们地矿厅有一个前辈,就叫于暄,他在一次地质考察后就疯了,这个事情当时很震动,整个地矿厅的人都知dào

。不过那是很早以前了,来龙去脉我不清楚。开始读到那本日记时奇怪的是名字一样,不知dào

是不是这个人。”

这算是一个线索吧,我当时想。如果能够证明地矿厅那个疯掉的于暄就是牛耳岭山洞里留下日记的于暄,那么他很有可能经lì

过一些我们没有经lì

过的遭遇,找到当年的于暄,对老林应该有所帮zhù



最后我问了老林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老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再次强调没有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不过事情太过隐密,绝不只是远古时期文明那么简单,这涉及到了很多核心机密,希望我们好好配合。

靠,和没说一样。

只好先给家里报个平安,等着老林的安排,我和顾光明本来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不知dào

老林怎么做的大头和张选的工作,两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第二天老林又把我们召集到了一起,一进会议室,几个人不由眼前一亮,白露?

老林冲我们几个一点头,示意我们先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083项目组探寻的,是罗滇王背后的秘密,而白露是我们这次牛耳岭勘查的意wài

发xiàn

,老寨每一代的族长另外都有一个隐秘的身份,他们是当年罗滇王的真zhèng

后人,也是牛耳岭遗迹的守护者。”

“守护者”这个身份并不奇怪,古代很多皇家显贵会留下看守自己坟墓和秘密的忠实亲信,到今天当年的“守护者”有的甚至发展成占据了一个村庄的家族,让我惊讶的是,这事儿怎么会发生在白露身上。

尼玛我的女神竟然有这么个传奇的身份,这让我怎么接受?

白露看着满脸狐疑的我们几个,笑道:“其实不是那么神mì

,老寨的传说,我们这一支族人是当年罗滇王的后人,时间太久远了,除了能帮zhù

提供一点线索,那些遗迹有什么隐秘,我们也不很清楚。”

老林淡淡地看着我们几个,说:“唯一接触过真zhèng

秘密的,现在只有你们几个,我希望你们也加入083。”对这个083项目组,我没什么好感恶感,却能察觉到一定有风险,不过老林刚才的“也”字,是不是说白露已经算是083的成员了呢?这让我怦然心动,本来想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几个人都是一副未置可否惶惶然的表情,老林接着说:“下面说的事儿,大家不要紧张,我会替你们安排解决的办法。”

老林没有让我们猜谜,而是直接告sù

了我们一个坏消息。从这儿开始,我们几个人不再需yào

老林用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踏进这个谜局之中。

(第一卷终)

1、赶尸

“根据体检结果,你们的血液发xiàn

了不明原因的异变,现代医学无从分析,我特意咨询过苗族著名的草医,症状和中蛊相似,现在怀疑你们中了蛊。”老林的话直接把我的心情拉进了谷底。

“蛊?”顾光明第一个把持不住了,神色慌张地把头转向了张选,“一定是养蛊洞的那条双头蛇。”

张选的神情变得凝重,看向老林,老林说道:“不过你们放心,083已经联系了一位湖南的民俗专家,又通过他找到了湘西研究蛊术的大师,你们最好今天晚上就出发,会通知对方接你们。不管那边有没有办法,云南这里再给你们找。对了,所有的费用都由083来承担。”

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命要紧,只能点头答yīng

。传闻中的蛊术历来神mì

,印象里中了蛊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再想想双头蛇丑陋令人恐惧的形象,前几天体检时不好的预感真的应验了。他娘的怎么什么事儿都让我摊上,心里憋的恼火万分。

我们的随身物品被重新发回来,相机里的照片统统被删,我怀疑可能连内存卡都给换过了,其实我的相机里除了最开始迷路时遇到的壁画,其它没有什么,牛耳岭的消息看来是绝不允许向外界透露一星半点儿。

几个人回到了房间聚在一起商量,探险装备还是随身带着的好,不知dào

这一次去湖南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说话间老林的人给我们送来了火车票,众人心里对这蛊究竟如何一无所知,这一下午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

实话实说,离开这里我唯一有点舍不得的还是白露,不过那没办法,先救命要紧。

从昆明坐上火车,中途还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们背包里的几把刀被查了出来,直到张选拿出地矿厅的证件说是地质考查,又解释了半天,才被放行。

一路到了湖南怀化,早上出了车站,隔着栏杆远远看见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手里高举着一块破纸箱撕开做成的白色牌子,上面写着“昆明张选”四个黑字,为了醒目,字写的很大。

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老套的办法接站。

张选迎上前,和秃头握了握手,“贵姓,免贵”之类地寒喧了几句,我们几个也都冲着他点了点头,秃头满面春风,好象见着了亲人一般,“刚跟局里通了电话,昨天没告sù

我您几位叫什么名字,这不,现弄了个接站牌子。”说着哈哈一笑,把白色的破牌子往旁边的垃圾箱里一扔。

出站口周围人很多,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天气有些阴冷,催的路人行色匆匆。四个人跟了秃头,绕过一片稀疏的草坪,往停车场里的一辆中巴车走去,一个戴着墨镜三十多岁的年青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和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随后下了车。

众人互相简单介shào

了几句,秃头姓张,那个开车的年青人姓贾,都不是怀化本地人,在他们那里的县文化局工作,昨天接到了我们要来的消息,天还没亮就开了车从县城赶过来,在附近吃了饭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姓贾的年青人笑着说叫他小贾就行,一指那个秃头,说大家都叫他张秃子,在单位里人很和气,不用跟他客气。

接触了才知dào

,张秃子这人算半个话唠,话多又很健谈,是个研究民俗的专家,湘西一带的奇人异士接触过许多,啰里啰嗦地说我们马上要见到的这一位是个老道士,对蛊术很有研究,他以前见过。

等众人安排好了行装坐稳车,张秃子没有耽搁,让小贾直接向目的地驶去。张秃子倒是跟谁都有几分自来的亲热,一路之上也没管我们跟他熟不熟就天南海北的侃了起来。

湘西一地自古离奇就多,神mì

赶尸人的传说就发生在当地,这里也是蛊术的发源地之一,我们要去见的那位道士就在张秃子工作的县城下属的一个叫石门的小镇上,张秃子开玩笑说那个小镇可能是中国最小的了,只有一条街道,寥寥几家店铺,交通不便,当地**多去城里打工,不到年节不回家,眼瞅着这石门镇再过几年就成了一座空镇。

别看张秃子这个人长的貌不出众,不过见识倒是真多,话也幽默风趣,一路上不停地跟我们闲扯,尤其说到湘西赶尸的时候,跟他亲眼看见了一样。

赶尸的传闻我以往都认为不过是以讹传讹,以至越来越夸张,因为神mì

和不可理解符合了大众口味,最后成了灵异的悬案。不过张秃子却说的活灵活现,并且说那应该是一种尸体的“控zhì

术”,通过某种精神或者药物控zhì

将人死以后身体最后的潜力和能量激发出来。

顾光明最是好奇和喜欢想象,但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说他也不信,刨根问底的找着张秃子说的漏洞。一直开车没说话的小贾听了顾光明这么说,却说他可是真的亲眼见过,还是小时候在老家时的经lì



小贾的父母在县城工作,小时候却在农村长大,不说几十年前,偏远的湖南山区到现在也都是土葬,小贾还在上小学时,同村的一个远房大伯病死以后,就是雇了赶尸人从几十公里外回到家的,家里提前预备了棺木,等到他大伯一回来,立kè

封棺下葬,这经lì

真是挺刺激,他可是一直没忘。

顾光明倒是颇有质疑精神,追问着小贾,是不是看见死人亲自走来的,小贾说当然是,要不怎么叫赶尸呢,不过赶尸都在半夜,白天赶尸人是休息不上路的,尸体头上盖了布,等晚上进了主家入棺前,赶尸人才肯揭开。顾光明又怀疑下葬的别是赶尸人弄什么假冒的,小贾说丧事在农村可是顶了天的大事,哪个敢弄错了,别说入殓封棺时一大堆亲戚邻居在旁边看着,连他大伯的衣服都是回家后重新给换了,真给人家弄个假尸体赶尸人还不被村民活活打死才怪。

2、贾四的故事

在湘西,赶尸这个话题恐怕是外地人最好奇之一了。小贾没什么避讳,接着又说,他们那个县现在也有赶尸人,不过都等于是退休了,再向下也逐渐失了传承。赶尸在湘西以前就是一件谋生的手艺,本来就事实存zài

,至于怎么能解释的过去,那是科学工作者的事情,在他们那里没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从小在他们那里农村长大的大多都见过,没人质疑什么。

现在赶尸这个行当的境遇又不同了,很多地方的丧葬习惯都从简,真有讲究归乡入土的,交通这么方便,雇个车多给几个钱怎么也拉回来了。所以赶尸人这个职业就整体下了岗,还有一些不走正路的赶尸人甚至打起了死人的主意,半夜让停了尸的死人活过来,在棺材里弄出点声音,甚至顶开棺材盖,房前屋后的四处溜达,借机大敲家属的竹杠,也是湘西乡下偶尔发生的事情。

众人听到这里,不觉都有点发瘆,虽说大白天的,我也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顾光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次可别让咱们撞上这样的事就好。”

小贾听了一笑,说道:“大活人的不用怕什么赶尸,其实就是听起来唬人,赶尸人也为了赚钱。我们村里早年间发生的鬼送棺材才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顾光明接了话问道:“鬼棺材?”

小贾拿起身边的旅行杯,喝了一大口水,眼睛盯着前方,表情严肃起来,缓缓地给我们讲述了一段早年间发生在他们村里的故事。

民国年间,军阀战乱纷争不断,湘西土匪横行,说是土匪,其实除了几个匪头儿,多数倒是本来老实巴交的农民,天灾人祸之下,实在活不成了,四处跟着抢掠绑票混口饭吃。

在小贾老家的村里,解放前就有一个土匪,说起来还是大了小贾好几辈的本家,都叫他贾四,小时候的胆子就大,长大以后和山上的土匪刮上了干系,做些没有本钱的买卖,和一般人想的不一样,贾四这土匪有点临时工的性质,并不是整天啸居山林,而是犯下一桩案,分得了钱财大队人马就做鸟兽散,拿回家去挥霍一番,然后等着下一笔买卖。

这贾四在村子里名声并不恶,好酒好赌却不沾色,为人也算讲信义,因为没有为祸乡里,村里人知dào

他是土匪的也没报官家追究。

这一天,邻村有人办丧事,也请了贾四随份子喝酒,一直喝到了半夜,贾四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自己村子里走。两个村子之间只隔了五六里地,倒并不远,中间却有一大片坟地,贾四懵懵懂懂间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处新坟,可不就是今天出殡的那一家吗?

贾四虽说胆子不小,毕竟湘西一带鬼神灵异的怪事多,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绕开这坟就向前接着走去,走不多远,定睛一看,脑子“嗡”地一声要炸开一般,酒也吓得醒了,怎么前面还是那座新坟?

贾四知dào

“鬼打墙”的说法,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冲着那坟磕了头,说道:“小辈误打误撞路过了您老人家的地头,莫要怪罪。”说完站起来刚要抬腿,却听见坟前“哼”了一声,这一下可给贾四吓得差一点魂飞魄散,一抬手自然而然地就拔出了暗藏在衣内的手枪,打开保险,倒退几步细看之下,却哪里有人影?

暗道一声真撞邪了,贾四拔腿就往前面跑去。四周漆黑一片,跑了许久,再没看见那座新坟,贾四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应该算逃出了鬼打墙的迷魂阵。

定了定神,贾四向四周转眼望去,坟地早已不见,可跑了不知dào

多远,这里又不知dào

是什么去处,远远看见灯光,就朝着灯光走过去,想先找人打听了回村的路。慢慢走到灯光近前,却是一脸的不解,这不正是村东头贾顺忠他家吗?什么时候跑回了村子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到了自家的村子总是不用再紧张了,贾四向村里走去。这路他走了三十多年,简直不能再熟悉了,村子里漆黑一片,半夜三更的,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路回到了家,点上油灯,贾四算是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去屋内柜子里取出前几日剩下的半瓶酒,心说这可吓坏老子了,总得压压惊。转头又拿了半只昨天没舍得吃的熏鸡,扯下一条鸡腿,正要往嘴里塞去,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贾四心绪不宁,仔细地想着什么地方不对,凳子在地上挪动“喀喇”一声,他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周围太静了,静到凳子挪动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刺耳。

虽说夜里这村子本就安静,可一路走来怎么连狗叫声也听不见呢?这死寂的氛围越来越让贾四心里不安起来,不由无端地烦闷,信步走到院子里。

家里的院墙有半个多人高,贾四趴在墙头向外看去,左右一看没什么异样,皱了眉头正待转身回屋接着喝他的压惊酒,却突然看到远处有星点的灯光向他的方向缓缓过来。

贾四没动地方,满是狐疑地趴在墙头继xù

看着,一看手里还拿着只鸡腿,顺手往怀里一揣。这时就眼见那灯光慢慢靠近,直等到接近了他的院门口,才看清原来竟是一支出殡的队伍。

湘西一带的白事例来程序繁烦,虽说各村有各村独到的讲究和说法,贾四村子里可从来没有晚上出殡一说,而且这出殡的一队人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男男女女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走路也没什么声音,倒象是一群鬼在赶夜路一般。

贾四的胆子本来就大,又加上在自己家门口底气也壮了几分,手中暗暗扣住了枪,打开了院门悄没声息的远远跟上。

眼见着送葬的队伍是在前面拐角转向右消失不见,贾四知dào

那是贾庆章家院子的前面,可转向那里分明是死路,莫非是贾庆章家的老爷子殡天了?可转念一想立kè

觉得不对,那一队人里他没一个认识,怎么说也没可能。

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街角,心里扑腾腾乱跳,贾四越是害pà

也就越好奇。趴在墙边把头伸过去一看,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

3、鬼棺材

惨淡的月光下,整整一支送葬的队伍在这条死胡同里消失的踪影全无。

贾四全身汗毛“噌”地竖了起来,腿筛糠似地抖着,心里就存了一个念头:跑。

这速度简直是两耳生风,三步并做两步就蹿回到家门口,满头大汗的贾四推开院门一看,不由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借着月色看去,只见院内停了一口漆得大红的棺材,模模糊糊正是刚才送葬队伍抬的那一口。

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贾四缓过神,爬起来返身撒腿就往东边邻居家跑去,一边使劲砸着门一边高喊着:“救命!”可手都拍的肿了,邻居家的屋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贾四来不及多想,家不敢回只能朝前乱跑,迎面却撞见了村里的牛三爷,挑了只灯笼晃悠悠地走过来。贾四赶忙上去拦住求着暂时去他家躲避一晚,白天再请人去家里破邪,不料牛三爷却斜了眼睛瞅他一眼,理也没理地说了一句:“什么邪不邪的,你倒是回头看看,自己不一样是邪?”擦过他身子向后走去。

贾四正楞在那里正想着牛三爷的话,忽然如同遭遇了雷劈一般,这牛三爷不是几个月前就过世了,怎么在这儿遇见了?猛地一回头,牛三爷却凭空地消失不见,那具大红色的棺材正正地停在他的身后。

贾四忍不住惨叫一声,手中的枪对着那棺材就是两枪,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第二天早上在两村之间那座坟场,贾四被过路的几个同村人发xiàn

睡倒在一座新坟之前,几个人急忙又是喊又是掐人中才算苏醒过来。新立的墓碑上赫然有两个枪眼,贾四的怀中还揣着昨晚回家以后扯下来没吃的鸡腿。

贾四大病一场,半年以后病虽然勉强好了,却是换了个人一样,整日里双眼无神眼圈发黑,逢人就啰啰嗦嗦说他这一段撞邪的事。

后来他的亲戚请了镇子里一位阴阳先生,阴阳先生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摇了摇头,私下里跟他的亲戚说,这是遇到了鬼送的棺材,先前贾四去邻村吃完酒半夜回村,应该是冲撞到了“回煞”的生魂。

在湘西一地的说法当中,人死之后,亡者的魂魄要在七天之内回家一趟,拿一些自己生前用的东西,这个就叫做回煞。湘西至今仍有下葬七天不收拾屋子的风俗。贾四冲撞到了生魂,自己的魂魄离了体,这魂一离体,就会往附近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和回煞的生魂一样。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他跑了魂回家以后却是活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别的活人,这鸡腿也是贾四离了体的魂扯下带回来的。贾四眼里这村子就如同鬼村一般,只有死人的亡魂在里面折腾,和活人的世界倒是真zhèng

的阴阳相隔了。

阴阳先生暗暗嘱咐着贾四的亲戚准bèi

后事,贾四怕是活不过半年,这就算命硬了,魂魄离了体多半当时就要了人的命。

几个月以后,贾四果然殡天了。

说到这里,小贾又强调着小时候偷偷去看过两村之间的坟地,贾四当年昏倒的坟前已经残破的墓碑上,清晰的能看到两个枪眼。

接着众人就转向了有关“鬼”的老话题,张秃子是坚决的鬼神论者,说当初去北京参加一次有关风水文化的研讨会,广东的一位南派风水大家,擅看大的风水格局,跟他说过湘西这地方处于昆仑发源的五条主龙脉中的两条最大的阴脉之间,整个湘西地区成了风水学上称为“夹阴”之地,山明水秀,不过阴气极重,阳气稍嫌不足,是人鬼二界交汇之处。

张秃子说这是之所以湘西能人多邪事也多的缘故,赶尸蛊术之类的奇闻异事屡见不鲜。至于鬼魂之说,别的地方不敢说有没有,湘西一定是有的,这一带太多的人遇到过无从解释的灵异事件。

张秃子的描述很是认真,众人也不加反驳,越说越邪乎。

一路神侃,倒不觉得疲惫,下了高速换国道,又转到一条土石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中午十二点多钟才到了石门镇。

这石门镇和张秃子说的一样,果然荒凉的很,一条土路贯穿而过,镇子里的街道长短不过百米,左右种着几棵不青不黄的树,反衬得远处的群山一片鲜绿。

街上稀稀落落的两三个路人行色并不匆忙,象看猴儿似的远远张望着我们几个。街道两侧,除了邮局和镇zf并排在一起,剩下了几家店铺,老旧脏兮兮的门面连招牌都看不清,也不知dào

都是做什么的。

琢磨着先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我掏出手机一看,得,哪有信号啊?大头愤愤不平地嘟囔着,不是村村通吗,狗屁,找电信退钱去。

张秃子不由皱着眉头说,有两年没来,没成想这里更荒了。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众人饿了一上午,填饱肚子再说。这小镇倒有三家不大的饭店,一家好象还关着,寻了略显干净的一家进去,小饭店里只有一个老板,看我们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墙上写的菜单。众人只好胡乱点几样,然后安心地等着。菜上了桌,吃起来味道还真不坏,我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米饭。

出了门,我心说这地方也太偏了,大半天连一辆过路的车也没看见,饭店的生意能好才怪,可惜了老板做菜的手艺。正想着,司机小贾对张秃子喊了一声:“我就不去了,在车里等你们。”

张秃子“唔”了一声,领我们走向斜对面的镇zf。

镇zf院子不大,只有三间瓦房,静悄悄的,张秃子喊了半天,一个村官模样的人出来把我们引到屋内,张秃子拿出县文化局开的证明,说明了来意,那人说道:“是你昨天打的电话吧,这老镇子都差不多荒废了,过一两年就要并到其它镇子里,我是在这里暂时留守的,你电话里说的那个老道一直住在这儿。”

张秃子说道:“嗯,电话是我打的,麻烦你给咱们带个路,老道士我以前来时见过,这次是有重yào

的事情来找他。”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行啊,我这就领你们上去。”

4、邋遢道士

我心里暗自嘀咕这是要上哪儿去,看向张秃子,张秃子跟我们解释说:“老道士一直住在镇子附近的山里,上次是请了他老人家下来,我在镇上见到的。”

村官模样的人眯了眼睛,说:“倒也不远。哦,对了,你们叫我老王就行了。”

张选说道:“不知dào

这里方不方便用个电话?”然后转向张秃子,“我们到地方了,得告sù

老林一声。”

老王指着桌上的电话说道:“用吧,不过有时线路不好。”

张选抓起电话,按了号码,听了半天然后挂上,说道:“电话倒是好用,老林不在服wù

区,打不通。”

老王说道:“那等回来再说吧。”说着起身领我们走出屋内,一行人向街道走去。

街道当中一辆卡车停了下来,土路上卷起浓浓的尘烟。只见车上下来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东张西望地瞅了瞅,然后走向路边的一间商店。张秃子说:“我们快走吧,这里灰尘也太大了。”

顾光明看向老王,问道:“这街上哪儿有厕所啊,憋得不行。”老王一指路边,“就那儿得了,这地方哪儿有公共厕所。”

提了裤子回来,顾光明却也向着那间商店走去,边走边朝我们说:“我去买点水。”

几个人站在路边等着,大头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尿完了就喝,干脆直接喝尿得了。”

这时却见那个从车上下来的小伙子嘟嘟囔囔地从商店里出来,说道:“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开个破商店,连水也不卖,不图着近便才不走这条破路。”说罢,看了我们几个一眼,骂骂咧咧地上车摔了车门,一路尘烟地向远处开去。

顾光明这时提着几瓶水出来了,我心里一乐,说道:“刚才那个司机不是说不卖水吗,一定是他嘴太损了。”

顾光明一边把水递向我们几个,一边说:“里面又黑又暗,没摆几样东西,就一个老太太,估计这下咱们把她的水都包了。”

张秃子又催促着我们,喝了几口水,几个人跟着老王向街道后面走去。

生活在乡镇里的人对于路远近的概念与城里人是不同的,老王说的“不远”让我们领会到了这概念上的差异。足足快走了有五十分钟,老王才指着一座不高的土山说道:“越过这坡就到了。”

翻过这座土山,一处小小的山谷映入众人的眼帘,一片绿色夹杂中座落着一间小院,旁边栽满了紫竹,潺潺的小溪绕着院墙外流淌,倒是个好去处。

走近细看,原来是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观,大门只剩下了半扇,院内长满了半人高的嵩草,中间的石板路也是残破不堪,不大的正殿前面有一个底座,本该有的香炉却不知去向。

正殿的门窗完好无损,刷着与道观不相符的蓝色油漆,年头有点长,也开始剥落了,斑驳着露出里面的底色。老王清清嗓子吐了一口痰,指着门说道:“老道士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破道观,这里原本的神像文革时候早被砸了。镇zf后来只好派人从附近的村子里给接上了电,简单地修了修,怕屋子塌了压死人不好交待,凑合着也能遮风挡雨。”

众人说话间走到了门前,老王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老于头!”门内没有传来什么回应。

老王走近一步,咣咣地砸起了房门,回头冲我们说:“老道士可别出去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头上胡乱盘着一个发髻,浑浊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大概认出了老王,把门打开,大声说道:“都进来吧。”

屋子里面很昏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人直想咳嗽,那老头儿转身摸索了半天,打开了灯,然后自己盘腿坐到了一张挂着蚊帐的大木床上。

本来以为这解蛊的道士一定是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没成想竟然是住在这么个破烂地方的老头儿。略微感到有些失望,可是不是真有本事能解了我们的蛊却也难说,既来之则安之,将就着试试吧,张三丰那么大的本事不也是个邋遢道人嘛。

屋子本来就不大,放着好几张木制的椅子,中间一张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再加上我们六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老王一看,索性也并排坐到了老头儿旁边,然后一指那几张椅子,说道:“你们也坐吧。”

张秃子倒是不客气,拣了张椅子先坐下,顾光明皱着眉头说道:“我就站着吧。”我低下头看了一眼,椅子有点脏,也能凑合。

几个人坐了下来,还没等我们说话,却见老道士紧紧地盯了顾光明的脸,嘴里念叼着:“这小伙子怎么这么晦气的一张脸,最近是去了哪儿了?”我心中一激灵,这老头儿还会算命是咋的。

只见老道士的目光挨个儿向我们瞅来,一边看一边摇头,张秃子说道:“今天来这里,是有些事情特地来跟你老人家请教。”

老道说:“我姓于,请教就不用了,是有事来求我的吧?”随后从床上下来,走到大头旁边,两个手指头搭上了他的手腕,大头吓了一跳,刚要避开,张选按住了他的胳膊,说:“就让于师傅看看吧。”

于老道忽然之间眼中精光一闪,环视了一圈,说道:“你们几个人不对劲啊,怕是都中了蛊吧?”说着一个劲儿的摇头,“倒有几年没撞见这事儿了,怎么一撞就是个这么厉害的。”

众人此时都是一惊,张选接口说道:“不瞒你老人家,确实有些意wài

,我们几个人最近去了趟云南的山里。”

于老道“嗯”了一声,手仍然搭在大头的腕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是蛇蛊里最厉害的,你们撞到什么邪了?这蛇看来也不是冲着你们去的,要不然你们几个人的命早就扔到山里了。”

顾光明此时脸色发白,抢着说道:“是,是遇到了一条怪蛇。”

于老道点了点头,说:“你们中的这蛊凶险异常。再过一阵子,毒不毒的问题倒不大,脑子里怕是会出各种幻象。”

我不禁浑身一哆嗦,这他娘的怎么办才好?

5、彷徨

不光是我们几个,连张秃子的脸色都有点变了,惊惧地看向我们,表情象是见了鬼。于老道把手收回去,又回身盘腿坐到了床上,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大伙儿等了好久,老道士也不说话,张秃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看这该怎么办?”

老道士这时才把眼睛睁开,说道:“倒是有办法,可这……”

张秃子连忙说:“没关系,您老想要多少钱就直说。”

于老道叹了口气,说:“别弄错我的意思,我不是要钱,这么大年纪钱又有什么用?这蛊要是想解,可能只得你们几个跟我进趟山了。”

张秃子“哦”了一声,扫了我们一眼,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于老道却摇了摇头,说:“这山里的路远,到处是狼虫虎豹,晚上是绝计不敢待的。这样吧,明天一早我领你们过去。”

老王这时却圆睁了眼睛,冲着那老道说道:“可不敢领他们进山,这要是出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听了这话,张秃子忧心仲仲地问道:“山里有什么情况?”

老王一摆手,说:“太危险了,有野猪豹子伤人,要是遇见成了精的山怪,命都得丢了。”

于老道只是低了头,说道:“反正我只有这么个办法,眼前这蛊别说解法,这等凶险的蛊是怎么养出来的我看也是失传多年了,要是不去试试,就只能另请高人了。”

一听这话,张选赶忙说道:“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管它什么地方我们也得闯一闯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镇上没关系。”

老王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言语了,张秃子看我们几个下了狠心,说道:“那就这样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几个到您这儿会合,然后咱们就进山。”

一路上,众人不免心中忐忑,这蛊的厉害之处,于老道所说的未必那么可信,可也着实骇人听闻。再者说,虽说解蛊的事情有眉目了,好象“进山”又成了一件危险重重的事情。

张秃子向老王打听了半天,老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反反复复说山民们都传山里有青面獠牙吃人的山怪。

回到石门镇,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街上的行人多了几个,张选先是跟老王去了一趟镇zf,让我们等在门口,回来时摇摇头说:“还是联系不上老林。”

老王说了一句:“还是先住下吧。”张秃子看了我们几个一眼,点了点头。老王随后把我们领到了街道东头全镇唯一的一座三层小楼,灰白色的楼身,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建筑,然后说道:“这就是招待所了,镇子上只有一家,你们凑合凑合吧。”

这招待所除了我们几个,也没看见什么客人,前台的服wù

员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把我们领到了楼上,二楼正好有三间房,收了钥匙,两人一间就算住下了,我实在受不了大头的鼾声,坚持要和顾光明住在一起。张选没什么反对,大头嘟囔着嫌我毛病多。

房间的条件虽说无法和城里的宾馆相比,被褥看着倒也干净整洁,不过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把脸上个厕所都得去走廊里的公共卫生间。

老王随后告辞,说明天早上来这里找我们一起去于老道那里,进山他可是不肯的,也劝我们再琢磨琢磨,还是有危险。

老王转身一走,张秃子就开始抱怨,本来以为这解蛊就象去药房抓药一样,回家熬好吃了就得,没想到还得多待一宿。张选说道:“要不然你明天不跟我们进山吧,我们几个和老道士一起去就行。”

张秃子眼睛一瞪,说道:“那可不行,你们来这里可是上面领导派下来的任务,马虎不得。”

张选看他坚持,也就不再说了。众人把行李安排停当,就招呼着下去吃饭。

时间已是傍晚,一行六个人还是到了中午吃饭的那间小饭店,这时里面已经坐了一桌三四个人,烟雾缭绕地都在抽着烟,大声地说着什么。

我们捡了一张桌子坐下,里间的厨房老板低头忙碌着切菜,还是没搭理我们,一个三十几岁的乡下女人,看样子是老板娘,满面堆着笑容给我们递过来一个暖壶,招呼着让我们自己看着墙上点菜,随后转过头去数落角落里占着一张桌子正在写作业的男孩儿。满口的湘西土语方言,听不懂说些什么。

那孩子看上去十岁左右的样子,神情有些木讷,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写着,老板娘越说越气,话说的狠了,孩子就唔唔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孩子哭的可怜,就张口劝道:“大姐,孩子小,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才好。”

老板娘没再跟孩子言语,却一指墙上的一幅画,说:“画这么个东西,真拿这孩子没办法。”

我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粘着一张A3纸大小的腊笔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画着什么,就站起身,走到近前仔细端详起来。

画纸和颜色都很新,一看就是刚刚画的,小孩子的画虽然幼稚,但通常充满了想象力。这一张也是如此,色彩纷乱,构图满满当当,正中间是一个看起来象是宫殿模样的建筑,天上有发着光的太阳,宫殿前面满是绿草和红花。

毕竟不是成年人,没有什么太多的笔法,和所有的儿童画差不多,画中的人物几乎都是正面向外的,台阶下站着一个人,一看就是老太太,下面却画了一个孩子在哭。

顾光明这时也凑了过来,一边看一边笑着说:“和我小时候画的差不多,这不挺好的吗?”然后转头细声细气地问正在抽泣的孩子,“那个小孩是谁啊?”

男孩儿抹了抹眼泪,说:“那个是我。”

“那中间的老太太呢?”“那个是我奶奶。”

小男孩儿和这里的大人们一样,普通话并不标准,好在对外地人他们都尽量说这种有方言味道的普通话,他们要弄懂我们的普通话很容易,我们要听懂他们的话,只要用点心也不难。

顾光明指着那画里的小孩,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在哭啊?”

男孩儿说:“我奶奶前几天死了,昨天晚上我出门看见她,她领着我到了这里。回来的时候,还给了我这个。”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糖。

顾光明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手指碰到了画,那张画就从墙上忽忽悠悠地飘落了下来。

6、进山

我和顾光明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司机小贾来路上给我们讲的“回煞”。我心想自从到了湘西,耳中听到的净是灵异和奇诡的传闻,禁不住浑身有些发冷。

老板娘看到我俩面色发青,大概怕得罪了客人,一副紧张的样子,从地上拾起那张画,大声对男孩儿说着什么,男孩收拾起他的作业进到了里屋。

大头这时候招呼一声,“吃饭了”,我和顾光明惶然着回身坐到座位上去。

张选正在和张秃子争论着什么,大意是这饭一定要我们来请,给张秃子和小贾他们两个添了这么多麻烦,虽说这小饭店没什么好吃的,算是尽个心意,以后有机会到了昆明他再加倍补上。

这饭店老板的手头倒是挺快,一会儿功夫菜就摆满了一桌子,我们六个人又要了酒,招呼着喝起来,湖南这时候的天气虽说远比不上正值寒冬的北方那样冰天雪地,却透着些潮湿的阴冷,半杯烧酒下肚,顿时浑身上下暖和了起来。

张秃子看看左右没什么外人,说:“其实各位也不必担心身上这蛊,那老道说的挺悬,我看也未必,明天咱们就照他说的先做,要是不成,我试试另外想办法。”

张选笑着说道:“湘西这地方,能人异士多,你可是专门研究民间文化的专家,反正我们几个就交到你手里了。”

张秃子满脸愁云,说:“真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不管是赶尸还是研究蛊的,湘西哪个地方都能找到几个奇人,现在老一辈死的差不多,越来越难了,县文化局前几年搞过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查申报,当时在镇里见了这老道,都传说他是降鬼捉妖的能人,和他聊了几句,看着挺象那么回事儿的。也不知dào

能不能行,不行再给你们找和尚去。”

我们几个一听,都笑了起来,反正这蛊也不知dào

什么状况,身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老林云南那边也在找解蛊的,不指望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现在担心还不是时候。

众人边吃边聊,天色渐渐全黑了,临走时张秃子又争执了一阵,终于拗不过张选。结了帐,众人一起回了招待所。

第二天吃了早饭,回房间等来老王接了我们几个,这次是要进山,众人带好了随身的装备出发,张秃子让小贾留守在招待所。

把我们几个领到了道观,老王跟众人打声招呼就回了石门镇,老道士早就收拾停当,一行六个人向远处深山赶去。

山区的天气变幻莫测,一处山坳放着晴,下一处山坳却被薄雾笼盖着,一路之上混着花草清香的湿润空气泌人心脾。路边缠绕的野葡萄藤和棕竹随处可见,偶尔一小片红黄的野花点缀其间,虽说谈不上美不胜收,却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舒朗起来。看着陡峭山梁上不时出现的野山羊或者三两成群,或者孤芳自赏,大头咽着唾沫,来了一句:“好久没吃烤羊肉串了。”真是大煞风景。

先前的路都是有迹可寻,向大山深处走了一个多小时,连弯曲的羊肠道也消失不见,忽尔被一片半人高的野草阻住,忽尔清澈的山溪横在面前。老道士当先,众人跟随在后,颇有些跋山涉水万里长征的感触。

三个小时过后,众人的疲惫不必言表。翻了一处山脊,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于老道用手一指眼前这片凹地,说:“这就到了。”

众人停下脚步一看,不约而同地赞叹了一声。但见周围山势雄伟峻奇,正对面珠帘玉挂般的一道瀑布从高处直泄下来,注入下面这一弯碧绿不见底的深潭,潭的一侧贴近山崖,另外大半边绕着一小片卵石滩,山谷之中除了水声,偶尔传来鸟鸣,四处群山环绕,苍翠的树木层层叠叠地填满了众人的视野,处处尽是不露一丝缝隙的绿色,真是个仙境一般的好地方。

这一路走的急,几个人都坐在了卵石滩上歇脚,于老道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指着瀑布说道:“这瀑布后面有一个洞,是一代代祖师爷留下来的,我不肯离开道观,也是为了守着这里。”

接过张秃子递过来的烟,划了火柴点上,于老道接着说道:“这个洞叫做藏经洞,里面倒没藏着什么经,没人知dào

这洞是什么来历,很早之前一位师祖发xiàn

了此洞,只是按道家的习惯起了‘藏经洞’这么个名,后来我这一门几代祖师爷用来闭关远离尘世,修身养性的所在。我要是不说,以后永远都不会有人知dào

还有这么个地方。”

张秃子疑惑不解地问道:“那解蛊要来这里,却是为了什么?”

于老道没有直接回答,眯起眼睛陷入沉思,给我们讲起了解蛊之术的来历。

在中国西南,古往今来蛊术盛行,中蛊的人多,解蛊也就成了职业,于老道这一门,就是靠解蛊为生计,传到于老道这一代,已经不知经lì

了多少年。过去的年月,蛊术花样繁多,大多害人,养蛊者暗地里豢养蛊物,或者设计仇家,或者帮他人下蛊谋利,以毒害人的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蛊术传闻中的神mì

,不仅因为蛊的怪异难解,也是因为下蛊之时,甚至不需yào

下蛊人亲至,被害者独自走路吃饭时都能不知不觉中了圈套,根本无从防范。

老道士讲到这里话锋一转,说起了我们几个,原来我们中的蛊,是蛊中极厉害的一种,幸好不是有人针对着加害,而是误中的蛊毒。于老道虽说不知dào

这蛊物是那条喷着毒雾的双头蛇,昨天一看,却猜出了必是一种极厉害的蛇,中蛊时无影无形,蛊毒一旦发作没有预兆,任何医药也无从治起,只能用传统的解蛊之法化解。

天生万物的各种致毒,本来一物必克一物,可蛊毒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那蛊物都是人工豢养,如果是乡下妇人仅仅用几种毒物优胜劣汰,养成的蛊倒也好说,但是千百种天下怪异至极的毒虫混杂最后出来一只,这形形色色的毒有的见血封喉,有的让人心生异象,有的致人疯癫,再加上千万次地重新组合,哪里能够解得?

7、以蛊制蛊

因此这解蛊之术说穿了,并不是解,而是以蛊制蛊,在中蛊人身上再下一种蛊,用后来的蛊压制住前一种蛊的发作,也就是说,后一种蛊必须得比前一种蛊更加霸道。

比如有一种万虫蛊,中蛊者全身从里到外长了成千上万的白色肉虫,如果解不得法,不说生生会被虫子咬死,浑身流脓钻出白色肉虫的惨状,能把没中蛊的人也活活地恶心死。这蛊来源于潜入中蛊者身体内的母虫,即便用药杀死表面这些肉虫,也杀不死那些母虫,母虫在人体内吸取营养繁殖,过不几天肉虫又会出现。

万虫蛊的解蛊之法是另下一种驱虫蛊,这驱虫蛊是会蛊术之人收集数种毒物的涎液制成的,本来用做上山采药驱散毒蝇蚊虫的。如果用于解蛊,驱虫蛊下到人体起了作用,驱虫蛊正与深藏体内的母虫相克,母虫就会纷纷逃离中蛊人的身体,万虫蛊自然得解。

听到这里,我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管是听说的还是亲见的,却哪有一种毒虫能比我们遇见的那种双头蛇更厉害?那个巨大的养蛊洞穴,各种闻所未闻千奇百怪的毒虫已经骇人听闻了,再用这些毒虫豢养出来的蛊岂不是根本无法可解?

于老道说到这里,看向我们,停了一停,然后缓缓地说:“从祖师爷往下传到我这里,就一直有一个规矩,但凡遇到中蛊者,不管这蛊多厉害,只要非大恶之徒,一定要全力而为,不容推辞。我这一门虽说以解蛊谋生计,可毕竟也是修身助人的道家法统。你们中的这蛊实在是太过凶险,领你们到这里来也是非常之计。”

众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于老道说下去。于老道掐灭了烟,然后继xù

往下解说。

昨天和我们一照面,于老道就知dào

我们中的这蛊毒绝非寻常,但按科学一点的话说,这蛊的毒性厉害之极可是中的剂量并不大,用他的下毒蛊之法想压住我们中的蛊毒固然不可能,这蛊毒发作也不见得就会要了人的命。可我们中的这蛊,绝非中毒那么简单,而是接近一种幻蛊之术。

蛊术之道,到了真zhèng

高深的地步,会到近似巫术的程度,其中有一种幻蛊,中了幻蛊之人,会逐渐陷入到幻觉之中,下蛊人想要他做什么只需心念一动,哪怕刀山火海,中蛊之人也无所不从,而这种幻蛊,才是真zhèng

蛊术大成的流派之一。

用秘药驱动幻蛊操控中蛊之人,其中不入流的下乘,被用作了驱尸之术,却只能驱尸不能害人,这也就是后来赶尸人一脉的出现。

众人听到这里,不觉之间恍然大悟,原来赶尸术是从幻蛊术中化出来的一门旁支。

于老道接着却忽然说道:“这以幻解幻,本来才是真zhèng

的破蛊之法,可幻蛊到了我师祖上几代就早已经失传,我也不会。”我心里一凉,暗说得咧,您老领着我们翻山越岭,转弯抹角说了这么半天,赶情是把我们骗到这里消遣来了。

大头忍不住说道:“老人家你这不是拿我们开涮嘛,我们大老远地跟你跑到这里,你又告sù

我们解不了。”

于老道却是无耐地一笑,指着瀑布说:“我虽然下不了幻蛊,这个洞中却藏着一枚内丹,这内丹也叫个‘幻蛊石’,本门师祖一代代传闻,这幻蛊石不仅能解百毒,更是克制各门蛊术的至宝,有了这幻蛊石,再加上我的下药调合之法,这蛊才能解得。”

于老道的话,前面听起来尚且可信,后面可就有点悬了,众人不觉将信将疑起来。

张选默然想了半天,最终拿定了主意,说:“那就劳烦师傅把这幻蛊石取出来,试试能不能破解了我们几个的蛊吧。”

于老道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不论多高明的解蛊之术,本就是以邪压邪,说穿了,这幻蛊石也是一个邪物,没有中蛊之人要是碰了可能没有什么好处,这是其一。再者,实话告sù

你们,这幻蛊石别说让我取出来,就是连这洞我也没进过。”

张选皱了眉头,略微显得有点不高兴,说:“这又怎么说?那我们岂不是全都白忙活了?”

于老道举起手,遥向瀑布处一指,说道:“我师傅临死前让我只是看守这山洞,万万不可进去,这是多少代师祖留下来的祖训,什么原因我就不知dào

了。如真有解不开的蛊,让中蛊人自己下去取,能不能找到全凭各自的造化了。”

顾光明满脸不解地问道:“那以前进去的人取出过幻蛊石吗?”

于老道苦笑道:“蛊术接近失传,这些年慕名来找我解蛊的也越来越少了,简单的蛊我多半也都能解,不瞒你们说,你们中的这一种蛇蛊,是毒蛊为辅、幻蛊为主,我只在祖师爷留下的书里见过,要不是实在没有其它办法,我也不会领你们来这里。”

我心里也是犹豫不决,把问题换了个角度,问道:“那照师傅说的,用幻蛊石来解我们中的蛊,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于老道说道:“那倒不会。没中蛊之人将幻蛊石长期带在身旁,弄不好会中了幻术,大病一场,你们几位中了幻蛊,这两种幻蛊相生相克,本就是我这一门解蛊的道理。”张秃子在旁边一直听着,这时把头转向了张选,说道:“反正治不好也治不坏,要不就进去试着找找吧,这么远都跑来了。”

几个人同时都看向了张选。张选明显也在犹豫,这时候换谁也不好做决定,用传闻的幻蛊石解蛊总觉得有点不靠谱,况且这老道士自己都没进过的洞里难说找不找得到,可不进的话,老道又说身上这蛊一旦发作,不会要了人的命也会把人变疯。

正在犹疑之间,却忽然听得背后山间密林之中传来一阵震天撼地般的怒吼声,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匆忙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了背后。

8、山魈

回头之间,却见一头浑身斑斓花纹的大豹子突地从林中蹿了出来,灵活地直冲向水潭一侧。众人不由一起惊呼,纷纷拔出军刀对准了花豹,张秃子没刀,摸起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紧紧攥在了手中。

老道士此时喊了一声,“不慌,别惊动它,大白天的人又多,野兽不敢过来。”

众人眼睛瞪得溜圆盯向花豹,花豹却瞅也不瞅我们一眼,径自绕过水潭,迅捷无比钻进了对面的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还没松下来一口气,刚才花豹蹿出来的密林深处又一阵吼声传来,我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反应过来,原来吼声并不是花豹发出的,这东西能撵得花豹四处乱蹿,那得是多大一个……BOSS啊?

一群人谁也不敢乱动,静止保持着一种滑稽可笑的姿势,可他娘的谁能笑出来?

眼前一花,一个大大的黑影从山林中倏忽一晃,出现在众人身前,我定睛一看,头发都要竖了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只长相古怪的大猴子直立着站在我们对面,浑身长了黑色油亮的毛发,看起来有一人多高,下肢短粗,上肢却很长,和人手掌一样的爪子垂下几乎拖到膝盖,面部却是蓝色,咧开的大嘴露出两排牙齿。

身后的老道士小声说道:“这是山魈,怎么倒霉遇见了它?”

现在想什么也晚了,看来老王说的成精山怪倒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得只能拼命了。

山魈的眼睛紧盯着我们几个,然后俯下身去,四肢着地围着绕了半圈,突然毫无征兆地扑向了最左边的张选。

张选一慌神,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却一脚踩翻了地面一块圆石,重重地侧倒摔在了地上。

大头一看这状况,发了急,从背后绕过去,手中的刀施展不开,来不及挥砍,一脚踢向那山魈,重重地踢在山魈红红的屁股上,山魈尖尖的嘴朝上一咧,大黄牙一嗞,蓝色的脸皱到一起,不再理会张选,转身作势朝着大头扑去。

大头别看人高马大,体形稍嫌笨拙,反应却是奇快,腿一弯蹲到了地下,山魈这翻身一扑也就落了个空,回过头来气得哇哇乱叫,又是一巴掌向大头拍去,大头手里的刀一横,上前一步,朝着山魈的粗壮的胳膊就砍了过去。

山魈的反应和移动速度远非普通人可比,大头手中的刀又短,没等刀砍到山魈,山魈舞动着胳膊已经横着扫到了大头身上,这一下力量奇大,直接把大头扫倒在地。也幸亏大头向前冲了一步,只是被山魈的胳膊扫到,要是被山魈的大巴掌拍砸下来,不说那力量,光是尖尖的爪尖就能把大头的皮肉撕扯下一大块来。

顾不得心里的害pà

,我这时突然发起狠来,上前两步,一刀恶狠狠地扎向山魈,山魈此时正龇牙咧嘴地要扑向大头,冷不防被我一刀扎到了后背上。

山魈的背部又宽又厚,我这一刀扎进去,却如同扎到了一层厚厚的橡胶皮革一般,至多也就送进去了一两厘米的刀尖,待得拔出来要再捅时,山魈已是吃了痛,忽地一转身,我发力太猛又收不住,就觉得眼前一花,山魈那鬼脸一般的面庞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

这一惊之下,我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却正巧躲过了山魈扑上来的一击,手中的军刀就势朝着山魈的肚腹胡乱劈砍了一刀,山魈的反应明显比我快得太多,左臂一挥砸到我的胳膊上,军刀飞的不知去向,山魈挥动胳膊的力量真zhèng

是势大力沉,我只觉得对碰当中险些把我的手腕震得脱了臼,山魈随即向后倒着跳了开去。

我连忙手拄着地借力爬了起来,仔细一看,却见山魈柔软的肚腹被我这一下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皮肉翻卷着,血也慢慢流了出来。

这一下虽说不致命,却让山魈收起了小觑之心,眼神之中好象带了一点迟疑,其余几个人都跑了过来,顾光明大声嚷嚷举刀比划着,张秃子则顺手拿起了一根杯口粗细的树干,嘴里乱骂一气,捎带着问候山魈的八辈祖宗。老道士随身带着火油,这时已经捡起一段树枝,连枝带叶点起了火,腾腾地冒着青烟拿在手中。

这一系列变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山魈实则吃了个不小的亏。

我们人多势众,山魈眼神畏惧地盯着老道士手里的火把,倒退了几步,嘴里怪叫着,慢慢转身朝豹子逃跑的方向,四脚着地奔了过去,到了山前,三下两下蹿到了树顶,一只手臂抓牢一根粗大的树枝,身子向前一拥,荡向数米开外另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眨眼之间几下就没了踪影,消失在密密匝匝的山林之中。

紧盯着山魈消失的方向,众人停了半晌,才舒了口气,总算是吓跑了这大山魈。想想刚才的局面,最后幸亏老道士点起了火,看来这山魈还是脱不了野兽怕火的习性。

张选一直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应该是扭伤了脚,看似挺严重,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着他坐在了一块大石上,脱下鞋子一看,脚踝高高地肿起,几个人背包里都有应急的白药气雾剂,连忙喷上,张选才疼痛稍减。

张秃子害pà

山魈再折回来,招呼着我和顾光明,三个人四处划拉着枯干的树枝,在卵石滩上生起了一堆火。老道士摇头说道:“这山魈我打过几次交道,通常不伤人,而且这畜生聪明,吃了亏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不过点起火也好,以防万一。”

时间临近中午,众人身上都带了吃的,就地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又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商定,我、大头和顾光明三个人进洞去找幻蛊石,其他三个人留在洞外,如果在洞里找不见就折回来另想办法,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按照老道士的指点,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从瀑布一侧绕过,走了几步一看,果然后面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顾光明一指洞口,“这里倒象是花果山的水帘洞,”然后转过头去冲着大头嘿嘿一笑:“二师兄,请吧。”

9、障眼法

二师兄也真不含糊,一脚踢在顾光明的屁股上,顾光明“哎哟”一声,身不由己的第一个被踹进了洞里。

一进到洞里,三人就分别打亮了手电,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打量起这个山洞来。

这山洞体量高大,如果站在山洞中间看,洞口其实是开在整个洞一边的中上部,有一道窄窄的石梯从洞口通向下面的平地,山洞整体高有四五米的样子,地面和洞顶都极其平整,洞中立着许多方方正正的石柱子,最细的直径也有一米,粗的可能三四米,从上通到下,象是皇宫大殿里面一排排的柱子,不过比那种柱子排列的更密集,而且布满了整个空间。

藏在瀑布后的洞口被下来的水打得潮湿,我们三个下了台阶,一边晃动着手电四处东张西望的观察着,一边向深处走去。

顾光明忽然说道:“我在电视上看过江西某个地方有这么一处洞穴,和这很相似。”

我“哦”了一声,随口问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顾光明说道:“那些专家说,可能是古代用来藏兵的。”

“藏兵?”我有些疑惑,“藏什么兵?”

顾光明说道:“大概就是把军队和补给都藏在山洞里,埋伏下来,伺机出奇不意的击败敌人。”

琢磨了一会儿,我实在想不出这洞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刚要说有点道理,大头接过话来,说道:“什么狗屁专家,没几句可信的,要说是放粮食的仓库我觉得还差不多。”

我觉得大头的这个说法有点脑残,远离人口稠密区的粮食仓库有什么存zài

的价值?和大头抢白了几句。几个人正说话间,这洞前后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处的洞壁也同样垂直平整。这洞到现在为止,给我们的印象和一间规矩的大房子差不多,方方正正,横平竖直。

随后三个人沿着这洞壁向一侧走去,兜了一大圈,大致也弄清了洞内的情况。

这山洞呈正方形,边长有七八十米,典型是人工挖掘修整过的,拿房屋来类比的话,可以用巨大来形容。中间留有若干石柱没挖应该是起着支撑顶部,防止崩塌的作用,除此之外就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山洞,什么也没有,至于什么幻蛊石,根本发xiàn

不到一星半点儿的线索。

大头搔了搔头,说:“就这样了。要不咱们出去吧,反正我觉着那老道说话不怎么靠谱,这蛊那蛊的,他又解不了。”

我心想虽说老道士的话不可全信,可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又是山魈又是瀑布藏经洞的,不多找一找未免太对不起我们这半天费的劲儿了,跟大头说道:“还是再仔细找找吧,甭管老道士的说法有没有道理,这蛊总之得想办法解,能多试试总是好。”

顾光明也表示同意,三个人开始细细搜索起这山洞来。

又沿着四周转了一整圈回到原点,可还是没有发xiàn

什么,众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里明明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幻蛊石?顾光明说道:“是不是还藏着个什么路通到另外一层,幻蛊石放在那里?”

我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转了这么半天,哪有什么其它的通道?”

两人正说着,我却看见大头正在绕着一根石柱转来转去,东张西望的,就冲向大头说:“发xiàn

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觉得这些柱子排列的有些古怪。”大头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怎么个古怪法?”顾光明追问。

“你们看,”大头一指山洞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按这些石柱的顺序,那个位置应该有一根石柱的,却什么也没有。”

我和顾光明这里的视线被中间石柱挡住,看不到大头说的那个角落,两人挪了个位置,手电光向大头指的角落照去。那个角落显得比别处空旷,果然是少了石柱的原因。这些石柱存zài

的意义如果真的是宫殿内圆柱一样起到支撑的作用,那么这个地方的空旷就有些不可理解,建造者把角落这里全都挖空,显然没有贯彻始终地执行按一定距离保留石柱,用做防止坍塌的设计理念。

“是有些奇怪,”我说,“我到那里去看看。”

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是按照山洞里现有的石柱排列规则,这里本来应该有根石柱的地方,如果这里有一根石柱,那么整体上——最起码在我这样的外行眼里,就比较完美了。然后我用手电上下照了照,洞顶和地面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看来从最早有这个洞开始,就一直不曾存zài

石柱。

顾光明这时也走到了我的旁边,我和顾光明性格上都是对于这种蹊跷抱有强烈好奇心的人,不弄明白很难受,尤其到现在为止,这是唯一发xiàn

了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地方,应该和在洞里找到幻蛊石有莫大的关系: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顾光明用两只手指摸着鼻子,这是他琢磨事儿时的习惯动作,然后说:“为什么这些石柱有粗有细,从这儿看很不舒服。”嗯,我心说顾光明果然是有一点强迫症,粗细不均的柱子让他感到难受。

接着顾光明的手电光扫向前面隔了一排,有一根三米粗细的石柱,却突然“咦”了一声,“那里好象藏着个洞口?”

我定睛一看,真的黑乎乎的好象有个洞口,大头这时也快步走到顾光明旁边,他的眼睛不象我和顾光明这样有点小近视,直接就喊道:“没错,真是个洞口,奇怪,刚才转了半天怎么没有发xiàn

。”

我们现在的位置离那根藏了洞口的石柱大概有不到十米远,中间还有一排石柱,我没有象顾光明和大头一样直接奔着那个洞口方向走去,而是左右绕了一大圈,这时才发xiàn

,除了从我们刚才那个角落回头仔细观察以外,换了其余的地方怎么看都会被其它石柱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那个洞口,不由得脱口而出:“障眼法?”

10、延伸

大头正和顾光明看着那个洞口,两人一起转过头来问道:“什么障眼法?”

我说:“你们象我刚才那样,慢慢地转一圈看看。”

大头和顾光明依言缓缓地移动着位置,等再回到那个洞口旁边,顾光明若有所悟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建造者故yì

把整个洞修成正方形,再加上乱七八糟的石柱打掩护,不让人轻易发xiàn

这个洞口?啧啧,倒真是巧妙的很。”

“应该是。”我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个洞最原始的状况本来就是从瀑布后通到刚才那个没有石柱的角落,然后再回折到眼前这个洞口的,这洞的建造者把这里挖成一个仓库一样的人工洞穴,这些石柱不光是支撑,有粗有细并且按一定规则排列,也是为了实施他的障眼法,除了从角落里或者走近到眼前,其它任何的视角根本看不到洞口。”

“再延伸一步说,那个角落并不是故yì

挖掉了石柱,而是这个洞首先就从那里开始向周围开挖的,角落里原本就是天然空旷的一片地方。前后左右修整成正方形,都是为了隐藏洞口,人在找向下的洞口时,直接反应肯定会仔细搜索这个正方形边缘的边边角角,就会忽略这向下一层的洞,却藏在中间的一根石柱里。”

我费了半天劲连比划带解释,大头和顾光明两个人看上去仍然听的懵懵懂懂,似乎都没彻底搞明白我说的话,我也不想继xù

多费口舌,反正找到向下的路其它的就无所谓了。

大头质疑着问道:“其实这也不算多高明啊,我们不是就发xiàn

了吗?要是进来的人多,四处一转也就藏不住了。”

我接着说道:“如果这里面再放上东西呢?象你刚才说的堆上粮食,给洞口那里和四处堆上几堆石头,直观感觉就是个仓库,谁能想到向下的洞口会藏在中间?”

隐蔽的洞口有着一道向下的石阶梯,一边说着话,三人一边沿着这条一人多宽的阶梯走下去,石阶越走越宽,下了有五六十道阶梯,闪耀的手电光下,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天然的大溶洞呈现在我们眼前。

这个大溶洞和上面的洞明显不同,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工修整过的天然洞穴,四周怪石嶙峋,钟ru石笋和瀑布形状的石灰岩壁到处可见,洞顶忽高忽低,有些地方还滴着水。

“咱们四处找找吧,这里应该差不多是藏着幻蛊石的地方了。”顾光明说道。

众人分头开始仔细探查起这个洞穴来,虽然这个洞没有上面那个人工洞穴那么大的面积,可这样的搜索比上面那个洞麻烦多了,上面的洞四四方方的简单直观,这里却是个纯天然的大溶洞,洞顶洞底都是高低不平,有的地方还得爬上一人多高的钟ru石堆用手电照向深到洞壁里的缝隙。

我正趴在一道流水长年累月形成的黄色石壁上,把手电光晃进上面的夹角里照来照去,大头此时忽然在离我十几米远的侧面高喊了一声:“这里有门道。”我赶忙笨拙地倒退着下来,循声转身爬过一处馒头形状的石丘,向大头那边望去。

大头正打着手电照向地面一处深深的凹陷,等我和顾光明走到大头旁边,大头已经寻来了一块石头,向着那里扔了下去。

石块向下滚落,“乒乓”砸在洞里石灰壁的声音越来越远,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我不仅咋舌,说道:“这洞可是深不见底啊。”

大头直起身来,指着这从地表凹陷下去的狭长洞口说道:“这里好象是一处洞底的裂缝,前后很长。”

我和顾光明顺着大头的指点前后看去,只见这凹陷之处果然象被从地面生生撕裂开来一般,如果站在高处鸟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条裂缝,估计是不知什么年代的地震形成的,将眼前这个溶洞的地表震裂,露出了下面深不可测的另一个洞。

不久前刚刚经lì

了牛耳岭洞连着洞的洞群,险些把我们几个困死的遭遇,毫无疑问对于眼前这条裂缝,我是深怀着恐惧。顾光明也打着怵,说:“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幻蛊石虽然说很有可能就在下面的洞里,但这里面也深的太吓人了。”

大头搔了搔头,说:“好容易到了这里,不再找找就这么回去,也太半途而废了吧?”

大头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果真让我下到不知根底的裂缝深处,心里总觉得发蒙,说道:“这样吧,咱们先把眼前这个洞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幻蛊石,如果实在找不到再另说。”

大头说道:“嗯,这样也好,把眼前这里先弄明白。”意见取得了一致,三个人又分头在这溶洞四处找寻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几乎搜遍了每一个角落,除了免费饱览了大自然创造的岩溶地貌溶洞奇观,什么也没有发xiàn

,又慢慢聚到了这条裂缝前。

顾光明苦着一张脸,试探性地问向大头:“我觉得那个老道士满嘴跑火车,说的话不怎么可信,什么幻蛊石,他多半是解不了我们的蛊,想让咱们知难而退,拿这个来骗咱们。”

大头嘿嘿一笑,说道:“我知dào

你们俩进这个洞都发怵,其实我的心里也打着鼓,可明摆着眼前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我们身上中了蛊,一旦老道士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争辩,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心里发怵给自己找理由,我总是微微感觉有些异样,仔细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种异样感来自于哪里,然后说道:“刚才上面那个洞为什么要故yì

隐蔽向下的洞口?”

大头和顾光明不明所以,不知dào

我这突然发散的开放性思维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瞅向我。

我接着说:“人工抠掏修建的正方形洞穴,和排列有规律的石柱,是为了遮挡住人的视线,隐藏向下的洞口。如果这一点可以肯定的话,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11、刻意的隐藏

顾光明此时开始有点恍然,接口说道:“你是说,上面那个人工洞穴的建造者是为了隐藏我们现在这个溶洞?”

大头却是直接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把向下的洞口藏起来,是为了眼前这个通向地底深处的裂缝里有什么东西,不想被人发xiàn

?”

我点点头,说:“眼前这个溶洞,我们已经查看的很明白了,除了这条裂缝,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这条裂缝里一定存zài

着不愿意让人知dào

的秘密。”

顾光明说道:“幻蛊石?”

大头接过话来:“不一定是幻蛊石,也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

“嗯,是这么个意思,”我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反正可以肯定的是,上面那一层的建造者用障眼法遮闭了向下的洞口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隐藏这裂缝里的古怪。”

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电影,导演设计一个故yì

隐蔽的洞口,可以围绕它来不断地营造悬念,并且借题发挥吸引观众的眼球。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可想,下一步大概还是要下去的,现在过于渲染这裂缝的神mì

,恐怕还没等我们进去,心理上已经饱受折磨了。

我于是打断了这个话题,对大头和顾光明说:“这样吧,咱们下去转转,如果两三个小时还没能发xiàn

幻蛊石,我们就折回来。”

顾光明和大头同时点了点头。人多力量大,一个人胆小如鼠,三个人凑在一起就胆大包天了,计议了一番,我们开始磨磨蹭蹭地摸索着向下走去。

之前我们借助手电光仔细地看过,整条裂缝在溶洞地表很长,我们现在站的这里是它最宽的部分,大约宽度有两米左右,而且这裂缝并不象南极洲冰原大陆上的冰裂那样垂直地通向地底某处,它向地下的伸展是沿着一道从我们这里向下看去并不太陡的坡,斜着切进去的。向下扔的石块也是在石灰岩壁滚落的声音,多费点儿劲,攀爬下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我们三个人还是提前约好,一旦向下的路变得很艰难,或者遇到其它什么意wài

的情况,就立kè

回头,不管它什么幻蛊石,犯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

大头第一个下到里面,众人坐在地上顺着这条裂缝里的缓坡,一手举着手电,另一只手撑在身后,屁股和腿同时使劲向下挪。下了没多远,斜坡就变得更平缓,裂缝也开始更加宽阔起来。

三个人这时才能直立起身子,我把手电向上一照,从这个角度头顶上的裂缝可以看的更加明显,上窄下宽,出口距离现在我们的位置有二十几米,石灰岩的结构在手电光的映照下瑰丽无比。顾光明叹道:“这里要是开发成旅游景点,一定很赚钱。”

看到我和顾光明停了下来扯起无用的话题,大头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吧,下去找找要是没什么就赶紧回去了。”

因为这里向下的坡度变得缓了,现在我们三个就好象沿着山坡下山,重心向后倾,平衡着向下拽身体的重力,后腿撑住,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下方走去。这裂缝显然是越来越宽大了,到了后来,向下的坡度基本上过渡成了平地,走起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

进到洞穴,最怕的是缺氧,这也是我们下来之前提到的几个特殊情况之一,一旦遇到有头晕缺氧的感觉立kè

就回头,我们可没有专业的洞穴探险氧气瓶。

可是这洞下到里面,不但不觉得憋气,反倒感觉一阵阵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起来,这让我微微地感到奇怪,一边走一边琢磨着,百思不得其解。

“前面有反光,好象是个水潭。”大头这时停下了脚步,手电光照向前方说道。我们三个当中,还数大头的视力最好,我和顾光明模糊着看不清,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头身后。

大头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稍微走的近了,手电光的映射下,果然看到一处波光粼粼的水面。我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这要是幻蛊石沉在一个水潭里,我们几个人可到哪里去捞啊?现在这时候也容不得我多想,只好和顾光明紧赶几步,跟上了大头。

眼前是一大片静静的水面,在我们的手电打到最强的照明范围内,竟然仍旧看不出这水面方圆有多大,如果说刚才那个溶洞的奇观让我们感为观止,这个裂缝下隐藏的世界甚至用震憾都不足以形容我们此刻的心情,而是直接会怀疑自己眼睛是否产生了错觉。

稍微适应了环境,顾光明为难地上下摸着鼻子,说:“该怎么办?这么大的一片地方,上哪儿去找幻蛊石啊?”

大头用手电向左右两边一照,说道:“干脆绕着这地下湖走一圈,要是什么也没有就直接回去了。”我和顾光明也没什么其它更有效的办法,只得将就着大头的笨办法点点头。

几个人拿定了主意,大头当先沿着这地下湖边缘绕向左边走去,这时的感觉,恍惚之间仿佛没有月光的黑夜走在了涨满潮的海岸边,四周一片漆黑,耳中隐约能听到很远处淙淙的流水声。

我正低着头在猜想这地下湖附近哪里可能是放幻蛊石的地方,拿了东西好赶紧走人,不知不觉却没注意大头已经停了下来,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大头被我撞了一个趔趄,向前抢了两步。他的身高和体重比我大上了许多,反作用力差一点将我直接反弹撞倒在地下,顾光明在我身后憋不住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头却根本没理会我们两人,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前方,我站直了身子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什么,忙问道:“怎么了?”大头小声地说道:“别说话,那里有个人影。”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五脏六腑仿佛缩成了一团,本能地弓着身子,跟在大头的旁边,向那个看不清的目标蹑手蹑脚地走去。

12、神道陶俑

向前走了几步,我渐渐地看清前面真的笔直不动地站了一个人的背影。大头猫着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人影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倒不象是个活物,大头这时也放松了一些,直起身子,稍稍加快了脚步走上近前。

“是个雕刻出来的石人,”大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真他妈的差点儿要被吓死。”

我和顾光明还是心有余悸地落后几步,只到距离非常近了,细细看清石人面孔上有些模糊了的鼻眼,才算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不是石人,是个陶俑。和真人一样大,真人大小的陶俑应该是汉朝以前的东西了。”顾光明用手指轻轻敲着人俑,象是在考古一样下着结论,“可是这东西我记得都是陪葬用的,放在这里,难道这里有一座古墓?”

“古墓”两个字,总有着莫大的震慑力,对于盗墓贼来说,可能意味着发财的机会,对于我和顾光明这样的,恐怕没等弄明白是不是真有什么木乃伊干尸,掉头就要逃跑了。

不知dào

是不是盗墓题材小说多到满天飞的缘故,给人造成了发xiàn

古墓就算找到金矿的印象,大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以前在看这些小说时就想,我周围的人里,唯一有着盗墓贼潜质的可能非大头莫属。

“别胡说八道,谁说陶俑一定是古墓陪葬用的?”其实我也不知dào

陶俑都是做什么用的,可要不打断这种思路,我和顾光明肯定吓得不敢再往前走,而大头怕是会吵嚷着要去升棺发财摸粽子了。

顾光明也拿不得准,嘴里嘟囔着:“反正这里有这东西不会是好事。”我又盯着陶俑看了一会儿,陶俑头发的造型做的很奇怪,兵马俑我是亲眼见过的,肯定和这个不一样。至于陶俑身上表现的穿着和饰品,可能从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一眼就能看出大致年代和用途。可是以我的眼光,看上一年也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只得作罢。

大头正在上下打量这陶俑,聚精会神的劲头,不知dào

的人会以为他真在断定陶俑的年代,做着什么研究。不去理他,我朝前走了几步,却发xiàn

脚下变得异常平坦,低头仔细一看,地上全是砖石铺成的步道,赶紧招呼一声:“这里的路都是砖砌的。”

大头和顾光明舍掉陶俑,走了过来,仔细看着脚下,这砖路铺了有三四个人并行那么宽,和湖岸成了一个夹角,笔直地伸向前方。顾光明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边顺着砖道向前走,一边照着周围,忽然高叫了一声:“果然这里还有陶俑。”

我往前快步走到顾光明身边,问道:“什么意思?”

顾光明有些紧张的气喘,说:“这一定是一条‘神道’,旁边守着陶俑,可不是要通向一座古墓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神道我知dào

,不一定是通向什么古墓的,而一般是通向寺庙的,难道前面有一座庙?”

大头这时算是听明白了,说:“管它是古墓还是庙,走到前面看看不就完了吗?”

顾光明脸色发白,说道:“在外面看看倒不要紧,要是古墓我可不跟你去。”大头嘿嘿一笑没说话,沿着神道向前走去,我和顾光明只好勉为其难地跟在后面。

神道两边的陶俑十几步就有一个,而且这时开始左右对称,我心里发毛,不知dào

前面到底会出现什么,一边担着心一边向前走着。走出了几十米,众人已经能看清这巨大山洞的边缘一侧洞壁了,这次真的让我蒙对了,洞壁下却真的有一座庙一样的建筑。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这时才能看明白,原来却并不是一座盖在那里的真zhèng

庙宇,而是只有庙的前脸,后面都镶嵌在洞壁当中,和恒山悬空寺把庙身修砌在山腹里的感觉相似,可样式看上去却非常古怪,没有平常寺庙那样探出来的飞檐斗拱结构,只是平平地镶在石壁当中,四周雕刻着花纹,中间三四格台阶通向黑乎乎的一个拱形洞口,大概算是庙门了。

大头回头看向我,说:“估计那幻蛊石就在这庙里了。”顾光明却摇着头,说道:“这也不象是个庙,说是古墓也不对,我刚才想了一路,我记得按完全真人比例烧造出的陶俑,从秦朝灭亡以后就没有人用了。如果时间这么着向前推,整个中国连佛教都还没传进来,哪来的庙啊?”

如果说到历史典故这一类的话题,虽说我和顾光明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大头基本上就是废柴一个,你告sù

他秦始皇是汉武帝的亲爹他也信,司马迁他能当成是那个砸缸的,一般只能竖起耳朵半云半雾地听着,这时却突然插进话来,说:“对啊,不是庙就对了,老道士是道家的,这可不就是道观嘛?”

顾光明“呸”了一声,撇着嘴说:“道教在东汉才有的,道观个屁。”

我连忙打住两人,说道:“也不一定,神道两侧一般都有石人石兽,别说汉代了,说不准这庙还是明清的呢。”

顾光明仍然摇头晃脑地一指旁边的陶俑,说:“那可不是石人,真人大小的陶俑一定是在汉代以前,这错不了。”

大头早就不耐烦了,说道:“分析个屁啊,进去看看,有幻蛊石就拿上,没有就走,你管它是庙不是?”

其实顾光明的分析的确屁用没有,我和他对那种未知神mì

的所在虽是忍不住的好奇,却更加畏惧和排斥,所以基本上这种分析都属于没茬找茬,潜意识里就希望有点蹊跷之处,为自己找点儿退缩的理由,有理没理的乱分析一通不过是一种本能上的拖延和抗拒。

顾光明小声嘟囔着:“这古里古怪的地方,进去了说不准要出什么事。”

大头却不再理会我们两人,径直地迈上台阶走进黑黝黝的洞里,仅仅跨进了一步,端着手电向里面四处一照,“啊”的惊叫一声,倒退了出来。

13、文明的重叠

我和顾光明立kè

变了脸色,险些掉头就跑。跟着退出了好几步,我冲着大头连声问道:“怎么了?”不管那里面有什么,大头都吓成这样,换成我们俩,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只见大头退出几步,然后扭过头来,冲我们说:“里面都是骷髅。”

不用等看到骷髅,就这么一听我和顾光明就汗毛直竖起来,战战兢兢地看向大头,我张口刚要说话,已经缓过神来的大头说道:“你们俩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骷髅。走,进去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随后又向洞里走去。

我和顾光明对视了一眼,只好磨蹭着向洞口走去,正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里面的大头忽然喊了一声,说道:“快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前有大头开路,旁边虽然有一个和我一样胆小的顾光明,却总是个相互壮胆的,我和顾光明慢慢地进到了洞里。

我拿着手电定睛一看,只见洞里四处都有白森森的人骨架,或者倚在墙壁,或者平躺在地上,好在我和顾光明都有了心理准bèi

,要不然这观感真能给我俩吓得不会动了。现在虽说有点打哆嗦,可还不至于太慌乱。

等到我逐渐适应了这一堆骷髅存zài

的事实,才注意到大头正把手电光打到墙壁上,缓缓地挪动着,抬头一看,这次却不是害pà

,而是差一点惊掉了下巴。

这一间不大的洞厅之内,墙壁上竟然绘满了我们先前在牛耳岭山洞里看到的符号一样的壁画,螺旋或者横竖叉等等形态各异,也都用了白色的颜料,一眼就能看出和牛耳岭山洞内的符号绝对是同一种。

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洞内熟悉的壁画,这简直让我怀疑是不是我们从来没有逃离那个山洞,而是时空发生了错位,把我们从那里直接送到了这里,或者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幻和不真实的。

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让这种不真实感赶紧消失,这一惊之下,对于骷髅的恐惧也一点点地消失了,顾光明此时也吃惊地半张着嘴,说道:“这不就是牛耳岭山洞里的那些壁画吗?”

三人沉默了良久,都在打量着这些壁画符号,我先开口说道:“按老林的说法这是史前时代的一种文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头这时正躲避着地下的人骨,四处乱转,显然对我们研究这些符号的意义不感兴趣,手电光指向一处,说:“这些人骨的头都是被齐刷刷砍断,然后又把头重新摆回到原来位置的。”

“人殉?”顾光明盯着地下的人骨说:“这些人是用来殉葬的,这不还是古墓吗?”

我摇摇头说道:“肯定不是。古墓不可能开着墓口让人随便进出,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丧葬形式,人殉不一定是给死人殉葬的。眼前这种形式看起来,差不多是一种古老的宗教仪式。”我有点儿想明白了,顺着思路说了下去:“这洞窟里可能真是汉代以前的祭祀场所,人殉在战国以后用的就很少了,如果墙上的符号是一种未知的远古文字,那现在这里可能是史前文明和古代文明的一次重叠。”

顾光明没听明白,问道:“什么重叠?”

我解释道:“打个比方,现代人要是发xiàn

了古代的遗迹,并且在古代遗迹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博物馆,如果突然发生了灾难这博物馆沉入了地下,若干年后,当人类重新找到这博物馆时,就会同时发xiàn

两种皆然不同的文明遗迹,一种是二十一世纪的博物馆,一种是博物馆保护下的更古老的文明遗迹。”

顾光明抬起了头若有所思,说:“你是说这神道陶俑和庙一样的洞窟建筑,是古人发xiàn

了这种远古时代文字后另外修的?”

我“嗯”了一声,接着说:“现代人发xiàn

了遗址,修的可能是博物馆,秦代或者更久以前的古人如果发xiàn

了古老的文明遗存,往往当做神迹,不管是修神道立陶俑,还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修个祭祀人殉的场所,都和现代人修博物馆并且接上电线、安装路灯的意思差不多,不过一种是用于祈祷祭祀,另一种用于研究和参观。”

大头却一撇嘴,说道:“越来越不靠谱了,古代人哪有现代人的闲心,发xiàn

了几个连字都不知dào

是不是的图案,就盖座庙,然后搞什么杀人仪式。”

大头的话往往直击要害,这一次我又被他打败了。想一想的确如此,如果就那么几个符号,就算古人知dào

是一种未知的文字,也犯不上又是人殉又是陶俑的,还大费周章地建在地下。

我挠了挠头,重新理顺了一下思路,却并不打算放qì

两种不同时代文明相重叠的说法,说道:“人殉和陶俑是秦汉以前典型的中国古代祭祀方式,古代人搞这么隆重的仪式肯定不可能为了几个看不懂的文字,那么他们在祭拜什么呢?”

顾光明接口说道:“难道是幻蛊石?”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我看差不多,这洞里到现在为止,最神mì

的就是传说中的幻蛊石了。古人这么隆重的仪式,一定是在祭拜他们认为拥有神mì

力量的东西。”

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正在东张西望的大头忽然大声说道:“都别瞎猜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头的手电光正指在石窟最里面的地下,我和顾光明被他打断,也走过去向地上看去。

这是一个土黄色不起眼的陶塑,高不到半米,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具平躺的人骨,我先环视一周,如果确定眼前这些人殉都是祭祀用的,并且没有其它值得古人牺牲献祭的东西,恐怕就是祭祀这个陶塑了。这样的解释才合理,就象是寺庙里必须有神龛,神龛里供的菩萨才是香客居士向寺庙布施,烧香祈求的原因,大家拜的是菩萨,而不是这座寺庙。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才低下身子观察起这个陶塑来。

14、图腾

陶塑算不得精美,线条很流畅,颜色造型一眼看上去透出古朴的质感。弯弯曲曲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正要贴近了细看,已经端详了好久的大头这时说道:“看,有很多脚,象一条蜈蚣。”

我虽说不懂什么古代的制陶艺术,但从来没听说古人专门烧制这种东西的,尤其又当成神明来崇拜。可仔细看去,怎么看都是一条蜈蚣,腹下无数只脚密密麻麻,后半截略微盘着,头部支楞着两根长长的触角,高高昂起,一只脚下似乎踩着一个人,嘴里一左一右的钳牙好象还叼着个圆球。

话说这种陶塑如果出现在电视台的鉴宝节目里,都不用什么专家,下面随便一个观众就能说出很多个理由来认定是现代的臆造品,以蜈蚣做题材根本就不对,说是地摊上粗劣的假货,都得加上一句五块钱买俩。

我看向顾光明,发xiàn

顾光明也正看着我,两人一起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疑惑,顾光明上下摸着鼻子,说:“古人倒有动物崇拜,可是和这个陶像的样式完全不沾边啊。”

大头却完全没有我们头脑当中的概念羁绊,说道:“什么沾不沾边,这就都对了,西游记里不就有嘛,用童男童女献给哪一方妖怪,保个平安,就是说这里有个大蜈蚣那样的妖怪……”

大头突然停顿住,一脸迟疑地把脸转向我们两个,又小声嘟囔了一遍:“大蜈蚣那样的妖怪……”

顾光明“啊”地叫了一声,脸色煞白,嘴唇有些哆嗦,我也有点慌了神儿,拔出了军刀,紧张地站起身来。

“别慌,”大头抬起头,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慢说道:“你们刚才说这是秦朝还是什么朝的庙,那个时候就算是有大蜈蚣,活到现在也早该死了。”

我这时才稍微定了定神,顾光明却不放心,喘着粗气说:“这种东西的寿命难说有多少年,就象我们上次遇到的那条怪蛇,不知dào

都活了几千年了。”

大头说道:“不对。要是这里真的有什么大蜈蚣,古代人又怎么敢在这里修庙?怕是没等开始修,就早被蜈蚣吃了。”

这话听着绝对有道理,我接了话头,说道:“对人类有危险的动物,古人多半有一种因为惧怕而衍生出来的崇拜感,然后把这种动物变成神祉一样的存zài

,比如现在的农村也有拜大蛇和狐仙的,龙的出现也是因为远古时期人类,出于对蛇的惧怕而一步一步把蛇的模样抽象成现在这样的形态。所以把蜈蚣用陶塑表现出来当成图腾崇拜,用夸张的手法太正常不过。”

其实这也算是自己宽慰自己,别大惊小怪地遇到点什么事情就往坏里想。顾光明终于缓了脸色,松了一大口气。

这只有几十平方米的洞窟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了,顾光明提议还是赶快回到地下湖边,然后再接着绕一圈儿试试,什么也没有就拉倒。我和大头也没什么意见,我心想等回头还是要跟老林汇报一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和牛耳岭山洞相关的东西,让他们来一探究竟吧。三个人于是出了这洞窟,沿着神道走回到湖边,按原来计划好的方向接着向前绕去。

这时的顾光明早就犯了烟瘾,叼上一支烟,打火机刚一点,“砰”地一声,高高的火苗差点儿把头发撩了,我和大头不由得一乐。

顾光明深深吸了一口烟,忽然说道:“不对劲儿,这烟怎么烧得这么快?一口就抽了差不多半支。”

我低头一看顾光明手里的烟,果然少了一大截,心里纳闷,正在琢磨着,顾光明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dào

了,这里的氧气浓度大,怪不得我早就觉得呼吸舒畅多了。”

大头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对,我也一直觉得神清气爽的。可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说:“还是赶紧走吧,找完了没有什么就回去,这里怪事太多。”

三人加快了脚步,一边查看着周围有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一边沿着地下湖向前绕去。

几分钟以后,前面的水声开始听得真切起来,哗啦啦地声音并不大,也不知从何方传来,大头在前面打着手电寻路,我把手电向湖中一晃,却隐约看到了黑影,说道:“那是什么,是不是地下湖的另一头了?”我暗暗地总盼着这路赶紧走到尽头,例行公事一般的走一遍,什么也没有就回去。

大头也把手电光打向我照的那个方向,看了半天,说:“好象是湖中的一个小岛,我擦,这地下湖里也有岛。”

顾光明善于联想,这时疑惑地问道:“那幻蛊石会不会在岛上?”

大头想都没想,说道:“不可能,老道士的祖师爷都是划着船上去啊?”

不知dào

怎么回事,自打从刚才那个洞窟出来,我心里一直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东一个西一个的细节,却拼凑不起来,不能明确觉察危险在哪里,心底却有一种越快离开这里越好的迫切逃离感,事实上我们离最开始进到这三层洞穴的瀑布入口并不算多远。这感觉让我很有些烦燥,急声催促着他们俩快走。

本来这地下湖的岸边都是平缓的岩石地面,离开岸边向远处,或远或近也可以隐约照见高高耸立的洞壁,可走到这里,现在的地形与刚才不大相同了。不但手电光再也照不到边缘的洞壁,前面的湖岸也变成了三四米宽的堤道一样的路,再走近一端详,原来还真是一处堤坝,右边是溢满了的湖水,左边却是凹下去的洼地,向下形成了坝底。

三人又是惊诧又是猜忌地走上堤道。“这是……人工堤坝,什么时候的古人,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顾光明万分惊讶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大头低头看向地面,说道:“水从这里漫出来了。”只见地下湖里的水漫过坝上三米多宽平整的堤道,没过我们的脚面,水流并不急,缓缓地翻过坝顶堤道,从另一面顺着几乎垂直的坝体流到洼地里去。

15、危险的气息

大坝全部都是用大块石灰岩材质的巨石垒成,整体的横截面近似直角梯形,左边的一侧坝壁竦直,向下一照,能看到无数根巨大的石柱一头顶住坝体,另一头斜扎在预先打好孔的地底支持着大坝的重量,右边一侧则呈缓坡在水中延伸,水下一块块规则的大石头一层叠压着一层,每两块石头之间还有着类似卯榫结构的设计,紧紧卡在一起,一层一层向下,所有力的支撑点最后都归到了深处,在水下依靠水深造成的强dà

水压顶住最下面一块石头,依靠这种力的平衡维持着大坝整体的结构。

几个人看罢由衷地感慨了一番。大头话锋一转,说道:“要不先到这坝底下,看看那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从堤坝一端的斜坡,下到坝底的洼地并不费劲,这坝比起现代的水坝看起来并不算高大,我边走边思忖着古人在地底修建这么一个大坝的目的,古代的水利设施通常不外乎防旱防涝灌溉,又不是现代人垒起水坝做日常的自来水源或者截流发电,可在这洞底就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了。

最前头的大头这时停下了脚步,手向前一指,说道:“快看,这前面是一个大坑。”

思路被大头打断,我凑到大头身边一看,果然有一个巨大的圆坑呈现在脚下。左右照去,看这圆坑边上的弧度,恐怕直径有数百米宽的样子。一股清风从不知多深的坑底向上吹来,没有异味,微微的凉意让人头脑为之一震,清醒了许多。

我指向圆坑说道:“原来高浓度的氧气是从这地下的圆坑吹上来的,还真没听说过哪里的地下能制造氧气。”顾光明想了想,说道:“很可能是极深之处的地下溶岩,温度非常高,压力也大到难以想象,分解了水和周围的岩石,产生了氧气。”我心说这也太牵强了,天然的造氧机?连最基本的化学常识也违背了。可也没有其它解释,就任着顾光明胡言乱语吧。

沿着巨大圆坑的边缘向前走,只见上方高处堤坝溢满出来的水,流到坝底的洼地,然后缓缓地注进了这大坑,顾光明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刚才一直奇怪,这水为什么不会淹没这个地下湖所在的整个洞穴,原来地下湖装满的水全从这里溢出来,向下流掉,进到大坑里去了,这深不见底的大坑可能连着什么地下水系,所以永远装不满。”

大头一直若有所思,说道:“会不会是很早时候的古人曾经生活在地下圆坑里,是他们造了这大坝?”我心里纳闷,大头莫非受到了顾光明的传染,也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了?

看我俩没说话,大头继xù

论证着他的猜想:“氧气和水全有了,是不是就应该有什么植物和动物了?”

大头的想法倒给我了启发,不管什么原因产生的高浓度氧气,岂不是培养特殊生物的温床?现代科学家已经论证过恐龙身体远远大过现有地球生物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因为白垩纪地球空气的含氧量是远大于现代的。那么,这圆坑里存zài

特异的超大型生物也就成为可能了。阳光并不是生命存zài

的必要条件,探险家们曾经无数次在没有阳光的地底洞穴发xiàn

独特的洞穴生态系统。

一直困扰我的潜在危险感变得清晰起来,高浓度的氧气,绝对可以成为圆坑中出现巨大蜈蚣的先天条件,那么石窟中陶塑所表现出来的形体巨大的蜈蚣,并不见得是古人故yì

夸大出来的形象,而有可能是真实存zài

的?

我喊停了前面的大头,然后转向顾光明,问道:“你刚才说氧气是怎么来的?”顾光明不明所以,说:“我说是这地下高温高压造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地球上的氧气大多是植物生产出来的,如果这圆坑内有高浓度氧气不断外泄,是不是说明这圆坑里有大量的植物?那么这里存zài

独立的生物链也就不奇怪,大头说的有植物和动物存zài

非常有可能。高浓度的氧气也是巨大的动物存zài

的条件之一。”

我的话表述上有些凌乱,与其说是在反驳顾光明刚才天然造氧机的说法,不如说是把我的猜测转弯抹角地表达了出来,从不断从坑里吹出来的高浓氧气来推断巨大圆坑内有未知的动植物。

我这时故yì

回避了巨大蜈蚣有可能存zài

的事实,过后想想,绕着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本质上是一种因为不愿意真zhèng

面对而下意识的逃避。

大头和顾光明并不笨,我提到的“巨大的动物”指的具体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两个人惊异地圆瞪了双眼,一起看着我。

顾光明却首先提出了另一个想法,一指这个圆坑:“有没有可能这坑和牛耳岭一样,也是庞大的太岁一样的生物,这氧气是它自己生产出来的?”

我有些头痛,顾光明说的虽然百分之百是臆想的成分,却无从反驳。牛耳岭的太岁从外表根本没法判断,地球上任何一座山你都可以指认它就是太岁一样的活物,甚至只要这太岁足够大,你怀疑地球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活物亦无不可。而这么进行下去,无疑会大大偏离正常的推理方向。要是在酒桌上胡侃倒也无妨,不过是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可眼前真是关乎人命的,哪有功夫先一点点否定顾光明的胡思乱想。

顾光明抓不住重点的思考方式让大头也着了急,说:“你别管那洞是不是太岁了,现在大蜈蚣才是要命的东西。”转头冲着我说道:“要不咱们直接回去吧?”

我刚要点头,模模糊糊琢磨着还有一处没想到的地方,又不敢确定,问向顾光明:“那老道说这幻蛊石是什么来着?”

“内丹。老道士说这幻蛊石是一枚内丹,”顾光明也忽然意识到了我的担心,“……你是想说刚才大蜈蚣陶塑嘴里的那个圆球是蜈蚣的内丹吗?是幻蛊石?”

我脸色一变,对他们俩说道:“快,先回到大坝上再说,离这个大圆坑远一点。”说罢,转身往堤坝上快步走去。

几个人惊魂未定地站在坝顶的堤道上,手电光依然向圆坑方向照去,从这上面照下去,距离远了,看不到圆坑的存zài

。事情开始变得清晰了,“内丹”指的就是幻蛊石的话,和石窟大蜈蚣嘴里那个圆球表现出来的形象已经契合在一起,再加上圆坑里高浓度氧气可以催生出超大型生物的猜想,如果说刚才仅仅是怀疑,现在恐怕所有的证据都在印证着这个怀疑。

每个人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16、有惊无险

“这老道士他娘的在耍我们,”大头愤恨不平的说道,“进来之前,他可没说这里会有什么蜈蚣精。”

顾光明万分紧张地盯着下面圆坑的方向,这次却替老道士做起了分辩:“老道士说过他没进来过,要这幻蛊石真的是蜈蚣精的内丹,这东西能解蛊的说法还真可信,内丹能避邪解百毒,这可是正宗道家也有的说法。”

“嘘,洞底好象有声音传上来。”大头打断了顾光明,倾斜了身子听向黑黝黝的地下坑洞。几个人立kè

都不敢说话了,静静地听着,莫名其妙的紧张感顿时袭来。五六秒钟过后,“哗啦啦”的一串轻响,好象是小石子沿着坑壁向下滚落的声音传上来,然后再没有了动静。

周围一片寂静,三个人正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向圆坑,一阵尖厉的嚎叫声却从背后湖中小岛的方向传来,整座沉寂的山洞仿佛立时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塞满。这样的惊吓可真不是人受的,顾光明和我同时一把紧紧搂抱住对方,两个人就算是相依相偎在了一起。

站在前面的大头反应也不小,“噌”地跳起了半尺多高,脸色苍白地高喊了一声:“快跑!”随后转头间一瞥抱在一起的我和顾光明,夸张了一副吃惊的表情,大声说道:“现在可不是弄这个的时候,要搞出去再搞。”然后甩开大步就沿着堤坝,向来路方向跑去。

我和顾光明同时撒开了手,追向大头。人死事小,失节事大,哪怕死了也不能任着大头辱我清白,我一边拼命地跑,一边也没忘了回敬大头:“靠,老子刚才是吓的,我看你才合适搞这个。”

一口气跑到地下湖平缓的岸边,前面的大头先停下来,手电光朝声音那个方向一晃,一道水线径直奔向堤坝,游动的速度很快,紧接着眼中看见的是一个异常灵活的人影从水中跳上了坝上的堤道。那个位置和我们的所在直线距离并不远,手电光晃动间,这时才看清原来却是早间瀑布前遭遇的那个大山魈。

三人的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大山魈是怎么下来的?我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一座山洞,有别的通路也不奇怪,也可能就在地下湖里小岛的上方,可这洞顶这么高,恐怕只有这山魈的身手才能从上面下来。

虽说害pà

,不过同时也看出这山魈并不是针对我们几个人。大山魈这时直立在堤坝之上,正面朝着堤坝之下那个圆坑的方向,从我们这里看到的只是它的侧影。

我拉了大头一把,正要示意他快走,却忽然听到圆坑方向一阵石头滚落的声音传来,哗啦啦的声响过后,堤坝下一对红色仿佛棍子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大山魈尖叫一声,迅速倒退了几步。

那是什么?我心里的疑问还没持续上一秒,那棍子的下面就向上逐渐露了出来,一只挺着上半身的巨大蜈蚣爬到了堤道上面。

我本来以为石窟里的那个陶塑一定多少夸张了大蜈蚣的形象,却没料到还真他妈的完全写实,这只巨大的蜈蚣全身有五六米长,足有水桶粗细,前面直竖起来的小半截身子也比一个常人高出一个头的样子,扁圆的身上颜色漆黑,刚才看到的两根火红色棍子却原来是蜈蚣的触角。大蜈蚣的头和身子向前一挪,身子下面密密麻麻的黄色足爪就轮番迈动向前,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麻。

我又有点迈不开步的感觉了,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大头手中已经拿出了刀,轻声说道:“慢慢退后,不要惊动这两个凶煞,它们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缓缓地退后了几步,只见这两只要命的怪物互相瞅着对方,看也不看我们三个一眼,正在犹豫是不是转身就跑,大山魈却冲着蜈蚣率先暴起发难了。

此时但见山魈一下子蹿起半人多高,粗壮的胳臂挥动之间,利爪对着蜈蚣的头部抓去,那山魈的力qì

和速度我们都是领教过的,这一下要是换成我们几个,恐怕直接就得被它抓个正着,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了。大蜈蚣的反应奇快,头向后一仰,前半截立起的身子向后倒去,堪堪避过了山魈这一击。

山魈却不待蜈蚣的头再次昂起,借着刚才前扑的势头向前一蹿,就到了蜈蚣的背后,再飞快地一扭身,一只利爪就抓到了蜈蚣背部硬壳的交接之处,向上使劲一掀,蜈蚣痛得一声嘶叫,身子扭曲成一团,一扭脖颈把头转了过来,两支外露的钳牙“滋”地一声,前端涌出绿色的汁液喷向山魈。

喷出的汁液大概有着剧毒,山魈看上去十分忌惮,抠住蜈蚣的前爪松了开来,紧接着两条后腿向后一弹,躲避了过去,蜈蚣乘机把长长的身子甩到了身后。交换了位置,两只怪物又面对面地盯向对方。

我们三个人远远的打着手电,看的是惊心动魄,又是好奇又是害pà

,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

忽然之间,蜈蚣的全身仿佛痉挛了起来,从头到尾不停地颤动,嘴巴一张,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珠子从腹部倒吐了出来,含在了两颗钳牙之间。我和顾光明不约而同地小声惊呼:“幻蛊石!”

大山魈这时又倒退了数步,突地一转身,却扑向堤坝底部的方向跳了下去,大蜈蚣彻底被激怒了,弯曲着身子将头探下坝底,随后整条身子扭动着向下追去。

“乘现在,快跑!”我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没管他们两个,当先撒腿就往来时的入口跑去。

还没赶到这一层向上的出口,却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声音正是从堤坝方向传过来。慌忙之间回头看去,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已经撵上来的大头喊了一句:“那个坝可能要塌了。”

这一次大头猜对了。哗哗的巨大水声此时从堤坝那里传来,堤坝看来不知为何轰然间的倒塌了。眼前地下湖的水位开始下降,紧接着巨石不断被冲落砸在坝底的声音传来,震耳欲聋,响彻了整座山洞。

17、湘志异录

水流咆哮般下泄的声音和不间断的轰塌声听着让人心惊。堤坝突然的崩塌,声势又这么大,还在坝底下搏命的山魈和蜈蚣恐怕得同归于尽了,也不知dào

它们是怎么折腾的。我正想到此处,蜈蚣发出的金属相互摩擦般凄惨的嘶叫声蓦然响起,掩盖不住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听得人汗毛倒竖。可说什么我们几个也不敢再转回去察看了。

“不管了,快上去吧。”顾光明急促地催着我和大头,三个人快步冲向入口,连呼哧带喘地爬上了二层的溶洞。

这段距离说远也不太远,但越是向上坡度也就越陡,直到从溶洞宽大的裂缝攀爬上去,我实在累的跑不动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顾光明比我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大头只好也坐下来等我们两个把气喘得匀了,然后三个人才紧一步慢一步地向上一层找路,直到走出了瀑布后隐藏的洞口。

外面天色已经临近黄昏。瀑布外,张选和老道士看到我们走出来,都喜出望外地迎上来,老道士见我们没把幻蛊石带回来,又是焦急又是失望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好?”

大头恼了老道士差点儿把我们陷进死地,接口道:“这蛊我们是解不起了,回家等死也比喂了大蜈蚣强。”

张选一问之下,三个人七嘴八舌地把洞里的经lì

说了一遍,但却不约而同做了相当程度的保留,当着老道士和张秃子的面,我们都有意无意地略过了人殉洞窟那一段。张秃子听的只是咋舌,连叫侥幸,说:“这要不是半路杀出那个山魈,可真的难说结果了。”

于老道沉吟良久,说:“我确实也不知dào

这洞里有这么多凶险,不过,依我的浅见……”

大头一直对老道士不明不白就让我们下到洞里去心存着不满,在旁边嘟囔着说道:“自己知dào

是浅见,那还说个屁啊。”我揣摩着老道士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偷偷捅了大头一下,大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于老道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先回去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你们几个过上几天有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再来回头来找我怕是也就晚了。”

众人一时无话,场面尴尬起来。我们三个又渴又累,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吃的,又灌了一肚子的水。

洞里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三个打死也不敢再下去了,一致认为还是另想办法比较好。收拾东西灭了篝火,众人向着来路往回走。张选的脚背高高肿起,看来扭伤的不轻,几个人轮流搀扶着,白天走起来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晚上又多花了半个小时才回到了破道观。

一行人正要和于老道道别,于老道沉吟之间,说道:“你们先进来等一下,我有件东西给你们看。”

众人迟疑地跟着老道进了他的屋子,于老道在里面一通东翻西找,却拿出了一本线装本的旧书出来。张选信手接了过来,我们几个凑过去一看,这书是蓝色的封皮,上面写着“湘志异录”几个字。

书的纸页已经发黄,年份可能到了明清时期,书中图文并茂,有些象山海经的记录方式,专门记述了湖南各地的奇闻异事,内容真假难辨。于老道让张选翻到其中一页,我伸着脑袋一看,那黑色线条勾勒出的图案,可不正是我们遇见到的那只大蜈蚣吗?

书中勾划的蜈蚣图案旁边还有几行繁体的小字,大意是说湘西一地传闻有这种大蜈蚣,根据当地乡人描述而画成此图。这大蜈蚣身长几丈,偶见有修成水玉内丹,居于地下。

于老道用手指在书上比划着大蜈蚣的轮廓,说道:“你们见到的可是这个大蜈蚣?本来我也不知这幻蛊石原来就是它的内丹,直到你们说起,才想到了这本书。”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今天的遭遇加上这本书的记载,让我的脑子一团乱。慢慢地才理清了思路,大蜈蚣早在一两千年以前被人发xiàn

,并且被古代先民当做了图腾崇拜,山洞之中一层的洞口是用来故yì

隐藏这个秘密的,至于为什么要隐藏不得而知。到了明清时期,事实的真相逐渐被时间湮没,大蜈蚣的存zài

只能在书中的传说才觅得到。瀑布后的山洞成了遗迹,老道士一代代相传,也只知dào

山洞里有隐秘的内丹,却并不晓得这内丹和书上的大蜈蚣有什么联系。

如此说来,内丹的秘密老道士的祖师爷是知dào

的,幻蛊石这个名字也一定是老道士祖师爷取的,可是这祖师爷当年是如何能从大蜈蚣那里得到幻蛊石?既然曾经得到过为何不给取出来,至今还在蜈蚣腹内?

反正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不管是蜈蚣还是山魈,可不是我们能招惹起的。几个人和老道士讪讪地辞别,大头大概也觉得冤枉了老道士,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老道看上去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转头又叮嘱我们,要是有了什么异样,也可以回来找他,可是他别无它法,只能我们自己去取了幻蛊石才有办法解蛊。

众人商讨一番,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张秃子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离开山洞以前那堤坝塌了,很可能蜈蚣和山魈都被砸死在里面,不如明天再大着胆子去找找,张选说再进洞还是太危险,既然现在这蛊还没发作,不用急于一时,最好先跟老林联系上再说,明天还是联系不上的话就先回昆明去。

一路无话,回到石门镇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镇子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摸着路到了招待所,几个人连累带困,各自回房休息。这一天身体象是崩紧了的发条,往床上一躺就彻底松懈,再也爬不起来。顾光明去走廊上了趟厕所的功夫,我衣服也没来得及脱就睡了过去,可刚刚闭上眼不到一分钟,就被回来的顾光明拍醒了。

与其说是拍醒,还不如说是被“砸”醒的,这让我恼怒异常,还没容我发火,转头一眼看到顾光明的脸,我反倒被吓的睡意全无了。

18、惊悚瞬间

顾光明的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和画了戏妆的曹操差不多,眼神里写满了惶恐,距离足够近,我可以清楚看到他不断哆嗦的嘴唇。一翻身坐了起来,我惊异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光明结结巴巴地说了好久,我才弄懂他的话。他刚才一进厕所,就见到张秃子低着头在撒尿,打了声招呼,正要解裤子,却看见张秃子满脸都是血冲他傻笑,他吓得尿全憋了回去,撒腿就跑了回来。

我盯着顾光明看了好一会儿,可怎么看也不象是在消遣我啊?急忙跳起来穿好衣服,拽着顾光明就到了张秃子房间门口敲起了房门。过了一小会儿,张秃子睡眼惺松地开了门,问道:“怎么了?”

我疑惑地转头瞅向顾光明,顾光明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张秃子,说:“没错啊,刚才我明明看见你在厕所。”

大头和张选都还没睡,可能听到走廊里有动静,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小贾此时也把头探了出来,说道:“没有啊,他一回来倒头就睡了,连脸都没洗呢。”

张秃子急忙把我们几个人都让到屋内,房间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顾光明不那么害pà

了,把刚才的事儿又说了一遍,几个人互相瞅瞅都不敢说话。估计所有人想的都一样:这可别是老道士说的幻蛊发作了吧?

再次回到房间,我和顾光明都睡不着了,顾光明问我这是不是中了蛊带来的幻觉,我只能劝慰他说,幻觉都是假的,只要是假的东西怎么说也害不死人,胆子大点儿就吓不到。

说是这么说,害pà

的可不光是顾光明一个,我俩商量着睡觉时灯就不关了,记忆当中这还是十岁以后第一次因为害pà

开着灯睡一宿。半夜里我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却偏偏疲乏的很,刚刚迷糊了一会儿就神经紧张地醒了过来,这一夜当真难熬。

第二天一早起来,顾光明满眼的血丝,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精神萎靡不振到了极点,大概一宿没合眼。

我拖着顾光明一起去洗了把脸,其他人不会象我们两个起的那么早,应该都还在屋内睡着。我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着活动一下身体,顾光明出去买了盒烟,转眼就回来了,可能是透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气色好了许多。

张选和大头的房门也打开了,大头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顾光明一把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啊”地大叫了一声,瞅着大头好象见了鬼一样。

大头和我都被吓住了,疑惑地看着顾光明。顾光明用手指着大头,指尖明显在颤抖着,说道:“你刚才不是去对面的杂货店了吗?回来的时候我隔着街道还喊了你一声,可你理都没理我。”

大头一脸发蒙的表情,说:“没有啊,我这才刚起来,正要去洗脸呢。”

我的心扑腾腾地乱跳,暗说坏了,顾光明恐怕真的是出现幻觉了,赶紧把顾光明拽到张选的屋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几句话交待清楚了原委,张选皱起了眉头,“走,先去那间杂货店问问。”

这镇子上的杂货店有两间,一间在招待所的西面,中间隔了一户上了锁的民房,另一间却在街道的斜对面,顾光明刚才买烟去的是西面那一间,回来时看见大头的背影正钻进对面那间杂货店的门,高喊了一声,大头没答理他。

几个人匆忙到了街道对面的杂货店,杂货店老板不知dào

我们要干什么,一脸惊惶,赌咒发誓地否认刚才有人进来过。我们避开顾光明的目光,颇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张选的脚仍然肿着,走路有些吃力,回到了房间,暗暗示意让我和大头陪着顾光明一起,一步也不要离开。然后转身去找张秃子商量对策。

顾光明躺在床上,失魂落魄地盯着天花板,时不时摸着鼻子,不知dào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地坐了起来。我被吓的一激灵,顾光明开口说道:“这肯定是幻觉,幻蛊一定是先在我身上发作了,我昨晚一宿没怎么睡,半夜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女人的哭声。”

先前基本可以肯定顾光明产生了幻觉,本来我很害pà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精神会彻底崩溃掉,精神分裂症中有一种病例,就是因为病人在开始出现幻觉时,不断的心理暗示自己很正常来逃避现实,导致幻听和幻视现象的越来越严重。现在既然顾光明面对了这个现实,而且毕竟顾光明现在的状态离变成真的疯子还差的远,我稍微安了安心,下一步就看张选怎么决定吧。

张选神色凝重地回到了房间,似乎不知dào

该怎么开口,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顾光明的情形虽说不严重,可这时间不等人,我觉得还是应该听老道士的,不行咱们几个就冒险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幻蛊石找来。”

张选想了一想,然后说张秃子大概也是这建议,而且老道士先前准确地说出了我们几个身上的问题,恐怕他的话还是可信的。大家沉默了一阵,大头表态也认为应该想办法去取幻蛊石,现在老道士说的话都应验了,再者说那山魈和蜈蚣弄塌了堤坝,多半都被砸死,也就不那么危险。

顾光明流露出激动的表情,说:“为了我一个人,不能让大家都去冒那么大的险。要不然我就自己一个人进去,能把幻蛊石拿回来当然好,实在不行就喂了大蜈蚣得了。”

这番话说的非常情绪化,大头连忙打断,说道:“你也别以为都是为了你,要是咱们几个都慢慢发作起来,难说会怎么样。想办法取来幻蛊石,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重yào

。”

几个人商量已定,然后找来了张秃子,张秃子点头说道:“这样最好,咱们再进山找老道士去。”众人心里不由得一起感激张秃子不辞辛苦的热心肠。

19、二探幻蛊石

带上随身的东西,匆匆忙忙吃了早饭,一行五人直接到了道观。于老道这时正在院中扫地,看见我们几个人又来了,放下扫把迎了上来。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打招呼打的都不自然。大头的脸皮倒是够厚,昨晚才揶揄了老道士,现在却嘿嘿笑着跟老道士殷勤地寒喧。老道士到底是世外高人,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含笑说道:“要是想好了再去那洞,我这就收拾下带你们过去。”

一路无话。等再次到了那个水潭边稍做歇息,我注意到张选满头大汗,大概扭伤的脚走了这么长的山路又痛得厉害,开口说道:“这次还是我们三个下去吧。”张选不肯,却耐不住我们三人的坚持,大头说道:“大家都钦佩您身残志坚,可这样下去了只能添麻烦。”张选最后只得依了我们,等在洞外。

前两层洞穴的路昨天上下走过一遍,已经开始熟悉,时间也足够,不用我们着急往下赶,三个人一路往下走去。顾光明精神看上去一直不错,再没出现那种幻觉。我一边说着话,心里忽然隐隐有了一种不适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搁在心里没想出来,定了心神仔细琢磨,也没抓住什么重点。

这一路上大家嘴上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拿定了主意,坝底下能寻得到大蜈蚣的尸体固然好,假如说大蜈蚣没被砸死在那里,掉头我们就回来另想办法,真要到了不解蛊不行的地步,老林的见多识广,势力又那么大,一定有靠谱一点的其它主意。

话说到这里,我才觉得这一次行动还是太着急了,似乎不再下来一次就对不起顾光明似的。虽说每个人都是没有虚情假意的真担心,可顾光明的状态远没到了坚持不住的地步,下洞之前似乎还是应该征求一下老林的意见,联系不上的话,大可以先离开石门镇,开着车跑上几小时,我就不信还打不通电话。

不过箭已经架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才后悔鲁莽有点晚了,眼前就是二层通向下面那条宽宽的裂缝,我脑子里的这些想法没和他们多说。三个人往下看了一眼,硬着头皮一个接一个地向下挪去。

从上面一层下来,地面由陡逐渐变缓,高含氧量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神志一清,这层巨大洞穴内原本盈满的地下湖已经没有了多少水,成了一大片空的洼地,我们仍是循着湖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一路上很顺利,但没有波折也不敢放松了警惕,暗地里想想,那大蜈蚣除非真被堤坝突然坍塌落下的巨石砸死,否则不论它还在堤坝下面逡巡着,还是已经钻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圆坑,我们都没可能得到藏在它腹中的幻蛊石,这一次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远远照去,前面就是已经塌了一大半的堤坝,从现在这里下了斜坡,绕到堤坝下面就可以知dào

答案了,每个人都做好了掉头就跑的准bèi

。大头捡起一块石头,远远朝堤坝那里扔了过去,一阵回音传来,除了极远处听不真切的流水声,洞中又是一片死寂。

大头扭头说道:“我还是第一个,你俩跟在我后面,反应都快一点,有什么不对咱就跑。”我和顾光明齐齐点头,心说那是必须滴,不用你嘱咐。

转过倒塌的堤坝,只见坝底到处都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巨石,每一块恐怕都得有几吨重,几个人也没时间和耐性感慨当年是怎么垒起这座堤坝的。大头在前面摸索着绕来绕去走的很慢,我不时回头张望,不断修正着逃跑的路线。

前面的大头忽然一顿,我和顾光明几乎一起半扭着弓了身子,浑身的肌肉崩紧,自我感觉好象猎豹一样积蓄着爆fā

力,可惜还没等到我俩轻盈地施展凌波微步,大头惊喜的声音传来:“有了!”

凑到大头跟前,只见前面不远处一块巨石下面,大蜈蚣的尸体翻了肚皮被死死地砸在地面,扭曲的模样显示着不知死前有过多少挣扎,不过我们不可能对它滥用同情心,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还是找到幻蛊石要紧。

大蜈蚣死是死了,我们几个还是不敢靠前,远远绕着它的尸体向一侧走过去,否则一旦它再活过来可不是我们几个能对付的。围着转了大半圈,终于看见大蜈蚣两支蚶牙前的地面上,一个晶莹剔透的圆球在手电光下闪闪发亮。

这可真是天随人愿,我们几个激动的差点儿相拥而泣,顾光明嘴里不停地叼叼着:“这下可好了。”

众**着胆子向前靠近了几步,大头试探性地蹲在地下用手碰了碰那圆球,一缩回来,顾光明小心翼翼并且异常急切地问了一句:“这球……烫手啊?”大头气极反笑,说道:“我看也不用中蛊,你天生就是精神病的材料。”然后俯下身子抱起了圆球,说:“先离开这里。”

几个人赶紧离开坝底,快步上了斜坡,又顺着没有了水的地下湖边缘,走到接近了石窟神道的位置,这才坐在地下,细细打量起这幻蛊石来。

幻蛊石并没有多大,十几厘米的直径,外表上看,和大街上卖的装饰用玻璃球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不用太细的观察我也知dào

,这其实是天然的水晶,品质再高里面也能看到棉絮一样的杂质和生长纹,这些杂质就好象是水晶制品的身份证,是模仿不出来的。不说这幻蛊石神乎其神的功用,就单从这种品质大小和份量的天然水晶来论,已经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了。

“这块水晶价值不低。”顾光明一边伸手摩挲着大头正抱在怀里的幻蛊石,一边肯定的说道。毕竟我们两个都是从事宝玉石行业的人,这些东西一上手,价值几何虽说没办法拿捏得很准,大概的真假还是分辨的清。

我心里却突然产生了疑问,说道:“这不对啊,大蜈蚣就算成了精,也不可能凭空修liàn

出一个水晶球来啊?”

20、冤家聚头

水晶是二氧化硅的结晶体,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下才能生长出来,要说是蜈蚣精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自己在肚子修liàn

出来,打死我也不信。顾光明一拍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记不记得老道士那本书里提到过这蜈蚣的内丹是‘水玉’?这水晶过去的古人就称呼水玉。”

但凡我和顾光明讨论一些“技术”性问题,大头通常都是不说话的,这次却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忘了在哪里看过,蛇蜈蚣蜘蛛一类的动物有喜欢圆形物体的习性,发xiàn

了以后就吞在肚子里,很多人认为那就是传闻中的内丹。幻蛊石很可能是人造的,早就存zài

了多少年,后来被蜈蚣吞了。”

大头的说法比较在理,这幻蛊石或者说水晶球,明显是人工的产物,不仅整体浑圆十分规则,而且表面的光滑程度显示出抛光工艺已经十分先进了,我脑子一走神甚至想过这是现代的产物,随后就否定了自己,但古人的技艺能达到这种程度,确实让人太不可思议了。我问大头:“记没记得昨天来的时候,你说那个大圆坑里可能生活过哪个朝代的古人?”

记住别人说的话容易,记住自己说的话往往很难,大头挠了挠头,说:“我说过吗?你也认为幻蛊石是古人留在圆坑深处,后来被大蜈蚣吞在肚子里的?”

顾光明此时“呀”了一声,惊讶地说道:“那个洞窟里的蜈蚣陶塑已经是一两千年前的东西了,幻蛊石的年代岂不是更要早的多?难道又是史前文明的产物?”

神mì

主义者向来认为水晶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中国人用水晶球来镇宅保平安,吉普赛人把水晶球做为预知未来的算命工具,甚至一些科学家认为水晶具有记忆和存储信息的能力,可是这水晶的幻蛊石能驱毒解蛊倒是闻所未闻。不管怎么着,还是先给带回去,最起码这东西还能值几个钱不是?

正在胡思乱想,顾光明突然高叫了一声,“我靠!”我被他一惊一乍弄得发蒙,一抬头,脑子“嗡”地一声,原来那只阴魂不散的山魈不知何时龇牙咧嘴地站在前面,一张蓝脸在手电光的晃照下,显得狰狞无比。三个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也不用谁提醒,撒腿就跑。

跟前就是那条神道,大头高喊了一声:“快,进那个石窟先躲躲。”三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上了神道,直奔向那个石窟。

眼瞅着就要进到石窟,我扭头向回看去,并没见到那山魈追上来,心里一放松,还没来得及多喘口气,匆匆忙忙间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神道旁边的陶俑一瞥之下,感觉它木然呆滞的眼珠突然转了起来,盯向了我。一股寒气从后背直窜上来,我双腿一软,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上。

顾光明的速度最慢,刚刚跑到了我旁边,正好一把将我拽起来,这一下摔得我浑身上下骨头都要散了架,站都有些站不稳,气喘吁吁地回头指着那个人俑,说道:“那个……人俑,活了……”

顾光明的脸色立kè

变得发白,手脚也开始微微哆嗦起来。大头满脸狐疑地拔出了刀,一步步走向那个人俑,走到跟前,狠狠地一刀劈在了人俑的脖子上。那人俑的脖子却并不向想象中那么结实,这一下大头又使足了力qì

,竟然直接把头劈了下来,咕噜噜地在地上一滚,大头倒退了几步,几个人仔细一看,原来这陶俑仅仅是一层外壳,里面都是空的。

只见没了脑袋的陶俑身体里却忽然钻出了几只黑色的飞虫,看着有马蜂大小,从陶俑断掉的脖颈处爬出来就飞到了半空,越聚越多,七八秒后就在陶俑上面聚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绕了一圈,象是在选择目标,然后“嗡嗡”地直奔我们飞来。我还在愣神,也不知大头和顾光明谁先喊了一声:“快跑!”这一次倒是我的反应最慢,跟在大头和顾光明的屁股后面冲进了石窟。

这石窟里除了人骨和文字符号的壁画就没别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找东西把拱形的洞口堵住,那个半米多高的蜈蚣陶塑我试着搬了一下却沉的要死,心想挪过去了也不顶用,转身找来找去却也找不见什么称手的东西,正在暗暗叫苦,大头这时却突然喊了一声:“虫子都飞到哪儿去了?”

我和顾光明定下神来,一起向外一看,手电光扫来扫去,那一大群黑色的飞虫却如同忽然蒸发了一般,不知了去向。

“这不可能啊,明明刚才看见那些虫子朝我们追过来,怎么转眼就没了?”顾光明说道。

我抬起手朝上一指,说:“是不是躲在这石窟外面的高处了?”

大头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了洞去,打着手电向上看了又看,然后缩回来说:“没有,洞口上面也是一只也没有。”

“咦,难道又回到陶俑身体里去了?”顾光明睁大了双眼,却不敢也把头探出去,在洞里将手电远远照到那个没了脑袋的陶俑身上,虽说距离稍远有些模糊,可足够让我们看清,一个黑色的飞虫也没有。

这可真是邪门了,那一大群黑色的飞虫转眼之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管这飞虫有多可怕,我们之前见识过它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几秒钟不到就飞的完全不见了踪影,就算能整齐划一地躲进陶俑身体里也需yào

不短的时间。

远处这时却传来一声声咆哮,正是那大山魈的声音,三人心头一凛,各自退了一步,手中的军刀都拔了出来,对准了洞口。

手电光照范围的远处,只见山魈直立起了身子,一人多高的壮硕身影沿着神道一步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狂怒地叫着,每近一步,我心里的压迫感就更紧一分。

山魈蓝色的面庞已经渐渐地清晰可见了,我的手心里不由得捏紧了一把汗,三个人谁也不说话,牢牢盯住了这大山魈,反正这时候害pà

也是没用,它要往洞口里冲,几个人上去一阵乱砍,结果怎么样另说。

21、丢失的出口

山魈怕火,情急之下我倒是想过,可实在没有能燃烧的东西,打火机小小的火苗怕是吓不住它。

奇怪的是,大山魈到了距离洞口有七八米远,却停了下来,只是冲着我们龇牙咧嘴,并不冲进石窟,似乎忌惮着什么,我心里灵机一动,想起昨天山魈和大蜈蚣打斗的时候,大蜈蚣吐出幻蛊石,山魈掉头就跑的情形。目光没敢离开山魈,我嘴里小声说道:“这大山魈不敢进来,不知dào

是不是害pà

大头手里的幻蛊石。”

大头听了咬着牙下了狠心,说:“我去试试,给我照着点。”收起了手电筒,一只手反握了军刀,另一只手把幻蛊石捧抱在怀里,向洞口跨出了一大步。

大山魈此时明显的一脸惊惶,倒退着蹿起足有半米多高,尖厉地叫着,张牙舞爪的模样反倒更加暴露了它的心虚,大头喊道:“它果然是怕这幻蛊石。”说罢,抱起幻蛊石就冲向大山魈。我和顾光明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外跨了几步,不得不说大头的胆子够大,换成我和顾光明,就算明知dào

山魈害pà

幻蛊石,也不敢这么和它玩命。

只见大山魈一转身,手足并用的快速向后蹿爬出去好远,然后才回过头来盯向我们三人。大头大喊一声,军刀高高举在头顶,又作势要冲过去,大山魈看上去一下子就慌了神,可能压根没想到大头敢向它反击,怪叫了一声,一转身间“轰隆”撞倒了身后的陶俑,远远的跑开。

手电光朝着山魈跑开的方向照过去,还能看得到它直立的身影,不过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此时除了听得到我们几个紧张的喘息声,整个山洞内一片沉寂。

我一边紧紧跟在大头后面,一边喊着顾光明别落下,心想恐怕只有离这幻蛊石近一些才会安全,大头不用我多说,紧紧抱定了幻蛊石,三个人聚在一起,保持着尽量接近的距离,向着上一层出口的方向摸去。

按照来时的记忆,通向上层的出口距离神道并不远,顺着这人工湖的边缘不需yào

走上多久就会遇见。这一次我们走的不快,一面要防备着仍然在远处虎视眈眈的大山魈暴起发难,一面还要看清脚下坑洼的路,足足走上了五六分钟,才到了记忆中大约的位置,我和大头紧盯着亦步亦趋跟随的山魈,让顾光明回身去找从溶洞裂缝进来时的入口。

顾光明背靠着我和大头,手电光向着身后的洞壁四处照来照去,然后说道:“不是这里,再往前走走。”我和大头挪动了脚步继xù

着向来路方向走,顾光明贴在我们身后,晃动着手电找寻出去的路。

这种状态持续了五六分钟,出口却仍然不见踪影,每个人都着急惊慌起来。大头一直憋着,没好意思直接骂顾光明笨的要死,话里话外却透出老大的不耐烦。

这个时候着急埋怨都不是办法,越是催促顾光明可能越没有效果,我心想既然大山魈对大头怀里的幻蛊石看上去满是畏惧,一时半会倒也不敢冲过来,对大头说道:“你把刀收起来,也打开手电,我和顾光明一起慢慢找,这山魈看样子不敢过来。咱们都别着急,那么大的出口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大头强压着性子不再嘟囔,三个人一起向洞壁方向靠过去,我和顾光明细细地查看着洞壁。又向前方走出一阵,大头说道:“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出口又不远。我们肯定是早就已经错过了出口,还是应该朝着神道的方向往回走。”

我心里其实也暗暗责怪顾光明关键时刻总在掉链子,这么远了应该早就看到出口了,顾光明不知dào

什么原因眼花给错过。嘴里不能多说什么,提醒着大头多多防范远处的大山魈,然后三人又折回向神道的方向。

这一次,我们几乎贴在洞壁上去找,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出口,我们走出来的那个裂缝又长又宽明明很显眼,远不象第一层向下的洞口那么隐蔽狭小,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xiàn

,而且前面又隐约看到了神道的人俑和那个石窟。

“又错过去了?”我迟疑的说道:“不可能啊,除非我们两个都是瞎子。”

“我说这事儿就不赖我吧。”顾光明万分委屈的说道。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可没时间和精力去照顾顾光明的情绪,大头说道:“是不是咱们离洞壁太近了反倒看不见出口了。”

我和顾光明一起摇头说道:“不可能。”顾光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还是别往前走了,离神道太近,别忘了刚才那些飞来飞去的虫子。”

三个人于是就僵在了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头把幻蛊石往我的怀里一塞,说:“拿着,这次你盯住那个山魈,我和顾光明再找一遍看看。”

然后就是一折一返又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的发xiàn

,通向上一层的裂缝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甚至开始疑神疑鬼地琢磨是不是从来没从那条裂缝进来过,难道开始的时候就是错觉?

这种时候,人心里的慌乱无措通常会带来一些没来由的臆测,比如你进到一个房间,出去的时候却找不见门在哪里,横竖怎么看四周都是实打实的墙壁,脑中就会出现千奇百怪胡乱的设定,不仅没有效果反倒会阻碍正常的思路。

我努力地克制自己别乱想,大头的急脾气却又发作起来,将找不见路的问题指向了山魈,把军刀当胸一横,说道:“一定是那山魈捣的鬼,他妈的老子和它拼了。”

我赶忙一把拉住了大头,说:“别乱。”安抚着让大头不要冲动,其实我的心里也完全冷静不下来,一种烦躁感时不时地袭来,低头一看表,下午三点钟,我们从瀑布进来算起,已经过了有四五个小时。

深吸了几口气,我开始从头到尾努力琢磨每一个细节,到底我们曾经遗漏了什么,想了半天,却完全理不清头绪。

22、直觉和细节

说到性格,顾光明倒是和我差不多,都不是那么急躁,就算完全慌了神儿,也不至于大头那样四处撒疯找山魈拼命。三人沉默了许久,顾光明说道:“我相信我的直觉,我觉得那个石窟里才是安全的。”

顾光明的跳跃性思维,虽然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意思是,直觉告sù

你,咱们正处在什么危险当中?”我把顾光明的思路向上调整一层,先弄明白他的第一层意思再说。

“嗯,我想了半天,这可不是因为害pà

才乱想。那个山魈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弱点,黑色的飞虫全没了踪影,但是我反而感觉真zhèng

的危险在接近我们。”

我们三个人一起经lì

过生死的考验,眼下再遇到相似的情形,顾光明这一次思考问题的方式开始成熟,不再仅仅张口闭口直线式的“相信直觉”,而是抓住直觉,排除掉可以影响自己判断力的其它因素,然后再得出观点。

我和大头没有表态,顾光明在牛耳岭时的几次直觉都很准确,尽管他表达出来的方式有时大惊小怪,有时胡言乱语。大头低声说道:“我从进到石门镇开始,就一直有不好的直觉。”我心说这话扯的可有点远,听着不大象他平常的风格,找不到出口这个眼前最要紧的问题解决不了,按理说大头应该不会琢磨其它的事情。

这时大头果然话峰一转,继xù

说道:“直觉不直觉的都先放一放,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进到这里,想想还有哪一点没在意的,才是眼下的关键。”

现在大头和顾光明各自的表述看起来是完全不相关的两码事,但其实都没远离主题,非常有针对性,一个以自身的直觉为出发点,一个尝试从忽略的细节入手,最终都是要归纳为如何摆脱危险或者脱离困局。现在身边没有了张选这样冷静的领队替我们拿主意,我们几个只能自己决定命运了。

我暗想还是先折衷一下,对他俩说:“先按顾光明的说法,到了石窟以后咱们再慢慢琢磨,这路又不远,想清楚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石窟的进出只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拱形洞口,我心想说不定顾光明的安全感是从这里来的,遇到危险时人总会蜷缩在角落,保持正面向外,这样心里才会踏实。反正这种感觉也不错,最起码不象现在这里四处空旷。

大山魈仍然跟在远处,不再龇牙咧嘴地故做声势,我们三个也不敢大意,慢慢向石窟靠过去。

眼看着前面就是石窟的洞口,刚刚舒了一口气,崩塌的大坝那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阵金属摩擦般尖厉的啸声,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即传遍了全身,这声音给我的印象极深,正是大蜈蚣发出的响声。

“不好了,圆坑那里又有大蜈蚣爬上来。”顾光明惊慌失色地喊道,几个人连忙加快了速度冲向石窟,匆忙间手电光一转,我看到大坝方向已经隐约现出了两条大蜈蚣的身影。

“好象三四条的样子,”大头说道,“赶紧先进去。”

再急促也不敢互相离的太远,阴魂不散的山魈对圆坑那一边的尖啸声丝毫不感兴趣,还在不慌不忙跟着。

待到跑进了石窟,顾光明彻底的乱了方寸,说:“大蜈蚣一定是来抢幻蛊石的,把这扔给它们得了。”大头骂道:“你傻啊,幻蛊石没了不说我们身上中的蛊,那山魈怎么对付?何况把幻蛊石扔出去,大蜈蚣也不见得领你的情。”

石窟里的人殉骷髅看起来已经不再那么可怕了,石窟里没有什么能足以挡住拱形的洞口,我们索性倒转了身子,刀尖冲向洞口外,紧张地等待着大蜈蚣的到来。

时间过去了有两三分钟,洞口外却一直是一片沉寂,大家心中都纳了闷,这山魈害pà

幻蛊石不敢进来,大蜈蚣却极可能是要抢这内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大头小心翼翼地向洞口外伸出了脑袋,用手电上下左右照了一圈,我和顾光明又是一番紧张,直到大头把头缩回来,我才问道:“大蜈蚣躲到哪里去了?”

大头的表情很是茫然,说:“大蜈蚣不知dào

都跑哪儿去了,那山魈倒是一直守在外面。”

我和顾光明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这石窟看来暂时是安全的,顾光明摸着口袋掏出来半盒烟,扔给我一支,瞅了瞅大头,也扔过去一支。

尼古丁弥漫进肺里,人的头脑似乎能变得轻松一些,压力也稍稍释fàng

和缓解,我们三个人尽量远离了骷髅,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保持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顾光明第一个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说道:“我想明白为什么我会直观感觉这石窟才是安全的了。”我看向他,问道:“为什么?”顾光明一指地下的骷髅,说:“这些人殉应该是时代很久远的,可是摆放的仍然完好无损,骨架和头颅都在原先的位置上,说明从来没有被碰过,这就是说大蜈蚣这么多年一定没进到过石窟里,否则这些人骨全都会散乱。”

我点了点头,虽说搞不清大蜈蚣为什么不进到石窟里的原因,但清楚了这一点,眼前的安全看来还是有保障的,我们暂时可以安心地在石窟里考lǜ

最棘手的疑问,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莫名其妙的找不到应该出现的出口。

大头扬起了手中燃烧的烟,对我和顾光明说:“你们说的高浓度氧气,在这石窟里好象并不是那样,看,这烟和外面烧的一样快。”

大头一说,我才注意到手里的烟果然和外界正常空气燃烧的速度差不多,这的确说明了现在的氧气含量基本正常。我站起身来,手电光向这石窟四壁慢慢照去,发xiàn

石窟角落里的高处,有一道斜斜的裂缝,最宽的地方大约半个手掌宽窄,我一指那里,说:“那条裂缝应该和外界有空气的流通,石窟内的气压稍大一些,石窟外的氧气很难进来,高浓氧气会被外面进来的空气稀释。”

23、团队

大头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惊喜地说道:“通向外面的裂缝?”紧盯着那条窄窄的裂缝,挑着眉毛琢磨起来,顾光明这次没有跟着大头兴奋,转头看了看,说:“这裂缝这么窄,别想了,老鼠钻出去都费劲。”

大头没理会顾光明,又寻思了一会儿,也许觉得的确不可能,放qì

了这想法,重新坐了下来。

既然这石窟里没有高浓度的氧气,大蜈蚣不肯进来倒也正常,把人放到一个空气含氧量比正常环境低很多的地方,也活不了多久。想明白了这一节,倒是解开了为什么这石窟里人殉的骷髅,不知dào

和大蜈蚣共处了多少岁月仍然保持着完整的谜题。

眼前这些都不是关键,如何回到上一层才是困扰。山魈害pà

我们手中的幻蛊石,不敢近前,外面的大蜈蚣不知了去向,我简单回忆计算了一下大蜈蚣的爬行速度,和人跑起来差不多,如果我们明确知dào

出口的位置,加速跑过去,应该可以甩掉那些大蜈蚣,只要接近了上一层,氧气浓度下降,和现在这个石窟的道理一样,大蜈蚣一定不会追上去。

一切全部纠结在丢失了的出口,可这该怎么办?我的思路越来越混乱,脑子里乱哄哄的。

石窟内再次沉寂了下来,大头眼睛直直地瞅着头顶的裂缝,看来还不死心,估计也是没其它的办法正在胡琢磨。顾光明低着头不言不语,手指在地面划来划去。我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事情得分析起来才可能解决,各想各的,每一个人的智慧都太有限,哪怕一起胡说八道,脑筋也能活泛起来,这样才有希望。咳嗽了一声,有点挑衅地对大头说:“别瞎琢磨了,你真变成耗子钻进去也爬不多远,也不算算这里离地面有多高。”

大头说道:“我想的不是那个。我就是在琢磨离地面有多远,能不能把消息送上去求救什么的,别忘了,张选他们可都在上面。”

顾光明本来就不是一个喜静的人,点了点头,说:“在这里等着他们下来,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转头没话找话地问顾光明:“你说他们要是真下来了,会在哪儿出现?也会是我们下来的那条路吗?”

顾光明摸了摸鼻子,然后用手指在地下划着,自顾自地说:“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是怎么一层一层下来的,这里象一栋三层的楼房,第三层是那个人工修整过的正方形洞穴,中间的第二层是有一条大裂缝的大溶洞,第一层就是我们现在的地下湖和石窟什么的。那个蜈蚣钻出来的大圆坑算是个地下室吧。”

大头嗤笑了一声,“切,你想这些个有什么用?”

顾光明接着说道:“不管有用没用,先把下来的过程理顺清楚了,咱们都仔细想想,要是没有什么遗漏的,说明一切问题都出在我们现在这一层。我觉得这一次有可能真是触动什么古人留下的暗道机关了,最开始那一层既然有故yì

设计隐藏向下洞口的障眼法,这一层出现暗道机关也不奇怪。”

顾光明终于给出了一个牵强的推测,我觉得这还不如他昨天说的,这是另一个庞大的太岁更靠谱。不过,顾光明的说法却让我想起了牛耳岭山洞里我们的遭遇,现在的情形仔细想一想,其实和在牛耳岭的洞穴里,庞大太岁体内通道变化那一次差不多,都是毫无理由地不见了本来存zài

的路口,我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记不记得在牛耳岭的山洞里被困时大家的猜测?”

大头反问道:“你是说这洞真的是另一个太岁?”我摇摇头,说道:“不可能。温度升高和寄生虫什么的,这里根本没有,眼前的石窟和那个人工坝存zài

了恐怕至少上千年,如果真的是太岁,蠕动一下就全塌了。”

上次牛耳岭的经lì

对我们来说太刻骨铭心了,大头不放心,拿着军刀到处乱插四周的石壁,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石灰岩,坚硬的连留下个痕迹都很难。

我的思路被大头的动作打断了,好容易才想起来刚才说到哪儿。对,既然被困的情形有相似之处,上一次加上了张选,我们四个人当时的猜测,一定有借鉴作用。我接着问道:“上次的猜测都是什么?我只记得顾光明说是暗道机关。”

大头这时候看到自己的努力没什么作用,只好放qì

,接口说:“我当时说有人跟着我们涂改路标,你好象没有什么猜测,张选说一切都是欺骗眼睛的幻觉。”

我们三个几乎同时神色紧张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排除掉顾光明的机关和大头说的有人跟踪,张选在牛耳岭被困时的幻视说法毫无疑问对现在的处境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也就在这时,刚才匆忙逃进石窟来不及多问,一个让我起了疑心的重yào

细节突然从脑海中涌了出来,我问向大头,“刚刚跑进来石窟以前,你说看到了几条蜈蚣?”

大头知dào

我暂时打断了众人的思路一定另有深意,说:“有三四条吧。”顾光明截住了大头的话,“哪有那么多,我就看到了一两条。”

我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吓了他俩一跳,“不对啊,每个人几乎同时看到的大蜈蚣,角度也差不多,为什么看到的数量明显不一样?这不就是幻觉吗?”

顾光明一脸的凝重,“哎呀”了一声:“我们忘了一件最重yào

的事情了。”说着指着我挎在身前的双肩背包。

那块幻蛊石从先前寻不到路开始,大头就交给了我,我当时把幻蛊石装在背包,反过来挎在身前。这时低头一瞅,问道:“怎么了?”

顾光明话语异常急促地说道:“你们都仔细想想,这水晶球叫‘幻蛊石’,可不就是能让接近的人产生幻觉吗?老道士虽说没讲的那么明白,可既然用幻蛊克制幻蛊,产生幻觉也不奇怪啊。”

三个人团队式的合zuò

,一起抽丝剥茧的寻觅细节中的疑点,终于让无法破解的困境出现了转机。

24、走出困惑

听到顾光明提起老道士,大头摇了摇头,说:“难说他哪句话是真的,不过……你这个幻觉的说法真有道理。”

事情有了眉目,我觉得即使不是终极答案也离真相不远了。大蜈蚣如果是幻蛊石给我们造成的“集体幻觉”,也就不难理解每个人看到的蜈蚣数量都不一样,而这种“集体幻觉”来解释每个人都看不见出口也说的过去。但是疑问仍然太多,我开口说道:“那现在看到的听到的,都有哪一些是幻觉?这要是不分辨出来,下一步可没法办了。”

“咱们接触到幻蛊石以前,包括昨天,出现过的一定都是真的,不管这石窟、塌了的水坝还是我们从上面下来的出口,山魈和蜈蚣打架也是真的,其余的……就都不好说了。”大头的条理很清晰,用幻蛊石出现的时间做一个切割,按这个时间点把前后出现的事物分开来看,前面的一定都是真实的,后面全部先划上问号。

顾光明说道:“那些黑色的飞虫应该是假的,它们不可能在转眼之间凭空消失。”顾光明就是顾光明,他不象大头那样擅于抓住要点,看来是打算用最笨的办法,一项一项的做劳心费神的统计工作。

大头紧皱着眉头的问道:“你说这个我反倒想起来了,那些黑色的飞虫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顾光明说:“幻觉啊,只有这些飞虫是幻觉才有可能象蒸发了一样转眼消失。”

大头对顾光明不得要领的回答有些犯急,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说为什么这幻觉会突然消失?”随后却自己轻拍了一下脑门,说:“我明白了。这石窟里没有高浓度的氧气,所以我们进到石窟以后,飞虫的幻觉才会消失。”

我心里暗赞一声,大头真是牛逼,这一番推理基本符合了现在所有的逻辑,靠近幻蛊石和高浓度氧气看来是使我们产生了幻觉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可心里仍觉得有一个重大的疑问,抓心挠肝的就是想不出来。

大头的性格比较急,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没事了,我们出去接着找,出口看不见是因为我们脑子里的幻觉,眼睛找不见可以用手摸。外面的一堆蜈蚣都是假的,先前往这里跑的时候我就奇怪,昨天那么大的水流冲进圆坑里,多大的蜈蚣也都冲到深处去了。”顾光明“嗯”了一声,说:“怪不得山魈这一次对那些大蜈蚣不闻不问,原来大蜈蚣只是我们的幻觉,山魈又怎么能看见?”

我心里“格登”一下,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刚才脑中的疑问是什么。这山魈怕的应该是靠近幻蛊石带来的幻觉,可是我们几个在石窟里,这种正常氧气含量下是不会产生幻觉的,山魈不应该害pà

才对啊?它那么想弄死我们,一直盯着不肯离开,为什么不冲进来?

大头正催促着我们快向外走,我赶忙劝阻住,然后提出了这个疑问。大头和顾光明显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同时愣了一会儿,顾光明先开口说道:“也许大山魈和人不一样,正常的氧气浓度也会让它产生幻觉,我刚才在想,大山魈如此恐惧幻蛊石带来的幻觉,也许是因为这种幻觉如果发生在它身上,恐怕会比我们严重的多。”

顾光明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大山魈惧怕的程度一定和幻蛊石可能带给它的危险成正比,它不是人类,再聪明也不会装模作样。

看着我和顾光明还在摆事实讲道理的耽搁时间,大头急不可耐地说道:“不管那些,眼下最重yào

的是山魈怕这幻蛊石,而且肯定不是装的,这就够了。何况这山魈不是有毒的蜈蚣,我们几个拼了命,未必不是它的对手。”说着,大头一手握刀,一手拿着手电,就准bèi

冲出石窟的洞口。

一声“喀喇喇”的巨响这时却在地下湖方向传来,这整个一层巨大的洞穴整个都跟着晃动了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发生地震了,心说不会这么巧吧,轰隆隆的石块坍塌声又紧接着响起,过了好久才逐渐平息下来。三个人不由面色惊惶地对视一眼,顾光明说道:“那座大坝没塌的地方全倒了?”我心想那也不该这么大声势,这怕是整个洞穴都要塌了吧?

大头急促地说道:“快,赶紧出去,现在既然都弄明白了,也就不用怕了,这洞要是塌了,不管什么幻觉不幻觉,咱们都得被活埋。”说完也不管我们怎么想,跨步就冲出了石窟的洞口。

我倒挂在身前的双肩背包里放着幻蛊石,心想这幻蛊石倒真成了烫手的山芋,把它扔了大概幻觉就可以消失,可对付大山魈就没了倚仗,而且天知dào

我们身上中的蛊是不是真得依靠它来化解?

如果距离大头远到一定的范围,山魈非得冲上来把他撕了不可,想到这里,我连忙一手拉着顾光明,跟在大头的后面向外面冲去,一面高喊着大头让他慢一点。

石窟距离那道向上的裂缝出口本来就没有多远,三个人保持着挨近,向记忆中的出口方向快步走去。远处的大蜈蚣好象又出现了,嘶叫声在我们身后远远地传来。虽说已经认定这是一种幻觉,可一旦这些蜈蚣真的扑上来会发生什么可拿不准,紧张已经开始让我的手打起了哆嗦。

“出口差不多就在这里了。”大头高喊一声,前面仍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洞壁,大头直楞楞地就要往洞壁走过去,我赶忙一把拉住了他,心里隐约觉得就算这幻觉欺骗了我们的视觉,亲眼所见的墙壁原本是不存zài

的,眼睁睁的想穿过去肯定也会有什么不妥。

“用手摸着往前走。”顾光明提醒了一声。大头闻声立kè

把刀横咬在了嘴里,左手持了手电,右手向石壁上摸去,三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向前沿着洞壁边摸边走。

25、信任的价值

身体贴近了洞壁,脚下的乱石也渐渐多了起来,远远不象刚才的路那么好走,速度放慢了很多。不远处山魈不离不弃地一直跟着,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后面蜈蚣的声音却正由远及近往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不管是不是幻听,大蜈蚣的速度不算很快。“那都是假的,不用紧张”,我不断地告诫自己。

又一阵“喀喇”的巨响从地下湖方向的远处响起,几个人一起转头看去,大山魈好象也吓了一跳,直立起了身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这几次的塌方都不是幻觉,”我高声说道:“不过这要是地震的话,也来的太巧了吧?”

顾光明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那个大坝塌了以后,地下湖里的水都流没了,维持这层山洞结构的平衡本来就很脆弱,一旦被打破,这洞穴就开始塌了。”大头听不懂,扭头看着脚下的路,只是催促着:“快点找路出去就对了,别又停下来废话。”

三人这么摸索着沿着洞壁往前走,又得注意脚下不被碎乱的石头绊到,效率并不高,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几十步,我们手中接触的仍然是冰冷的石壁,如果出口真的在这里,那是上层一整条裂缝沿伸下来的,印象当中挺长也足够明显,走了这么久也早该出现了。现状让人越来越焦虑,这怎么办,出口到底在哪儿?

“不对啊!幻觉可以欺骗我们的眼睛,却欺骗不了我们的触感,这一切难道不是幻觉?”顾光明有些绝望地说道。我的心中却如同灵光一闪般被顾光明的吐槽所提醒,谁说幻觉欺骗不了我们的触感?牛耳岭那个神mì

的祭台上我遭遇的幻境,不就是欺骗了所有的感官吗?

现在的我们如果处于牛耳岭祭坛上那种被营造出来的幻境当中,眼睛认准了那是石壁,大脑就会认为那就是石壁,不管是不是虚幻的,手中的触感一定接下来也会被大脑欺骗,一切的欺骗首先从眼睛里出现的幻视开始。

牛耳岭那一段幻境的体验确实让我刻骨铭心,眼前的这种视觉听觉和触感的欺骗与那种幻境相比还是有些小儿科。我大喊一声,“先都回到原地,重新再走一遍。不用慌,一时半会儿这洞不可能说塌就塌。”

大头和顾光明一脸迟疑的神色瞅向我,来不及跟他们多做解释,远处的蜈蚣嘶叫声听起来仍在慢慢地接近,我掉头向回走去,大头和顾光明也只能跟随在我的身后。感觉距离应该差不多了,我对他俩说道:“我第一个,你们俩跟在我后面,然后都闭上眼睛,一定不要睁开,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理,全是假的。”大头和顾光明看我说的这么坚定,只能茫然地点着头选择相信我。

我又叮嘱了一遍千万要紧紧闭上眼睛,如果突然睁开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随后自己闭上眼睛向石壁摸去。大头的手率先搭上了我的肩膀,那种触感并不温暖甚至稍有些颤抖,我却胸口一热,知dào

这意味着信任,连生命都交给了我的信任。

当我的手再次触摸到了冰冷的石壁,我突然感觉有些冒险,现在所有的做法都建立在“一切都是幻觉”的判断上,如果这判断从最开始就错了,恐怕是拿所有人的生命开玩笑,可实在别无它法,只能一咬牙摸着石壁向前走去。

眼睛一闭上,向前的速度就更慢了,脚下踉踉跄跄的好几次差一点被乱石绊倒,更让我心慌的是大蜈蚣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时不时传来的金属摩擦一般慑人心魄的嘶叫声,无从分辨这声音的远近,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心里正在慌乱,大头这时却一嗓子吼了起来,我努力地听了几句,才弄明白他是在唱歌,这歌声实在是比蜈蚣的叫声还有杀伤力,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掉一层,掉了一层又起一层。

不得不说大头的歌声很有效,紧张和恐惧被他发出的声音分散了。不知dào

走出多远,我隐约感到脸上一阵凉风袭来,脚下的路也开始有了缓缓向上的坡度,周围大蜈蚣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敢确认是不是已经脱离了高浓氧气环境,仍然闭着眼睛艰难地一步步扶着洞壁向上走去。不过心里却开始稍微放松,脱口喊了一句:“大头,你的山歌唱完了吗?”

难听的歌声终于停了下来,大头在我身后重重地喘着粗气,心理素质再好,这种情形下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我又重复了一遍不要睁开眼睛,三个人象是瞎子一样继xù

保持着这种奇特的队列前进方式,这时开始明显感觉到脚下向上的坡度开始变陡,回想着几次进出时的状况,应该是走上了通向第二层的宽大裂缝。

身后轰隆隆的垮塌声又持续地响了一阵,整座山洞看来已经岌岌可危了,想起顾光明说的地下湖水全部下泄导致的地质平衡被打破的说法,刚要表扬顾光明说的有道理,心头却突然间打了个寒战,一种被人紧紧盯住的感觉让我从脊背麻到头皮。

这是一种被偷窥的目光从里到外不停地扫视的感觉,非常令人不舒服。我的耳朵竖立着,已经和兔子差不多了,刹那间仿佛听到除了大头和顾光明之外,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呼吸声在我们几个人身后响起。

虽说一直闭着双眼,手电却一直没关,我实在有些忍受不住这种黑暗中的被偷窥感,突然睁开了双眼扭头向回看去。

事情过后我总是在回忆这一段,我刚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只有惊讶却并不感到毛骨悚然,既不是扑来的山魈蜈蚣,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恰恰正因为如此,才让后来的我越想越觉得倍加不可思议。过了很久以后,能够让我半夜里突然惊醒过来的噩梦,就又多了一项内容。

当时我认为这次看到的,一定是幻觉。

26、背影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倏忽间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我们几个人的身后一掠而过。

他穿了一件绿色的冲锋衣,后面的帽子扣在低垂的头上,我仅能看见这些。这背影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可后来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专门去想也记不起来这人是谁,我甚至打开过手机里的电话本,一个个的看着所有人的名字,却又不得不一个个排除掉。

等我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是谁!”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的深处。我不知dào

是该夸奖一下大头和顾光明此时的沉着,还是应该骂他俩的迟钝,这两个人居然还紧紧地闭着眼睛。

大头问了一句:“能睁开了吗?”顾光明问的是:“没事了吧?”惊讶过后的我有些无语,叹了一口气:“你们俩闭一辈子吧。”

前面斜着向上仅仅几十米远就是我们来时的第二层溶洞,这一段的坡度非常陡,就算我没有被惊动,闭着眼睛不看路面也很难爬上去。长长松了一口气,我说道:“应该没事了。”

三个人急急忙忙地手脚并用爬上溶洞,大山魈已经踪影皆无,我心里盼着它赶紧被下面正在坍塌的石头不小心砸死。顾光明随手点燃了一支烟,我和大头都知dào

他倒不是憋的难受,而是在籍此检验一下空气的含氧量。看到香烟正常的燃烧着,几个人这才算放了一半的心。紧张的气氛暂时一缓解,刚刚那个消失在我们身后的神mì

人却如同阴影一般在我心里越长越大。

后来我也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个神mì

的背影,因为当时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它并没有让我感到不安全,可是那种诡异始终在脑海里纠结,让我无法摆脱。

再没有看见那只山魈,我们尽快地凭借记忆继xù

找通向顶层的路。谢天谢地的是,那一道通向上面的人工阶梯这次没弄丢,钻出方形石柱的暗道,终于可以听见外面瀑布的水声了,想到外面等着我们的几个人,一种突然出现的压抑感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快走吧,老道士也该等急了。”顾光明催促道。

我没说话,仔细体会着心头的那种感觉,我和顾光明在本质上都是相信直觉的人,不弄清楚心里发毛的原因,其它什么事情也进行不下去。大头看出了一些端倪,站在一旁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难道是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直在困扰着我?不对,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影即便不是幻觉,我也没有感到威胁,我现在心里应该装着另一件事,这件事甚至让我产生了不敢离开眼前的洞穴去面对现实的恐惧感,而且从我们上午下来的时候就萦绕在心头,一度让我后悔再下到洞里有些鲁莽,从头至尾一直挥之不去。

“再等等,”我开口说道,索性靠在一根石柱上低下了头,大头和顾光明都没打扰我,静静地站着。“不用急,这山洞一时半会也塌不了,你们俩帮我想想,有什么地方我总觉得不对劲。”我缓缓地说。本来一些线索已经开始模糊地浮现,刚刚似乎触碰到了一个细节,却仿佛想抓住却突然之间撒开了手,整个思路一下子变得凌乱了。

大头原本是最不喜欢我和顾光明一边满脑子胡乱琢磨,一边故做沉思的状态,不过几次经lì

下来,这种试图拨开迷雾,抓住直觉的思维方式无疑对我们帮zhù

不小,大头又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有效的对他来说就是真理,他慢慢地也不再排斥我这种思考的方式。“除了幻觉,没什么不对劲。”大头迟疑了半天,搔着头说了一句。

其实在这种时候,顾光明比大头的作用要大的多,大头的判断方式往往因为过于理性和讲求实用,而放qì

了想象力,顾光明则不同,他敏感又富于幻想的激情,属于那种给他一片蓝天做底稿,他敢在上面画一条龙的超现实主义画家,换做大头,也就只知dào

描上几片四不象的白云。

我盯着顾光明,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提示。顾光明看着远处瀑布后面的出口,过一会儿,说:“其实我的感觉可能比你还强烈,”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说道:“我在石门镇时的那种幻觉一度让我精神十分紧张,现在拿到了幻蛊石,按理说解蛊也就有了眉目,可是我的心里没有感觉轻松多少。”

果然有内容。顾光明皱着眉头,大概在考lǜ

如何把意思表白的更明了,我没有打断,安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在石门镇时出现的幻觉,我现在忽然隐约觉得非常不靠谱……”顾光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仔细想过了,下面这个洞里我们产生的幻觉,应该是幻蛊石带来的,这没什么问题,可在镇上我出现的三次幻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一次是张秃子,然后是晚上睡觉时的哭声,第三次是大头。”

“张秃子当时满脸是血,现在回头想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半夜里我疑神疑鬼的将睡未睡,听到的女人哭声也不见得是真的,至于第三次看到了大头……,为什么这三次之后,我再也没有任何幻觉了?”

顾光明说到“第三次看到了大头”的时候卡住了,我这时忽然明白了刚才想抓住的疑点在哪儿,那同样是来自一个熟悉的背影。顾光明在石门镇第三次出现幻觉时,他看到的是大头一晃钻进了杂货店,看到的只可能是背影。

完全换一个想法,如果顾光明从来没产生过幻觉,这一切都是老道士伙同别人制造的阴谋,那么我们刻意去识破的话,会怀疑张秃子满脸是血的出现是设计出来的,满脸是血的人没有谁能够看清他的容貌。

第二次,顾光明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想故yì

制造出来就更简单了。之所以众人确定顾光明产生了幻觉,恰恰是第三次,大头既没有行动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可能在这件事上去欺骗我们,所以顾光明假如真的看见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大头,这只能用幻觉来解释。

这也就是最不靠谱的地方,顾光明当时并没有看到大头的脸,看到的只是大头的背影!

27、多出来的记忆

还有一些细节暂时想不到,我保持着清晰的语速先把这些推测说了出来,然后开始解释:“我怀疑从开始老道士就想骗我们下去取这幻蛊石,什么目的说不好,昨天我们下去以后,空着手跑了回来,随后顾光明就产生了幻觉,我们都认为他幻蛊发作,接着就有了今天的第二次下洞,我们不得不冒着风险地去取的根本原因,是顾光明被欺骗出来的假幻觉。”

顾光明例来对于各种阴谋论一概信以为真,无论是多么的天方夜潭他都觉得可能,我的分析他立kè

表示了同意,大头却一直思忖着,好象不自觉地在挑着毛病,这也是他的习惯,对于一切认为空穴来风的想法,都抱着天然的否定。不过,大头的理性却是非常有助于完善分析的,如果事情经得起大头的推敲,那就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大头说道:“我觉得拿不准你说的这些可不可能。要是顾光明真的被这么算计,这事儿得下多大的功夫?有点太玄。不过,既然你说目的是骗咱们去取幻蛊石,那出去了这幻蛊石就不给他,其它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要是你弄错了,这解蛊还是得着落在老道士身上,也好有个回转的余地。”大头的这一番考量基本上滴水不露,我和顾光明一起点头。

转出了瀑布,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张选他们正等在洞外,点起了一堆篝火烤着暖。银轮初升,洒下柔白色的光,水潭边格外的静谧,微有潮湿的空气混了四周草树的清香,说不出的沁人心脾。这溪谷的景色晚间看去与白天又是不同,少了些许大气的山水情怀,却增添了更多诱人的婉约和神mì



我们三个人却是各自怀了心事,良辰美景再迷人,也无心欣赏。

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地出来,张选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看到他焦急过后喜形于色的关切表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老道士此时也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可能先入为主地认定他在搞鬼,我总觉得他的笑透着阴森。

既然有了怀疑,这一次在下面洞里的经lì

就更不能说的太详细,我怕大头和顾光明说露了嘴,抢着含糊地只说蜈蚣被砸死却遭遇了山魈,好容易摆脱,拖延了太长的时间,所以出来的才这么晚。我一边说一边暗暗注意观察着老道士,倒也看不出表情上有什么变化。

张秃子一直在旁边紧蹙了眉头,不知想着什么。张选说道:“出来了就好,那个幻蛊石既然取回来了,你看……”随后把脸转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却一楞神,然后接口说道:“取出来就好,那咱们就回吧。中蛊之人只需把这幻蛊石置于身侧,别离了太远,幻蛊被压制,这幻视也就没有了。等回了道观,我再给你们一副安心定神的草药方。过得几天,这蛊自然就解了。”

我心中惊奇无比,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老道士不是为了这幻蛊石,或者说从头至尾我的猜测就离题了十万八千里?大头和顾光明也对视了一眼。众人收拾东西灭了篝火,往回走去。

刚刚走出溪谷翻过了一道缓坡,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众人惊惶之下纷纷转头向回望去,朦胧的月光下,只见瀑布所在的那一整座山凭空矮下了几十米,我心底一惊,知dào

那石洞终究是撑不住,完全轰塌了。转念一想要是再晚出来一阵,恐怕几个人就得被砸死在里面,不由一阵后怕。

众人心惊之下,转身加快了步伐,这瀑布下的石洞硕大无比,不知dào

在地底下的范围有多广,现在这里离那瀑布还是嫌太近,要是一不小心,石洞的坍塌波及过来,眼前的地面可能都要崩陷下去。

又走了五六分钟,这次走的很快,张选扭伤的脚看来问题不大了,不再需yào

更多的照顾,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前进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路之上我总感觉一阵阵恍惚,这种感觉很奇怪,幻觉肯定已经不存zài

了,走的慢了,我尽量把握不时传来的眩晕感,却发xiàn

似乎有好多东西涌进了我的脑子里。好象是一些画面的片段,或者说凌乱的信息。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早在山洞里,这种恍惚感就时不时地袭来,却没有现在这么明显。让我心里起了异样的是,回想起来那是接触了幻蛊石以后才有了这种恍惚感。难道说是幻蛊石的影响?这样解释怕是有些牵强,可这些凭空多出来的记忆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画面的片段慢慢清晰,这个过程仿佛在回忆一段多少年前的往事,一点点的从脑海中浮现,然后象烙印一样,清清楚楚地存zài

了记忆深处。暗自惊讶中,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逐渐的,我终于弄明白了这画面是什么,那是一整篇在牛耳岭山洞和方才蜈蚣陶塑洞窟里出现过的那种洞壁文字。我现在的状态是,可以按照这画面准确地写出每个字,但一个也不认识。虽然不知dào

那要反应的信息是什么,可我知dào

这些洞壁文对于老林他们一定很重yào

,这幻蛊石莫非是史前文明的遗留,存储了一部分记忆灌输在我脑中,用来提示什么?

大头在前面回头招呼了一声,“别落下了。”我才从茫然中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只有我和顾光明远远落在了后面。我看了顾光明一眼,发xiàn

顾光明也颇有深意的正看着我。

紧走几步撵上了前面众人,我和顾光明同时选择了不露声色。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这一次来湘西的目的原本是尝试着解蛊,可从下到山洞开始,牛耳岭遇到过的洞壁文字在蜈蚣洞窟里的再次出现,史前文明的幻蛊石,直到现在脑中奇怪出现的整篇洞壁文,完全把我们拉进了另外一件事情当中,这件事与解蛊有无相关不得而知,却明显和牛耳岭山洞中的人类遗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8、棺中鬼影

这种联系仅仅是巧合?基本不可能。神mì

的蛊术起源于哪个年代已经不得而知,我现在越来越倾向于认为蛊是史前时期的一种神mì

产物,辗转到今天,可能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经失传。如果牛耳岭山洞里的双头蛇是数千上万年前人类豢养的,这些创造了如此庞大和另类文明的古人留下的遗存肯定不止一处,那么牛耳岭遗址中的蛊,在眼前这处史前遗址能够找到解除之法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事情就真的这么直接和简单吗?

我琢磨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不知不觉当中,众人翻过了眼前的一座小山,又到了道观外。老道士回屋写了一副药方递给了张选,然后说天已经很晚,不请我们进去了,就此辞别,最后又叮嘱幻蛊石要置于几个人的身侧,五六天以后就没事了。

张选还是坚持着塞了一些钱给老道士,众人离开了道观。看着老道士没有要去幻蛊石的意思,我仍然惴惴不安,一系列的离奇和猜测牵扯着我敏感的神经,解蛊已经有了眉目,可心里却一点没有轻松的感觉。

回石门镇的路上,几个人和张秃子计议着,明天一早这就回去了,如果老道士的法子有效当然最好,不然的话还是着落在老林身上另寻办法。

到了石门镇,天已经很晚。本来皎洁的月光却被云遮掩了,除了几个人手电的光束,四周被一团漆黑围拢着,现在的黑暗又与山里的不同,眼前没有路灯的街道透着一股阴森,两旁高高矮矮的建筑也没有一丝灯光,仿佛竦立的怪兽。

招待所在镇子的另一头,从进了镇子算起,也就一百多米的远近。众人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影影绰绰的有一队人走了过来,似乎还点着两盏纸灯笼,隐约能听到传来的哭声。

我心里正打着鼓,听见张秃子说道:“站边儿上,咱们把路让开,好象是出殡的。”我心里不由“格登”一下,暗说晦气,这地方怎么大半夜的出殡?

眼前这一队人迎面走来,看上去人并不多,大概不是什么大家族,前面有个开路的撒着纸钱,一左一右两个人挑着灯笼,有个年青道士模样的跟在棺前,声音不大的念叼着不知什么经文,中间抬着一口很大的黑色棺材,后面五六个家眷跟着嘤嘤地哭。

我是大气也不敢出的靠在路边,却见那年青道士向我们横扫一眼,冲着前方突然高声喊道:“生人回避,不要冲撞了亡灵,招惹灾祸。”本来晚上出殡的阵势看着就瘆人,道士高喊这一嗓子,更是把我吓了一哆嗦。转眼看到张选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紧紧盯着那口棺材,目光跟随着送葬的队伍。

走了几步,张选从沉寂中缓过神来,长出了一口气,问向张秃子:“你们这里送葬都是在晚上吗?我是第一次听说晚上出殡。”

张秃子说道:“湘西一个地方一个规矩,各有各的讲究。晚上出殡有一种说法是先人暴毙而亡,阴魂不散,白天怕会阴阳相冲,晚间安葬是图先人走的顺当,不招惹家人。湘西出殡例来邪的很,有些事还是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招待所的门口,我向后张望着,走在了最后。前面的几个人都进了门,招待所一楼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我转身推开那扇弹簧门的晃眼之间,却影影绰绰看见那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抬着的棺材里,坐起了一个人,全身都穿了血红颜色的丧服,惨白的脸色,直勾勾地正盯向我。

这时的恐惧感已经无法描述了,心一下子就堵到了嗓子眼,我甚至能感到头发都直竖了起来,踉跄了一大步冲进招待所的大门,差点儿撞到前面大头的身上,我指着外面大喊了一声:“有鬼!”

众人都吓了一跳。张秃子和大头率先反应过来,冲出门往我指的方向看去,两个人却是惊讶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下意识地藏在他们两人的背后跟了出来,再次往那送葬队伍的方向一看,却见整条街道完全的漆黑一团,哪里有半个人影?

只觉得脊梁骨一股寒气冲到了头顶,我有些收慑不住自己的心神,摇晃了一下,被后面的张选一把扶住,顾光明眼睛呆呆地望着送葬队伍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说:“刚才还在我们身后不远,怎么转眼间就消失了,这难道也是幻觉?”

大头听了这话把头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顾光明,象是中邪一般愣愣地想了半天,只到把顾光明瞅得脸都变了颜色,才说道:“不可能,这里没有那个洞高氧气的环境。”

张选的目光向镇上万籁俱寂的街道扫视了一圈,说:“先上去吧。”几个人疑惑重重地上了楼,正好小贾听见动静迎了下来,大家一起进到张选的房间。

此时我的脑子乱成一团,眼前不断出现那个坐在棺中的人影,或者说鬼影,虽说那送葬队伍的灯笼光昏暗,但那血红的颜色太醒目了,不可能看错。

等到众人惊魂稍定,听完我仔细地描述了那个棺中鬼影,张选紧拧了眉头,先问向大头:“你说的高氧气环境是怎么回事?”

大头和顾光明这才将洞里遭遇的幻觉详细说了一遍。我一直没说话,心里不断地想着刚才那个鬼影和倏忽间消失的送葬队伍,幻蛊石造成的集体幻觉基本不可能,我们几个在洞里已经试了很多次,而且一路走过来也没什么异常,没有高氧的地方就不存zài

这种幻觉。

难道是幻蛊发作?更不可能,张秃子可没中什么蛊,他和大头可是一起亲眼看见送葬队伍的神mì

消失。

众人沉默了一阵,我的头脑也慢慢地清明过来,如果将出现幻觉的可能性排除掉,那么就只有其它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人吓人,也就是说刚才出现的一切都是人假扮的,可这实在说不过去,目的呢?一大群人故yì

拿我们涮着玩,还是把我们吓死了能得到什么好处?至于第二种,就是神鬼灵异之说了,别说方才的遭遇,就是再悬也说的过去,但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29、回煞

这个世上所有的人在这个问题上都是自相矛盾的,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不相信世间有鬼的人,你让他独自去坟地守上一夜,就算胆子足够大,他也肯定不会那么自在。认真想一想,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故yì

在逃避“有鬼”这个想法。

此时小贾轻声的开口说道:“莫非是冲撞到了‘回煞’?”我的心陡然一紧,前两天来石门镇路上小贾讲的“鬼棺材”给我印象太深了。

气氛变得更紧张,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排除了幻觉的可能,而想到了鬼。顾光明大概琢磨张秃子是研究民俗的,民间奇闻异事接触颇多,一定明白这些邪门的事儿,神色惊惶的问向张秃子:“要是真撞到了回煞,那该怎么办?”

张秃子眼神发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回答了一句:“不知dào

。很久前认识的一个江湖术士给过我一张驱鬼平安符,说是驱邪避祸,一直带在身上,可也没用过啊,难说管不管用。”我心里不觉有些羡慕,好歹张秃子有个倚靠。我们几个该怎么办?金兵有狼牙棒,我们有天灵盖?

张选呼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现在还是睡觉吧。”

张秃子和小贾回了屋。我一琢磨,把幻蛊石塞进了大头床下的背包里,说道:“老道士说这东西得放在离人别太远的地方,才有驱蛊的效果,还是先放在你们这里吧。”

磨蹭了一会儿,我还是把回来前脑子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些记忆画面的事儿跟张选说了,顾光明也跟着点头,大头和张选诧异万分,四个人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张选沉思良久,认为这事儿跟老林说的史前文明一定有关,一切都等我们回去找了老林再说。

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太刺激了,回房间躺在床上过了好久,脑袋跟装满了浆糊一般沉甸甸地,慢慢才睡过去。

不知dào

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着应该是早晨了,昏昏沉沉地起了床,睡眼朦胧之间把窗帘拉开一半,看着外面还是天色漆黑,又倒头躺了下去,还没等再睡过去,屋子里的灯却“啪”地亮了起来,顾光明大声地叫着:“快起来,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顾光明的调门拔得很高,尾音拖带了满是恐惧感的颤抖,象极了电视剧里的公公在宣读圣旨。我的睡意被他这一嗓子浇灭,不由大为光火,“呼”的坐起来刚要发飙,却看见他脸色发青地坐在床边,手明显地抖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怎么了?”我的怒意全无,迷惑悚然的看着顾光明,昨晚撞到的棺中鬼影还历历在目,眼见着他又不知dào

中了什么邪,恐惧和担心同时向我袭来,说的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顾光明突然“霍”地一转头,两只圆瞪的眼睛直愣愣刷地盯住了我。

“我……操!”我全身一震,虽然离了好远,还是本能地向后躲去。我发誓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被男人的“回眸”砸到墙上的感觉。

“现在……几点了?”顾光明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语气低沉地问道。

我心跳加快,不敢确定顾光明的状态是正常的还是被什么恶鬼上了身,下意识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十五分,你……没事儿吧?”

顾光明开始急促地喘息着,手抬起来一指外面,“早上……七点十五分?”

我心说这不废话吗?睡了一宿还能是晚上七点十五分?一脸不解地转头看向顾光明手指的窗外。就在这时,脑子却一转劲反应过来,“嗡”地好象炸开来一般。

这不对啊,早上七点多钟了,天怎么还是全黑的?我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栗了起来,问向顾光明:“你的表是几点?”

顾光明面色死灰,木然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手机和手表都是七点十五,时间没错。这次怕是真撞鬼了,昨晚那个回……煞。”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不知dào

从何说起,一股子寒意从里往外透出。

眉头一皱,我突然紧紧盯着顾光明,说道:“你不是我的幻觉吧?我一定是在做梦。”顾光明没理我,“嘘”了一声让我别说话,耳朵竖着听向了门外。

“啪……啪……”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走的很慢。聚精会神地听,听得出来有人正在向房门走近。我的手颤抖着不大听使唤,又不敢发出声音,缓缓地伸向床下的背包,好半天才摸索出那把军刀紧紧攥在了手里。

四周一片死寂,啪啪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如果我俩都没听错的话,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什么东西正静静地站在我们的门口。顾光明手里也哆哆嗦嗦地拿着刀,慢慢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门。

我夸张了表情,拼命地向他摇着手,顾光明紧张地大口喘息着,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我。未知的危险远比看得到的更吓人,我的意思是门口的那个东西既然它不进来,我们就别去招惹,而且我们一定也招惹不起。脑子在恐惧的状态下飞快地转着,我突然一指窗外,这里是二楼,外面又没有栏杆,我们两个人翻下去并不困难。

顾光明早没了主意,惶恐地点头。悄悄地穿上外套和鞋,我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房间的门,明明门口站着什么,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招待所的窗户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铝合金推拉窗,时间一长滑道上积满了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我费了半天劲才推开一扇,屋里亮着灯从明处看向暗处,窗外是茫茫不知边际的黑暗。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尽量平稳下来,我把头先探了出去。

借着被云彩半遮住的模糊月光,眼前的景象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头上一般,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弓去,紧接着“哎呀”一声大叫起来。

30、脸

只见楼下街道的正中间,静静地摆放着两具漆着大红颜色的棺材,红的如此刺目,仿佛用血涂满了,写着大大“奠”字的一头正冲着我们的窗下。

顾光明没看到街道当间的棺材,却被我的反应吓了个半死,后退了好几步。我二话没说,转身就奔向了门口,下意识的反应里,门外的东西反倒让我觉得看得见摸得着,比街道上的棺材好了太多。

房门用的是老式的暗锁,我将锁咔嚓一下扭开,突然一把将房门拉开,刀横在胸口就冲了出去。这时根本没时间做什么心理准bèi

,让我待在窗下正对着阴森棺材的房间里忍受,还不如直接杀了我,门外好歹应该是个活物,至于是什么,爱谁谁吧。

走廊里的楼道灯阴暗昏黄,我几乎闭着眼睛抡刀就扎了出去,管你妈的是人是鬼,先吃老子一刀再说。

一条黑影向后退着,一边退一边大声喊道,“是我!”听着声音很是熟悉,这时我才定睛细看,操,原来是张秃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儿泼口大骂,“怎么是你?”张秃子一脸的惊慌失措,急急忙忙地说道:“这早上起来全都不对了,小贾也不知dào

去哪儿了,听你们屋里有动静,我过来看看。”

顾光明用手按住了胸口,苍白的脸这时才开始有了一点血色,气急败坏地说:“你要进就进来,窝在门口要吓死人啊?”然后转向了我:“你刚才怎么了?”

“外面街道上摆着两具棺材。”虽然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恐惧,我的手指还是控zhì

不住的颤抖,指了指向窗外的方向,顾光明本来稍稍缓过来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

连紧张带惊吓,张秃子剧烈的喘着气,极快地点头说道:“我也看到了,屋里不敢待。”

我偷偷地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痛的厉害,不是做梦。又用手捅了捅顾光明,顾光明看着我,问道:“干嘛?”这他妈的全不对啊,不是幻觉,难道是真实的?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进退两难,不知dào

应该怎么办才好。我心想还是先得把大头和张选喊起来,人越多胆子越壮。转身刚要砸张选的房门,赫然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影,正在朝我们几个人摆手,好象在招呼我们过去。

我一把拽住张秃子,身边多了一个人才敢慢慢走近前去,挪了几步终于模糊着看清,原来却是司机小贾。

小贾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摆着手示意我们跟他下楼,三个人不敢发出声响,跟在小贾的后面,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几个人身上都没带手电,即便是带着也不敢打开,摸着黑走到楼下,一路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招待所的大门。大门外就是镇上的街道,想起刚才窗外的血红棺材,一股悚然感从胸口直窜到了头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小贾不紧不慢地推开招待所的弹簧门,当先走了出去,没见到他有什么异样。人一多壮了胆气,我畏畏缩缩地跟在小贾后面,从大门口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天空上的月亮时遮时露,尽管光线模糊,我还是能看见街道上清清朗朗,漆着大红色骇人的棺材已经消失不见了,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不知dào

这棺材的再次消失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贾一直没有扭回头来,也不解释这样跟着他是要去哪儿,看起来就是漫无目的向前。眼前的一系列遭遇既离奇又紧凑,让人猝不及防,心里根本不能平静下来好好想想,正要琢磨着开口问一问,忽暗忽亮的月光下,走在前面的小贾侧过了脸,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二楼上的窗户,我的心却“咚”地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险些晕死过去。

小贾倏然侧过的半边脸,惨白的颜色好象电影里的吸血鬼,那……完全不是一张活人的脸。

身后的张秃子和顾光明视线被我挡住,没有看到这一幕。被恐惧感瞬间地包围,我浑身上下立kè

起了一阵痉挛般地颤栗。惯性地跟从了几步,小贾已经转过了脸,继xù

不急不徐地往前走去。

后退了一步,我用手偷偷地拽了张秃子一把,张秃子愕然地看着我。我悄悄一指前面,顾光明和张秃子一起盯住了小贾那双垂在身侧,象枯骨一样苍白毫无血色的手。两个人瞬间好象同时踩了刹车,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我急忙冲两人使劲挥动手臂,不让顾光明惊喊出来,随后下意识地向后一指,二人会意,不敢张扬出声,极慢地倒退向招待所的门口。

小贾完全没有理会,自顾自一步步向前走着,和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动作的僵硬和不协调愈发明显。天空中的一片薄云此时遮住了月光,四周围拢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一会儿过后,街道重新朦胧地微亮起来的时候,小贾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万簌俱寂,我能清楚地听见顾光明沉重的喘息声,张秃子低低地喊了一声:“先回招待所。”三人倒转回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向招待所的楼前。

就快走到了招待所的大门前,门厅里不知dào

什么时候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我微微奇怪的同时也稍觉安心,有了光亮就代表了安全。

迈步冲向门口,我速度有点快,已经甩开了顾光明和张秃子七八米。扭头看着远处的小贾再没出现,心里余悸未消,嘴里呼哧喘着粗气,脑子乱糟糟地象一团浆糊,转过脸来,抬起手去推那扇门。

刹那间只见门玻璃上,门厅里透出的昏暗灯光映射着,紧紧贴了一张惨白惨白男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我。距离太近了,这次我看的清清楚楚,正是招待所里那个服wù

员。

凄厉至极地大喊了一声,我腿一软,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身后的张秃子和顾光明紧跑几步,俯身把我扶起来的时候,门口的脸已经消失不见了。

浑身抖动着已经举不起胳膊,我的眼睛呆滞的盯着招待所的大门,上牙不停地碰撞着下牙,连张开嘴都困难,声音好象从喉咙里发出来:“那……脸……”

31、是人是鬼

张秃子狐疑地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手哆嗦着伸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张黄色的纸符,转头四处看了一圈,一指街对面远处邮局的位置,那里似乎影影绰绰地透了一点光,低低地说了一声:“走,咱们往那边。”

顾光明没有受到这般惊吓,这时显得比我从容了许多,和张秃子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把我扶了起来,转头折向街道斜对面。

两个人拖着已经迈不开步的我,紧赶慢赶也走不快,斜穿过了街道,我从几乎昏厥的状态渐渐恢复,腿脚也快了起来,想起刚才张秃子手里拿出的那张符,大概就是昨晚他提到的驱鬼符。

张秃子走在前面路过了我们总去的那家小饭店,我和顾光明跟在他的身后,紧张加上害pà

,腿脚发软。眼瞅着有些跟不上了,刚想出声喊着张秃子让他慢一点,身旁饭店两扇稍嫌破旧的门板却“吱呀”一声慢慢地开了。

沉沉静寂的黑夜里,那门被打开的声音回荡着拖得很长,听起来格外刺耳,瞬间我就感觉脖颈后有凉气呵过来,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我扭头向门内看去。

还没等我把视线完全调整过去,耳边顾光明的惊叫向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啊……”

这次我的眼睛无法逃避,饭店打开的两扇门里,面无表情的站着两个人,或者说……两具僵尸更合适,正是做菜手艺不错的老板和老板娘,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到现在我也无法准确表达和描述那两张脸有多么让我惊骇,那段记忆模糊到接近于空白。

惊恐到了极限,没经lì

过的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到。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用魂不附体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我的头脑瞬间陷入完全的停顿,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连尖叫声都喊不出来。好象从正常人一下子变成了白痴,转身就跑或者晕死在地这两种正常的反应都没有了。只有真实经lì

过以后,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被活活地吓死。

一个人影挡在了我的身前,张秃子从前面跑了回来,手里高高举着那张黄色的纸符。倏然间我得到了解脱,那个过程好象从濒死重新回到了人间。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过来张秃子这是在救我,我能听见他在叫着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懂,脑子是一种半清醒的木讷痴呆状态,传导神经好象也出了问题,被张秃子拽着走了很远,我才想起来缓缓扭头去看,那两扇门已经关上了。

能弄懂张秃子表情上的焦虑和听见他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时,我发xiàn

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我皱了眉头使劲想,脑子虽然象被卡住了转的很慢,不懂就问还是知dào

的,张口问道:“这是……哪儿?”自己听着也陌生的声音简直就是变了调的老唱片。

“刚刚带你到了邮局,不记得了?”张秃子一指大门。

我慢慢地点头,感觉着有些回过了神,然后注意到旁边一张床上,顾光明眼神呆滞着躲在角落不停地颤抖。

张秃子把厚厚的窗帘拉的一丝缝隙不露,挡在了最让我感到不安全的门口,对我和顾光明声音轻柔低缓地说道:“没事了,刚才全靠这个驱鬼符震住了脏东西,你们休息一会儿,总能等到天亮,不用怕。”

他的话听着让人如沐春风,暖洋洋地安全感倍增。张秃子手中的那张黄纸符更让我有了强烈的依赖感,他拿在手里左右的摇晃着,一阵倦意不知为何涌了上来,浑身一点力qì

也没有了,我蜷缩在椅子上,模糊之间看到顾光明已经闭上了眼睛。

惊吓过后,人的意志力非常脆弱,张秃子笃定的眼神和那张黄纸的平安符象是精神崩溃之际的救命稻草,我放任自己头脑的空白,什么也不去想……

朦胧之间我隐约听到张选在喊着我和顾光明的名字,声音空旷的仿佛远在天边。紧接着“哐当”一声,邮局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张秃子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我看到张选崩着一张苍白的脸,心里一激灵,脑子清醒了过来。

手和身体还惯性地保持着颤栗,我正要张口问大头去了哪里,张选却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光明的状态和我差不多,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张秃子算是最镇定的一个,紧紧掩上了门,一脸惊恐地说道:“这镇上全不对了。”

张选疑惑地问向张秃子:“你的手机也是早上八点多?”

张秃子肯定的点了头,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张选。张选的慌乱很少见,这一次我却清楚地看见了他的手在抖,接过手机按了几下,完全失去了主意的瞪大双眼,说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秃子在屋里不停地踱来踱去,不安地说:“一定是我们中了邪,好在这些脏东西畏惧我手里的驱鬼符,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先出去看看。”说完,不等我们说话,推开了门往外走去。

琢磨着这样太危险,我刚想喊住张秃子,却见门旁一道黑影迅捷的闪出,一掌切在张秃子的后颈上,刚踏出门的张秃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一动不动。还没容我来得及紧张,那个黑影从门外伸进头来,压低了声音喊道:“快,跟我走。”

借着屋内明晃晃的灯光一看,我彻底地愣住了,大头?

张选转身灭了灯,把我和顾光明拉了起来,神情古怪地低声说道:“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先逃出镇子再说。”

恢复了这么长时间,我和顾光明的腿脚虽然还不怎么利落,但跟上前面蹑手蹑脚的大头问题不大,张选落在最后,四个人绕过了邮局的一侧,看见了来时我们坐的中巴车正停在那里。

大头用手里攥着的车钥匙打开了车门把包扔了进去,然后跳上车,一边催促着我们几个,一边打着了火,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静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响。

中巴车亮起大灯转过街角,大头发了狠似的踩下油门,车速一下子提的很快,在镇子的街道上飞驰颠簸,还没坐稳的顾光明差点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紧的抓住前排的扶手。

张选不说话,面色铁青目光直愣愣的紧盯着前方,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脑中,不由张口问道:“你们俩……是人是鬼?”

32、真实的谎言

“鬼你妹啊!”大头喘着粗气,“两个傻子让人卖了都不知dào

。”

我心里一怔,这倒确实是大头说话的风格,可谁要卖我,我很值钱吗?

“全是假的,每个人都在撒谎。”张选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听起来很瓷实,大概是为了保证我们听懂他的每一个字。我更蒙了,什么假的,谁在撒谎?为什么打晕张秃子?

中巴车飞快地驶出了石门镇短短的街道,张选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望向窗外,提醒大头说:“现在还不敢说已经安全了,路况不好,小心注意着开。”

车里的每个人都在沉默,张选说的话算不上莫名其妙,这一两个小时我们一直处在不安全之中,可我着实费了半天的思量也没琢磨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足有十几分钟,距离石门镇已经越来越远,顾光明率先张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选长出了一口气,把目光从窗外移向我们俩,说道:“从几天前到了怀化开始,就是设计好的一场骗局,我们堕入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

“我不知dào

张秃子和小贾是什么身份,不过我肯定他们不是老林提供给我们的联系人。记得张秃子接站的时候跟我们说起过,他一早上跟单位通了电话吗?刚才在邮局里我看了张秃子的电话,那天早上,他的电话上根本没有任何进出的记录。也就是说,从我们见面开始,他就在撒谎。”

我仔细地回忆着,甫一见面张秃子的话很多,似乎的确说过见面前刚打电话问了才知dào

张选的名字,然后临时写在一块纸牌上,我当时还觉得这么接站有些搞笑。可张选的怀疑就因为这个也太说不过去了。

看着我和顾光明的疑惑不解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张选接着说道:“陷阱编织的再好,也只是理想化的设计,具体到了操作上不可能没有漏洞。你们两次进到洞里这个期间,我和于老道张秃子一起待了很久,每当我聊起一些话题,他们总是支支吾吾,或者自觉不自觉的把话岔开。最让我起了疑心的,是张秃子压抑不住的焦虑,看上去比我们自己还要在意幻蛊石拿到没有。”

“幻蛊石解蛊的说法有诸多的破绽,对张秃子和于老道来说,这是一个迫不得已硬编出来的谎言,目的是欺骗我们进到洞里拿到幻蛊石,在我们知晓了山洞里的危险准bèi

放qì

时,顾光明却不明不白地出现了幻觉,一切似乎都在催促着我们不得不拿到幻蛊石。这种巧合使我直接怀疑他们是在利用我们,但你们拿到幻蛊石从洞里出来以后,他们又没暴露任何占有幻蛊石的意图,我当时觉得也许是我想错了。”

我和顾光明大头拿到幻蛊石就发生在昨晚,所有的情形都历历在目。我从怀疑自己被骗,到觉得自己也许过于阴谋化了于老道的企图,这个转变的过程基本和张选一样,原因都在于张秃子和于老道并没有巧取豪夺我们千辛万苦得到的幻蛊石。和张选所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怀疑到张秃子身上。

张选看着陷入了沉思的我和顾光明,加重了语气,说:“直到昨晚你们俩说起脑子里多出了一些记忆,我才开始慢慢想明白他们的真实目的。”

顾光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dào

了,他们的目的不是幻蛊石,那东西对他们来说没有价值,真zhèng

有用的是幻蛊石留在我们脑子里的东西。”

张选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说道:“我们每个人都和幻蛊石有过接触,但为什么只有你们俩脑子里出现了的一些记忆片段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张秃子一定知dào

,即使拿到幻蛊石,凭借自己不可能得到那些记忆的片段,只能依靠我们解读出来。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们要得到的并不是银行卡,而是银行卡的钱。”

本来事情已经足够烦恼了——我和顾光明莫名其妙的拥有了一种能够读出史前文明遗留片段的能力,但这还不算完,这些记忆的片段似乎成了某个势力庞大的组织觊觎的对象。可是把我们俩绑架不就得了?我和顾光明一定是鞭子还没挨身就屈打成招,如果他们再用上美人计就更得投降了……

“他们选择的方式是,极度恐惧状态下的催眠。”张选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从遐想中缓过神来。“从最初张秃子就刻意营造诡异的气氛,直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目的都是让你们两个一步步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完全丧失了自我抵制的意识,他们的目的是那些记忆片段,但恐怕还不仅如此。”

“催眠术最重yào

的是突pò

被催眠者的心理防线,惊吓过后你们的安全感寄托在张秃子和他手里的符上,那张符也就成了他催眠用的道具。心理完全崩溃以后深度的催眠非常可怕,一旦成功,下一次张秃子再发出暗示,你们就会不自觉地陷入被催眠的状态,轻易被实施心理控zhì

。”

张选说到这里,没有继xù

下去,重新看向车窗外沉沉的黑夜。

“那现在的时间……”顾光明疑惑的问。大头正开着车,抢先说道:“是半夜。我们昨晚睡了可能有二十个小时,他们用了麻醉剂,然后把手机和表都偷偷调过。”

现在我才刚刚认识到这骗局布置的有多大。这几天噩梦一样的经lì

,完全弄明白需yào

一次思维上的逆转,我努力回想着杂乱无章的细节,从头开始理顺。

小贾给我们讲的“回煞”当然是子虚乌有的编造,第二天晚上吃饭时我和顾光明看到的那幅画,小男孩的问答都是设计好的,成功的给我们心里埋下“鬼”的种子,昨晚回到招待所时撞见的红衣鬼影和整支出殡队伍的神mì

消失,更是让我的神经紧崩到了极点。

几个小时前,以为是早上正常的醒来,我们并不会认识到时间不对,而是陷进了“时间对,天仍然是黑的”这样一个误区。两具摆在街中的血红棺材,脸色惨白行为怪异的小贾,突然出现在招待所门口的服wù

员僵尸一样的脸,直到最后让我和顾光明彻底崩溃的饭店老板和老板娘,梯次地把我们送到了悬崖边,只要再加上一脚,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33、湘西,我爱你

中巴车亮着大灯,在四周漆黑的土路颠簸了一个小时,终于转上了一条柏油路。张选拿出手机看了看,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终于有信号了。”紧接着拨通了电话,应该是打给老林,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好意思竖着耳朵听,随后指点着大头把车开向高速公路,大概是要转回怀化。

整个骗局的脉络已经清晰了,仍然有很多细枝末节没想清楚。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张选昨晚识破阴谋以后发生的事情,又开口问向张选。

事情的经过复杂,张选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廖廖几句大致道出了原委。张选说,昨晚他才怀疑到张秃子的真zhèng

动机,一直琢磨到很晚,即使认为张秃子要有所行动了,也不可能通盘考lǜ

到所有的预谋,更加不可能想到催眠术。本来打算坚持着一宿不睡加以防备,一早再和张秃子他们周旋。

躺到半夜张选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现在想想应该是类似乙醚一类麻醉药品的气味,意识到不对劲,自己用被捂紧了口鼻,却仍然阻止不了昏迷过去。也幸亏如此,张选吸进的麻醉药量少了许多,这导致他醒来的时间,比同一个房间里的大头要早。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产生了我和顾光明一样时间上的困惑,不过他立kè

就意识到这是张秃子耍的花样,费了很大的劲儿,直到泼了一脸水才弄醒大头,出了房门发xiàn

我和顾光明已经不在招待所的房间里。

张选和大头从窗上看到远处的邮局透出灯光,两人收拾了东西打算去查看,没成想在招待所里碰到了小贾,小贾看到他们俩,转头就想跑,已经知dào

了端倪的大头火冒三丈,一拳就打翻了小贾,绑起来扔到了招待所的房间,顺手拿走了车钥匙,两人下楼偷偷守在邮局外面。

张秃子此时正打算用催眠术控zhì

我和顾光明,张选和大头计较一番,自己装模作样的进了邮局。张秃子当时的表情十分吃惊,没想到张选会跟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识破,惊惶之下想开溜,被躲在门外的大头见机打晕。

听到这里,我心中叫了一声侥幸。张秃子他们麻醉药物的用量拿捏的十分精准,看来是准bèi

第一步先将我和顾光明用催眠控zhì

住,张选和大头醒来的时间故yì

向后拖延,打算个个击破。这样想来,我和顾光明出了房门的时候,即便不理会装神扮鬼的小贾,直接去砸张选的房门,两个人的麻醉时间没到,叫也叫不开。

我长舒了一口气,暗想四个人在生死存亡的边缘又绕了一圈。顾光明不住地苦笑,说道:“我们这几个人命里相克,从聚到一起就没消停过。”

现在我越来越佩服张选的洞察力,同样的经lì

,我的怀疑是从幻蛊石拿到手里以后才开始的,而且从头至尾一直选择相信张秃子。这骗局做的如此复杂和周全,张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呢?

当我把这个疑问再次问向张选,张选回答道:“你们过于容易相信别人,从开始小贾说鬼棺材的故事,我听着就觉得不靠谱,当然这时候怀疑还谈不上。最初产生了质疑是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利用小孩子的画和编好的说辞给你们灌输‘鬼’的概念,本来安排的无懈可击。但小男孩和老板娘之间用当地方言土语的对话,虽然只有简短几句,却有着明显的漏洞,老板娘似乎在故yì

掩盖什么,她当时万分紧张的神色更说明了她的心虚。”

“虽说还不能识破阴谋,却让我心里从那时开始就有了提防。一两个疑点不可能推测出如此庞大潜心的算计,加在一起就足够了。”

“咦”,顾光明惊讶道,“你能听得懂湘西的方言?”

张选微笑道:“我还知dào

湘西尽管交通不便,一些地方的民间习俗被以讹传讹的神mì

化,但绝对没有小贾和张秃子编的那样。而且湘西再偏僻的地方也根本没有晚上出殡这一说。”

“你是怎么知dào

的?”顾光明保持着好奇和惊讶。

平时不苟言笑的张选,这时却绽放着笑容,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开心的象个孩子,“他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yào

的细节,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湘西人。”

(第二卷终)PS:有跟看到这里的读者,应该能体会到,这三章的故事我刻意地追求一种“云宵飞车”般缓缓爬到高处再倾泄下来的高潮氛围。大纲早就完成,如果我完结了这本书,同时各位能够耐着性子读完,我会努力送你们一个真zhèng

“云宵飞车”的感觉。

这种慢热的写法也许很多人会嗤之以鼻,但我喜欢,尽管做不完美。我更喜欢你们去猜测每个坑时的迷惑样子,这才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之一。

我是探险类和悬疑类小说的忠实读者,所以尽管我知dào

玄幻式的胡说八道加上小学生式的文笔更受欢迎也更容易写,还是义无反顾地写了这样一本书,并且劳心费神地坚持到了现在。如果这书写的很烂,千万不要因此丧失了对探险悬疑类小说的兴趣,这是我的问题,要骂请骂我。

第三卷明天就会开始,仍然是莽撞急躁却极具理性的大头,懦弱胆小敏感且富于幻想的顾光明,再加上喜欢推理的纯粹屌丝主义者“我”,一个新的探险故事。我想说的是,顺手点一下收藏,如果能在书评区留一句话,我更加感激不尽。没有一个新书作者敢想象自己能够赚到什么钱,最怕的是自己没白天没黑夜写出来的“书”没人看,比打我一顿还难受,真的。

1、快慰

中巴车一路飞驰,快到了高速路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心境伴随着东方泛着微白的天空,仿佛大梦初醒,清朗之际又多了点沉重的快慰。我把车窗推开一条缝隙,野外清新干净的风立kè

涌了进来,荡涤掉胸中最后的烦闷。

天空越来越亮白,虽然还看不到日出,却能感受到光明正真真切切地从地平线向上升起,神游了一会儿,我有些感慨地说道:“光明真好。”

顾光明很有些感动,眼中甚至盈出了泪光,冲我说道:“我没做什么,大家能够重新在一起最重yào

。”顾光明的话让我迷惑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靠,老子在歌颂光明,又不是说你,你激动个屁啊?

顾光明大概注意到我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鄙夷和不屑,也才明白过来,讪讪地咳嗽了几声,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中巴车减了速,大头缓缓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伸长了脖子向前看过去,模糊着看到前面停了好几辆车,三四个人站在路边,刚刚放了轻松的心情立时紧张起来。

等到大头和张选下了车,和路边的人打起招呼,隐约看到前面的人影好象是老林,我才彻底松了口气,张秃子设计的阴谋和这一夜的惊吓着实令人风声鹤唳,低头一看,手心里都湿湿的攥着一把汗。

明白过来现在没有危险以后,我开始惊讶老林的亲自到来。从牛耳岭回到昆明开始,老林在我脑中的印象就是神mì

和城府极深的酷,而且083的来头有多大我都难以想象,老林的出现一定意味着我们四个人很重yào

,但我们有那么重yào

吗?我可不敢自信一个懦弱的小人物会引起他的关注。或者我和顾光明那种能够读出记忆片段的能力非常重yào

?嗯,多半是因为这一点。

如果把事情往另一个方向考lǜ

,显然这次我们在湘西的经lì

老林犯了疏忽——083内部一定有人向外透露了什么。虽说我们几个人也是大意了,但的确想不到自己值得张秃子他们下这么大的气力,也许老林亲自来了,还是多少有一点赎罪的心理?话说这也不是我们太笨,实在是敌人太狡猾了……

浮想联翩地下车,老林冲我和顾光明点了头,然后面无表情的跟张选说着什么,仍然看不出一点关怀和歉疚。我心想你看看,这就是大人物,即使自己犯了错,也要表现的十分酷,非常酷,酷到家的……酷。

剩下的事情不需yào

我们处理,两辆警车呼啸着奔向我们来时的方向,我估摸着张秃子早就跑的没影了,不过能抓几个装神弄鬼的群众演员解解气也不错。

我、大头和顾光明上了一辆越野车,跟在老林和张选的车屁股后面上了高速公路往前驶去,天已经大亮,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路牌上写着“长沙”,靠,又不经过我们的同意拉上就走。

我坐在前排,可能是睡了太长时间的缘故,车怎么跑也不困,看看旁边戴着黑墨镜的司机,问道:“大哥,这是要去长沙啊?”黑墨镜大哥的反射弧似乎特别长,隔了许久才“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说了三个字:“不知dào

。”我心说你不知dào

还答yīng

什么啊,得,又一个,老林的手下和老林都是一个毛病。

不得不说老林是唯一能给我们提供安全感的人,这一阵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也许是在石门镇压抑了太久,一路瞅着旁边绿化带里的花花草草都觉得透着亲切,恨不得打开车窗嚎两嗓子山歌,……还是算了,让黑墨镜大哥当成疯子给扔下去就不好了。

越野车紧跟着前面,速度很快,周围的景物看着眼花,穿山越岭走了也不知dào

多久,几辆车缓缓减速,开进了长沙城。

省城的繁华,比照着石门镇的萧索,让我相信我的心还是应该属于一座城市,清山绿水只能让人暂时逃离污秽的环境和繁琐复杂的人际关系,封闭的心境早晚还要敞开,该面对的总之要面对,这是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们早已注定的人生概要。

城市的通病之一是堵塞,这指的不仅仅是我们正面临的堵车,其实还有人心。跟着车流缓缓穿过长沙城,到了市区东部一处略显幽静的组群式别墅酒店,时间已经临近中午,除了安排分派提前订好的房间,这一次老林终于办了件让我们感觉着挺爽的事儿——吃饭。

喜孜孜进到酒店豪华的包间,穿着正装的徐媛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楚楚动人制服妹子的形象让顾光明的眼神有点发直,这让我觉得和他走在一起很丢人,呸,你没见过漂亮女人?

没想到接下来就轮到我了。老林一进去,大圆桌边上已经坐好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象是欢迎黑老大出狱,还没等我在意一下都有些什么人,眼睛一扫,“腾”地一下心就开始狂跳起来,白露脸上挂着笑容,象一枝俏立的鲜花……呃,这么形容不太好,俏立在酒桌上的鲜花?

反正就是激动,无以复加的激动,虽说分开才没几天,关键是哥受了太多的磨难啊,真想抱着白露痛哭流涕一番,诉诉心里的委屈和相思之苦,鼻涕眼泪沾她一身……

你说真要是这样,她能不能抽我?

2、酒桌上的哲学

女人的事儿先放一放。对于吃货来说,人馋嘴刁才是特点,且不说我们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吃货本来就是走到哪儿饿到哪儿。吃的多的不一定是吃货,象大头那样的,只能用“饭桶”来定义,吃货是抱着天生鄙夷的态度对待饭桶的,这是价值观不一样,应该不属于种族歧视的范畴。

老林寒喧几句,说的什么我都没听见,只是瞅着已经上了半桌子的菜,唯一遗憾的是坐的离白露有点远……咦,不是说好先不管女人的吗?

有人开始动筷子了,这就是可以开始吃的信号。早就盯好了眼前的剁椒鱼头,谁要是敢转桌我就跟他急。一筷子下去,我夹的有点多,不管了,细腻糯滑的鱼肉,山茶油混着剁椒的辣,轻微的葱蒜味道,融化在一起也没有失却了鱼的鲜,咽进肚子嘴里还留着香,真尼玛太幸福了。

我是北方人,不怎么喜辣,可湖南菜的辣透着一股子香,和川菜的麻辣又是不同。最值得称道的还是腊味,湖南腊肉的薰香味可能是我曾经吃过里最地道的,和腊鸡腊鱼合蒸在一起,光是闻就能配着吃米饭了,香而不腻有木有?

对于酒我不太感兴趣,不过还是跟着喝上了一点儿。吃得差不多了,一直心无旁骛地集中在美食上的精力慢慢分散,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几个生人。

尽管普遍的规则是酒桌上不谈正事儿,喝了酒点头的也不算,但彼此言谈间仍然绕不开一些工作相关的话题,这是中国的事故人情。尤其不怎么熟悉的人之间,几杯酒下肚就敞开了一半的心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老林还是一副挤不出笑的冷表情,他左手边那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却红光满面,不时地跟他说上几句,老林附和着点头。

竖起耳朵也听不真他们说些什么,隐约听到好象和“蛊”有关,让我心里起着翻腾,这就是压在心里的一块重石,搬不开挪不动,在任何时候都会跳出来扫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注意力逐渐转移到另一位相貌平平的老人身上,我发xiàn

他是唯一没和老林打招呼的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暗暗琢磨,这通常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他和老林非常熟悉,连招呼都不必打,互损几句倒有可能,比如我与顾光明或者大头,二是他的地位,他是和老林一样牛逼的人物,这张酒桌上老子自吃自的酒,不用跟任何人客气。让人奇怪的是他夹坐在众人中间,没有压人一等的冷高贵气质,几乎不说话,逢人敬酒浅尝辄止,而且一直在微笑。

如果有关他地位和老林熟悉程度的猜测不太离谱,那么这个人表现的越平常,就反倒越显得突兀了,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跟着蹭一顿酒喝,大头和我这样的屌丝身上有可能发生,和老林身份差不多的人也干这事儿,开什么玩笑?

在酒桌上观察人的时候,我有个习惯,或者偷窥式地偶尔看上一眼,或者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用眼睛的余光扫视,这样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我相信这是小心谨慎的人一种天性的自我保护,盯着这样一个神mì

的老头追问,大叔你姓什么家住哪里的,不是喝醉了就是傻B。

在下一刻我把目光扫向那位老者的时候,他却似乎早有准bèi

,等在那里用微笑和点头迎住了我的眼神,这是我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并不犀利和咄咄逼人,却透出高僧大德式的睿智,我心里不由格登一下:这老家伙很敏锐啊。

这种眼神的对碰谈不上交手,我甚至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这是我对他的印象。直到酒席散了,我也没有勇气再去观察他。算了,这世上的高人多着呢,我还是接着做吃货吧。

我忽然意识到吃货和饭桶的差别好象也不是很大。

酒足饭饱,筵席散了,人心也就回到防范和冷漠,每个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酒后的冲动和承诺忘得一干二净,戴上假面具继xù

奔波着生活。我再没看到刚才那个引起了我注目的老者。

当天下午老林并没有着急把我们几个找去,张选吃完饭以后也没了踪影。三个人邀了白露和徐媛去看湘江,和妹子打交道是顾光明的强项,富二代人人都在鄙视,可女孩们的鄙视并不代表她们不喜欢。大头不行,话太糙不象那么回事,我一和白露说话就不自然的扭捏,好象贪图什么似的,话说……我没贪图什么吗?

流连了一下午,晚上的湘江更加迷人。长沙的小吃和正统的湘菜一样棒,火宫殿和附近的几间小吃店,是吃货的天堂也是钱包的地狱,不过妹子们玩的高兴,我们的心情也自然跟着灿烂起来,男人的这种心境怎一个“贱”字了得?

我和顾光明的手机和行李扔在石门镇,钱包却都一直随身带着。顾光明又开始犯着他爱花钱的**病,也不管是商场还是地摊,四处买东西侃着价,大头跟着乱凑热闹,其结果就是差一点把人家的摊子给拆了。

打了车回到酒店,我才想起很久没跟家里通电话,张选已经在房间里了,赶紧跟他借了手机报个平安。

这一次的条件不如昆明的好,四个人分住两处标准间,我仍然和顾光明住在一起,累了一天,洗澡睡觉。

第二天早晨老林把我们四个人召集到一起,应该是临时租用了酒店的一间小会议室,这时我看到了昨天和老林坐在一起侃侃而谈的那个白发老者,老林简单介shào

了一下,原来这一位才是老林给我们联系的大师,姓钱,是湘西著名的中医,对蛊也很有研究,这次老林将他从湘西专程接了过来。看着满面红光的老人说话中气十足,精气神不亚于二十几岁的年青人,再联想于老道猥琐的模样,不由暗暗摇头,这当上的也太大了。

挨个儿地给我们号了脉,钱大师一直紧皱着眉头,最后谨慎地给出了结论,张选和大头没什么问题,我和顾光明……难说。

3、未尽的真相

钱大师没有藏着揄着故做深沉,虽然并不清楚我们的遭遇,却分析出这的确是一种类似中蛊的迹象,但只能是怀疑,不等病症发作,他暂时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中了蛊,只能出了症状才有可能想办法。蛊的种类繁多,从致毒、致死到致幻等等,同一种蛊下到不同人的身上效果也不同,有的人会再现得很严重,有的人却天生对某种蛊有抗性。而且解蛊不完全是中医范畴,在脉象上反应不出来太多,但我和顾光明身上有问题是一定的,先建议我们跟踪血液检查,越详细越好。

这番话并不晦涩玄奥,尤其比较于老道当时的说法。但不论从接触当中钱大师给我的印象,还是其谈吐里学贯中西的渊博,和于老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让我佩服的是作为著名的中医大师,却并不排斥血液检查这样的西医方式,博采众长,真zhèng

的大家风范。

老林前脚送别了钱大师,随后就安排人带我们到就近的医院采了血样拿走,说是要做详细的微量元素分析恐怕得到北京,看来暂时还是解脱不了,我和顾光明一直蔫头耷脑,张选和大头估计想高兴当着我和顾光明的面也不好意思,一行人又回到了酒店。

石门镇发生的事情已经基本查实了,老林和083的效率高得惊人。石门镇原来是一处早已选定的水电站库址,上游准bèi

截流,居民和镇zf几个月前就搬迁一空,剩了三两家也是在外地暂时回不来,水和电等着最后几户人家搬离了就掐,电话线路和手机信号早就被断掉,张选打的几次电话估计也是被暗地里接了录音,不管拨什么号码,永远“线路不通”或者“不在服wù

区”。

新的石门镇已经筹建了好几年,离我们去的石门镇有十几公里,据说又是招商又是引资,热闹非凡。

张秃子是什么人暂时不清楚,利用废弃的一座小镇搭建了这么大一座舞台,指挥一批演员,把我们骗的神魂颠倒,不管是创意还是策划,奥斯卡最佳导演奖都非他莫属,也算为国争光了。

幻蛊石已经做了初步的分析,老林说幻蛊石周围存zài

一种异常强烈的磁场波动,会影响大脑的正常活动,我和顾光明头脑中多出的信息片段就是受到磁场影响的结果,高浓度氧气环境下磁场的波动更加剧烈,这才是催生出幻觉的主要原因,至于什么解幻蛊,完全是胡说八道地骗我们上当,意图很明显,我们只是读取信息的读卡机。

其实我工作的收藏品店里就常年摆着一块乏人问津的水晶,我对这东西也算熟悉,不过水晶能有如此的磁场还是让我多少有些费解。

关于张秃子煞费苦心的目的,老林的分析和张选昨天猜测的八九不离十,除了获取我们头脑中多出的记忆片段,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一旦深度的催眠术成功,下一次一个简单的暗示恐怕我和顾光明就会进入催眠状态,任人摆布,这就是说,张秃子不仅仅想要我和顾光明脑中的信息,还要实施对人的控zhì

,说起来多少让人有些后怕。

“083隐藏的对手,目的和我们一致:破解人类史前文明的秘密。我们对他们知之甚少,只能暂且称呼A集团,他们清楚知dào

幻蛊石的秘密,却只能通过你们来获取那些史前文明的信息。”老林一边说,一边盯着我和顾光明,让我心里发毛。

老林当然不会去考lǜ

我的感受,接着说道:“在牛耳岭一系列的遭遇以后,你们获得了与远古时期人类遗存信息沟通的能力,为什么四个人当中只有你们两个得到,这种能力和你们类似中蛊的血检指标有什么联系,暂时还不知dào

原因。”

张选曾经分析过我和顾光明有这种特殊的能力,这次从老林嘴里又得到确认,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别人的特异功能可以捞钱,我的这个能力除了给人算计还能有什么好处?

顾光明疑惑不解地问道:“张秃子他们是怎么知dào

谁有这种能力的?”

“他们准确知dào

的是,你们四个人从牛耳岭死里逃生以后,其中一定有人会获得这种能力,但无法确定是谁。”

说到这里,老林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富于挑zhàn

,“关于神mì

的史前文明,对手比我们所掌握的东西要多得多,石门镇山里的洞穴就是他们掌握的一处史前遗址,我们根本不知晓。这次083的内部也出了问题,不过对083来说,这一次真zhèng

的收获却是,A集团终于浮出水面了。”

按照最直接简单的逻辑,张秃子一番苦心经营,甚至隐秘的A集团不惜从暗处转到明处,说明了他要谋求的东西一定极具价值,我还是不时冒出那个疑问,我和顾光明两个人或者说我们脑中的文字片段真有那么重yào

吗?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去,中午休息管饭,呃……盒饭。

下午几个人跟老林叙述了石门镇的经lì

。我现在能体会到,亲身的经lì

和过后的回忆原来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初恋的经lì

很苦涩,回忆起来却满是甜蜜,我们这一次恰恰相反,经lì

在其中没觉得有那么惊心动魄,回忆起来却后怕的厉害,中间如果出了一点差池,结果就无法挽回。

石门镇经lì

的重温,让我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一个最后的疑点始终萦绕在心头,老林已经证明过,幻蛊石在不达到一定浓度的氧气环境下,磁场波动不会剧烈到让人的大脑产生幻象,那么我曾经看到的背影是真实存zài

的?这个人是谁?大山魈始终紧跟着我们,在第二层那个溶洞为什么它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那个背影故yì

引开了大山魈,他是在保护我们?

4、张义山

第二天来自北京的血检结果就出来了,具体的指标我们也看不懂,大头和张选已经基本恢复正常,我和顾光明血液里各项微量元素全乱了套,引起的原因不明。老林生硬的劝慰了几句,无非是症状还没有发做,无需担心之类,丝毫没能缓解我和顾光明内心的压力。

老林终于又重提了我们几个人加入083的事情,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别的路可走,老林把我和顾光明血液指标异常这个话题,装做不小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没有明说,可我不是傻子,不加入083只凭借自己的努力,摘掉这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根本不可能,况且我和顾光明记忆里的那些文字还被人惦记着。

大头和张选在这个问题上倾向于加入083,我和顾光明软弱的性格也决定了只能跟从着做选择,顾光明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跟他老爸也就是顾总商量一下,老林说在不泄密的前提下可以。顾光明虽说富二代的身份,其实内心里也不肯在父亲的羽翼下做劳什子的总经理助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公司上下谁不是背后指指点点的?证明自己在别处也能行,没钱了老爸可以当提款机,这才是真zhèng

牛逼的日子。

我父母那头儿好说,告sù

他们换了个更靠谱待遇也更好的工作,欢喜还来不及,电话里只是不断遗憾长年在外回家团聚的日子更少了。想想这两年,虽说对顾总有点看法,最困难的时候被人收留,心里又有些不舍和难过起来。

老林给我们透露了其它一些新的发xiàn

,根据湖南省博物馆保存的石门镇当地历代县志的记载,查阅到明代有一个叫张义山的人,在石门镇深山之中修建过一处浩大的工程,最后发生了一次大事故,不了了之,至于这项工程是做什么用的,发生了什么事故,语焉不详。

张义山是明代的一位术士奇人,明史之中对他有少量的记载,其人所学庞杂,天文地理、中医炼丹、风水占卜无所不包,明朝的历代皇上笃信炼丹术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误吃仙丹就吃死了好几个,仍然屡教不改,张义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大概也是以弄死皇上为己任,四处为皇上张罗找寻长生之法。

术士是比较古老的神职,秦始皇手下最有名的术士就是徐福,领了五百童男童女去寻仙岛,至今也是去向不明。张义山这么个神叼叼的人物,如果在湘西修什么工程,一定与他的术士身份有关,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瀑布后那个石柱林立设了障眼法的人工石洞。

石门镇山里的洞穴已经整体坍塌,只凭我们提供的记忆无法清楚石窟蜈蚣神庙的具体年代,不过老林说按我们的描述最起码是两汉以前,那么这处洞穴就是三处文明的重叠了,史前文明的水坝和石窟内的文字,汉代以前的蜈蚣神庙,明朝张义山修建的石洞。

蜈蚣神庙按形式来看,修砌的目的应该是古代先民出于对大蜈蚣和石窟内无解文字的敬畏,要探究和解开与石门镇史前文明相关的秘密,明朝的张义山可能是突pò

口,第一层的人工石洞故yì

用了障眼法,张义山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最下层的史前遗址。

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查找张义山的线索,这可不是我们能胜任的,随后的几天就无所事事起来,白露和徐媛也不知在忙什么,这几天只能偶尔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完全没有其它的机会。

那些文字符号我和顾光明早已经写给了老林,这时候我才知dào

两个人记忆中的文字一模一样,我对这些字符的记忆极深,可能一辈子想忘也忘不掉,至于我和顾光明能从幻蛊石当中读出这些史前文字的原因,我自己估计还是和晕倒在牛耳岭神mì

祭坛的那一段经lì

有关。

几天以后,老林忽然派人通知我们所有人去山东,唯独留下了张选,别的什么也没说,我猜想一定是在有关张义山的历史资料上发xiàn

了什么。

第二天去济南的飞机票早已订好,我这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看着周围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笔挺,颇有些自惭形秽。

下了飞机,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机场出口,看到老林,当先一人迎了上去,笑着打起招呼。让我奇怪的是,083项目组是国家的正式机构,眼前这些人看上去却三教九流,一边暗自观察着,一边跟着一行人缓缓走向旁边的咖啡店。

不知dào

是要做什么,我用询问的目光瞅向徐媛,徐媛扔出了一句话:“等人。”然后跟着老林进了咖啡店。

机场咖啡店里的客**多行色匆匆,把我们这些人显衬得很另类,一个个看上去休闲惬意的很,分散了几桌东倒西歪地坐着。我挨蹭着凑近了白露,正没话找话地瞎聊了几句,忽然听见几个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陈瞎子来了。”

顺着众人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齐整的年青人,搀扶着一位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正一步三摇地朝我们走过来。

老爷子带着漆黑的墨镜,看来是真的瞎子。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耳朵上却奇怪地扣着一付厚厚的耳套,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陈瞎子先是拱了拱手,然后笑道:“我陈瞎子不怕你们背后嘀咕,孙老二你放出来了?”我心中一惊,这瞎子好厉害的听力,远远就能听见别人的耳语不说,还能分辨出是谁。

老林不时地看着手表,计算着下一班飞机的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人才算聚齐,加起来倒有二十几多个,分别上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地从遥墙机场向淄博方向行去。

昏昏欲睡的过了不知dào

多久,车队停了下来,远远看见前方的路旁,立着一个“军事管理区”的大牌子,打头的车上面跳下来一个人,和正在站岗的士兵交涉一番,然后向后面挥了挥手,几辆车鱼贯开进了铁丝网内。

5、藏风得水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广袤无尽的荒原,正值初春,车行驶在简易的土路上,放眼皆是干草的枯黄夹杂着刚出芽新叶的嫩绿,地面基本平坦,偶尔略有着缓缓的起伏。视线的远处横亘着一道山岭,气势巍峨,车队正蜿蜒着朝向山的方向驶进。

这铁丝网圈住的区域很大,向左向右看去,都不见铁丝网的尽头,一路开过去,发动机持续着有规律的轰鸣声,每个人都继xù

无精打采地犯着困。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车缓缓地停在山前,一片临时的营房驻扎在山坡下。下了车,老林的人指派着各自的住所,我和大头顾光明分到了一处,是一间不大的活动房,进去一看,里面横竖放着三张床,暗想着晚上怕是逃不过大头鼾声的折磨了,刚把行李卸下,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周围,就又被叫到了外面。

老林这时已经等在了营房前的空地,旁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白露和徐媛也站在一边,看到我们三个走过来,一起朝我们微笑着点头,旁边一个人对老林说道:“只等鲁先生了。”

顾光明的烟还没抽上半支,一个身穿唐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上去不到五十岁的模样,皮肤保养的光滑白晳,从里到外收拾异常干净,看上去丝丝文文一眼就让人生出了好感。老林身边一人四处瞅瞅没落下什么人,跟老林说:“人齐了。”

老林一点头,看了看我们几个,吩咐大头和徐媛白露一道跟着几个人去远处采土样,大头喜孜孜地领着两个美女,回头偷偷地冲我和顾光明挤了挤眼睛,我眼巴巴地看着白露的身影上了汽车,自己不得不面对枯燥到无趣的老林,觉得牙有点痒痒,想咬人。

上山的路就在临时营房后面,一行六七个人朝山上走去,老林旁边那位在长沙见过几次,叫徐松,应该也是083的人,一路上寥寥几句介shào

了这道山叫龙脊岭,向远处绵延几公里,我们上的这一座是主峰,也恰巧是山区和平原的分界。

山不算很高,山路略有些曲折却不陡峭,周围松柏常青,时有鸟鸣,空气干净清新,初春时节万物压抑不住的生机萌动,树梢的新绿和刚刚冒芽的草尖,看着让人悦目,现在还不到踏青的时节,却别有一番让人动心的韵味。

我和顾光明跟在老林一行人的屁股后面向上慢慢爬去,山路平缓走起来并不吃力。不敢乱打听,眼睛四处看着山林景致,全当野游健身了,感觉倒也不错。

待到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望去地势一马平川,身后是莽莽的山林沟谷延伸远处,龙脊岭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我们脚下踩着最高的主峰,却也有“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

鲁先生此时面露微笑,一边和老林说着话,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铜镜一样的圆盘,太阳下一晃,光可鉴人,也不知dào

是什么。我和顾光明懵懵懂懂地看着,心里各自猜测。隐约听到老林和唐先生说着什么“风水”,手中平平地捧了圆盘,这才恍然,原来是看风水用的罗盘。

可老林拉着我和顾光明来这里看风水做什么?

看风水,也叫堪舆术,在殷商时期就出现了,与当时极为流行的占卜术大概同源,关于这个我是绝对的一窃不通,只是大略知dào

风水术是通过观察山川河流等的走势,选址建房屋或者坟墓,是中国独有的一门高深玄学。

只见鲁先生拿着这副罗盘,站在山上向下望了一阵,然后一只手捧了罗盘,另一只手在上面划来划去,大概是一种推衍之术,指向远处的一大片荒原说道:“脚踏平川背高山,这一带如果选个一般的穴倒也合适,只可惜有山无水,缺少了福旺后人的灵气。”

老林点了点头,问道:“依鲁先生来看,现在这一带选一处墓址,占据最好的地利,应该是在哪里?”

我一楞神,心说老林怎么还没死倒请人给他选坟了?看了顾光明一眼,顾光明也是一脸的疑惑。

鲁先生皱着眉头,说道:“葬经上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堪舆术门派众多,我这一门把墓穴分为九档,但不论哪一门的堪舆之术,藏风得水之地都是首选。眼前这一大片荒原,下最大的气力,仔细酌选一个最好的墓穴,最高也到不了第三档。”

听了鲁先生这么说,老林低下头沉默不语,思忖了良久,然后叫来身边一个人,贴在他耳边低语一阵,那人点头转身离去。老林接着问道:“唐先生的意思是这里藏风,却不得水,也就是没有河流,对吗?”

鲁先生点了点头,说:“如果往最好的地方选穴,岂止没有河流,眼前的龙脊岭平地高耸,虽说势如虬龙,连绵的山势却在那里断开,”说到这里,他用手指向我们正站着的山头向后一整条山脊中的一个豁口,“把现在这座山视为龙头,后面的龙脉却断掉,虽说山呈龙形,也是好地方,但恐怕离真zhèng

的第一档好穴差的却有些远了。”

老林“嗯”了一声,又问道:“我知dào

鲁先生这一门风水术传承时间最为久远,古代的先人会不会与鲁先生的风水地相之法有不同的地方?”

鲁先生摇摇头,说道:“风水堪舆之术,古今的相法虽然小有不同,但大的龙脉和河流走势的看法上,不可能差的太多。也许我不该多说,如果想选一处上好的墓穴,还是乘早换个地方,我看你也是福贵之相,惊动了这么多人,这块地方大概适合小康之家,选上好的龙穴墓址还是别费劲了。”

老林笑道:“鲁先生误会了。这处墓穴不是给我选的,不瞒先生说,我请先生来这里,是想让先生给古人选一处墓穴。”

6、白虎双抬

嗯?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更加迷惑,这是什么意思?顾光明比我好奇心重的多,要不是083的人不断叮嘱过什么事都不能打听,恐怕早就瞪着眼睛问为什么了。

老林环视着山下,没做更多的解释,反倒请鲁先生指点起风水之术来,我侧了耳朵听了听,大概是用天人合一的朴素哲学思想做指导,然后根据地形、风向和星相等再行细致观察,强调气的概念。形式各异的风水布局鲁先生如数家珍,最后一指脚下的荒原,说道:“如果此处有两条河溪,整条山脊未呈断裂之势,两河之间必出大吉之穴,这山势状如昂首之龙,大的布局上整个这一带均为藏风之地,叫做‘青龙背’,两河属阴,中间若是能夹成高地,所成之势为‘白虎双抬’,风水之势大成,此处可以称得上天子帝王之穴。”

老林默然看向身后延伸的山脊,盯着山脉断开之处看了许久。恰在这时,刚才离开的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到了老林和鲁先生身前,打开了箱子,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对老林说:“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除了我和顾光明,鲁先生也是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老林一张张慢慢翻看手中的纸张。过了好一会儿,老林抽出其中一张说道:“在这里了。”然后把那张纸交到鲁先生手中,说:“这张是提前准bèi

好的当地县志有关这一带记载的一份复印件,山脉之中的那个断口却是在清末才有的。当年德国人修胶济铁路,本来要横穿过这条山脉,已经炸开了一半的豁口,当地百姓害pà

彻底炸断了龙脉,一起告到了州府,后来胶济线只得改路。”

这时我开始隐约明白老林的意思了,老林想看的不是现在的墓地风水,而是这一带过去的风水走势,想要寻一处以古时候地形地貌为准的极佳墓穴之地。

鲁先生正在凝神看着清末县志的记载,老林一边继xù

翻找着那一沓资料,一边说道:“本来想先粗略看一下这里的风水,回去以后再逐一对照请教,不过鲁先生真是高人,一眼就看出这地方现在的地形地势已经出不来真zhèng

的宝穴了。”说着,又抽出一张递向了鲁先生。

我和顾光明不由好奇心大起,按耐不住一起探过头看去,却看到那是一张模糊的古代地图,画着粗粗细细的线条。老林也没有阻止,沿着地图上的线条比划着跟鲁先生说道:“这里正好有两条河,这是从一幅宋代大地图中截取拷贝下来的,绘图人的视角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也是站在龙脊岭的某个高处鸟瞰。旁边标有小注,写着河流当时的名称。”

虽然不知dào

老林的最终意图是什么,鲁先生显然还是弄懂了老林的“风水”思路,拿起那张地图看了半天,说道:“这么说宋代以前这里有的两条河流,倒夹成了一块宝地。大的地势上又坐拥了‘青龙背’,不过……”

鲁先生抬眼望向远方,手拿罗盘调整着方位,又低头在罗盘上比划起来,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这一次时间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鲁先生叹了口气,收起了罗盘。我心里暗自嘀咕着:“这又是怎么说,不是已经找到了‘宝穴’了吗?”

鲁先生这时并没有着急说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黄绸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外面的黄绸,里面却露出一本稍嫌破烂的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发黄的纸页,只翻过了两页,鲁先生就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有了,就是这里。”

随后他用左手捧了书,右手一指中间的一幅插图,对老林说:“这本书不知有多少年头,一代代传接到了我手中。里面记载了一些极品的宝穴,虽说平时请我看风水测地气的人很多,可这本书根本用不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龙形虎势相佐相辅,阴阳滋养互生的极品之地?不过我却一直带在身上,就盼着有生之年能让我亲眼见到这书里记述的,天下一等一的至宝十穴。”

“我们脚下踩的这里,正是这条龙脊岭的最高处,此山虽说不高,当年没有豁口正好呈现了龙形,难得的是最高峰正巧处于龙头顶部,下方望去又是一马平川,如果按明代地图所绘之处加上两条水脉,可不是和这‘龙蟠虎眼’的至宝之穴差相仿佛吗?”

我伸了脑袋看去,那幅插图很小,几笔模糊的勾描,隔的远又看不特别清楚,只得作罢。

鲁先生此时轻拍了一下额头,又开口说道:“山形水势都对,还只差着一点点儿,”随后指向东边一处,“那里应该是地图当中的河流所在之地,两条河挨的不远。最可惜的是两条河中间之地太过平坦,只要稍隆起高地,至宝之穴的所有地势将得大成,怕是皇家的陵墓也选不到这么个风水宝地。”

老林继xù

翻看着那一沓资料,没再发xiàn

什么,转头对旁边的徐松说道:“按照宋代的地图,河流应该在那个位置,下了山,你找几个人沿着大致的河流走向,把那里做上标记。”

徐松闻言一点头,老林长舒了一口气,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我心里惴惴不安地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弄不清是什么。几个人沿着上来的小路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山下。老林的情绪似乎不错,一路上和鲁先生轻松地聊着风水的话题,一直紧崩的面部表情松缓了许多。

回到营地里的房间,大头早就回来了。我和顾光明还没喝下一口水,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林队长通知,开会。”说完转身就走。

“我靠,”我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磨磨蹭蹭地跟在大头和顾光明的身后怏怏不乐地向临时的会议室走去。

事实上,我对开会有一种天生的逆反心理。开会开会,老子换了个地方还是开会,怎么和顾总一样?这话当着顾光明,我自然不能说出口。

7、陵寝

“开会”本身是权力的拥有者消费自己权力的最佳场所,颐指气使地喝斥,和蔼可亲的点头摇头,然后观察着下属面对自己,或者紧张或者装模做样认真的表情,都会让权力者时时刻刻体会到拥有权力的无上成就感,并且乐此不疲。

一路保持着反感的心态,垂头丧气地进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虽然也是活动营房临时搭建的,里面的面积还是不小,拾掇的一尘不染,中间一张长方的桌子,左右整齐地放着两排椅子,老林坐在正中间抽着烟。看到我们几个进来,扬头抬起下巴向斜对面的位置一点,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会场的气氛从来只会让我感到压抑着透不过气来,现在唯一让我觉得心里透亮的,是刚巧白露和徐媛也走了进来,白露正坐在我的对面,我用眼瞄着,看到她另换了一件蓝色的上装,蓝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旅游鞋虽然简单,却多了一种干练简洁的魅力,越看越是喜欢。

白露没注意到我,环视了一圈,然后低下头,垂下来的发丝用几根细嫩葱白的手指向上一捋,别在了耳后,露出了一侧粉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我心里不由自主开始痒痒,浮想联翩起来。

咳嗽一声,老林平静地低低说了声“开会”,把我从遥远的意淫中拽回到现实,开始愁眉苦脸地面对枯燥的会议。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一座古墓。”老林的第一句话就险些把我惊的坐到了地上,其实在和老林看风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墨菲定律说的,不好的预感总能变成现实,这次实实在在的着落在了自己身上。

偷瞥了一眼众人,顾光明低着头,估计和我一样,听到古墓两个字就开始紧张了,大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徐媛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变化,白露的脸色有点发白,唉,楚楚可怜。可特玛地让我下古墓,我也楚楚可怜啊。

老林的语调沉稳,尽量用平缓的声音带给我们足够的安全感,接着说道:“大家可以放心,这次不止是你们这几个人,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随后徐媛解释了这次行动,一切果然和张义山这个明代的术士有关。

中国古人对于更早时期的史前文明,实jì

上有诸多的认识,比如庄子在《肢箧篇》当中,列举了十二个没有资料可查实的史前时代,令人瞠目结舌的史前文明发xiàn

也多次被记载在历朝历代的正规史料当中,再加上明朝时期又多有尊古之风,认为今不如古,这一切使张义山相信,无法破解的人类长生谜题在远古人类遗迹存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当中,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张义山一生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石门镇的石洞算是其中的一处,记载了张义山生平的各类史料当中,提及最多的却是他一直在追寻探究的一位古人,东周的天子周元王。

周元王姬仁与越王勾践处于同一个时期,勾践灭吴以后,周元王正式承认了勾践的诸侯国霸主地位,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元王是他死后的谥号,周元王所处的历史时期,东周已经极度衰落,所以历史上并没有什么人去专门研究他,而张义山通过东拼西凑的历史典籍,确信周元王已经得到了远古失传的永生不死之法。

不谋而合的是,083先前在寻找消失的史前文明在史料当中的记载时,也早就发xiàn

了周元王此人身有隐秘,083追寻的倒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而是有明显证据证明了周元王一定与史前文明之谜相关。

张义山最后留给后世一些模糊的记载当中,隐约提到了周元王的陵寝,这显然是一个悖论,周元王如果是永生的,世间就不应该存zài

周元王的陵寝,这种谁都看得出来的自相矛盾并没有影响张义山的研究,这其实是说,张义山认为周元王的陵墓一定深藏着什么隐秘。

前几年083在各地文物考古部门的配合下,在春秋时期齐国的一部史料当中,得到了周元王陵寝的线索,确认是在龙脊岭附近,这个结果恐怕让考古专家大跌眼镜,东周的都城在河南洛阳附近,洛阳周边考古发xiàn

过历代周天子的墓葬群,而为什么独独周元王的陵寝会跑到姜氏的封地山东?

083掌握的东西,虽然没有这一次湘西石门镇张秃子他们那么精准,信息量却非常庞大,周元王只是他们诸多研究的一个方向,本来并不是重点,石门镇秘洞史前遗址的出现和明代的张义山明显有着关联,两条线索自然并到了一起,寻找周元王的陵墓就成了当务之急。

龙脊岭山下的平原占地面积极大,土地贫瘠不适宜农耕,早就被军队征用做了炮兵训liàn

的靶场,这么一大片区域要找一处古墓的入口基本上是大海捞针,老林却根据东周时期盛行风水选墓的特点,找到了在古代风水术研究上颇有造诣的唐先生和龙脊岭一带宋朝时绘制的地图,今天才算暂时圈定了一小片地方。

大致弄懂了老林的思路和意图,我心生了几分佩服,“聪明”这两个字,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怪不得人家成了大人物,我走到哪儿都是跟班。

老林总结了几句,他并不隐晦要利用我和顾光明解读史前信息的能力,而是强调在解秘未知文明的同时,一定可以找到我和顾光明面临着中蛊这个问题的答案,083不是张义山更不是秦始皇,并不认为世间会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周元王陵墓之中有关于史前文明的线索却是一定的,这和083在牛耳岭寻找罗滇王的历史痕迹是同样的道理。

最后老林让我们每个人不仅要下到古墓,而且要全程参与这次发掘,以后都是083的正式成员了,多了解083的工作很有必要,083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比如徐媛就是历史考古系的高材生。

我们这时才知dào

徐媛原来是考古专业的,三个人同时惊诧地看向她,徐媛的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让我觉得她象极了博物馆里汉代出土的女乐俑。

8、地听术

散会吃饭,除了晚上睡觉时要忍受大头炸雷一样的鼾声,其它一切都还不错,临时营房里还有网络可用,网速挺快,看那个啥艺术片一点不卡。

第二天早起老林就没了踪影,徐媛说老林去昨天划定的地点指挥取土样,让我们跑跑腿,于是几个人来往于营地的一间办公室和运送土样的汽车之间,做起了编号和土样交接的工作。

一上午时间,桌子上摆满了塑料袋,上面打着详细的标签,装了被标识地区按分类取出的各种土壤样本。几个做历史考古和地质勘探的专业人员正在紧张地做着分析,这两部分人其实分别代表了地质学和考古地层学,考古地层学专注于埋藏在地下的遗址土样,进行年代的断代,地质学可以判定土壤层风化侵蚀等的变迁。

这几个人的效率非常高,下午两三点钟大体的结果就出来了,按照宋代地图标识的两河之间,的确有过高地存zài

的科学证据,时间上并不久远,长年的流水和风的侵蚀将浅浅的高地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平地。而且取样结果分析中,还另外反应出了标识区域的地下,存zài

着两条不相交的古河道,与标识地仅仅稍有偏差,这也侧面验证了那张宋代地图的准确和可靠性。

在这些问题上,我当然不懂,只是跟着打打下手瞎忙一气,道听途说了几句,心里暗暗对老林更加佩服,一会儿是古代的风水,一会儿是细化了门类的地理学和考古学分支,现代前沿的科学和古代的传统文化让他结合的这么牛逼。

结果虽然让人欣喜——老林的猜测思路完全合乎实jì

,可麻烦也跟着接踵而至。这块经过科学分析断定曾经存zài

过的高地,也就是两河之间的穴眼所在,面积至少有十几平方公里,按照一脉相承的风水学说,龙蟠做为大的地势,两河之间的高地做为“白虎双抬”的区域,如此大的穴眼都可能是周代古墓墓址的所在,范围虽然缩小了许多,可面积仍然太大。

话说回来,这事儿虽然可能是个大麻烦,我心里倒隐隐盼着找不到具体墓址更好,虽说老林保证了每个人进入古墓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从里到外都觉得瘆的慌。

老林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派发着众人各自的任务,行政能力真没得说。

这一天我们几个除了瞎逛着偶尔跑跑堂,却没什么正事儿。人一闲下来,心思就开始活泛,我倒想向白露多献点殷勤,可人太多,实在不好意思下手。中午在临时食堂吃饭故yì

往一块儿凑凑,顾光明都用眼神斜楞着我,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阴笑。

翌日清晨,大伙儿都在营地前集合上了几辆越野车,轰鸣着驰向远处。前天是站在龙脊岭的高处向下,两河之间的穴眼之处看似距离营地不远,越野车真在坑坑洼洼的地面跑起来,足足也花了二十分钟。

车停在了估算出来的穴眼位置中心附近,后面跟上的另一辆车下来了几个人,头前是老林,旁边却是满脸堆着皱纹的陈瞎子和他的跟班,跟班的名叫小九,皮笑肉不笑地朝我们点了头,算是替看不见的陈瞎子打声招呼。

我心想,老林这是要派陈瞎子的用场了,可这管什么用,看都看不见,能算出古墓的穴址?这倒有点儿象顾光明的行事风格,过不下去了找个算命先生掐算一阵。可是老林远不象顾光明那样不靠谱啊?

正在思忖间,陈瞎子已经卸下了一直背在身上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拉开包裹侧面一条长长的拉链,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我好奇心大起,凑到近前看去。

只见陈瞎子摸索着取出一个尖端被削去的圆锥体,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里面是空心的,形状倒好似喊话用的铁皮喇叭。接着吩咐着身边跟班的小九找到一处平坦的地面,将这个铁皮喇叭粗大的一端平放在地面上,这才摘下了一直戴着的棉耳罩。

但见陈瞎子的耳朵白晳无比,看着竟然比小孩子的耳朵还要娇嫩柔软了几分,想着前天开会时让我心动的那小巧耳朵,陈瞎子长满皱纹,满是黝黑的老脸映衬着的白嫩耳朵实在是反差极大,让我有点恶心。

从第一刻见到陈瞎子,他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联想起见面当天他出众的听力,我有些模糊着明白陈瞎子的用意,不仅轻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靠耳朵听?”

恰巧走到我们几个身边,被众人喊做孙老二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接口说道:“这可是陈瞎子在道儿上的拿手绝活儿,叫做‘地听术’,就靠着这个,陈瞎子在行内可是大名鼎鼎。”随后一指地下放着的铁喇叭,“那是个贴地皮听音的传声筒。”

我心中狐疑,问:“什么行内?”孙老二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不是下地的?”

看我否定地摇着头,孙老二用手朝地面一指,咧出几颗黄牙笑道:“盗墓。”大概我听后那付惊讶的表情让他有点不自在,孙老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可是合法的。”

我心说合不合法关我屁事,这老林倒是鸡鸣狗盗什么人都用得上,又是风水先生又是盗墓贼的聚拢了一群人。

众人此时的眼睛都好奇地盯在陈瞎子身上,他的表情十分专注,亲手仔细摸索着传声筒贴在地面的下沿,按压着确认完全贴紧了地面,随后用一个橡皮塞塞住了一只耳朵,把另一侧的耳朵贴在传声筒朝上的一端。

陈瞎子身边的跟班见他准bèi

的停当了,才高高地扬了一扬手,远处七八个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每人手中扯了一根结实的绳子聚成一圈,绳子中间却联结着一块圆形的大石头。顾光明惊奇的说道:“咦?这是要打夯啊,在这里打夯做什么?”

顾光明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远处这些人在忙什么,可打夯是盖房子砸地基用的,这样往下砸陈瞎子却能听出什么来?

9、不负众望

正在猜想着,远处的打夯号子已经响起,第一夯砸了下去,这打夯虽然是有把子力qì

就能干的活儿,难的却是所有人的力qì

得使到一起去,人越多越乱,有一个没掌握好发力的节奏就会乱了套。我们几个大多从没亲眼见识过,伸长了脖子看着热闹。

一轮夯砸完,陈瞎子的手轻轻一比划,跟班的赶忙朝远处打了停止的手势,陈瞎子立起身子,取下耳塞重新戴上了棉耳套,接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陈瞎子在做什么,如果这附近有大型的古墓,地下必然有一处极大的空洞,夯砸在地下传回来的声音就不会跟平常实打实的地面一样,就是我们平常用手指敲墙面找空处的道理。这通过听回声找地下古墓的想法倒是极其巧妙,可陈瞎子的耳朵果真有那么灵吗?

陈瞎子跟班手里拿着一幅昨天才绘好的地图,上面有好多处红笔划的圈,红圈相互之间保持着基本等距,砸夯那一队人在他的指挥下,又向前行出很远,到了下一个点。

砸夯的号子声一次次响起,那七八个人在佑大的一片荒原区东跑西奔,虽说跟着辆皮卡车来回拉人和运石夯,一次接一次的夯砸下来,也都是满头大汗。初起时我们几个看着好玩,时间一长都觉得无聊,找个窝风的阳光充足之处席地一坐开始胡侃起来,这几天和白露越聊越是熟络,说话调侃也都不再那么不着边际的没话找话。虽然天气有点冷,可一听她的声音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暗暗盼着一辈子都能如此。

远处的陈瞎子一刻不停的忙碌着,上车下车,听一会儿换个地方,脸色累得发白,毕竟岁月不饶人,早没了神采焕发的精气神儿。

临近了中午,也不见一直跟着陈瞎子的老林喊收工。我和白露聊的正起劲,饿两顿也是无所谓,大头却有些烦闷了,和顾光明嘀咕着什么时候开饭,突地一转头,用手指着我对白露说:“妹子你小心了,他可没安什么好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然后眼睛看着顾光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光明说完了,哈哈大笑。

白露的脸“腾”地就红了,旁边的徐媛也在掩着嘴偷笑。我心里这个气啊,可又没办法发作,恶狠狠地看了大头一眼,说:“我可不象你,一看就不是好人。”

大头却不理我,嘿嘿一笑,接着对白露说:“妹子你要思春,也得思哥哥我这样的,长的就又忠厚又老实,你说是不是?”

白露红着脸,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顾光明又在一旁填油加醋,“反正不能找跟你大谈人生理想的,”瞅了我一眼,摇头笑着说:“一谈就是一上午,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两人这么一闹,我不好意思再扯着白露聊什么了,白露看向我的眼神也略带几分尴尬,好事儿全被搅了。

终于等来了陈瞎子那里的结果,在先前约略确定的十几平方公里高地区域东南角,砸夯在继xù

着,不过在这一带打夯的次数和距离密集了很多,陈瞎子气喘吁吁地到处听着,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终于明确划出了一小块区域。

中午众人就地蹲坐在荒野里吃了饭,老林既然要求我们这几个人全程参与,谁也不能回营地,大伙儿只好将就着。

吃完了饭,憋了一上午跃跃欲试的孙老二带着几个人换着班儿的上,一队人在那一小块陈瞎子划好的区域分散着,都用一根奇怪的管子联着的铲头朝地下打洞,一打听,才知dào

原来就是鼎鼎大名的“洛阳铲”。发明了洛阳铲的盗墓贼叫李鸭子,洛阳铲本身就是个传奇,最终甚至被考古界借用,换了个名字叫考古铲,看来这官方的例来干不过民间,考古专家用盗墓贼发明的盗墓工具考古,也不知dào

寒掺。

孙老二一伙人的动作娴熟无比,洛阳铲上下翻飞,越打越深,每打到铲子长度不够了,就另拿出一节管子螺旋着接驳在上一根的尾部,每一次砸下去铲头带上来的土,孙老二都细细的察看,偶尔放在鼻子底下嗅着。

铲洞越打越多,孙老二开始面带欣喜之色,拿起一团洛阳铲带上来的土跟旁边的老林说着什么,我心想应该有门了,看来陈瞎子的地听术真是不负众望,这么大一片无从下手的地方让他硬生生听出了地下的古墓。

此时老林已经将孙老二领着的一班人重新划分一遍,不再撒网式地拉开大一片到处打铲,而是集中在刚才发xiàn

了特殊土质的周围,打上来的土孙老二和老林都仔细地分辨。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打洛阳铲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最终划定出了一小片地方,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这大概就是古墓入口一带反应在地面上的平面图了。老林让众人收拾停当,又喊来了几个自己的人安排一番,这才叫了收工。

众人跟了一整天,总算可以回到营地了。老林回去以后又找了几个人钻进屋里谋划着,一晚上也没露面。陈瞎子倒是时常在小九的陪同下,在营地四下里遛着弯儿,神色之间却并没有发xiàn

了古墓位置的欣喜,一付忧心仲仲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老林把我们几个都找来,古墓的位置已经确定,这次恐怕是真要进去了。

等再次到了现场,一大片土已经被翻了出来,挖出了一个很深的坑。这古墓埋藏的极深,规模又很大,短时间内把古墓上层覆盖的土全部翻开不可能,老林的设想是按照古墓的位置确定墓道门,从地表挖坑想办法打开墓道门进去。

孙老二正在领着一群人挖土,看到我们来了,打着招呼凑了过来。那坑的范围并不大,人手多了反倒填乱,下一班人替换着轮番向下挖。盗墓贼挖起坟来,破坏性大,可是效率高,现代盗墓贼有的还在盗洞里做上钢铁骨架的支撑,和挖煤矿差不多,用以防备意wài

塌方,不过那多数是和当地黑白两道相互勾结,属于盗墓行业里的高大上了,要不然弄那么大的动静,早让人抓了。

10、人性的无耐

孙老二话多喜欢穷侃,累得红着脸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我身边,说道:“眼前这坑还是好挖,不知dào

是不是被人趟过了。话说回来,现在这技术可好得太多,早年间打的洞,只容体量瘦弱的人钻进去,一次次把土货弄出去,而且挖的洞说塌就塌。”

我心想盗墓这份钱赚的也真是不容易,盗洞要是塌了,盗墓贼就只能是活活憋死在里面的下场,问道:“那带出来的东西卖了怎么分?”

孙老二叹了口气,说:“怎么分的都有,下洞的分得一定是多些,可这也是大麻烦,下洞的把土货装了吊篮,上面用绳子拖上来,守着洞口的要是眼红了,几铲土埋下去,里面的就出不来了。”

“我老家那里盗墓成风,别看平时称兄道弟的,指不定哪天就让守洞口的害死在地里。亲兄弟一起下地,弟弟把哥哥害了也是大有人在,有的是父子下地,当爹的舍不得儿子进,自己下去,儿子见财红了眼把爹也能给活埋了。到了后来最保险的,是爹在上面牵着根长绳子,儿子下地,爹怎么说也不会害了儿子,真要是洞塌了,当爹的把手指头扒秃了也要拼了命救儿子。嘿嘿,这才是人性。”

听了这一席话,几个人不胜感慨,“人性”这个有点文绉绉的词从孙老二这么个粗人嘴里说出来,血淋淋地透射着真实,绝对是人生历练的结果,不再是政客和文学家张口闭口要彰显的那个意思了。

坑越挖越深,渐渐地斜深入地下,从外面看有了几分煤矿巷道出口的模样,孙老二的手下个个精明强干,前面的向里挖,后面的往外运土,一拨人累了立kè

换下一拨,显得有条不紊。速度是盗墓贼的优势,他们在野外的挖地作业,抢的就是时间,夜长梦多,一旦慢了,拖上一天指不定就让人全逮了去。

老林这次找来的人里,还有几个看上去专门做支撑的,不断跟在孙老二那伙人后面,用钢材和粗大的木方横竖架在挖好的巷洞四壁。大人物老林亲自指导监督的盗墓现场,各路盗墓贼汗流浃背,力争上游,呈现了一派热火朝天的大好局面。

几个人再次无所事事地席地一坐,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时间缓缓流逝,太阳越爬越高,初春的阳光温暖却不炙热,晒得人有些昏昏然。正想着怎么和白露没事儿找事儿的再搭点话,却听到有人高喊了一声:“挖到墓门了。”

众人好奇地围拢过去,远远看去只见巷洞已经挖好,大约有一人多高,宽度上两个人勉强可以并排,洞里面黑黝黝的,老林领了几个人缓步走了进去。

巷洞下面这时传来消息,说墓门被自来石堵着。自来石是从里向外顶住墓门用的大圆石,关闭墓道时顺着提前抠好的凹槽滚滑着顶到墓门,起了个自动门闩的作用。孙老二早准bèi

好了器具,看上去是一个扁长的铁钩子,专门用来破解堵门的自来石,扛着就钻进了巷洞,不一会儿,巷洞深处上来一个人,又带来消息,墓门果然被打开了。

老林回到了地面,没去管其他人正忙里忙外地向墓道里通风,直接开始安排人准bèi

下去,除了孙老二和陈瞎子那些人,我们也都发下来照明用的矿灯和一个掂起来很沉的大背包。准bèi

下古墓的是十几个人组成的队伍,看起来阵容庞大。要动真格的了,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伸手摸了摸别在腿间新发下来的军刀。

待到古墓中的霉气差不多放净,孙老二一伙人当先走了进去,后面是老林领了两个手下,我们几个人算是第三拨,有意无意地跟前面拉远一点,陈瞎子和他的跟班小九在最后,一行人三三两两进到了巷道之中。

孙老二已经进入了墓道,在前面走的很慢,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可能遇到的机关陷阱。我借助头顶矿灯的光亮,打量向两边打开的墓门,只见一左一右两扇石门显得极有气势,分别雕刻着一模一样不知名的两只动物,既象马又象鹿,长了一对翅膀,长面獠牙,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跟在众人的身后缓缓向前,眼前的墓道笔直宽阔,一辆小车开在里面也绝对没有问题,头顶呈拱形,历经了这么多岁月,没有一点儿坍塌。墓道四周都垒砌了灰色的青砖,开始时还觉得新鲜,随着往里越走越深,完全一样的环境,看的人眼睛都花了。

我脑子里想着一些不相干的问题,小声和顾光明聊着,至于和大头说话就很无趣了,这家伙太现实,除了吃睡就剩下了裤裆里的那点事,其它的一概不感兴趣。顾光明虽然偶尔喜欢吹吹牛,能和我聊到一起的话题却非常多,天上的地下的,虽然两个人多半都是看过一本半本书之后的胡嘞,不过胜在有趣,连徐媛有时也凑过来参与几句。

人得会聊天,才能排遣寂寞,尤其前途未卜的环境里,更可以分散紧张的注意力。大头是属于不会聊天那一种,自顾自地东瞅西看,也懒得听我们说什么。已经时近中午,大头回头看了一眼我和顾光明,然后搔着脑袋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吃饭?”让我很有些鄙夷,扫了他一眼,嘴里蹦出两个字:“饭桶。”

大头不知dào

我的心理活动,涎着脸问白露:“妹子你说哥是饭桶不?”白露含笑使劲点了点头。大头装模作样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白露赶忙绕到我身后,扶住我的肩膀躲避大头,笑着几乎趴在我的背上,那一刻,哥……幸福极了。

古墓这场合,再加上冷冰冰的老林,肯定不适合春光烂漫,老林即便什么也不说,我们自己也觉得应该收敛。唉,难道屌丝的装备和属性决定了,我连浅尝辄止也算不上的暧昧,只能萌发在阴森的古墓里?

11、古墓派传人

时间缓缓过去,众人不由得越来越纳闷,虽然这一段前面探着路走的不快,可这墓道走了这么远怎么也没个头?我去过北京的十三陵,那儿的墓道比这里要宽大好多,可远远没有这么长。

老林不说话,谁也不好多问什么,最前面探路的孙老二也是一头雾水地跟旁边的人嘟囔着:“怎么他妈的这么长?”手倒是不闲着,拿了一根木棍四下戳着,这木棍孙老二有个说法,叫打草棍,取的是“打草惊蛇”的意思。没事闲聊的时候孙老二说过,这是他们家乡盗墓不同别处的工具,在墓里连敲带捅,全凭手里的感觉和经验,声音发空或者手感细微有些戳不实,多半就有翻板流沙之类的机关藏在后面,而且这棍子一米多长,引动了弓弩之类的触发,人躲得远,也能容易避过。

孙老二的打草棍暂时没探出什么名堂,墓道四周坚实而简单,我心里暗想,要是正规的考古,恐怕得把墓道头顶的泥土全掀开,上面有什么机关也都破了,不过这么长的墓道,从地面挖土方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整支队伍缓缓地又行进了五六分钟,最前面的孙老二停了下来,前面隐约出现了第一间墓室。我心里压不住的紧张起来,跟在众人身后挪步到了墓室口,直到孙老二在墓室里四处检查的差不多了,摆手示意,一群人才走了进去。

墓室呈正方形,正中间一处稍稍隆起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具石棺,好在人多,要不然我可能连仔细看看的勇气都没有。石棺比我印象当中棺材的尺寸要大上一圈,表面雕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纹,簇拥着中间几幅飞禽走兽的图案,可能代表了祥瑞之意,围绕着几幅主图案的旁边,用了很多装饰的细小云纹,整体感觉还算精美。

真zhèng

有了历史沉淀的东西摆在眼前,总能给人有一种迷惘感,似乎时空在凝神注视那一刻发生了置换,突然发xiàn

自己被包围在两千多年前的环境里,让人万分困惑自己身处的时代。

“这里没人来摸过,油水应该很肥啊。”孙老二语气里带着兴奋,十分肯定的对老林说道。可能因为自己就是盗墓贼的缘故,孙老二说的不是“盗”而是“摸”。老林面无表情的盯着孙老二看了一眼,孙老二立kè

轻抽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哟,你看看我都习惯了,这次可不是进来拿东西的,嘿嘿……”

虽说躲在其他人身后,跟着看看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谁知dào

这石棺里装着什么。这么一想,心里的紧张按压不住,心脏扑腾腾乱跳一气,赶忙深呼吸,镇定了心神四处扫一眼,也算是转移注意力,看到除了中间的石棺,正对面是接续下去的墓道,黑黢黢地不知通向何处。

再一转头,注意到大头盯着石棺面露兴奋的表情,眼珠子好象都快要瞪出来了。我心里来了气,又不是参观博物馆的干尸,你激动个屁啊?这里面可是货真价实,活蹦乱跳的真zhèng

古尸。唔,活蹦乱跳还是算了……

胡思乱想下,孙老二正在小心翼翼地检查石棺,大概对可能存zài

的机关进行排查,他手底下的几个人此时也在老林授意下布置好了绳索和撬杠,等着打开棺盖。

墓室里一群人静悄悄地等着孙老二,过了四五分钟,孙老二慢慢地连看带摸,绕着石棺走了几个整圈,这才直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说道:“看不出有什么门道,这盖子也对,我在山西进过战国的古墓,上边雕刻的图案和这个差不多。”

老林点了点头,示意孙老二可以开棺了。孙老二却并不急,跪到棺材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嘴里也是念念有辞。看来盗墓这行当规矩还真是不少,对于盗墓贼来说,拿死人的钱财无疑是在做亏心事,古墓里的鬼神粽子之说可信与否暂且不论,上去先磕几个头也算自我的心理安慰。

孙老二一站起身来,手下人不用吩咐,各忙各的,套绳子插撬杠,娴熟无比。都忙完了,孙老二一扬手,几个人配合着发力,缓缓地将石棺盖抬了起来放在一边,围在石棺边上四五个人头上的矿灯同时照了进去。

“空的……”孙老二脸上写满了不甘心,我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老林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疑惑不解地思忖了好久,然后吩咐我们就地吃饭。这棺材里面既然没有死人,我们也就不用害pà

,几个人远远聚成一堆坐了下来。

每个人发下的大背包里都有各种高热量的食物和水,老林看来对这古墓的复杂早有准bèi

,拿定了不找到什么就不让众人出去的主意。

上次在牛耳岭时我就知dào

,老林是一个枯燥的工作狂,这还真不是装的,一大堆人都在吃着东西,只有老林围着棺材转来转去,孙老二他们好说,我们这几个都不好意思大吃海喝,草草吃了几口就算拉倒。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众人都吃完东西收拾停当,我又翻了翻背包,里面光是矿灯用的高能电池就备下了好几块,足够四五天用,心想老林是不是打算让我们当古墓派的传人了?嗯,杨大侠有小龙女陪着,老子有白露,不怕。

老林这时叮嘱了一句,古墓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乱动,等我们出去以后会有文物考古部门来接手。用徐媛的话来说,从形式上我们这一次其实就是盗墓,如果请考古部门的人来,这样高规格的周天子墓,不说外面建什么临时性设施,仅仅是打开墓道没一个月就休想。

当着徐媛的面儿我没好意思说,其实考古有什么特殊的,难道做考古的,从古墓里把人家的东西拿上来摆进博物馆,就不算盗墓了吗?而且盗墓贼还知dào

磕个头,考古工作者把墓主人的尸体拖出来,放进展柜卖票参观,依我看还不如盗墓贼多了点对先人的尊重呢。

12、突如其来

穿过放了空石棺的墓室,一队人沿墓道接着向前走,没走出几步远,墓道的环境却起了不大不小的变化。

本来我们头顶和周围墙壁都是烧制的青砖,前面一段忽然变成了红砖,这颜色的转换非常突兀,在墓道中间明显有一条分界线,我们身处的一侧还是原来青砖垒砌的老样子,过了分界向前,墓道用的砖就全部变成了红砖,好象盖了半截的房子用没了本来用的青砖,用现凑的红砖补上。

墓道的高度和宽度没什么改变。墓砖色彩的倏然变化太醒目,每个人远远地都注意到了,孙老二显然有些局促不安,看来又是老革mìng

遇到了新问题,停下脚步征询着老林。

老林没有实质性的意见,只是让大伙儿加了小心,然后将进入古墓的众人分了三批,并且让彼此之间再拉开一些距离,最前面还是孙老二和他的兄弟,老林和两个手下居中,我们几个再加上陈瞎子算是老弱妇孺全齐了,分明是倍受保护的弱势群体,走在最后。

一行人拖开了队伍的长度。一百米不到走下来,旁边的陈瞎子忽然皱了皱鼻子嘀咕了一句:“味道不对了,这墓里有自然风。”

陈瞎子的话无疑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刚要开口,顾光明抢先问道:“什么是自然风?”

陈瞎子向前探着头,用鼻子左右嗅了一阵,说道:“古墓里都有一股子霉味,墓道口不论怎么通风也排不干净,眼前这里的味道和前一段不同,这是前面有风吹过来。”

古墓里怎么会有风?我正暗自纳闷,徐媛接口道:“这说明墓里的空间很大,空间大了,再封闭也会形成空气流动,自然风指的就是这个。”

“停!”前面孙老二的声音在寂静的墓道里回旋,喊的让人心惊,打断了我们几个人的对话。一行人停下了脚步,看到孙老二正朝前调整着头顶上矿灯的亮度,远处却隐隐约约闪现了两条分岔的墓道。

“这怎么回事?下了一辈子地没见过墓道这样分岔的。”孙老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分岔处朝左右看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回过头来一脸迟疑对老林说道:“这分岔的两条墓道一模一样,林老板看看要走哪一条?”

孙老二很是油滑,不去拿主意,把问题抛给了老林,你是东家你说了算,你不管怎么选路我都没错,到时候许给我的一分钱也少不得。虽然没有明说,可谁都明白,这次老林组织的行动一定答允了孙老二陈瞎子这些人不少好处。

老林走到近前左右看了看,然后朝左边一指,说道:“先走进这条路试试再说,不行再退回来。”

孙老二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领了自己身边几个人当先探着路,继xù

往前。

墓中奇怪的岔路引起了每个人的警觉,本来就分成三段的队伍之间,距离越拉越长。孙老二走的更加慢了,木棍叩打着墓道墙壁的声音不时从前面传来。众人刚刚适应了有些紧张沉闷的气氛,忽然听到了孙老二的一声炸雷似的大喊:“不好!”

没有任何预兆,重载车倾倒砂石一般哗啦啦的巨大声响从前面的墓道突然传来,眼前的沙尘浓雾一样发散弥漫,我们和前面的老林之间,墓顶好象裂开了一道宽大的缝隙,黄沙仿佛瀑布流水似的倾泄下来,陈瞎子的跟班高喊:“快退,流沙!”扶着陈瞎子转身拔腿就跑。

连目瞪口呆都来不及,这黄沙下泄的太突然了,细细的流沙从前面头顶冲下,沿着墓道潮水一样转瞬就涌到了近前,扑到地面上暴起的尘烟阻挡着视线,震耳欲聋的声音塞满了窄窄的甬道。我习惯性的大喊了一声“我靠”,可连自己都听不见。

逃命的时候,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大头和顾光明紧跟在陈瞎子两人后面,几步就没了影子,我和白露徐媛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也各自迈开大步向后逃去。

能见度非常差,就在我身旁的白露和徐媛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分辨不出谁是谁。不过我还是能发xiàn

女人在逃命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柔弱,也没有时间去做作,她们的速度和我一样快。

大概只有短短的十几秒钟以后,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撞到了前面的大头和顾光明,幸好我及时收脚并且拉了白露一把,牺牲自己给她当了一次肉垫,白露才不至于太狼狈,徐媛就不那么幸运了,结结实实地将顾光明扑倒在地。要说起来真zhèng

不幸的还是顾光明,可以想象两个人的体重叠加在一副瘦弱的骨架上,然后硬挺挺地摔到地面得有多痛,我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没有时间去废话和解释,我们进来时的墓道好象被一块巨石阻住了,急切间也看不清楚,脚下的黄沙已经开始流过来,大头一把拉起龇牙咧嘴的顾光明,用手一指另一个方向,隐约就是刚才分了岔的另一侧墓道,几个人冲了过去。

一路跑的飞快,周围空气里弥漫的沙尘渐渐稀少,黄沙倾泄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前面终于隐约看见陈瞎子和他的跟班,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我这时发xiàn

周围的砖壁已经不再是用红砖垒砌,又变成了青砖壁,也没心思去探究。

危险暂时解除,这个时候人才能感觉到累,众人瘫坐在地上拍干净身上的浮沙,累得说不出话,墓道里都是沉重的气喘声。大头两条腿左右一岔坐在地下,脸色发白地不断抚着胸口,大喘了几口,说道:“坏了,回去的路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巨石堵死了,我们这是从刚才的两岔路口转到另一条路来了。”

13、绝境

陈瞎子喘着说不出话来,摇摇手,过了好久,才冲着跟班的蹦出一句话:“小九,除了眼前这几个,其他的人呢?”

小九赶紧说道:“沙子是从我们和前面人之间流下来的,队伍被分开了。”

我心里这时才开始翻腾着明白过来,眼前的处境大大不妙,刚才进去的那条岔路被流沙阻住,向回的墓道不但被巨石阻拦住了,现在恐怕也已经被推出来的流沙堆满,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瞎子伸长脖子左右听了听,仰起头说道:“都别着忙。”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陈瞎子的思路,现在这几个人里唯一有着丰富经验的只有陈瞎子,不想被活埋在这里,就只能指望着他了。

过了许久,陈瞎子扶着墓道缓缓站起身来,把耳套摘了下来,随后将左耳紧紧贴在了砖壁上,对小九说道:“你向前走出二十步,然后找个东西砸墙。”

跟班的小九答yīng

一声,在边上找了半天,捡了半块墓道里留下的残砖,依言向前跨出了二十步,用手里的砖轻砸了一下,陈瞎子叫道:“再大点儿劲。”小九加大了力道,“咣咣”的撞击声在墓道中回响。

地听术是陈瞎子的专业,他在盗墓行当里拿得起放得下,这么有名气,现在看来也不仅是他的听力天赋,还有认真。刚刚几乎消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现在又是十几二十分钟的忙碌下来,换成是我早就不耐烦了,跟班的小九时近时远前后奔波,我们几个要帮忙插手陈瞎子又不让,说是下手没轻没重的不顶什么用。

陈瞎子再次席地坐了下来,众人都瞪圆了眼睛等着他发话。陈瞎子却并不着忙,拿过小九递到手里的水,喝了一大口,开口说道:“依我看未必是死路,这墓里的蹊跷不是一般的多。”

顾光明向来乐观,说道:“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上面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一定可以挖开堵住了后边墓道的巨石,那些沙子流动性好,我们和地面上的人两头一起向中间挖,肯定能挖出去。”

陈瞎子“哼”了一声,“流沙的机关要是这么容易破掉,就不会有那么多下地摸东西的死在墓里边了,眼前从墓顶流到甬道里的细沙,只是上面贮沙池里的极少一部分,你这边挖空了,上面的流沙再填补下来,挖上一个月也挖不干净。”

顾光明听了这话,开始紧张起来,问道:“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陈瞎子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脸上露出了犹豫担忧之色,说道:“昨天在上面听地的时候,我就发xiàn

这墓藏的极深,墓里的空处之大,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空洞的回音也是有深有浅,一层叠着一层,换句话说,这墓一个是大,再一个里面不知dào

隐藏了多少条墓道或者地宫。往回走已经不可能,往前走恐怕也是刀山火海。”

众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谁也不敢接口说话,陈瞎子缓了口气,接着道:“之所以说未必是死路,是这墓里眼前的霉味突然变得淡了一些,怕不光是有墓里生出的自然风,还有外面的风进来了,这墓不是已经漏了,就是接到了地缝。”

陈瞎子说的这些虽然有些难懂,我还是能大致明白他的意思,古墓里的霉味变淡,说明封闭不是那么好,有缝隙通向了外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找到通向外界的路,的确有可能,但可能性有多大,我实在不敢细想。

一时之间墓道里沉寂下来,听了陈瞎子的话,众人更加焦虑,流沙从墓顶冲下来,老林和孙老二他们估计也和我们一样,被隔绝在了甬道之中,这么一来,整支队伍都被困在了这座古墓里。

墓道被堵住,在下地的盗墓贼看来,那就是活埋,古墓里的墓道多数只有一条,人向前走,身后的墓道被阻住没了回头路,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我们实在算不上是盗墓贼,但不分彼此一样也能憋死在里面,总不能对着棺材磕头解释说不是进来拿东西的。

又歇息了片刻,陈瞎子让跟班的扶着站了起来,说道:“接着走吧,只要前面没有机关陷阱,咱们就算逃出去了一半,既然这墓漏了风,总能找到通向外面的出路。”

我站起身,挨个看了看眼下这几个人,两个女人,一个瞎子,跟班的小九不言不语看来也没多少经验,剩下的我们三个人更是离精明强干差得太远,不跟着添乱就不错了。这么一想,实在提振不起多少信心,混在队伍中间蔫头耷脑地挪动着脚步。

这一次大头自告奋勇地当了先,也只有他最合适打头阵了,虽说什么也不懂,最起码胆子大些。

头顶的矿灯晃动之间,前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间墓室,我心里打了个寒战,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怎么又是一间墓室?”随后摇了摇头,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墓穴里面本来除了墓道就是墓室,我这盗墓贼当的也太悲催了。

陈瞎子听了跟班的说有墓室,喊住了大头,走到墓室的入口,把耳朵紧贴在墓室的一侧墙壁上,让跟班的在另一面墙壁砸了几下,随后说道:“声音实的很,里面没听出有什么空洞的机关。”众人都见识过陈瞎子的耳力,听他这么一说,稍觉放心。

众人缓步走进去一看,这是一座方形的墓室,加上我们进来的那一条,这墓室里前后左右的四壁却均匀地分布着四条通道,墓室里没有骇人的棺材,正中间一座一米多高的石台上,放着一个怪异的鼓形物体,中间的粗细和篮球的直径差不多,半米多高,厚厚地积满了灰尘。

“咦,这是什么?看着有点儿象一面鼓。”只要没了棺材,顾光明就恢复了他好奇的秉性,伸手碰了碰,看着也没什么危险,一层层拂去了覆盖着的灰尘,两只手轻轻一端就给拿了起来,众人不由都跟着好奇,这是个什么陪葬品?

14、鼓

灰尘渐落,东西显出了原形,几个人聚拢过去仔细一看,靠,何止是象,它简直……就是一面鼓,箍紧鼓皮的铜钉长满了绿色的铜锈,但不知dào

蒙皮和鼓身是什么东西做的,历经了这么久的岁月,没有一丁点儿的破损。

顾光明一手抱着,另一只手在鼓面上轻轻叩了几叩,“扑扑”,稍有些奇怪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低沉地回荡。

这鼓声听着不舒服,大概是年月太久,蒙面的鼓皮已经松驰的缘故。顾光明敲了几下,把鼓随手放回到了石台上面。陈瞎子却皱了眉头,诧异地说道:“这声音我怎么听着象是土龙皮做的鼓?”

一旁四处溜达着正打量周围的大头转过头来,接口问道:“土龙皮是什么东西?”

陈瞎子道:“土龙是能长到一尺多长的蜥蜴,钻地挖土,专以地下的虫蚁鼠蛇为食。这土龙的气味和声音虫蛇闻听了就逃,过去有下地的前辈用土龙皮做鼓,敲出声音,说是能驱散地下深处的虫蛇。这鼓的声音虽然破败了,不过我还是能听出来。”陈瞎子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倨傲,看起来对自己的听力极具自信。

一物克一物,土龙看来是生活在地下的虫蚁之类的天敌,也难怪用土龙皮鼓的声音能吓跑它们,可这墓室当中摆这么个土龙皮鼓做什么,防虫的?我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小九正扶着陈瞎子在几条甬道间走来走去,陈瞎子歪着脑袋用鼻子四处嗅着,众人不敢打扰,眼睛跟着陈瞎子左右移动。但见陈瞎子忽然面色一变,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手摘掉了耳罩,伸长了脖子听着什么,每个人大气也不敢出,一起惊恐地盯着陈瞎子。

“不好,快先离开这里。”陈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急促。他这么一说,众人也不知dào

原因,不免都失了神,正在慌乱,却瞅见这间墓室墙壁的砖缝之间,钻出了几只黑色的甲虫,沿着墙壁上下攀爬,一会儿功夫甲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群聚在一起,定睛看去,这些甲虫有大拇指甲盖大小,黑亮的甲壳,长着尖长的口器,不同于平常的甲虫,这些甲虫口器前端不时喷出绿色粘稠的液滴,一接触到墓中的青砖,嗞嗞拉拉冒出淡淡的青雾,好象是强酸一类腐蚀性极强的液体。

极短的时间之内,地面和墙壁青砖垒砌的缝隙之间,甲虫已经象潮水一样疯狂涌出,一层叠压着一层,整个墓室和甬道之中,到处都是甲虫的脚爪挠动青砖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情急之下,眼前的几条通道,也不知该走哪一条,都急切地等着陈瞎子拿主意。陈瞎子仰头想了半天,然后大喊了一声:“最后去的那一条!”

小九朝右边一指,众人拔腿就往那条甬道跑去,别看平时陈瞎子一副缓慢悠闲的样子,逃起来却是利落得很,旁边有小九搀扶着,速度一点也不比明眼人慢。脚下噼里啪啦踩粘着甲虫暴出的浆液,恶心无比,我一把拖着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抬脚踩下去的白露,跟在最后跑进了甬道。

甬道四周墙壁和地面爬满了甲虫,密密匝匝的让人心里发麻,绿色的液体也越来越多,一会儿功夫,墓道四壁就挂上了薄薄的一层,鼻间嗅到的都是浓浓的酸味。陈瞎子不停步,众人只能跟着,跑出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一个甲虫才算罢休。这连续两次的狂奔带着惊吓,都有些跑脱了力,一个个弓着身子大口喘气。

喘息稍定,大头摸着脑袋,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些虫子难道是那土龙皮鼓的声音招出来的?”

陈瞎子略略琢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是遇见前辈的高人了,这古墓的机关设计太精巧。”

陈瞎子随后解释说,土龙皮鼓在这里不是防虫用的,这种甲虫都是睡了多少年的假死冬眠状态,当年建造这座墓时被分散藏在墙后和缝隙之中,土龙皮鼓的声音一旦被敲响,足以把这些冬眠的甲虫惊醒。这样的设计并非平常的机关,在外表不会露出一丝痕迹,即便再长十只耳朵,古墓里没有暗藏机关室的空洞回声,他也听不出来。

可是我们既然能够并不太难地逃出来,说明这些仅仅能喷出强酸的甲虫并不致命,除非原地待着不动等着被喷出来的强酸淹死。用这些甲虫来对付盗墓贼恐怕不是原因,再多的甲虫也难把人弄死。

想到此间,我正在暗暗奇怪,却听见身后远处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周围的地面和墙壁都跟着一震。陈瞎子这次有些慌了,“糟糕,后面的墓道塌了。”

众人一下子都失了方寸,后面的墓室和墓道塌掉,意味着墓室里另外的两条路我们再也进不去了,一旦那两条甬道中有一条是通向外面的,可就完全没了后路。

“我承认刚才闯祸了……”顾光明小声说道,随后声音变得焦急,拔高了一个声调,“可这该怎么办才好?”

陈瞎子强自镇定了心神,说道:“不要慌,这墓道的分布有规可循,眼前我们走进的这条墓道是霉味最淡的,前面一定有通向外边的地方,只要上面还有人接应,就能走出去。”盲人除了听力好,嗅觉也比普通人灵敏,陈瞎子下古墓的经验丰富,现在成了我们唯一的倚仗。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用土龙皮鼓的声音唤醒这些甲虫,并不是古墓的设计者不现实地期望用强酸把进入墓中的人喷死,而最大的可能是利用那些甲虫腐蚀毁掉那间墓室和与之相联的几条甬道,难道是想把人活活困死?

转念一想,如果说动机或者目的,是用强酸的腐蚀主动造成墓道坍塌,这说的过去,可古墓设计者如此的心智,布下机关将人直接置于死地太寻常不过,又何必费力将人困在墓里继xù

折腾?

15、重复

陈瞎子此时仰着头又想了半天,冷哼一声,说道:“暂时的法子还是先沿着这条墓道走,我倒好奇想知dào

前面还有什么猫腻。”

现在只有朝着前面这一个方向可走,回头就是已经堵死的墓道,众人可没有那么出众的心理素质,虽然陈瞎子说这墓是漏的和外界相通,可谁也不敢说能不能找到出路,不觉都有些悲观。

走出几十步,眼前的墓道开始弯曲,众人心下惴惴,生怕前面的路被阻住,那可就只能等死了。好在走了没多久又恢复了笔直,前面闪现着出现了一间墓室。

我的心怦怦狂跳起来,不晓得前面的墓室又有什么蹊跷,硬着头皮跟随众人,大头仍然一副浑然不惧的模样,走在了头里。

到现在为止,这已经是我们遇到的第三间墓室了,不断重复的墓道墓室让我有些困惑,隐约觉得一步步走到了这里不是一种偶然,而是似乎只要我们进到了这座古墓,就必然会走到这里。这想法有些过于离奇,我赶紧晃晃脑袋不让自己继xù

想下去。

大头这时停在了墓室门口,奇怪地“咦”了一声,我扒在他的身后向里一看,也跟着惊讶起来。

这间墓室和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一间一模一样,这种相似不仅仅是墓室的结构,而是除了结构以外,其它所有的任何东西也都一样,一座半米高的石台,上面放着一面鼓。

“我……靠?”顾光明也蒙了,用手上下摸着鼻子。

陈瞎子边上的小九一脸诧异地正低声和陈瞎子描述着墓室里的状况,陈瞎子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阴沉,听罢转头对小九说道:“你先进去看看,不要碰了那鼓。”其实不用他叮嘱,顾光明刚才弄响了土龙皮鼓,惹出这么大的祸,现在没有人再敢碰那面鼓了。

小九低低答yīng

了一声,缓步踏进了墓室。这墓室和刚才的那间完全一样,看着就那么古怪和吊诡,幸好人多,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我甚至会琢磨是不是穿越回到了十几分钟以前。

小九仔细地四处查看着转了一大圈。从开始下古墓到现在,跟着看了这么半天,我也弄明白了盗墓贼的这种探路,基本上是依靠经验,防范一些藏在墓砖后的机关和翻板。可以触发机关的地方,外表上仔细看再加上用手摸索,一定能够发xiàn

和周围的不同之处,象用鼓声惊醒藏在砖缝里甲虫的设计的确是防不胜防,而且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还是我们自己胡乱敲响了鼓,才闯出来的祸。真要被折腾死了,去阎王爷那里告状也不占理。

花了好长时间才算确认了墓室中没有什么问题,小九转回来扶了陈瞎子,众人一个跟着一个缓步走进了墓室中。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尽量远离石台绕道而行,紧盯着那面鼓,生怕它会自己响起来。再次出现的土龙皮鼓有什么蹊跷?想想自己被墓砖背后密密层层的黑色甲虫包围着,就浑身的不自在。

小九搀着陈瞎子站在墓室中间,在几个岔路口四处逡巡,陈瞎子不时伸长脖子抽动着鼻翼,仔细分辨着气味的不同。随后朝正对面的那条甬道一指,说道:“走这一条,墓里的霉味最淡。”

周围暂时没有发xiàn

什么危险,众人放轻了脚步跟在陈瞎子后面,眼看着一行人全都走进了中间的甬道,陈瞎子忽然停了下来,仰头想了半天,说道:“这一模一样的布置,土龙皮鼓又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就这么走过去,会不会错过了什么东西?”

我的心里也一直憋着同样的疑问,说不清这是单纯的好奇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土龙皮鼓第二次出现谁也不敢去碰响,再布置一次这样的机关会有什么用意?

看来每个人的心思都差不多,再奇诡的环境也阻挡不住人类来自天性的好奇心,大头接口说道:“要不就回去看看,不弄清楚了心里不踏实。小心着不弄出声音不就没事吗?”

陈瞎子点头道:“这墓里的机关设置非比寻常,前面让你吃了一次亏,同样的布置正常人一定会躲之不及。咱们得反其道而行之,看看它到底有什么蹊跷,最多也不过再塌一次,反正我们已经选准了路。”侧脸对旁边的小九说道:“你过去看看,千万不要弄出声音。”

小九答yīng

了一声,回过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土龙皮鼓的近前,左右仔细看了一阵,然后把手伸向了那面鼓。众人站在甬道中不敢稍动,眼睛都盯着小九,我的心跟随着他脚步的节奏,扑腾扑腾地跳着,心想可一定不要弄响了。

小九倒还显得沉着,伸出双手稳稳抓住这面并不大的土龙皮鼓,慢慢地抬离了石台。

就在土龙皮鼓离开石台的一瞬间,我眼睛紧紧盯着,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想开口提醒什么却来不及了,小九已经把鼓端在了手中。

突然之间,墓室的每一处青砖交接的缝隙中都渗出了黑色原油差不多的液体,稍有些粘稠,四壁转眼就被这种黑油覆盖的满了,墓室的穹顶,黑油更象是倾倒下来一般,淋了根本反应不及的小九一身。众人的鼻子立kè

就嗅到了一股难闻呛鼻的火油味,正在慌乱着不知所措之间,小九手中拿着的那面鼓却“噗”地烧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一群人眼见着小九身上浇满的火油被他手中燃烧的鼓瞬间点燃。紧接着,阴暗的墓室里,砖缝里溢出的火油都被引燃,整间墓室立kè

就变得光亮刺目,小九完全被淹没在熊熊的火光里,耳中只能听到他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一般揪着每个人的心。

这火燃烧的太突然猛烈,扑面而来的热浪逼着人向甬道里快速退去,想救人根本不可能,惨叫声只持续几秒钟就戛然而止,众人的心不由跟着向下一沉,小九……完了。

16、质疑

火越烧越旺,众人退了很远仍然能感觉到炙烤难耐,眼见一个大活人被墓室中突起的大火吞噬,心情可想而知。陈瞎子的跟班小九虽说跟我们都不怎么熟识,可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触真实地刺激着每个人。

“不看了,不看了。接着走吧,这火烧得这么旺,说不定这里也要塌了。”陈瞎子的声音有些哆嗦,低沉中透出沧桑,神色更是异常憔悴。

白露表情复杂地搀起陈瞎子,我迟疑了一下,张口对她说道:“你照顾好自己,我来扶着吧。”白露看了看我,默默点了点头。

陈瞎子的手冰凉地扣紧了我的手,微微的颤抖传递着悲伤和无耐。每个人都在沉默,没有人想说话,颓丧的心情让脚步的声音也愈加沉重,刚刚面对了生命的逝去,人的求生本能在这样无法卜知命运的绝境里,格外显得悲怆。

走出没有多远,身后再次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后面的墓室在大火的烧灼下,果然又塌掉了。

墓室和墓道的坍塌没有波及到我们这里,现在的处境仍然是一条必须走下去的路,这种亦步亦趋被危险追赶的感觉让人无所适从。主动进入古墓寻找答案,渐渐又变成了被动的逃命,我不知dào

这中间的转换是怎么发生的,似乎从开始就被人算计,可每一次陷入窘境又都是我们自己无事生非惹出的事端。

陈瞎子倍受打击,除了小九的死于非命,他盗墓魁的自信也被这一系列变故击的粉碎,情绪无比低落。

众人就地休息。我取出自己背包里的水递给了陈瞎子,每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我知dào

再完全依靠陈瞎子的经验,恐怕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可依靠自己更不靠谱,古墓机关的设计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每一次的陷阱都设计的天衣无缝,甚至多了几分猫捉老鼠式的戏弄,两千多年前布置下的算计还能把我们耍的如此狼狈不堪。

徐媛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已经低头思忖了半天,开口说道:“我觉得我们一直犯着错误,”随后她向后面一指,“就算这里的墓道非塌不可,可为什么我们偏偏走上了这么一条机关重重的路?”

女人通常都是感性的,不管问题本身多复杂,她们都喜欢简单化地对待,换句话说,推理式思考基本不是女人感兴趣的方向。徐媛的话一出口,还没仔细地考lǜ

内容,我先暗暗喝了一声彩,远比男人要敏锐的直觉如果再加上了有逻辑的理性分析,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成功女性的胚子。

几个人都在默默想着徐媛的话,这个设问其实回答的人应该是陈瞎子,我们和老林被流沙分开以后,基本上每次的选择都是他拿的主意。但是并不能说陈瞎子有什么责任,换成我们其他任何一个人做另外的选择,恐怕结果会更坏。这和赌场里摇骰子赌大小可不一样,每一次选择看似偶然却孕含着必然。

顾光明保持了不去前思后想,凭借感觉脱口而出的风格,说道:“不是我过份地相信运气,可总是遇到机关这种运气太差的概率还是有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不管走上哪一条路,都可能遇到不同的机关,这古墓里布满了陷阱。如果不是走上眼前这一条,结果也许更糟。”

我暗暗摇头,如果说这种精巧的机关陷阱遍布于我们错过的每条岔道,太难令人置信,不仅工程量太大,而且毫无用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种费了太多心思的机关只集中在我们踏上的这条路,而且似乎算准了我们非走不可,顾光明说的只是运气差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我们事实上在和几千年前的古人斗智斗勇,并且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我开始相信这些机关设计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刻意而为的用意,说不好这用意是什么,可能是为了把盗墓贼逼进一处绝地,省得打扰了墓主人的陵寝。一路之上墓道多次塌陷,不仅断了我们的来路,另一面来说,再有后继的盗墓贼进来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也许这才是真zhèng

的原因。

受到了徐媛质疑的启发,这次的暂时休息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却没有人最终能理出什么头绪。直到大头提醒了时间,众人才站起来接着向前走。

没有选择,只有一条向前的甬道,周围的环境单调的让人想要呕吐,悲观和烦闷同时袭上心头,意志再坚定的人恐怕也难以坚持太久。

前面隐约又出现了墓室,这一次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惶惑都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迈步踏进去,这种感觉实在太刺激了,刺激的我一直在想,干脆塌方把我砸死算了,省得这么着被吓。

众人犹豫磨蹭着走近墓室门口向里看去,眼前这间墓室却明显比我们前面遇到的大上了太多,我心里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全身一震,难道到了主墓室?

一边跟陈瞎子简略说着墓室里的情况,我一边惊讶于墓室规模的宏大和奇怪的布置。墓室又高又宽,中间却整齐地码放着一堆木头,层层叠垒,正面朝向我们的木堆部分都是方形的木头一端,让我一下联想起农村冬天烧火用的木柴堆。刚想问问陈瞎子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一旁走进来的徐媛却惊诧地喊了一声:“黄肠题凑?”

这四个字听起来很奇怪,说着也绕口,看着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的一无所知,徐媛开始费劲地给我们解释它的意思。

和屁民死了弄口薄皮棺材甚至用席子一裹塞进地里不同,古代王公贵族的墓葬,棺材豪华奢侈不说,外面必定有一层椁,所谓的“棺”和“椁”是两个东西,一层套着一层,最里面的内棺才放着墓主人的尸身。

为了显示身份的尊贵,崇尚厚葬之风的古人,一代一代棺椁越做越大,越大显着越牛逼。天子诸侯什么的,地位既高身份又特殊,逐渐开始在自己墓里搭出一间独立的椁室,这“黄肠题凑”就是一种椁室的形制。

17、黄肠题凑

“黄肠”和“题凑”是分开来的两层意思,黄肠指的是用材,我们眼前看到四周堆砌的这种方形木头,都是取自柏木黄色的树芯部分,长短粗细锯切的均匀,坚实耐用万年不腐,题凑说的是这种用柏木芯搭建成方形椁室的方式,垒好以后是两端冲外,也不用榫卯结构,实jì

上就是一道柏木芯搭出来的厚厚木墙,四面围住中间。

这种形式始于春秋,汉代是使用黄肠题凑的高峰期,而且这种葬制必须得天子亲自批准,用的人得是皇亲国戚才行,平民百姓有多少钱也不让你用。

徐媛是历史考古的专业,说起这些的时候如数家珍,倒豆子一般的讲完,几个人懵懵懂懂地听着,实在听不懂的部分自行脑补。

进了这古墓这么长时间,徐媛的专业还是第一次派上了用场。陈瞎子见多识广,虽然看不见,黄肠题凑的葬制他一定是知dào

的,一直阴郁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黄肠题凑,快看看有主棺被围在中间吗?”

徐媛愣了一下,小声说道:“一定有吧。黄肠题凑规格很高,这如果不是主墓室就说不过去了。”

陈瞎子摇着脑袋,说道:“那可不一定,进去看看再说。”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着柏木堆砌的椁室转了一圈,墓室的样式没有变化,仍然是四条甬道,却看到正中间椁室的顶部也被木头搭的架子封死,除了正对着我们进来的墓道方向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其余四面都被柏木堆围着,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盯向了大头。

大头咳嗽了一声,估计也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接下这差事,“我……进去看看吧。”我心说废话,老子和顾光明的胆子小,这里就你胆大,你不进去还能让陈瞎子亲自进去“看”吗?暗地里不自觉地将自己和顾光明排除在外,想想心里也实在有点泄气。

木制椁室围出来的面积从外面看不出大小。大头猫腰钻进去的一瞬间我忽然开始担心,加上旁边白露圆睁了一对漂亮的眼睛看着,一咬牙热血上脑,于是跟在大头后面也弓着身子钻了进去,头几乎要顶到了他的屁股。

椁室的顶棚低矮,我和大头只是刚刚能直立起身子,我还是下意识地落后一步,错开身子半躲在大头的身后,两个人的眼睛正对上椁室中间那一具硕大的黑红两色棺材。

棺材不可怕,里面的东西才可怕,这道理谁都懂,可是头顶的矿灯照射到棺材上时,一种阴森感还是让我心里变得发毛,想要逃避却偏偏被狭小的空间限制住,黑红色的巨大棺材塞满了视野。

逐渐习惯了氛围,不得不开始感叹这具木棺的精美,距离近了仔细看去,棺材用黑漆做着底,上面施了朱红的颜色,棺材上的图饰除了精细的画工,更有阴阳雕刻互换的繁复技法。慢慢绕着棺材转过一圈,四周都是一组组精美绝伦的图案,每组之间隔着阴刻的圆形纹,每处纹饰的衔接天衣无缝,所有的图案既连成了整体,拿出每一幅又独立成篇。棺材表面整个图案黑红两色对比强烈,历经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头顶矿灯的耀照下,仍然反射出柔和的光亮,如同崭新一般,真zhèng

的鲜艳夺目。

大头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连他这样只会焚琴煮鹤的,都看明白这棺材简直太牛了。看来一件东西,如果真zhèng

达到了“美”的标准,那种魅力显然会打动任何人,我连害pà

都暂时忘掉了。

观望了一会儿,大头说道:“别看了,还是出去吧。”我嗯了一声,这才想起再漂亮那也是口棺材,里面还指不定装着什么骇人的东西。两个人转到椁室的洞口钻了出去。

跟等在椁室入口外的陈瞎子说了里面的棺材,陈瞎子面沉似水,估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轻易再说了,只是沉吟着点头。

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众人都没了主意,如果不是回头的墓道被堵老林又失去了联系,也许应该把这棺材打开,看看周元王到底有什么秘密藏在里面,可现在盗墓变成了逃生,这棺打不打开就没了意义,再向别处找通向外面的出路才对。

虽说这几次意wài

都因为陈瞎子的经验,可现在别人更加没有指望,我看看旁边的陈瞎子,说道:“咱们是不是别管这棺材了,还是应该循着墓道找出去的路。”

陈瞎子轻轻摇着头,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叹道:“现在看来不会那么容易,试试吧。”

众人基本也是这个主意,这个时候谁有闲心去探究周元王的什么狗屁秘密?还是找到这古墓里能通向外界的缺口,看看能不能逃的出去更要紧。

陈瞎子仍然凭借他的经验和敏锐的感官,让我搀了他在几条甬道之间转来转去,不时让大头和顾光明捡起地面上的残砖砸着墙壁细细听一阵,最终却没有结果地紧皱着眉头。这么陷入无从选择的僵局每个人肯定都不会心甘情愿,大头说道:“要不咱们挨条试试吧。”

陈瞎子缓缓摇头道:“怕是眼前的几条路都是死路,远处的回音太实,墓到了这里就到头了。”

听陈瞎子这么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不觉都有些慌了手脚。我低头想了半天,对陈瞎子说道:“还是走着试试,这么等着终究不是办法,实在没有出路咱们再另想。”

陈瞎子虽然对自己的耳力自信,但为人处事绝不自负,沉吟道:“也好。不摸清了状况我也不甘心。”

半个小时过后,除了进来的那条甬道,其余三条我们挨个儿小心翼翼走到尽头再折了回来,每一条甬道并不长,终点也都是一间墓室,里面空空如也。按徐媛的说法左右两边的是耳室,正后方的是后室,既然黄肠题凑这一间是主墓室,配上耳室和后室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甬道稍微长了一些。

18、一线生机

每个人此时失望至极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过陈瞎子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不知所措的焦虑,我隐隐觉得陈瞎子刚才话里有话,欲言又止的神态很明显,而且陈瞎子也没有解释刚才一直说这墓是漏的,眼前每条路却又都成了死路的矛盾说法。于是按捺不住地问向陈瞎子:“如果都是死路,为什么又说这墓能通向外界?”

陈瞎子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缓缓地从身后取下了一直背着的传音筒,说道:“你们几个看看能不能从椁室上拆下一根大木头,咱们来试试。”

众人心里疑惑,难道这里的地下有什么古怪?手下却不闲着,椁室的黄肠题凑本来就是没有固定,层层堆砌成的,上面虽然压着顶棚的架子,几个人费了点劲,还是抽出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方木,笔直的一米多长,拿在手里感觉到金属一样沉重的压手,果然是货真价实的柏木芯。

陈瞎子此时已经把铁皮的传音筒大头冲下平放在了地面,又蹲下用手将边缘压实,一侧的耳朵贴在听筒上试了试,然后直起身子说道:“我让你们往地下砸的时候,你们可要卯足了劲,力qì

不使透了,空洞声音听不出来。”

我大头和顾光明答yīng

一声,让白露和徐媛在旁边看着,三个人六只手一齐攥紧了圆木,静静地等着陈瞎子发话。

陈瞎子从口袋里摸出耳塞,堵住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了听筒朝上的一端,轻喊了一声:“砸!”

三个人垂直着高高举起方木,一起使劲向下砸去,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震得双手生痛。“不行,力qì

得使到一块儿去,再砸。”陈瞎子喊道。

按陈瞎子的指点不停地挪动脚步换着地方,几十次把方木拼命抡圆了砸下来,总算找到一起发力的规律,我满头大汗地连呼哧带喘,心想陈瞎子这是把我们当成打夯来使,不过也没别的办法,现在也就这么点儿希望。

陈瞎子终于站直了身子一扬手,说道:“行了。”我感觉如释重负,赶忙从背包里取出水灌下几口,然后转过头看着陈瞎子等他发话。

此时陈瞎子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传音筒,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椁室的正下方有门道,看来得把里面的主棺挪开。”

我的心腾地一跳,心说这可又是个好差事,那具棺材有多沉暂且不说,想挪开恐怕非得打开棺盖不可。

大头一点头,对陈瞎子说道:“那我们几个就挪动着试试吧。”顾光明这回也逃避不了,眼神有些惊惶地跟着点头。

徐媛这时却自告奋勇,“古尸我见过不少,我也进去。”白露咬着嘴唇也跟着说道:“要去大家一起去。”

白露这么一说,我的信心立kè

爆棚,也不说话,当先弓着身子钻进了椁室,大头“咦”了一声,大概心想我什么时候胆子变大了,紧跟在了我后面,加上陈瞎子,六个人鱼贯进入了椁室之中。

椁室本来就狭小低矮,进来了这么多人,立kè

塞得满满当当。顾光明几个人没见到这精美极致的棺材,此时不免一阵惊叹,陈瞎子用手抚摸着棺材的外面,不住地点头。

棺材上面覆盖着一块整木雕琢出来,足有十几厘米厚的沉重木板,边缘看不出有钉死的迹象,想要打开倒省了不少手脚,可挪开这么重的棺盖也不是易事。先是围着棺材转了几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陈瞎子又亲手摸了半天,说机关不会加在这主棺上,我和大头顾光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缓缓把棺盖挪到一边。

考古专业的本来就不惧这些,徐媛第一个凑到棺材的旁边,却惊异的叫了一声:“怎么又是空的?”

把棺盖放置一边,我们三个人也急忙转身向棺内探过头去,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陈瞎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众人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徐媛此时退后一步,一脸地沉思状,忽然说道:“难道是疑冢?”

疑冢我们几个人都是知dào

的,盗墓的祖师爷曹操害pà

自己的墓被后世所盗,共建了七十二处疑冢,这是家喻户晓的传闻了。主墓室的棺内没有尸首,这墓就是空的,的确可能是一处故yì

设计的疑冢,陈瞎子却接口说道:“如果是疑冢,费尽心机布置那么多机关做什么?”

我仔细一想,陈瞎子说的有道理,古墓里布置机关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墓主人的尸身和那些价值连城的随葬品,如果这墓是疑冢,本身是空的又不需yào

防范,又何必下那么大的气力设计机关陷阱?

众人都不再说话,看着陈瞎子,陈瞎子缓缓地说道:“我看这可能是一座影墓。”

“影墓?”几个人几乎同声问道。

陈瞎子一点头,“刚才在这主墓室里能发xiàn

黄肠题凑我就觉着奇怪,但凡有黄肠题凑的古墓,即便不是贵为天子,也是诸侯这类的达官贵人,周围的车马坑,殉葬坑,陪葬的物件数不胜数,到现在为止,我们却发xiàn

什么随葬品了吗?所以刚才我叫你们去看看这黄肠题凑的椁室里有没有主棺。”

“影墓的由来我也不知,下地的前辈自古以来就有传说,本来没人说的准影墓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却亲身遇到过一次。墓分上下两层,上层的墓道墓门墓室都对,所有的地方都安插了机关,真zhèng

的墓却潜藏在上层影墓的下面。和眼前这墓的布置很是相近,如果不是我这瞎子有着那么点听力上的天份,那处墓怕是永远没人知晓原委了。”

19、影墓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唉,要是你老人家的听力只是那么一点儿天份,我们几个的耳朵就都是摆设了。这下面既然有玄机,我们应该怎么办?”

陈瞎子说道:“眼前这里墓室的味道也不对。既然前后左右都被堵的死死的,下面听着又有空洞,我琢磨着这蹊跷一定在这具棺材上。怕是得找个人进到棺内,看看棺材底。”

大头脾气急,听陈瞎子说了这么半天算是明白问题在棺材的底部,早都不耐烦了,反正这空棺里也没尸体,二话没说攀住棺材一边抬腿就跨了进去。木棺很大,边沿处又高,大头低着头在里面摸索着,外面只能看到他的半个脑袋,顾光明也有些不放心,嘱咐着大头一定小心些。

没过多久,轻微的“喀喇”一声,大头的话音带着兴奋:“最下面的棺材板能翻开,要不是故yì

着找还真发xiàn

不了。里面有一道向下的石阶。”众人不由自主地都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一条出路,这次是幸亏了陈瞎子,否则只能被憋死在这里了。

陈瞎子这时让大头先出来,说道:“如果是影墓的话,这下层应该就是真zhèng

的地宫,当年的墓主人多半不会在真墓当中再布置什么机关。”

随后陈瞎子让大家暂时出了椁室,这盗墓行里有个规矩,刚打开口子的墓是不能立kè

下去的,其实用意上大半是实现空气的流通,眼前向下的石阶陈瞎子说一定可以通向外面,按理说我们就可以省略这个细节,不过既然陈瞎子坚持,大家也就按着盗墓贼的规矩来了。

众人坐在地下喝了几口水,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多钟,于是把背包翻出来各自吃了点东西,石阶下面还不知dào

有什么名堂,补充点体力总是好的。

陈瞎子仰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进到古墓的整支队伍当中只有他没有随身的背包,我把吃的东西拿出来一些分给他,陈瞎子摇摇头,满怀心事的样子。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可知dào

我是如何遇到的那座影墓吗?”嘿嘿苦笑两声,接着跟我们说起了他的往事。

原来陈瞎子做的这个行当,说起来很是可怜,地听术是盗墓这个行当里一个分支,大约起源于明代,也不知dào

是谁发明的这个办法,通过听力的天份和后天练习可以听出地下古墓空洞的方位,这所谓听力上的天份,只有耳朵比正常人灵敏很多的盲人才可能做得到,可哪个盗墓贼舍得弄瞎了自己的眼情去做这个?

陈瞎子小时候并不瞎,是从小被拐卖到了盗墓贼手里,盗墓贼用石灰生生烧瞎了他的双眼,名义上被收养,实jì

上就是惨无人道地将他培养成地听术的传人。

人的眼睛一瞎,耳朵就变得格外灵敏,盗墓贼从小就开始训liàn

陈瞎子的听力,分辨各种声音,练不好就挨一顿毒打,这样一直练到了十几岁,听力变得远超常人,风吹草动的细微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人说话的声音更是练的过耳不忘。然后开始听缸,就是把一个空缸倒扣着埋进地里,陈瞎子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到地面,另外有人敲击地面传出回声,让陈瞎子听出埋在地里的空缸的位置。

不管冬夏寒暑,陈瞎子被迫天天从早练到晚,又过了几年,才算是大概能听出空缸在院子里埋的位置。

盗墓这个行当,盗的都是早年间有钱人家的墓地,多数年代久远,坟墓深埋地下,寻不见在地表的痕迹。上面用打夯的办法砸地面,古墓是空的,传上来的回声自然不同,道理说着简单,可要把人的耳朵练到听得出大概位置和深度,绝非易事,一是靠了天份和没日没夜的苦练,二是靠四处听地寻墓积攒经验,陈瞎子到了二十几岁,才敢说能把地下的古墓位置听的差不多,地听之术比起分辨人的声音又难上了何止数倍。

陈瞎子名气渐大,替那弄瞎他的盗墓贼赚了大钱,最后哄骗着想方设法地自立了门户。

盗墓贼多成团伙,先靠着盗墓团伙的成员四处打听,中国很多地方的村名往往透着简单纯朴,比如“将军坟”“赵家营”之类,这就等于告sù

了盗墓贼村子附近有蹊跷,再加上村子里一辈辈留下来的传说,古墓的具体方位如果能确定下来,厉害的盗墓贼甚至能把古代留下来的整个家族墓葬群盗个精光,大发横财。

可是古墓的位置多数不是特别明显,盗墓贼至多能知dào

大概的方位,这时候陈瞎子的地听术就大显身手了,开始时虽说陈瞎子耳朵练的差不多了,但经验又不足,五六年的摸索,陈瞎子仗着自己的天赋和勤奋,在行当里的名气越来越大,每请他去一次,不用下地也能得到两三成的盗墓分利。

年岁日久,陈瞎子开始琢磨着怎样报复当年烧瞎他双眼的盗墓贼,这种恨一辈子也解脱不了。

恰巧陈瞎子被人请去听地音,那是一片汉代的墓葬群,他在一处地方同时听出了两处古墓,当场指出了一处,等到盗墓贼盗空了那一处,他把另一处古墓的位置告sù

给了祸害他的盗墓贼,此时的陈瞎子,地听之术已臻化境,他听得出那处古墓大有不寻常之处,占地极大却是上下两层叠在一起的两个空处,当时不知dào

这就是传闻中的影墓,陈瞎子判断这么奇怪的古墓一定另有要命的机关。

20、命里有时终须有

那盗墓贼果然动了心,自己组织了人挖土下地,从此再也没能回到地面上来。过了几个月,陈瞎子另外带了几个人亲自下地,看到处处都是已被触发的机关,那个害他的盗墓贼死在了里面,陈瞎子亲手触到那盗墓贼的尸体,大仇得报,瞎了几十年的眼睛却是想哭也流不出眼泪来了。

如果寻常的盗墓贼到了此时最多在这上一层的影墓里找找,没有什么东西也就撤了,精通地听术的陈瞎子却清楚知dào

下面还大有名堂,让其余几个人在上层影墓里下洛阳铲,打开了下层的真墓,让陈瞎子大发了一笔横财。陈瞎子深知这次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先有盗墓贼引发了机关,恰巧自己又精于地听术,破解这影墓别说不可能,死了都没个收尸的。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瞎子这仇却是报了几十年,一念及这些,不觉心灰意冷,自此算是半归半隐淡出了盗墓这个行当。

众人听到这里,不胜唏嘘,没想到陈瞎子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心酸的过往。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陈瞎子长嘘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轻轻说道:“若是换做了今天,我这儿时结下的深仇可能也就不报了。佛家说一切的业障都在人心,唉,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不活到一定的年岁,怕真是听不懂的。”

说到此处,陈瞎子仰了头,倍显苍老的神情夹杂了一丝落寞,“咱们走吧。”

众人默默地跟着站起来,重新回到了椁室之中。大头当先跨进了那口木棺内,其他人纷纷跟上,我把陈瞎子扶进木棺,最后跨进棺内,踏上了底部的石阶。

一步步踩着那道石阶向下走了十几栋,向左右看去,发xiàn

这石阶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狭窄,等下到了底回头再看,原来这石阶足有五六米宽,正对着一条宽阔的甬道,头上巨大的石制棺床象是一个大盖子覆盖在了石阶顶部,只留下棺内黑黑的洞口,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上下双层墓的用意,说道:“看来上层的影墓完全是各种机关设计,在墓主人下葬以后,在上层做出一间假的主墓室,用棺床盖住了真墓的入口。这样一来,真墓就没有了进出的墓道,进出都深藏在影墓之下,很难被发xiàn

。”

陈瞎子未置可否,大头却不住地点头,跟着说道:“人在外面的话,就算知dào

墓在地下的位置,洛阳铲直上直下的打,发xiàn

的也只能是上层的影墓,别说发xiàn

下面的真墓,在全是机关的影墓走一圈多半都活不了。”

大头这么一肯定,我反倒隐约觉得也许我的猜测不对,也没往下细想,众人头顶的矿灯此时正一起照向正前方的甬道,细细打量起来。

这条拱形甬道明显比上面影墓的甬道宽大,四面仍然是青砖覆盖,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但这次却连我也感觉到了,迎面似乎吹过来一阵微风,轻拂过脸颊,不知dào

是墓太大太空旷形成的自然风,还是陈瞎子说的墓“漏”了的地方就在前面。

陈瞎子仍然不慌不忙地让我们几个敲击甬道的四壁,前几次过于相信了自己的经验,这次陈瞎子自觉不自觉的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忙活了好一阵,才说道:“四周的确是实打实的,可也说不好会不会暗藏什么,按说上面的影墓里已经布置了那么多机关,下面应该没问题了。”

前面经lì

了几次变故,连跟班小九也折了进去,陈瞎子显然不再那么自信,面露犹豫之色。虽然说小心谨慎没有大毛病,可到了疑惑不前的地步就过了,看来上层影墓的机关对陈瞎子打击太大,我在一旁鼓励道:“要是你老人家都弄不明白,我们这些人就更废物了,你就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陈瞎子“嗯”了一声,“既然还是只有眼前一条甬道,也就不废话了,大伙儿小心着往前走。该来的还是躲不开,就看我们命该如何了。”

靠,这狗屁的古墓,给原本一个极具自信的盗墓魁都变成宿命论者了,我心里暗骂。

大头仍旧走在前面,他可没有孙老二那两下子,只能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观察着四周,这种观察多半也是个心理安慰的作用,我们遭遇的机关连陈瞎子孙老二这样的都着了道,大头当然不顶什么用,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泄气,又不放心起大头来,让顾光明搀了陈瞎子,自己紧走几步和大头并了肩,心说不管有什么,两人就一起垫被吧,组队是必要的,然后运气和人品才是在新地图里打出好装备的关键……,脑子有点乱。

只走出了十几步,大头的眼睛比我好,嘴里轻轻地惊讶了一声,直盯着前面,两个人没有停下来,我跟着大头快走了几步,隐约看到前面有两扇门。

其余的人在我俩身后跟着并不远,我先拽停了大头,回头对陈瞎子说道:“甬道前面就到头了,那里有两扇门。”

陈瞎子没有说话,用手比划着让人带他过去看看,几个人一起加着小心缓步凑到了门前。

眼前是两扇青铜门,每一扇有两米多高一米多宽,门的表面长满了层层斑驳的绿锈,已经看不清原来是什么图案了,陈瞎子用手触了触,两根手指轻轻一敲,然后说道:“门外边覆了铜皮,里面大概还是石板做的,这应该是真zhèng

的墓门了。”

两扇门中间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我把眼睛贴近想窥探一下里面,门缝内却有一股微风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寒战,转头对陈瞎子说道:“门缝里有风吹出来。”陈瞎子闻言,用手摸索着找到门缝,把脸靠了过去,面色稍有些欣喜地说道:“是了,我说这墓漏了,就是在这里面,吹出来的风霉味极淡。”

我这时忽然有些疑惑,陈瞎子不止一次说到这墓漏了,这意思我也明白,可这座古墓明显没有进来过人的痕迹,原本封闭的古墓怎么会有通向外界的途径可循?

21、金

并没有着急去察看那两扇墓门,我转过头狐疑地问向陈瞎子:“这墓没有被盗过,怎么会漏呢?”

陈瞎子道:“陵墓建好的时候本来都是封闭的,但古时修建陵墓的工匠很多会在工程完工以后被灭口,所以有些修陵工匠为了自己留条退路,偷偷挖一条隧道通向外界,这是其一。”

“另外,越是年代久远的古墓越容易遭遇天然的灾害,有时地震给古墓上方的地面震开了口子,外面的空气顺着裂开的地缝进到了墓里,就会冲淡墓里原本的霉味,或者大水冲掉了墓上面盖着的土层连带着冲塌了墓室,下地的有很多是先得到这样的消息,再寻藤摸瓜进墓里拿东西。”

几个人点点头,既然明白了这层意思,不管门后藏着什么,说什么也要打开眼前的墓门。

陈瞎子左右仔细摸索了一通,然后说墓门既然是朝里开启的,手贴着门缝插下去也没发xiàn

有门闩或者自来石之类的东西顶住,那就应该能推开。两扇墓门看上去厚实沉重,谁也不知dào

后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我和大头顾光明三个人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双手集中力qì

按压着,努力去推其中的一扇。

这一扇门好象完全被卡住一样,使出浑身的劲也推不开一丝一毫。三个人只得又试着去推另一扇,这一次墓门终于缓缓被推开了一人多宽的缝隙。

还没等我们稍觉兴奋,身后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却忽然传来,众人一惊,面色惊惶地同时向后看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我们之前下来的石阶之上的墓室。陈瞎子喊了一声:“是木头倒塌碰撞的声音,怕是那间黄肠题凑的椁室塌方了。”

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着我们下来的石阶并不远,众人心里不安,暂时谁也顾不得打开了的墓门。我跟着大头转身几步就跑了过去,抬头向上一看,上层墓室棺内的窄小出口已经被层叠相压的木方横七竖八地堵死。大头上到石阶顶端,用手试着抽出头顶的一根方木,可塌方下来柏木本来就重,重量又是一层层的都压在了最下面,无论如何也抽不动一点。

众人倒没什么过多的失望,上面的影墓被层层堵塞,后路早就被断了,怎么说也不可能退出去,只能指望着前面墓室找出路了。

重新回到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的墓门前,陈瞎子说道:“看来墓门后联结了机关,触发之后,上层的木堆倒塌塞住回头路,这是要彻彻底底地断人后路啊。”大头一边调着头顶矿灯的亮度,一边说道:“反正躲又躲不过,管不了那么多,我看怎么防备也没什么用。”话音刚落,直接一步就跨过膝盖高的石门槛,迈进了墓门内。

我犹豫中刚想拽回莽撞的大头,已经进到了里面的大头却“哇靠”一声惊呼,喊道:“快进来。”

匆忙一步跨了进去,头顶的矿灯晃动之间,我的眼睛立kè

被反射回来的闪闪金光刺到了,惊讶和眩晕感同时袭来。下意识地向前迈出几步,感觉前面四处都是金灿灿的,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喃喃地道:“难道是金子……”

人类对黄金的迷恋和贪婪是与生俱来的,甚至超越了生死。踏进门内的每个人,眼睛立kè

被耀眼的光茫牢牢吸引住,浑然忘了眼下的处境,简直就是阿里巴巴进了四十大盗的宝窟。只有一个人例外,当然就是什么也看不见的陈瞎子,“这么布局恐怕是另有什么意图。”陈瞎子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一怔,被陈瞎子一句话提醒,都赶忙收敛住心神,打量起周围。

这是真zhèng

称得上金碧辉煌的一座地宫,象是故宫太和殿差不多的布局,我们正站在大殿的门口,眼前这里还是青砖铺地,再向前的两排高大柱子和地面却是灿烂眩目,被头顶的灯光映照下,璀璨地反射着富丽堂皇的金光,看的时间长了,我觉得都要亮瞎我的……,不对,是亮瞎大头的狗眼。

“看那里!”徐媛的身子朝向正中,抬手指着前面,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地宫大殿尽头高高垫起的棺床上,周周正正地摆放了一具黄金打造的棺材。

“那就是周元王的棺椁了吧?”顾光明砸吧着嘴小声说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历经了九重十八难终于到达了满眼黄金铺就的龙楼宝殿,每个人的心情都是难以名状的震撼,我声音激动地跟陈瞎子描述着,陈瞎子冷冷地回了一句:“大伙儿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找出去的路才是正解,小心着走到前面金砖铺的地面敲几下我听着试试。”

大头闻言蹑手蹑脚地向前迈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第一根黄金柱子,双眼紧紧盯着,象狼一样的放着光,说道:“我说皇上不能那么寒酸,假的墓室堆满了木头,真墓室就全是金子。”

大头才不管什么葬制规格,也不管东周的天子根本不叫皇上,现在这里到处是黄金,就认为一定比黄肠题凑的木制椁室牛逼,在他眼里,金子一定是比木值钱的。刚刚想到这里,一个突如其来的疑问被大头刚才的话点醒,在我脑海中闪现出来,看到大头险险再迈出两步就踏到了金砖的地面,我突然高喊了一声:“等等。”声音很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每个人都奇怪地望着我,我表情凝重地摇着头,说道:“都别动,这里一定不对。”

22、梁上君子

“什么意思?”大头一动也不敢动,惊惶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又上下左右地打量四周,看了看脚下。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迅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又来不及想的万分周全,半转身对陈瞎子说道:“金木水土火,难道这里是五行的设计?你们看,我们从开始到现在,一共遭遇了四次机关陷阱,第一次的流沙如果代表了土,第二次是甲虫喷出来的强酸代表水,第三次是火,刚才塌方的柏木椁室是第四次,五行当中的金木水火土,现在就差金了。”

我的话堪堪说完,陈瞎子眼瞅着面色大变,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滴,轻声说道:“都退到门口,什么也别碰。”

几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神情紧张地慢慢退到墓室门口,呆呆站立在原地。陈瞎子用手轻轻拂去头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是五行的布置和影墓重叠在一起,墓主人好深的算计。你们就这么站着四面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眼下这里的霉味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出路一定就在前面。”

众人仔细看去,前方踏出几步就踩到了金砖上,除了头顶的木制架子前面都是黄澄澄的金色,刚才大家的眼睛里只有金子,这时才觉得木制的顶部有些突兀。徐媛开口说道:“搭在上面的粗大木梁都是深扎在墓室的四壁里,那些黄金柱子这么看好象都是些摆设,根本起不到支撑上面梁架的作用。”

中国传统建筑的梁柱结构,柱子起到的作用就是支撑屋顶和横梁,但这里是一间在地底挖出来的墓室,顶部横梁和顶棚的架构大概可以起到防止上面土层的崩塌的作用,可横梁的重量既然已经导入了四面墙壁,这些黄金柱子虽然看起来流光异彩,除了装饰,的确什么实jì

用处也没有。

“这里有问题。”顾光明转过了脑袋朝向身后。闻言看去,只见墓室门口的一边放着一座青铜的三足圆鼎,其它却没什么奇怪,几个人疑惑地看着顾光明。

“鼎的比例明显不对,”徐媛接口说道,“青铜鼎向来都是‘国之重器’,大小和比例非常讲究。这座鼎又瘦又高,而且做工也非常粗糙。”

顾光明点着头,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指向一处鼎耳,说道:“踩着这里正好能爬到上面的横梁,这鼎怎么看怎么象是垫脚用的。”

陈瞎子面沉似水,歪了脖子冥想一阵,说道:“咱们都爬到上面踩着横梁往前走。一会不论下面这地宫宝殿有什么稀奇古怪,大伙儿都不要管。”

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大头三下两下踩着青铜鼎就攀爬到了头顶横竖交错的粗大梁架上,然后趴在横梁上向下伸出了手,陈瞎子第二个连拖带拽地被弄上了横梁,累得呼呼直喘。

接下来是徐媛,看不出这丫头又瘦又高的还挺重。再然后就是白露了,这个不行,不能让顾光明帮手,老子累死了也得自己给她托了去,可惜还没等龌龊地体会一下翘臀的柔软,白露就被大头一把拉了上去。

几个人都骑坐在了横梁上喘息一会儿,在这个角度左右一观察,这些横梁用的都是整根的大木料,又粗又结实,而且明显做过处理,坚实不腐,轻轻一敲传来金石一般的声音。

大头四下看了看,然后手脚并用沿着这些横竖交错的梁架向前挪动攀爬,看着没什么问题,索性站起来向前缓缓走去,毕竟这横梁比体**赛里的平衡木要宽的多了,差不多能并排三只脚掌。

虽然墓室横竖并没有多长,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却难免慢上了许多,又有陈瞎子需yào

格外照顾,众人花了五六分钟才算挪到了墓室后面金棺的正上方。

大头走在最前,路过时低头向下一看,轻声喊道:“金棺里面好象什么也没有。”徐媛紧跟在后面,也扶着头顶的矿灯垂直着向下看去,随后惊讶地说道:“怎么连棺盖也没有?咦,里面好象放着一卷竹简。”

几个人都停在金棺的上方扶着横梁坐下,几盏矿灯的光束一齐照射向金棺内,立时明亮了许多,这次看的很清楚,一卷竹简放在棺内正中,所有人同时想到之前老林说的张义山穷极一生找寻的周元王的秘密。

“想办法把这竹简捞上来就好了。”徐媛说道,“我们在横梁上,有什么机关也不会把我们拖下去吧,再者说,那竹简就平着放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隐藏的东西。”

陈瞎子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却从身上拿出了一小捆钢丝,下面坠着一个金属的小爪子一样的东西,一伸手递给了徐媛,说道:“用这个吧,一定小心些。”

徐媛答yīng

一声,将盘成一捆的钢丝一圈圈打开,陈瞎子一边指导着她怎么用,这东西设计的非常精巧,几根并列的钢丝垂直放下以后,拽动其中一根,最下方的金属爪就会收紧,前面磨得异常尖利的几只爪尖象猫爪一样收紧,牢牢抓住东西再吊上来。

众人的心好象都跟着那小小的金属爪一起被垂下去,大气也不敢出,徐媛骑坐在横梁上,向右边探出身子两只手交替着向下放着钢丝,顾光明在她身后紧紧扶住她纤细的腰肢,我暗暗鄙视这小子现在还想着占便宜,却浑然忘了刚才自己双手托着白露的事儿。

徐媛向下放着钢丝,金属爪慢慢地落在了竹简上面,徐媛深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用另一只手拽动起一根钢丝,这真是个精细活,笨手笨脚的人估计几个小时也抓不到一件东西,比如……大头和顾光明这样的。

脑子一走神的功夫,徐媛操控的金属爪已经抓牢了竹简,竹简倾斜着被缓缓地向上提升,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兴奋之色。我的位置在最后一个,角度的原因一晃眼间,似乎竹简下方坠着一根丝线,被灯光晃着明亮地闪动了一下,忽然醒过神来,张口喊道:“不好,把竹简放下!”

23、逃无可逃

几乎和我的声音同步,金棺下“喀喇喇”的发出一阵响动,什么都来不及了,下一刻的连锁反应让所有人惊到目瞪口呆。

那具空空的金棺忽然向下沉去,牵动着那卷竹简一起被扯离了爪钩,金棺倏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放置着金棺的地面一个黑洞显露了出来,紧跟着黑洞越来越大,金棺边上的地砖不断地向下塌陷,地宫里的黄金柱子也象多米诺骨牌一样“乒乒乓乓”一根砸倒一根,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墓室完全陷进了地里。

众人牢牢地抱紧横梁不敢稍动,眼看着脚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几秒钟之间消失殆尽,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这空洞占满了整个墓室地面的所有范围,如果刚才有人站在墓室中任何一个位置,都逃不过掉进去的命运。

一动不动的踞在梁上足足有三四分钟,众人还是有些没缓过神儿来,手脚都发着颤,如果不是这些横梁是插进墓室四壁之中,承重力分散在周围,我们这六个人直接就会万劫不复地掉进深不见底的深坑里。

顾光明声音颤抖着跟陈瞎子说着刚才的情况,这么大的动静,陈瞎子也听出个大概,说道:“那些柱子也不是金子做的,听着碰撞的声音还是青铜,可能在外面鎏了金,这么看来金棺和满地的金砖也都是假的,就是让下墓的见财起意失了防范,一起陷进坑里。”

“现在该怎么办?”顾光明问道。“顺着横梁向前走到头儿,看看再说。”陈瞎子的语气十分坚定。整个地宫大殿现在成了无底洞,哪一侧也下不去,本来也只能向前看看了。顾光明和陈瞎子的一问一答虽然明显都是废话,可陈瞎子冷静的语调还是能给饱受惊吓的我们些许安慰。

众人缓了口气,继xù

摸索着向前攀爬,逐渐接近了墓室的另一侧,这墓室虽然下面全都陷进了地里,上面类似屋顶的部分还保持着完整,钻进前面横七竖八的檩椽之内,将脚下踩的稳了,大头低声说道:“感觉着左边有点微风。”然后看向了陈瞎子。

陈瞎子脚下踩着横梁,用手扶着一根侧檩,左右两边侧过脸细细地感受了一会儿,随后用手一指左边,说道:“你们仔细看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能通风的洞口。”

大头应了一声,爬进横竖的木料夹出来三角形的狭缝内,没多久就高喊了一声,“里面的墙上真有一个不大的洞口,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反正只要还有地方可钻,人就不会放qì

希望,大头这么一说,众人不觉都有些欣喜。陈瞎子朝着大头声音传来的方向叫道:“你爬进去看看,应该是修陵工匠偷偷留下的逃生路。”

过了半分钟,大头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旷,一听就是从洞里透着回音传出来的,说道:“都进来吧,这里的风还挺大,一定通向外面。”

陈瞎子一点头,众人七手八脚地向檩椽间的狭缝里面钻去,爬进去一看,果然在一条大横梁插进墙壁的上面隐藏了一个洞口,众人先把陈瞎子扶了进去,然后一个接一个俯身向里钻。我心里暗叫万幸,要不是这些古代工匠暗地里挖好的逃生洞口,可真的要憋死在这古墓里了,只是不知dào

这洞能通向什么地方。

眼看着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进去的洞口,必须得硬着头皮忍受那种压迫感了,我最后才猫着身子钻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只能匍匐着向前爬,让人憋闷地难受,喘气都喘不匀称,前面果然有凉风不断地吹进来,还没爬上两分钟,却听见最前面的大头惊讶道:“这是……哪里?”

等到所有人都爬到洞外站稳了身子,却都一个跟着一个地迷惑了起来。只见脚下是一块平坦的石台,上下左右都是一片茫茫黑暗,除了我们几个人头顶的矿灯闪烁着以外,四周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光亮,从未经lì

过的茫然感顿时袭来。

“这是……藏在地下的深渊?”顾光明向脚下看了一眼,喃喃地说道,“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不可能啊,这要是古代工匠逃生用的,不可能通到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我一边低头四处找着,一边说道。

大头从洞里爬出来的最早,已经在洞口平台待了半天,此时一指脚下,说道:“这里有一道向下的阶梯。”

一直也是一脸迷惑的陈瞎子听后一点头,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对了。走,咱们下到底再看看。”

众人相互扶助沿着人工修砌的阶梯往下走去,左手边的石壁直耸,这石阶修的高低不一,很是简陋,可在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崖壁上抠凿出来,当年也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众人缓缓下到了底,再一打量,正对面的远处隐约能见到峭立的崖壁,左右两侧都看不到尽头,抬头向上,头顶矿灯的光立kè

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也不知距离地表有多深,虽然不能准确辨清方向,但在地底从上午走到现在的方位来看,应该是在龙脊岭下方的山腹之中,没想到这座山下竟然藏了如此规模的地下大峡谷。

脚下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看来是两侧高耸直立的地底悬崖日积月累坍塌下来的石块逐渐形成的,踩在上面哗楞楞地直响。

众人失去了方向感,不知dào

应该往哪里走,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沿着崖壁先往右边走试试,陈瞎子在上面时一直说可能接到了地缝,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这条地缝,竟然会是如此大的一处地下深渊。

24、困惑

休憩片刻,一行人亲历了逃生的通道直到眼前希望又变得渺茫,大起大落之间,心情难免从欣喜跌到沮丧,有些懒散地朝着既定方向摸索着走去,除了头顶矿灯照亮着前面一小块地方,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腾腾地约摸走了半个小时,正对面一堵高大城墙般直立的悬崖挡住了去路,又不得不折返回来。

从我们下到谷底,左右沿着地下峡谷是两个方向,既然一个方向是被地下悬崖堵死的路,只有向另一个方向走,谁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走到尽头又会怎么样,盲目且无助的挣扎只是为了生存,我时而泄气地觉得好象被关在笼里的老鼠,四处乱窜,却被金属的铁笼圈定,如何努力也逃不出去。

路过下来时的阶梯,我向上看了一眼,恍惚着忽然之间觉得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陷阱,冥冥之中仿佛一只上帝之手在不断地驱赶着我们,所有的智慧和努力在它的面前都弱不禁风。这种感觉持续着,而且越来越强烈,我模糊意识到的是,一系列死里逃生的经lì

仿佛是在演绎一出早就安排好了情节的戏剧,每一幕设计好的场景静静地守候了两千多年,都是为了故yì

将我们逼到这处地下峡谷之中,连片刻的喘息也不给。

倏然停下了脚步,我喊住了所有人。然后开口说道:“我们为什么会下到这里?”这其实是徐媛早前在古墓中提出那个疑问的延续,如果上面古墓的重重机关要置我们于死地,凭借修建者的智慧早就可以办到了,被困在古墓里才是本该如此的结局,能活着穿越古墓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下深渊反倒成了离奇。

一直不说话的白露,这时却小声地说道:“上面我们经过的,是古墓吗?”

“怎么说?”陈瞎子忽然昂起了头反问道。

白露的声音很轻,慢慢说道:“别的我也不懂,既然说是陵墓,里面一个死人也没有,那还是墓吗?”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白露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瞬间象是重锤般擂击着心头,让人一下子就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茫然。对啊,一个死人也没有是什么古墓?陈瞎子积攒了一辈子的盗墓经验,徐媛考古专业的学识,难道全都使错了方向?

沉默良久,陈瞎子苦笑了起来,“好一个机关算尽,我陈瞎子一生自诩聪明,简直狗屁不如……唉!”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从开始就错了?查古籍,寻龙脉,又是地听术又是洛阳铲,我们这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处等待了两千多年的陷阱,金木水土火的五行机关,上层重重设计的墓道和下层金碧辉煌的地宫,却根本就不是一座墓,这周元王是何等逆天的存zài



大头一直耷拉着脑袋,这时捡起一个小石子朝远处使劲一扔,开口说道:“不管是不是个墓,当年费了这许多周折,修这么个东西,目的呢?”

这就是大头思考问题的方式,在上风上水的绝佳龙脉之地修建这么一座布满机关的空墓,里面既没有先人的骨骸,也没有什么值钱的随葬品,这究竟是什么目的?

如果从一路的遭遇来看,先前觉得这些机关设计如此精妙,却并没有置人于死地,我当时认为这是要将我们陷进一处无法脱身的绝地,陵寝的墓主人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安息之地有盗墓贼死在里面,而事情进展到了现在,这根本不是一座古墓的话,就完全说不通了。

难道建造者的目的是为了打通眼前这地下峡谷,而设置上机关是用来防备别人进入?我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顾光明,我的方法是缓慢地罗列和甄别所有的细节,先能够说服自己,再尝试着提出来。

仔细想想,我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大概和我们在湘西的遭遇有关,石门镇洞穴的障眼法并不只是为了掩盖地下溶洞内的遗址,如果不想让任何人进入,直接把洞穴炸塌或者彻底堵死就好。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留下这条通道,让知dào

秘密的人可以顺利进入,而擅自守入者会陷进谜团。

每个人都沉浸在思索当中,四周悄然无声,我缓缓开口说道:“这座古墓根本不是一座墓,而是打通进入眼前这地下峡谷的通道,设置机关陷阱是为了防备其它人的闯入。”

也许因为陈瞎子自己是盗墓的,他的想法很容易被“古墓”的概念禁锢,所以一座古墓却原来是一条通道的说法让他惊诧万分,仰起了头竖着耳朵等着我的解释。

“通道”的思路本来就是突然冒出来的,直接求证很不容易而且难以表达,我挠了挠头,尝试着用换位思考的方式:“打个比方,如果我确切知dào

眼前的地下峡谷中隐藏了什么,需yào

打开一条通道,过后想要保留这条通道并且让其它人不能发xiàn

,会用什么办法?”

还是觉得有些绕口,我继xù

解释着:“修建一条通道到达地下峡谷,而且将这条通道伪装成周代的古墓布满机关,然后比如说我再留下一张藏宝图,得到了这张藏宝图的人按图索骥顺利进入,误闯进来的会以为这是一座周代的古墓,不被困死在里面,也是一无所获。”

顾光明的脑子比较灵活,率先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上面的空墓和真zhèng

的周元王陵墓风马牛不相及,不知是什么人修的,而且既是通道也是陷阱?”

陈瞎子此时接过话来,慢慢说道:“这些机关的确与我以前遇到的古墓机关大不相同,每座古墓的墓主人都恨不得让后世的盗墓贼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些机关如果有人提前知dào

如何布置,要躲过去再容易不过,按理说真zhèng

的古墓机关不应该如此。”

25、表面与真相

说到这里,我原本模糊的思路已经完全打开了,底气十足地说道:“古墓里徐媛说为什么我们走上了重重机关的那一条,事实上我们刚才在古墓里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正确的。其它的岔路恐怕才是真zhèng

的死无葬身之地,恰恰是我们走上的这一条活路上才可能有着费尽心机,既要防备着外人又不能误伤自己人的算计,如果不是陈老爷子的耳朵和鼻子让我们选对了路,进到其它任何一条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清了清嗓子,又灌下了几口水,我继xù

说道:“这个意思我也说不好,大概是一种活机关的设置,手里有了藏宝图知dào

机关如何布置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没有藏宝图要么走错了方向进到死路,要么在五行机关一道接一道的设计里被困死。”

“咱们都仔细回想回想,遭遇的第一口石棺,等于给每个人的印象里更加做实了‘古墓’的概念,青砖墓道变成了红砖,这是给后来人提醒前面开始有机关,如果走对了右边的岔路,流沙陷阱就不会触发,第二间和第三间墓室里的土龙皮鼓,不知dào

底细的人都难免好奇,动手动脚就中了诡计,可是提前知dào

这些都是陷阱的话,直接绕着走过去就是,黄肠题凑的椁室塌掉堵住后路,是因为触动了下面墓室左边那扇门,右边那扇当时推不动,其实想办法打开右边那扇才是不触发这道机关的办法。”

“那个黄金的地宫,我们选择了从上面的横梁爬过去,这是最后一道的隐藏,就算有人误打误撞地进到了地宫内并且不碰那卷竹简,地面没有塌陷,到了这里假古墓也就到了头,谁也不会想到真zhèng

的秘密并不是竹简,伪装成工匠逃生通道的形式藏在了顶棚梁架后的洞口才是秘密。”

众人默然不语,消化着我的一连串分析。别人的心思我不在意,白露看向我的眼神好象多了些赞赏,这让我颇为自得起来。陈瞎子一直低头凝神想着什么,缓缓说道:“那么咱们如何能逃出这地下峡谷呢?”

这才是面临的关键问题。我的心格登一下,我靠,如果我的一切分析成立,所谓的逃生通道就根本不存zài

,按理说怎么走进来只能怎么退出去,可是甬道墓室已经多次塌方被堵,这不还是死路一条吗?分析来分析去,就算弄清了原委,却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逃生的希望一盆水浇灭了。

大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有点发毛,这他妈的还不如不说,没了最后一丝逃生的可能,很得yì

吗?

每个人想的问题都一样,气氛抖然间沉闷下来,所有的努力似乎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的最里面,然后才知dào

了这其实是一座封闭的牢笼,再也出不去了,那还不如不知dào

的好。

陈瞎子“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根胡须,道:“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地隐藏,那必定是天大的秘密,或许找到这秘密有可能帮zhù

我们离开。”

这话引起了顾光明的反应,顾光明一抬头,眼睛有些放光,道:“当年齐国留下来的史籍记载了周元王陵寝在龙脊岭一带,这应该不会假,那么秘密本身会不会是真zhèng

的周元王陵寝?你们看,如果有这么一位比周元王时期要晚的古人,他也对周元王感兴趣,用了和我们一样的思路寻找周元王古墓,通过风水术找到绝佳的龙脉,却进入到了地下峡谷之中,然后发xiàn

了什么并且建了一座空墓加以隐藏,这里唯一的秘密也就只有周元王的陵寝……”

徐媛这时唰地一转头,忽然打断了顾光明的话,说道:“张义山?你说的这个修建了机关空墓的古人难道是那个明代的张义山?”

所有人都惊讶地发xiàn

只有这么解释才符合逻辑,史料可查的周元王陵墓在龙脊岭一带,对周元王这个东周衰落时期的破落天子感兴趣并且做了深入研究的,除了083,只有想找到长生秘密的张义山,他想到的办法和老林的思路不谋而合,可周元王陵墓并不在风水绝佳的穴眼下,当年的张义山一定成功地在地下大峡谷中找到了古墓,否则不会用机关空墓来掩盖。

“真zhèng

的周元王古墓……在地下峡谷里,这可能吗?”我转头问向陈瞎子,陈瞎子苦笑着摇头,然后沉默不语,看来今天的遭遇信息量挺大,对他形成了几十年的古墓观念很是冲击,陈瞎子明显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不可能?咱们遇到的事,哪一件是正常的?”大头接过了我的疑问,然后“豁”地站起身来,“既然是墓,就得有人修,那么多人修墓都是从哪儿来的?休息够了就接着走,只要找到了真zhèng

的墓就找到了出路。”

大头的话言简意赅,却无疑极大的提振了众人的信心,对啊,不管这墓在什么地方,都需yào

大批的工匠来修,当年这些修墓的工匠是怎么进来的?这岂不是说地下峡谷一定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陈瞎子长出了口气,这时才回答了我的疑问,“如果找到了古墓,反着方向从墓门慢慢挖出去,倒是可能,我估计这古墓不太可能故yì

修在地下峡谷内,多半还是从地面向下修的,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接到了峡谷。”

自信重新找回来,人的精神头立kè

不一样了,众人极快地重新背上卸下的背包,跟着大头向前面走去,徐媛很细心,叮嘱了一句:“注意两边崖壁有没有向上的路,千万别忽略了。”

26、悲催的幸福

这一路慢吞吞地走了一个小时,脚下处处是碎石,踩在上面稀里哗啦的乱响,抬脚落脚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变得愈发艰难。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九点多钟,没白天没黑夜的周遭环境让我想起了牛耳岭的经lì

,不过牛耳岭的洞群比眼前错综复杂的多,而且走起来完全盲目,现在好歹有个目标,只要找到了周元王的墓就成功了一半。

众人行走在地下峡谷的中间,左右两侧的崖壁都在头顶矿灯的照明范围之内,暂时还不需yào

我们左右两边来回跑腿查看,每个人都观察得仔细生怕错过了向上的通路,我和顾光明轮流扶着陈瞎子,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偶尔看几眼白露,迷茫无助的样子更让我生出了怜惜之心。

一块巨石突兀地横在峡谷中间,阻挡住了我们前进的方向。绕过巨石一看,矿灯照射下的视野范围内,前方的峡谷中处处都是一块块的巨石,大的比卡车头还大上一圈,估计重量有几百吨,其余的大小不一,散乱在四处。“这里的崖壁肯定有过一次大规模的塌方,”顾光明向左右两边一指,“不知dào

多少年前了。”

现在的路更加不好走,脚下的凸凹不平不说,时而还得有人先攀上一块完全阻住了去路的巨石,再垂下身子把其余人一个接一个的拉上去,效率明显更低,人困马乏之下,众人一商量,时间已经很晚了,索性吃点东西就地休息,明天再说。

这次我们可没有宿营装备,地面高低错乱,只能找几块巨石各自半倚半躺着将就了。我和顾光明大头依次排好夜班,轮流上岗,自然不能委屈了两位美女去守夜,陈瞎子这么大年纪又累了一天,于情于理更不敢让他再添疲惫。我连声催促着众人赶紧休息,睡眠的质量如何,部分上决定了我们明天的前途命运,这还是我在牛耳岭得到的经验。

还是我排在第一班,帮陈瞎子找了块巨石下面的平缓地面,扶着他坐下。随后让其他人都灭了矿灯,我也摘下帽子和别在腰间的电池,把矿灯调暗,整体摆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权且当做睡眠灯了,多少有些光亮半夜起夜或者早上醒过来,就不会那么着慌。

陈瞎子半倚靠着窝在巨石的脚下,摘下棉耳套,双手轻轻揉搓了一会儿耳朵,然后掏出一对耳塞紧紧塞住,再把耳套戴上,转身摸了一阵,找到个尽量舒服的位置,一动不动地蜷曲着躺下。老人的睡眠轻,加上陈瞎子的听力又是如此灵敏,估计半夜里一丁点儿的声音就能把他吵醒,想想他比我父母还大的岁数,眼睛又有残疾,跟着我们一起受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白露仍然不停地翻来覆去,看来实在是被身下的碎石硌的难受,真想把她拥在怀里让她好好睡一觉,自己哪怕一宿不合眼也愿意,抱住她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多久也不会烦。正想到这里,稍远处打雷一样的鼾声骤然响起,靠,大头又睡过去了,真是个拖不垮打不死的烂小强。

无聊地东张西望一番,困意还是阻拦不住地涌来,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地下峡谷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无从猜测,如果所有人都睡过去,一旦有什么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腿上的阵痛只能解决半分钟的问题,毕竟不舍得把自己往死里掐,我干脆站起身来,尽量不发生声响,伸展胳膊踢踢腿,动作协不协调就不管了,活动活动保持清醒比什么都重yào

。正运动的起劲,忽然听到斜对面白露“噗哧”一笑,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忽闪了一对大眼睛,轻声说道:“你在做广播体操啊?”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脸有些发烧,心想这么难看的体操怎么偏偏让她看见了,赶忙先把提了一半的臀收起来,胳膊还扭曲着举在半空,恨不得立时找个地洞钻进去,死的心都有。

“你睡会儿吧,我反正也睡不着,帮你值一会儿班。”白露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小声说。

胸中一阵暖流酥酥麻麻地涌过,接着仿佛在心尖上轻巧的一挑,让我全身的血顿时往头上涌去,双眼盯着白露的眼睛,正要开口,一直躺着装死的顾光明却忽然接过话来,“白露妹妹等会儿帮我值吧,我觉多,怎么睡也睡不够。”

徐媛“噗哧”的一声,可能实在憋不住了,嘻嘻哈哈地笑着坐了起来。我的眼睛都不知dào

该看哪里了,心里这份懊恼,都他妈的哪儿来这么多半夜三更不睡觉,锃明瓦亮的电灯泡?

也好,这么一闹老子也不困了,我咬牙切齿地暗想。等到他们三个都各自躺下,自己倚在巨石一侧枕了胳膊,我愣愣地向上瞅着没有边际的黑暗,慢慢品尝回味刚才的瞬间,“甜蜜”这两个字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么得来的。

时间慢慢流过,等我从梦境一般的幸福中醒过神来,已经过了应该叫醒顾光明的时间。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顾光明身边,看着他死猪一样歪头歪嘴的倒霉睡相,我瞄了半天,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屁股……

27、失踪

早晨被人匆忙叫醒时我正做着一场混乱的梦,坐起来下意识的看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是八点多钟,隐约听到徐媛在说大头好象找不见了,声音透着焦急,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原来早上徐媛第一个醒过来,起初还没在意,等着陈瞎子和众人陆续醒了,才忽然发xiàn

本来应该在值班的大头消失不见了,背包还扔在地下,再一问顾光明,顾光明说他是按约定的时间叫了大头,然后自己就睡了过去,其余的什么也不知dào



人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各种可能,说什么的都有,陈瞎子赶忙打断,说别着慌,一点头绪也没有乱分析一气不顶什么用,不如试着四处找找,几个人这才赶紧收拾东西。

我暗自琢磨着,别看大头性格急躁,其实是个挺靠谱的人,按理说不会连个招呼也不打地玩失踪。大头也是所有人里唯一还称得上身手敏捷的,就算半夜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不可能连个求救的声音也喊不出来,真要是遭遇了那么大的危险,恐怕我们这些人在睡梦中就直接被报销了,没理由独独大头一个人失了踪影。

计算了一下我们在地下峡谷走路的时间,几个人一起商议,最后决定顾光明和徐媛向回走,我和白露照顾陈瞎子,慢慢向前,顾光明两人走的路都是早前走过的,应该没什么风险,找不见大头再折返回来撵上我们三个。

计议已定,互相叮嘱了一番多加几分小心,然后我和白露陈瞎子三人一边喊着大头,一边缓缓地向前走去,这次向前的目的不是寻路而是找人,每一块石头的背后也不能放过,就更加慢了许多,半个小时过去,也没走出多远。

我心里一直的感觉是大头肯定没出事,大概不知dào

抽了什么疯,独自跑到远处不小心摔晕了过去,所以开始时倒没有那么多的焦急,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尝试着和白露眉来眼去,可惜白露真是矜持的很,我的眼睛一扫向她,就赶紧把头垂下,到头来只有我的眉来,却没有她的眼去。虽说这么挑逗着暧昧也挺好玩,可毕竟少了两情相悦的欢愉。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三个人固然是一无所获,走了反方向的顾光明两个人也没见找到大头转回来。心里不免开始着慌,我一直认为现在的六个人当中,如果说只有一个能逃出去,那一定是大头,真有什么狼虫虎豹、妖魔鬼怪把人抓走,第一个肯定是顾光明,这才是按防御力和敏捷点数来说最正常的顺序,可偏偏大头没了影踪,我的额头不知不觉地渗出了汗珠。

前面的巨石渐渐稀少,还是没有一点儿线索,我呼喊大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除了空旷的回音,四周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回答。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远处一块巨石后面依稀传来了大头的声音:“快过来……”

哇靠,大头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要不是白露跟在我后面,我张嘴就会脏话连篇地泼口大骂,这个狗日的大头,害得这么多人替你担惊受怕。同时心情却又激动起来,毕竟大头没出什么事儿就好,两种矛盾的心情交织,我张口喊道:“你他妈的这半天死哪儿去了?”

让白露搀扶陈瞎子在后面慢慢跟着,我三步并做两步地快速绕到巨石背后,不仅一楞,人呢?

“这里。”大头的声音却从侧面另一块巨石背后传来,我心头一股无名业火窜起,你自己跑没影了,我们一堆人到处找,你还他妈的捉迷藏耍我,等老子捏爆你的小JJ,让你得瑟。

脚下的碎石踩得哗啦啦乱响,我几步就转过巨石,跨到大头声音传来的位置,挡住了大头的那块巨石已经挨近了峡谷边缘的崖壁,我一抬眼间一片空旷,巨石背后除了呈九十度角向上垂直耸立的峭壁,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尼玛的人呢?一阵悚然感忽然袭来,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一转身爬上那块一人高的巨石,再左右一望,巨石周围都是空空荡荡。我差一点儿歇斯底里地惊叫出来:“鬼啊……”好在强行忍住了,在白露面前我可实在丢不起那人。

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我慢慢从巨石顶上撅着屁股倒退下来,看着刚刚跟上来,一脸惶然的白露和陈瞎子,说道:“没人,是不是我听错了?”

白露没说话,陈瞎子却摇头说道:“没听错,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强自镇定,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掩饰一下慌张,转身漫无目的地大声喊道:“大头,你再不滚出来我们可走了。”这很有些小孩子的把戏,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大头是真真实实地在眼前这巨石背后凭空消失不见的,仿佛蒸发了一般。话说这么着要能给他喊出来才真见鬼了。

回声嘹亮,然后四周慢慢归于沉寂,我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大头生死未卜,明明听到他的声音却找不见人,我脑子一转,难道是回音效应?北京天坛里的回音壁,一个人面冲着墙壁说话,声波就会沿着墙壁连续折射前进,传到一、二百米的另一端,无论说话声音多小,站在那里的另一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就好象在对面发出来的,是不是这里的崖壁构成了一个天然的回音壁?

我刚觉得这个想法差不多靠谱,身后几十米处大头的声音却再次传来,“我在这里。”声音并不大,却把我惊的差点儿坐到地上,回头一看,这次传来声音的位置却在峡谷的正中间,无论如何也形不成回音壁那样的传音环境,这……怎么回事?

28、烙魉

陈瞎子紧紧皱着眉头,戴着棉套的一侧耳朵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别慌,扶我到那里去看看。”我“唔”了一声,和白露一左一右,一起搀了陈瞎子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慢点走,不用急。”陈瞎子的声音平静,不知dào

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是硬装的,三个人一步步地接近。

仅走了五六步,陈瞎子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将耳朵上原本戴的棉耳套摘了下去,然后俯下身摸着脚,说道:“哎哟,我的脚可能扭伤了。”

我没反应过来陈瞎子是什么意思,刚要张口询问,却看见陈瞎子不停地冲我和白露摇手示意别说话,然后就地摸了半天,不声不响地捡起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石,我心里扑腾腾地乱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藏在巨石后面?不能啊,真有人刚才我一定可以看见。

三人静静地呆立着不动,一阵细小的“哗楞”声突然传进了我的耳朵,还没等分辨清楚,却见陈瞎子扬手把紧握的石块奋力投了出去,紧接着“呜嗷”一声从前面传来。

我和白露心下惊诧不已,一起循声向前方紧赶过去,矿灯闪烁之间,看上去一只和家猫差不多的小动物蜷曲在碎石之间,一身黑白花的皮毛,拖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正瞪着一对滚圆的大眼睛惊恐万状的看着我们俩。

“咦,这是只什么猫?”白露万分好奇的问道。

陈瞎子道:“你们看看它是不是长了一对大耳朵,一条长尾巴的花猫?”我和白露一起点头称是,陈瞎子点了点头,“嘿嘿,没想到此处还有这迷惑人的东西,你俩先把这畜生弄死再说。”

我答yīng

一声,顺手拔出了插在腿侧的刀,上前几步,看到这只花猫一对滴溜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时而伸出舌头上下tian着后腿上的伤口,没想到陈瞎子还有这么一手听风辨形的功夫,一石头就砸伤了它的腿,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围着这花猫转了一圈,我靠,还真下不去手,白露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蹲下去轻轻抚着花猫的头颈,小声说道:“算了吧,这猫看着真可怜。”

“可怜个屁,”陈瞎子气不打一处来,“这畜生不是家猫,真名叫烙魉,擅学人言兽语,民间常说的狐狸、黄鼠狼和猫有迷惑人的邪性,这猫说的可不是家猫,却是这个畜生。要不是我打小学成了能辨识人音的本事,咱们几个还不知dào

会被它骗的怎样。”

“能学人说话?大头的声音都是它学的?”这可着实超出了我的想象力,眼前这小东西分明是只花猫,只是尾巴大上了一些,没想到竟然能将大头的语音语调模仿的维妙维肖,把我骗的团团乱转。

陈瞎子手扶巨石,摸索着缓缓席地坐下,道:“这孽畜天生擅学人和动物的声音,靠着这本事,守株待兔地逮些小鸟小兽果腹也就罢了,却时常在荒山野外跟在行人身后,偷听他们的声音,再装神弄鬼的学人说话,不知dào

有多少人被它骗到了绝地,过去的人遇到这烙魉都会想方设法打死。”

我搔了搔头,心想未必烙魉有那么坏,大概只是觉得骗人挺好玩,它又不会起什么谋财害命之心,再者说了鹦鹉不也天生就会学人说话吗,也不见得能害什么人。多半因为动物能学人言,过去的粗陋乡人不明原因,无非又往妖孽惑众的地方联想。

这时白露俯下身去,轻轻把烙魉抱在了怀里,这小东西倒真是乖巧,就势依偎在白露的胸前,把大尾巴一收,卷在身下,只探出圆睁了双眼的小脑袋,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任由白露轻轻抚弄。

“这小东西不会伤人。”白露细声细气地对陈瞎子说道,语气里带着哀求。

不说白露眼神里流露出的怜惜之色,我也实在不忍心把这烙魉弄死,想了半天,琢磨出一条理由,“对啊,看着和猫差不多,一定不伤人。没准儿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弄死了违法。”

陈瞎子不由咧嘴一笑,不住地摇头。我也知dào

这理由太过牵强,搔着头又想了半天,说道:“毕竟烙魉和狐狸黄鼠狼不一样,那两个东西专门迷惑人,烙魉只不过学人说话,可能就是为了好玩。”

陈瞎子叹道:“这烙魉过去相传是猫的祖宗,说它是猫也对,不过它可比家猫聪明多了,活的年岁极长,交配产子却是不易,加上会说人话必然遭到人的排谴,已经多少年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东西了。不忍心杀它就算了,你们要不怕累赘,等找到了出去的路才敢放它,要不然再跟上咱们,或许还是个麻烦。”

白露长舒了口气,展颜一笑,道:“我带着它,不怕麻烦。再说,有您在,它想骗人也骗不了。”

说着,白露扒开了自己的大背包,找了点儿东西喂给烙魉,又翻出了急救包用纱布细心地把它伤了的后腿裹好,大概琢磨总这么抱着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把烙魉放进了背包里背在了身后,只露出它的头留在外面。折腾了半天,反而淘出了一堆东西没法再装回背包里去。这倒是义不容辞,我把白露装不下的东西,统统硬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等白露把背包重新背好,再一看那只烙魉,眨着两只眼睛,身子藏在背包内一动不动,显得比家猫还温顺。总算是暂时安顿好了这个麻烦,这才想起大头还不知下落,赶忙接着向前边喊边找。

29、条件反射

这一阵忙碌耽搁了不少时间,往前慢腾腾地走了没多远,顾光明和徐媛已经追了回来,看见我们就摇着头表示没寻见大头。白露跟他们说了烙魉能学人说话,两个人自然惊奇不已,看着烙魉可爱的模样,徐媛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赶紧提醒他们几个先找大头要紧,五个人继xù

一路向前寻去。

四周一块块的巨石越来越少,没有了阻挡,视野逐渐变得愈加开阔起来,可大头还是踪影皆无,几个人不由得心急,从睡醒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大头难道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白露身后背着的烙魉这时突然咳嗽了几声,众人被它吓了一跳,紧接着又传出了大头的声音:“我草,这他妈的要摔死老子。”

这次几个人听了不免一笑,顾光明大奇,“咦,这小东西学的可真象,根本听不出它和大头声音的分别。”

没时间理会烙魉,我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大头,没有什么回应,刚要向前迈步,白露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说道:“等等。这烙魉为什么刚才这一路不声不响,现在才又学着说话?”

我不明白白露的意思,摇了摇头,心想我哪儿知dào

,它大概什么时候情绪好什么时候学呗。徐媛却换了一个问题,道:“你们说这只猫是象人一样自己组织语言,还是只会模仿别人说过的话?”

虽然给她纠正了好几次,徐媛仍然觉得“烙魉”两个字绕口也不好听,一直管它叫猫,烙魉瞪着眼睛倒没什么意见,徐媛还时不时跟在白露身后“喵喵”地逗着,可能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顾光明抢先说道:“依我看猫再聪明,毕竟不是妖精,它说话就好象鹦鹉学舌,别人说什么它就学什么,凭它自己哪能说出人类复杂多变的语言?”

徐媛的眼睛忽然一亮,道:“对啊。就算这猫从我们下来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们,可大头什么时候说过刚才这句话?”

我心里陡然一震,大头跟我们在一起时根本就没摔倒过,烙魉学着大头声音说的这句话如果不是它自己编的,那么一定是它亲耳听大头说过的,也就是说,大头失踪以后一定是摔在哪里了,烙魉当时就在附近,它知dào

大头在哪儿。

赶忙绕到白露背后,抚摸了几下烙魉的头,看着烙魉眯了一对眼睛,十分受用的样子,我停下手和蔼了语气,轻声问道:“你知不知dào

大头在哪儿?”

烙魉圆睁了一对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我,可空等了半天,它连叫一声也不叫,我一寻思这也的确不是办法,能学人说话和能听懂人说话,还是两个概念。适才陈瞎子装腔作势的说自己脚受伤了借机唬住烙魉,其实没什么用,烙魉根本听不懂人说什么。

心里越发焦急,前后左右扫视一周,又高喊了几声大头,除了袅袅的回音,连一丝细微的声音也没有。

顾光明立kè

弄懂了我的用意,看着烙魉一直不声不响,不由得发了急,一巴掌“啪”的轻拍在烙魉的脑袋上,“你说不说?”

白露赶紧转过了身子,有些埋怨地说道:“你……别吓它。烙魉偏偏到了这里才开始学大头的说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这才意识到白露刚才问我的话要表达什么意思。烙魉说了一句话,徐媛和白露分别的质疑是两个考lǜ

方向,女人果然比男人注意细节和敏感得多,我和顾光明方才听烙魉学大头说话,只是觉得好玩,而她们两个却从中找到了真zhèng

的线索。

“难道……大头的失踪是在这附近发生的?”顾光明向四周寻视着,万分迟疑地说道。

这倒是个很有想象力的答案,没人知dào

凌晨大头值班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烙魉准确学出了大头的自言自语,那就可以肯定大头一定是摔倒在了哪里,而烙魉很有可能在这一带听到了大头说话,等我们再次走到了这里就又学着说了一遍。人其实也有这种对某个特定地点的条件反射,比如让自己痛心彻肺的失恋发生在某座城市,多年以后再到这座城市,情绪上就难免波动。

虽说我的这些猜测未必有太多的道理,但苦于没有其它的线索,我想来想去决定鼓动众人试试,照顾着陈瞎子先找个地方歇脚,其余四个人分头在附近仔细找寻起来。

眼前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两侧崖壁坍塌的边缘地带,大大小小的碎石比刚才少了许多,不过要查遍每一处地方仍然很费力,十几分钟过后,正当众人想要放qì

的时候,徐媛高喊着让我们过去,她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背后有所发xiàn



我搀起了陈瞎子,几个人赶忙围拢过去,只见一个一米多直径黑黑的洞口,藏在一块孤零零的巨石后面,如果不是刻意去找,根本不可能发xiàn

。顾光明扯开喉咙向里面喊了几句,洞感觉很深,我心里暗自犯着嘀咕,难道大头摔到这里去了?

几个人顿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只身进到洞里的确有些危险。我咬了咬牙,实在牵挂大头的安危,顾不上害pà

,对顾光明说道:“走,咱俩下去看看。”

洞的入口处并不是垂直着很深,我和顾光明跳进去一看,洞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暂时看不出有多远。洞口虽然狭小,往里却是一个喇叭口似的结构,越走越宽敞,四壁岩石都是有棱有角的不规则,没有任何人工刀砍斧削的修整痕迹,我暗暗松了口气,实在让昨天防不胜防的机关吓怕了。

两个人一边摸索着向里走,一边喊着大头,不约而同的早把军刀紧紧握在了手中,走出了几十米远,转过两个弯,一阵碎石翻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赶紧拽着顾光明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紧走几步,碎石子碰撞滚动的声音愈加清晰,还掺杂着能听见“唔唔”的人声,隐约间好象是大头的声音。

和顾光明紧靠在一起相互壮着胆,快步转过前面最后一个弯角定睛一看,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30、缠斗

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蟒蛇全身打着卷,紧箍住大头,一人一蛇正在地下左右来回地翻滚,蛇头昂立着吐出分叉的信子靠近着大头的脑袋,一对阴冷的眼睛贪婪地盯住大头,大头的两只手则是死死掐住了大蟒蛇的颈部,向外费力的推搡,头上的矿灯早就不知去向,黑暗里摸索着和大蛇缠斗,一时之间僵持在了一起。

大头全身被大蟒缠住,脸色憋得发青,眼睛斜瞅着我和顾光明,嘴里却只是“嗬嗬”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如果晚来一步,怕是就会葬身蛇口。生死一线之间,我早忘了自己怕蛇怕的要死,冲上前去用军刀照着大蟒的身上横着砍了一刀,大蟒皮糙肉厚,一刀割下去也不见血,却好象吃了痛,身子卷曲着勒得更紧了。

洞身狭窄,后面的顾光明干着忙也插不上手,急道:“用刀照着七寸捅。”

形势万分火急,我心想哪有时间比划着长短找七寸,一边不得要领地乱砍几刀,一边喊道:“七寸在哪儿?”

七寸实jì

上指的是蛇的心脏位置,藏在蛇柔软的腹部之内。这七寸的说法本身就大有问题,有些蛇的身长加起来甚至都不到七寸,眼前这蛇且不说能不能找到七寸的位置,缠着大头的蛇身冲向我的都是光滑带着厚厚蛇鳞的背部,扎也多半扎不透。顾光明反应挺快,“捅下面的屁/眼。”

我心想这主意应该还不错,低下头一只手使劲向外拉扯大蟒的尾巴,看到大蟒被扯开的尾巴下,露出了白色的腹部,也不知dào

屁/眼的位置在哪儿,举刀就扎了上去。

恰巧这个时候,大蟒一收力,尾巴从我的手中脱了出来,横着扫到了我的腰间,把我晃了个趔趄,混乱间手里的刀收不住,一刀向前扎到了大头的屁股上。幸好被晃得方向和力qì

都跑了偏,只浅浅扎进去一点。

顾光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骂道:“MLGB要笨死啦,让你捅蛇的屁/眼,不是捅大头的。”

不管有多慌乱,我这一阵又拽又拉乱折腾一气还是收到了效果,成功的干扰了大蟒,大蟒的头向后一收,卷紧了大头的蛇身松了开来,逃也似的迅速向洞的深处游动着爬去,几下没了踪影。

我和顾光明连忙俯身搀起了大头,大头已经脱了力,呼哧呼哧喘的象农村烧火用的破风箱,两人管不得那么多,一左一右连拉带拽,扶着大头赶紧逃向洞外。

爬出洞口,洞口外等候的徐媛和白露两个也是使足了力qì

,才把又高又壮的大头象拖死狗一样拖了出来,我喘着粗气喊了一句:“里面有大蟒蛇!”几个人不敢稍做停留,轮番扶住大头,拼了命向前又走出好远,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才算拉倒,向后看了看,仍然心有余悸。

这一次大头可真是累怂了,四仰八叉地斜倚在一处,缓了好久才翻着白眼断断续续的说出半句话,我们赶忙劝住,让他把气喘匀了,别自己给自己憋死。

六个人干脆就地一坐,连休息带吃饭。从下地算起已经一整天,背包里的食物还剩下不少,但有备无患,我学着当初张选在牛耳岭的做法,建议由一个人统一来分派,众人也都没什么异议,这任务就交给了细心的徐媛。大头背包里的东西早上被我们分着背在了几个人身上,矿灯丢在了刚才的蟒蛇洞里,现在的大头是真zhèng

的赤手空拳了。

大头好象把攒了几十年的力qì

都使脱了,连拿着水壶喝口水双手都剧烈打着颤,断断续续地给我们讲着昨晚的遭遇。

三个人半夜里的值班,大头是最末一班,被顾光明叫醒已经接近凌晨,这个时候人会睡得很沉,大头更是猪一样的睡眠质量,怕自己挨着哪里一靠就睡死过去,不敢放松下来,绕着众人休息的地方转了几圈,又接连抽了两支烟,正觉得不那么犯困了,耳中却隐约听到了前面有人似乎在小声地窃窃私语。这种情况如果我和顾光明遇到,基本上打死也不敢自己去瞧,一定会喊个人陪着,大头就不同了,蹑手蹑脚的走到有人声的地方,左右一看没什么人,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听到了我在远处招呼他。

说到这里,大头往嘴里塞进一把吃食胡嚼一气,我和白露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会意这一定又是她背后那只烙魉捣的鬼。

大头接着又说,他当时紧赶慢赶地追着声音,到了地方却无论如何寻不到我的人影,正在纳闷间,偏偏前面又传来了我的说话声,大头自信和我一起待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听错,暗想一定是我睡醒爬起来遇到了什么事儿,越琢磨越担心,一路追得更远,从方才那块巨石绕过去,却没注意脚下的蟒蛇洞,直接摔了进去。

大头骂了几句,揉了揉摔得生痛的胳膊腿,还没等向上爬,一股浓重的腥骚气迎面扑来,大头反应快,没等蟒蛇缠上来就向洞的深处跑去,一路上仗着洞中曲折,左躲右闪地和蟒蛇周旋,终于一个不小心,被蟒蛇死死缠住,我和顾光明钻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坚持着和蟒蛇缠斗了十几分钟,眼瞅着就要被勒死。

我和白露都不敢说话,要是大头知dào

了害他的是这只烙魉,非得活扒了它的皮不可,顾光明却是嘴快,一指白露的背包,“又是这小东西捣乱。”

大头这才注意到白露背包后露出的小脑袋,惊诧地看着烙魉,一人一猫瞪圆两双眼睛对视了好久,顾光明絮絮叼叼地说着烙魉如何会学说话骗人,我和白露不由满脑袋冒汗,大头怕是饶不过这小东西。

31、大人不计小人过

只听得大头嗷的一声怪叫,“老子捏死你”,上去就要扯下白露的背包,我连忙跳了起来去抓大头的手腕,却是摁也摁不动,大头的力qì

本来就大,这一动怒两个我也抓不住。白露满面惊惶地站起来,把背包从后面转过,死死地抱在怀里,烙魉却一脸无辜的睁大了一对眼睛,惊恐万状的看着怪物一样怒不可遏的大头。

徐媛也赶忙站起来劝阻,一边使劲拉着大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要不是这猫,刚才我们也找不到你,功过相抵了。你别那么凶霸霸的,回头再吓坏了它。”

我也连忙就坡下驴,道:“对啊,功过两清,你别和一只猫过不去,大人不计小人过嘛。”想想又不对,赶紧补充了一句:“大猫不计小猫过。”

众人连拦着带劝,好容易把上蹿下跳的大头摁着坐下安稳住。我堆了一脸的笑,对大头献媚道:“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饭,一吃饭你的气不就消了嘛。”

大头仍然气不打一处来,呼哧直喘地大声叫道:“差点儿被它害死,吃一顿饭就了结?老子的命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白露也怯生生地靠了过来,一边抱紧了背包防备着大头暴起伤猫,一边说道:“要不你说吧,只要你放过它,怎么办都行。”

大头歪着头气呼呼地想了半天,高喊道:“怎么说也得两顿吧?”众人忙不迭地不住点头称是,答yīng

下来。我暗想这果然是个大号饭桶。

陈瞎子一直冷眼旁观,看着大家闹得够了,说道:“歇得差不多了就接着走吧,赶紧想法子找出去的路。”

众人恍然明白过来,还是正事要紧,纷纷收拾了东西站起身来。我一看顾光明就生气,要不是他多嘴,哪儿有这么多事端?正想偷踹他一脚,旁边的徐媛使劲掐了顾光明一把,小声嘀咕道:“都是你话多。”顾光明“哎哟”一声,惹了众怒不敢多说话,尴尬地转身搀起陈瞎子,“老爷子我扶着你吧。”

大头的体格真是强健得跟野驴差不多,歇了这一会儿,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过来。我连忙把自己头上的矿灯摘下来,扣到他的脑袋上,又不敢让他背东西,哄着让他走在了前面。看着大头再也不提捏死烙魉的事儿,松了口气。头上没了光亮看不清路,我跟在顾光明和陈瞎子后面借着光,差一点绊了一跤,刚有点发烦,耳边一阵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要不你……跟在我旁边吧,两个人一起照着路。”

这一次幸福来的太突然,我的反射神经显然没跟上节奏,导致楞了半天的神,等到下一刻白露的手轻轻攀住了我的左臂,我浑身上下一阵酥麻,这尼玛是做梦吧?

现在的感觉是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我的两只手都不知dào

该放哪儿。白露突然伏在我的耳边轻轻一笑,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象是过电一样的感觉,小声说道:“总算把大头骗过去了。”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沁出几滴细细的汗珠。

我半扭过头看着,不觉有些花痴起来,抬起手指在可爱的鼻子上轻轻一刮,白露却吓了一跳,立kè

羞红了脸,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放了下来,眼中却露出了嗔怪之色,我不由心中大慌,赶忙小声解释道:“有……汗。”

白露仍然半低头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我张口结舌地不知dào

再说点什么才好,两个人并肩走在最后,中间却隔了半尺宽的距离,气氛有些尴尬。好在白露慢慢恢复过来,大约是担心我再绊上一跤,仍然轻轻拽住我的衣袖。

女儿家的矜持和羞恼,其实是恋爱过程里很享shòu

的部分,男人通常会记住第一次牵手时的别扭和忐忑,当然这只是在过后的回忆里,现实中就未必那么令人欢悦了,我抓心挠肝地想表白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陷进了情网,每一个人的智商都会降到很低。

地下峡谷依然如故,把两侧坍塌形成的巨石堆甩在了身后,路变得不那么难走,视野也开阔起来,几个人循着中间,边走边细心的左右观察,期待崖壁能够发xiàn

向上的石阶,却一无所获。

虽然速度不算快,不过连续走下来也很耗费体力,尤其水消耗的更厉害,这么下去要是再熬上一天,大家可能就要过上甘岭的日子了,我越想越是难得心安,等下一刻众人再围坐休息的时候,我委婉地提出了让大家省着点喝水的建议。

大头搔搔脑袋,接口道:“也不知dào

过多久才能找到什么古墓,再省水终归也有喝没的时候,这一路我就觉着奇怪,怎么连一滴水也没见到?”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山腹之下地势低,正常来说都是水脉集中地下水丰富的地方,可走了这么长时间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四处看着,却没发xiàn

任何水源,这一琢磨不由令人迷惑。

顾光明说道:“这里水是一定有的,要不然烙魉和那大蟒蛇怎么能活下去?”

大头寻思半天,点点头,道:“大概刚才那个蛇洞深处地势更低,能找到水。”这么一说,众人不觉泄气,就算蛇洞里有水,哪个有胆子去取?我看看白露背后的烙魉,心想人话它又听不懂,知dào

哪里有水问它也是没用。

陈瞎子朝地下一指,开口说道:“眼下的空气并不干,下面一定能挖到水,不过我们可没那个时间,再向前走大伙都打起精神,找到水源应该不困难。”

水的问题暂时还不大,也就只有边走边找这么个主意,众人一阵东拉西扯,歇息一会儿起身接着赶路。

32、这里有水

现在的状况并不是要找到峡谷的终点,走的快了反倒会错过可能的线索,众人的行进速度越发缓慢,搜索的却更仔细起来。几十分钟再走下来,峡谷开始明显收窄,地势似乎逐渐向下行的趋势,不知dào

是境况要变好还是变坏的预兆。

“快一点。”烙魉突然又开口说话,着实吓了人一跳,大头虽然知dào

这小东西会说人话,毕竟第一次眼看着烙魉亲口说出话来,惊的目瞪口呆。

我和旁边的白露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烙魉这次学的声音是一个嗓音厚重的男声,肯定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难道说眼前这里曾经有人光顾?

前面的陈瞎子慢慢停下了脚步,仰头说道:“等一等。烙魉到了这里又开口说话,是不是说这附近过去什么人来到过?”

不用陈瞎子提醒,每个人除了大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烙魉除了骗人,还有着走到特定某处就学它在此地曾经听到过人声的习惯,方才就因为这个,我们几个才发xiàn

了被困在蟒蛇洞里的大头。徐媛说道:“咱们在这里好好转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xiàn

。”众人一起点头,分头细细地查看起来。

我自然还是和白露走在一起,这附近虽说没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乱石,半人多高的石头还是不鲜见,两个人绕来绕去,慢慢临近了一侧的崖壁。

“这里有水。”烙魉的声音充满了惊喜,这次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语调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在哪儿有水?”我接口说道,再一想烙魉也听不懂,问了也白搭。不过还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烙魉的话是重复别人的,这就意味着以前有人在这里找到了水。

我没有把其它人都喊过来,烙魉不是精准的GPS定位,就算这里真有水,也是一个范围较大的区域,自己先试着找找再说。

靠近崖壁的地面凹凸不平,我下到一个半人深的坑内,再返身扶着白露让她也跳下来,随后牵住了她的手,几步走近了崖壁的底部。白露大概感觉到不对,轻轻地向回一抽,这次我却下了狠心地握住,柔若无骨般的触感传来,自己的手和心尖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不得不说的是,萌发爱情的地点太重yào

了。如果是花前月下,大可直接就势卿卿我我,眼下这个苦逼的处境,别说以白露的矜持,即便我舍出了脸硬拽着她不撒手,擦出的火花也会被命运难以预料带来的窘迫感熄灭。白露惊讶地指着崖壁下面一处,说道:“有水渍。”乘我不备,还是把手轻轻地抽了回去。

白露倒没撒谎,还真有水渍,崖壁上湿湿的一大片从上面阴下来,再抬头向上一看,一道下窄上宽的裂缝出现在头顶,水正从裂缝里缓缓渗出。

我高喊了几声让人过来,不大一会儿几个人都聚到了崖壁底,惊喜地向上瞅着,却同时发xiàn

了一个问题:裂缝的能钻进人的地方,最下面也有一人多高,怎么上去?

左右一看,大头身高体壮,最适合落底当架子,顾光明瘦小一些,让他爬进去找水一定行。赶紧指挥着让他俩人叠人,大头一琢磨也没别的办法,一边半蹲下身子,嘴里一边对顾光明嘟囔着:“要是扛着妹子多好,扛着你没情绪,你骑上来可别放屁啊。”

人架子搭好,大头缓缓站直挪动脚步,把顾光明送到了裂缝下,顾光明双手扒住裂缝的边沿,大头又够到顾光明的屁股向上使劲一托,顾光明就钻了进去。

时间足足过了有一分钟,也不见顾光明有什么动静,不知dào

找到水没有,大头最是心急,仰着脖子向裂缝里高声喊道:“什么情况?你倒是出个声啊。”

这时却见顾光明从裂缝里探出头来,“里面很大,好象有一条人工修建的水渠。”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难道这裂缝内别有洞天,深藏着周元王的古墓?我转头问向陈瞎子:“陈老爷子,咱们是不是上去找找?”

陈瞎子还没说话,大头却道:“我看得上去,眼前这地下的峡谷越走越窄,没见透进来一点外面的亮光,再向前恐怕也是死路。”徐媛和白露也跟着点头。

也不用过多的计较,实在不行可以再退回来,众人打定了进去看看的主意。上面有顾光明接应着,攀上裂缝就轻松了许多,让顾光明垂下手,下边的托上面的拽,除了大头几个人都爬着钻了进去,随后大头向上一蹿两只手就抓紧了裂缝的下沿,让我和顾光明抓住衣服提了上来。

六个人聚齐了,顾光明抬手向里一指,说道:“现在这里窄,往前走很宽敞。”我低头一看,脚下一条细细的水流慢慢向后淌去,裂缝外崖壁上的一大片阴湿正是来自这水流。

裂缝中间只够一个人通过,我的矿灯早给了大头,夹在队伍的中间一步步向前挪动,一处豁然开朗的洞厅出现在前方。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步进洞厅之中,只见这厅面积有五六十平方米,左右狭长,四面都是黑黑的岩石,徐媛半蹲着身子,一指洞厅中间穿过的一条深深的沟渠,道:“的确是人工在岩石上硬凿出来的。”

抬眼向流水的上游望去,位于洞厅的边缘是一处圆圆的洞口,几个人走到近前,但见洞口有大约两米的直径,边沿光滑,也可以断定是人工的产物,底部的水流只能浅浅的没过脚踝,再穿过洞厅里的沟渠接到了洞厅另一侧的涵洞口,不知会流向哪里。我们在外面崖壁上看到的水渍,就是从沟渠中溢出来,再顺着裂缝流下形成的。

徐媛语气里满是惊讶的说道:“如果真是东周时朝的遗迹,两千多年前这样的工程量太惊人了。”我心中暗自比较了一下牛耳岭的那道螺旋天梯,同样是坚硬的岩石中抠出来的,眼前这个涵洞还是差的太远。

顾光明跟陈瞎子说着眼前所见的状况,陈瞎子侧身皱紧了眉头听着,不时地用手指轻敲着额头,忽然高高仰起头,惊诧道:“难道这里是一处排水涵洞?”

33、涵洞

其实这一点上我和陈瞎子想到一块去了,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肯定不会白花时间和力qì

在山腹当中开凿一条毫无用处的涵洞,从目的上讲,涵洞无非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引水,把水引到另外一处用得上的地方,眼下来看,把水故yì

引到山腹内,或者引到地下峡谷里加以利用显然不可能。另一个作用就是用涵洞排水了,和现代建筑里的排水系统是一个道理,将废水或者雨水导入地下的管道再排到江海之中。而眼前直径如此宽的涵洞,满负荷排水量一定大的惊人,换个思路,这意味着涵洞所附着建筑的体量简直太大了。

我扭头对陈瞎子说道:“那得多大的建筑才能用得上这么粗的涵洞排水?”

顾光明惊道:“建筑?你是说这是周元王墓的排水道?那这座陵寝岂不是大到超乎想象?”

陈瞎子一直在失神想着什么,此时摇摇头道:“大倒是够大,但也未必大到那种地步。平原里深埋地下的陵墓例来防水是个问题,通常都是想方设法避开地下的水脉,实在避不过的,整个陵墓封闭的四周也一定做了防水的设计,山里的陵墓却能够修建排水道把水导引着向下流,水脉走向多年不变,流量却大小不同,到了雨季流量自然大些,山腹内的水量又比别处大得多,这排水道的设计不能和地面的建筑相比。”

陈瞎子这么一说,我明白过来,用排水道的大小来估算建筑的体量,这种做法不完全适用于地下水极其丰富的山陵古墓,但这么大的排水涵洞,古墓还是大的有些惊人。

众人此时都把目光看向了陈瞎子,等着他的主意,过了一会儿,陈瞎子道:“现在是春天,地下水量最少,这排水道应当能进去,如果没估计错的话,排水道一定紧挨着古墓。”

我心想不论古今中外,建筑的排水设计应该都是一个道理,下水道和建筑是连在一起的整体,否则就起不到排水的作用了,那么顺着排水的涵洞,一定可以找到古墓。虽说是这么个道理,真的进到涵洞之中,前面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风险却是个大问题,众人谨慎地商议半天,眼下除了涵洞以外,没有任何的其它路可走,最后决定还是一起钻进去看看。

两米粗细的涵洞不高不矮,正好能容一个人进去,大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洞口,上下左右看了半天,说道:“看着挺结实,应该不会塌。”随后一步一步地缓缓向里走去。

涵洞整体是圆形,脚下也不是平的,一边还要提防着绊到,一边趟过没了脚踝的流水,众人一路走的极慢,白露早把背包转到了前面,低头就能看到伸出脑袋的烙魉,我故yì

落下跟在白露的身后,成了整支队伍里的收尾,身上没有光源什么也看不清,厚着脸皮尽量向前挨近一些,白露反正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路对我来说走的并不枯燥,借着微光盯着白露光洁的后颈,正在想入非非,没料到前面的人一个挨一个都停了下来,我的鼻子直接撞到了白露的头上,这种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显然和我设想的不同,撞的一酸,眼泪差点儿流出来。白露先是“哎哟”一声,再一回头,看到我揉着鼻子眼圈发红的窘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别哭。你下次小心点儿。”

顾光明探头探脑的回头向我瞅来,我赶忙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问道:“前面怎么了?”最前方大头的声音传过来,“你们都等在这里,我先去看看。”

哗啦啦的趟水声在前面响起,几个人站在涵洞中间等着大头,也看不清前方有什么。我轻轻吹了口气,呵在白露的后颈上,没看她有什么反应,得yì

的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猥琐进行到底。

“都跟上来吧。”大头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众人答yīng

一声,向前走去。

涵洞的出口有点收缩,比涵洞内略窄,走了出去,一处人工凿出的石室呈现在眼前,面积差不多半个篮球场大小,虽然四壁并不是横平竖直的那么工整,但刀砍斧凿的痕迹非常明显,沿着石室一侧底部抠着一米多深的沟渠,我们出来的这条涵洞,正和沟渠的底部接在一起,这样一来,水从沟渠经过直接流到了涵洞里,石室中其余的地方却保持了干爽,一堆碎石杂乱堆砌在石室远处的一角。

从沟渠里跨上,几只矿灯的光亮上下一晃,我不由得一阵咋舌,怎么这么高?

几个人同时转身抬头上望,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到石室的顶部,隐隐约约有水沿着涵洞一侧的石壁缓缓向下流,汇聚到下面的沟渠,再仔细一看,这一侧石壁从高至低有好几个圆形的洞口,都向下汩汩地淌着水流。

顾光明用手一指这面高高的石壁,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这里是一个积水池,你们看,那几个圆洞一定是联在地下水脉上,把水排到这里,再顺着涵洞引导出去。现在是雨水最少的春天,这里存不住水,要是到了雨季,这里的水流一定非常大。”

徐媛问道:“排水是为了保护陵墓的话,那么就是说古墓一定在石壁的后面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一起愣愣地瞅着高高的石壁。所有人和我想的大概都一样,从这里怎么进到古墓里去?

34、提示

“都别着忙,先看看哪个向外排水的洞口能钻进人去。”陈瞎子听了半天,也弄明白了这间石室的结构,声音异常冷静地说道。

大头的眼睛视力最好,不断调着矿灯的亮度和聚焦,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有些泄气地说道:“只有最上面那个洞口应该能钻进一个人去,其它的恐怕太窄。”众人一起抬头向上望去,最上面的洞口距离我们最起码有四层楼高,石壁光滑陡直,估计连蜘蛛侠也爬不上去。

一时间大家的心情全都降到了冰点,不说最终出去的希望有多大,可眼看这希望就悬在我们的头顶,偏偏无法把握,每个人都灰心丧气起来。

烙魉这时却突然咳嗽了两声,说道:“张义山的藏宝图里有说过,在这元王墓里是‘遇水则生’,让你准bèi

的羊皮袋够数了吗?”声音有点熟悉,是方才烙魉学的那个厚重男声。

“妈的,从小鬼子打来以后,做羊皮袋的就少了,好容易才凑了几个,差不多够用了。”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打盗洞的东西别落下。对了,你下去找找那个洞边上的暗门。”

烙魉说到这里,又突然停住,众人等了好久,烙魉却睁大了眼睛东瞅西望,再不出声了。

果然是张义山。看来先前的分析基本靠谱,张义山一定是留下了一张图文并茂的藏宝图,里面记录了这座古墓的秘密。众人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这寥寥几句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还真不少。

“听着是陕西的口音,”顾光明一脸的迷惑,鼻子都快被他摸破了,“小鬼子打来,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这烙魉活了这么久,还真是个老妖精。”

大头二话没说,却跳进沟渠又沿着走到涵洞内,上下左右的连看带摸索,忽然叫道:“是了,这里的确有一道暗门。”

我和顾光明连忙跟着进到了涵洞内,大头正抠着侧面一条不易发xiàn

的石缝,从上到下还真是一个门的大小,然后说道:“来,咱们一起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暗门打开。”

石缝的宽度刚刚好能插进半只手,三个人的十指向内抠住一起往外拽着发力,沉重的暗门缓缓打开,探进脑袋暗门后一瞅,还是实打实的石壁,怎么敲打也没有发xiàn

期望中的通道。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暗门是做什么用的?

徐媛和白露也早下到了沟渠里,白露忽然说道:“这是不是涵洞用的水闸?你们看,把这个暗门向里拉平了,大小正好能堵住涵洞。”

涵洞口是圆的,这道藏在涵洞内的圆形暗门比涵洞口稍大,要是完全合拢,的确能完全堵住涵洞口,如果退后几步观察,很象船舱通道间的圆形封闭舱门。再仔细一看,暗门的一侧和涵洞口都有着不起眼的卡扣式设计,象是暗锁一样,门一关紧,就会牢牢地卡在一起,可能再也推不开了。

众人琢磨半天,想不出这水闸对我们有什么帮zhù

,顾光明跑到远处石室一角去翻捡那堆杂物,说道:“你们看,这里除了碎石,下面还压着一些木料,肯定不是古人留下来的,要不然早烂了。”

这倒也算个发xiàn

,我转身往顾光明那边走去,刚巧顾光明翻着捡出了一个瘪瘪的大口袋差不多的东西,“咦,这是不是刚才烙魉说的羊皮袋啊?”

陈瞎子开口说道:“拿来给我摸摸看。”顾光明依言站起身走到陈瞎子旁边,把口袋递给了陈瞎子。

大头也过来帮忙扒拉着碎石堆,“这里还有一个。”说着从另一侧也拽出一个同样的口袋,拿在手里抖了抖。

陈瞎子用手从里到外细细摸着瘪瘪的口袋,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面带兴奋之色地说道:“快找找,还有没有,都拿来。把木头也都捡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陈瞎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几个人都跑到碎石那里翻捡,一会儿功夫,按照陈瞎子说的把大大小小的木头和另外两个新找到的口袋都堆到了石室中间,然后大眼瞪着小眼地看着陈瞎子。

陈瞎子脸色微红,因为激动喘息也有些加快,说道:“既然有人来过这里,那一定是知dào

路径和如何躲避机关陷阱,从我们也经过的机关墓下到地下峡谷,他们也一定有办法进到真zhèng

的古墓内。”

说到这里,陈瞎子一顿,我暗暗着急,心说这老爷子还挺会卖关子,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赶紧说吧。

这时陈瞎子手里却攥紧了那个口袋样的东西,问道:“你们知dào

这是什么吗?”大头有些不耐烦,道:“老爷子你就别憋着我们了,我这快让你憋死了。”

陈瞎子嘿嘿一乐,道:“这是陕北用的羊皮筏子,可不是装东西用的口袋,上面涂了一层防水的油脂。”我心里不由地一楞,羊皮筏子是过去陕北人用来摆渡过黄河的,弄到这里有什么用?

“你们看,把羊皮筏子扎好以后,再将排水道的水闸关死,水越涨越高,人坐在羊皮阀子上,会慢慢随水浮起来,到了你们说的那个上面洞口的位置,就能钻进去了。”陈瞎子神情间流露出佩服之色,“这办法是怎么想出来的?真是巧妙精明。”

35、羊皮筏子

大头搔着脑袋问道:“七十年前他们要是这么着上去,这里就存满了水,后来的水是怎么退去的?”

顾光明接口道:“一定是在涵洞口那里再布置个什么小机关,上面扯着绳子能打开卡住的水闸,要不然上去就下不来。这个我们就不用琢磨了,机关空墓的通道都被塌方阻断了,只能到真zhèng

的古墓里碰碰运气。”

羊皮筏子怎么扎谁也不会,先把羊皮袋吹起来再说,好在这几个羊皮袋看着粗糙却很皮实,这么多年也没露气,一大口一大口憋着向里吹,累得眼冒金星,总算吹的鼓鼓囊囊,袋口就有细绳,紧紧捆扎起来,看上去和装满了粮食的袋子差不多。

羊皮袋一个挨一个平放在底部,上面横竖码放捡出来的长短木料,搭好能坐上人的架子,众人又把背包里的几根尼龙绳都拿出来,胡乱捆上一气,顾光明上去踩了踩也没什么问题,还算结实耐用。忙了半个多小时,几个人总算七手八脚的把羊皮筏子研制成功了。

陈瞎子道:“你们几个一起把水闸关上吧,等水慢慢涨上来,咱们就能进到那个洞口了。”我刚要点头称是,白露却轻轻地拉了一拉我的衣袖,问道:“这烙魉怎么办?”

我挠挠头,琢磨着要是上去可能就再不回来了,说道:“看看它能不能走路,要是能走就给它放了吧,它在峡谷里呆了那么多年,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

白露点头,解开背包抱出了烙魉,看着这半天过去,烙魉的后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两个人一起走向涵洞。白露有些依依不舍,又喂了它几口吃的,然后轻声说道:“回家吧。”把烙魉轻轻放在了涵洞口。

烙魉和猫差不多,也怕水,斜着踏在侧壁向前奔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圆睁了双眼静静地看了白露一会儿,才扭过身子缓缓向洞外走去,忽然听得它又慢慢说道:“不知花了多大的力qì

才在深山寻到这么一只崽子,把烙魉放在这里就行了吗?”

我和白露一楞神的功夫,烙魉向外窜出,几下就没了踪迹。

大头和顾光明此时也跳下了沟渠,我脑中思忖着烙魉最后学说的话,难道这烙魉是七十年前这两个人带进来的?带一只会学说人话的烙魉到涵洞这里放掉是为什么?

“别愣着了,一起把水闸门关了。”大头看我一动不动地愣神,急声催促道。我答yīng

一声,让白露回到石室中间,随后和大头顾光明扳住闸门的边沿,三个人向里一起使力,将水闸严丝合缝地紧紧关掉。

水慢慢地涨起来,众人怕压坏了羊皮筏,等到水一点点涨到了膝盖的高度,筏子渐渐飘起才坐上去,然后就是等着。水位上涨的极其平稳,所以我们自己临时拼凑的羊皮筏子质量的好坏无关紧要,只要能承shòu几个人的重量不散架就行了,和人家陕北过黄河激流那个根本没法相比。

顾光明笑道:“我看刚才烙魉说的‘遇水而生’,应该是升降的‘升’才对。哎呀,不对啊,水涨高了,会不会从这些排水洞口倒灌回去?这样就到不了上面了。”说着抬手指向石壁上那几个正在流水的洞口。

徐媛接口说道:“不会。水是向下流的,这些洞向外排水,在石壁里面一定是倾斜着向上的才对。这里的水位上涨,排水洞里的水位也一样上涨。”

两人一问一答,倒的确解决了这个疑问,众人无所事事起来,眼看着水一点点升高,清澈而深不见底,这才想起要把背包里的水壶灌满,我从羊皮筏子探下身子抄起尝了一口,干净地下水的甘甜清冽,一股真zhèng

山泉的味道,看来这些向下流水的洞口才是名附其实的大自然搬运工。

羊皮筏子狭小,六个人都面朝外坐在两侧的边缘,把脚伸到外面,保持着左右的平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静静地等待着水涨到最上面的洞口。

两个小时过去了,从这间贮水的石室底部算起,我们已经上到了三层楼高的位置,眼看着再有两三米就可以够到那个洞口。“我草,”大头忽然把头扭向了我,面色大变,“坏了。要是上面那个洞口里面是死路,水这么涨下去早晚会涨到顶,我们这不是在等死吗?”

我草我草,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自己放水把自己淹死,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盗墓贼了吧?自杀也没这么玩的,上吊抹脖子多好?我的脑子一下子就乱成一团浆糊,这该怎么办?

“别慌。既然以前有人这么上去过,上面洞口里就一定有通路。你们再向上瞅瞅,能不能看到顶。”陈瞎子的声音冷静,笃定的话语再次给我们输送着信心。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众人心里却哪能放得下?抬头上望,仍然是吞噬了灯光的漆黑一团。不由得一个个面色紧张的煞白,好象等待着宣判。

死里求生的心境里煎熬着,头上的洞口终于伸手可以够得到了,众人早就提前商量好,先把大头弄进去探探,现在的情况危急,总是得有人冒风险,找到了通道回来接应,再一个接一个的钻进去。

人要是到了险境力qì

也大,大头向上一蹿两只手抓住了洞口的下沿,我和顾光明站在下面的羊皮筏子向上死命顶住他的屁股,大头把上半身探进去,两只脚乱踩我和顾光明的肩膀和头顶,借着力才把整个身体全钻了进去。我和顾光明暂时松了口气,真他妈的沉啊,这体重和猪都差不多了,我俩没被水淹死差一点被他踩死。

36、让我再看你一眼

十分钟过后,大头钻进去的洞里除了水流缓缓下泄,没传回来一点动静,众人都是压着性子等着,排水洞里什么情况完全不知晓,真和闯龙潭踏虎穴差不多。

水缓缓的越涨越高,虽说还有一段距离才能淹没头顶上的洞口,可一旦水涨到洞口处倒灌进去,大头就真的凶多极少了,众人心里越来越焦急,洞里仍然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随着水渐渐上涨,洞口的下沿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处,我站在羊皮阀子上,扒着洞口向里声嘶力竭地大喊,直到把嗓子都快喊破了,大头的声音才终于传来,听起来空旷还带着混响效果,缭绕着回音,我隐约听清好象在喊我和顾光明进去帮忙。

眼下的局势越来越危急,就算大头不出什么事,水完全淹没了洞口的话,我们几个等于四周没有了通路,被水生生的顶着羊皮阀子悬到石室半空,上不去下不来,最终也难逃厄运。我把心一横,努力克服着狭小空间那种幽闭感带来的恐惧,顺着洞口钻了进去,然后才发xiàn

仓促间忘了头顶没有矿灯,前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连忙喊顾光明让他赶紧上来。

顾光明正在吭哧着向上爬,我忽然听见白露大声喊道:“你……小心些,我……”这一句半的话语里充满了焦虑和担心,我甚至能听出声音中有一点儿硬压着的哽咽。我知dào

她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能喊出来,不觉胸口沸腾着瞬间一热,却又被洞的狭窄限制着折不回身,连再看她一眼也做不到了,……谁能肯定那不是最后一眼?

有时候失去就是一转身那么容易,得来却格外艰难,我甚至没有和她相互凝视过一眼。不过即使我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会觉得那是什么悲催,反而是永生永世也回忆不完的幸福。

心中默念着白露的名字,我咬牙向前爬出几米,顾光明紧跟在我的后面,些微的光亮已经足够看清前行的方向,这洞并不曲折,稍微有些向上倾斜,身下都是向后流淌的水,慢慢把衣服浸湿。匍匐着向前不知dào

多远,隐约看到了大头的身影,我大喊几声,大头使劲答yīng

着,我这才知dào

为什么我在外面喊了那么久却听不到他的回话,人在洞里再使劲地喊,声音也是向前传,大头刚才是想办法倒退着回来喊了话又向回钻的。

大头仍然在向前爬,我和顾光明跟着,几分钟过后,前面的大头坐直了身子,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这窄窄的洞总算到头了。

爬到大头身前左右一看,这里象是排水道当中的一处铰接,比我们钻出的洞宽大,可以直立起身子。一条几乎直上直下的洞口就在大头的头顶,大头朝上一指,道:“这里有一个向上的洞,不知dào

是不是那两个盗墓贼打出来的,向上的洞口大概一个半人多高,是堵死的,上面不知dào

什么情况,我自己上不去。”

我们三个人当中,顾光明体重最轻,只有他最合适被托上去,我和大头赶紧周转身体,把顾光明架着坐在了大头身上先扛起来,然后让他两手撑住向上圆洞的两壁,两只脚再分别踩上我们两个人肩膀,顾光明的双手可以碰到向上圆洞的顶。

匍匐着爬了这么久,体力的消耗可想而知,我的双脚有点打颤,和大头面对着面,踩着我俩肩膀的顾光明声音传了下来:“我去,上半截是打出来的土洞,不是石头的,周围都是土。”

大头气极,骂道:“你赶紧看看能不能上去,老子都快顶不住了,你他妈的还有心情研究这个。”

顾光明没再说话,我觉得肩膀上顾光明的脚突然向下一使劲,幸好扶着大头,要不然能让他踩趴下,还没等我吐槽,却听得“轰隆”一声,顾光明欣喜的叫道:“能向上推开,是石板盖着的。”

“快,你先快钻进去,”大头的声音无比兴奋,又带着担心补充了一句:“小心点。”

大头的话音刚落,我觉得肩膀上的重量一轻,赶忙用双手向上托顾光明的脚,和大头一起向上看去,只见顾光明正笨拙地左右扭动着屁股上攀,然后蜷曲着一收腿,在我狭窄的视野里消失。

现在心情上的焦急是混合的,一是不知dào

上面的情况如何,算不算找到了条出路,二是顾光明的安危,正要张口让他出个声,却听到上面顾光明“啊”的一声惊叫。

我的心“腾”地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和大头不约而同地向上连声喊道:“怎么了?”

“这里真是一间墓室……”头顶上传来顾光明惊讶万分的声音,我张口骂道:“墓室就墓室,你瞎JB叫唤什么,要吓死人啊?”

大头没再理顾光明,慌里慌张地冲我说道:“上面不是死路就好办。得赶紧回去把他们三个人接来,水淹到洞口就来不及了。”

我这才意识到差一点把正事儿忘了,紧要关头推搡不得,大头已经钻过两次了,我连忙让大头把矿灯摘下来戴在自己的头上,二话没说,钻进了排水洞向回拼命地爬去,全身早就被水浸得透了根本顾不得,满脑子都是白露焦急得令人心碎的表情,……好吧,为了不显得那么自私,偶尔也想想陈瞎子和徐媛。

爱情是不是可以狂加属性的BUFF我不知dào

,心里只是想着再看她一眼,哪怕立kè

去死也心甘,这想法简单却无比悲壮,原来普通人的伟大就是这么刺激出来的。

我爬行的速度几乎可以和蜥蜴壁虎相媲美。……这当然只是我的感觉,事实上动力再充沛我也不可能快到哪里去,这排水洞似乎长的没有尽头,只爬到脑子一片空白,隐约看到前面洞口透出光亮,才发xiàn

自己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

37、另一种可能

洞口越来越近,奋力向前爬了最后几下,接着我看到徐媛探进来的脑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拖了出来,我先看了白露一眼,不住地用点头告sù

她里面有出路,用手向洞口内指着,大喘几口,只喊出了一个字:“快!”然后才注意到水托着羊皮筏子已经涨到了距离洞口下沿只有半米。

徐媛和陈瞎子已经爬进了洞口,我忽然想到捆扎羊皮筏子的尼龙绳还大有用处,一边催促着白露赶紧向洞里攀爬,一边赶忙抖开系死的扣子解下几根,往身上乱七八糟地一收,跟在白露的后面再次钻进了洞里。

在我前面的陈瞎子和两位美女爬得一点也不慢。尤其在我体力消耗了差不多的情况下,根本就追不上他们,白露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地等着我,却连身子也蜷不回来,更谈不上帮忙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要不是被白露偶尔询问的声音激励着,我可能真的昏死过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响,接着是水流快速下泄的声音,不过好象被什么阻隔着听得并不真切,脑子已经僵得没法琢磨事情,只是机械呆板地重复着匍匐前进的动作。

被人从排水洞里拽出来,我发xiàn

自己终于又回到了有着向上盗洞口的那处铰接,让我欣喜的是,白露正在关切的注视着我,让我不爽的是,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含情脉脉。

顾光明在头顶上的洞口里接应,正高喊着让众人都上去。我费力地掏出了最后抽出的几根粗尼龙绳,大头眼睛一亮,“真行啊,挺长记性。正愁向上爬没有能用的绳子。”说着接过绳子向上一甩,让顾光明接住。

事实证明了幸亏我匆忙间没有忘了把尼龙绳拿上,接近两个人高度的盗洞,下面又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没了绳子还真不行,前面的人好说,最后那个人要上去就太难了。我稍稍喘匀了气,和大头一起把白露三个人送了上去,上面的人越多,拽住绳子的力量就越大,我倒数第二个爬到了上面,再返身一起把大头拉了上来,全身的力qì

都用光了,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众人席地坐了许久。大头忽然说道:“你们刚才听到声音没有,下面的水一定是退了。”我一楞,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闷响和水声,再一寻思,水向上越积越高,等到了五六层楼的高度,水闸又是朝外开的,被水压顶开一点也不奇怪,水的高度决定了水压,水闸最后承shòu的压力一定大的惊人,这是帕斯卡定律,他娘的,初中知识。白白担惊受怕了。

“这么说来,当年进来的两个人根本不用什么机关打开下面的水闸,到了一定高度,水闸的卡口再紧也会承shòu不住巨大的水压,水自动压开闸门,整间贮水室的水自然会退掉,回去的时候再用长绳子从排水洞顺下去,沿着涵洞就可以走回到地下峡谷。”顾光明一边说着一边点头,“这退路也想的周全,真挺牛逼。”

身上衣服湿湿的沾在身上好不难受,我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向左右寻视。顾光明朝远处一指,说道:“不用看了,这里除了不知dào

通向哪里的石阶,就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空室,什么也没有。”我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隐约能看到阶梯,看来顾光明待了这么半天,也没敢好奇去看一看,前面的遭遇让他长了教xùn

,等着众人到齐了再做计较。

陈瞎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紧蹙着眉头,摸索着匆忙俯身探到上来的盗洞口,捏了一小撮土,放在鼻间嗅着,然后说道:“这洞打的时间确实不太久,说是民国的也差不多,可这不对啊,只有一条民国时期的盗洞,明朝的张义山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这话问得众人一阵心惊。先前我们的假设是,张义山按照和老林同样寻龙脉找陵寝的思路,一定也是在荒野两河间风水绝佳的高地向下挖掘,意wài

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发xiàn

了地下峡谷并且沿着峡谷进到了古墓,出去以后在这条路线上筹措布置了机关空墓,然后留下藏宝图给后人。可是为什么得到了藏宝图的后人,还要在古墓的排水道里重新打向上的盗洞?

“我们有救了!”顾光明突然高喊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们看是不是这样,张义山是从别的方向进到了这处古墓,比如说墓道。他修建的机关空墓和留下的藏宝图却指明另一条路,这也就是说,眼前这古墓里还有一条向外的通道,张义山第一次进来时打开的通道。”

把顾光明的话仔细斟酌一番,我摇了摇头,道:“张义山如果是从古墓的墓道进来,别说用不用多此一举地重建一条经过机关空墓的另外通道,他恐怕连地下峡谷都发xiàn

不了。”

众人的思考方向不知不觉陷进了僵局,实在提不出更合理的解释。“还有一种咱们都没想到的可能,”大头突然开口了,说的很慢,声音稳重得完全不象平常的风格,“张义山知dào

这座古墓的位置,修建了机关空墓,也知dào

怎么从地下峡谷找到古墓的排水涵洞,想出了怎么进入古墓的办法,并且都写在了藏宝图上,可他自己却从来没进到过这座古墓之中。”

我“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靠,还真是这么个逻辑才能说的过去,可是张义山穷极自己的后半生,想要找到周元王陵墓里的秘密,怎么可能自己不进去,反而费尽心机设计了机关空墓保护这个秘密,破解了进入古墓的办法,只是为了给后世留下藏宝图?

38、疑神疑鬼

“看来这张义山大有问题,他经lì

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挖古墓寻找长生不老秘密的故事,”徐媛表情凝重地说道,“这古墓不那么简单,而且张义山虽然没进来过,却明白地知dào

古墓里的一切。从开始我们的分析方向就有误差,如果周元王墓里的确有张义山感兴趣的东西,张义山进来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其它的都没有意义。张义山究竟要做什么?”

“一个人脑袋里的想法,十个人也琢磨不明白,更别说猜透张义山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了,”顾光明这次反倒没去钻牛角尖,打断了我们陷入死循环拔不出来的思路,随后朝石阶方向一指,“也许走上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顾光明的一提醒,众人才明白过来现在应该做什么,无头无尾的猜测其实一点实jì

作用也不起,我们并不是处在可进可退的境地,而是只有向前一条求生的路,就算明知dào

前面是个火坑也得跳进去,和坐在这里等死相比,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的差别。

整间墓室里没什么引人注意的,地下铺满了石板,我们上来的盗洞是在一块铺地石板的下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从盗洞上半部分开始一直到墓室,四周全部都是土壤质而不再是岩石结构,这意味着再向上的部分和正常埋在土下的古墓没什么区别,这应该是个好消息,最起码我们脱离了坚硬的岩石山体,如果发xiàn

了墓门,松软的土壤挖起来还是相对容易许多。

对于古墓的结构陈瞎子猜测了半天,我们现在这一间墓室毫无疑问是在古墓的最下方,这种位置在周代的葬制习俗中,通常是用来做殉葬坑或者车马坑。向上需yào

提防的仍然是机关,现在看不出有什么塌陷的迹象,一切顺利的话,找到墓门应该不成问题。暂时可以想到的困难,是通过上来时地下水排水道那宽大的口径,可以得知这座古墓的规模相当大。

大头的脚步轻轻落在那道向上的第一层石阶,似乎问题不大,条石的花岗岩略显粗糙,看着结实没什么假,每上一阶稳稳地站住,众人都跟着大松一口气,实在是让设计了机关空墓的张义山给算计怕了。

好在十几级台阶就上到了顶,大头小心翼翼地跨出几步,招呼大家都上去,众人一个接一个的顺着台阶到了上一层,然后都站在楼梯口,聚成一堆一动也不敢动。

陈瞎子眼睛看不见,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摇摇头叹道:“这里既然是周元王的陵墓,说穿了就是葬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不可能象那处机关空墓一样处处陷阱,只要多加小心就好,咱们不是进来拿东西,只要什么也不碰,就算有机关也未必触发。这么着惧怕下去,大伙儿连路都不敢走,可真出不去了。”

这话听着有道理,总不能一步不挪地待在原地,大头向前踏出几步,左右一端详,啧啧连声,然后向左右一指,“你们看,满墙的壁画,这才是真zhèng

的墓道。”

我这时才开始注意眼前的环境,一条笔直的墓道通向前方,两边全是绚丽多彩的壁画,身后是用墓砖砌死的墙壁。众人看到大头左右溜达着没什么问题,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慢慢走到墓道两边打量起那些壁画来。

说到正规的考古,除了陈瞎子算半个野专家,剩下的这些加起来也比不上徐媛一个人,徐媛一边指点着壁画上的一幅幅图案,一边引经据典的说起东周时期的历史风俗。这种真实记事方式的壁画,内容上几乎无所不包,大到墓主人的征伐出行,小到饮食起居,每一幅既独立成篇,又互有联系,看着并不枯燥,再加上徐媛的解说,远比连标点符号也没有,不知所云的古书典籍生动形象多了。

陈瞎子时不时地停下来让我们四处敲砸,用耳朵贴了墙壁听着,然后摆手示意没什么问题。徐媛一路感叹着这些壁画的精美和珍贵,彩绘壁画非常难以保存,虽然稍稍残破,色彩也有些黯淡,两千多年前的东西如今还能大篇幅完整留下的却少之又少,徐媛又说出去以后无论如何得把她的老师找来仔细研究研究,这简直是一部东周时期风貌的纪录片,历史价值太大了。

众人一路小心翼翼缓缓地向前走,墓道却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壁画也消失不见,陈瞎子又仔细听了一阵,还是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从下面的盗洞进到这座古墓直到现在,没发xiàn

一点机关,这让众人略略放心,看来并不是天下所有的古墓都和张义山的机关空墓一样变态。

其实道理也简单,真zhèng

古墓里的墓道墓室布置都按照一定的丧葬形式,说白了陵墓也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一种类型,哪儿有那么多空间去费尽心机地设置各种各样的陷阱,这个张义山为了保护元王墓的秘密,建的机关空墓可真是煞费苦心。

一行人都跟在大头的后面,我头上的矿灯从盗洞上来后又给了大头,只能跟在白露的旁边,现在可不比地下峡谷那会儿,难说前面会不会又遭遇步步惊心的情形,提心吊胆下想和白露多亲近亲近,恐怕彼此也都没了那份暧昧的心情。

进到这一段明显更宽阔的墓道,徐媛停下来左右一看,低声说道:“这里是车马坑。你们看,左边都是作战用的戎车,右边是乘坐用的轺车,一辆挨着一辆,这周元王真是气势不小啊。”我借着光亮一看,两侧向地下挖深了不少,直立或躺倒的车轮车辕在坑内清晰可见,还有摆放整齐的战马尸骨,一具具规则的互相挨着,白涔涔的,想来当年是被人杀死以后再放进这里,走在中间多少让人有些心悸。

39、人为财死

这一段两侧的车马坑很长,看来周元王即便是破落天子,也还有不少家底跟着陪葬,不肯堕了威风。各式各样的车前后也有十几辆,都配着用来殉葬的马,规规矩矩的左右摆了两大溜,徐媛说这还是好的,有的天子诸侯墓里把车夫也都杀了陪葬。我心说专职司机得陪着老板一起死,难道怕勾引了他的姨太太?看来那个年月的屌丝比现在还要苦逼的多,嗯,原来还有不如我的,屌丝自古以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路过了车马坑,前面的墓道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墙壁上的壁画时有时无,与第一段的记事风格不同,大多是各种各样的装饰纹,看的人眼花缭乱,徐媛大概对于先秦艺术史也不甚精通,只是粗略地说这些都是典型的东周时期风格,她看不出太多的含意。

不管众人怕还是不怕,前面的墓室还是不可逃避地出现了。几个人相视一眼,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一起看向了大头,大头低低嘟囔了一句,左右看了看,极慢地向墓室中磨蹭着走去,刚刚走进几步远近,却忽然“哎哟”了一声停下脚步,用手朝前指着。我跟上几步在后面看去,前面的地下却隐约能看到躺倒着两具尸体,我的心陡然一紧,不敢再往前。

大头向前慢慢挪动着,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些许的紧张,逐渐靠近了那两具尸体,突然叫了一声:“咦,这不是古代人?”

几个人相互壮着胆,一起凑上前去,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裸露在外面的头部和手的皮肤已经干枯成一层皱皱的皮,看上去异常骇人。从尸体的着装上看,的确和影视剧里建国前后的款式差不多,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两个人是谁,两三个声音先后惊道:“七十年前那两个盗墓的?”

陈瞎子面色阴沉,说道:“仔细看看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身上有什么伤,不要用手碰他们的身子。”

大头拔出了军刀,动作略显僵硬地用刀尖慢慢挑开一具尸体的衣服,尸体身上的皮肤也都是薄薄一层紧贴骨头,四盏矿灯一齐照着,没看到头上身上有什么明显致命的伤痕。大头再如法炮制地检查另一具尸体,结果也差不多,这具尸体怀中抱着一个十几厘米高的酒樽,灯光下隐隐透出金色,应该是黄金打造成的。人为财死这话说的是一点不假,大头费了半天的劲也没能把那个金酒樽用刀挑出来,可见抱得有多紧。

“黄金樽应该是这间墓室里的随葬品,”徐媛直起身环视了一圈,指向一个角落,“别说黄金器,这些青铜器随便拿出一样都够买房加买车了。”大头闻声一顿,随后发了狠似的用刀撬着紧抱了黄金酒樽两条干瘪的手臂,过了这么多年尸体骨头上就一层枯皮连着,也不知为什么那么脆,大头“咔嚓”一下子把尸体上一条胳膊上的腕骨撬断了。

“我不是故yì

的。”大头的话不知dào

是冲着我们说的,还是冲着躺在地下的尸体,声音里带着歉疚,“可这骨头怎么又黑又脆?跟木炭似的。”几个人上前一步仔细一看,断下的半截手臂露出的骨头果然是漆黑的颜色,议论了几句,陈瞎子一听脸色就变了,道:“是被毒死的。这墓室里的东西都别用手碰。”

本来越凑越往前,听了这话,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大步,生怕沾上什么要命的东西,其他人的反应也跟我差不多,气氛立时紧张起来,陈瞎子道:“不用这么怕,这毒多半是涂在随葬品上的,就算是毒气,过了这么多年,也早散尽了。”

我心想不管怎么说还是离远一点好,雾霾天大伙儿还戴着花花绿绿的口罩呢,不防身也能求个心理安慰,这毒可比雾霾厉害多了吧。抬眼向四周看了看,没有直接的光亮看不太真切,整个一间墓室的地下,高高低低的隐约可见放着不少随葬的器物,上面大概都涂了毒,这他妈的原来都是定时炸弹啊。

众人都是一般的心思,畏畏缩缩地向后缓缓退着。陈瞎子拉长了脸,似乎对我们几个大惊小怪的表现很不满yì

,道:“我说不用怕就不用怕,你们听我的,找点什么东西裹着,把死人怀里那东西捡起来给我。”

白露从身上掏出了几张面巾纸,跃跃欲试地正要蹲下身去,我一看这不行,劈手抢了过来,把手上厚厚的垫了几层,蹲在地下伸长胳膊捡起了那件黄金酒樽,份量沉重的压手,忽然感觉这和大街上遛狗的老大妈捡狗屎的动作差不多,看来老子挺牛逼啊,视金钱如粪土。

陈瞎子让我拿稳酒樽,自己把鼻子凑近了闻了一阵,神色奇怪地“嘶”了一声,摇头道:“这上面涂的是龙涎香啊,虽然没见过有这么做的,却也没什么毒。”

大头盯着我手里的金酒樽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理智赢得了胜利,没敢碰,转过了头用军刀重新扒拉着两具尸体,露出了压在身下的一个大背包,用刀尖一带把背包拖了出来,“看,有个背包。”

把金酒樽放在一边,我小心翼翼地用纸垫在手中打开了背包的老式搭扣,再拽着背包的下面向上一提,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全被倒了出来。顾光明这时也蹲在我的身边,问白露要了几张面巾纸,三个人一起翻捡着倒了一地的东西。

大头率先用刀挑起了一大捆粗粗的绳索,看了看,然后撂在一边,下面压着的铲子和几样奇怪的工具都露了出来,看上去都是挖土打洞用的,一件件捡到一边,最下面却压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40、紫须草

顾光明用衣袖包住了手,把纸就地展平,然后好奇地捡起那张信笺大小的纸,我跟着低头一看,是用毛笔竖着写的繁体,一趟趟的排序倒还规矩,可是字写的不但小而且歪歪扭扭,简直和顾光明的“书法”有的一比。凝神看了看内容,原来却是一份采购清单,标明了铁铲、铁管、镐和木方什么的,旁边写了数量,看来这是两个盗墓贼需yào

提前准bèi

的东西,有一些是盗墓打洞的必备工具,另一些应该是张义山留下的藏宝图交待过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只烙魉,也是这两个人带到地下峡谷里的,单子上却并没有提及,还是弄不清用意是什么。

我正在边看边琢磨着,顾光明大概嫌我伸长脑袋和他头挨着头靠在了一起,鄙视的瞅了我一眼,后退一小步,把我闪在一边,然后缓缓地把内容念了出来。

诶?这他妈的什么意思?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耳鬓厮磨?我心里暗骂一句,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白露正凝神倾听,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惹人遐想的粉白脖颈。

采购单上的东西既乱又杂,比如麻绳就有粗细几种,细一些的可能是用于绑扎羊皮筏子,粗一些几十米长的也许是留待盗完墓中的东西顺着排水洞口下去用的,最后甚至还有几样草药,顾光明念了好久才算念完,陈瞎子一直仰着头没说话,边听边想着什么。

“你们发没发xiàn

,这里几乎每件东西都不多不少,”大头蹲在一边,摸着脑门说道,“看来张义山早就给算计好了,不管是来路还是退路。”

顾光明“切”了一声,“依我看这张义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来路退路都想好了,这两个人不还是死在这里。”

大头刚想辩驳,陈瞎子却摇了摇手,打断了两个人,皱紧眉头想了半天,开口说道:“把清单上最后那几味药材,再念一遍给我听听。”

看来陈瞎子有什么发xiàn

。顾光明一头雾水地照着陈瞎子的吩咐慢慢念了那几味药材,连标注的数量也一字不漏的再说了一遍。陈瞎子忽然面色一变,道:“跌打油什么的倒还好说。紫须草和天麻根,挖古墓带这些东西做什么?数量还要的这么多?”

众人面面相觑,药材这东西没一个人明白,紫须草和天麻根别是说做什么用的,连听说我也是第一次。陈瞎子蹲下身来,一只手扯长了另一只衣袖裹住了手,摸索着抓起被大头撬断的盗墓贼那截手臂,送到鼻子边轻轻一嗅,缓缓说道:“是涂在了手上,你们看看这死人,手上脸上的皮肤和身上的,颜色是不是不一样?”

几个人靠近一看,果然两具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隐约有些发紫,对陈瞎子点头称是。陈瞎子脸色阴沉,说道:“紫须草产自两广,新鲜紫须草的汁液涂在身上裸露之处,可以驱散蚊虫,天麻根嚼碎咽下,一旦被蛇蝎之类有毒的东西咬伤能抵挡毒发,本来这两样东西一起用也不算什么意wài

,但是再碰到酒樽涂上的龙涎香,可就是剧毒了,这两个人是死在这混合而成的剧毒上。”

顾光明一脸不解的神情,问道:“紫须草和天麻根是下古墓必须预备的吗?”顾光明的疑问也是此时所有人的疑问,莫非周元王怕后世有人盗墓,所以提前涂了龙涎香等着人上当?陈瞎子却摇摇头,道:“古墓里没听说有这么用的,这两样药材在山间野外却是有人常用,尤其紫须草用的多,涂到露在外面的皮肤,十几二十个小时药效不散。”

顾光明“嗯”了一声,“看来这两个人不够幸运,有备无患想得挺周全,没想到会和古墓里随葬品上涂的东西起了冲突,死的真是有点冤。”

白露抬起了头忽闪着眼睛,朝向顾光明问道:“你的意思说这是巧合?可是……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陈瞎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侧仰了头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龙涎香是极其贵重的香料,只需涂在身上一点,香气经年不散,要是别的香料这么多年味道早散尽了,我也闻不出来。在随葬品上涂毒防备着后世的盗墓贼是常事,涂上龙涎香却不知dào

是什么目的。”

墓室里的六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的是同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么眼前的情形无疑诡异至极。假如这两个民国年间的盗墓贼被机关设计死在这间墓室里,没什么可奇怪,却偏偏用了与龙涎香相克的药草,反倒象是自己跑进来送死。随葬品上涂了龙涎香是偶然,两个盗墓贼同时用了紫须草和天麻根是另一种偶然,这都是看似合理的情节,可这些偶然加在一起,仅仅是用巧合来解释两个人送了命又实在说不过去。

我忽然想起了大头刚才的一句话,盗墓贼背包里“几乎每件东西都不多不少”,从刚才的清单内容来看,除了这两味奇怪的药草,其它的东西不论规格还是数量,罗列的十分清晰,每一件东西都有着不可取代的用处。那么照开列这个清单的思路想下去,两味药草也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但除了将两个人毒死,却没看出有什么其它作用,我们也是按照同样线路走来的,既没有蚊虫的袭扰,也没有什么毒物。

再低头一看,两具尸体穿的都是黑色的夹袄,一些地方还露出了棉花,我禁不住失声道:“不对啊。这两个盗墓贼的穿着,明明是冬天的打扮,怎么会在身上多此一举地涂上防蚊虫的药?”

话音刚落,几个人一起看向两具尸体,大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慌乱地一抬头,正和我的目光碰在一起,两个人齐声叫道:“张义山?”

41、无从猜测

对,只可能是张义山。否则无法解释冬天两个盗墓贼会自己多此一举地涂上防蚊虫的药物,张义山留下的藏宝图里除了指点着让后世的盗墓贼准bèi

了一切进入古墓必备的东西,一定还包括最终害死了他们的药草。可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张义山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头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他这种认真的样子往往意味着我们又陷入了拔不出来的窘迫境地。“我操”,大头冷不丁发出的声音很大,吓了众人一激灵。“张义山完全是故yì

的。他的藏宝图又是一个害人的陷阱,可是……从没进过古墓的张义山,怎么知dào

这些陪葬品上涂了龙涎香?”

陈瞎子也许从发xiàn

盗墓贼用了紫须草那一刻起,就开始怀疑这两个人的死是源于张义山的算计,大头的话并没有让他表现的很惊讶,“看来这份我们没见过的藏宝图前面的指点都对,这两人对藏宝图也是越来越相信,恐怕死也没想到正是被这张藏宝图害死的。张义山……对这座古墓的确异常熟知。”

我闭上眼睛,脑中努力想象一张藏宝图的样子,上面标明了如何最终进入古墓的所有路线,并且事无巨细的写上所有需yào

携带的工具物品。首先应该是白虎双抬的穴眼位置,接着是如何躲避机关空墓布置的机关,地下峡谷涵洞的方向,关闭水闸用羊皮筏子升到能钻进人的排水洞,向上打盗洞的地点。这一切的顺序都对,标明着带的东西什么也不缺,反而是多了两味药草,等一等……,还是一样更琢磨不透的,那就是关入水闸前被放生到峡谷里的烙魉。

可这些代表了什么?我的脑子越想越乱,乱七八糟的细节无论怎么组合在一起,也猜测不出张义山的真实目的。睁开眼睛一看,几个人都在看着我,也不知dào

盯了多久,大头一脸的奇怪:“喊你都听不见,以为闭上眼睛你就是聪明的一休吗?”

的确想的有点入神了,我摇摇头,没搭理大头的调侃。不过刚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另外有一点收获的,我开口说道:“张义山从没进过,对这古墓还这么熟悉,一定得到过什么提示。”

“这么长时间你聚精会神地,都在想这个?”顾光明扁了扁嘴,“以前没觉得你的智商有什么问题啊?”

老脸一红,刚要回击几句,白露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只得跟着嘿嘿干笑两声了事。

陈瞎子满面的愁容,摇头道:“这两个人死在这里,保不齐前面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加害,要按照我们原来的想法,从墓门慢慢挖出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这些工具能带的都带着,上面也没涂什么毒,说不定用得上。这间墓室里原来的东西一件也碰不得。”

众人点头答yīng

,将盗墓贼的小铁铲绳索等等,用得上用不上的统统收拾了带走。陈瞎子随后恭恭敬敬的给那两具尸身磕了个头,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意思是不甚触犯了两位前辈的遗体,不要计较,保佑我等出去之类,细听之下和孙老二的那些说辞差不多,也不知dào

这些盗墓贼都拜的是哪路仙师。

周围没什么土石能够掩埋,我们几个只好按瞎子的吩咐把两具尸体拖到墓室的一隅,规规矩矩地摆好,担惊受怕地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周元王神mì

的地下古墓加上张义山猜不出目的的算计,现在的情形是显然易见的波诡云谲,但我们却连犹豫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抱着希望向前,这种境遇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好在众人还都强自鼓舞着自己的信心。穿过这一间墓室再次步入墓道,走出不远,左右两侧同时出现了殉葬坑。

大略看去,几十具人骨散乱地排列着,或者蜷曲,或者侧卧平躺,不一而足,在矿灯晃动的光柱下,惨白惨白的颜色透着骇人。还有几具人骨的头颅和身体分开摆放,显然是先被砍了头再放到这里,不难想象他们生前为杯具命运的最后挣扎。唉,有时候口口声声的“仁义”不过是贵族之间的规则,刑不上大夫,社会底层百姓的生命却如此被轻践。如今自己走到了生与死的边沿,心中的感慨不免多了起来。

路过了殉葬坑,墓道依旧没有变化的向前延续,时间已经很晚了,没有人愿意在这里睡觉,众人一身的疲惫还是咬牙坚持着。我强打精神和顾光明胡乱聊着天,可折腾了这么一整天,实在是又累又困,说话的声音都没了底气,象是被敲哑了的锣,顾光明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瞅了白露一眼,眼神有些涣散迷离,一副我见犹怜的傭倦模样,不觉心里又是一动。

前面的大头“咦”地惊奇一声,停下了脚步,用手向左边一指,“看,这里象是一个暗门。”众人定睛细看,左手边墓道的下方却出现了只有半人高的一道小拱门。大头弯腰把脑袋探进去看了看,说道:“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墓室,圆的。”

陈瞎子一脸的倦意,语气无力地接口说道:“看着里面没什么毛病的话,今晚就在这里歇着吧。”

几个人钻进去一看,墓室两米多高,拱形的顶,在里面看起来有点象蒙古包,只有十平方米大小,四面都是光秃秃的青砖壁,没有什么装饰,和前面经过的墓室相比,显得格外寒酸简陋。陈瞎子说这是修大型墓葬时留下的侧室,多半是当年给加班的工匠们休憩用的,按说陵墓修好以后应该堵上藏在墙内,现在倒正合适我们几个人过夜。

42、温控

拱门低矮,外面就是阴涔涔的墓道,大头想了个主意,把几个人的背包都堆在门口,半遮半挡着算是个心理安慰,而且这间侧室小,室内人又多,门口被掩住里面就格外温暖起来。众人实在乏的厉害,这里也不是空旷的地下峡谷,不用安排人值夜,倒头都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除了地上微亮的一盏矿灯,四周一片昏暗。一个温暖的身体正靠在我的旁边,心中一阵激动,把头轻轻挨过去,刚想偷偷揽上柔软的腰肢,一股臭汗味却钻进了鼻孔,赶忙一把推开,靠,是顾光明。

顾光明被我一下子推醒,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干嘛,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个屁,脏口水都流到我身上了。”我有些没来由的气恼,他妈的白激动半天了。

我和顾光明一说话,其余人被惊醒了过来,纷纷点亮了矿灯,一个个都是睡眼惺松的模样。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了,又没处刷牙洗脸,爬起来吃上几口东西,磨磨蹭蹭收拾了背包,一个接一个钻出了低矮的拱门。

重新步入了墓道,除了几盏矿灯的光亮,四周黑漆漆的一团,也不知dào

这墓道还会有多幽长深远,我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起来,看着周围什么都不顺眼,正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顾光明忽然惊讶地高喊了一声,“不对,这不是昨晚咱们走的路。”

众人闻声都停顿在了原地看向顾光明,顾光明用手上下一指,“昨晚的墓道顶没有这么高,你们仔细看看。”众人同时仰头向上看去。我看了半天,没觉出什么格外的变化,刚想挖苦顾光明几句,徐媛却面色凝重地说道:“好象的确变高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头翘着脚,伸直了手朝向拱顶比划了半天,转过了身,一头雾水的瞅着徐媛和顾光明。

徐媛扭头看向两侧的青砖壁,说道:“昨晚走在这里的时候,我故yì

看了一下,墙上每隔一段出现的装饰图案,上沿都和我身高差不多,现在这里的图案样式虽然差不多,上沿却比我高出了半个头。”

“往回走再看看。”大头的表情冻僵般地凝结住了,声音也慌乱起来,这实在解释不过去,睡了一觉怎么可能连路都变化了?昨晚休息的侧室和殉葬坑之间的距离并不长,众人向回走了足够远,左右也一直没见到殉葬坑,缓缓停下脚步,惊恐刹然间袭上了心头。

陈瞎子一把抓住顾光明的胳膊,语气十分肯定地对众人说道:“带我到那间侧室去,大家不要慌,蹊跷一定就在那里。”

三步并做两步,一行人快速赶到了侧室低矮的拱门口,陈瞎子蹲下身伸手在拱门边缘处摸来摸去,嘴角慢慢浮出了笑意,说道:“拱门口是双重砖,果然是一处旋转的墓室。昨晚大伙儿进去以后,触发了机关让这墓室转动,把咱们送到了眼前这条墓道。”

大头摇晃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没感觉触动了什么,再者说这侧室要是转起来我们怎么查觉不到啊?”

顾光明“啊”的叫了一声,拍了拍脑门,“我明白了,昨晚我们都在这里面过夜,人一多温度就高了起来,温度升高触发了机关,整间侧室却旋转的特别缓慢让我们感觉不出来,和酒店的旋转门是一个道理。我靠,牛逼啊,古代还有温控。”

这一次顾光明的逻辑经得起考量,我暗自点点头,古墓深埋地下,一年四季处于恒温状态,利用两种金属热膨胀系数的不同就可以轻易做到触发机关,这和电冰箱的温控系统是一个道理,温度升高到一定程度压缩机就开始自动制冷,只不过眼前自动工作的换成了托起整个侧室会旋转的底盘。细细一想,两千多年前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的确相当牛逼。

大头一副迟疑不定的样子,用手尝试着推动拱门内侧的砖壁,期望整间侧室能被推动哪怕一点,但估计这间侧室的重量太大,怎么使劲也推不动一丝一毫。喘着粗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把我们送到这里一定有不对。我们得想办法让它转回刚才那条墓道去。”

陈瞎子跟着点头,“反其道而行之,越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我们越得躲避,要是让它得逞,还不知dào

咱们会被牵着鼻子走到哪里。”

众人都不说话,各自皱紧了眉头想着主意。我刚想说实在不行就来硬的,用什么工具试着能不能一点点砸开墙壁,用手揉着鼻子想了好一会儿的顾光明说道:“这个也好办。既然象空调一样温度到了就开始工作,那我们再钻进去,然后堵住拱门,让温度重新升高再触发一次机关不就行了?”

这倒确实算个办法。众人挨个儿又钻回到小小的侧室,然后象昨晚一样,用背包堵住拱门,分散着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温度的升高。

依靠六个人外溢的体温一点点温暖冰冷的墓室,事实上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顾光明又耍起了小聪明,给我和大头分了两支烟,用打火机点着了,三个人抽起烟也多少能贡献一点热量,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却把徐媛和白露呛的直咳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正当所有人都开始焦急的不耐烦起来,隐约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我刚要松口气,却突然意识到可能又错了,张口喊道:“不对啊。这他妈的又不是空调,谁说温度控zhì

开关再次被打开,就一定就能转回去?”

43、真正的坚强

还没等我的话收到众人的什么反应,一股异常刺鼻的气味立kè

充斥了这间小小的侧室,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头顶上的砖缝间,白色的粉末象雾气一般洒落下来,几个人只是一犹豫之间,雾气瞬间就弥漫了这个被我们自己封闭的空间。

这感觉好象被世间最辣的辣椒粉强烈地呛到一样,喉咙一下子就着起了火,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大把流了下来,陈瞎子嘶哑着声音大喊道:“捂住口鼻,快往外走!”

大头一脚踹倒了叠在一起堵住门口的几只背包,第一个就钻了出去。我的视线被自己的眼泪遮的模糊,一把拽住陈瞎子,按低他的头,把他推向已经钻到外面墓道的大头,等到白露和徐媛一个接一个踉跄地冲出低矮的拱门,自己落在了最后。

没有空闲考lǜ

我是不是雷锋,眼睛鼻腔和嗓子被烧的火辣辣的痛,钻出去接过自己的背包,直起身子再眯着眼睛看时,整个墓道也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快跑!”大头几步就冲进了前面的白色雾气里,众人辨认着大头模糊的背影,跟着向前跑去。

跑出几十步,鼻子里闻到的呛人雾气好象一点也没有变淡,视线模糊的更加厉害,连最起码的光感也开始逐渐黯淡,眼泪一刻不停地向下流,我紧紧闭上眼睛大喊一声:“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匆忙慌乱之间也不知dào

撞到了谁,一跤跌倒坐在了地上,浑身摔得散了架似的疼痛。接着听到大头的声音:“不好,这雾气伤眼睛。”

人惧怕黑暗是天性,眼睛是人类的第一感官,所以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认为最不可忍受的是眼睛看不见。我这时心中的惊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手伸向四处无助地乱摸,连呼吸都好象被阻塞着格外困难起来。

“都别慌,扶着墙壁站起来,跟在我后面。”陈瞎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嗓子嘶哑却透着一股镇定。

就好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循着声音向陈瞎子的方向摸去,站起身却撞到了墙,连忙用手扶住,向前摸索着抓住了不知dào

是谁的胳膊,然后听见陈瞎子说道:“都出个声音,跟在我后面向前走,这里也都是毒气。”

众人争相喊了几句,声音沙哑着,恐怕也都被烧坏了嗓子,陈瞎子转眼就从需yào

照顾的对象变成了带路的向导,引领了几个人贴着墙壁向前摸去。

十几分钟过后,周围仍然是浓重的异味,喉咙的感觉稍好了一些,急切间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不光是什么也看不见,一接触到空气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淌,难受至极。想走的快一些又不可能,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陈瞎子不停地出声安慰众人,让大家一定不要走散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半个多小时以后,难闻的气味才淡了许多,眼睛仍然是火辣辣的痛,谁也不敢稍作停留。陈瞎子忽而停下,大概在凭借嗅觉找寻毒粉尘最少的路径,虽然眼睛看不见,我还是能感觉到这一段的墓道非常复杂,走的曲曲弯弯,幸亏有陈瞎子领着,否则说不定又会绕回到原来毒粉尘最浓的地点。

终于那呛人的味道一点也闻不见了,陈瞎子又带着走出好远,才招呼众人赶紧用水洗洗眼睛,这一阵的慌乱浑然忘了这种简单的急救方式,大家都摸索着拿出水来,清洗了不住流泪的眼睛,又漱了漱口,就地一坐,才发xiàn

浑身被汗水湿透,而且体力竟然有些透支了。

眼泪止住了,眼睛缓缓睁开看向四周,总算有了一点光感。经lì

过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才真实地体会到陈瞎子的苦处,从小到大活在这样的黑暗世界里,还得乐观着面对生活,那该是怎样一种令人敬佩的坚强?

陈瞎子叮嘱众人不要着急睁开,又过了好久,还是实在忍受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黑暗,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影影绰绰地看到离我很近的一张脸,是高高肿了眼睑,变得不成人样的大头,忽然憋不住地想笑,再一想,我大概模样比他还惨。

视力基本恢复到正常是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眼皮还是有些发沉,看见白露和徐媛正靠在一起,她的憔悴神情让我不由心里一痛,顿时被无能为力的孱弱感包围,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再去保护白露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我小声问道:“你……还好吧?”

白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不能确定是被我感动了,还是仍然被毒气刺伤的难受,带着些许委屈和无助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没说话。顾光明却乘机向着徐媛大献殷勤,哄得心情不佳的徐媛笑个不停。大头奇怪地左右看着我们几个,喃喃说道:“怎么没人关心我呢?”顾光明满脸不屑地说了一句,“谁叫你是男的?”又接着“呸”了一声,“是女的长成你这个猪头模样也没人心痛。”

眼睛一管用,人的焦虑就去了大半,几个人纷纷站起打量着周遭。众人还是处在一条墓道之中,墓道却变得异常宽阔,高高的拱顶气派非凡,两侧的墙壁都涂了灰白的底色,久违的壁画再次出现,却比我们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些还要精美艳丽了更多。

徐媛的眼睛顿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指着说道:“看,古人想象中的冥界,下面的流水代表了黄泉。人死以后魂飞于天,魄归于地,这边就是四灵祥瑞、引魂升仙的场景。”我听的是云山雾罩,只拣几幅热闹的祥兽和天神图案看上几眼,又觉得狰狞无比,不敢多看。顾光明却一直“嗯嗯”连声点头,有点儿象说相声里的捧哏,时不时地也跟着徐媛感慨一番,弄得跟自己什么都懂似的。大头小声地暗暗嘟囔一句:“真能装逼。”

44、想象力

绵延不断的壁画沿着墓道两侧规则地分布,徐媛朝前一望,说道:“这条墓道装饰的这么大气,应该是主墓室的通道了。”

几个人缓缓向前走去,色彩纷呈、恢弘壮丽的墓道在矿灯的光影闪动之间,给人以进入到了卢浮宫艺术长廊般的错觉,壁画不论是题材还是画工的精致,都与先前见到的迥异,也不知dào

用的什么技术可以保存的这样好。

向前没行出多远,眼光所见堪堪就是一间墓室,旁边的壁画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一大一小的两幅图案夹在满满当当的彩绘中间,又难看又突兀,众**感好奇,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起来。

第一幅图案看似是在波Lang翻涌的大海飘着一艘载满人的大船,紧挨着的下一幅画了几个人坐在一个巨大的飞鸟身上,我转头看了看徐媛,狐疑地问道:“这也是想象中的冥界?”徐媛也是一脸的不解,道:“这个……看着不象,东周时期的古墓壁画没有这种风格的。”

这种不清不白、色彩风格和其它壁画完全不相协调的图案,不知所云的掺杂在整幅画面里,强烈的错愕忽然带给了我一丝神mì

的感觉,加上进到古墓之前,老林对周元王墓有着神mì

史前文明背景的猜测,不由的小声嘀咕道:“难道这是在描绘高度发达的史前文明?”

然后暗自点点头,正觉得我的想法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答案,顾光明却突然“哎呀”了一声,“不是史前文明。我知dào

是什么意思了,这好象是墓主人对未来的想象。”

嗯?我再仔细地看了看两幅画,顾光明果然有够天马行空,这样的科幻情节也亏他能想得出。不过如果把我和他的两种猜测硬相比较,无疑顾光明的更靠谱一些,我们所接触过的史前文明遗迹除了古怪看不懂的象形文字,影响人记忆的水晶之类的神mì

事物,的确和这样的科技产物沾不上边。

徐媛和白露也是同意顾光明的猜测,可能妹子们总觉得这样的答案更有意思,大头有些迟疑,说道:“好几千年前能想到这个,也太不靠谱了吧?”

顾光明一撇嘴,“很多东西是幻想走在了科技前面,凡尔纳海底两万里的潜水艇,还有17世纪法国作家写的小说《月球之旅》,不都是这样的吗?”

大头大概也不知dào

凡尔纳是谁,张口结舌地不知如何分辩。陈瞎子却咳嗽一声,明显是对于这些猜测不感兴趣,说道:“知dào

了这墓的位置,等想办法出去以后,再回来看也不迟。”

众人闻言赶忙收敛了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向墓室内走去,我心里的疑惑却更甚,这周元王到底是什么货色,写探险科幻的小说作者?真他妈的没出息。

慢慢踏进墓室的拱形入口,一间硕大的方形墓室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刚刚略略打量,徐媛却一只手指向正中间,另一只手掩口轻轻惊呼了一声,“缀玉俑?可是这……怎么连棺材也没有?”

顺着徐媛手指的方向看去,遥遥只见墓室正中间好象放着一张床,上面躺了个人影,矿灯的反射下能感觉到身上泛着玉质的柔和光泽,我一下子联想起马王堆的西汉墓,问道:“那个是金缕玉衣?”

徐媛仍然是惊讶不定的表情,说道:“先是秦代以前有了缀玉俑,后来才有的金缕玉衣。汉代以前的古人认为玉能让他们死而重生,缀玉俑和金缕玉衣都是因为这个传说,一步步发展来的。”

我忽然想起张义山费劲心机,觊觎这周元王墓的真zhèng

目的是找寻长生术,难道是因为迷信穿上这个缀玉俑就能长生了?随后摇了摇头,张义山可不象顾光明那么弱智。

陈瞎子此时低低地说了一声:“走,扶我过去。没有棺材的墓葬我倒没见过,不弄明白玉俑里藏着什么蹊跷,恐怕想出去不会那么容易。”顾光明答yīng

一声,扶着陈瞎子缓缓向正中间走去。

从门口向内刚走了两步,陈瞎子却一摆手,让众人停了下来,眉头紧蹙着蹲下了身子,用手在地下摸了半天,仰头说道:“奇怪,这脚下怎么都是木头的?”

众人心下惶然,也都俯身向脚下摸去,触手的感觉不是冰冷的砖石,用手指轻轻叩上几叩,传来“呯呯”的敲击木板声,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木头,可周元王那个时期的装修风格,大概不会在房间里铺地板吧?再仔细一摸,也没见有木制地板的拼缝啊?

大头蹲在地下向前四处乱摸,站起身来一脸迷惑,小声嘟囔道:“地下铺的全是木料?”随后走到墓室左侧的墙壁前,象敲门一样用两个指节朝墙上一敲,仍然是“呯呯”的厚重木板声音,又抬头向圆拱形的墓顶看来看去,“我靠,这整间墓室都是木制的。”

陈瞎子的脸上象是罩上了一层寒霜,语气冰冷地说道:“怪不得没有棺材,我们现在都在这棺材里。”我先是一楞,接着就明白了陈瞎子是什么意思,眼前这根本就不是一间墓室,或者说这既是一间墓室,整体又是一具木棺,细细一咂味身处棺材之内的感觉,浑身上下不由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东张西望的顾光明“呀”了一声,用手上下比划了一圈,“这墓室难道是一整块木头中间掏出来的?怎么四周看不到一点连接的缝隙?”

大头闻言,低头摸了摸墙壁和地面之间的墙角缝,沿着向前走出几步,又用手指仔细抠了半天,惊诧万分地道:“不会吧……还真是一整块。这怎么可能?”

如此大的一间墓室,竟然是在一整块巨大的木头中硬生生地掏出来,现在我们面临的显然已经超越了常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讶然在原地。

45、玉俑

存zài

的即是合理,尽管这接受起来很困难,众人还是慢慢从愕然诧异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陈瞎子长舒一口气,声音仍然不失沉稳地说道:“还是先看看中间的玉俑。”

一步步接近了玉俑,开始逐渐看清玉俑身上的一块块玉片,我心中的恐惧不由自主地一点点高涨,虽然前面遭遇了两具盗墓贼的尸体,按理说神经也应该大了一些,但那和接近玉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甚至在胡乱设想一旦这个人形玉俑突然跳起来,应该如何拉着白露一起躲避。

陈瞎子停了下来,道:“你们看看这玉片的颜色有没有什么异样。”众人一边摇头一边说没什么变化。陈瞎子点了点头,“如果涂了毒,玉片的颜色多半会发黑,看来这玉俑没什么问题。”随后把手轻轻放在了玉俑身上,从头到脚细细地摸了一遍。然后伸手顺着玉俑两侧腋下到了腰部,用手一扣一掀,玉俑的腰部向上就被揭了开来,连缀的玉片下盖了丝绸,还看不到墓主人的尸体。众人稍稍松了口气,暂时连尸身还没看到,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我这才知dào

这缀玉俑和凯甲的原理差不多,上身是前后分成两片,在腰肋部用搭扣一类的东西系上,胳膊却藏在玉俑的里面,并不象金缕玉衣那样整体用金线连在一起,整个儿成了人形,但也是极精巧的设计。正在暗自比对之间,陈瞎子已经揭开了玉俑衣的前半片,顺势向上将连成一体,覆盖头部的玉片连缀成的面罩也缓缓摘了下来。

再将玉俑的下半身除去,墓主人的尸身完全显露了出来。从头到脚都用丝绸紧紧裹住,陈瞎子用手摸着一层层掀开,丝绸过了两千多年,已经脆化,用手轻轻一碰就一大片一大片地脱落。徐媛心痛地轻呼了一声:“可惜。”顾光明也跟着无比惋惜地摇头道:“的确太可惜。”

大头轻蔑地嗤笑一声,“靠,人家徐媛是考古的,你懂个屁。”

我不断猜想丝绸下会藏着什么,帛书或者一卷竹简?083和张义山各自认为这古墓里隐藏的终极秘密显然不同,如果结合起来,难道说史前文明创造出了让人长生不死的方法?又摇头否定掉,真有这样永生不死的办法,周元王也就不用死了,还弄什么劳什子的玉俑。

包裹尸身的丝绸层层被揭掉,一具枯骨一点点地显露出来,众人犹豫一阵,终究没见到周元王活蹦乱跳地坐起来,一直压抑的气氛终于开始轻松,凑上前去打量这具尸骨。我正诧异着尸骨旁边什么也没有,越走越近之际,陈瞎子却突然伸手一拦将我们几个人挡在身后,面色阴沉地说道:“不对,有一股子怪味,退后等等再说。”

众人齐齐一惊,和陈瞎子一道向后退出了几步,还没等脚步站稳,那具尸身却“噗”地自行烧了起来。

火势并不算旺,可着实吓了几个人一跳,眼看着整具枯骨在火光中慢慢化成了灰烬。徐媛惊道:“是磷之类的东西,一接触了空气就会自行燃烧。”

陈瞎子“嗯”了一声,道:“开棺以后,墓主人的尸体自燃或者用机关沉于地下的并不少见,大多是害pà

后人祸害他们的尸身。”

我的疑问却不在这里,张口问道:“既然说周元王的墓里有秘密,怎么打开了玉俑什么陪葬品也没见到?莫非这具尸身不是周元王的?”

陈瞎子和徐媛同时摇头,徐媛道:“除了天子诸侯级别的墓主人,不管是陪葬还是合葬的都不可能用缀玉俑,缀玉俑是那个时期规格最高的,周人重礼,连出行的车马都有着几乘的分别,明显的僭越礼法是不可能的。”

我沉浸着迷惑了一阵,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不管083项目组还是张义山,都不可能无的放矢,古时候墓主人最珍视的秘密往往伴随身侧下葬在棺内,什么也没有太说不过去。

顾光明这次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用手摸着鼻子,看着我缓缓地说道:“会不会因为张义山后来知dào

周元王墓里什么秘密也没有,所以他才不进来?”还没等众人说什么,又摇头自答道:“不会。要是真这样的话,张义山弄出机关空墓和藏宝图就没什么意义了,可究竟为什么要故yì

害死依照他的宝图,在民国年间进到这里的那两个人?”

问题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昨天。对于张义山害死两个盗墓贼的目的,我们终究也没有想出一个能解释过去的理由,我刚要开口,却被顾光明一伸手阻住,然后自己低下头许久没说话,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

“你们想没想过有这样一种可能,”顾光明抬起了头,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张义山虽然不知dào

什么原因自己不进古墓,可他后来留下这样一份藏宝图,都是为了让这两个人趟开一条进入古墓的通道留给后来的人,通道打通了,这两个人也就没了价值,必须得死。”

“打开通道?”大头接口说道:“张义山骗两个人打开通道要留给什么人来用?怎么被七十年以后才进来的我们捡了现成的便宜?”

大头的反诘顿时让顾光明哑口无言。我虽然觉得顾光明的猜测有些靠近真相,可再往深里想,不论如何都是前后的逻辑相悖,脑子乱糟糟的,本来周元王这座建在地下的陵寝已经够诡秘了,再掺和上张义山,更是复杂到了极端。

46、时间顺序的费解

陈瞎子从来不去钻我们的牛角尖,此时沉声说道:“玉俑当中既然什么也没有,还是赶紧找到出去的办法。你们四处撒开看看,有没有通向别处的墓道。要是能找到墓门,离地面一定不远,反着向上打出一个能钻出人的洞应该可以。”

思绪被陈瞎子打断,几个人答yīng

一声,向前只迈出几步,正对面一条黑漆漆的墓道就出现在眼前。顾光明手指着墓道正要张口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墓室一侧墙壁前的徐媛却惊叫了一声,“快来看!这墓室里的壁画怎么全不对了?”

几个人闻声走过去,徐媛正站在墓室墙壁的一幅壁画前,一动不动地瞅着,我心说这丫头是中了病了,壁画再古怪能古怪到哪里去?刚才墓道里那些壁画看的我头都晕了,实在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她还一直保持着这么大惊小怪。

大头第一个凑到壁画前,喃喃地说道:“这不都是古代打仗,没什么不对啊?”徐媛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六幅连在一起的图案,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不对,时间不对,这不可能。”

我真有些被徐媛的反应吓到了,走近了凝神看去,感觉上是连环画一样一幅接一幅的叙事题材,每一幅都是宏大壮观,刀戟兵马你来我往的战争场面,顺序上应该是从左至右,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转头问向徐媛:“什么时间不对了?”

徐媛却没理我,转头看向墓室中间已经烧成了灰的骨骸,声音仍然有些微颤,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难道这不是周元王?嗯,一定不是。”

几个人一头雾水,痴痴地盯着徐媛,不知dào

她在说些什么,陈瞎子看不见那些壁画,更是万分疑惑,道:“那上面画了什么?”

徐媛这才从陷入的沉思中拔了出来,说道:“你们仔细看,这几幅壁画分明是秦灭六国的场景,怎么可能出现在早了几百年的周元王墓中,这墓主人一定是秦朝以后的,只是不知dào

是谁。”

秦灭六国统一了华夏,这是历史常识,不用徐媛多说每个人都知dào

,再定神看向几幅壁画时,果然发xiàn

每一幅两军对垒的场面当中,都夹着东倒西歪的军旗,虽然不认识那个时期的文字,还是能依稀辨出韩赵魏楚燕齐,从左至右排列按照秦灭六国的顺序。

刚要同意徐媛的说法,独自走远了几步盯上了旁边几幅壁画的顾光明却惊讶地失声叫道:“那这几幅说的是什么?”

被忽尔徐媛忽尔顾光明一惊一乍的情绪感染,我身上不觉有些发冷,侧着身横跨几步到了顾光明的身旁,追着他头顶的灯光看了过去,还没等看清什么东西,顾光明一把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眼睛直楞楞地瞅着那几幅画,连声音竟然也瞬间变得嘶哑,“这不对啊,我怎么觉着这画的是……我们遇见的那两个死去的盗墓贼?”

我们在陈瞎子的面前,一直避讳着用“盗墓贼”三个字,要不然真就是当着和尚骂秃子了,但此刻能清楚地感觉到顾光明手上传递的颤栗,这些小节也都顾不得了,脑子迟钝着反应不过来他刚才的话要表达什么意思,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眯着眼睛看向那几幅壁画,几个人都聚了过来,几盏矿灯的灯光合在一起,壁画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仍然是从左至右的叙事顺序,周围眼花缭乱的装饰,中间只用简单的线条勾勒,所有的场景里描绘的都是两个人,面目模糊着看不清长相,第一幅是在水面上飘着的筏子,两个人坐在了筏子上面,紧挨着的一幅,两人朝着头顶的石壁,正用工具凿着,第三幅画了两个人倒在地下,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件酒樽。

……哇靠,我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混乱,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摇晃。这也……太不可能了,就算古墓年份在秦代以后,也不可能出现七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啊?

“不对,这是有人进来过,后来画的。”大头的声音满是质疑。徐媛喃喃地接口说道:“壁画的褪色程度瞒不过人,这至少是一千年以上的,可是……,难道有人故yì

做了旧?”

陈瞎子的手也是微微打着颤,向前轻摸着找到了墙壁的位置,把鼻子凑到了跟前,使劲地嗅了几嗅,却生出了惧意似的向后退了一大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惶然地不住摇头,嘴里嘟囔着:“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一时之间,墓室里突然寂静了下来,除了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没有人再说话。我的头一下子眩晕得厉害,左右的太阳穴也跟着心脏的跳动“咚咚”地向外鼓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炸开来一般,下意识地想用手指按一按,手却哆嗦着有些抬不起来。虽然这几个月经lì

过很多,但那种恐惧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不寒而栗,一种被撕裂了正常世界观的毛骨悚然。

大头可能仍旧觉得这种悖离了最起码规律的壁画是作伪,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相信,向旁边跨了两步去看远处的另外几幅,这一次却没看出个所以然,迟疑地说道:“那……这几幅画的是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象是正在做着一个情节严重不符合逻辑,颠三倒四的怪梦醒不过来,盲从着走到大头旁边抬眼望去。

大头面前这一系列大概七八幅壁画,已经挨着墓室的角落边缘,风格与刚才的壁画雷同,一幅接续一幅讲述着什么,每一幅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我只能看清画中几个人都是或走或站的各种动作,横竖瞅了半天,却完全想不明白壁画的含义。

47、宿命

几个人都一言不发地凑过来注视着壁画,顾光明煞白着脸摸出了一支香烟,叭地一声点燃打火机,深深地吸吐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瞬间缭绕在周围。白露忽然说道:“你们看,这画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在抽着烟?”

顺着白露的目光看去,这一连串壁画最后一幅画面的五个人当中,的确有一个站在那里,手上好象夹着一根烟,飘着几丝淡淡向上的烟雾。我心里一阵迷惘,这算什么?古代的抽象派?

顾光明仿佛想起了什么,向回紧走几步重新看向了第一幅,目光依次向右移动,最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画中那个吸烟的人影,嘴角忽然剧烈地抽搐着一颤,叼着的烟掉在了地上。

“画面里抽烟的……这个人,好象是……我。”顾光明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足以把我们震撼惊倒。

“不可能,”大头暴起喊了一嗓子,差一点儿把我吓个半死,“这是自己吓唬自己。”

顾光明一副颓丧无奈的表情,却坚定地摇着头,一指最左边那一幅,“画里的这个人,在用左手摸着鼻子,这……是我的习惯。还有,这几幅画虽然表现的有些模糊,还是能看出来和我们遭遇的顺序是一样的。”

“第一幅是我们在地下峡谷里,……第三幅是在地下涵洞那个贮水的石室,注意到人的脚边那个象猫一样的影子了吗?是那只烙魉……”顾光明说到这里,声音才开始惊惧的打颤,这种惊惧来自于让人琢磨不起的后怕,而且出乎意料到了反应明显滞后的程度。

“不能吧,”徐媛抬手指着壁画,用一种压抑了恐慌,强行镇静下来的语调说道,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这……绝对不可能。”

众人不约而同地又看向了壁画。壁画真zhèng

要反应的内容被顾光明点破以后,再看向每一幅,果然都和我们的遭遇完全一致。

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如果有人故yì

伪作了壁画,画出了七十年前两个盗墓贼的死,那么我们这几个人的亲身经lì

也被画了下来又如何解释?

我说不清现在的心境,那是一种忽然生出的,对于人生的绝望和无以复加的颓废。两千多年前的壁画已经写实地告知了我们走到这里是必然,甚至连细微的过程也被记录在案,这岂非直接印证了宿命论的真实?所有人类从出生那一天起,都开始了不可逆转不可逃离的宿命旅程,不仅是历史,连自己的未来也是恒定不变的,那么我们在命运的每一次岔路口做出的所谓选择,我们的奋斗和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自以为多变精彩的人生忽然成了早就写好几千年,扔在一旁的剧本,不论我们如何装模作样,却仅仅是在无奈地演绎舞台剧里被固定的戏份,还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令人精神崩溃了吗?

墓室里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仿佛迷失在了被击溃心智的惊骇中走不出来,头脑开始混混沌沌地尝试思考着这几天的遭遇,随后发xiàn

一旦认可了进入古墓是我们的宿命,看事情的角度就完全不一样了。被掩藏在繁杂的表象背后,超乎想象的另一面被我渐渐发掘了出来。

脑子里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之后的组织罗列已经成了我的习惯。真相正在慢慢浮出水面,但越是接近真相却让我觉得越是惧怕,各种穿插的情节逐渐归于一种解释,我开始有一种正在面对无比强dà

的命运之神的卑微感,可能最激烈的反抗也毫无用处了。

“从开始时我们就都错了。”我发xiàn

自己张口说话有些费力,而且好象被扼住了喉咙不想说下去。命运真的注定了一切的话,我的所做所想也全部没有意义,也就是说,我不论再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已经不会引起未来有什么变化,结果不管好坏早就被定格,根本无法干涉。

所有人都表情茫然地望着我,我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决定说下去:“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阴谋,策划得极其完美,所有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陷阱,等了两千多年。”

“为什么这个周元王选择了我们,我不知dào

,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dào

。”我一指墓室中间的玉俑,“他毫无疑问有一种预知未来的能力,是未来一切的先知。除了秦灭六国,墓道里那两幅充满幻想色彩的壁画也是他对后世的预知之一。”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好久,等着众人的疑问。顾光明抬头看了看我,动动嘴唇没有说话,刚才徐媛因为壁画里出现了秦灭六国的场景而否定了墓主人身份是周元王,现在这个否定已经不成立了,既然周元王可以预知到今天的事情,那么他提前几百年知dào

秦灭六国,并且知dào

东周最终也亡于秦根本不奇怪。想到这一点时,我忽然有了个新发xiàn

,周元王的这种预知能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变态,他可以明确预知,却并不能挽救东周的衰亡。

“这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阴谋,一个是东周的周元王,也就是这个焚掉了自己尸身的墓主人,另一个是两千年后明代的张义山,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现在暂时弄不清楚。”我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周元王将陵墓选择在眼前这里,然后在齐国的典籍中故yì

留下线索,让后人注意到,接下来的机关空墓是明代的张义山修的,可以想象他利用给皇帝找长生术的特权,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才修得了那座庞大的机关空墓,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我们这几个人。”

“机关空墓是一条通道这没错,我们想错的是,机关空墓不是防范进入地下峡谷的盗墓,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把我们几个人亦步亦趋地驱赶进现在的古墓。”说到这里,我脑子里快速重复着两天前的一幕幕画面,在地下峡谷时,被认为成理所当然的真相再次被推翻,现在是我第二次试图揭开机关空墓的谜团。

48、命中定数

“从第一次的陷阱流沙分开了我们和前面的队伍开始,我们就掉进了算计,以后每一次的机关开启都彻底的断绝了我们的后路,把我们逼到始终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才是张义山设计的重点。如果仅仅是防范后来的盗墓贼进入,是不会在乎把人置于死地的。我们的遭遇却一直是有惊无险,张义山恰恰是为了把我们毫发无损地驱赶到这里。”

问顾光明要了一支烟点上,我使劲抽了一大口,呛得一阵咳嗽,思路却被刺激的更加清晰起来,“顾光明刚才说的,张义山用一张半真半假的宝图欺骗了七十年前的盗墓贼,目的是为了给后来的人趟开一条通道,进入古墓的通道打开以后,两个盗墓贼没有了价值,他没说错,‘后来的人’其实就是我们几个,这本来不合逻辑,现在看却是合理的。”

“我们进入地下峡谷以后,处于一种迷路的状态,为了让我们找到古墓,又一个重yào

的启示出现了,就是那只烙魉。烙魉是那两个盗墓贼按照藏宝图所说带进来的,并且谁也不知dào

用途。事实上这是为了给我们留下线索,不仅仅是学说人话的烙魉几次给了我们最重yào

的提示,两个盗墓贼留下的羊皮筏子,打出来的盗洞也都被我们借用。这一切的总策划是周元王,因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可以清楚地卜算出两个盗墓贼和我们一定会上当,甚至直接把这些绘在了壁画上,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周元王是真zhèng

的算无遗策。”

“至于为什么让七十年前的盗墓贼把这个封闭的古墓打开,而不是明朝的张义山,是为了正确的时间。张义山打开通道很容易,但几百年后,不论留下飘浮的工具,还是从排水道向上的盗洞,都可能会坏掉,七十年距离今天就很近了,近到一切都可以保存完好留给我们,包括那只烙魉,它再长寿也活不过几百年。所以,民国年间打开通道的两个盗墓贼最终必须成为牺牲的炮灰,张义山藏宝图真zhèng

的秘密就在这里。”

大的情节上考lǜ

的差不多了,一些小的细节还有疑问。众人都保持着沉默,我把大头的矿灯转向壁画,仔细又看了许久,然后伸手一指一幅壁画中的第一个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早上在那间旋转墓室里,碰到刺盲我们眼睛的粉尘那一幕场景,中了机关以后,领我们到了这间墓室的人,是依靠着嗅觉的陈老爷子,你们看这壁画里打头的第一个人,虽然有些模糊,仔细着也能看出他的动作是一个盲人,盲人走路的姿式和眼睛好用的人是不一样的。”

“在周元王所有的算计里,除了烙魉的提示和民国时期两个盗墓贼打开的通道,大概陈老爷子是最重yào

的,机关空墓里只有陈老爷子依靠听觉和嗅觉带出来的,才是张义山留下的唯一一条路。另外……我们现在想重新回到地下峡谷里也不可能了,眼前这古墓这么大,到现在只有旋转墓室里那一道能触发的机关,目的就是让我们的眼睛都看不见,然后再次依靠陈老爷子用嗅觉找寻粉尘最少的那条路给带到这里,粉尘已经散了,我们是如何走进来的,路象迷宫一样完全不知dào

,根本就不可能原路返回了。再退一步,就算我们能摸回去,旋转墓室也不可能转回去,那里已经是死路。”

我的话音一落,墓室里转而一片沉寂。足有十几分钟过后,众人开始渐渐适应这不可接受的现实。白露忽然指着壁画说道:“其它哪里都对,可是有一点错了,我们明明是六个人,壁画上怎么只有五个?”

几个人闻声重新看去,壁画一幅幅的接续组成一个整体,之间是没有分隔的自然过渡,而且描绘的人物连是男是女也看不清,但仔细辨别的话,重复出现的确实只有五个人。我突然莫名地慌张了起来,周元王所有的预知都准确到了毫厘不差,怎么会在人数上弄少了一个?

顾光明挨个儿又数了一遍,本来就发白的脸变得更白了,声音颤抖着说道:“难道我们中间有一个不是人?是鬼?”说完,惊惶地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徐媛狠狠地掐了顾光明一把,“顾光明你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拧死你。”痛得顾光明杀猪般“嗷”地一声鬼叫。我眼睛却一直,发xiàn

徐媛刚才这一下掐的是顾光明的屁股,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白露怎么不掐我屁股?随后就觉着自己又猥琐又犯贱。

大头斜了顾光明一眼,“我看咱们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你了。”

我把手里的烟头缓缓掐灭,没去理会顾光明的扯淡,如果说眼前一切的推理符合逻辑的话,壁画上少了一个人是不是说周元王的预知也是有漏洞的?再一琢磨,漏洞不漏洞的还是先放一放,画了几个人倒不是关键,想要脱困最重yào

的还是周元王的目的,张口说道:“弄不清周元王为什么把我们被困在这里,想出去恐怕不太可能。周元王的未卜先知并没有明确预示我们的结局,不管怎么样,我们还得尝试。虽然能够预知,但有些东西他也无力改变,比如东周最后的灭亡。咱们都想想周元王能有什么目的。”

陈瞎子用两只手指轻揉着额头,慢慢说道:“我一直琢磨着,这情形和水浒传里,洪太尉放出了一百零八个煞星的命中定数,怎么觉着差不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瞎子有些犹豫,底气显得很是不足,这周元王留下的谜题实在太难解,基本上是逼着人胡说八道,但陈瞎子的说法还是挺有意思,水浒传里第一回的故事,说的就是宋仁宗年间的洪太尉,拜谒龙虎山张真人,路过伏魔殿,强迫着住持打开殿门,见到一块石碑上书“遇洪而开”,不听劝阻打开碑下的青石板,放跑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自此才有了水浒传的开篇。冥冥之间自有定数,遇洪而开,指的是洪太尉一定会放跑一百零八将,这也是逃不过的宿命。

49、墓是反的?

这古墓里有什么引起天下大乱的怪物最终会被我们放出去?我赶紧摇摇脑袋,把这古怪的想法否定掉。

大头想了半天,然后说道:“先在这里转转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周元王肯定没安好心,都死了两千多年了,难道这是要拉咱们几个做陪葬?”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周元王处心积虑的计划当中,最终一定会归于对我们的设计,现在悲催的不仅仅是我们防无可防,而且尽管没有昭示我们的结局,拥有着预知未来能力的周元王知dào

我们逃不过定数。我心里唯一存的希望来自于壁画上人数的错误,隐约觉得周元王并非完美到无懈可击。

众人沿着墓室的四壁兜了一圈,除了一进一出两条墓道之外,地下角落里堆着各种各样的随葬品,四面的墙壁上也都绘满了彩绘的装饰壁画,徐媛分辨了半天,说仍然是东周墓室壁画比较普遍的题材,再没有其它新的发xiàn



渐渐地众人都挨蹭着到了墓道入口,调整了矿灯向里看去,墓道黑黢黢地通向远处,见不到终点。大头踏前一步,指着入口处一旁的青砖壁说道:“看来只有这间墓室是木质的,其它的墓道还都是用砖垒出来的。”随后又问向陈瞎子,“这墓道要是走到了头,按常理说应该是墓门了吧?”

陈瞎子也拿不准,神色犹疑地摇摇头没说话。大头左右观察了一阵,慢慢开始朝向墓道深处走去,众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跟在了后面。

这条墓道和我们进入墓室那一条比起来,又窄又矮,而且完全没有了壁画,光秃秃的裸露出青砖。走出了十几步,大头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远处墓道砖壁的一侧,说道:“前面墙壁边上好象有什么东西。”众人慢下了行进的速度走近看去,砖壁两侧果然对称着两处凹陷,里面分别摆了两盏莲鹤造型的青铜灯,已经长满了绿色斑驳的锈迹。

徐媛走到跟前,仔细看了看,惊讶地说道:“这灯盏里还有灯芯和已经半干的灯油,陪葬品里有灯倒不奇怪,墓道里摆放的灯是给谁用的?”

大头声音迟缓的道:“不会是专门给我们用的吧?”叹了口气,伸手却从衣服口袋拿出了打火机,“擦”的一声打着了火,慢慢凑到青铜灯前,我正要伸手拦阻,一转念间又无限悲观起来,如果一切都是宿命,不管来什么,真zhèng

是想躲也躲不开的,眼看着任由大头把左右两盏青铜灯露出的灯芯分别点燃。

灯火开始跳动着旺盛起来,大头静静地瞅了一会儿,说道:“这要是机关想害死我们早就害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看看周元王想把我们几个人怎么着吧。”

无力挣扎的沮丧感再次在我的心里弥漫,随即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又冒了出来,爱谁谁吧,结局早就注定,怎么折腾都行。大概这种处境下每个人的落魄心态也都差不多,大头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摇摇头向前接着走去。

刚刚抬脚跨步的一瞬间,两边青铜灯盏两团火苗突然燃起,火光沿着墓道两侧墙壁的中间向前烧去,宛如两道长长的火蛇一路燃向前方,墓道里刹那间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众人吓了一跳,距近了一侧青铜灯仔细看去,只见墙壁中间抠出了一道长长的凹槽,里面也注了油脂,一直连到青铜灯的背后,青铜灯盏里点起了火,传导着引燃了凹槽中沾火就着的油脂,火光延伸向墓道深处。

再没什么动静,所有人都略微松了口气,徐媛有些茫然地说道:“这场景和刚才壁画里的一幅看着有些象,也是那个时代墓葬的喻意形式,不过都是表现在古墓壁画里,大概意思是墓主人踏着光明之路获得重生。”说完朝前一指,众人跟着向前看去,被映照着明亮了数倍的墓道,火光的终点处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有一间墓室,几个人互相瞅了一眼,紧张的表情掩饰不住地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

一步步接近了入口,逐渐看清墓室很小,里面更是灯火耀眼,正对面穿过墓室却仍是没了火光的漆黑墓道。刚跨进去半步,还没等看适应光线看清里面,顾光明忽然喊停了走在前面的我和大头,“等一等,我怎么觉得这墓是反的?”

我和大头都没听懂顾光明在说什么,迷惘地回头看着顾光明,顾光明一脸凝重地解释道:“咱们进来的盗洞应该是在整个陵墓的后面,经过主墓室,向前走才是陵墓的正门,是这样吧?”我赶紧点点头,疑惑地等着顾光明往下说。

“正常来说,从墓的正门进来,经过眼前这间墓室再然后是主墓室,这才是顺序,可是这灯火怎么是朝着反方向燃亮的?”顾光明瞪着一对眼睛,神色间颇为不解。

我终于明白过来顾光明要表达的意思。如果墓门在前方,从墓门进到这座古墓,走的路正好和我们的行走方向是相反的,那么走到莲鹤青铜灯的地方,点亮青铜灯的话,抠在墙壁里注满灯油的凹槽是向身后连着燃烧亮起的,这显然不对,如果只从这个现象来说,我们进来的盗洞那里才是墓门方向,现在的这间墓室是整个陵墓的后室。

我搔了搔头,稍微有点混乱,但现在面临的问题却很关键,没法确定墓门的位置,我们是不可能反向打洞逃出去的,总不能因为命中注定了不知dào

的结果,就可以什么也不做了。

“不管那些了,先看看这里再说。”大头不耐烦起来,只身几步就走到了墓室中间,左右打量起来。还没等其他人跟进去,大头忽然返身看向一个角落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紧走几步进到墓室,空间狭小,几个人半挤在一起连转身都有些困难,伸长脖子向里一看,“水晶球!”我和顾光明同时高声喊道。

50、熟悉的恍惚

墓室角落里静静地摆放着一个水晶球,看着毫不起眼,落着薄薄的一层灰尘。这要不是周元王的陵墓,我可能会怀疑这就是我们在石门镇山洞里找到的那块幻蛊石,外表看上去大小形状都完全一样。下来以前老林断定说周元王墓里隐藏了史前文明的遗存,他自己也不知dào

是什么,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这个水晶球。

我脑中又出现了那篇神mì

的史前文字,这就好象印在了脑中,虽然只有我和顾光明能够读取水晶球里的信息,却都不懂它的意思,毫无疑问这里面包含了远古文明重yào

的信息,这也是老林不断说服我们加入083的真zhèng

原因。我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摸了摸水晶球,冰凉彻骨的触感从手掌传上来,让我打了个颤栗。

和石门镇山洞里的水晶球一样,这块水晶也应该是承载了一些记忆的,这些记忆不知dào

还是不是那种通篇看不懂的文字。这倒是个意wài

的发xiàn

,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找到史前文明的遗物,却从找龙脉开始一错再错,没想到现在居然歪打正着。

“把它装起来带走,要是能出去,这就是重大发xiàn

。”顾光明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摘下背包把水晶球硬塞了进去。

得来全不费功夫。出不出得去另说,这意wài

之喜让众人有些振奋,再东张西望一番,小小的墓室里没什么其它显眼的东西。一个个走进前面没了灯火,重新变得漆黑的墓道。我跟在几个人中间,心里忽然开始起了异样的感觉,在顾光明把水晶球装在背包带走时我就提前想到了,那种特殊的磁场会让靠近水晶球的我和顾光明头脑产生恍惚感,然后多出来一些信息,在石门镇时已经体验过了。

众人又向前走出一阵,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却不住地冲击着我,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我曾经经lì

过的那种被灌输了远古记忆的恍惚,让我觉得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心烦意乱地抬起手臂看一眼手表,发xiàn

自己的手正难以克制地轻微打着哆嗦。

我满头冷汗地慢慢落在了后面,心跳的快要蹦出了嗓子眼,恐惧和不安混杂在一起,强烈到要昏厥过去的程度,是水晶磁场的影响?我看向前面的顾光明,脚步略有些虚浮,却神采奕奕地和大头并行在最前面,不象有什么问题的模样。

也许是我的神经太敏感了,我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放松下来,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还算管用,随着大口的深呼吸,心态开始平静。我计算不出这条墓道已经走了多久,只是不断地控zhì

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忽然听见大头高喊的一声,“有墓门”,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彻底地清醒过来。

和众人一起凑上前去,两扇石制的墓门颜色灰白,正阻在墓道前方的尽头。顾光明眼睛几乎贴在了石门端详半天,语调奇怪地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总算到终点了。”

陈瞎子出声拦住了迫切想要打开石门的顾光明和大头,把耳朵贴在了一扇石门上,吩咐我们三个四处捡了几块散落的墓砖,砸击挨着石门两侧的墓道砖壁。正在忙碌间,曾经熟悉的恍惚感倏然间袭来,脑子里多出的却是一些模糊的画面。

这些记忆的画面破碎而凌乱,和上次完全不同,信息量极大,事无巨细地似乎包含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所有记忆,但却都象是只上传了一小半的网络图片,分辨率低到什么也看不清。

任由这种恍惚不住地侵袭头脑,我并不享shòu

这个传输的过程,但无力阻止。脑袋有些发晕,石门镇那一次并没有眩晕的感觉,或许是这一次的记忆片段太多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很难看,迷糊之间众人都有些关切地让我休息一下。坐到地上,眩晕的感觉稍减,我才注意到一旁什么反应也没有的顾光明。

适才消失的那种令我毛骨悚然的不安再度出现,这次却没能阻碍我的思考。难道水晶球传递给我的是一个人的全部记忆?这意味着什么?

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咚咚”地象是急促的敲门声。不对,我们刚才一定遗漏了什么。我们带走这承载了记忆的水晶球难道也是宿命?周元王的目的是让我们带走这水晶球?

我努力让头脑保持着最起码的清醒,转头问向席地而坐的徐媛:“你刚才说两侧通道燃亮起灯火,一直到刚才那间发xiàn

了水晶球的墓室,是什么喻意来着?”

徐媛有点摸不着头脑,机械地回答道:“大概就是墓主人企盼自己死了以后,可以踏着光明之路获得重生的意思,怎么了?”

重生?复活重生?这几个字在脑海里重复了几遍,突如其来的极度恐惧一下子就包围了我,脑子忽然间“嗡”地一声,头发都要站起来了,浑身打着无法控zhì

的颤栗,随即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大头,快!把顾光明背包里的水晶球拿出来,扔的越远越好!”

大头的反应是茫然的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我,象是在打量一个受了刺激刚刚疯掉的精神病人。我扶着墙壁,尽了最大的力qì

站立起来,声音里带了哀求的哭腔,“大头,相信我,快!我没疯!”

大头仍然是一头雾水,但这时却笃定的选择了无条件信任我,看了一眼顾光明,然后把手伸向了他的背包,说道:“那个水晶球一定有什么问题,给我吧。”

51、心惊胆颤

顾光明下一刻的动作让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感到了意wài

。他迅速地转过了背包抱在身前,仿佛是在呵护着自己的生命,目光坚定而阴冷,我从没看到过懦弱的顾光明有这样的眼神。“大头,去抢!”我高喊一声,随后不顾头脑的晕眩,拼尽全力扑向了顾光明。

这时的大头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撕扯住顾光明怀里的背包,奋力地拉拽,正好我摇摇晃晃地撞到了顾光明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顾光明撒手了背包的一瞬间,大头把背包顺势夺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一回没用我多说什么,大头迅捷无比地拿出了背包里的水晶球,双手紧紧抱住,向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顾光明见状,使劲掀翻了压在他身上早已气喘吁吁的我,从地上弹起,刚要去追,却让我搂住了双腿重重摔倒在地,我嘶哑了嗓子冲着白露和徐媛喊道:“快来帮忙啊,按住他。”

徐媛和白露一直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愣着神,这时管不了许多,冲过来一个摁着手一个抓住脚,顾光明狼嚎般的惨叫着,平时不大的力qì

爆fā

起来着实惊人,三个人都几乎抓不住,情急之下,徐媛和身朝着扭在一起的我和顾光明一扑,白露也跟着压在徐媛身上,几个人叠罗汉似的把顾光明牢牢压在了地上。

顾光明大口地喘着气,一次次左右扭动身体,试图翻滚出三个人体重的叠压,我本来就头晕的厉害,现在的体力更是消耗的严重,一旦没了力量,两个妹子就更控zhì

不住撒疯的顾光明了,情形越来越危急,我暗暗叫苦,眼看着顾光明就要挣脱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陈瞎子顺着声音摸到了我们几个跟前,左手触到顾光明的脸找到位置,右手却一掌劈在了顾光明的脖颈,顾光明终于一声不吭地昏倒在地。

眩晕感渐渐消失,我也累得浑身脱了力,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想想又怕顾光明再醒过来发疯,天知dào

他要干什么,发狠地喊了一句:“赶紧把他绑起来,我背包里有绳子。”

两个美女再加上陈瞎子,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顾光明捆成了粽子,我这时才略微缓过点劲儿,又跟着胡乱地紧了紧顾光明手脚上的尼龙绳索,反正不勒死就行。

大头终于匆匆地转了回来,事起仓促,我这时才想明白应该让徐媛或者白露把水晶球扔远,大头要是在这儿,早就把发疯的顾光明制服了,不过现在的结果也不差,不控zhì

住突然失常的顾光明,别说我们几个有没有危险,他要是自残了我们也得一辈子过意不去。

众人喘息稍定,徐媛满脸的担心和狐疑,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容我再缓缓。”我低下头深深呼吸了几口,借以整理着略显混乱的思绪,不由越想越觉得后怕和心冷。再抬起头的时候,几个人都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住我,我赶紧稍微把条理组织清楚,接下来故yì

把语速放的平缓,生怕他们理解不到。

“那个水晶球是储存了记忆的,而且只有我和顾光明能够读取出来,这和我们在牛耳岭的经lì

有关,这个你们都知dào

吧?”我先用了反问的方式,设定了这个本来难以接受却客观存zài

的事实为基本条件,然后才可能说的明白。

大头忙不迭的点头,徐媛和白露也多少知dào

一点原委,陈瞎子大概就是云里雾里了,可也沉思着没多问,我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可能已经打破了宿命。”我轻松的长吐了一口胸中的闷气,“虽然这是个悖论,宿命就是不能被打破的,能打破的就不叫宿命……”无疑我的表达方式还是有问题,前一句话的水晶球和现在的打破宿命之间,思维过于跳跃,而且话说的象绕口令一样,几个人眉头同时一皱。

我有些着急,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挠了挠头,决定还是直接了当,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有疑问现去解释比较好。

“事情还得先从周元王布置了这许多的算计说起,他的目的实jì

我们下来之前就知dào

了,只是谁也不相信,最终还是古往今来每个帝王都费尽了心机想要的‘长生不老’。”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不太容易理解起来,我耐心地做着诠释:“那个水晶球,我们先不要管它是从哪儿来的,里面储存的记忆只有我和顾光明能够被动的接收,别人什么反应也不会有,也就是说,不管里面装载了什么记忆,都会一股脑儿地强行灌到我们两个人的头脑里。上一次是一整篇弄不懂的文字,这一次……却是一个人一生全部的记忆。”

话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这是周元王整个阴谋里最核心的部分,大头疑惑着刚要张口,我摆手比划着让他先不要说话,继xù

说道:“这么说吧,周元王既然可以预知未来,就一定知dào

他身死两千多年以后,会有能够接受水晶球记忆的特殊能力的人,也就是我和顾光明,进入到他的墓中,这你们能理解吧?”

几个人有先有后地缓缓点着头。

“我们不需yào

弄懂周元王这种预知能力的原理,暂时只要知dào

现象就可以了。好了,现在两个条件出现了,一个是我和顾光明这种能接受水晶记忆的人,另一个是周元王明确知dào

我们将会进到他的墓里。接下来当年的周元王创造了第三个条件,也就是获得这种和史前文明有关的水晶球,并且临死前用了不知什么办法,把自己一生的记忆全部灌输了进去,这个过程好象一份电脑文件的完全备份。”

我想了想,为了加以强调,又按另外的顺序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必要的条件,“第一是储存了周元王全部记忆的水晶球,第二是可以接收这些记忆的我和顾光明,第三是让我或者顾光明与水晶球最终遭遇在一起成为必然。这三个条件一旦全部达成……”

52、悠悠我心

后怕再一次袭来,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最终,周元王的全部记忆将被强行拷贝到我或者顾光明的头脑之中,并且取代原来所有的记忆,如果……人的记忆被删除,就只剩下了躯壳,而取代着驾驭这具躯壳的是周元王的思想和记忆,他就成了真zhèng

的周元王,这是另类的,却是设计的聪明绝顶的重生方式。张义山留下的记载没有错,周元王的确掌握了长生术,不过不是怪力乱神和乌七八糟的丹药。这是……他妈的高科技。”

“还有几个细节我们本来没有注意到的,缀玉俑里放进尸体代表了人的重生,却没有棺材,陈老爷子说整间墓室就是棺材,也对也不对。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的话,周元王或许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死,会在两千多年后复活,所以完全不需yào

棺材。肉身已经毫无意义,被焚也是周元王自己设计的,一具臭皮囊而已,烧毁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获得新生。”

“从接触到水晶球开始,直觉一直告sù

我不对劲,而真zhèng

点破,让我想到这一点的,是徐媛刚才说的,墓道两侧燃亮的灯火一直通到放着水晶球的墓室,寓意是‘踏着光明之路获得重生’,我不知dào

顾光明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这……太可怕。”

啰里啰嗦了半天,嗓子都要冒烟了,我摸索着背包翻出水壶仰头喝了几大口,徐媛却一指旁边被捆成一团的顾光明,声音忽然打起颤来:“你怎么肯定我们躲过了周元王的诡计,他现在到底是顾光明还是周元王?”

我的心忽然开始狂跳,象被急促敲击的鼓声,正咽着的一大口水差点儿把自己呛死,剧烈地咳嗽起来。我靠,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顾光明还在昏迷着,记忆的水晶球一直在他背包里放着,他受到的影响比我大得多,虽然这种记忆的传输被中途打断了,周元王的设计到底有没有得逞本来就是未知数。

大头抢过了我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却没咽下,扑的喷了顾光明满头满脸,说道:“给他弄醒试试不就知dào

了吗?捆的这么紧,还怕他跑了,我看多半没成。”

顾光明被水一激,打了个战栗醒了过来,两只眼睛空洞茫然地东张西望,我忽然觉得他可怜,多少有点心痛起来,张口轻声问道:“你还认不认识我?”

顾光明嘴唇缓缓动了几下,随后眼神呆滞一动不动地瞅着我,半晌也不说话。等了半天的大头焦躁无比,扬手“啪”的就是一记耳光,恶狠狠地模样象极了抗日神剧里的鬼子,“说,你他妈的到底是谁?”徐媛却发急似的使劲扯了大头一把,原本蹲着的大头险些坐倒在地,徐媛的声音变了调,“干嘛啊?你慢慢问他,如果他的脑子里全是周元王的记忆,一定是再也认不出我们几个了。”说着,眼圈竟然微红起来。

我和大头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的发楞。徐媛却不管不顾地把顾光明揽在了怀里,柔声细语地问道:“你知不知dào

我是谁?”顾光明轻轻点了点头,嘴里含混着吐出两个字:“徐媛。”

众人不觉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徐媛就开始紧抱了顾光明激动地啜泣,我张口笑骂道:“你个重色轻友的破货,老子和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认识,只认得她。”此时顾光明的目光虽然还有些迷离涣散,但我明白他已经没问题了,我第一次知dào

原来眼神是欺骗不了人的,那里面混杂了上天赋予你的独一无二的性格。

几个人连忙解开捆住顾光明的绳索,徐媛扶顾光明倚墙坐好,又忙着喂了几口水。我却琢磨着什么时候顾光明和徐媛开始上演的缠绵绯恻的爱情肥皂剧,怎么一点征兆也没有。一个脑袋受了刺激,另一个情比金坚的呵护,这尼玛是活生生的韩剧啊,感人到我都羡慕嫉妒恨了。瞄了一眼白露,彼此目光一对碰,白露还是不言不语地赶紧半低下头,轻咬嘴唇,不知在想着什么。我心里忽然无端地恼了起来,你看看人家徐媛,大胆直白敢爱敢恨的……女汉子,两相对比,白露可真特玛愁死我了,我的付出也不要什么回报,你连正视我一眼也不肯吗?

越想越觉得委屈,我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做作出一副幽怨无比的表情,把脑袋侧向白露一边,嘴唇离的她耳朵已经很近了,怕被人听见,声音轻得象蚊子嗡叫:“我要是象顾光明这样,才没人关心呢,死了也没人收尸。”我故yì

把“死”字狠狠地咬着说出来,然后抬眼看向头顶。

白露大概本来打算插手帮一把徐媛,听我这么一说,把头轻轻转向了我,我咬牙装出不理不睬的样子,歪头斜眼地接着看墓道顶,余光却瞥到白露慢慢地低垂下了头,忍不住再回头看时,白露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我一下子就彻底慌了神,心里的愧疚到了恨不得死一回给她看的地步,抓耳挠腮地不知dào

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徐媛和大头大概发xiàn

到我们俩有什么不对,一起神色古怪地看了过来,我心里更加发慌,正要想办法把他们的注意力岔开,大头却一脸坏笑地冲着徐媛说道:“你看看白露妹子被你们俩感动的。”

徐媛一听,脸立kè

羞红着转回,不敢再理睬大头,我暗松了一口气,大头无心的一句玩笑话算是替我解了围。

陈瞎子却“嘿嘿”冷笑,说道:“哼,欺负人家丫头老实,这样的人老瞎子有点看不过去,倒不介yì

替他收尸。”大头和徐媛是丈二金刚,不知陈瞎子所云。我的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他妈的忘了,我话说的声音再小也逃不过这老……爷子的耳朵。

顾光明缓缓地清醒过来,昏头胀脑地连说话都有些吃力,颠三倒四地说着脑子很乱根本记不起发生过什么,当时潜意识不断告sù

他一定要保护好那个水晶球。众人不敢再累到他,一起坐在地上休息了许久,时间早过了中午,顺便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偷瞥白露一眼,只见白露胳膊环抱着蜷曲的双腿,下巴正拄在膝盖上,两只大眼睛失神地瞅着角落一动不动,我忽然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自责和怜惜,心也跟随着脉搏的跳动,一下接一下地刺痛起来。

53、驿动

我很想跟她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的矜持我可以试着接受,我只是因为一时嫉妒了顾光明拥有徐媛直接了当的爱而我没有,其实这种爱如果真的强加在我身上,我的性格决定也是无福消受,我错了,真错了,我太后悔了……但所有能想到的真心话却鼓不起勇气来说。懦弱有时的体现并不是面对对手的不勇敢,而是一句本该说出来的话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来,这大概源于我的自卑。忽尔觉得我和白露之间,那个真zhèng

矜持在骨子里的人其实是我。

心乱如麻地呆坐着,我一口东西也吃不下,白露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却再也不瞅我一眼。我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气苦,也不知dào

该怎么补偿,又慢慢地想到我的初恋,比对之间,那一段的恋情却远没有现在的刻骨铭心,就明白过来现在是彻底地掉进去了。

顾光明已经恢复了正常,这让众人欣喜起来,和大头顾光明都不同,徐媛毫不掩饰对我的佩服,我却惶然地逃避着她感激的眼神,就象鲁迅笔下那个被榨出了皮袍下“小”字的市侩,除了羞愧,没有一点成就感。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重新站在那道墓门前,众人都有些忐忑。陈瞎子听了半天说墓门后有通道而且很长,几个人接着商议起来,至于说的什么我也懒得琢磨和插嘴,跟着一起向内拉开墓门的时候脑子也还是一片空白,心烦意乱地打量着接续下去没有变化的那条漆黑甬道。

大头再迟钝也看得出我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却难能知dào

为什么。盯着正在楞神的我,以为是在打怵,“嘿嘿”一笑,说道:“看把你吓的,来,跟在哥哥后边。”我的气正没处使,横了大头一眼,大概犀利的眼神吓了他一跳,小退一步扁了嘴嘟囔着什么。我看了看还是有些虚弱的顾光明,三下两下摘下了他的矿灯戴在了头上,二话没说几乎小跑着冲进了黑暗的甬道之中。

众人一楞神的功夫,我已经踏进去了十几步,听见几个人齐齐地惊叫了一声“快回来”,顿了一下,我虽然不是陈瞎子,也能分辨出这些担心的声音里似乎并没有白露的,心里一阵绞痛,大步就向里跨了进去。我后来的确仔细想过,这时的沮丧和懊悔是不是莫名其妙地转化成为了勇敢,并且会就此让我一辈子勇敢下去,可让我颓废至极的是,我分析着那心态大概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失意。

……

眩晕感忽然袭来,紧接着我闭了眼睛一晃脑袋就清醒过来,这中间只相隔了不到半秒。但睁开眼来,眼前的一切却让我惶惑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是幻觉?我赶紧再闭上眼睛,足足等了四五秒钟才又睁开。

不象是幻觉。我发xiàn

自己还是坐在那道墓门前原来休息的位置,墓门紧紧地关闭着,好象从来不曾打开过,然后我就注意到身边偎依了一个温软的身体,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白露正呼吸均匀的昏睡在我的怀里,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很希望时间凝固在这样的瞬间,理性还是告sù

我要现实一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且出了大问题。

我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xiàn

浑身上下痛的厉害,稍微一动就牵扯了从头到脚无数个伤口,忍不住地叫了一声,一扭头看到墓道中间大头他们几个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可千万别出什么意wài

才好。

心里一着急,咬牙忍着痛抽出了正搂在白露腰间的手臂,轻轻抱着白露让她倚靠在墙壁,打着晃站起来的一瞬间,我注意到自己实在是太虚弱了,一手扶着墙壁都险险摔倒。

用当下最快的速度走到最近的陈瞎子身边,还是耗费了许多时间,这期间我才发xiàn

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撕扯的不成样子,胸前从里到外挂着一缕缕的布条,露出了血肉模糊并不发达的胸鸡(这不是错别字)。

喊了几声,陈瞎子没什么反应,艰难地俯下身去,用手指试了试陈瞎子还有呼吸,我暗松口气,然后努力地走向每一个人,试探了半天,终于把悬在半空的心放进了肚子里,大家都还活着。

看上去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却远没有我这么狼狈,我先尝试把大头叫醒,可几乎把所有的力qì

都用光了,无论连喊带叫怎么晃动也跟搬动着死猪一样。放qì

了大头,再换一个也是如此,我有些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魇了。

身体上的疼痛有些麻木,不管周遭的一切是真是假,这半天也知dào

骨头没出什么问题,我返身坐回到白露身边,盯着她长长的睫毛看了好一会儿,觉着自己的心里也渐渐安详起来。体力在缓缓地恢复,我实在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在我跨进墓道里的那一刻就昏了过去,现在的境遇都是假的?

我想了半天,觉得要弄清这处境是真是幻,还是应该努力先把一个人唤醒,摸到身后有些破烂的背包拿出水壶,准bèi

用水先试着把大头喷醒再说,他最皮实。

转头再看一眼白露,忽然间有些动心,那光洁白晳的面颊和微闭的嘴唇把我的心勾的痒痒的,不管了,老子……先亲一口再说,一旦要是梦,醒来就全完了。

还是有些犹豫,心突突地跳着,闭上了眼睛发xiàn

这样胆子就会变大一些。我慢慢歪着头凑了过去,一点点地感觉到她温暖的鼻息,轻轻用嘴唇一触碰到她的脸颊,立kè

就闪电般地把头缩了回来,妈的,还是胆子太小,再来一次。

动作开始变得轻车熟路,这一次我直奔她微微翘着的嘴唇,离她面庞越来越近的过程简直太美妙了,美妙到她的大眼睛……不对啊,白露的眼睛什么时候睁开了?

54、忘掉的记忆

接下来我就被一种下意识的,用以对付**的招式,重重一推坐倒在了地上,那力量不是一般的大,可怜的水壶“咣当”就掉在了脚边。白露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但是估计我比她红的更厉害。白露这时羞恼的表情肯定不是做作的,可她的眼睛里怎么还有一点点鄙夷?我的心就和身上细碎的伤口一起剧痛了起来。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我把这话嗫嚅着重复了好几遍。可别说白露了,换成我自己设身处地想一想,他妈的谁信啊?好梦都让你做了?你怎么不做梦自己吃屎?

除了因为和我一样的惊诧现在的处境而让她没有深究,白露最终还是善良地原谅了我,但她的眼神告sù

我那仅仅只是善良……没有其它。好吧,屌丝是不配有什么幸福的,你们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

我从不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了解女人的心思,但我发xiàn

刚刚才开始真zhèng

接近了白露的内心,爱情在她的世界里大概还是纯粹和神圣到不容亵渎,象是几十年前的老电影,如果说现在的我很痛苦,可能她会因为我不小心的猥琐更加痛苦。

痛苦的事容后再说,而且这半吊子的爱情毕竟只关乎两个人的世界,现在地上还躺倒着四个人的性命。白露一边和我一起尝试着叫醒几个人,一边说刚才他们一起追进了墓道,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dào

了,直到被我……惊醒过来。

这什么意思?难道我需yào

用一样的办法才能把大头惊醒过来?这也太他妈恶心了,还有陈瞎子和顾光明,他们都成了童话世界里的睡美人?长得也不象啊?不过要是徐媛的话,我倒可以勉为其难的……,彼此都那么熟了,醒了多不好意思,还是算了。

白露没有我这么多混乱不堪的胡思乱想,催促着让我含了一大口水结结实实的喷在了大头脸上,大头被凉水一激,打个激灵就跳了起来,然后如法炮制,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人都弄醒。

直到众人七嘴八舌地各自惊讶着议论起来,我才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头脑里替这么多人都编出恰如其分的台词。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跟他们一起惊讶,而是面对现实的无耐和颓丧——本来还算顺利的爱情被我连续几次的唐突搅成了一锅粥。

顾光明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和所有人一样疲惫不堪。讨论了半天,他第一个注意到了时间的变化,时间距离我们进入墓门那一刻过去了差不多一整天,也就是说,我感觉上恍惚间的那不到半秒钟,其实是二十四个小时。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们踏入墓门里的同时,就进入了时间隧道,穿越到了二十四个小时以后并且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点?暂时不说时间隧道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们身上的伤又该怎么解释?

“我们大概想拧了,事情是不是这样,”大头就象是启动了某个特定的程序,他平时的不着调都被逻辑性极强的思考方式取代,“我们进到了墓道里,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然后我们集体把这一段记忆给忘了。”

这个说法倒够新奇,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比时间隧道更符合逻辑,忽然想到翻了翻背包,果然水和食物都变少了,这也佐证了大头的说法——这些东西一定是被我们在失去记忆这段时间自己消耗掉的。随后努力回想着仅仅只有半秒钟的记忆,再看向那道紧闭的墓门时,心里忽然莫名的恐惧起来,这种感觉突如其来而且极不正常,直觉里我是一定在那里遭遇了什么,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那里没有出去的路,而且……非常危险。”顾光明指着墓门说道,眼神里还有着后怕。这和我的感觉完全合拍,徐媛也在微微点头,白露却迷惑着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难道她想起了什么?

陈瞎子醒来以后一直没说话,这时却叹了口气,道:“我下了半辈子的地也没遇到过这一次的蹊跷和凶险。要是咱们的感觉都对,这墓门一定不是出去的路,真zhèng

的墓门在哪儿呢?”

陈瞎子的疑问让我联想起顾光明早前说过的“墓是反的”,不由心里一阵惊慌,说道:“可能真zhèng

的墓门……就是我们上来的那个盗洞,或者说这座陵墓根本就没有墓门,再扯远一点,周元王既然认为自己能够重生,这里就没必要按照墓的形式来修,所有的合理不合理都说的过去。一切都是给我们预备的,周元王估计也没打算让我们能出去。”

我的话说完,众人的心情也就跟着跌到了谷底。虽然都想不起来这丢失了一整天的记忆,可眼前这两扇紧闭墓门背后的危险众人的感觉还是一致,别的地方又没有出路,那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暗自思忖良久,有一点似乎不应该被忽略,就是大头曾经的说法,这座陵墓这么大的规模,在东周时期生产力水平的背景下,一定是动用了非常多的工匠来修砌,始皇陵征调了四十万男丁,眼前这个怎么说也得十万二十万吧。我张口问道:“修墓的工匠他们是如何在这里进出的呢?”

陈瞎子想了半天,叹道:“正常古墓的进出,墓主的下葬都走墓门。可眼前这不是一般的古墓,当年修的时候即便有能进出的地方,周元王下葬以后肯定也会干干净净地给埋死,既然是没想让咱们几个出去,又怎么会留下漏洞?这些都是普通人就能想到的,还没算上周元王未卜先知的本事。”

宿命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众人的心间,可我琢磨半天,还是相信顾光明摆脱了周元王借壳还魂的诡计已经打破了这种宿命。宿命应该象是一个串联的电路,一旦中间断掉一个环节,整个电路不再是闭合的通路。假使所有的条件都具备,可南美洲那只蝴蝶不煽动翅膀,地球上就不会出现风暴。再比如说,周元王预知的秦灭六国,哪怕顺序有了变化,后世的历史会彻底偏离原来的轨道,周元王的预言完全不成立了。

55、心虐

脑子忽然变得灵光,我大声说道:“不对,”众人吓了一跳,一起看向我。“周元王本来的目的是重生,可不是要害死我们几个,如果周元王成功了,他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一定给自己留了一条通向外界的路。周元王错了一步后面的结果就全变了,但通道在两千多年前已经修好了,发生过的历史他可没法改变。”

我的心情有些激动起来,命运又重新被我们自己把握,而且周元王留下的通道一定是存zài

的,这也预示着我们只要找对方向,逃出去就不是问题。

顾光明先是跟着兴奋了一阵,紧接着却摇摇头,神情沮丧着说道:“真有什么通道,偌大的一个古墓要去哪里找?”

这的确让人泄气。我先看了一眼陈瞎子,然后暗自否定掉,凭着他的听力如果范围小一点大概可以听出哪里有可能存zài

的空洞之类,但这古墓实在太大,按照陈瞎子的速度,没等全听一遍下来恐怕食物和水早就没有了。

白露忽然看向我们几个,说道:“大概只有一个人能知dào

这条通道在哪儿……”还没等她说完,我们三个人同时截住了她的话,异口同声地问道:“谁?”

白露看着顾光明,犹犹豫豫地道:“周元王。”这听起来让人懵懂,但我还是立kè

明白了白露的意思,如果周元王用记忆夺取顾光明身体的计谋得逞了,那么顾光明就成了周元王,他的记忆里一定包含了通向外界通道的位置。白露想说的其实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周元王的记忆”。

对,周元王计划的最后一环一定是如何离开这座自己设计的古墓,那么顾光明和我被灌输的记忆里一定会有这一段,可我知dào

自己的记忆是不成形的,这大概还得靠顾光明……去想办法发掘水晶球输送出来的那些记忆了。

顾光明慢慢地也弄懂了白露的意思,想了半天,“啧”了一声,愁眉不展地说道:“我实在想不起什么了,要不……再把那个水晶球拿在我身边试试?”

几个人一起摇拨楞鼓一样快速地摇着头,徐媛更是惊慌失措地连说不行,这样冒的风险其实和生死考验一样,上一次那些记忆可能已经传递了大半,一旦周元王的记忆完全侵入了顾光明的大脑,顾光明就等于是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露的目光一瞬间扫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我的心“格登”一下,就隐约知dào

了她在想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了绝望感,不是为了眼前的处境绝望,而是为了这最终还是苦逼到了极点的爱情回报:她一定是想让我去接近那个水晶球试试。

没有人注意到白露和我交换过什么思路,徐媛和大头正在不断地催促顾光明再多琢磨琢磨,徐媛接着就数落顾光明笨到家了,时间还有的是,让他冷静下来慢慢想。这个过程中,我一直耷拉着脑袋,忽然发觉自己好可怜,想家,想爸妈,想哭。

可我也知dào

这大概是唯一的出路,周元王给自己设计的重生应该是针对顾光明的,也许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仰起头慢慢地让自己静下来,开始左右衡量着成本和收益,最大的成本可能是牺牲掉我自己——我的记忆没有了,我成了周元王,也许会被人民zf枪毙?但那意义不大,反正我已经不是我了,或许……也没那么坏。至于收益,却是能挽救所有人,尤其是白露……,想到我还能用自己孱弱的力量救白露一次,我就不管不顾地又激动起来。如果仅从生意角度来说,嗯,非常非常划算。

那就让老子伟大一次吧。这样再过了几十年后某个睡不着的夜晚,白露也许还会想起我?

心如止水。我的人生里从来没做出过什么重大的决定,没想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决定背后我还能做到心如止水,我就开始佩服起自己来,嘴角不知不觉地挂上了自嘲的笑意。

顾光明还在闭了眼睛冥想,也不知dào

这样能回复多少魔法值,大头却注意到了正在傻笑的我,问道:“你该不会有什么主意了吧?”

我“嗯”了一声,轻轻说道:“都别忘了,我可以去接近那个水晶球试试,如果能在有关外界通道这段记忆传递给我以后,远离到一定的范围大概就没事了。再者说,周元王的计谋可能只是算计顾光明的,他一定不能去,我应该问题不大。”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突然冲动起来,夸张地站起身走出几步,把身子半转着侧向了几个人,一指前面,问道:“大头你把水晶球扔到原来的地方了吧?”

大头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声音变了调,“别介,兄弟,你要玩真的……”仔细分辨着他声调里的颤音,忽然想到大头最恐惧的时候也没这样,我把身子完全背转过去,眼泪就止不住地开始流了。赶紧又向远处跨了几步,我可不想当着白露的面认怂,心情无法平静,尽量让声音想办法平静下来,说道:“怕个鸟啊……”接着发xiàn

五味杂陈的心情实在难以抑制,差一点就呜咽着抽泣起来。

“打住,打住……”顾光明在我身后尖着嗓子乱喊,“你别他妈的瞎捣乱,我都想了一半了。”

嗯?顾光明那里有门?我装作擦汗的样子用破烂不堪的衣袖迅速地抹了一把脸,慢慢转回头去,顾光明正斜倚着坐在地上,看我把身子扭了回来就接着闭上眼睛冥思苦想,徐媛和大头紧盯着他,陈瞎子也是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只有……白露例外,她一直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吓坏了还是愧疚了?没想到我真会为你舍了命?我低下头,不去对碰她的目光,心里凄苦,反倒盼着顾光明最好什么也想不起来,然后我就有理由自己作死去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心境之外,又多了些自虐的快感。

56、矫情

顾光明没有让我得逞,缓缓地睁开眼睛,歪着脖子皱紧了眉头说出两个单词,是……汉语单词,却比英语还奇怪,“树……蜂蜜……”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光明该不会是把小时候记忆里的看图说话给发掘出来了吧?众人互相对视了眼神,然后一起瞅着顾光明,都是一脸的迷惑。顾光明无耐地摊了摊手,说道:“我就只能想起这么多,脑子里多出的这些记忆非常破碎,我比你们还奇怪。”

众人一时之间都陷进了迷思,谁也没法破解这该死的密码。过了许久,看看几个人连一点思路也没有,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还得我去试试了。”说完,大义凛然地整理了一下不成样子的衣服,再从容不魄地捋捋头发,刚站起来一半,白露的手却冷不丁一把抓紧了我的胳膊,把我拉的失去了平衡,又跌坐回地下,然后冷冰冰地说道:“你不能去。”

“哎哟,你弄痛我了,”我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又忽然觉得这是很女人化的台词,“如果刚才不是你提醒,我还想不起来可以试试这么个好办法哩。”我终于还是把憋了半天的怨气宣泄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提醒让你去冒这么大的危险了?”白露的调门突然拔高,别说是我,所有人可能都没见过她这么激动,一起被吓了一跳。

整个脑子“嗡”地一下,白露是装的?还是我……误会了?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怯懦,嘴里喃喃地说道:“那你刚才看我一眼……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声音既小底气还不足,我的确不能自圆其说,顿时后悔起来。这半天我一直在自怨自艾,所有考lǜ

问题的方式过于情绪化,敏感到了怀疑一切的地步,靠……爱情果然是智商的毒药,我全理解错了。

其他人愣愣地瞅着,没有人知dào

我和白露之间发生过什么,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dào

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爱情本来是能燃烧一切的干柴遇烈火,可我们两个偏偏一个是不敢表白浅浅的火苗,另一个是泡过水的干柴,大概只能燎出黑烟。

白露咬紧了嘴唇,重重地一把甩开了我的胳膊,不再理睬我,抬头对其他人说道:“那间完全木制的主墓室,是在一整块木头里掏出来的,我就在想那么大的一块木头,不可能是修墓的那个年代从别的地方运来再埋进去的,而是……”

顾光明眼睛一亮,接口说道:“一棵树?原本长在那里的一棵树?”

我靠,这一阵子我光顾着矫情了,又哭又闹的象个幼儿园的小盆友,思考直线完全没了目的性,白露不光是说的话接近了答案,而且她对我的冷淡一下子就把我点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顾影自怜,你他妈的不会等到想办法出去了以后再起腻卖萌,或者说……跟她撒娇啊?

“走,回去看看。”大头匆匆忙忙地站起身,几个人也都急不可耐地收拾好了东西,刚要举步,我张口提醒道:“别忘了把前面墓室里那个水晶球再扔远些。”

“不再去要死要活了?”徐媛嘴角边挂了一丝浅笑,脸上那副揶揄的表情让我恨不得立kè

掐死这个臭丫头,却也只能低头含胸,厚着脸皮讪讪地笑,有点儿象二傻子。

关键时刻还是顾光明足够善良,撇嘴说道:“你们就别为难他了,还是正事儿要紧。”

沿着来时的墓道向回走,远远望见前面放了水晶球那间墓室仍然灯火通明,已经一整天多的时间那注满在墙壁沟槽里的油还没燃尽。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头叮嘱着我和顾光明千万别靠近前,距离拉得越远越好,然后才直奔过去。

这一路虽是向回走,众人仍旧加了小心,速度并不快,大头拿了水晶球远远的走在最前面,直到过了主墓室自己又向着墓道远处走了好远才一脸轻松的回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分散四处重新研究起这木制的墓室来。

尽量避开有可能涂了毒的随葬品,二十几分钟过后,我们几乎上下左右查看遍了能触及到的所有边边角角,却了无线索,陈瞎子到处听了半天也分辨不出哪里有空音,这就意味着暂时没发xiàn

整间墓室里有什么暗门通道。

众人暂时歇息,又各自吃了些东西,眼见着剩下的水和食物越来越少,都有些焦急难耐。木室的顶部距离地面有三米多高,顾光明一直抬头向上看着,估计是在琢磨蹊跷是不是藏在了上面,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眼前这里不管是树根还是树干,一定会向上生长,可是我们怎么能上去呢?”

我暗暗想着这座古墓里经过的每一段,只有眼前这间木制墓室和“树”算是有瓜葛,那么“蜂蜜”又是什么意思?不破解了蜂蜜代表的含义,恐怕就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

缓缓站起身来打量这间墓室,除了中间摆放了缀玉俑的石床和四处凌乱堆放的陶器青铜器,再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我慢慢踱到石床边,上下左右的敲了敲,大头摇着脑袋道:“不用看了,这石床是实心的,我刚才试过了。”

放qì

了石床,我张口问向陈瞎子,“陈老爷子,这些随葬品能不能看看?”

陈瞎子微微一颔首,道:“别直接用手碰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招呼着大头和顾光明,打算用最笨的办法,把这些原地未动的随葬品都挪动个位置,看看下面会不会藏着什么,他们俩也没别的主意,都用衣袖裹了手,三个人翻腾起这些坛坛罐罐来。

徐媛和白露慢慢地也都过来帮忙,几个人忙了大半天也没发xiàn

下面压了什么,我正试着搬动一个半米多高的陶罐,没料到这个陶罐比别的罐子重得多,外面烧的釉又滑手,一失手就打翻了陶罐,陶罐横着倒在地面没碎掉,密闭的盖子却被这忽然的一摔震得掀了开来,我心说坏了,这里面不知装了什么,赶紧倒退两步,叫道:“不好。”

57、困扰

大头反应快,第一个看过来,两人只见横在地上的陶罐口正流出黄色粘稠的液体,我心里一下子紧张之时,一股熟悉的甜香混了一点儿酒香却扑鼻而来,不由失口大喊了一声:“蜂蜜!”

蜂蜜容易保存,如果方法得当,几年以后打开也可以照吃不误,凑巧我家里曾经有一罐放了很久被忘掉的蜂蜜,一两年后一开盖子,却酿出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当时印象极深,所以一闻到这味道立kè

就反应了过来。

众**感惊奇,纷纷凑过来看着那罐口正汩汩向外流淌粘粘的蜂蜜,一个个疑惑不定,现在树和蜂蜜全齐了,可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吃饱了蜂蜜去上树?那不成了狗熊了吗?

陈瞎子的鼻子虽然没有自己的耳朵那么好使,但也远比常人灵敏得多,让人扶着到了近前,不敢用手碰,尽量俯低了身子深深一嗅,点头道:“的确是蜂蜜。见识过古墓里有保存完好几千年前的酒,可没想到还有密封着存蜂蜜的。”

现在顾光明从残存的周元王记忆里,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两个提示已经都出现了,这么说来方向也算靠谱,可下一步该怎么办众人想破了脑袋也弄不清个所以然,这时候也不用什么直觉还是第六感,每个人都知dào

如何逃出去的秘密一定就藏在这间主墓室里,但实在想不出办法,几个人又仔细地把所有的随葬品翻了个底朝天,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再也没有什么新发xiàn



一屁股坐在地下喝了几口水,顾光明沉思半天,缓缓说道:“周元王如果在这墓室里布置了逃出去的通道,一定不会这么困难,还是我们哪里没想对。”

几个人都不说话。顾光明的意思我明白,这里是周元王的地盘,他移植记忆的复生计划如果成功了,肯定不会象盗墓贼一样大费力qì

地四处乱挖盗洞,狼狈不堪地逃出去,而是……比如说启动一道隐藏的机关,然后暗门缓缓打开,顺着楼梯堂而皇之地走向新世界,好去赶紧感叹一下两千多年后世间的沧海桑田,清新的空气变成了雾霾,到处冒黑烟的工厂,然后这个兮那个兮的来几句白云苍狗的感慨……扯远了,反正这样才符合高大上的周天子身份。可是眼前我们找得已经非常仔细了,整间墓室连个缝隙也没有,一进一出两条墓道和木制墓室之间的接缝处更是一寸寸地搜索,陈瞎子几乎听遍了所有的地方,哪里有一点机关暗道的端倪?

大头“豁”地站起身来,“这里肯定另有通道,也许是藏的太深,陈老爷子听不出来方位,咱们就使最笨的办法,”然手捡起一件稍嫌沉重的青铜簋,提着簋的耳朵掂了掂份量,“就是它了。老爷子等会儿你再听的时候,我们几个就用这个东西使劲地砸,一定能听出什么来。”

徐媛忽然声色俱厉地高喊了一声,“放下!”,把大头吓得一缩脖子,胆突突地看着徐媛。徐媛却低头叹了一口气,“砸吧……没事儿,你这一下几百万就没了。”

大头瞪圆眼睛瞅了瞅手里的青铜簋,举棋不定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不管那些了,救命要紧。”

顾光明也跟着一点头,和我一道扶起了陈瞎子。陈瞎子这次却把传音筒紧按着贴在了墓室的墙壁上,对我们几个说道:“要是有通道,一定是向上走的,还是这样能听的真切些。”

大头顾光明再加上我,三个人此时跃跃欲试地挽胳膊捋袖子,只等着陈瞎子摘下耳套预备完毕,打算用几百万开路看看能不能有所发xiàn



其实声音传递有个介质的问题,同样的声音在木头里和在土石当中传递一定是不一样的,陈瞎子听了一辈子的地,对土石结构的地下空处听得固然精准,未必这一招在听木质传音时就有效,说白了陈瞎子除了耳力卓绝,他的经验也只是听地音,我倒是明白这一点,可实在别无他法,总是实话实说恐怕只能打击众人的信心。

陈瞎子准bèi

了半天,把耳朵贴紧了听筒,又让徐媛和白露按定,随后向上一抬手,这已经配合过多少遍了,我们三个卯足了全身的劲,找了一处距离陈瞎子不远不近的位置,就等着他的吩咐,陈瞎子却高喊了一声:“停!”

这一下把我们晃得差点胳膊脱了臼,我心说老爷子不带这么玩的,我们哥几个可是几天没吃顿饱饭了,攒点劲儿容易吗,刚要张口,却见陈瞎子的手仍旧高举在半空,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色大变,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这是怎么了?陈瞎子的心脏病犯了?我正在狐疑,陈瞎子忽然开口轻声说道:“都别说话,这……不对啊。”

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众人楞在当地不敢稍动地一起看着陈瞎子,直到陈瞎子的耳朵离开了贴在墙上的听筒,缓缓站直了身子,大头才第一个轻声轻气地问道:“老爷子你听出什么来了?”

陈瞎子皱着眉头,神色间却流露出了惊恐,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一个个脸色登时就变了,古墓深埋地下,能有什么声音,难道是……鬼的声音?

白露和徐媛还保持着把传音筒按压在墙上的动作,顾光明迟疑了一下,却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照着陈瞎子的模样贴了听筒,大头不由小声地说道:“装模作样的,能听出个屁啊?”

顾光明果然连屁也没听出来,缩回头苦了一张脸,对陈瞎子颤声说道:“怎么可能有声音,这……也太吓人了,会不会是您老听错了?”

陈瞎子一边凝神想着,一边缓缓地摇头否定了顾光明:“老瞎子一辈子就这么一点能耐,绝对不会错。”

众人顿时神色更加惊惶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互寻找着安全感。陈瞎子却轻咳了一声,脸色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说道:“不要慌,我现在觉着或许有了变化是好事,虽说拿不准这声音是什么,可是总比耗死在这里强。”

58、意外的通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如果让我选择死法,我宁肯慢慢煎熬着饿死在这墓室里,也绝对不愿意被什么不可接受的东西吓死,顾光明也是一般的想法,轻声说道:“要不,咱们跑吧?你们看,我们先想办法找到那间旋转的墓室……”

陈瞎子和大头却一起坚决地摇着头,都说再等等看,这声音到底来源于何处的古怪如果弄不明白,去别的地方瞎闯无疑是自找死路,尤其那间旋转墓室,别说如何找到,周元王不可能连防着我们几个人从那儿逃出去的算计都没有。顾光明只得胆战心惊地把劝说众人逃跑的说辞咽了回去。

半个小时过后,别说陈瞎子了,连我们几个通过传音筒也能听到细碎轻微的声音,不过实在太难听得真切罢了,不得不说的是,这声音和我想象中鬼的声音相差太远,这让我渐渐打消了心中无比恐惧的念头,转而越来越迷惑起来。奇怪的声音无疑是离我们更近了,几个人一商量,纷纷拿定了主意,是死是活就在这儿等了。

我一直以为,大概只有我的屌丝属性决定了我喜欢破罐子破摔,没想到这一次众人一起决定了破罐子破摔,这不觉让我对自己的屌丝主义多了点信心。

大头和陈瞎子索性挨着墙角打起了盹,顾光明和徐媛却大大方方地依偎在一起,低头说着什么悄悄话。我懒得看他们,转头装作不经意间偷看一眼白露,经lì

这么多以后,发xiàn

自己胆怯的格外厉害,心里突突直跳,鼓起残存的全部勇气,花了几分钟才慢慢挨了过去,又不知该说什么,尴尬了半天,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露低着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那些事儿我早忘了。”我就又找到了想哭的感觉……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期间陈瞎子又听了几次,而我再也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对白露说,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偶尔抬头看着天高风淡,云卷云舒……什么?古墓里看不到天空和云?你觉得我现在看着什么很重yào

吗?

墙壁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甚至我们静静地坐在墓室里也能听得见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我心里又是惊慌又是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开始有些神经紧张,我隐隐约约觉着这是在用生命做赌注,可是如果不赌这一次,四处乱闯的话,恐怕想赌也没了机会,该做到的我们都已经做到,然后就看最后的运气如何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就是这样。

正在满腹心事的胡思乱想,徐媛突然惊喜着高喊了一声,“哪儿来的蚂蚁?”众人几乎同时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走到徐媛身旁,只见徐媛指着被我打翻了陶罐的地方,两三只不知dào

从哪里爬来的大蚂蚁聚在流满了蜂蜜的地面,正贪婪地吸食着甜甜的蜂蜜。

顾光明率先叫道:“我们可能有救了!顺着蚂蚁来的地方慢慢向外挖,一定可以出去。”几个人反应过来,连忙四处寻找蚂蚁,还没分散开来,大头喊道:“不用找了,在这里!”

闻声看过去,墓室右侧的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只有几毫米的洞口,十几只蚂蚁正一只挨着一只顺着洞口向下爬到地面,然后奔着那一堆洒在地上的蜂蜜而去。眼见着小小的洞口就越来越大,几十只大蚂蚁渐渐露出头来,正用长长的钳牙咬啮着洞口的边缘,扑鼻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蚁酸味道,我赶紧拿出了盗墓贼留下的一把小铲,顺着那洞口挖进去,一下手感觉木质非常疏松,两三下就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随之一团一团的大蚂蚁顺着洞口涌出,极快地爬向洒在地下的蜂蜜。

众人惊奇着看着这一幕,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地下那一滩蜂蜜旁就黑压压的聚满了大蚂蚁,洞口还在扩大,不计其数的蚂蚁被蜂蜜的甜香吸引,一群群扑着味道爬去,洞口的边缘也被数量多到看不清的大蚂蚁疯狂地啃噬。我们几个赶紧照顾着陈瞎子一起不断躲避满地的蚂蚁,五六分钟过后,地面上的蚂蚁已经是一层压着一层,连落脚都没了地方,不用我们动手,洞口也变得越来越宽,足有半米粗细,而且还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向外面扩张着。

我也终于明白了周元王当年的用意,这些蚂蚁嗅觉极其灵敏,而且大概属于专门以树木为食的白蚁,周元王把自己的椁室建在一棵死去深埋在地下的大树之内,在地面上再留下一个白蚁的巢穴,白蚁将巢穴从地面逐渐向树内扩张,几千年的时间什么奇迹也创造出来了,用蜂蜜的味道吸引,白蚁就会疯狂地朝着甜味传来的方向咬啮,再加上分解树木能力极强的蚁酸,最终水滴石穿的打通了从外界蚁穴到椁室的一条通道。

想到此处,我大喊了一声,“这就是周元王留下的通道,咱们快顺着往上爬,时间拖久了蚂蚁会不会攻击咱们也不知dào

。”

木制墙壁中间位置蚂蚁咬出来的洞口直径已经接近一米,距离地面不过齐腰高矮,向里一瞅成群的蚂蚁让人头皮发麻。大头一楞,立kè

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铲子,犹豫一下,咬牙切齿地就向洞内钻去,我一手拽过了陈瞎子把他送进了蚂蚁洞,然后喊道:“一个跟着一个不分散,这样蚂蚁咬的轻一点。”

顾光明拉住徐媛叫道:“快,你先进去。”徐媛却让顾光明跟在陈瞎子后面先走,一时有些僵持。我急的满头大汗,有些歇斯底里的高喊道:“你们两个快点,一个挨一个。再慢怕是咱们几个都让蚂蚁吃了。”

顾光明还是坚持着把徐媛先送进去,然后紧跟在徐媛身后爬了进去。回头再一看躲在我身后的白露,可能觉得满地的蚂蚁不好下脚还在犹豫之间,我发起急,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拖了过来,按着她的头就把她强塞进了蚂蚁洞,心说现在可没时间跟你解释,你将就些吧。

59、我心我爱

众人在蚂蚁洞里一个跟着一个联成了一串,毫无疑问一头一尾两个人一定是遭受蚂蚁攻击最多的,可以想象这些地域意识极强的蚂蚁对付我们这几个入侵者,用尖利的钳牙撕扯着皮肉的滋味,比较而言第一个的大头比我更难熬,一路嗷嗷叫着沿蚁洞向上方爬去,遇到有过不去的地方就用手中铲子拼命的挖,好在树干中筑起的蚁巢常年受到蚁酸的侵蚀,结构松散,已经朽烂到一碰就碎的地步,我紧跟在白露的后面,头几乎挨到她的身上,可我发誓真的没有什么占便宜的心理,仅仅想着我挨她越近一分,她遭到的咬啮就会更少一分。

疼痛越来越钻心,六个人在墓门前醒来时我的伤势就最重,身上衣不蔽体,露出来的细皮嫩肉正好成了蚂蚁进攻的目标。我浑身上下刚刚愈合的伤口似乎都被聚上来的蚂蚁重新撕碎了,虽说这些蚂蚁并非令人恐怖的食肉蚁,但那种撕扯每一寸皮肉痛彻心扉的感觉实在难以忍受,我甚至止不住的嘶喊呻/吟,声音难听极了,根本顾不上白露是不是瞧得起我。

强烈痛楚带来的颤栗开始让我手脚发抖,能够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念,除了求生的本能,还有对白露的牵挂,如果我倒下去,白露就会成为最末的一个,也许会被咬得血肉模糊,这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蚁洞一直呈螺旋型上升,这可能是因为几千年来蚂蚁一直持续沿着最容易的方式向下深挖这棵大树的树干,此时转而出现了一小段几乎垂直向上的窄窄蚁洞,大头在前面用铲子死命的挖,我坐在蚁洞通道的中间借机拍打掉身上的蚂蚁,两三秒钟的时间却又被聚满,然后就知dào

想甩掉这么多蚂蚁根本不可能,拖的时间如果再长一些,我们是真的要团灭了。

大头一边操着蚂蚁十八辈祖宗地高声叫骂,一边把铲子抡圆,象冲击钻一样向上开着路,疼痛难耐的恍惚之间我觉得大头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让人恐怖的生命潜力一旦发掘出来,连移山填海也不是问题。

整支队伍一停下来,身后追上来的大群蚂蚁开始集中攻击落在最后的我,让我实在应接不暇,想张口催促大头又怕给他压力,只能硬忍着,脑子渐渐开始麻木。

白露返过身来想帮我拍打,我使劲地摇着头,意识模糊间,突然向前凑过去从背后一把强抱住了她,把自己的后背冲向了身后数以百万计追上来的蚁群。好吧……这不是伟大,真zhèng

到了我现在这种境地,丧命不丧命的根本就考lǜ

不到,每个人在隐约意识到自己要不行了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呵护身边最心爱的东西,一如那个临死了还紧抱着黄金樽不放的盗墓贼,如果偏要与我平时的懦弱相对比,给现在的勇敢强行加一个注脚的话,那你就去讴歌人性好了,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想着蚂蚁咬到白露,她一定会很痛。

大头和顾光明后来跟我说起这一段的时候,不住地嘲笑我搂得忒紧,拉都拉不开,都要把白露的纤腰勒断了,人家是舍命不舍财,我这是舍命不舍色,我仔细想了想,就觉得他们说的也对,但这一切与性无关,用化学来解释的话就是有关爱情的那一部分荷尔蒙分泌失调,然后跟着他们一起色/色的讪笑——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我正常。

我自己也不知dào

是被谁拖拽着爬进了一处足有五六平方米的巨大蚁穴,过后才知dào

那其实是大头打通了蚁后的巢穴,怪不得那些蚂蚁死命的咬我。再接下来的一段蚁洞,顾光明主动成了队伍的末尾,我意识有些模糊地跟从着,好几次趴倒在地下啃了一嘴的蚂蚁,和着血吞进了肚子里(大补。从此以后那话儿就变大了,不信的筒子可以自己找个蚂蚁洞钻着试试)。

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我的脑子开始微微清醒。等顾光明使劲顶着我向上推,两个美女一左一右服侍着把我拖出了高高土堆一样的蚁巢,我哆哆嗦嗦抬头仰望苍穹,月明星稀,就找到了周天子的感觉,可实在是语文老师死的早,关于什么兮的古辞一句也想不起来,有点扫兴。

事实上我的眼睑也早被蚂蚁咬肿了,微微地张着一条缝,除了白露看谁都象猪头,躺倒在长着浅浅草芽的地面上,接着就看见白露哭了,然后我就猥琐地笑了……

如何回到营地这一段不需赘述,我们现在这里离营地还真的没多远,狼狈不堪是一定的,除了一身的褴褛,我一直没注意到裤子后面破着个大洞露出小半拉屁股,我后来就想这大概是白露不待见我的理由之一,不过没道理啊,我自己觉着那样挺性感的,不是说好了有沟必火的吗?

……

让我们几个没想到的是,老林和孙老二他们除了被困在机关空墓里饿了几天,这一次倒是毫发无伤,陈瞎子当时还是低估了083的能力,或者说高估了张义山设计的机关空墓里贮沙池的容量,想想也合理,如果第一道的流沙量太大的话,以我们几个人笨手笨脚的身手,恐怕直接会被活埋,下面的全都进行不下去了,而让我们活着走到周元王古墓,这是宿命的一部分。亲历了这许多,每个人都坚信宿命已经被打破,周元王的一切彻底被埋葬,接下来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我们自己的手中,这是最能让我们鼓舞自己一直乐观活下去的动能。

在营地盘桓休养了两天,医生吩咐最好不要下床,我全身的伤口开始慢慢结痂,眼瞅着就好起来。白露每天都来看我,不过总和徐媛一起,眼神里偶尔带着愁容,让我有些读不懂。顾光明和徐媛已经成双入对,俨然一对情侣了,这让我羡慕嫉妒到了抓狂的地步,老林他妈的也不管管,合格的领导能让下属轻易的谈恋爱吗?

60、失去的二十四小时1

说到老林,回到营地那天匆匆见过我们一面,大致问了问周元王古墓的情形,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以外,随后消失不见了,我就琢磨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大侠不知dào

累不累,直到两天以后,老林一个电话把我们安排到了济南的遥墙机场,谁也不知dào

去哪,加上陈瞎子还是六个人一起呆坐在候机厅里。

一路上我心里暗骂了老林不知dào

多少次,老子的伤还没好吧?每一个人都身心俱疲,资本家剥削工人也没这样的,整天装酷,酷个屁吧,再加一个字差不多,残酷。

但这次我还真冤枉了老林,等到登机牌发到手里仔细一看,靠,怎么是回家的?然后我就知dào

了原来从骂一个人八辈祖宗到感激一个人八辈祖宗之间的距离,就是一张回家的机票。

从济南飞到滨海,大概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我偶尔看一眼后排的白露,志得yì

满起来,或者说小人得志也无所谓,反正我自己甚至找到了衣锦还乡的感觉,用大头的话说,乐的屁/眼里都能笑出声,话糙理不糙,还真差不多。

可我还是乐观的估计了所有的局势,这不仅指的是白露一如既往对我那份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关乎我们接下来的境遇。下了飞机六个人就被押运到一处风景秀美无边的海滨疗养院,挨着滨海市那家著名的国宾馆,环境幽静到……门口站着不许出不许进的武警,随后开始了被迫的疗养。暂时还好,把自己能想到的过程都口述一遍,其余的时间就是玩儿,我每次约会白露她都不拒绝,微微清冷的海滩和青黄不接的草坪边休闲长椅都留下了我们两个人美丽的倩影(这句话好象写的有点问题),但就是美丽纯洁到不象话的地步,别说略显亲昵的举动了,我稍微有点什么过头的话,白露就会冷了脸,可总不能整天聊人生吧?我他妈的都快变成哲学家了。

说是这么说,嘿嘿,其实我也挺知足的,一分钟看不见就想她。

直到几天以后发下来治疗失忆症的药物,我们才终于知dào

了老林还要做什么,他想要我们脑子里那段失去了二十四小时的记忆。我也终于知dào

了医生救死扶伤的神圣里,还有着毫不脸红的撒谎,那叫不痛啊?每次服药后的头痛欲裂都让我后悔不如死在蚂蚁洞里。连续几天的折磨算是一个疗程,几个疗程眼见着白露就瘦了下来,吃上一口饭也吐,把我心痛得要命。该死的大头倒是抗折腾,偷偷的问我是不是这么快的就把事儿办成了,我特想告sù

他,如果厚着脸皮硬摸一下手算强/奸的话,那大概就是怀上了吧,可我保不齐会生出个什么来。

再次看到老林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瞻仰上帝的感觉,赞美诗几乎脱口而出,绝对不做作不矫情,林大爷您就饶了我和我苦命的孩子吧……

不得不说的是,老林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服用药物再加上抗日神剧里鬼子用来审讯戴在头上的高压电箍差不多的电击刺激,我们六个人一点点的回忆出了不少的细节,细碎而散乱,集合在一起虽然还有些缺失,可也基本还原出了当时的情形。对我来说这就象单机游戏里的读档,重新回到了墓门前那苦逼的一刻……

……心烦意乱。当时因为伤害了白露,我懊悔到了想死的地步,再加上大头几句有口无心的话语刺激,举步就冲进了刚刚打开的墓门,紧接着几个人高喊让我回去,身子一顿,却听见那些声音里并没有包括白露的,一瞬间心灰意冷,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漆黑的甬道。

几步走进去,甬道里渐渐变得潮湿阴冷,鼻中嗅到一股淡淡花草香味的怪异味道,后面快步追上来的大头一把拉住了我,语气里透着不满和恐慌,“干嘛啊,跟你闹着玩儿的。”

我忽然意识到把气撒在大头身上的确不应该,心里歉疚起来,咳嗽几声掩饰了尴尬,又不知从何说起,朝前一指,说道:“我有点着急,还是应该向前找找看,赶紧想办法挖出去。”

其实周代古墓的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别说我和大头不了解,徐媛和陈瞎子也拿不准,按理说墓门外就应当是甬道或者封土,但眼前所见却明显是青砖墓道的延续,此时几个人也都纷纷跟了进来,徐媛埋怨几句我的冲动,然后众人就疑惑起眼前的处境来。陈瞎子思忖了半天,道:“难道是内外两道墓门?”

我转而一想,弄清墓门的意义并不是当下的重点,既然这条墓道向前接续,想找到出路就得追索下去,于是说道:“还是向里走着看看,墓道再长总有终点的时候,走到头儿然后再看情况慢慢计较吧。”

众人也没什么其它的主意,一路走着我却渐渐放平了心态,估计白露只是一时的气恼,我如果破罐子破摔,结果只能更坏,等到两个人慢慢冷静下来再去解释才好。

暂时放下烦心,我先看了看顾光明,除了脸色有点虚白以外,大体上已经恢复了过来,略略放心,和大头一起向深处走去。

几步下来,扑鼻闻到的草木清香稍显浓郁,放缓了脚步,回头刚想提醒陈瞎子,却见陈瞎子皱紧眉头朝着四下里抽动鼻翼,早注意到了这股味道。于是改口问道:“老爷子,这是什么味道?”

陈瞎子摇头道:“闻着象是树木草根,不太真切,再向前走走,要是见到了树根离外面可就真不远了。”

众人一听,不觉都有些欣喜,大头更是几大步就向前趟出了好远,让我有些担心,正想叮嘱几句,大头却又向前冲出几步,指着前方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我紧跟到大头旁边定睛一看,只见前方墓道的青砖已经消失不见,四壁都是泥土,头顶上却稀稀疏疏垂下了一条条的须根,我和大头一道快步走到了一条须根前,也不敢用手触碰,只是左右好奇的打量。

61、失去的二十四小时2

徐媛给陈瞎子讲说着眼前的异状,陈瞎子正色道:“不知dào

这些根须是什么,越是快到了有眉目的时候,越得格外加小心。”

后面跟上来的白露也凑到了须根前,惊奇地瞪了大眼睛“哎呀”一声,“这些是忘情花的根,怎么北方也长这个?”

顾光明表现的比白露更惊奇,“你认识?这名字还挺好听。”白露重重地点着头,说道:“在苗寨的山里也很少见,一到雨季被雨水浇灌,根枝上就长满了刺,成熟的很快。碰巧小时候跟着大人去采药见过一次,也算是一种药材,可是没人挖。那个根上长的紫色小块茎更不能碰,原先寨子里的人说,忘情花接触多了人会变傻。”说着,用手一指须根上几处不起眼的淡紫色山药蛋大小的球状物。

我凑到跟前,伸长脖子打算看个仔细,恰巧白露白晳光洁的脸微微侧着在灯光下一晃,却让我直盯着看的痴了起来,顾光明奇怪地“咦”了一声,指着我对白露说道:“变傻?就象他那样?”

白露忽然一扭头正和我对上了目光,脸上立kè

飞起了一抹酡红,接着却憋不住地抿着嘴一笑,这次离的也太近了,我的心马上就跟着无比混乱起来,实话实说,这是我生命里第一次遭遇到妩媚,根本无法抗拒,一瞬间身心深陷进了其中,别说能不能拔得出来,我根本就不想拔才是真的。我能想象到大头和顾光明的哄笑声中我的神情痴呆到了什么程度,我勒个去,“回眸一笑百媚生”这一句诗七个字,白居易写的还是太简单了。

众人一路小心地躲避着头顶四处垂下的长长短短的须根。草树根从地表向土里扎,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这么浅显的道理自然每个人都懂,一个个心情顿时变得大好,尤其是我,白露虽然对我仍然板了一副面孔,却明显着气已经消了大半。

人的心情一愉悦,看什么都顺眼,一阵轻快的脚步走下来,头顶的须根消失不见,前面隐约又出现了一道墓门,几个人不约而同对视着点点头,还真让陈瞎子猜对了。

两扇黑色的石制墓门通体平整光滑,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和图案,细细一打量,这种没有风格的风格透出的古朴沧桑感却让人陷进无限的迷思,似乎回到了远古的过去,或者触摸到了遥不可知的未来。

陈瞎子缓缓吐了一口气,拿出传音筒拉开了架式,吩咐我们几个四处敲砸了半天,一抬头却脸现犹疑迷惘之色,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子听出什么来了?”

陈瞎子却一摇头,神情呆滞了半天,说道:“这里面……怎么一点回音没传出来?”

几个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不管这道门的背后是土石或者空的,按陈瞎子的地听术来说,都会听到传回来不同的反向回音,这也是陈瞎子吃盗墓这碗饭的本钱,传回的声音就算古怪到陈瞎子也做不出任何的判断,那至多说明墓门后是不同寻常的东西,可什么也没传回来,就代表了墓门后没有任何能提供声音传递的媒介,连空气也没有,这的确另类到突pò

了想象的极限。

众人迷惑良久,顾光明喃喃地说道:“难道墓门后是真空?可这也不可能啊?”

大头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打开看看,我就不信能吃了咱们,这里的树根这么多,离地面不远了,差不多门后面就是出路。”说罢,一边用手摸到两扇门的门缝之间,一边喊着让我和顾光明过去帮忙。

顾光明却忽然伸出手将大头拽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缓缓说道:“你们记不记得我说过墓是反的?要真是这样,眼前这道我们觉得应该是周元王墓起点的石门,事实上却是墓的终点。”

这意思我明白,暂且不论陈瞎子听不到回音的诡异,这道石门如果不是墓门的话,那么门后根本不可能通向地面,可是一方面我实在是好奇,到底门后是什么东西做怪让陈瞎子听不到回音,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墓门只是打开倒也无妨,没有出路就再折回去另想办法,对顾光明说道:“试试看无所谓吧?”

顾光明却表情坚决地摇着头,说道:“周元王的目的毫无疑问是为了重生,可未必只有这么一个目的。墓的终点有这么一道蹊跷的石门,一定藏匿着什么,我还真不是多疑,如果这里是墓的起点我无话可说,现在任何跟周元王不可琢磨的目的相关的东西,咱们最好别碰。在主墓室里,陈老爷子提到水浒传开篇洪太尉放跑煞星的桥段,你不觉得和现在有点象吗?”

顾光明这次的担心的确有道理,这要是放出了怪兽我们中间可没有人是奥特曼,我看了看大头,正要劝他打消开石门的念头,大头却自己退了一步,冷静地一点头,这让我暗生出了佩服,人在焦躁时这种把握情绪的能力,是情商超高的一种表现。

再仔细看向墓门,我心里忽然一动,把一只眼睛紧贴在两扇石门之间不足一厘米的门缝间,然后左右扭动着脖子调整角度让头上的矿灯照到缝隙内。

缝隙里……一团黑暗,那是一种真zhèng

的黑暗,深邃到令人莫名的紧张,灯光照进去好象石沉大海,根本无法冲破,凝神注视下,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和恐惧,连呼吸也窒息起来。我隐约感觉到那种黑暗带来的恐惧感来自于深藏在脑中的潜意识,如果这墓门是打开的,我宁肯死了也绝不愿意迈向这黑暗一步,我这时才知dào

,还有比死亡更让人害pà

的东西,仿佛这团黑暗会将人的身心灵魂彻底地吞噬,连打入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狱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62、失去的二十四小时3

我腿脚发软的倒退几步,大头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把眼睛贴了上去,看了许久,把头缓缓地扭了回来,眼神慌张地说道;“不知dào

有什么古怪,咱们还是离远一点。”

众人自觉不自觉地向后缓缓退去,看上帝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有,看撒旦的好奇心就未必了,顾光明拽着徐媛的手,第一个向来时的方向走出几步,然后一指前方隐约能看到的一条须根,说道:“顺着树根儿向上挖,应该能到地面。”看来他早就想好了这条退路。

大头走到须根下抬头看了看,用手上下一比划,道:“慢慢向上挖倒是个办法,可不知dào

这条甬道能不能挖塌了。”陈瞎子接口道:“这么多年都没塌,应该不会。”

现在的状况是找不到任何出路,大概只有这个办法能试试了,让我模糊着有些奇怪的是,这条四周全是土的甬道如果建在地表下不深的地方,别说几千年,几百年下来被雨水浸泡,加上忘情花盘根错节的乱长,按理说也早该塌了,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还能保存完好,除非是深埋在地下的。我不愿意打击众人的自信,忍住了没说,挖着看看吧。

头顶距离甬道的上方大概有不到一米,大头个子高,手略微一伸就能够到,把我背包里装的那把盗墓贼用过的小铲要了去,已经开始向上挖起来,白露在一旁嘱咐着铲断了根倒不要紧,只是尽量不要碰了那些根须上的块茎。

双臂向上使劲本来就很累,大头的体力也跟不上了,我和顾光明轮番接替,向上挖的深了铲子够不到,就把多余的土垫在脚下,一铲一铲地把土铲下来却刚好落在头上,灰头土脸是一定的了,弄不好就会吃上一嘴略微潮湿的泥。

铲子只有一把,而且人多了也插不上手,徐媛和白露的自告奋勇都被我们三个人挡了回去,几个回合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眼瞅着已经挖了有一米多深,脚下的垫土也成了一米多高的土台,除了见到几条忘情花长了紫色块茎的根,和感觉到越来越潮湿的泥土以外,还是没有一点能见到接近了地表的征兆。

这几天没白天没黑夜的下来,时间的概念已经有点模糊,肚子饿了就吃上一口,我累得大汗淋漓沾了一头一脸的泥土,从垫脚的土台上跳下来靠着墙壁一坐,拖过旁边的背包,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两包让人倒胃的压缩饼干,心里正烦恼间,却看到顾光明和徐媛紧挨在一起,眉花眼笑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互相调笑,心中妒意横生,大喝一声:“顾光明,别楞着,到你了!”

顾光明极不情愿地抬起屁股,捡拾起我扔在旁边的铁铲,站到土台上慢吞吞地接着向上挖洞,我却心里暗自得yì

起来,一大口压缩饼干没嚼干净就咽了下去,噎得差一点背过气,正在翻着白眼急切地去找背包里的水壶,旁边一个水壶却正递到了我的手中,赶紧接过来灌上几口,终于缓过气来。心想着做人果然不能太坏,嘴里说道:“我靠,差点儿噎死。”

耳边一个声音却轻轻柔柔地接口说道:“谁敢让你去死呀?可真担待不起。”我惊慌间一回头,白露却伸手抢过了我手里的水壶,“把水壶还我。”故作冷漠的表情和话语里又带着无尽的委屈。一瞬间,怜惜、心疼、酸楚,跟随着撩拨心弦的丝丝暖意,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绪乱七八糟地涌进了心里,情不自禁地我就想把她紧紧揽在怀中,永远也不撒开。

还没等我毛手毛脚地触到白露的肩膀,顾光明却“哎呀”的大叫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我和白露一起转头看时,顾光明接着叫道:“这里的根怎么长出刺来了?”

众人有些迟疑地纷纷站起,聚拢到顾光明身边,只见顾光明指向之处的几条根须,明显新鲜着长出了半寸多长尖利的硬刺,黑紫的颜色和那些块茎差不多。徐媛扭头看着白露,不解地问道:“这些忘情花的刺不是说到了雨季才会有吗?”

白露一头的雾水,我却立kè

反应了过来,有些恍然地说道:“昨天我们关上了整个古墓排水道的水闸,一定是古墓里地下水位上升,倒灌到了这里,”然后指着顾光明刚挖到的根茎,“你们看周围的泥土,潮湿的厉害。虽然后来水闸被水压顶开,可水还是存zài

了泥土里,和雨水渗下来的道理一样。”

“快,接着向上挖,刺和根长的疯快,到时候就很难挖出去了。”大头一边催促着,一边指向旁边一条垂下来的须根,“这里的刺也开始长出来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本垂到甬道里的那些须根也慢慢的长出了刺来,而且暴露在甬道里的须根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本来很稀疏的淡紫色块茎也多了起来,心下不免开始焦急惊慌,顾光明迅速地向上挖了几十铲,累得气喘吁吁,换上大头继xù

向上挖。

其余的人帮着把土拢到一起,不断加高着垫脚的土台。向上抬眼望去,接近地表的痕迹固然还是看不到,忘情花的根须倒是越来越密。

等到我再被顾光明替换下来的时候,周围那种忘情花特殊的草木气息已经越来越浓郁了,虽说并不难闻,却让我的心里无端的慌乱异常,转头问向白露:“你刚才说忘情花的块茎会让人变傻是怎么回事?”

白露本来大概还是不想理我,看我一本正经的认真样子,正色说道:“寨子里采药的人说,总接触忘情花,人就会忘掉发生的事情,尤其那些小块茎成熟以后,里面全是花粉一样的东西,听说如果吸得特别多了,能让人连父母和最爱的人也都忘掉,要不怎么叫忘情花呢?”

说到这时,白露的脸微微一红,也许被脱口而出“最爱的人”几个字触动了心思。我一瞬间就想开口问她你不会把我忘了吧?胸口却象被大石压着闷住了,直觉突然告sù

我现在可不是调情的时候,一种前所未见的危险似乎正在临近。

63、失去的二十四小时4

脑子飞快地转着,我眼睛直直的盯向白露。白露的脸愈加绯红,略带羞涩和嗔意的把头扭到一边。看得我一时不免情动,赶忙压抑住,心说傻丫头,哥慢慢再痛你,现在可真的顾不上,一定有什么不对了,开口问道:“你是说这东西不是让人变傻,而是让人失忆?”

白露这才惊觉到我有了什么发xiàn

,慢慢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差不多……这东西会有危险?”

我的心刹那间就狂跳起来,脖子后的凉气嗖嗖地直冲头顶,终于明白我们忽略了一个太关键的重点。如果水晶球强行将周元王一生的记忆灌输给顾光明是重生计划的核心,那么这计划里就有一个天然的重大缺失——顾光明的头脑里将同时出现两个人全部的思想和记忆,从这个角度说,水晶球的记忆输送即便成功了,也不是重生的结束,恰恰只是开始,周元王一定需yào

另外一种方法将顾光明原来的记忆清洗掉——就好象电脑操作里的文件删除。

毫无疑问,这甬道中间长满的忘情花就是周元王完成记忆移植的最后一步,忘情花的药性可以让人连父母和爱人都忘掉,等于让人患上了永久的失忆症,失去原有的全部记忆,脑子彻底被洗白。虽然周元王在前面没有成功,提前设计好的忘情花却仍然在地下水的浇灌下,迅速地生长,一旦块茎成熟,里面的粉末被我们吸入到一定的剂量,每个人都会彻底地失忆,可不就是变傻了吗?

想到这里,我高喊了一声:“有危险,快!别挖了,咱们得赶紧回到原先的墓道。”

几个人连着旁边的白露都呆呆地看着我,不明就里,我却没时间把事情掰开揉碎的解释,一边转头拾起背包,一边急匆匆地说道:“忘情花能让人彻底失忆,等紫色的块茎成熟了,一切都晚了。快收拾东西。”

众人齐齐脸色一变,顾光明也抛了手里的铲子跳下土台,我左手捡起铲子往背包里一塞,右手一扯有点愣神的白露,当先就立kè

往来时的墓门方向快步走去,略略一琢磨,又抽出了军刀,紧攥在手中。

前方的须根明显比来时多了起来,而且都发出了长长的紫色尖刺,完全躲避开已经很难,干脆把白露拉到身后,绕来绕去着向前,实在躲不过就用手里的军刀左右劈砍着在前面开路,忘情花的刺尖硬异常,一不小心就被擦破了衣服,扎进肉里生痛也顾不得。

根须眼见着就越来越密实起来,没想到忘情花突然间会长的这么快,这应该是植物果实成熟前的爆fā

性生长期,我的心里开始慌乱,向前边走边用军刀横竖着砍开一条路,再回头看时,后面几个人的身影已经被茂密的根须遮掩得模糊看不清,而且距离越拉越远。

犹豫片刻,我没有返身去救他们几个,这种时候向前尽量开一条路背后的几个人也能利用上,况且实在不愿意让白露跟我一起来来回回地冒险,我咬着牙向前冲去,手中的刀胡乱地砍着,前面终于隐约看到了来时被我们打开的墓门。

心里又兴奋又着急,向前走的稍快,一没注意,尖刺就在手背挑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嘴里情不自禁地“哎哟”一声。白露的声音带着焦急从背后传来,“你慢一点。”我暗想你的关心就是医治哥最好的良药,扭头冲她一笑,接着再转回身去砍那些须根荆条时,心里暖暖的,手上也麻利了起来。

终于挨近了墓门,这时才发xiàn

墓门附近原本用青砖砌好,空空荡荡的拱顶处,根须从上面砖缝之间密密麻麻地长出了许多,紫色块茎也分布的更加密集,四周围忘情花那股特殊的气味更是浓郁到了极点。

“砰”的轻微爆裂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一个小小的块茎刚好正炸了开来,纷纷扬扬地洒下紫色的粉末,连忙转头冲白露喊了一声:“捂住嘴和鼻子。”

两个人都用手挡住口鼻,我心想这样下去只能让我们少吸一点,还是得赶紧向外逃,把白露拉在我身后,嘴里喊了一声:“你一定跟住了。”随后憋住一口气,把双手抱住了头,闭了眼睛就向前冲去。

事实证明了我在危急时刻做的决定通常不太正确,根须上的尖刺把我扎的遍体鳞伤不说,刺扎在衣服上的越多,拖着根须向前走就越费力,几大步下来,眼看着几米外就是打开的墓门,我却被困住拼了命的挣扎,白露夺下我手里的刀,将缠住我的根须使劲地全都砍断,可还没等两个人再跨出一步,一连串忘情花块茎的爆裂声“砰砰”响起,整条甬道瞬时就充满了紫色的粉雾。

一股异香刺激着我的鼻孔,让我的神志有点迷离,不过感觉问题不算太大。和白露一起跑回了墓门内,大喘了几口,我对白露喊了一声:“你就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然后也没什么时间犹豫,转头看着满是紫色粉雾的甬道。

当无法选择的使命强加着赋予你的时候,我们只能要么面对,要么逃避,我从来不会认为前者伟大后者卑微,因为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丢下其他人独自逃生。那只是一个念头闪动的选择,别说后面的四个人哪一个出了好歹都会让我遗憾终生,在白露面前我也不能丢丑,这些都是我必须回去的理由。但如果真让我冷静下来几分钟,这选择可能就变了——我是个天生的胆小鬼。

我用衣袖遮住了口鼻向甬道里冲去……

……

我的回忆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我们几个人是怎么出来的实在想不起来,大头他们四个当时离我和白露并不算很远,可还不如我,忘情花的果实成熟爆开的一瞬间,就什么也记不得了,至于白露,她没听我的话,也跟在我后面冲了进去,完全忘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64、悬疑

老林说,从我们打开墓门进到甬道,直到我们逃脱忘情花的包围整个期间,因为一直在忘情花气味的包围之中,所以醒来以后这一段才会失忆,至于后来想不起来的那一段,是吸入了忘情花粉雾太多的缘故,不过医生提醒,失忆的经lì

可能会在以后的某个时间突然想起,老林叮嘱如果再想起什么,一定要跟他汇报。

我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有什么外星人或者从古代穿越来的大侠把我们救了,但的确不靠谱。参照我们在墓道里醒过来以后的情形,我们应该还是自己逃出去了,然后关掉了墓门,忘情花果实的粉末里同时有催眠的成份,遗忘的二十四个小时当中,大部分时间我们是在逃脱了以后,昏迷当中渡过的。如果我们在那条忘情花的甬道中逗留时间过长,失忆的程度就更加严重,可能真的会忘掉一切。

关于甬道尽头处那道谁也不敢打开的石门,老林没有太多的说明,不知dào

是故yì

隐瞒着什么还是他也不明所以,我暗自揣测了好久,甚至想过是不是传说中的地狱,那种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现在想起来还是令我毛骨悚然,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周元王把陵墓建在远离河南洛阳的山东淄博,一定就是为了这道石门后的东西,这是除了重生计划以外,周元王另一个暂时还让人猜不透的谜。

周元王陵寝的秘密很多已经被我们发xiàn

揭开,可怕的宿命也被打破,但有关周元王这种神mì

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让我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现在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083研究史前文明的主题大概就是纠结在这里,而一直进行中的,另一个研究的重点罗滇王,从牛耳岭一个破败的部落首领,突然兑变成不可一世的一代霸主,一定也和这种预知有关,这不是巫术,是一种准确的预见未来。联想着白露是罗滇王的后人,我看向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胆怯,再约她出来时,我就不敢造次,动手动脚的歪念头固然打消了,连调情的话也不敢说,只谈人生,只谈人生。

老林安排人验了我和顾光明的血,和上次的结果比对变化不大,这让我大松口气,不管是不是蛊,都还没有发做。

事情告一段落,老林说已经重新派人进入周元王古墓,有些通道需yào

重新打开,结果大概过上很久才会慢慢出来,接着把人身自由还给了我们。我立kè

回了一趟矿区的家,然后又无所事事起来,忽然发xiàn

原来自己生活的圈子太小,大学时父母搬过一次家,现在所有的邻居我都不认识,一毕业同学也慢慢失了联系,除了大头和顾光明我实在不知dào

还能和谁一起瞎侃。关在鸟笼子里想飞出去,真飞出去了也未必那么好,只得再飞回来。也许是年龄日增,年少时看不懂的钱仲书,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了。

大家一起送别了陈瞎子,每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这段生死与共的经lì

无疑把彼此的感情拉得很近,这是做不来假的。陈瞎子不但给我们留了电话,竟然还留了QQ号(371965931不信的筒子可以加着试试),让人大感意wài



天气渐渐转暖,老林说过几天会给我们放一段时间的假,欣喜过后我就开始沮丧,欣喜不必多说,沮丧的是白露就要回云南了,她本来就应该是发xiàn

整理罗滇王历史那一部分的,083机构和人员的复杂,至今我也不知端倪,但是想着她不必再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就又高兴起来。

老林最后在疗养院里安排了一次会餐,随后用一种喝茶聊天的形式开了一个会,大致讨论一下周元王神mì

的预知能力,我能体会到老林用心良苦地营造一种轻松氛围。我们几个人的讨论空前热烈,基本都在脑补的基础上胡说八道,如果老林再不打断,顾光明大概可以直接拉进精神病院锁起来了。

关于预知和宿命,老林的理解可能最符合逻辑,他说,周元王的壁画上只有五个人,而我们是六个,那么就是说壁画上预示的宿命从开始就是错的,尽管遭遇相同,实jì

上宿命之说从最初一刻已经不成立了。周元王等待了两千多年的重生之所以破产,是宿命被打破的结果,而我们识破他的阴谋是水到渠成,并不是宿命被打破的原因。听着有些绕脑子,仔细琢磨,的确是这样的道理。

我接着提出了在周元王墓时的迷惑,周元王既然能够预知东周的灭亡,为什么不加以阻止,这就好象预知到未来会有个祸乱世界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在1920年把希特勒掐死就没有了后来,或者不那么残忍,干脆想办法让希特勒的父母擦肩而过成为路人就此了结。

老林却提出了一个反问,问我怎么知dào

现在的历史就一定不是人为干涉后的结果,早已衰落的东周在周元王死了以后仍然持续了几百年,未必就是正常的历史走向,也许周元王已经干涉过了,但他并不是可以移山填海、撒豆成兵的神仙,他很可能通过改变现在重塑过未来,数次避免了预知到的东周灭亡,但即使最后再躲过强dà

的秦国,过几年又会冒出一个什么齐始皇或者楚始皇,东周的灭亡在其自身的羸弱,这和二战前的德国没有了希特勒,也早晚会出现另一个民族主义纳粹是一样的道理。

老林一直没有跟我们解释这种神mì

的预知能力来源于哪里,但每个人都可以猜测到和神mì

的史前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什么周元王这种本该算无遗策的预知,会在人数上出了错,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顾光明又疑神疑鬼地认为我们当中有一个不是人,想象力倒是够,也太难自圆其说了。

我也曾经想过我们六个人当中,排除可以确定出现在壁画中的陈瞎子和顾光明,剩余的四个哪一个会是宿命的破坏者,但首先需yào

否定掉的就是我,虽然我发xiàn

了周元王真实的目的,但是我接受老林的说法,宿命在多出一个人的瞬间就被打破,而不是在我发xiàn

了周元王的阴谋之后。假使真有一个能够打破宿命的人,绝对不会是我这样如假包换的屌丝,如果按顾光明说的“不是人”推测下去,其实可以理解为这个人极为特殊的身份,难道大头、徐媛或者白露三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在撒谎?想了半天,这种揣测又实在无趣和没有头绪,我暗暗觉得是083本身的问题,它的秘密太多了。

65、最后的悬疑

带着心中不解的谜题,我们被严肃的告知这些秘密绝对不能外泄,我就暗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不小心泄露了,差不多真的会被人民zf枪毙。

老林最后给每个人发了一笔奖金,数额在我看来还不错,顾光明就未必满yì

了,想想也能理解,同样是用命换来的,屌丝的命一定不值钱。但是我并不因此泄气,我珍惜命运带给我的任何东西,不管是钱,是运气,还是……爱情。

而对于一个存不住钱的人来说,我随后开始很高兴地盘算着这钱应该怎么花,原谅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回报父母,而是偷偷挑选了一条对我来说不便宜的项链,打算给白露一个惊喜。

过几天就要放假了,其它的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白露对我渐渐地疏远和冷淡了。我有点抓心挠肝的不知dào

哪里又错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厚着脸皮约了她几次,白露终于在临行前的那个傍晚和我坐在了花园草坪边的长椅上,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白露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其实从最开始就习惯了她这种状态,从怀里拿出那个精致的首饰盒,默默而专注着用手指小心弄平有点压褶了的包装纸,有点发抖地递了给她。她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递还给我,摇摇头说:“有点贵重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讪讪地笑着却不知该怎么劝她收下,就一直把那个首饰盒紧握在了手里。白露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然后继xù

低头咬着嘴唇,她的表情告sù

我,以后我恐怕连人生也谈不成了……

那一夜我们坐了许久,话却没说的太多,最后她劝我把那条项链退掉,挺贵的。我就说你如果不要我还可以送给我妈,然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在一个女人身上失了意,才会想起那个真zhèng

对我最好的另一个女人?

我不记得最后我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只记得我躺在床上看了一夜的天高风淡,云卷云舒……别又问我怎么看到的,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善良一点好吗?

第二天我没去机场送她,大头他们都去了。可我发誓真不是生了她的气,而是我无法表演出坚强,收拾了行李回到滨海市区我那所小房子里,我忽然很想去云南,不是去找白露,而是去找忘情花……

我终于没去成云南。好吧……我把最后一个悬疑解开。

我才没有心思去理睬乱七八糟的周元王墓里那一堆毫无头绪的谜团,现在要说破的这个谜底是有关白露和我的,其实周围所有人早都感觉到了,白露对我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一定有什么不对,包括这次她一放假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只有我在迟钝。一切都是因为她……有男朋友了,并且大概还是在热恋中吧。话说从头至尾我也没问过她,掉进去了也是赖我自己。

那么多的现象都可以得出结论——这本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推理,我却弱智到等她离开前挑明了才弄清楚。于是所有的事情现在回头去想就简单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在本该鼓起勇气抱紧我的每一个瞬间,她只是逃避。不过我也深信那短短的三天四夜里,白露对我的不仅仅是感激之情,没有过两情相悦虽然有些遗憾,可那些经lì

还是可以让我欣慰了。

对她来说,或许那只是一种再也无法复制的特别情境下,忽而生出的火花般闪耀一瞬的情感出轨,对我来说,却足以影响一生。

白露回了昆明以后,我的手机上好几次闪亮了她的号码,我都没接,不是因为“我再也不和你玩了”的那种孩子气,也不是怕自己哭出来会太难看,而是怕无论我怎样表现都会给她太大的压力。

后来慢慢平静,我终于能分析清楚白露不得不对我表现出的矜持里,也掩藏着令她难耐的挣扎和煎熬,那或者是她对固有恋情的忠贞,也或者是在我与另一个人之间的难以取舍,如果这是一本言情小说,一定会把我这个情敌(原谅我这么说,我实在称不上对手)描写的有些不堪,可我当然明白,小说与现实的差距太大,白露在这种选择上,绝对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大概我只能祝福了。

把话往自卑了说,白露这样一颦一笑都美得让人心醉的女孩,一时对我情动我就应当受宠若惊了,把一辈子交给我,那她得傻B到什么程度?

另外,我主动选择退后一步,绝不是还在懦弱,而是实在不想令她难堪,有人说爱的深了才会有这种舍身喂鹰般的佛祖心态,我想放在我的身上,这么着表述还是有些过了,我承认我放qì

是一种自我牺牲,但还有别的理由,白露的性格里有一种执着,她选择离开我的本身,就已经代表了她的最终态度。

爱……是我央求不来的。

白露走的那天,顾光明怕我想不开,找了大头一起和我吃饭,徐媛也去了,我事实上还没看清都有什么菜就喝醉了。从一个荣光的吃货堕落成倒霉的酒鬼,原来只需yào

加一把叫作失恋的作料,就这么简单。

大头第二天告sù

我,酒桌上我天南地北地一通胡嘞,看着还算正常,可吃完了饭偏要去结帐——那顿饭挺贵的,顾光明拦着不让我就哭,哭的撕心裂肺,后来顾光明就抱着我一起哭,把徐媛也感动的一塌糊涂,丢人丢大发了。从此以后我再没脸去那间餐馆,大概人家也不待见我这样撒酒疯的。

66、我们……你记得吗?

时光荏苒着走过了春天,每个人都还好。放假的这段日子里,大头时不时地找我一起散散心,顾光明个王八蛋没了踪影,带着徐媛东西南北的旅游,说是回来给我俩带特玛的特产,最后连个毛也见到,问他要他说在飞机上顶不住饿全给吃了。我就问他,怎么没把你两个狗男女撑死?

作为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大人物,我的领导老林来无影去无踪地接着扮演大侠。张选却意wài

地给我们几个分别打来了电话,说换了号码,怪不得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张选现在还是在昆明,听着意思好象已经被083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让我由衷地替他高兴起来,他并不知dào

我和白露之间发生过什么,约略提了一句白露和他工作在一起,我就拜托他说一定要照顾着,别看是女孩子,和我们几个也是过了命的交情,嘿嘿。

我就知dào

爱情的伤口终能愈合,只会给心里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疤。

对了,现在我不再讨厌酒。其实我的酒量不小,不过以前喝酒,只是因为在朋友前不肯堕了男人的面子,透着虚伪,现在是真喜欢。怪不得我爸每天晚上都要喝上一点,男人变老了大抵上都会这样。我常常一个人偷偷地喝,不小心喝多了就偷偷地哭,偷偷地脆弱。

滨海的初夏是一年里最舒爽的季节,一个无聊的下午我朦胧的睡着,却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里自己又回到了那条满是忘情花荆棘的甬道,白露紧跟在我的身后,大头和陈瞎子几个人晕倒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到处都是紫色的粉雾,整个背景象是一出魔幻剧的舞台。我和白露掩住口鼻劈砍着那些根须,一个一个把他们拖回了墓门内,我一直挡在白露身前,身上腿上被那些刺割满了伤口,痛到钻心痛到麻木。

掩好墓门,我和白露不知dào

怎样就互相凝视在了一起,我冲动无比地双手紧紧搂抱住她的身体,不再怜惜她的挣扎,一次次强行亲吻她的脸颊,轻吮着那湿润而温软的嘴唇,两只舌头生涩地纠缠在一起那一瞬,我和她忽然同时变得无比贪婪,疯狂地吸吮着对方。

激情再澎湃也战胜不了眩晕感的袭来,视线模糊之间白露扑在我的胸前,双手使劲勒住我,我说我痛,她说她不管,然后喃喃地问,你不会变傻把我忘了吧,我就拼命的摇头,睁大眼睛不想让自己睡去,最后的镜头定格在墓门间伸出的那一枝紫色而妖艳的忘情花……

突然间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我呆坐了好久,梦里的情形好象把我的伤口重新撕开撒上一把盐,痛到我无力呻/吟。烦躁无比地出了门,我才想起这个梦会不会是我失忆的那段经lì

,犹豫的给老林打个电话,除了隐瞒掉我和白露最后这段,其余的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告sù

他说,也可能只是个梦。

老林想了想,然后很肯定的告sù

我不是梦,因为我没见过忘情花却准确地描述出了它的样子,忘情花是在块茎成熟以后才会开花,这顺序也没错。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们六个人如何逃脱的这个谜算是彻底解开了。

谜不谜的我不管,现在我的心情和脚步一起变得飘乎不定起来,漫无目的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公园,倚坐在长椅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哆哆嗦嗦地一次次翻到白露的号码又放qì

,直到把手机攥的湿湿的满是汗水。

月色在云的忽掩忽露下变得撩人,这时却想到了一首歌,“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你记得吗?”我就把它改了一个字,写成短信:“我们好象在哪儿爱过,你记得吗?”再次找到号码,鼓起勇气的同时,却忽然生出了戏弄已经结了婚的前女友的感觉,似乎偏要搅乱人家的生活,很无良。然后问自己,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又能怎么样?忘情花的确开过了,你见识过它的妖艳,它的空灵,但你忘了就意味着结束,结束以后再想起时,也还是结束。

手一颤,这条短信我就发给了顾光明……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顾光明还是马上给我回了个电话,这孙子大概真吓坏了,不住地说特产神马的一定给补上,哥你千万别生气。

挂断电话我就开心地笑了。自己又嘶哑了嗓子一遍遍地唱,我们好象在哪儿爱过,你记得吗?从笑着唱到几乎流泪,从正常唱到几乎神经,最后哑然地使劲噙了泪水,慢慢仰起头看着天高风淡,云卷云舒……这次是真的。

这个静静的初夏夜晚,清凉如水,我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从静静的子夜一直等来第二天静静的黎明。

(第三卷终)

1、品味

七月的北京。

北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好吧,不废话介shào

了(有还不知dào

北京的筒子自己百度)。正中午在一家小餐馆吃完了饭出来,大街上太阳的炙烤让我苦不堪言,只想把舌头吐出来,试着能不能象狗一样散散热。

我和大头昨晚几乎同时接到了老林的电话,给了一个北京的地址,通知两个人第一时间到达,正想多问几句,电话就挂断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老林的方式,自嘲的笑笑,收拾东西离开了家。

话说这假已经放了两个多月,着实够意思了,想一想这次老林把疗养也放在了滨海,对我和大头顾光明的确算是照顾了。但是,有时候外表和内心都很冰冷的人,只需yào

做出一件让我们温暖的事情,往往会换来我们的感激——其实这是他们有意或者无意的驭人之道,心里生出过度的感激反而会让我们忽略身边真zhèng

自始至终和无微不至的关切,不谈父母,你身边的朋友一定有这样现成的例子,所以我们在懂得感恩的基础上,也要学会不感激。这是长大,不是装逼。

比如说现在,我就不感激,你跟我多说一句“辛苦”废不了多少口舌,我们也不用你派人接送,天热心里能透出凉爽,哪怕是你虚情假意的胡咧咧。何必偏要生硬?我知dào

酷一点更能配上你大人物的范儿,可不带这么用心理折磨人的。我热的就快变成狗了,关键是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爽。

大头倒是有着找门牌地址的特长,这多半跟他原本是跑运输的司机有关。我跟在他的后面也不用动脑子,两个人七扭八拐的走到二环附近一条胡同,大头说了一句“就是这里”,按响了一处四合院的门铃。

大门一打开,让人眼前一亮,哇,美女啊!再仔细一看,靠,是徐媛。哇靠,原来徐媛也是美女啊,我忽然意识到男女在一起接触久了,如果没有产生爱情,就不会用美丑来审视,和同性的关系差不多。

大头和徐媛打趣了几句,她和顾光明比我们早一步就到了,顾光明正躲在里面吹空调,我连忙催促着赶紧进屋,这也太热了。

三个人抬脚跨进了小院,四处一张望,我心里不由暗暗先赞了一声,只见院里地下铺着古朴的青石板,墙边栽了几株紫竹,左手的角落放着一个荷花缸,蒲扇般的荷叶娇绿得养眼,几株荷花从叶子间伸出头来,挑出粉红色的花瓣看着就让人心动,院中几棵盆栽也是长势正好,打眼看去,整间院子就透着那么清凉惬意。

徐媛紧走两步,走到正屋门前拉开了房门,我几乎小跑着冲了进去,赶紧呼吸几口鼻中灌进来的清凉空气,这才打量起整间厅堂。

古香古色是第一个感觉,我倒并不懂装饰装修,可整间屋子那种古朴的布置就是让人舒爽的挑不出毛病来。一水的红木家具规规矩矩地摆在合适的位置上,那些贵重的家具你也不用问真假,直觉就告sù

你不可能是假的。不管是茶几花瓶还是桌椅博古架,放在厅中既不稀疏又不拥挤,多一个太多,少一个太少,心里叹了一声,这屋子的主人,品味往这一搁也不用露面,直接就能把人贬得抬不起头来。

屋里唯一不够精致的碍眼摆设就是正坐在长椅上的顾光明,手里拿了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看我和大头进来瞅了一眼,接着低头翻页,我皱了皱眉,用手指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起来让个座。我都要热死了,你倒是躲在这里舒服。”

顾光明挪动着屁股给我让了个地方,嘴里嘟囔着,“有的是椅子,你偏挨着我。”

“对。老子看上你了,怎么着吧,你晚上洗干净……”忽然想到徐媛就在旁边,赶紧把“菊花”两个字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咳嗽一声掩饰住,忽然又害pà

起来,怕我这么着整天调戏他,他真会看上我,我靠,那还远不如凤姐。

徐媛的脸微微一红,看来这丫头明白我本来要说的什么意思,现在的女孩可真是什么都懂,一点儿也不单纯可爱,徐媛半侧了身子说道:“你们坐着,我给你们弄茶去。”扭头去了屋内,我坐了一会儿把气喘匀的功夫,徐媛已经端来了几杯热茶,往中间的茶几上一放,然后说道:“这是我老师的家。”

我操,这什么学校的老师这么大排场,二环的一套四合院?我惊讶了半天,端起茶杯掀了杯盖,一边低头吹跑几片浮起的茶叶,一边有些戏谑的问道:“你老师这么牛逼,他家里人知dào

吗?历史考古?我看是盗墓的吧?”

“咳咳”,几声咳嗽这时却从背后传来。我吃惊地回头一看,一个满面笑容的老者正朝着我身后走过来,我赶忙把架起的二郎腿放下,撂了茶杯站起,脸上立kè

跟着红了起来,万分尴尬地干笑几声说道:“我跟徐媛闹着玩儿呢。”

大头和顾光明也都闻声站起转过了身。我再仔细看时,一张清瘦的国字脸,花白的头发,自然没有做作的笑容,突然间想起却原来在长沙见过,当时给我的印象很深,正是那个在酒桌上目光一瞬间敏锐到让我心悸的老者。

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一楞,老者冲着我们含笑点头,嗓音稍有些浑浊地说道:“我们见过面,不用客气,都坐吧。”

忐忑不安地坐定,我暗想刚才的玩笑话会不会得罪了他。老者却没有一点介yì

的意思,看到我还有些局促,微笑说考古本来就是盗墓,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是目的不同罢了。徐媛也笑着打圆场,这才让我的担心逐渐打消。

气氛慢慢变得轻松,老者用压人一头却并不霸道的气场引领着众人的话题,紧接着开始的这次看似随意轻松的聊天,却给我的思维造成了无比的混乱,一些已经固定的传统世界观逐渐动摇,老者的睿智、博学和想象力给了我前所未有的震撼。

2、史前文明

说是聊天,其实更象是按照老者的意图刻意的一次讲座,虽然他时常停下来,等待我们的问题,可我们想插嘴都找不到什么话说,这差距太大了。

老者毫无疑问知dào

我们的每一次遭遇,等到我逐渐厘清了他的思路,才忽然发xiàn

我们几个从来没有条理化地思考过这几次经lì

,老者正在用一条主线替我们把亲身经lì

联结起来,这条主线就是083不断发掘中的史前文明。

简单地说,我们所遭遇的牛耳岭,石门镇秘洞,也可能包括周元王墓道终点石门后的世界,这些典型的史前遗迹显示着曾经有过一个高度发达的另类文明,这种文明距离今天至少上万年,远远早于地球上任何已知的古代文明,它的发达程度与今天相比不遑多让,但发展的方向和我们现今完全是两条路。老者打了个比方,从英国开始的工业革mìng

算起,留给现代人类的科技产物比如电脑,高楼大厦,飞机轮船等等,我们司空见惯毫不觉得希奇,而这种史前文明残留下的,却是诸如象形文字,承载记忆的水晶,不知用意的地下庞大工程,预知未来的能力,蛊术等这些充满魔幻色彩的东西。

需yào

叛逆了自然科学的思路,才能够接受上述这些和飞机大炮同样是人类自身文明产物的概念。人类已知的所有文明相互之间都有过交流,所以发展的方向大同小异,如果尝试设想一种独立于任何文明之外的另类人类发展线路,恐怕就不是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直到信息时代这样的划分方式了,甚至根本不搭边,例如对我们来说,瓦特的蒸汽机算是划时代的发明,也许在另一种文明体中发xiàn

了可以赋予水晶记忆的心灵沟通方式,或者能够预知未来,这对他们来说才是划时代的。

我们几个听得都不是一般的乱,只能部分上理解他的意思,老者话锋一转,着重说起了这种史前文明留给现代社会的印迹,这种印迹有物质和非物质两部分,物质的比较直观,我们几个人经lì

过的牛耳岭螺旋天梯,养蛊洞,湘西石门镇秘洞里的人工水坝,加上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史前遗迹,而非物质的遗留部分,通常难以用现代科学体系来理解,猜测中很有可能的比如说蛊术,无从考证起源的世界上最古老的宗教萨满教,甚至伏羲八卦等等。

话题终于变得有意思起来,老者善于启发思考的方式让我们几个人的思维开始活跃,饶有兴致地列举了一大堆超自然现象和无解的世界之谜,老者没有否定和肯定我们提出的这些是不是史前文明的遗留,却说出了确认的另一个史前文明带给我们的真zhèng

财富,它就在我们的身边,汉字。

这说法让每个人都瞠目结舌。老者却不慌不忙,带着微笑给我们讲述了一段三十年前越战期间的往事,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考古发xiàn

,足以颠覆人类的价值观,并且重大到必须湮没在绝密档案里。洞壁文我们见过几次,而且我和顾光明脑中都有着同一篇洞壁文,可我们从没想过这种洞壁文竟然是现代汉字的鼻祖。

确切地说,洞壁文作为一种成熟的文字,已经完成了从形象到抽象的进化过程,然后一次文化的断层出现了,史前文明中断,而一部分洞壁文却被极少的人掌握并且流传,结合现代人原始部落期间出现的表意式刻绘,人为创造了甲骨文,也许这个人是传说的仓颉,但这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字是由一个人就可以创造出来的,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他只是规范整理了文字而不可能独创,这才是甲骨文没有明确起源的历史性谜题的答案。

而故事讲到了现在,每个人都意识到与越南古墓的洞壁文预测到了一切的内容相比,汉字起源的历史探究显得根本不重yào



如果在几个月前,我甚至会认为这故事不真实到了比盗墓文学还玄幻的地步,经lì

过周元王古墓里那种被预知一切,在宿命前的无力挣扎感,我当然明白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仅从一个故事的角度,这个故事的主角其实不是秦卫国,而是和秦卫国情同父子的马教授,秦卫国仅仅是个不够鲜明的记录者,马教授的一生才是真zhèng

的传奇。

可我心里装着一个猜测没说出来,秦卫国单独在越南古墓最后的十几个小时里,一定还发生过什么。

老者的这堂课算是给我们讲完了,平白直叙的阐述了他整个关于史前文明的猜想,关于最后的那段故事,更是让我们几个心绪难平,一下午的时间匆匆过去,徐媛领着我们几个跟老者道了别。一出了门,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压抑的心情舒缓,回头再看着这套精致的四合院,心说这么牛的人物搬到故宫也不枉费,心下却不免有些疑惑起来,问向徐媛:“你的这位老师怎么会知dào

那么多有关083的秘密?”

徐媛脸上的表情转而凝重,说道:“他就是秦卫国教授,083的创始人。”

我们三个人此时心里的惊诧可想而知。我满脑子闪现的都是秦卫国微笑的表情,他在讲述自己在越南古墓中的惊心动魄,和马教授身死的那一刻时,你看不到一丁点儿情绪的波动,没有人会想到那竟然是他的故事。这得经过多少的人生历练才能达到这种近乎神的心平气和?

换个思路,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保持着微笑并不是活的轻松,反倒是因为背负的太多,我在想,秦教授大概就是这种人。

一起吃了晚饭,徐媛把我们引到了订好的宾馆,我还是和顾光明一个房间,便宜了大头,因为鼾声震天就能得到单间。徐媛忙完要离开了,顾光明就依依不舍的去送,过了很晚才回来,让我看着颇有些心烦,或者说心酸。同样的际遇别人收获的是果实,我却只余下了破碎的不成样子的心。

3、萨满

第二天早起,083派了车来接我们三人,脑中回忆着昨天秦教授关于史前文明的推理和猜想,隐约觉得那其实也是老林安排的看似不经意的一次讲座。我们现在接触的越多,知dào

的秘密也越多,莫名其妙的就拔不出来了。

见到了老林,又得开会。这次人多热闹,加上我们四个,十几个人凑满了巨大的圆形会议桌。果然这一次的内容和秦教授昨天所讲的一部分重合了起来,地球上现存最古老的原始宗教,萨满教。

萨满的名字我是知dào

的,可除了名字以外……大概还知dào

跳大神,其余的就是浆糊一团地听着,一位研究萨满文化的专家不停地叨叨,从刚吃了早饭还饱着,一直讲到饿了,然后就地吃饱了再听,再讲到快饿了,差不多结束。

虽然我肯定不是那么好学和喜欢钻研的人,萨满文化的专家也不可能知dào

083在追索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讲着萨满文化的起源变更发展,可我还是听出了萨满教和083正在探究的问题之间有那么一点联系。

萨满教是从多神崇拜向一神教过渡中的一种宗教形式,信仰地区横跨亚欧大陆,因为通古斯语称巫师为萨满,所以得名萨满教。明确可以知dào

的是,萨满教起源于史前时期,在我国的东北和西北新疆地区一度盛行,新疆地区泛伊斯兰化以后,萨满得以保存并且和当地的宗教融合起来,而东北至今处处可以找到萨满教的影子,萨满教形式上已经覆灭,但文化习俗上还是与汉文化结合起来予以了部分保留。

大略地讲到这里,再细化萨满教,话题变得学术化起来,在通古斯族语的saman一字中,sa意指知dào

,saman按字面意义来说就是“知者”,萨满教的大巫师具有预知一切未来的能力,或者把巫师换一个称呼,先知。

我和顾光明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问题终于出现。起源于史前的神mì

宗教,大巫师是可以预知一切未来的先知,这足够让人怀疑萨满教也是史前文明遗留下来的。至于萨满教的其余部分,经过人们几千年的神化,崇尚自然和万物有灵的萨满教多了许多怪力乱神的色彩,甚至还有明显艺术加工的成分,现在已经无法甄辨出它本来的面目了。

萨满教如果从严格的概念来说,是否能称之为一种宗教至今也是争论不休,如果结合现在所知dào

的,加上自己的理解,我认为在起源时一定不是一种宗教,宗教的属性是后天被赋予的,也就是说,先有了现象,最明显的例子是能够预测未来的先知者,后有被包装化的宗教形式,将先知者包装成无所不能的大巫师(即萨满)。

通过这个联想,那么与史前文明有关的这种先知者,除了我能想到的周元王和罗滇王,一定在几千年以前还曾存zài

过,这才应该是萨满的真zhèng

起源。

比较凌乱。萨满专家是在系统的阐述一种文化,并不是总跟我们的探索方向切题,尤其接下来,哲学化的专家狰狞可怖地开始讲述哲学化的命题,说他认为萨满是一种宗教,那就代表了萨满能成为一种意识形态,而事实上它不是一种意识形态,或者称为一种不完整的部分意义上的意识形态,这种不完整的意识形态是能影响到或者附着到其它的意识形态之上的意识形态……

我的头……全晕了。

老林总算打发走了专家,然后开始接续话题,直奔要害,国内现存的萨满信仰族群最大的两支是蒙古族和满族,蒙古族萨满和满族萨满却有不同之处,在满族萨满中没有诸如耶路撒冷之类圣地的概念,而蒙古族萨满文化里却流传着圣地的传说,并且传说萨满教发源于圣地。我慢慢的听明白,083寻找萨满圣地这个计划已经进行了好多年,蒙古族的历史里没有任何的记载,曲折地直到今年才算找到了一点端倪。

圣地的线索藏在蒙古族的一部神话长歌中,一直在草原牧民中间流传吟唱,长歌里记述了一次寻找长生天(长生天,蒙古语称为“孟和腾格里”,是蒙古族萨满教的最高神明)的神mì

之旅,歌里除了赞美长生天的伟大,绝大多数都是神话传说的成份,真zhèng

关于这次旅途的提示少之又少,如果不是083和老林都比较靠谱,我才不会相信这么一首神话长歌讲述的会是一次真zhèng

的旅途。

这很有点象汉族夸父追日之类的故事,你如果硬说远古时期真有夸父这个人也并非不可信,可让我们印象最深的比如一口气喝干了黄河,手杖扔在地上化做了一片树林,用正常的眼光看就不可能了。但083探究真象的分析方式非常奇特,再用夸父追日来给这种分析打比方,根据传说夸父喝干黄河固然不可信,但可信的是夸父一定到过黄河。

反正这种思考方式我是学不会,带着耳朵听就是了,这一次老林说的还算详细,讲到了长歌中多次出现“太阳永不落的圣地”,“五彩斑斓的炫丽天空”,“一望无际圣湖边金黄色的土地”,“雄鹰也能折断翅膀”,“大巫师引领我们沿着牛奶流淌的白色圣河”等等,把这些我们司空见惯的溢美歌颂之词一点点都强行摸索出规律,再加以分辩,这次可能远在一两千年前的神mì

之旅,逐渐被还原出一部分真相。

当然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来推算的话,恐怕世界各个民族的长歌背后都会有一个藏宝地了,这首长歌是最重yào

的线索,却并不是唯一的线索,蒙古族萨满巫师指定的圣山圣地虽然很多,有些只是在传说中才存zài

,但这也算是探究圣地所在的另一个渠道。蒙古族几千年以来的史料根本没有提及这次旅途,却并不等于找不到圣地的其它暗示。所有的证据综合起来,把线索契合在一起,圣地终于揭开了它神mì

的面纱。

这一连串的追索求证,其实是个异常庞大的工程,能做到眼前这个地步的确挺牛逼的,等于无中生有。不过我这样不愿意动脑子的,关心的只有结果,圣地在哪儿?我操,我就不信老林你敢肯定地球上一定有这么一个金黄土地,流淌牛奶的白色河流,太阳永不落,还加上什么五彩七彩天空的地方。

4、朝圣之旅

老林不温不火地继xù

着他的思路,先是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点开了一张图片。我瞪大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一条白色的河流,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缓缓地放大了图片,老林跟我们解释说这条河流的河道是天然的白色鹅卵石铺垫,加上周围铺满了植被黄绿色的反衬,远处看去才会有奶白色河流的错觉,如果是被冰雪覆盖的冬天,就没有了这样的视觉反差效果。这种河流在世界上并不少见,白色鹅卵石是火山喷发后的产物,预计中的萨满圣地周围就存zài

着很多条这样的河流,有的断断续续,有的整条都是被这样鹅卵石铺满的。

嗯,这倒能说的过去。我暗自点点头,好奇地等待着老林怎么继xù

往下圆。

老林却突兀地转了话题,先给我们一张图片看大概是为了照顾我们的好奇心,也避免我们一直怀疑他接下来要说的。然后他开始着重讲述那一次神mì

之旅发生的时间,大略上的分析,从规模看人数可能上千,同时这次朝圣之旅可以肯定发生在蒙古族的一个强盛时期。老林先排除掉成吉思汗前后,强dà

到那样一个背景下轰动整个蒙古部族的朝圣之旅,历史上不可能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即便正史给故yì

隐讳掉,野史杂史甚至家史也早披露出来了。由此再向前上溯推算,应该发生在蒙古族史料并不详实的公元七世纪,也就是中原唐朝时蒙古族的另一个鼎盛期。

再切回到神话长歌,长歌中提到的不论绿油油的草原,还是人们出发时的穿着打扮,断定这次朝圣之旅出发时是夏天,用两个月左右时间到达了圣湖,再由圣湖缓缓行走一整天,萨满圣地就在圣湖附近一处被“冰雪覆盖的玉宇琼楼”。

枯燥无味的老林是不擅长讲故事的,从来不象南派三叔那样给我们留坑,转而就开始解谜(我一直认为从这点来看,老林还是比三叔善良的)。从长歌中一再出现的行进方向上看,朝圣之旅是一路向北,推算时间足够到达北极圈,北极圈内夏季的极昼也可以解释为“太阳永不落”,“五彩斑斓的天空”是靠近北极特有的极光现象,盛夏时节的“冰雪覆盖的玉宇琼楼”在西伯利亚面积广大的永久冻土带,零下二三十度的地下或者山脉之中隐藏,再正常不过……

靠!我怎么没想到?虽然屌丝的脸皮通常比较厚,可我还是有些自责,极昼现象、永久冻土带和极光这些我都是知dào

的,很简单的自然现象……好吧,我们什么都懂,我们只是没想到而已……

看来这首神话长歌应该叫做叙事长歌才对,很多隐藏在里面的神话情节换一种方式就会得到不同的解读。根据长歌中断断续续提到的行走路线,一些不经意间提到的自然景观,再加上蒙古族萨满文化史的大量研究,圣湖的位置可以确定,同蒙古族萨满巫师说的“最遥远的圣湖”是同一个地方。圣地按照被排挤出水份,还原成历史真相的长歌,范围也逐渐缩小。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到达圣湖以后,复原一千多年前的这次朝圣之旅,争取找到准确的萨满圣地。

可圣湖圣地实在有点远,我们想和上次一样,大张旗鼓地去偷坟掘墓不可能,蒙古族萨满的圣湖位置在俄罗斯遥远的西伯利亚,深入北极圈内,地名听着异常陌生,靠近北冰洋泰梅尔半岛上的索罗湖,一个在北西伯利亚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淡水湖。和世界各地很多湖泊一样,还流传了湖中有怪兽的传说,而且应该不是旅游景区无良的炒作,那里附近百公里内从来就没有居民。

至于目的老林又重复了几遍,和考古的性质差不多,找到圣地甚至发xiàn

“长生天”活动的遗迹,期望获得有关史前文明的另一条线索。

我的手心里粘粘地攥着汗,探险的渴望和对于被预知了一切结果的惧怕同时作用在一起,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我们四个一次意wài

同牛耳岭洞群地下的史前文明遗迹擦肩而过,是曾经离这些真zhèng

遗迹最近的人,加上我从此以后出现的奇怪血液特征,和解读水晶信息的能力,决定了无从逃避。忽然觉得这才是我真zhèng

走不脱的宿命。

这一次顾光明被留在北京,可给他乐坏了,屁颠屁颠地巴结着老林,靠,还不是为了整天和徐媛鬼混?……呸,气死我了。

这会开到很晚才算散伙,直到现在我才从几个人的话里话外知dào

,083的总部还是在北京,过后琢磨琢磨也合理,秘密知dào

的越多,我越觉得083恐怕并非自己以前想象的那种单纯学术研究机构。

连续两天杂七杂八的信息灌输,最大的后果是我吃了晚饭就昏昏欲睡,早早躺在床上闭了眼,其实我也是害pà

一闲下来,见到顾光明看着徐媛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总触动我想起周元王陵墓里和白露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自己给自己心里挠得满是血淋淋的细碎伤口。

第二天的白天我和大头都没出门,北京该旅游的地方早就去过了,而且天气晴朗的北京简直太热了。上午徐媛来过,嘱咐我俩这几天不要乱走,然后和顾光明欢蹦乱跳地不知去了哪里。我跟大头看了一上午电视,中午随便找了附近一家小餐馆点上几样菜,一人一瓶56度的小二锅头,边喝边侃,二两酒喝不醉,稍稍迷糊着正好下午再睡上一觉,差不多过上了一种退休的生活,而且咱也是公款消费住宾馆。

已经放了那么长时间的假,老林可不甘心让我们继xù

这样享清福。两天以后徐媛把护照发到了我和大头手里,当天晚上一堆人集合在北京站,踏上了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八个人占满了几间包厢,着实热闹。

果然没出意wài

,还是老林亲自带队。可我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每一次老林带队不说有没有什么危险,他一直就平安无事,倒霉的总是我和大头这样的。

5、探险家

这是一条穿越南西伯利亚的线路,在边境的二连浩特换轨,再经蒙古的首都乌兰巴托穿到俄罗斯境内。旅途漫漫,逐渐的和同行的其他几个人熟悉起来。

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是研究蒙古族历史的学者,研究方向侧重蒙古族萨满,是不是083的人不清楚,不让打听。姓潘,年岁比我稍长,知识是真渊博,不过看到研究萨满的我就头疼,就想起了“意识形态的意识形态”。

老邱是古生物学家,什么事情反应都慢半拍,是个典型的慢性子。但我现在可以想象083需yào

他做什么,著名的尼斯湖水怪曾被广泛地怀疑成一种史前巨兽。老邱虽然长得一点儿也不象怪兽,却让我格外紧张。

最开心的是和翻译小姜在一起,斗个地主也能给我们说着笑话,这是开心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总是输,输到大家都不好意思继xù

赢,我心想,一边打牌一边说网上的黄段子,两个王四个二也出个乱七八糟,一心二用,你能赢才怪。

除了这三个人和老林,其余两个都是半生半熟的老面孔,一个是长沙就认识的徐松,另一个也见过,名叫吕中华,大伙儿都跟着老林叫他小吕,也不是那么爱说话的人。

一坐火车,我就盼着吃饭,吃饭等于给自己找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做,省得那么无聊。每次到了餐车我都会兴高采烈,捧个鸡爪子也吃的格外开心,又不敢吃的太快,三两分钟吃完了只能回去躺着发呆。到了俄罗斯境内餐车上开始卖伏特加,我和大头带的国产白酒不舍得喝,买了一瓶,真他妈的马尿味,又烈又骚,呛得人只想咳嗽,只能咬牙坚持着往下灌,马尿喝多了也是酒,花钱买来的不能扔,这都是古训。

大概两天三夜过后,几个人摇摇晃晃地下了火车,这只是到了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一座城市,离目的地还远着,又百无聊赖地等了一天提前租用的小型飞机,随队的翻译小姜忙前忙后的打电话催促,才算在延迟十几个小时后颤抖着翅膀起飞了。幸亏天气没有障碍到我们,也不知在巨大的噪音里过了多少个小时,终于停在了北极圈内的一处叫哈坦加的小镇机场。

废话的介shào

几句,哈坦加位于俄罗斯的泰梅尔自治区,自治区面积广大,可能比中国普通的两三个省加起来还大,人口……不到四十万,我去,真zhèng

的地广人稀。我们现在的哈坦加镇就是附近几百公里最大的城市,居民只有几千人,还没有我住的那个小区人多,大妈们来一场广场舞在这里就相当于轰动全城的狂欢节了,不过人家这里的居民可真zhèng

是套马杆汉子的后代,别说男人了,老大妈长得都比我威武雄壮。

哈坦加镇七月的平均气温只有零上五度,比较正炎热的北京,那种冷也是不太好受的,还有就是夏天里没有天黑的极昼让人觉睡的不踏实。而且哈坦加镇已经属于永久冻土带,再往北几百公里才能到达索罗湖,没有现成的公路。冬天虽说冷的厉害,还可以从冻得硬梆梆的荒原上穿过去,一到夏天,荒原表面全是冻土带化开的沼泽,根本无法穿行。

所以这次计划走的是水路。从哈坦加镇顺着河流进入几十公里外的哈坦加海湾,然后再从海湾折向一条连通了索罗湖的河道把船直接开进湖内。

在哈坦加镇盘桓了两天,小姜到处联系找船,忙得厉害,我们却无所事事,看来听不懂外语也有好处,能者多劳智者多忧,无能无智者……可以打屁聊天。

索罗湖暂时遥不可及,哈坦加在老邱这样的古生物学家眼中,却是真zhèng

的圣地。这里是猛玛象的故乡,俄罗斯学者数次在附近地下深处的冻土和冰层内,发xiàn

过一万多年前直到远古时期货真价实的猛玛象,可不是我们想象的骨化石。天然冰箱一样的永久低温环境,一些猛玛象挖出来时甚至连肉都是新鲜的,听说当地很多人品尝过,不过那肯定是过期食品。

猛玛象大概在五千年前灭绝,曾经被人类的祖先大规模捕食,不知dào

算不算古生物的范畴。我们几个跟着老邱一起去参观了镇里的猛玛象博物馆,老邱看了以后连叫可惜,在现在的保存技术条件下,还不如把那些猛玛象留在冰层里。

小姜终于租来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渔船,第三天早起到了码头,渔船里几个人刚好坐得下,放上帐篷和野外宿营其它装备的一大堆东西,就有些拥挤了。船开起来,小姜和正喝着马尿的俄罗斯船老大聊天,时而听到船老大放肆的大笑,时而高唱几句难听的歌,手扶舵轮目视前方专注的一刻,目光深遂的象末日英雄,可一转头就是嘻皮笑脸。再想想万里之遥咱们国内的船老大,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来职业可以造就人的性格不是一句空话。

船走得比车慢的多,水路又有些绕远,我们花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慢慢进到了索罗湖的湖面,眼瞅着再过一两天就要进入八月份,湖面上还是偶尔能见到浮冰,徐松说七月份这里水面的冰慢慢都会化开,浮起来的冰是原来冻结在底层的,等到水温逐步上升才会化掉飘浮起来。

这么长时间的旅途,虽然偶尔能到小小的甲板抽支烟活动一下,我的身体还是几乎僵直了,船舱里人挤人的坐着睡又睡不踏实,这罪受大发了。

船靠在索罗湖的北岸一侧,时间是下半夜,天却仍然是亮的。索罗湖面积不是很大,北岸平缓,再向北的远处有着高高低低的丘陵。没时间细看,帮着别人打打下手驻扎了营地,神情疲惫地一起点火做饭,一会儿功夫飘起的饭菜香就勾起了众人的馋虫。

人要是饿急了和狗差不多,吃屎都觉得香。大口吃着牛肉罐头混着蔬菜一锅做出来的烩菜,手里也掐着半瓶烧酒偶尔喝上一小口。喝酒除了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狗,还能顺便咂摸着那种身处天地间寂寥的滋味,略带忽视文明世界的颓废感,然后隐约觉得自己就快成为探险家了。

6、眼睛沼泽

索罗湖的水天一色,特别清洌,习惯了我们常说的那种蔚蓝,再看眼前的天空,颜色纯净的象化学颜料一样不真实,原生态的荒原覆盖着灰绿色的地衣苔藓,对比强烈,那种苍凉比任何我见过的景观都有厚重的岁月感,索罗湖没有被人类修饰和打扰过,它沉淀的是地球的历史。

小姜租来的渔船抛锚在湖边,船老大也一起凑过来喝酒,按照老林的安排,船老大除了需yào

配合我们在湖上的考察,其余我们在陆地上活动的时间,他都会和小姜一起守在营地。

现在我才知dào

,去野外探险,带的东西多虽然消耗体力,可到了休息的时候就显出装备齐整的优势了。我自己独立的一个小帐篷,还可以在睡前看上一阵书,虽然比不上家的舒适温暖,还是让人觉得比凑合着露宿解乏多了。

醒来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个钟头,昨天的疲乏终于缓了过来,看别人都在忙碌着,意识到自己起的很晚,有些不好意思地吃了些尚温的午饭,瞅见湖边的一处缓坡的高地上,老林手里拿着一张大地图,和眼镜潘正在朝远方比比划划的讨论着什么。

和大头一起点了支烟,两个人的眼神里交换着迷惘,除了在这儿喝酒睡觉,下一步要做什么完全没有透露给我们。不过我们两人彼此还是心知肚明,该我们知dào

的早晚会告sù

我们,还是不要问的好。

按理说我们这次到了如此陌生的一个地方应该有当地人做向导,可别说眼前这湖畔,就是东西南北再走上一百公里也没有人烟,就算雇来个向导也一定是骗子。那个船老大打了一辈子渔,也只是到过索罗湖一两次,我们这些人简直和月球探险差不多。

这倒也让我有些安心,哈坦加镇传说这里的水怪不会有更多人亲眼见过,可能只是以讹传讹。我和大头已经两次从双头蛇和大蜈蚣嘴里死里逃生,下一次再出个什么BOSS,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休息了一阵,老林远远招呼着众人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剩下的多数装备都扔在了这座临时营地,除了小姜和俄罗斯船老大,所有的人都到了远处缓坡的高点。

老林还在和眼镜潘商议着路线问题,我隐隐约约听出来两个人语气里都带着兴奋,凑过去慢慢听了几句,虽然距离那次旅途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这里的地质地貌包括植被却基本没有多大变化,这对我们按照神话长歌确定下一步的线路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几乎原封未动的环境,与我们正常想象里一千多年过去一定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大相径庭,再仔细一琢磨,还是因为这里太冷也太荒凉了,否则人类是不会给地球留下什么没有改变过的净土。

旁边的老邱叹了口气,颇有感慨地说道:“对于地球的历史来说,人类进入文明的这几千年是真zhèng

的沧海一粟。只要不被人类侵扰,再过几千年这里还会是地球的原生态。”

老林早就拟定好了整个的行程计划,这我们也都习惯了,不用动脑子,听他的就行。下午的安排不吃紧,老林用手指着远方一大片椭圆形的洼地沼泽,然后说那一带很可能就是长歌中的一个重yào

线索“眼睛般的沼泽”,今天的任务是去探探就折返回来,证明一下线路是否和长歌中所说的一致。

时间上并不着忙,身上除了必要的工具没多带什么,心情上也不必那么紧张。可我还是稍微低估了这条路线的难度,大片灌木荒草和地衣掩盖下的荒原冻土,表面看起来和盛夏时的草原差不多,实jì

上冰被化开以后处处都是危险的陷阱,老林和徐松他们显然是野外探险的专家,各种各样的招数层出不穷,总算在两个多小时后,小心翼翼地挨近了那片远处望去反射着光泽的沼泽水面。

这条被我们确定的线路随即被小吕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如果重新走一遍,恐怕用不上半个小时就可以顺利到达。眼前的沼泽暂时被做为第一个参照物,当然还需yào

一番佐证,这都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我暗暗告诫自己,再有水晶球之类的东西,可得躲远点,别再让哪个缺德古人给我算计了。

老林用精密的GPS定了位,象是地图测绘一样细心标明附近易见的特征,随后让大家小心分散搜索一下,争取发xiàn

点儿什么。这活儿挺简单,带着眼睛就行,我找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终于发xiàn

了一只烂烟头,那种倏然的历史发xiàn

感让我激动了许久,难道这是古代蒙古人抽烟的证据?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刚刚扔的。

历史考古探险什么的,确实不是谁都能胜任的,我什么也找不到不代表别人不行。小吕第一个在略显干燥的低矮高地表层土下,扒出一只铁箭头,锈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经过眼镜潘和小吕仔细甄别了年代,结论是说不清,大概是几百年前到几千年前的。基本和没说一样,时间再往前推除了天然的陨铁,人类还没发明出冶铁呢。

老邱一直在沼泽附近转来转去,高喊了几声让大伙儿过去帮忙,急匆匆走过去一看,老邱已经从水边拖上来几根白惨惨的骨头,四五个人赶紧围拢过去,一起又是拖又是拽,把沼泽下的烂泥都翻了出来,恶臭的气味差点儿把人熏晕,沼气就是这么得名的,听说和人类的屁是一个成份而且纯净的多,那味道……你们吃饭时自己想吧。

忙碌了半天,一具还算完整的骨架被堆在沼泽边,老邱慢条斯理地码放着那些散乱的尸骨,逐渐地可以看出来是一付马的骨架,老邱拿着皮尺前后量了很长时间,唠叼半天这马腿短额宽,胸廓如何,尾椎怎样,听得大家直犯糊涂,最后才说从尺寸上看可以确定是一匹蒙古马,连我的心里都一直替他犯急。

老邱一公布答案,众人大松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知dào

这匹蒙古马确切的年代,每个人还是觉得异常兴奋,这条路线上发xiàn

了这些证据,看来基本靠谱。

7、丢失的线索

继xù

的搜索再没发xiàn

什么,众人按照路线折回湖边的宿营地。时间还早,小姜和船老大已经钓到了好几条大鱼,在湖水边开膛破肚,晚上看来可以打牙祭了。

老林照例还是要总结一下,确定了沼泽做为参照物收获很大,那首长歌里的线索和今天的发xiàn

完全重合,虽然还有其它的问题,但如果这么一步步进行下去,圣地的迷雾就会渐渐拨开。

这一次带的给养十分充足,老林总是有备无患的做好所有准bèi

工作。没想到的是小吕还是个野外烹饪的高手,昨天都太疲倦了没显示出来,除了把鱼炖的鲜嫩无比,其余两三个大锅菜也烧得色香味俱全。

现在我才知dào

为什么探险家爱喝酒,那是因为一种深入了身体和心灵的寂寞,眼神里就能带出来,不是我这样硬装的。尤其老邱,喝酒的架式特别有范儿,不怎么说话,抿下去一口再抬起头,那目光一瞬间的幽远能让中老年妇女也生出小女孩式的崇拜感,仿佛是天地间的男神。其实我也知dào

,回到了文明世界再用这种眼神,没有了荒原和纯净的天空湖水做背景衬托,基本就是痴呆。

第二天我起的仍然很晚,正不好意思的想怎么没人叫一声,却发xiàn

所有人包括老林都在帐篷里睡懒觉。这可不象老林的风格,又没法去问,自己沿着湖畔前后走了走,空气清新的让我难受,我们这种污染体质果然有些不适应太干净的东西。

后来我才知dào

老林和小吕眼镜潘三个人一起研究了大半夜的神话长歌,根据昨天新得到的信息重新定义,得出的结论是还少了一个重yào

的表征,“圣湖边金黄色的土地”一直没有找到,四周可见除了裸露的土地,再就是满眼灰绿色地衣苔藓和稀疏杂草,而那处沼泽只能做为一个参照物,无法确定下一步的方向,长歌中以索罗湖畔为起点最后一段到达圣地的旅程,屡次提到金黄土地做为起点一定不是无的放矢,需yào

用这片金黄土地来做另一个参照,加上那处“眼睛般的沼泽”才能两点联成一条线,直指向远处未知的终点。

上午的讨论我和大头插不上嘴,老邱提出了他的疑问,既然根据已有的图片资料得知远处有一条白色鹅卵石铺垫做底的河流,我们可以直达那条河流再定位。老林说不管是从高清晰卫星图像,还是搜集到的那一带地貌的图片,远处丘陵山脉之间这种和周围颜色对比强烈的白色鹅卵石河道的河流,能够知dào

的至少有三条,分别流经几个方向,如果不能准确知dào

是哪一条,溯河而上的线路就无法判定。

虽说大方向已经确定,不算陷入僵局,可是范围有些太大,如果把每条可能的河流都走一遍,再加上后面的一些继xù

提示,工作量庞大的惊人,短期内找到线索太难,如果用最笨的办法,就算能调来大批人员四处撒网式搜索,可这毕竟不是周元王墓所在的山东,随便我们折腾,惊动了俄罗斯官方083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一天的任务就是沿着索罗湖的北岸寻找“金黄色的土地”,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觉得不太靠谱,也包括老林,有一点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意思。索罗湖东西狭长,北岸平缓的部分加起来有十几公里,中间被悬崖峭壁阻隔成几段,老林他们顺着河岸慢慢的寻找,我、大头和小姜上了渔船,让船老大沿着湖边慢慢向前开,到了一处可能的地点就下船,有时还要把覆盖在湖边的植被也清理干净,可是露出来的泥土怎么看也不象是金黄的颜色。

转眼就到了中午,船老大把船停在了一处湖岸,几个人就地休息吃饭,通过小姜的翻译和船老大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面朝着湖面方向的大头忽然脸色一变,指着水面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几个人齐齐一惊,一起顺着大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水面上影影绰绰地飘浮着一个有四五米长宽的黑黑影子,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来,我的心立kè

不受控zhì

地扑通扑通不停地狂跳。

黑影忽高忽低地向远方渐渐越游越远,速度并不快,却突然间一停,仿佛把我的心揪住,过了几秒钟再次向远方慢慢游去。

向湖畔的远处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我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怪兽了。眼见那个隆起的鲸鱼脊背一样的东西渐渐飘远,心里仍然惊惧异常,谁知dào

在水下藏着的是个什么样令人恐怖的身躯。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镜头,通常又是兴奋又是好奇,赶上了真zhèng

的现场直播,倒反害pà

起来。

四个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足足有五六分钟,心中的惊骇实在无以言表。等了半个多小时,水面上再没有什么动静才急匆匆地上了渔船,逃也似的绕开了那片水域,船老大把船一路开的飞快,总算停靠在了营地边。

老林几个人还都没回来,他们才是寻找“金黄色土地”的主力,不象我和大头是从国内就开始打酱油,一路打到西伯利亚。在营地待了有几个小时,老林他们才一脸沮丧的转回来,这么长的时间,看来不仅仅是湖岸,应该还深入到附近的陆地仔细找过,结果也一定不尽如人意。

小姜比我嘴快,抢着跟老林絮絮叨叨地描述着那头水中怪兽的模样,而且有越说越悬的趋势,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加进了不少前后颠倒的脑补内容,老林听的直皱眉头,看向老邱。

老邱的反应比较木讷,慢慢询问我们有没有把怪兽的样子照下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yào

的取证,有些后悔,大头却翻出了早就没了信号的手机递给老邱,说自己照了几张,果然大头比我的心理素质好得多,我都不知dào

他什么时候照的。

老邱极慢地一张张翻看着大头手机里的照片,大伙儿的眼睛都盯着他,也不敢打扰。几幅照片看完,老邱抬头想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这个……”小姜憋得厉害,连忙接口问道:“怎么样?”

老邱重重地一点头,“这个……手机的像素也太差了,什么牌子的?”

靠!这到底是古生物学家还是中国电信的托儿?

8、金黄色的土地

水中怪兽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老邱还是谨慎地表达了他的怀疑,提出几种假设,比如大鱼或者一大段树木之类,都被我们否定掉,亲眼所见的绝对假不了,大头还说模糊看到那段露出水面的脊背上好象长有毛发,老邱也是不置可否。

吃了晚饭,老林一直抱着翻成汉语的神话长歌全本苦思冥想,一会儿翻看笔记本电脑里存的照片,一会儿拿出大地图比对,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眼镜潘和小吕为了蒙古族长诗里的一些解法喋喋不休的一直争论着,我倒想替着打打圆场,竖起耳朵一听才发xiàn

,不仅仅是蒙古文我连个毛也不会,似乎……汉语也不太扎实,挺悲催的。

反正专家的世界我们不懂,我只负责和大头一起发呆。到了这种时候,不知不觉地怀念起满口胡柴的顾光明来,没事儿损他两句是多美好的日子啊。

勤能补拙一定不是一句空话,在这段已经湮没了一千多年的历史谜题前,想靠我们灵光一闪的思路来破解不太可能。老林在不断地和众人商议否决了很多想法以后,做出了一个保守的决定,一边尽量找金黄色土地的线索,一边等待出发的时间。

按照神话长歌里提到的,到达索罗湖边是出发两个月以后,从索罗湖开始的最后一整天的旅程,大概就在八月上旬的后几天,这样从今晚算起,我们需yào

再等上两天三夜。对复原这次朝圣之旅来说,尽管这种完全遵循当时时间的做法有些机械呆板,但老林显然认为把事情尽量做到一丝不苟的认真,能想到的细节就不要忽略才不会出大的纰漏。

时间非常难熬,这两天我们不抱希望地四处乱转,甚至把一些觉得可疑的地面也挖开看看,试图找到金黄色土地的哪怕一丁点儿线索,结果仍然一无所获。老邱到了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湖边一动不动地守着,手里端着一架单反相机,可索罗湖怪兽的身影再没有出现。老邱的毅力可佳,只是怪兽也太不给古生物学家面子了。

第三天的清晨终于静悄悄地来临了,按照老林的预想今天就要从那一片“眼睛沼泽”为起点向陆地深处进发,虽然方向上有些盲目,可总得尝试,争取再发xiàn

一些公元七世纪那次旅途的证物,摸索着向前。

我起的稍微有些早,睡眼惺松地正躺在帐篷里偷一会儿懒,却听到外面小吕的声音叫道:“你们快来看,金黄色的土地!”

打了一个激灵我就坐了起来,匆忙穿上鞋钻出了帐篷,一抬眼间,只见营地外视野所及到处一片金黄,一瞬间就愣在了当地。

一贯慢吞吞的老邱这次第一个冲到那些金黄色的土地前,蹲下身一看,仰头冲向我们几个人,表情兴奋至极地高喊:“苔藓开花了,金色的。”

一直困扰我们的长歌前半段最后一个提示居然就这样迎刃而解了,一切都是因为正确的时间。老邱分析说眼前这片苔藓每年到了仲夏季节会成片地同时开花,就好象我们北方的春天某个早晨一起床,突然发xiàn

一夜之间原本枯黄的草坪上到处都是嫩绿的草芽。我们原来一直被这片金黄色包围着,做一回事后诸葛亮分析起来也不奇怪,一千多年前的那支队伍和我们同样选择了整个湖畔北岸最平缓适宜的地方作为宿营和向圣地进发的起始点,附近也只有这一片湖岸才长满了开着肉眼难以分辨金色小花的这种苔藓。

这样的结果简直太……浪漫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也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起来,连老林一贯冰冷的脸上都挂了微笑,这可是千年一遇的灿烂笑容啊,看着让人……心悸。

下一步的程序倏忽之间变得简单,从我们身处的金色苔藓湖畔到远处的眼睛沼泽,两个点连成一条直线,根据神话长歌的提示,目标直指视野尽头高低不平的丘陵。

老林站在湖畔的一处高地,估算着当年的朝圣队伍一整天会走出多远,然后吩咐众人带齐了随身的装备出发,只把小姜和俄罗斯船老大留在了营地。

半个小时后到达了眼睛沼泽,一行人直接绕了过去。这片椭圆形反着阳光的水面其实只是这一大片沼泽中暴露出来的最低洼那一小部分,有些象一处不大的湖,沼泽其余地方齐膝深的水都被杂草苔藓遮掩着,路非常难走。除了鞋里灌满了泥水难受的要命,探险用的专业大背包压在我的肩上,更加觉着沉甸甸地越来越重。

也幸亏有老林和徐松他们这样经验丰富的行家领路,要不然四处隐藏的沼泽陷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吞噬进去,想象一下被那些味道呛鼻的沼泽烂泥一点点糊住口鼻闷死,简直太令人不寒而栗了,和吃屎被噎死的感觉差不多。

望山跑死马。在湖畔时看起来并没有多远的丘陵地带我们直到过了中午紧赶慢赶才算到达,踏上了第一道低矮山丘干燥的南坡。老林宣bù

休息,我赶紧先把鞋袜脱下来晾晾,在泥水中走了一上午,脚都泡得发白了。老林往地上一坐,招呼着眼镜潘和小吕又开始研究地图,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动手,终于忙碌着开始我最喜欢的一项探险活动,生火做饭。

让人失望至极的是,老林给的时间太短,午饭准bèi

的十分急促,一大锅东西混煮在一起,我们几个象捞泔水一样抄着锅底,和一群猪抢食差不多,这让我心里稍稍有些不满。老林显然明白把饭吃的舒服了,才能把工作做好的硬道理,神情间略带歉意地解释了一句时间有些紧,吃完饭以后翻过这道低矮的丘陵还要重新定位路线,需yào

花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研究分析。

9、獠牙巨兽

老林说的我倒能理解,本来时间说急也不急,可金黄色苔藓的突然出现告sù

我们,如果错过了八月上旬这最后几天,也许后面很多地方都会偏离。我们要想求得精确,必须得在这几天之内找到大概的位置,神话长歌中可能还有许多提示用得到“精准的时间”这个概念,我甚至还幻想过有一处按照固定时间规律开启关闭的地下大门,毕竟我们对于真zhèng

的史前文明知之太少了。

收拾停当,七个人并不吃力地爬上了坡度平缓的山丘顶部,再向远处看去,地形地貌开始错落有致的丘陵化,空气干净,视野所及通透度非常高,隐约可以看到极远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山脉,其实我们现在这里距离北冰洋已经不太远了,大概只有几百公里。

收起地图,老林又拿出了神话长歌的汉语译本,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这唯一的“寻宝图”,探了头过去好奇地一瞅,厚厚的一大撂,每一句长歌后面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注释。神话长歌的记述里,比照朝圣之旅长达几千公里的日夜奔袭,走到这里已经快要到达终点,从索罗湖畔算起,圣湖边金黄色的土地,眼睛般的沼泽,两个特征已经一一对应。而我们正站着的这座矮丘,在长歌中约略提到的是,穿过沼泽,一高一矮两座山之间的山谷最低洼处发生了一场人和巨兽的大战,那座矮山多半就是现在这里。

老林一指脚下的山谷,慢慢地念道:“草原狼一样无畏的勇士们,在天神的庇佑下,用弓箭和长矛杀死了守护邪恶的獠牙巨兽,他们分享了它的肉。”

这一句如何来诠释不用说,083早就提前备好做足了功课,仍然是去伪存真的分析方式,山谷一定切实存zài

,巨兽不可能,天神就更不靠谱了。可是前几天亲眼目睹了索罗湖水怪的身影,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往水怪身上联想,慢慢地都看向了老邱。

老邱直接否定了当年那支队伍在我们脚下的山谷里杀死了水怪的可能,首先这里离索罗湖已经很远,没听说过尼斯湖之类有传说的淡水湖,水怪还能上岸伤人的,再者从进化论角度来说,就算真存zài

水怪,水生动物不可能长着獠牙。

老邱的分析充满了难以反驳的道理,可是总让人觉得有点儿过于教条。也许是难以想象的诡异经lì

太多,在我眼中已经不存zài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众人一起下了山丘的缓坡,眼前就是这处神话长歌里记述的并不起眼的巨兽山谷。如果没出什么差错的话,沿着这条蜿蜒的山谷走上五个小时左右,我们应该可以循着长歌提到的路线找到另一处并不明显的标志物。

行走在平坦的山谷中,左右两侧的山并不高大,有些坡地上长了一丛丛比较少见的稀疏灌木,夹杂在裸露的山石土地和野草苔藓中间。因为整体比较干燥,没有了水的滋润,绿色植被少,虽然是万物蓬勃的夏天,满眼看去的感觉还是异常荒凉。

到了从上面观察到的山谷最低洼处,大头左右一指,说道:“这里就是神话长歌里杀死巨兽的地方了吧?”

老林略一停顿,向来路和远处看了看,手抚着下巴琢磨了半天,说道:“在这里找找看。如果附近能找到一些证据,可以确保我们这条线路没有问题。”

老林的工作方式是可以牺牲任何休息吃饭的时间,赶路也赶得急,可是一旦到了关键的环节,却从不吝惜抢出来的时间。他可以让我们守在湖畔几天等来金黄色开花的苔藓,也可以不管不顾我们是不是太累太疲倦,不休不眠的向前一直赶路。最气人的是,你要说他虐待你吧,他遭的罪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累,他总不可能是在虐待自己吧?你连骂也骂不出什么。大概这也是成功人士成功的秘诀吧。

靠,老林的活法儿忒累。我就盼着不动脑子地吃饭,吃饱了往床上一躺,饱暖思淫欲的话,就琢磨着白露……谁再提她我跟谁急。

在老林的要求下,众人的搜索非常仔细。假如这个地点能够发xiàn

点儿什么,就会和长歌中朝圣队伍的前进路线牢牢契合起来,证明我们的方向毫无问题。

小吕和徐松拿出了小铁镐,看架式非常专业。和上一次的沼泽地边缘不同,这里的土地大多干燥裸露,没有太多的遮挡。仅仅几分钟过后,小吕试着浅浅地在地面刨了十几厘米深就有了发xiàn

,他刨到了一根异常粗大的骨头。

老邱凑了上来,喊了我们几个人一起扒掉骨头周围的泥土。然后认真的看了半天,再让大家一起动手,沿着这根长长的骨头前后又挖了一阵,接着发xiàn

了第二根,第三根长骨,老邱神色激动,说道:“这三根并排的骨骼很可能是猛犸象的肋骨,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发xiàn

。”

我忽然有了个不太切合实jì

的想法,疑惑万分地小声嘀咕道:“这个地点也太巧了,难道说朝圣队伍杀死的獠牙巨兽,是一头猛犸象?”随后觉得有些脸红,毕竟猛玛象已经灭绝了五千年,被一千多年前的人杀死的确不可能。

不过我的说法却并没换来其余人的嗤笑,长歌中描述杀死巨兽的山谷最低洼地和我们站的这里完全重合。小吕若有所思的低头仔细看着露出了地面的几根肋骨,忽然说道:“你们看,这骨头上有明显的伤痕,好象是被锐器戳砍过的痕迹。”

老邱慢慢地摇头,“从理论上说这是不可能的。猛犸象的灭绝时间在距今四五千年以前,是古生物学界已经定论的。”

徐松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接过话来,转头看向老林,“可不可能猛犸象灭绝的时间没有错,是我们把朝圣之旅的时间弄错了?也许朝圣之旅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几千年。”

10、时间的矛盾

眼前这小小的变故明显存zài

了逻辑上的不合理,一次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战斗却杀死了五千年前就灭绝的猛犸象,那么一定有一个时间是错的。老林寻思了半晌,说道:“再挖挖看,现在还不能证明这头猛犸象就是神话长歌中提到的獠牙巨兽。”

老林无疑抓住了关键点,现在需yào

更多的佐证,否则验证不了被锐器杀死的猛犸象和神话长歌中提到的杀死巨兽是一回事。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着粗手粗脚地挖起来,时间短促,都顾不得过于保护猛犸象骨骼这些小节,而是尝试要找出更多的证据,这对我们非常重yào

。暂时谁也不去猜测结论,如果朝圣之旅的时间搞错了,那我们很多的努力就会白费。

两个多小时过去,猛犸象骨架在老邱的指挥挖掘下已经露出了一半,再往下就是冻得坚硬异常的永久冻土带。也是埋藏离地表浅和我们不爱惜猛犸象骨架的缘故,否则这么短的时间想发掘到这种程度是不太可能的。

慢慢开始清理猛犸象骨架上和周围的浮土,一些证据逐渐显现。除了铁制的箭头发xiàn

了三四个,最关键还是在猛犸象的骨缝中间,发xiàn

紧紧地嵌了一支铁矛头,锈得异常厉害。眼镜潘这一次没有辜负他的学识,肯定的说这些铁制品,尤其那只铁矛头一定是古代蒙古人用的形制。蒙古族公元七世纪那个鼎盛期前后,才在与中原的交流学习中掌握了冶铁技术,用铁器杀死猛犸象的时间就不可能再向前推,那也是说,这一次对猛犸象的屠杀发生在公元七世纪以后,而不可能是以前。

矛盾终于浮出了水面,时间上完全是混乱的。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一阵,除了老邱,其余人都认为结果只有一种可能,朝圣之旅发生在七世纪以后的证据无疑要更充分,那就说明猛犸象至少在公元七世纪没有灭绝。

老邱显然不同意这种说法,这与他的专业知识太相悖了,可他除了确信猛犸象一定是在五千年前灭绝了以外,又拿不出可以说服别人的其它东西,脸红脖子粗地胡乱争执。忽然感觉他有点可怜,我反正也不是那么严谨的人,赶紧打圆场说道:“五千年前猛犸象一定是种群大灭绝了。可是零散的三两只猛犸象躲在这一带,繁衍生息也说不定。”

老邱立kè

白了我一眼,说道:“猛犸象和非洲象亚洲象一样,是一种典型的群居性动物,除了人类几乎没有天敌,生育率极低,只有在一定规模种群繁衍的情况下才可能延续下去。两三只就能繁育大量后代的那是老母鸡,你别瞎说八道了。”

靠……好心换来了驴肝肺,我才懒得理你个书呆子。

老林好不容易止住了他们几个人的争辩。这事儿的确有着无法想透的蹊跷,不过老林可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的目的一直极其明确——复原朝圣之旅的路线,至于猛犸象,爱什么时候灭绝什么时候灭绝,他才没有闲心去探究。

老林既能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比如耽搁并不富裕的时间在这处山谷洼地大动干戈地乱挖一气,又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把一切和追索朝圣之旅不相干的问题统统抛弃。这属实是我再学上几十年也不能具备的能力。

众人重新沿着荒凉的山谷继xù

前进。现在可以基本确定七世纪的朝圣队伍杀死了一头猛犸象,尽管时间顺序仍然让人错愕万分,也只能把这个谜团暂且放一放,老邱临离开这里之前,拿出相机围着猛犸象转了圈拼命地照,看来真是舍不得走,恨不能晚上搂着这堆骨头睡觉的架式。

老林一边走一边估算着当年那些朝圣者的速度,考lǜ

到朝圣队伍中有一些马车装载了祭品和给养,总体感觉和我们稍微加快的步行速度差不多。所以这一路连续走的比较急,四五个钟头紧赶慢赶几乎没有休息。前面的众人到了七点多钟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拉下了一大段,咬着牙多花了十几分钟勉强追上来。

一屁股坐在地下,把气喘匀了,先摸出一支烟点上,看着几个人在忙着做晚饭,想帮一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qì

,攒一阵再说吧。

走出了这么远,这条山谷还是远远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老林四处逡巡着正查看地形,长歌中这一段平淡的旅程记载非常少,我们也许将面临更多的困难。

接下来的晚饭时间就不那么纯粹了,掺杂进了很多有关长歌内容的探讨,但这并不让我生厌。现在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在没有遭逢到什么看得见的危险之前,兴趣也开始跟随着众人逐渐浓厚起来。寻奇探险能够吸引到世界各地那么多人,看来这是人类的天性。

按照神话长歌的解读,最后一整天他们没有扎营过夜,大致上用了二十四个小时完成了到达圣地的最后一段旅途。早上出发,杀死獠牙巨兽也就是猛犸象之后,一队人分食了它的肉,这明显是午饭时间。蒙古族狩猎的传统和技巧决定了他们不用耽搁太久,随后顺着山谷的前行,长歌中再一次有所提示,直接就到了晚上的吃饭时间,不仅时间和路程长短不好估算,唯一可以寻找的标志物也只有提到过的,在休息地附近有一座“月亮山”。

这也是小吕和眼镜潘一直争论的一个焦点,小吕认为月亮山得名于一种地貌特征,也就是朝圣者们认为山峰地貌形似月亮的山,比如从某个角度看起来象月牙儿的形状,而眼镜潘认为朝圣者在晚饭以后做了很长时间的休整,直到午夜前后黑夜降临,看见了月亮从山顶攀升,然后根据这个自然现象随兴而起的名字。

11、聪明的笨办法

从索罗湖的地理位置来看,比北极圈的纬度还要高得多,说明这一带的极昼时间跨越得很长。北极圈的极昼只有夏至一天,而北极点的极昼将从春分持续到秋分恰好半年,083大致推算过,我们现在所处的纬度位置大概处于两者之间稍微偏北,极昼现象就将在这几天消失。这也意味着,眼镜潘所说的月亮从山头攀升在时节上没有什么问题。

老林又一次展现了他超常规考lǜ

问题的能力,他没有跟随小吕和眼镜潘任何一个人有理有据却凌乱复杂的思路,不去把注意力放在确定月亮山的位置,而是绕过了月亮山,打算明天用最笨的办法把众人四处撒开,直接跨越去找寻下一个参照物——“流淌牛奶的白色河流”。

这一天的疲劳和辛苦让众人聊了一会儿,早早地各自躺下。我稍微有点睡不着,眼见着体力还不如五十岁的老邱,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理有点不正常,这要是将来娶个老婆……,尼玛还不得丢死人了。不过还好,我的心通常比较大,而且基本不做噩梦。

如果不是还有手表,我们的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时间观念,睡的时候天是亮的,醒来的时候天仍然是亮的。我开始有些讨厌这原本看着很新鲜的极昼,悻悻地爬起来,又没处洗脸刷牙,惺松地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算是换个心情。

老林没让我们把帐篷都收起来,而是就地驻扎成为临时性的营地。众人轻车简从,以临时营地为基点,开始了既新奇又乏味的搜索工作,不再纠结月亮山是什么,争取直接找到那条白色鹅卵石铺底的河流。

从并不齐备的各类图片资料来看,这一带纵横交错的山谷中有多条符合特征的河流,到了夏天河流周围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植被,从高处一目了然,现在最怕的是一旦找错了白色的圣河,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沿河而上最后寻找到的肯定不会是圣地,前面全部的努力就将付诸东流。

所有人被分成了三组,每一组都带了一个二十公里范围内有效的对讲机,分成三个方向。考lǜ

到白色圣河不会离我们现在的临时营地太远,老林让大家掌握好距离,不需yào

走的特别远。

老邱带着我和大头分在一组,老邱算是组长,顺着老林给指点的方向开始四处穿山越岭。路并不难走,处处都是平缓的丘陵,北西伯利亚荒原没有常年生长的乔木林,不多见的灌木丛一簇簇的低矮稀落,野草也并不茂盛,偶尔有溪水的山谷间长满了地衣苔藓,也不怎么能妨碍我们行走其间。老邱有野外探险的丰富经验,手里拿着指北针引领,再者说还有GPS的卫星定位,我和大头不需yào

担心迷路。

话说老邱组长一路上最感兴趣的是研究各类的植物,所以就被我和大头抓住了规律,一旦稍微有些累了,就蛊惑着老邱停下来给各类的荒原植被拍照分析,并且尽量做出专注的表情听他讲解。这样一来,虽然谈不上惬意,比起昨天轻松许多是一定的。屌丝们尽管谈不上聪明,骗骗书呆子的智慧还是足够的。

时间到了中午,三个人就地吃些带着的干粮和牛肉罐头,老邱通过对讲机和其它两组取得了联系,众人暂时皆是一无所获。这结果提前也能想到,范围还是有些太大。可翻过了这么多形态各异的山头我们知dào

,如果强行附会模棱两可的月亮山,恐怕会错到离谱。

下午我和大头更加的懒散,应付着四处搜寻,这一带因为食物匮乏的原因,大小动物几乎见不到,据老邱说泰梅尔半岛还是有大量动物存zài

的,比如成群的驯鹿,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见到一只。

按照预定的计划,到了四点钟就要往回返,现在已经是三点,派下来的差事算是快要完成了,我正企盼着临时营地里温暖的睡袋,对讲机里却忽然传来了小吕惊喜的声音。

看来小吕这一组找到了一处非常疑似的地点,语气十分肯定,老林随即要求所有人回到营地,又嘱咐小吕照几张照片,尽量多些角度,回营地以后可以一起参考分析。

总算是解脱了,三个人同时大大舒了一口气,互相瞅瞅,然后老邱忙着找了一阵方向,一指身后的一座山头,说道:“从那个方向可以直接返回去。”

人总愿意寻找一种家的归属感,大片的荒原虽然没有一寸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可是走向临时营地的路还是让人有一种回家的小小冲动。这一路也不用催促,情绪带动着我们走的很快。

爬上眼前的山头,估算着再翻过大概两座山丘应该就可以到达营地了,脚步因为兴奋不由自主地加快。走在第一个的老邱率先攀上了山顶,却眼见着一瞬间停顿在了当地,张大了嘴指向下面的山沟。我和大头紧走几步,站到这座土山平台样的顶部,往下俯望,这情景让三个人都是目瞪口呆。

12、范进中举

脚下这条并不起眼的山谷,四处散乱了几具猛犸象的尸骨,仅仅是卷曲成半圆型的巨大象牙就有完整的好几根,在荒凉的映衬下,保持着完全原生态的岁月沉积。过了好久,老邱仍然兴奋的眼睛放光,嘴里嘟囔半天,也不跟我们打招呼,小跑着冲下山梁,去拥bào

那些他梦寐以求的天然标本了。

和大头一起下到山谷,听着老邱拿出对讲机跟老林央求再给他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忽然对猛犸象生出了厌恶感,不知dào

这得耽误多少吃饭和休息的宝贵时光。

老邱开始忙碌起来,我和大头都插不上手,去山谷中间的那条小溪洗了一把脸,从早上到现在这是第一次遇到干净的水源。清澈的溪水凉的厉害,可能是远处地下冻土带融化流下来的,有了水植物就开始茂盛,小溪边两侧灌木丛和杂草都长得很高,我和大头捡了两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点上两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瞎聊,等待着忙得不可开交的老邱。

这种情况下,大头喜欢跑到上游去放水给小溪增加流量,让我无法理解,刚要挪个地方离那条小溪远一点,大头高喊了一声:“老邱快来!这里还有一头小的,身上还长着毛。”

老邱闻声来不及答yīng

一句,大步跑着就冲了过去,我拨开眼前半人多高的杂草走几步到了大头近前,却看见一头小猛犸象躺倒在草丛中间,刚想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脑袋里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头小猛犸象似乎是死去没有多久,身下压倒着一大片长草,连皮毛看着都非常新鲜。

这下子别说老邱了,我和大头的眼睛都直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猛犸象到现在也没有灭绝?

老邱开始浑身哆嗦,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捏的生痛,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盯着那头小猛犸象,嘴里语无伦次不停地问:“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我心说你是真书呆子还是假书呆子,验证是不是在做梦干嘛不掐自己的大腿,“哎哟”几声,赶忙想躲开去,冲老邱说道:“你就是做梦也不能把我往死里掐啊?”

老邱重重地甩开了我的手,力qì

大得差点儿把我晃个趔趄,脚下象踩着棉花一般扑倒在那头猛犸象身前,双手不停地抚摸那些脏兮兮的长毛,好久也没缓过劲来,看样子已经接近了一种半疯癫的状态,忽然颤抖了声音高嚷道:“这是颠覆性的发xiàn

啊,全世界古生物学界的定论全得跟着这次伟大的发xiàn

修改,麻辣隔壁的!”

我靠,这还是头一次听见书呆子老邱骂脏话,我真怕他象范进中举一样得了失心疯,本来意义重大的“颠覆性发xiàn

”从此变成精神病院的案例就不好了,连忙给大头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把老邱先架起来再说。

一边劝说着老邱时间有的是,您先缓一缓洗把脸慢慢再研究,一边把他拖拽到溪边,我赶紧拿出水壶刚想给他灌几口水,老邱却一转身把头扎进了冰冷的水里,随后又仰起来“哈哈”大笑,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呆滞。可我几乎想要痛苦地蒙住自己的眼睛,哎呀我去,老邱扎进水里的那个位置……大头刚刚撒过尿。

老邱逐渐清醒了过来,说话仍然还有些缠杂不清,颠三倒四跟我们说着发xiàn

了猛犸象活体如何不同于一般,我和大头顺从着不断点头,可真让他给吓坏了。

下一刻老邱就摆了另外一副架式,完全是独孤求败那种寂寞高手的范儿,上蹿下跳地围着小猛犸象记录数据采集样本,把我和大头唬得一楞一楞的,前前后后帮着他瞎忙。用老邱的话说,改写全球生物学教科书的重任就要落在我们几个人肩上了。

这一忙就是两个多小时,然后老邱不断地通过对讲机跟老林解释这次发xiàn

的伟大,希望能够给他一天时间。老林拿捏的有分寸,说等一两天找到了圣地再返回来研究不迟,用GPS记录下发xiàn

猛犸象的精确位置,现在保持原样最好,可以从国内调来大批专业的人员,而且北西伯利亚地下没有多深就是冻土层,地面温度低,非常有利于猛犸象的保护。

老邱最终还是有些悻悻地离开了猛犸象,三个人翻过几座山头回到营地,累得都有些打晃。原本我和大头都是一直借机偷懒的,没想到最后让老邱折腾地比谁都疲惫。

吃晚饭时,因为老邱兴奋的劝慰每个人都喝了点酒,老邱的话也越来越多,从遗憾眼见的猛犸象不能马上深入研究,到感慨他大学时老师的女儿,扯着人不停地唠叼,可除了关于古生物学奥义的难懂,我基本听出来他在其它方面都有点儿白痴,不仅恋爱谈的一塌糊涂,升官发财这辈子也别想了。看来人各有各的方向,想成为老邱这样真zhèng

的专家就得牺牲点其余领域的智商。

13、河谷

晚上躺在睡袋里有些辗转,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猛犸象,索性穿好衣服坐到帐篷外抽支烟。忽然有些糊涂,一次寻找长生天的复原之旅怎么就奇怪地和猛犸象瓜葛在了一起,难道预示着圣地那里真有什么猛犸象的种群?

大头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说了几句话,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这可不象平常的大头。我好奇地追问了半天,他才缓缓着说道:“你记不记得索罗湖那头怪兽的模样?我……觉得那可能是一头在游水的大猛犸象。”

我被吓了一跳,大头什么时候转行要当老邱的学生了?看什么都是猛犸象,我提起猛犸象都想吐。大头没在意我的反应,把他手机里那几张怪兽的模糊照片又翻了出来,说道:“你们的眼睛都没我的好。我当时清楚看到怪兽露出水面的脊背上长了长毛,颜色和今天看到那头小猛犸象的尸体一模一样。”

这事儿我可拿不准,扭头看了看那几顶帐篷,好象老邱在里面翻来复去,干脆轻声地把他喊了起来。爬起来的老邱圆瞪了一双眼睛,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大头怕他再激动,婉转地说自己猜测索罗湖怪兽也可能是一头猛犸象。

老邱手里拿着大头的手机,哆哆嗦嗦地又要冲动起来,我们两个赶紧给劝住,大头说道:“我跟你说这个的意思就是不让你着急,等忙完了圣地,多找几个人回头逮只活的,全世界巡回展览,那得多牛逼?”

老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不断点头,又说了几句话,钻回帐篷琢磨应该如何修改全世界的教科书去了。我和大头长吐了一口气,相视笑笑,能帮到这个书呆子我们还是挺开心的,各自回去安心睡觉。

翌日清晨被人叫醒,匆匆吃过了饭,老林吩咐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昨天我们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了小吕拍到的那些照片,认为可以确定目标,总算是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翻过几座矮山,站到一座半高的山顶向下一望,眼前突然出现的奇异美景让人虚幻地恍惚起来。只见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在阳光倾洒映照下,泛着炫白,一打眼间真的是一条牛奶汇聚成的河流一般,周围黄绿色厚实的植被仿若地毯,把这条小河反衬得犹如神话仙境。我们提前看到过这种河流的图片,有了思想准bèi

尚且惊讶如此,可想而知一千多年以前,来自于蒙古草原虔诚的朝圣者见到这种景色时激动无比的心情,难怪长歌中会有如此大篇幅的赞美之词。

一路顺着山坡下行,众人的心情伴随着景致不知不觉地开朗起来。到了白色鹅卵石铺底的河流边,老林让大家休息一阵,荒原的环境看惯了,再置身于这种景色,众人都有些陶醉其间。

做为一个新的起点,一切都开始重新估算。朝圣队伍到达这条白色圣河的时间应该从索罗湖出发算起的十四个小时左右,这样离他们第二天上午到达圣地,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老林的卫星地图显示沿着这条河溯流而上,前方开始少有低矮的山丘,进入高耸着山脉的山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路不会特别难走,否则朝圣队伍的马车不可能进入到圣地。

前方的目标虽然不知有多远,溯河而上的方向却比较明确,神话长歌中提示的下一个标志物是沿着河谷向前,有一处几条山沟汇聚成的分岔,这也是比较普通的地貌,未必那么容易辨识。如果现在这一段路没有其它问题的话,就踏踏实实地走一步看一步,距离圣地已经越来越近了,即便发生偏差也有纠正回来的很大可能性。

河流两岸地势平缓,颜色各异的野花点缀在杂草中间,随着向前的深入,两侧的山慢慢高大了起来。从哈坦加镇算起,虽说是阳光不落的盛夏极昼,但不是我们夏天常见的太阳高挂在头顶,而是太阳离开地平线向上不会升起太高。这样一来,行走在山峰之间,阳光基本被遮挡住,人慢慢就会觉得阴冷难耐。而一旦几缕阳光从山间透射进来,和煦温暖的感觉又会在全身上下渐渐化散开,舒服极了。

我们这支队伍行进的整体朝向基本是正北,河谷虽然在两侧山峰的包夹下左右弯曲着,但方向上并没有大的误差。一路可以感到地势慢慢变高,这条河谷长的似乎没有尽头,这反倒是好事,暂时不需yào

瞎子摸象那样盲目地东碰西撞。

挨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身处在雄峻山峰和梦幻般白色河流之间的草丛花海,简直是旅游野餐的节奏,探险的魅力大概就在于这种美的发xiàn

。老林人性化地并没有催促赶路,众人吃了东西以后,还就地烧了一锅热水,暖暖地喝下肚,抽支烟瞎聊一会儿,苦中作乐才能体味到真zhèng

的乐是什么,这道理就好象……整天躺在温柔乡里反倒品不出女人的滋味,你得憋。

14、谜团

老邱脖子上一直挂着单反相机,休息时也不肯摘下来,紧紧张张地东瞅西瞅,我们都知dào

他要做什么,不时打趣几句。接触多了才知dào

眼镜潘时而会孩子气地犯坏,突然崩了脸随便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老邱就会立kè

端了相机看上半天。要是玩多了老邱也急,嘴里嘟嘟囔囔地,不过再也没听到他“麻辣隔壁”的国骂。

似乎要给我们的休息增添点情趣,几只高大的驯鹿跨过了河,缓缓接近了过来。这东西不知dào

怕人,我们却只能远远地看着,老邱一次次警告不能离得太近,生活在高寒地带的驯鹿雌雄都有角,和我们熟知的其它品种的鹿可不一样,估计轻轻一下就能把人挑的肠穿肚破。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是个体型差不多的动物抵近了,人类自然会觉察到危险,食草动物发起疯来并不比食肉动物弱多少,人家是吃草,不以人类为食物,并不代表打不过你。这里不是有铁笼子的动物园,可以把它们关起来嘻嘻哈哈的调笑,看这雄壮的体形,我估计三个大头即使都拿了强化的裁决之杖,也不会是一头母驯鹿的对手。

这么看来,人类能从远古延续到今天,其实很有些悲催的历史。从进化的角度讲,人类恬不知耻自己冠之为“智慧”的损招,比如挖个陷阱或者绕到猎物背后扔块石头,都是被生存逼出来的。

现实生活里人与人之间不也一样吗?

几头驯鹿四平八稳地踱着方步离开了,我这才注意到徐松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支猎枪。靠,也不知dào

是怎么带过境的,也可能是到了哈坦加镇以后在黑市偷买来的,反正那地方家家都有枪。大头就喜欢枪,据他自己说在部队时枪法还不错,伸出手想去摸摸徐松也不让,只得作罢。有枪等于多个依靠,我顿时觉着安全感倍增。

下一段河谷间穿行的路途我们走的依然不快,景致和上午时差不多,慢慢地审美疲劳就难得再生出兴奋的心情,远远望到河谷终于出现分岔,正好也到了晚餐的时间。

老林选中了一块宿营地,在稍离河流的高处,众人七手八脚地互相帮忙把各自的帐篷立起来。河谷里潮气偏重,有些阴阴地发冷,四处捡拾了一些灌木枝条点起一堆火,这倒节省了我们带着做饭用的高效固态燃料。七八点钟本该是晚上,这里却和白天一样,我们的篝火仍然温暖,可因为没有夜晚就此少了许多浪漫。

老林喊了小吕和眼镜潘向不远处走去,那里就是河谷开始分岔的地方,从宿营地就能看到,三条岔路象是人的手指使劲叉了开来,摆在面前。一条是眼前这条河流淌的上源,另外两条一左一右,左边那道山谷地势变得有些高,翻过去可能通到一处山坳,右边那条的中间有一道没有多少水的小溪。老林看了半天,回来时有些为难,距离米饭做熟还有一段时间,干脆把大家聚到一起讨论着想想办法。

神话长歌中关于这一段的描述,前面大致意思是沿着河谷前进,约略提到了有几处分岔,也没说具体数量,然后是:“大巫师站在河滩,高高举起权杖,召唤出长生天神意的力量,引领我们的路。”

这个有些象网络游戏一样的情节,一直没有得到彻底破解,如今是身临其境的再次尝试。长生天蒙古语叫“腾格里”,在蒙古萨满教中代表了苍天,不清楚这个称呼来源于什么年代,后来用以指代诸神,成为一个总称。

本来我还是有点儿自己的想法要说出来,比如接着看神话长歌的下一段,如果涉水而过就会提到身上是湿的,那就证明正确的是最左边那条必须过了河的路。可听着小吕和眼镜潘不断地提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想以后,赶紧生生咽了回去,说出来太丢人,人家早就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老林先做了个最保守的备用预案,按我们比当年朝圣者慢一些的速度,离圣地的距离也只有五六个小时,再分成三组挨着每一条查找,多注意路上有没有遗留下的痕迹,花上两三天的时间把路都走遍,虽然长歌中没有提及,但或许圣地会有比较明显的标志物出现。然后老林解释说这只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属于用时间消磨各处空间,如果这样找下去,向山谷深处前进再遇到几处岔路就会完全凌乱,而且有些危险,人会不会迷失在莽莽的大山之中也都难说。

既然是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保守预案,那么最好还是现在就解决这个难题,我们一边吃着饭,一边盯着远处的几条山谷,一个个陷进了胡思乱想之中。

徐松认为这是一种奇特的占卜形式,当然在083提前准bèi

好的破解思路中有这一条,权杖做为萨满巫师身份的象征之一,本身可能就具有占卜的功能。可徐松觉得普通的占卜就是瞎蒙,大巫师一定用了什么方法,也许是用磁石指南的特性分辨出了正确的方向。

徐松这个想法虽然挺靠谱,可我们没法儿模仿借鉴,指北针身上都有,但大巫师用磁石只是定位出南北,根据定出的方位再走了东边还是西边谁也不知dào

,他们当年有明确的目标,大巫师首先是知dào

圣地在东西南北的哪一面,否则确定了方向也没有意义。

众人东拉西扯地展开了贫乏的想象力,现在谁也不敢指责别人是胡说八道,即使不同意,也都不约而同地用了鼓励的话语。本来成年人的想象就很有束缚,你再说人家是胡说八道直接给否了,要不……你来一个不胡说八道的试试?

我忽然怀念起了顾光明,要是这孙子在的话,还真有可能想出点什么奇怪的招数来。那可真是胡言乱语的祖宗啊,就这还没喝酒,你再给他灌上几口,只要敢让他编,他能编一宿也不带重样的。

15、长生天的神意

所有人的分析连符合最基本逻辑的都没有。老林无可奈何地再次跑到岔路那里的河边,左右兜了一大圈,还不嫌水的冰冷刺骨地趟进了河里。这一次我和大头也好奇地跟了过去,眼见四处视野不太开阔,也见不到阳光。如果真的象徐松说的那样,大巫师用磁石判断出了南北,然后北偏东大概多远定出了哪一条山谷,我们可真没处找去。

大头回去一坐就不说话了,一直低头阴森着脸,好象变了一个人。这时候他的样子有点可怕,我也知dào

大头这是在动脑筋了,可是他“豁”地站起来那一刻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一站起身来,大头就一边冲着眼镜潘快步走过去,一边伸长了手臂比划着,急匆匆地问道:“那个权杖,大巫师用的那个权杖有多长?”

眼镜潘有点发蒙,但也明白大头可能有了什么新发xiàn

,懵懂地答道:“大概和身高相等。”大头气也没喘的紧接着问道:“那长歌里说的这个大巫师有多高?”

这一下眼镜潘彻底被问蒙了,干瞪着两只眼睛回答不上来。研究神话长歌可能从来没研究到那么细,这反倒激起了眼镜潘的探究心理,直接拿出了蒙古文版的长歌,“等一等,你容我再看看。”随后把头埋进了书里。

看着大头坐立不安的焦急模样,老林张嘴问了一句:“有了什么发xiàn

?”大头有些讪讪地说道:“我也说不好,看看眼镜能不能临时抱佛脚研究出什么来,先让我试试再说。”老林随即“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部神话长歌眼镜潘已经研究的烂熟,一个小时从头至尾就找到了七八处可以参考到大巫师身高的桥段,不过有些自相矛盾,一会儿说大巫师和马耳朵一样高,一会儿又说骑在马上腿有些短,老邱早就在旁边等着了,打开笔记本电脑,蒙古马的身高体长这些数据他可比谁都明白,最后综合几项得出结论,一种推断是身高一米六,另一种推断是一米七。

大头急急忙忙地去远处灌木中拽断几根比较长的,问别人要了尺,比量着削出了一支差不多长短的木棍,转头又跑到了河滩,一比划又觉得不对,再跑回来问眼镜潘,“这个权杖应该怎么拿?”

大巫师用的权杖长歌中提到过很多次,蒙古族萨满祭祀的仪式眼镜潘也再清楚不过,说道:“用手握在正中间。”大头左右看了半天,一把将我拉上陪着他,再一次直奔河滩。

天虽然不会黑,可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累了一整天本来都到了休息的时间,营地里几个人却都直瞅着大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跑去,大眼瞪小眼的不知dào

他要做什么。

站在河滩中间,大头四处一瞅,然后故yì

稍微蹲低身子,仰着头把“权杖”高高举过了头顶,整支手臂凝在半空一动不动,眼睛却四处乱瞅。我心下一直诧异万分,终于忍不住地张口问道:“你这是要召唤神兽?”

“不对,不对……长生天?”大头没理我,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接着放下手臂,绕着河滩四周转了几圈,紧蹙了眉头,一脸心事地往营地走去。

陪大头抽完疯就该睡觉了,困倦地走回自己的帐篷,我看见大头正在和老林小声地嘀咕什么,老林谨慎地不住点头,时不时接口说几句。我心里微微有点惊讶,看来大头的设想没有我认为的那么不着调。忽然觉得大头和老林有些地方挺象,一件事情拿到手里,解决思路很清晰,都是善于抓住重点的人。从这个角度对比来看,反倒是我才不着调。

想着想着也就睡了过去,却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叫醒。爬起来一看,大头穿着整齐地站在了帐篷外面,不顾我正在颠三倒四的迷糊着难过,连声催促让再跟他一起过去,钻出帐篷揉揉眼睛向远处仔细一看,老林已经站在了河滩。

说不得只好赶紧精神起来,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奋,穿好衣服小跑着就到了老林身边。老林朝我一点头可能表示嘉许,随后低头看了看表,对大头说道:“估计当年那支队伍到达这里的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到四点之间,现在就准bèi

试试吧。”

大头点头答yīng

了一声,把昨晚那条模仿着权杖长短做出的细木棍又拿在了手中,高高低低地比划着。我蹲到河边洗了一把脸,河水冰凉彻骨,四周山峰环绕,一直见不到阳光,不觉有些清冷难耐。

大头在河滩四处转换着位置,脸却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不断张望,然后用手一指,问向老林:“差不多就是那个位置吧?”

老林点头。我懵懂之间顺着大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座山峰之间夹成了“V”字形,也不知dào

大头和老林到底是什么用意。

时间缓缓地过去了有一个小时,我已经不耐烦地抽了两支烟,困意正涌上来的时候,大头忽然高叫一声:“有了!”

一抬眼,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山峰之间透射了进来,斜斜的倾洒在整片河滩。那阳光无比干净却绝不霸道,只是这一瞬,心中立kè

升腾起了一种圣洁感,仿佛内心世界深处的阴霾和黯淡都被净化。

无疑我这个人更加感性一些,大头和老林却是完全的理性化,大头手中的木棍高高直指天空,两个人没有我这么多感慨,一起欣喜地盯着太阳映照下木棍投下的长长的影子。

这一次大头无疑把自己的想象力和老林追求细节准确的解决问题方式发挥到了极致,“长生天的神意”这样来理解的确出乎意料,在固定的时间用投射出来的影子指明方向。

太阳慢慢移到了两山之间的正中,被融化在全身的温暖包围着,我却一下子明白了“长生天的神意”另一层意义,大头和老林在说着什么我没听到,顾及不了阴影给我们指明了哪条道路,老林和大头的智慧也让我感觉浅薄——顿悟了禅意一般的心灵升华,才应该是生命的追求。

其余的几个人这时也都赶了过来,我看到了每个人眼神中的不知所措,然后才发xiàn

木棍被阳光照耀下的阴影指向了完全另外一个方向,不是接续着河谷三条分岔中的任何一条,而是我们身侧的一座矮山,斜斜的影子不长不短,正好投在了矮山的山底正中。

老林的神情满是质疑和迷惑,远望着那座矮山的山顶,自言自语道:“第四条路?”

16、圣地

这个结果令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大头灵光一闪的发xiàn

是不是真实的答案,老林琢磨了一会儿,眼看太阳再被山峰遮住,转头说道:“先都回去休息,现在是两点多,到了七点起来再说。”

等到我半梦半醒地爬起来,去河边洗了一把脸,回来发xiàn

老林坐在帐篷前手捧着神话长歌,眼中的神情异常疲惫,大概一宿没睡。我忙着和众人一起做了早饭,吃了饭老林把大家都喊了过去,说道:“在长歌里提到用长生天的神意指路一共有过三次,除了眼前这一次,其余两次都发生在到达索罗湖之前的正午时分,也就是说,那个时间权杖的影子是指向北的,这与他们的行进方向一致。”

眼镜潘接口道:“在蒙古萨满的崇拜中,把长生天理解为太阳也并非谬误,我觉得这次用影子找到的路应该是正确的。”

老林长舒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破解了整部长歌中一直存zài

的谜团,抬头说道:“我们的时间不算充足,就先按照这条影子指出来的路试试。”几个人纷纷答yīng

,随后收拾齐整缓缓爬上那座矮山。

到了山顶极目四望,除了重重叠叠的远山,山下隐约可见一条窄窄的山谷,曲折着不知通向何处。小吕思维缜密,跟老林提到当年那支队伍的马车是不是能通过的问题,老林前后仔细看了看,肯定的点了点头。

按照时间,从山顶开始算起这一段旅程只余下最后的六个小时,众人下了山,沿着左转右弯的山谷走到了中午,一路上出人意料的顺利,没有任何选择上的障碍。这条山谷一直延续着荒山秃岭的风貌,偶尔在洼地上积出一潭死水,景色虽说不佳,每个人的心情还是不错,直觉上离圣地越来越近了。

神话长歌中关于“长生天的神意”指路以后的旅途统统略过未提,现在等于没有了参照。想来也差不多,这一段路着实平淡无奇。中午休息过后继xù

前行,顺着山谷绕过一座横亘在面前气势巍峨的悬崖断岭,前方忽地豁然开朗起来。

一片平坦无比的荒原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荒原不远处的尽头,一座孤零零的黑色山峰雄峻伟岸,颜色和周围反差强烈,一打眼就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它太与众不同了,孤寂落寞地接壤于天地之间,三四个人几乎齐声喊道:“圣地?”

一瞬间的激动让人沉浸其中,我终于明白了朝圣之旅的真zhèng

涵义。圣地就在那里,但完全不必在意圣地之旅最后是什么——过程已经是终点,不论那将归于怎样的宿命,我反抗不了你,可不再惧怕,也无需挣扎,你要来就来,我不躲,你来了我就用你参悟我的人生。

圣地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让众人惊喜交加。老林还是先让大家暂时休息,然后谨慎的和眼镜潘商量一阵,重新对照蒙文原版的长歌最终确定这就是圣地,在蒙古萨满当中,这个雄鹰一样的民族也许出于向往着险峻和棱角,对山往往有着独特的敬仰,只要长得不是特别难看的,几乎都被称作圣山,而传说中孕育了大先知的圣地只有这唯一的一处,一座“黑色的圣山”。

横跨过眼前平坦的荒原,众人缓缓接近了这座圣山,四周地势的平缓和这座山的高耸对立起来,鲜明的对比凸显出一种压抑感,让人由衷生出了敬畏之心。

在山下选择好一条相对容易的上山路线,真爬起来一个个还是累得气喘吁吁,我又被落下了一段距离,腿象灌了铅似的挪几步就走不动了,紧赶慢赶上到了半山腰和其他人汇合一起时,他们已经发xiàn

了大量祭祀的痕迹。

关于在圣地的祭祀,神话长歌中的记载很多,用携带的牛羊、兽肉、粮食和酒祈祷平安,奇特的仪式还包括把驯鹿等的兽头四肢内脏摆放在周围固定的位置,而他们认为不祥的四爪兽则是禁用的,祭祀程序的繁琐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示了这一次朝圣长生天的隆重。

这些除了能给我们佐证目标以外,并不是我们要关心的,现在需yào

揭开这些表面,寻找“冰雪覆盖的玉宇琼楼”究竟掩盖了什么,那里才是我们的目标。

徐松在附近找了一处避风的地点作为宿营地,老林随后让大家把装备都卸下来。然后简短的说了几句,意思是这座山的面积不小,但好在植被比较稀疏,视野不受阻,分派着众人四处撒开找找线索,过两个小时再回来聚齐。

这山虽然高大却并不如何陡峭,我实在是有些累的走不动,跟着大头向左面横着山腰瞎转一通,慢慢地也走不多远,半个多小时后转过几块裸露的巨石,眼前却呈现了一处象是刀砍斧削般竖长的裂缝,从上至下贯穿在山崖的中下部分。

和大头沿着山崖一侧下到了裂缝最底部,抵近了一看,裂缝最下面的部分很宽,两三个人并排也能走进去,斜斜向上逐渐收窄,直通到崖壁的中部消失不见。站在洞口,眼睛向内张望深不见底,光线可见的地方冲外叠累摆放着几个羊头,白色的头骨衬着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瘆人,我总觉得被紧紧盯住,故yì

换个位置似乎仍然逃不脱,有些令人骇然。

两个人没敢往深处走,大头赶忙用对讲机把这个情况告sù

了老林,老林让我们两个守在那里,一会儿他就到。

一支烟的功夫,老林就从山顶的另一侧绕了过来,随身带了一只手电,向里跨进了几步,把手电打开来照了一圈,退出洞外说道:“明显有很多古人活动过的迹象,先等等看其余几个人有没有什么结果,眼前这里一定有问题,咱们先回去。”

这里离我们堆积了装备的休息地不远,等我们三个走到了那里,其余众人还没一个返回来的,无事可做,我和大头索性张罗着忙起了晚饭。

17、裂缝

等到锅灶上飘起了饭菜的香味,其余四个人才两两折返回来,互相通报了一下,山前山后除了小吕他们又发xiàn

了一处浅浅的天然洞穴以外,再没有其余值得怀疑的地方,老林不假思索地决定明天先深入裂缝,这是目前这座圣山唯一的线索,不出意wài

应该会有所发xiàn



开饭。这一整天从河谷直插到圣地,尤其最后这一段登山最是消耗体力,众人都饿得急了,我和大头忙了半天做出的几个不成模样的菜,转眼就被一扫而空分个干净。老邱又摸索出了酒瓶子,我和大头也被引得馋了,把一直攒着最后那一点酒给喝了个底朝天,以后再想喝就只能骗书呆子了。

这一夜睡得舒爽,早上起来也觉得分外解乏,一行人沿着山腰缓缓走到裂缝前,老林琢磨再三,让我们把背包里用不上的东西都堆在洞口,主要多拿给养和水,其余的尽量少带。打开手电筒,众人鱼贯钻进了裂缝之中。

打量了一眼脚边的几只羊头,我的注意力随即被钉在壁上的几张羊皮吸引,整张的羊皮保存完好,还能看出表面还有着黑褐色的大片枯干血迹,不由让人心里一紧。眼镜潘盯了半天,点点头,说是非常符合萨满教的形式,然后引用了一堆古代蒙古族萨满祭祀的术语,我一个也没记住。

裂缝在山体内倾斜着向下,路还算好走,只是左右时宽时窄,最窄的地方得把背包也卸下来侧着身子才能钻过,慢慢吞吞地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一处还算宽敞的空间,迎面一股骚臭味却扑鼻而来。

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低头一看,脚下粘粘的一层,踩上去又滑又腻,差一点滑倒,再用手电四下里一照,只见头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被手电光突然惊扰到,一下子飞起了一大群,扑天盖地的向我们扑涌过来。

众人赶忙护住头脸。好在这些蝙蝠只是被我们打扰到,除了体型比正常蝙蝠稍大,长得不怎么好kàn

,对人并不如何凶恶,一串串扑楞楞飞起的响声汇集在一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散尽,直让人觉得这一洞的蝙蝠不计其数,黑压压挡着人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蝙蝠群的躁动稍停,每一个人的头上身上都落满了蝙蝠屎,黑灰色的粘稠物好不恶心,再加上抬脚落脚间噼哩啪啦踩着,七个人等于被蝙蝠屎淹没了。

洞里的大群蝙蝠被我们惊动沿着这条天然裂缝的高处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洞顶的蝙蝠还悬挂着成千上万,不知dào

寒冷的西伯利亚哪儿来这么多。众人也不敢造次,手电光只打着照亮自己的脚下,轻手轻脚地向前穿行,还得低着脑袋防备别滑倒,缩头含胸地憋屈着向前挪动脚步。

这一处蝙蝠栖息的洞穴又长又宽,隐约在头顶的极高处渐渐向上收窄。小心翼翼地好容易走到尽头,又逃避似的继xù

向前走了很远,众人才停了脚步,胡乱擦一擦头上身上的蝙蝠屎,我心说幸亏一队人里没有女人,否则不被这些屎恶心死才怪。

再向前的路稍稍平缓,本来渐渐狭窄的路又开始变得宽阔起来,走在前面的徐松忽然用手电光一指前面的一个角落,“咦,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立kè

被吸引了过去,小吕率先弯下腰捡起来看了一阵,声音稍稍带着些激动的异样:“这是海兽葡萄镜,从唐代开始有的。”

凑近一端详,镜面有些浮在表面斑驳的锈痕,通体光滑带着些坑坑洼洼,手电光一晃还能投出光影,背面是一种高浮雕的工艺,花纹繁复而古朴,感觉既熟悉又不熟悉,也不需yào

弄清是不是海兽,一种亲切感就由然而生。

说句老实话,在这人迹罕至的北西伯利亚发xiàn

了只属于中国古代的东西,那种激动不亚于在他乡遭遇了失散多年的老朋友,这突然涌出来的情感说不好是什么,大概源于已经长在我们根骨上的文化。

不仅是我,众人都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老林叹了口气,把那面海兽葡萄镜接到手里,打开背包装了进去,然后冲着小吕说道:“地上还有些东西,看看这里是不是一处祭祀场所。”

小吕和眼镜潘答yīng

一声,低头忙碌起来,其他人都插不上手,帮着用手电照明,一会儿功夫除了清理出一块古玉,几个奇特的石器,还有几样风干的牛羊内脏之类的东西,用手一碰就碎的不成样子,再加上倚在深处洞壁的几只干涸了血迹的牛头羊头,看得我直想反胃。

看着清理得差不多了,眼镜潘站起身来,指着地面道:“这里有过一次小型的祭祀,连那个汉族地区的铜镜在内,都是奉献的祭品。”

琢磨一阵,老林让小吕把那块古玉也装起来带走,其它的东西就保持原样不管了,靠,他原来也是只捡值钱的拿。

老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氧气含量测试表,也没发xiàn

有什么问题,带着我们向前又走出不远,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问向徐松,“这处山体的裂缝应该深入永久冻土带了吧,怎么温度不见降低还有些变高了?”

老林一说到山洞里温度有些异常的偏高,我的心就格登一下,想起了当初牛耳岭时的经lì

,这不会在西伯利亚的山洞里再冒出个太岁来吧?

徐松不置可否地摇头,接口说道:“不知dào

你注没注意这座圣山的地貌,裸露出来的岩石都是火成岩,如果温度变高的话,我怀疑这是一座地下仍然有岩浆活动的休眠火山。”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怔,如果这里是地底深处有岩浆活动的火山,就不可能出现冰冻的世界,更谈不上“冰雪覆盖下的玉宇琼楼”这样的遗迹,我们费了这许多气力找到的圣山,难道又错了?

18、诅咒

老林左右看看,找了一处略显宽阔平坦的地方,让大家都席地坐着休息,顺便商议一下该怎么办。老邱第一个说道:“那些洞栖的蝙蝠,按照西伯利亚荒原能提供的昆虫等食物来算,聚集了这么大的种群数量,说明附近只有这么一个更温暖更适宜的栖息地。”

眼镜潘一直低着头琢磨,这时突然平视着前方,用两只手指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开口道:“一定有一个是错的,我觉得咱们不应该纠结冰雪覆盖这个说法。”

后半句大家都能听懂,前半句是什么意思可就没法明白了,众人一起看着眼镜潘,脸上不觉都是疑惑之色。

眼镜潘“哦”了一声,解释道:“我是说在神话长歌提到的圣地祭祀里,虽然没有说地点,但是现在咱们看到的这些祭祀遗迹都符合长歌里的情形,这个山洞不管什么原因导致了温度升高,冰雪覆盖的冰洞之类的地质现象就不会出现,这两点是相悖的,可长歌里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我们不应该纠结于一个可能不存zài

的说法,扰乱自己的步骤。”

其实眼镜潘这一番话,更象是在说服自己,我们的质疑和犹豫起不到决定的作用,也没人表达出来。对眼镜潘来说,这两点之间的矛盾无法统一,谁也不可能在一个火山活动的高温地带找出冰雪来,他只能保全一个当下最可能的,否则就全部进行不下去了。

小吕跟着点头道:“这次我同意眼镜潘,应该注意到这部长歌首先具有浓厚的神话色彩,把里面提到的所有节点都明确无误的找到不可能,有了这些蒙古萨满传统祭祀的证据已经足够了。”

同是研究历史的眼镜潘和小吕既然意见一致,众人也就不会有什么异议,老林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讨论。也许是经lì

的古怪太多,我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火山和冰雪世界是不是可以在圣地共存?但细一想,事情再奇特也不会违背最基本的常理,我还是别费脑子瞎琢磨了。

除了受到蝙蝠有惊无险的袭扰,这一路一个多小时的行程还谈不上有多累,看到老林站起来四处打量,众人也都纷纷跟着起身,一行人缓缓向深处走去。

山洞里越来越温暖,如果说刚才仅仅是有所查觉,现在的温度升高就再明显不过了,几十分钟走下来,我不觉开始有些冒汗,到了一段左右宽阔了不少的山洞,呼吸顺畅了许多,刚觉得燥热烦闷的感觉稍减,众人却同时注意到了洞壁上有着几行清晰的字迹。

蒙古族正式有了自己的文字是在成吉思汗统一各部族若干年以后,在此之前一直借用西域地区一种表音的字母来做语言记录,这也是早期蒙古史可查记录较少的原因,眼镜潘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以他的学识,直接翻译出来还是有些困难,就地查起了笔记本电脑里储存的资料。

浑身上下湿湿的粘着一层薄汗,走了这半天一停下来,忽然起了些阴冷,我的眼睛看着那些红色的字迹,越看越觉得象是从石壁上冒出来的鲜血一般,腥红刺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眼镜潘咳嗽两声,随后低沉迟缓的声音在洞内回荡,慢慢地拼凑译读出那些文字,“没有人可以得知……秘密,远离……,诅咒……你们的死亡将被奉为先知的祭品。”

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虽然眼镜潘不能完全地译出整段文字,却足够听出那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我的手开始轻微地打着哆嗦,几天以来虽然身体疲累,但还算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就被压抑住了,心脏呯呯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时之间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也仿佛真的带了血腥味,飘动起来,让我不敢呼吸,象是被紧紧地卡住了喉咙。

“不用紧张。”老林的话语里故yì

透着平淡,扔出了一颗定心丸,“很多有着神mì

宗教背景的遗址都会有这类没有实jì

意义的诅咒,无非是增加人的心理压力。”

诅咒的传说每个人都听说过,借用诅咒营造神mì

恐怖气氛的道理也都懂。陌生的不说,单单每个人都熟知的古埃及法老陵墓里就有很多比这更加恶毒恐怖的诅咒,但除了图坦卡蒙法老墓的诅咒被人为夸大,传得神乎其神以外,没有几个应验的。可是眼下的我却比谁都明白,这有两种可能,一种确实只是故弄玄虚给人设置心理障碍,而另一种……如果是在远古一位周元王那样的先知指点下,朝圣队伍留的字迹,恐怕绝不会是吓唬人那么单纯简单。

关于那种预知,我和大头老林三个人都很清楚,老林刚才的安慰话只是为了稳住军心,要说他不紧张那绝对是装的。小吕和眼镜潘他们却未必那么明白,尤其老邱,被老林几句话就放松了心情,笑道:“这些都是吓唬小孩子的把戏,谁会信这个。”

我和大头都没说话,斜撇了一眼大头那张阴郁的脸,我明白他也正悬着一颗心。气氛僵持了几秒钟,小吕和徐松却同时跟着老邱干笑了两声,听的出来虽然仍然有些紧张但明显舒缓了许多,他们俩果然不知dào

太多真zhèng

的内情。看着老邱灿烂的笑容,我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说他才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19、黑白螯蛛

老林淡淡地又瞅了一眼写在洞壁上的诅咒,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地招呼众人继xù

往前,这种心理素质的强dà

让我暗暗佩服不已。不知dào

是受到老林的影响,还是因为其他人逐渐平和下来的情绪感染,我的心情慢慢变得轻松起来。这也许是一种逆来顺受式的,用以自我安慰的侥幸心态——诅咒很有可能只是用来吓人的。

另外不得不考lǜ

到的是,眼前这次和上一次的确非常不同,周元王是为了自己的重生,古代先知者的能力强dà

却有很明确的目的,换句话说,人家才懒得算计后世的探险者,波诡云谲的周元王陵墓壁画也没有预示我们的终结,弄死我们会有什么好处?

略略的再宽了宽心,压制下手脚的颤抖跟上前行的众人,身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又起了一层冷汗。老邱他们几个表情渐渐开始轻松,一路上偶尔闲聊几句向前走去。这山洞的路并不复杂,曲折着缓缓向下也不知dào

有多深远。时近中午,刚好路过一段略显宽阔的山洞,老林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吃点东西。

我赶忙解下背包先透了口气,一上午走得虽说极慢,紧张和惊吓之间体力却格外消耗,稍稍几口气喘定,一旁的小吕忽然指着旁边一处说道:“这些是什么?”

顺着小吕的手电光望过去,只见角落里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老邱离得近,凑过去一看,“咦”了一声,“象是那些蝙蝠的骨骸,”说着又摇了摇头,“难道有什么以蝙蝠为食?”

老邱是研究生物的,平日里这种东西见得多了,我一眼望过去却毛骨悚然起来,本来就悬着的心立kè

七上八下的剧烈跳动,神情紧张地站起身,半畏缩在其他人身后。

徐松靠近前去,早把背包里的枪摸出来平端着,用枪管捅散了那一大堆蝙蝠的骨骸,左右拨拉几下,老邱突然高喊一声,“别动!”

不知dào

别人是什么反应,我被老邱的喊声着实吓了一哆嗦。只见老邱一只手抓住了徐松端着枪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已经被扒着散开的蝙蝠骨骸堆,动作迟缓地挨近。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知dào

老邱一定发xiàn

了什么,一点点聚拢过去,老邱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慢慢用手电光指向一处,轻声说道:“黑白螯蛛。大家不要惊动它,这种蜘蛛有剧毒。”

几支手电一起照了过去,我定睛一看,但见一只乒乓球大小的蜘蛛正趴在一堆骨头中间,身上浅黑色,长了棕褐色的短毛,细长的四肢黑白两色一段段交替形成花纹,看上去并不那么起眼,可这种剧毒的节肢动物捕捉猎物往往既狠又准,谁也不敢靠的太近。

老邱缓缓退了一小步,手里比划着让众人都往后撤,就在这个当口,那只黑白螯蛛快如闪电般地突然移向洞壁一侧,看不出八只脚爪有什么挪动,速度却快得惊人。众人的手电追着照去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还是从这次探险出发以来,第一次遭遇到真zhèng

的危险。我的心里发毛,眼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洞,打了个寒颤。

老林让众人向前走出一段换个地点再休息,然后叮嘱一定要加小心。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几十米,看看周围没什么异样,众人往地上一坐慢慢吃些东西,老邱却一声不吭地一直在低头琢磨什么,书呆子一认真起来连水也不喝,我一伸手给他递过去自己的水壶,老邱下意识地接了过去,却突然抬头问我:“黑白螯蛛只是在地表活动,以地面上的昆虫做为食物,怎么可能捕捉到半空飞的蝙蝠?”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说你可真问对人了,我上哪儿知dào

去?看着老邱一直盯着我,张了张口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跟老邱讲弱肉强食的生物链?开什么玩笑。

老邱的性格决定了纠结在一件事情上就会拔不出来,吃东西也心不在焉。这个问题对我们当前其实并不重yào

,但老邱却就想着怎么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老林笑了笑,岔开了老邱的思路,问道:“这种蜘蛛的剧毒能到什么程度?”

老邱从恍惚中抬起头来,说道:“黑白螯蛛的毒素能够在几十秒内致死一只体重几公斤的小动物,两三只蜘蛛差不多就能对人的生命构成威胁了。”

老林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再发xiàn

那种的蝙蝠骨骼,咱们一定要躲远一些,如果前面走起来实在困难,就撤回去,安全还是第一。”

剧毒的黑白螯蛛还是吓不退这么多人,况且常跑野外的徐松他们也带了抗毒血清,我跟着答yīng

一声,暗自心想那个诅咒可能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真zhèng

危险。

接下来摸索着前行的洞体越来越宽敞,温度缓慢地变高,让人心浮气躁起来。我的心里有些打起了退堂鼓,不说诅咒什么的,我一直就觉得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特别明确,083花了这么多精力,确信圣地存zài

史前文明遗迹甚至古代先知的线索虽然一定有它的道理,但是未免太空范了,就这么盲目地东撞西撞,没有一点可以准确定位的目标。

倏忽间一座硕大无比的洞厅呈现在眼前,那种视野野豁然打开的空旷感打断了我的思绪,前后左右的一打量,整间洞厅大概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四周黑色的岩壁高耸,直通向高高的洞顶收窄。山洞走到这么深,还是承袭着在外面看到的山体裂缝那种特点。

20、狭缝之内

几束手电光向四处一扫,大头眼尖,把手电的光柱指向左侧洞壁一处,一边朝着走过去,一边说道:“好象是一些藤蔓的东西。”众人一起靠近前去,只见几支手臂粗细的干枯藤条紧贴着一侧洞壁直垂下来,向上看高处有些盘曲,长长的通到看不见的洞顶,也不知dào

从哪里通下来的。

老邱拿出了统一配发的狗腿刀,横着砍了几刀,藤蔓看上去十分坚硬,传来当当的金铁之声,老邱说道:“这种藤类植物夏天在地表上开枝散叶,冬天处于休眠状态,如果不是眼前这里的温度,它也是不可能在寒带地区存活下来的。”

随着地势的深入,周围的温度已经很高了。众人随后绕着这洞大略转了一圈,地面并不平坦,倾斜着往下,最下面部分都是狭长的裂缝,象是长在黑色洞壁上被撕裂的伤口,除此以外,已经没有明显可以前行的道路了。

老林和徐松一处处把狭缝仔细的重新又看了一遍,发xiàn

有三处可以勉强钻进一个人,又把便携设备伸进去测试了里面的空气质量,忙了半天,回来和大家一起商议,最后决定分开几路人去探探。

我和大头还是分在一起,这让我找到了盗墓笔记里闷油瓶和胖子的感觉,胖子当然是大头,可是我……比闷油瓶似乎差了一点,或者不止一点?反正打死我也不做那个吴邪。

老邱正在不断表示年龄不是问题,可大家都认为还是让他就地休息比较好。六个人分成三组随即轻装,对讲机还都带着,只是信号在洞里如果走的太远会被屏蔽,老林看了看表,让众人在四个小时后返回,然后再次叮嘱要小心那种黑白螯蛛。

和大头侧着身子钻进一条裂缝,脚下是崩坍的碎石,前后窄窄地挤迫着身体,大头的体型钻起来比我格外艰难,使劲地向外撑,没走出多远,两个人就累得气喘吁吁。努力把手电光向上照去,这道裂缝向上看不到尽头,我“哎”了一声喊住大头,“实在不行咱们就回了吧。好象有硫磺的气味,温度也更高了,前面也许有冒出热气的地缝,这里又深又窄,里面不太可能有我们想找的东西,等会儿再回头就更困难了。”

大头抽动着鼻子,摇摇头道:“是有一股子味道。再试着向里走走,这还走没多远就回去,怎么跟老林解释。”

我天生不是个拿主意的人,大头这么一说,只好跟在他身后费劲儿地向前挤。现在的我忽然觉得,和大头在一起让我有一种难得的安全感,大事儿上他一直都很冷静,从来不犯糊涂,也很难见到慌里慌张的模样,应该和老林是一样的人。

事实上这一次大头又是正确的,走出十几分钟,裂缝就变得开阔起来,两个人再也不用挤着身子螃蟹一样横着走了,只是闷热的难受,而且潮气越来越大。

再往前走出几十步,两侧突然变宽,地上隆起一堆碎石,看来裂缝的两侧崩坍过,硫磺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周围温度估计也达到了二十五度。我和大头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爬上碎石堆再向前走。

一过了碎石堆,温度抖然变得更高,前面不断有热风吹过来,地底也冒出了带着腾腾热气的泉水,汇成极小的溪流向深处流去。只走了几步,我就大喘了几口气对大头说道:“不行了,这里象蒸桑拿一样,歇一会儿再说。”

眼前这种温泉和硫磺味道说明地下有着岩浆之类的火山活动,再往深处走温度可能会越来越高,估计不用多远人就承shòu不起了。大头让我休息一会儿,自己再向深处看看。我点点头,实在不想坚持下去了。

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四周混了硫磺的味道,烟抽起来也不对味,不过总是聊胜于无,我心里有些埋怨大头的扯淡,糊弄过去不就完了吗,钻了这么半天也没看到人工的痕迹,肯定和什么圣地无关就是了。

俯下身伸手触了一下地面碎石间正涌出水的一处温泉坑,不算很烫,索性洗了一把大汗淋漓的脸,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往洞壁上斜倚着一坐,有点犯起困来。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阴凉的微风,身上的对讲机嗞嗞拉拉地突然发出响声,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里不觉有些害pà

,稀里哗啦地乱石声却遽然传来,紧接着大头从前面探出了脑袋,“走,里面有东西,一起去看看。”我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去,千百个不情愿地答yīng

一声,跟着大头走向深处。

没走多远环境就起了变化,一间明显人工修整过的石室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四壁棱角不再,看着平整,温泉汇成的溪水也不知流到哪里去了。大头朝四下一指,说道:“再往里就没有路了,你看这里。”

我心说我又不是眼镜潘,能看出个屁来啊。耐着性子举起手电仔细一打量,隐约可见四壁好象都挂着什么东西,再一低头,脑袋不由自主“嗡”的起了一阵眩晕。

只见石室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堆积了骷髅头骨,规规矩矩地码成“品”字形摞在一起,白涔涔地占据着四个角,骷髅的嘴圆张着,让人产生一种要扑过来咬人的错觉。如果不是有过几次类似的经lì

,非得被这番景象吓昏过去不可。我的心下立时紧张,也没敢细看石室四壁上是什么皱皱巴巴的东西,刚要往后退,大头却用手里的狗腿刀轻轻一碰,说道:“看这形状好象整张的人皮。”

胃里翻江倒海,我差一点儿立kè

把中午吃的东西喷了出来,赶紧倒退出这间石室,把后背贴紧在微凉的石壁,强压住恶心。大头却一副浑不吝的表情,撇了撇嘴,说道:“切,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你看这人皮都是粘在石壁上的。”

21、不寒而栗

一想那些灰白色还长了霉变之类斑点的人皮,我的五脏六腑就要挪位一样的感觉,懒得跟大头多说,赶紧打断了,说道:“前面没有路就赶快回去吧,这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大头还是坚持在石室里转了几圈,看不出来他的口味还这么重,这些东西都能让他恋恋不舍。我又后退几步,喊着催促了两声,大头才钻出来跟我说道:“这里差不多也是祭祀之类的地方,不过用人来做祭品太残忍了。”我加快步伐走远几步,转过一个弯,已经望不见那间石室的洞口,这才回过点儿神来,接口说道:“这些古老的宗教仪式,可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两人一路往回,我的手一直还在轻微打着哆嗦,难耐的呕吐感刚刚压住,又被恐惧感慢慢侵袭,那些剥出来的人皮和头骨越琢磨越是害pà

,连后脊梁的凉气都直窜上来。

前面就是刚才休息等大头的地方,我向前紧走几步打算再洗一把脸,手电光一晃之间,顿时头发蹭地竖起,心一下子堵住了嗓子,呼吸一瞬间的急促几乎到了窒息的程度,前面怎么多出了个黑黑的人影?

幸亏身边还有个大头,要不然我可能会被吓得一步也挪不动了,大头平端着手电筒上前一步,喊了一声:“谁?”

人影面朝着一侧石壁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跟在大头的后面,腿脚筛糠式的颤抖着,一步步地挨近,慢慢看得清楚,人影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看不到脸,身上好象穿着灰白色长袍样的装束,头扭向一边,一声不吭。

大头的狗腿刀早横在了手中,两个人渐走渐近,堪堪离了有三四米远,耳中只听得前方人影脚下的石子“哗楞”一声轻响,紧接着朝我们两人的脚下扑过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我的脑子一炸,好象直接短路掉,连扭头就跑的反应都没有了。大头跟着大吼了一声“我操”,手中的狗腿刀朝着俯卧在地的人影掷了过去。

只听“扑”的一声,甩出去的狗腿刀狠狠扎在了人影的后背,如中败革,接着大头一把拉住我,连连倒退了七八步方才停下,一矮身子又从地下摸起了巴掌大小的一块石头,眼睛紧盯住的人影。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般速度极快,我这才反应过来拔出身上的刀,一时慌乱,手电筒却掉在了地下。

乘我蹲下捡手电的功夫,大头扔掉石头,一把抢下了我手里的刀,缓缓上前,刀尖一直冲着俯倒在地的那人。

眼见大头的狗腿刀一半已经斜插着没入了那个人的后背,我抓紧手电追上几步,大头已经抢到了人影的近前,伸长了手臂,用刀尖只一碰这人戴着帽子的头,那头竟然咕噜噜地滚落了下来。

大头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正撞在了我的身上,我被遮挡住了视线什么没看清,大头却声音发紧地嘟囔了一句:“是个死人?”

我大了胆子定睛一看,只见那翻转过来的头颅两只黑洞洞的眼眶早没了眼珠,圆张着大大的嘴,脸上的皮肤也是干瘪着的黝黑色,露出来的头发枯黄,心里又是扑通通一阵乱跳,向后挪出几步,说道:“好象是一具干尸,可这是……从哪儿出来的?”

大头左右摇晃着脑袋,忽然把头扭向了我,脸色大变地问道:“难道真有僵尸粽子这类东西?”

这个问题可太难了,不说满天飞的各类盗墓文学,就单单世界各地的传闻也难辨真假,甚至有各种各样关于僵尸的科学解释,有的说是生物电现象导致了死去的尸体能够走动,或者主动攻击人类,有的说是某些民族有自己的养尸秘法,比如南美洲一些地区,至今还有巫师用秘制的草药指挥死人收割甘蔗田,虽然都是道听途说,可要较起真来,谁也不敢说到底有还是没有僵尸这种东西。

我把手电前后上下的照了照,这条狭缝很窄,两面都是坚硬的石壁,干尸堵在正中间,再向上看去,头上的缝隙很高,也看不真切有没有能够让干尸爬下来的洞口,可不管怎么说,这具干尸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什么蹊跷,看这身上的装扮也明显是古人,联想到山洞前半段写在洞壁上的诅咒,不寒而栗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大头看我不说话,自言自语道:“头都掉了,应该不会伤人了吧。”随后把那具头颅先拨拉在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躺倒在地的干尸身体,用刀捅了几下,看看干尸没什么反应,就手拽住了干尸身上的衣服拖到一旁,让出了路,长舒一口气。

随后大头问我要来了身上的对讲机,连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看来信号已经被山洞屏蔽掉了,掐在手里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楞。周围的温度很高,可我还是觉得从头到脚透着些阴冷,喊了一声停滞在那里想着什么的大头,说道:“咱们快走,这里太不对劲。”

大头点了点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加快了脚步,顺着狭窄的裂缝往回走去。

越是着忙这段路就变得越加漫长,走在前面害pà

迎面再遇到个僵尸,走到后面又怕僵尸追上来,温度渐渐降低,可是高度紧张的心情,让浑身上下一会儿功夫就被汗水浸湿得透了。

拼了命的挤进那段只能侧身通过的窄缝,前胸后背被擦得生痛也顾不得,大头看着比我沉着,心里的恐惧未必比我强上太多,这一天的经lì

过于诡异,实在无法预料还能遭遇到什么。

终于隐约看到前面的出口,我大喘了几口气,高喊了两声老邱,声音都略略有些变调,其实倒不是那么想念老邱,这个时候能看见一个同伴安全感就会增加许多。

没有人回答,也许是离得有些远了老邱听不见。我和大头憋足力qì

花了五六分钟才挪出最后这一段狭缝,四周一望,几个人的背包都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地下,却唯独不见了老邱的踪影。

22、失踪的老邱

我和大头不由得心里发毛,扯着嗓子高喊了几声,空洞的回音响彻整间洞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传回来,两个人对视一眼,我看到了大头眼里的紧张。“再转着找找,”大头的声音有些焦虑,低头看了看表,“也就刚刚分开不到三个小时,老邱能跑哪儿去?”

我答yīng

一声,两个人贴着洞壁转了一大圈,将整间洞厅都找得遍了,别说老邱这么大个活人,连一丁点儿的线索也没找到。心里越来越着急,和大头一起向回又走了一小段再折回来,也不见老邱的踪影。心想着书呆子应该不至于呆到连招呼也不打,自己跑去研究黑白螯蛛的地步。

“老邱……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我知dào

这个猜测有些牵强,接着解释道:“僵尸?他被僵尸吓跑了?”

大头阴沉着脸,许久一言不发,左右看了看,伏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会不会是老邱搞的鬼?我总觉得那个干尸是有人放在我们回来的路上。”

这个说法吓了我一跳,瞪圆了眼睛接口说道:“不可能吧。老邱可不象那样的人,再者说,老邱这么吓唬咱们两个图的什么?”

大头琢磨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先等等看吧,等老林他们都回来了再说。”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脑子有些凌乱,大头对老邱的怀疑也太破坏书呆子带给我的好感了,其实他身上有的品质正是我们这些人所缺乏的,不仅仅是那种执拗和认真,还有着成年人没有的孩子气,而且我最喜欢老邱从来不装逼。

我和大头各怀心事,静静地倚靠墙壁坐着。眼前的不正常是显而易见的,我原本是不太相信死了多年的僵尸会自己爬到那条狭缝,可实在无法解释亲历的现象,刚刚见识过石屋里祭祀仪式的血腥和诡异,尤其那道诅咒一直压在心头,让我渐渐觉得眼下僵尸的存zài

有很大的可能性。如果古代先知不想让我们得知圣地的秘密,他们连预知未来都可以办到,用秘药之类控zhì

尸体成为秘密的守护者相比而言反倒更简单一些。反正我宁愿相信古代先知有更加不可理解的超能力,也不愿意相信是老邱在捣鬼。

等了几十分钟,对讲机嗞啦着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老林的声音,让我一直紧张的情绪稍得缓解,大头赶忙用对讲机告sù

了老邱失踪的事儿,老林说马上就回来,让我们两个等他到了再计较。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老林和徐松就出现在洞口,我和大头连忙迎上去,急匆匆地说了狭缝内的僵尸和老邱消失不见的事情,老林一声不吭地听完,没有片刻的琢磨,紧皱了眉头道:“赶紧先试着找到老邱再说。”

四个人又分散开来,这一次找得殊为仔细,我正打算问问老林是不是应该向山洞进来的方向再去看看,徐松高喊了一声,“快来!”

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徐松手电的光柱正打在石壁半空离地有三四米高的地方,几支手电光聚到一起,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紧贴石壁高吊在半空,低垂着头,从下向上看去,正好能看到惨白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在手电光的晃动下令人骇然,心中正惊愕慌乱之际,老林高喊道:“那是老邱,小心这些藤蔓!”

还没容得众人有什么反应,最前面的徐松“哎哟”一声,向后跌倒在地,眼见着腿脚被一枝藤蔓缠住朝着石壁的方向缓缓拖去,老林斜冲一步,手里不知何时握着的刀横着斩向拖住了徐松崩得紧紧的那支藤蔓,我就势蹲下身,双手牢牢抓住徐松的两支胳膊,使劲拖拽着把他向后拉,一时间较力平衡僵持在了当地,大头也早冲上前,和老林一起奋力劈砍紧紧缠住了徐松的那根藤条。

藤条坚韧异常,老林和大头使尽了浑身气力堪堪斩断的一瞬间,我拖着徐松一起仰倒在了地上,害pà

再有藤蔓缠上来,顾不得丢丑,翻身向远离石壁之处爬了几步,大头和老林此时也返过身来一起拽起徐松,几个人一阵拼命,都是手忙脚乱,不过总算暂时脱离了险境。

被砍断的那根藤蔓正慢慢向回收缩,这些藤蔓虽然韧性十足,但动的并不是很快,刚才如果不是徐松没有在意也不会被缓慢缠上来的藤蔓拖倒。没喘上一口气,几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想到老邱还被藤蔓吊在高处生死未卜,连忙又折回身去,老林喊了一声“小心被缠到”,冲在了最前。除了我因为狗腿刀还在大头那里,空着手以外,三把刀轮番劈向紧靠在石壁上几支手臂粗细的藤蔓。

几根藤蔓象是受痛一样左右的慢慢扭动,看上去奇诡无比,不过几个人都掌握了它的规律,只要一触即离就不会被它缓慢的扭曲轻易缠住。眼瞅着一根藤蔓被砍得就要断掉,我让大头把挥动的刀停下,快速的插手一扯,“咔嚓”一声拉断了那根被砍断了大半的藤蔓,正要动手再如法炮制,没成想半空中缠住老邱的藤蔓一下子松了力道,不知是死是活的老邱直接就掉了下来,如果不是大头的反应快,把老邱的身体往横里推一把才摔倒在地,卸去了从高处掉下来的大半冲力,老邱不跌得半死也得筋断骨折。

老林和徐松连忙停手,左右搀架起老邱远离那些藤蔓退到了洞厅中间,平躺着往地下一放,只见老邱一张白色犯着乌青的脸,连眼眶也是发黑,徐松顺手摸到了老邱的颈部动脉,停了一会儿,说道:“还有心跳,看症状可能是中毒。”

老林用手电仔细照了一阵老邱手和头脸等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忽然抓住了老邱的手腕,抬起他的手背说道:“看,这里有细微的针眼。”

我低下头靠近看去,老邱的手背正中间果然有两处不易察觉的针孔大小痕迹,一左一右之间距离有一厘米的样子,说道:“是黑白螯蛛?”

“很有可能,”徐松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几支注射器,然后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老林,“扎不扎?”

老林一点头,说道:“试试吧。”徐松手脚麻利地赶紧给老邱打上了抗毒血清,又喂了几口水,几个人焦急地等了十几分钟,老邱一阵咳嗽,睁开眼睛醒转了过来。

23、黑曼陀罗

众人几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不说谁也不愿看到相处不错的一行人里会出什么意wài

,就单单老邱的为人,要是真有什么闪失,最起码我肯定会无比的难过.

“是……黑白螯蛛。”待到老邱弄清现在的处境,先对着众人解释了一句,然后费力地抬起手臂指了指那些藤蔓,嘴唇哆嗦着艰难地说道:“这是……共生现象。”我被他的话唬得一愣,随即知dào

他要说的是那些会把人缠住的藤蔓和黑白螯蛛是一种共生,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刚刚死里逃生的老邱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自己都这模样了还想着解释分析生物现象,我勒个去,这是打算为科学献身的现实版居里夫人哪。

老林赶忙阻住连张嘴都大费力qì

的老邱,不让他说话,又让大头扶起他坐好,帮着老邱抚了半天的胸背。听着粗重的喘息声一点点放得平缓稳定,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几个人这才慢慢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老林缓步挨近藤蔓缠绕的那一侧石壁,仔细看了半天,回来说道:“那些藤蔓大概就是半动物半植物的特殊物种,和南美洲的食人花比较接近,加以防备的保持一定距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邱接过话来,声音听着已经恢复了大半,“这象是佛经里说的真zhèng

的黑曼陀罗,在几种曼陀罗花中代表了死亡,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态出现。我刚才看到它开出了碗大的黑色花朵,周围散发出奇怪的气味,走过去查看,没想到被花心里潜藏的一只黑白螯蛛咬伤。”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老邱又开始气喘起来。老林刚想劝说,老邱却一摆手,“放心吧,我没事儿了。”用手撑着地面直了直身子,接着说道:“黑曼陀罗开出花朵,散发味道吸引这山洞里唯一可以捕食的蝙蝠,黑白螯蛛利用自己的毒素偷袭,一起在这个残酷的北极洞穴环境里维持共生不知多少年。如果在外面适宜的地方,黑曼陀罗这种特性很容易生存。老林刚才说的对,它不仅是可以利用光合zuò

用的植物,又是可以捕捉动物的掠食者。”

老邱一解说,众人这算明白了大概,徐松笑道:“我们这些人差一点儿成了它百年难得一遇的美味。”老邱继xù

说道:“传说里的黑曼陀罗,用人的鲜血浇灌以后,就可以实现人的愿望,这地方出现这么奇怪的物种,看来还是真有些说不清的蹊跷。”说着又摇了摇头,费力地站起身来,慢慢靠近了那些藤条,众人怕他再出事,赶紧跟在后面。到了离开最近藤蔓有两三米的地方,老邱盯着看了一会儿,一脸不解地说道:“只是不知dào

这些没听说过的藤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徐松低头看了看表,然后望着小吕和眼镜潘进到的中间那条洞体裂缝,转向老林问道:“已经四个多小时了,小吕和眼镜潘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老林皱起了眉头,让我和大头再详细说了一遍遭遇到僵尸的状况,思忖着没说话。老邱一听却又有些犯糊涂了,自己小声嘟囔分析着死去多年的僵尸粽子能够活动的几种可能性,又一一摇头否定掉,坐在一旁琢磨之中时而自言自语,陷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

时间又过了十几分钟,每个人都待不住了,前几天积攒的顺利似乎都是在为今天遇到的奇诡做铺垫,桩桩件件突如其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我慢慢一琢磨,黑白螯蛛、黑曼陀罗、僵尸,再加上眼前的小吕他们两人不见回转,似乎一切都是从那个神mì

的诅咒开始,想到那些写在石壁上血红的字迹,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往多了细想。

从几个人分开到现在已经接近五个小时,老林琢磨片刻,不敢再让人单独待在这里,决定五个人一起去找小吕和眼镜潘,先找到了人再商量是继xù

还是放qì

了以后再说。

小吕和眼镜潘走的这一条狭缝,钻进去没走几步就变得开阔,比我和大头进的那一段强上了许多,可我心里却始终被看不见的恐惧压抑着,提心吊胆的感觉让神经高度紧张,脚下踩着碎石哗啦啦的声音都觉得无比刺耳,温度同样是越来越高,但从心头透出的阴冷感觉却愈加强烈。

这一路走得极慢,大家都小心地加着防范,周围的环境和我们进过的那条裂缝一样,左右狭窄头顶处又极高,单调而简单。走出将近一个小时,也不知有多远,前面的徐松忽然放缓了脚步,一只手持着枪平端了起来,他的动作让我头皮一炸,连脖颈都不自觉地回缩。

跟着众人一步步挨近前方,我模模糊糊看到前面地上躺倒着一个人,心按压不住地咚咚狂跳,徐松跨前两步,低声说道:“是眼镜潘。”

几个人赶忙上前扶起趴在地下的眼镜潘,徐松眼睛一直不住地扫视四周。眼镜潘脑袋耷拉着处于一种昏迷状态,老林让我和大头先将他靠着石壁坐好,然后让老邱也一起待在原地,随即和徐松一起向深处摸索着走去。看着老林的背影,我心里刚刚冒出一丝担心,就听见徐松在前面喊道:“小吕在这里。”

大头闻言也站起身走了过去,三个人一起把小吕也搀架着倚在石壁,这一阵七手八脚地折腾,小吕慢慢地自己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有些迷糊地问道:“这是在哪儿?”

等到小吕一点点明白眼前的处境,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和眼镜潘进到这条狭缝后,走到这里鼻中闻到一股气味,紧接着就睡倒在地什么也不知dào

了。徐松一边听着一边用手狠掐了好一阵眼镜潘的人中,眼镜潘终于醒转,和小吕一样,他也是莫名其妙地昏迷。

老林疑惑地左右打量周围环境,接着又向前跨出几步,忽然指着前方洞壁一处说道:“你们来看,这和前面出现的诅咒象是同一种文字。”

24、第二道诅咒

众人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老林旁边,我站定了往老林手电光照着的方向一瞅,虽然看不懂石壁上写着些什么,可只是眼见着那些血红色的字迹,头皮就禁不住的发炸.刚刚苏醒的眼镜潘身体还在打着晃,尽lì

向前靠去,仰头扶着眼镜眯起眼睛看一阵,又打开电脑查了半天,手和嘴唇轻轻有些哆嗦,低缓着声音说道:“下一道诅咒……降临时,将……所有人的死亡之地。”

这一道诅咒的语气虽然并不十分严厉,还是让我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老林的面色也显得更加凝重。情形越来越复杂,进洞时遭遇第一道诅咒和眼下的第二道之间,除了那些黑曼陀罗的藤蔓,不论我和大头碰到从天而降的僵尸还是小吕眼镜潘刚才莫名的昏倒,找不出一点可以解释过去的理由。我可以看懂老林阴沉的面孔背后大概在想什么,所有这些不合逻辑的经lì

都在证明,这些诅咒恐怕不是吓唬人的。

众人一时无话,徐松他们三个不见得明了先知者可以预测未来的神mì

能力,却多少了解一些083进行中的史前文明内幕,知dào

里面牵涉到了不可理解的超自然力量,而老邱只是古生物学家,关于死亡威胁的诅咒,用他的思维那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看我们都不发表意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明显是什么人在搞鬼,”然后神情惊惧地望着上方黑漆漆看不到顶的裂缝,“我怀疑一直有人暗中在跟着咱们。”

我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虽然很想告sù

老邱别那么单纯的从传统科学角度考lǜ

问题,但说了他也不会信,那还不如不说。老林一摆手,岔开了老邱的话题,说道:“我和徐松刚才走的那条路没遇到什么,深入向内温度非常高,到处都是滚烫的火山温泉。看来这三道狭缝当中,只有沿着眼前这条路走下去,才有可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我还是尊重大家的意见,如果都认为会有危险咱们就撤回去。”

眼镜潘第一个赞同先退回去,小吕犹豫不决地虽然没有表示什么,话里话外还是有着逃避的打算,我和大头都是一般的心思,经lì

过周元王墓,知dào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够选择和摆脱的,索性一声不吭等着别人拿主意,老林和徐松的意见统一,没有明确的危险就进行到底,老邱最是犯浑犯到有趣,什么邪也不信,简直成了牛二一般的地痞,伸长了脖子让人砍,头不掉下来就是不承认宝刀的厉害。

这样的结果也不用投票表决了。老林让大家就地休息吃东西,这次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三天左右的给养,这也是说,明天如果不能发xiàn

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只能回到外面,重新商量了对策再做计较。

吃完了简单的晚饭,老林担心几个人虚弱的身体,又让大家席地歇坐了很长一会儿,小吕和眼镜潘看着已经恢复了过来,老邱还是稍微有点发虚。时间是晚上七点多,众人又开始摸索着前行,只是走得更加的缓慢和小心。

这一条洞体狭缝明显比另两条要稍微长了一些,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没见尽头,倒变得七扭八拐起来,温度的升高也很缓慢。我边走边揣测着终点会出现什么,这种琢磨毫无头绪,反而越想越是无端的害pà



又转过一个弯,本来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的狭窄却变得宽阔起来,前面的徐松停下脚步轻轻说了一声:“好象还是祭祀的场所。”

左右两侧抖然间变宽,大家左右分散开来站定,几支手电笔直照向前方,隐约可见几具牛羊的骨架四处地堆放,随着众人慢慢的前行,我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身体有些紧张地打哆嗦,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夹在队伍中间,生怕有什么东西从某个黑暗的角落蹿出来。

眼前路过的场景可以想象出当年祭祀规模的宏大,动物的尸骨兽皮和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器物不时出现在左右两侧。路倾斜向下,祭祀的物品慢慢不再出现,温度一点点升高,能够感觉到这条路深入到山腹极低之处,头顶不时渗出温度尚高的水滴,脚下碎石间也开始汩汩地冒出温泉,渐渐汇成一条小溪,跟着变低的地势缓缓向深处流去。

前面模糊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越往前走声音越大,硫磺的味道也扑鼻而来,几个人好奇地对视了一眼,脚步有些加快,行了没多远穿出这一段洞穴,视线突然陷入了没有尽头的黑暗,手电光被热腾腾水汽阻碍,众人向前紧走几步一打量,前面却是一处汇聚了温泉水的巨大水潭,被弥漫的水汽遮掩着,隐约看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几处温热滚烫的流水轰隆作响地注入其中,四周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潮湿闷热,和进了桑拿房的感觉差不多。

徐松捡了一块石头朝着水潭远远扔了过去,“咕咚”回声传来,然后用手朝对面一指,回头道:“水潭非常深,这里地势最低,山腹中的温泉都汇到这里,再从对面那边一条条狭小的石缝溢出去,慢慢冷却,最后会在某个地方流出地表,成为地上的河流。”

水潭挨向我们这一侧的边缘地面平坦,一色的漆黑山岩棱角分明,颇有刚直的风骨,纯粹的黑色陪衬出温泉水潭略显另类的清澈,时而翻滚的热气又把一切笼得若隐若现。一点点放平了心态欣赏,就不得不感叹大自然作为造物者的鬼斧神工,眼前的水潭象是一处天然的水利枢纽,没有一丝人工的痕迹,把山腹中的火山温泉集中到此处,再沿着山体的细碎缝隙向外流淌。如果真有传说中的仙洞瑶池,我宁愿相信就是这里,不过诡异的气氛可太不给力,要是冒出来几个光屁股的仙女,别说早没了亵渎之心,那非得把人吓瘫不可。

25、藏尸洞

我信步走到水潭边伸出手探了探,水的温度稍有点儿烫.老林仔细看着拿在手里的微型空气探测装置,说道:“硫磺的味道很重,不过还没到危害人身体的程度,先四下里找找有没有通道。”

众人闻言,撒开了搜寻了一番,除了水潭左侧有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幽深岔洞以外,已经没有其它的路可走。老林打着手电四处又照了半天,伸手指向离水潭最远的一处石壁底部,说道:“已经太晚了,咱们就在那里休息,明天再想办法把里面那一条路探个明白。”

老林选的地方还算平整,最重yào

的是离水潭远了不少,闷热潮湿的感觉也就随之大减,凑合一宿问题不大。除了老邱略显虚弱以外,其余六个人都按顺序排了夜班值守,这一整天的折腾和惊吓,让人格外疲累,各自分头睡下。

昏昏沉沉地一觉醒来,借着光亮摸索身后的石壁慢慢倚靠坐起,头却眩晕得格外厉害,暗想是不是睡过了自己值夜的时间,眯起眼睛看向周围,缓缓适应了光线,才发xiàn

老林和徐松也早醒了坐在一边,我赶忙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强打起精神,却无论怎样也是兴奋不起来。再看向老林两个人,也都是面色发白,神色间很有些萎靡。

老林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虚弱,一边低头看着手表,一边说道:“把人都叫起来吧,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

一个接一个地把人都喊醒,每个人都是疲惫不堪,尽量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脸上互相传递着迷惑的表情。徐松忽然开口说道:“这种身体不适,象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可是又没人受伤,究竟怎么回事?”

老林摆了摆手,没让徐松说下去,挨个儿问了昨晚的值班。这一次蹊跷发生在大头身上,大头值夜班时不知dào

什么原因就迷糊了过去,他自己只是说隐约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一定是半夜着了什么道儿。

老邱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气体中毒?”徐松却跟着摇头,“那个空气探测器非常灵敏,山体内部火山熔岩造成的有害气体如果超标,不可能没有一点报警反应。”

小吕扶起石壁费力地站直身子,东张西望一番,忽然道:“难道是有人给我们下蒙汗药?”大头瞅了一眼身后直上直下的石壁,接口说道:“不太可能,这里紧贴着石壁,四周围又这么空,藏不住人,要是有人跟着咱们,只要靠近了,我总能看见。”

我胡思乱想着会不会是和什么僵尸之类的东西有关,却没敢说出来,毕竟僵尸也不可能隐形。恐慌的气氛再度开始弥漫,众人又猜测了几种可能,却都被一一否定掉,老林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吃了东西,时间慢慢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众人眼见着身体有些恢复,老林一直在琢磨着,最后说道:“今天到中午之前不能发xiàn

什么的话,就撤出去再说。”

众人勉强地点头。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地又同时身体出了问题,其实多数人的想法还是立kè

回返,不过老林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不好反驳,只好提心吊胆再坚持几个小时。

一行人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慢慢走进唯一的岔洞,地势开始上升,走了不出五十米,路却成了死路,颇为出人意wài

的到了尽头。众人不觉面面相觑起来,心里都是差不多的疑惑,费了这么多力qì

的复原朝圣之旅难道就这样毫无结果地到了终点?

“你们看那里,”小吕忽然向回走了几步,把手电光指向石壁底部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全是碎石堆砌的,好象掩住了一个洞口。”

徐松和大头闻声走了过去,用手扒捡开碎石扔在一旁,地方狭小,其余人也插不上手,两个人三下五除二的一阵忙碌,随着一个半人多高黑咕隆咚的洞口慢慢显露,一股异味瞬时从里面透出,和周围有着硫磺的空气完全不同。众人惊奇地大眼瞪小眼瞅了半晌,大头一猫腰刚要往里钻,老林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空气探测仪伸了进去,等了一会儿没发xiàn

什么问题,说道:“我和徐松先进去探探。”

大头犹豫片刻,没再坚持,退后一步闪出了空档,徐松端起枪,和老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洞。

每个人的脸色都能看出担心,时间也过得令人焦急难耐。三四分钟过后,听到老林在里面招呼了一声,喊着让众人进去,急忙一个接一个钻进洞中,还没等看清老林在哪儿,手电光向四处一扫,周围的景象却让我毛骨悚然起来。

这是一间并不规则的隐蔽石洞,眼光所及地下到处密密麻麻堆积躺满了人的尸体,衣服在身上穿着完好,浑身皮肉的裸露处能看到皮肤已经风干成漆黑的颜色,嘴巴大大地张着,眼眶空洞,和之前遇到的僵尸几乎一模一样。

过了好半天还是无法适应,看着大头他们缓步走向洞的中间,我仍然站在洞口微微打着哆嗦不敢挪动脚步。老邱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干尸,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看上好一阵,小声说道:“这些尸体肌肉组织都碳化变质了,不管是生物电的影响,还是特殊的药物,应该不能独立活动了吧。”

我故yì

放慢呼吸调整了一阵紧张的心态,随后大着胆子迈出步去,插脚走进尸体堆里,只觉得处处阴森,除了尸体四周围别无长物,好容易凑到大头他们几个人身边,听着眼镜潘说道:“用这么多人做殉葬,这里看来才是真zhèng

的萨满祭祀地,一处大规模的藏尸洞。”

老林一直不停地走在尸体中间,手电光四下照着,忽然说道:“足足有七八百具尸体。这是不是说一千多年前那整支祭祀长生天的队伍,都在这里成了牺牲的祭祀品?”

26、长歌的疑惑

眼镜潘沉默半晌,然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很可能是自我奉献式的,出于宗教信仰的自杀.”瞬间我不由身上发冷打了个寒战,我们一路追寻着朝圣队伍的踪迹,这一整队朝圣者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诡秘的死亡来结束一切。千辛万苦的追索,却最终触摸到了死神的感觉萦绕心头,我不敢低头再看那些尸体,手电光胡乱向四壁和顶部照去。

老林看了我一眼,摇摇头说道:“这里四周看不到明显的出路,如果再没有什么隐藏的发xiàn

,就撤出去吧。”

眼镜潘长长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会发xiàn

什么了。古代蒙古萨满和中原汉族地区的宗教习惯不同,基本上不用器物。祭祀能用这么多的人殉,已经是大大超出普通的规格了,几乎不可想象。”

老林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在这间铺满了尸体的石洞四处转着上下左右的打量,其他人也只好分散开试图找到一些新线索。这一次搜索得尤为仔细,一寸一寸地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挡住了地面的尸体也都小心地抬起来放到一边,我大着胆子试着和别人一起搬动,那些风干的尸体脱水严重,变得很轻。

小吕和徐松又分别拿出一把精致的多用铲头顶地面地四处敲打,我心里有些着急,心说你们又不是陈瞎子,能听出个屁来。既然眼镜潘都说了不会有什么东西,这满地瘆人的尸体挪来挪去很好玩吗?盼着老林赶紧叫收工。

时间过了多久我懒得计算,四处坚硬的岩石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最终让我们不得不放qì

,老林带着众人满脸失望地走向洞口。等到众人一个接一个地出了这间石洞,老林最后用手电向里面扫视了一大圈,慢慢退了出来,说道:“给重新按原样封堵上吧。”

我心里暗暗点头,这是出于对先人的尊重和他们宗教信仰的理解。几个人换着班地把之前扒开的大大小小碎石一点点堆砌堵死了洞口,然后跟在老林身后向水潭方向返去。我慢慢松了口气,心说总算要结束了,不过却一直觉着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实在没办法想明白当年那一次规模盛大的朝圣之旅,怎么会以这样的集体自杀结束。

众人满怀着心事,径直走到水潭边,老林停下脚步,突然转头问向眼镜潘,“并不是所有的朝圣者都死在这里。最起码要剩下一个,记录这次旅途的神话长歌的作者会是谁?”

眼镜潘茫然地摇头,徐松说道:“会不会是萨满大巫师?”

眼镜潘接口道:“这个问题之前也研究过,一直没有什么结果,作者无从查考。连蒙古族七世纪第一个强盛时期的那段历史也没有多少详实的记载。这部长歌一代代口口相传,只是到了这些年,才由083发xiàn

了线索,第一次整理形成了文字,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重新研究。”

老林让众人都在水潭边席地坐下,又拿出了那本神话长歌,捧在手里借着手电光看了良久,抬起头眼光瞬间一闪,缓缓说道:“以前没深入研究过作者的问题,这部长歌看上去不止是一个记录者的视角,很可能是两个作者。”然后低头继xù

琢磨了一阵,说道:“事情一定不对。我们考lǜ

问题的方向有偏差,这么庞大的一支朝圣队伍,在那个时期极其困难的来到遥远的北西伯利亚,究竟是要做什么,或者说他们以一种集体自杀的方式,是在祭祀什么?”

眼镜潘用手指戳了戳歪掉的眼镜,一边思忖着一边慢慢说道:“长生天没有固定的形象,是萨满教的最高神明。研究蒙古萨满的学者,大多数认为长生天崇拜是一种对自然万物的崇拜,往往没有明确的目标,在内蒙的很多地方,比如一些丘陵山峰湖泊,也多次意wài

发xiàn

过大量牺牲祭祀的遗迹,却并不存zài

崇拜的具体指向,这样看来也不奇怪。”

眼镜潘的分析,让我暗暗觉得有些牵强,并且与之前的线索相悖。083一直以来的猜想是认为这里存zài

史前文明的遗迹,或许就是至今不明起源的萨满教发源地之一,这才会是当年朝圣队伍不辞辛苦万里奔袭的原因,和汉族人一定要到黄帝陵祭祖的性质差不多。朝圣者那种不惜集体以身献祭的极度崇拜,更代表了这次朝圣的意义非凡。

老林没有接着眼镜潘的话题,而是站直了身子面向水潭,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这座水潭有问题?”又一转身,冲着众人说道:“咱们再沿着水潭转着仔细找找,看能不能发xiàn

什么,大家多加些小心。”

几个人跟着答yīng

一声,都站了起来,顺着水潭两侧分散开,水潭周围水气缭绕,阻碍着视线,正对面的远处水潭紧靠着直上直下的石壁,几条狭长的横向裂缝将水潭里溢出的水流向不知何处,人走不过去,这样至多走上大半圈也就到了头。我和小吕老邱一路沿着右侧绕过,水潭的岸边见不到一点人为的痕迹,走到了头向回返,正在慢慢试着再找一遍,远处大头的声音忽然传来:“这里,好象有一个圆的凹洞。”

我们几个急忙绕到大头那边,到了跟前,我探过身子一看,果然有一处浅浅的凹洞隐在一块大石头倾斜的背面,呈现着规规矩矩的正圆形,不贴近了细心查看还真不能发xiàn

。老林此时已经蹲在旁边看了半天,这时伸手过去,慢慢摸了摸那里的纹络,却恍然大悟地翻手从背包里取出了刚进洞时发xiàn

的那面铜镜,把铜镜的背面朝凹洞处一按,严丝合缝地镶嵌了进去。

众人不由大为惊奇,进洞之初发xiàn

的铜镜原本是能嵌在这里的?几支手电同时照向翻过来的铜镜正面,反光强烈有些刺眼。老林尝试着左右一扭,铜镜可以转动,却没等来什么四周有什么反应,正在纳闷间,大头忽然指向手电照到镜面反射向石壁的光影,说道:“你们看,那些是不是……字?”

27、死亡临近

众人闻言一起转头看去,影影绰绰的确有字出现在石壁上,然后同时意识到这是那面海兽葡萄镜上的痕迹反射而出现,眼镜潘赶忙用衣袖使劲擦了擦镜面,石壁上反映出来的字渐渐清晰起来,我正胡思乱想那会不会是开启地宫的密码,眼镜潘直直地盯着那一行字,忽然叫道:“这是……第三道诅咒!”

所有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徐松端平了枪,神色紧张地不住扭头看着四周,老邱也不敢继xù

认死理地坚持科学真理,不再言语地紧盯着那趟字迹.除了轰隆的水声,周围一瞬间静到没有其它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揪紧,按照上一道诅咒说的,第三道诅咒出现,就代表了死亡的出现。

老林轻咳了几声,压抑的声音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沉稳,问道:“什么内容?”

眼镜潘的手保持着颤抖,笔记本电脑好容易才打开,一边哆嗦着查找,一边说道:“后面的大概意思是……你们必须死,前面那个字,等我查查。”

时间好象凝固了,众**气也不敢出,不自觉地背向石壁目光向前扫视着,水潭所在这处巨大的石洞视野空旷,也不能带来稍许的安全感,从天而降的僵尸、奇怪的昏迷失血,从昨天开始遭遇的这些解释不过去的诡异现象,更加剧了死亡诅咒一直都被我们带在身边那种无比的惊惧感,扼止不住的袭扰心头。

眼镜潘的声音更加颤栗,“前面那个字,我查出来了,代表了一个汉族的姓氏……林,这一整句诅咒的意思是,林……你们死定了。”

仿佛一股寒气一下子从脊梁直窜进了后脑,头皮一炸,我连头发都要竖起来,脑子混乱得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可以清楚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浑身上下再一次被周元王陵寝里那种无助感彻底笼罩包围,象一层无法挣脱打破的茧。和上次不同的是,我知dào

眼下的命运安排没有任何琢磨的余地,这一切是代表了死亡的宿命,一位古代先知用这样一种方式直接预示了我们这群打算揭秘史前文明的冒险者正在走向死亡,而且无法更改。

每个人都茫然无助的望着老林。老林的压力之大我难以想象,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目光瞬间变得阴冷,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铜镜反射出的那一行字迹。过了许久,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我们立kè

撤出去,大家不要在意……那些诅咒。”

明知dào

老林在撒谎,众人还是默然无语地选择了听从老林的指挥,转身向昨天来时的那条狭缝走去,一个个面色死灰。留在水潭守着那诅咒如果是死路一条,那么走进眼前这条唯一的出路会遭遇怎样匪夷所思的变故?不知dào

别人怎么想和感受如何,我的手脚一直压制不住的颤抖,跨出几步险险摔倒。

堪堪走到了回路那条狭缝的入口,老邱却一声大喊,“都等一等!”连人几乎都在原地跳了起来,把众人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一起看着他。老邱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道:“这不可能,古人怎么会知dào

队长姓林,”随即惊慌失措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干尸也不可能自己到处走动,这周围这么空,根本藏不住人,一定是我们中间有内奸。”

大头铁青着脸,长叹了一口气,转回头抓住老邱的胳膊,劝慰道:“有些事情……老邱你还是不要太认真了,”却突然把手电光直打着照向了水潭,惊讶了一声,“咦……这水位好象降下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一看,温泉水潭原本溢满的水真的下降了少许,刚才坐在潭边离的近了反倒注意不到,现在走出稍远的确能看出有些异样,老林抢先快走几步回到水潭边,手电光转向几十米外的那块他嵌在石头上的海兽葡萄镜,说道:“这应该是开启了什么机关,本来从对面石隙裂缝流出去的水改变了流向。”

徐松此时也走到了老林身旁,盯着雾气腾腾的水面看了一会儿,小声的自言自语:“很可能出水口藏在水潭的底部。”接着扭头问向老林,“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老林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还是赶紧先撤出去,现在无法知dào

水潭会发生什么变故,等……过上几天咱们再进来。”

我心里忽然生出了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绝望感,周元王墓里不明原因的被我们逃脱掉了注定的命运,而眼前我实在想不出能够再一次被我们破解的理由,不论怎样选择都会是错误的,面对越来越接近的死亡威胁却只能无所适从。

麻木地跟从着众人向来时狭缝方向走去,凌乱的思绪却突然被徐松的诧异声打断,“眼镜潘,眼镜潘哪儿去了?”

茫然间下意识地四处转头一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了眼镜潘的身影,我不由自主浑身打了一个颤栗,脑子“嗡”地一炸,眼镜潘刚才还在一起,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莫非……这代表了第一个死亡?

大头的眼睛象要冒出了火,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眼镜!”除了洞厅里在水声掩盖下传来袅袅的回音,没有人回应。

老林三步并做两步冲回到来时的狭缝入口,侧起耳朵听向这条唯一的出路,接着喊道:“踩着碎石的脚步声,快,一起去追。”

没有时间考lǜ

是不是僵尸粽子抓走了眼镜潘,大头的反应最快,把身上的背包一卸扔给我,跟着老林拔脚就追进了狭缝内,其余几个人也都跟在身后小跑了进去,一时之间,踩踏碎石稀里哗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本来就跑得慢,除了自己的探险背包背在身后,前面还要一只手紧抱着大头沉重的背包,另一只手打着手电照亮,拐过几个弯就被落下,一阵呼哧带喘的急追,越追就被落得越远,想停下来喘几口气却又害pà

落了单,咬牙向前跑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坚持一个想法,宁肯累死也不要一个人落在最后被突然出现的什么东西吓死。

28、祸起萧墙

前面隐约看到了老邱的身影,这才让我心里有些踏实,使了最后一丝力qì

好容易追到停顿下来的众人,也没管别人在忙什么,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起来.

略略缓了几口气,用衣袖擦了擦流到眼睛糊住了视线的汗水,我注意到大头正站在中间,指点着头上一处对老林说道:“我亲眼看到,人就是在这里爬到上面消失的。”

老林左右看了看,向上踩着石壁上的几处凸起和凹坑,慢慢攀上了有接近两米高,站定了用手电向上一照,道:“这里有一个洞口,我进去看看。”说完斜着向上踩踏了一步,一俯身消失不见。

徐松把自己的背包朝地上一扔,把枪斜挎在身后,三两步也攀爬了上去,向上看了一眼,一扭头叮嘱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跟上去。”随后跟着老林钻进了黑暗之中。

我扶着石壁站起,凑到大头旁边向上张望,自下而上的角度看不到洞口,刚要问大头看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抓走了眼镜潘,大头却一指上面的洞口方向,一脸狐疑地说道:“我眼看着眼镜潘自己爬上去的。”

老邱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对。只能是眼镜潘,就是他有问题。”

大头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迟疑地看了老邱半天,一转头问向我和小吕:“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眼镜潘故yì

做出来的?”

小吕还在茫然地不置可否,我的脑子却如同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了过来,只有眼镜潘能读懂古代蒙古文字写的诅咒究竟说了什么,完全是眼镜潘怎么说怎么对,昨天小吕的昏倒如果是人为的,那么当时在他身后的眼镜潘最有机会,我在半路遇到的僵尸也非常可能是眼镜潘的“杰作”,众人半夜突然的昏迷过去,按理说在四周视野开阔的山洞不管什么东西接近,也不会瞒过人的眼睛,只有身边的人才可以不被发xiàn

地下手,还有我们早上醒来莫名其妙的身体不适……假如这一切和预知无关,那么只有老邱自始至终坚持的“有人在搞鬼”才可能是对的,一直笼罩在我们头脑中“预知”和“超自然”的概念,障碍着正常的思考,造成了我们对所有不合理假象的深信不疑。

我又看了一眼执拗的老邱,眼光投过去几分佩服,掌握信息最少,最单纯的老邱,反而不象我们这样顾及左右抓不住重点,成了整支队伍中最有逻辑的人,这简直是活生生的一则寓言故事。

几个人互相瞅瞅,一时之间都查觉出是眼镜潘搞出的这些伎俩。老邱很是自责的表情,不住后悔地说自己应该早就可以想到,可他越是自责,我们几个就越是羞愧。

大头靠着石壁一坐,从身上摸出了烟,分了几支点上火,紧张了这么半天的心情终于算是缓和了下来,我自言自语地问道:“眼镜潘这么做是为什么?”

几个人沉吟半天,老邱接口说道:“会不会眼镜潘想要保护什么,不让我们接近?每一道诅咒都是在故弄玄虚吓唬人的。他要真想害死咱们,昨晚睡得那么沉,早就可以动手了。”

没有人再说话,这可是谁也无从猜测的难题。我刚把烟头一掐灭,头上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老林和徐松从上面慢慢退了下来。

几个人赶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老邱张口问道:“发xiàn

眼镜潘了吗?”

徐松摇着头,老林说道:“上面的山洞错综复杂,从方向上看,能通到我们昨天探过的几条狭缝上方,而且里面还有几具尸体,可能是当年朝圣者的。”然后看向我和大头,“昨天你们走到半路看到的僵尸,应该是从头顶的洞里放下去。”

六个人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上了一个大当,不由都有些恼怒起来,老林仍然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朝前一指说道:“刚才在水潭边,眼镜潘偷偷溜掉,难说还会不会在别处布置什么加害,如今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咱们赶紧先出去再说。”

众人急忙把散乱在地的背包收拾了各自背上,紧一步慢一步地加快速度向洞外方向走去。徐松手里紧握着枪走在头里当先,偶尔停住脚步静下来听一阵,一直也没发xiàn

什么声音。走了不知多久,这道山体狭缝不知不觉间开始收窄,穿梭着再走一阵,手电光一晃之间,能看到长了黑曼陀罗藤蔓的洞厅就在前面了。

跟在徐松后面几步跨出了狭缝,不再狭窄压抑的豁然开朗感觉下,正要深呼吸几口,却忽然听到徐松大喊了一声:“眼镜潘!”

几个人的手电同时朝前一照,只见眼镜潘正把一个大瓶子往地下一扔,转头看了我们一眼,消失在了洞厅远处的转角,徐松高喊道:“别跑。”把包往地上一甩,抬腿间刚要追过去,大头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徐松,手电光指向前面的石壁,说道:“你们看那些藤蔓!”

跟着大头的方向定睛一看,只见本来粗细有如手臂的藤蔓变得粗大的一倍有余,枯木逢春一般通体呈现了棕绿色,开出十几朵足有海碗大小紫黑色娇艳的大花朵,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的不敢相信短短的一天之间这些藤蔓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徐松略一琢磨,刚要绕远几步再冲上前,却听得远处转角眼镜潘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声音传来,“这些藤蔓一旦被彻底激活,封住这里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就别冒险尝试了。”

老林上前跨了一步,面朝着拐角处沉声问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眼镜潘苦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个执行者,这些都是……我们的宿命。我几次想改变这种逃不过的命运都没有成功,那些都是已经失传的古代蒙古文字……其实是只有我才能看得懂的提示,而且我也不知dào

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我故弄玄虚翻译成诅咒,是想要吓退你们。”

29、眼镜潘

老邱是存不住疑问的人,回到水潭的一路上就不停地问东问西,开口说道:“眼镜潘说的那些记载和提示是怎么回事?”老林抬起了头,想了半天,慢慢说道:“现在也不需yào

对你隐瞒了,老邱你信不信超自然的力量,比如说,人可以预知未来?”

老邱足足楞了半晌,大概一直在纠结应该相信老林的话还是自己的传统世界观,过了许久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道:“眼镜潘……他到底是什么人?”

大头这半天一直不言不语,这时一拍大腿,抢先说道:“我明白了.眼镜潘就是另一个张义山。”

老邱更是摸不着头脑,我却明白了大头的意思,整个这些遭遇当中,除了我们自己,还存zài

着两股作用的合力,一股是眼镜潘,另一股是一个古代先知者的布置。这和我们发xiàn

进入周元王墓的经lì

是完全一样的,张义山只是周元王重生计划的一颗棋子。换成现在的处境来说,表面上看一切都是眼镜潘制造的,其实背后却一定有着可以预知未来替我们制订命运的先知。眼镜潘应该没有撒谎,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不管是他口中所说的记载,还是只有他能读得懂写在了石壁上的提示,对他来说,很象是三国演义里每到关键时刻就会出现的锦囊妙计,实jì

上都是提前设计好的一个局,内里隐藏着我们的智慧根本无法企及的目的,只不过先知者比诸葛亮更加多智而近妖。

老林把脸转向了徐松,面无表情地说道:“083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研究的萨满圣地,眼镜潘混入进来,从资料的发掘整理,到加入我们的行动轻而易举地就跟从着找到了圣地,假设……眼镜潘是一直和我们做对的A集团……”

说到这里,老林突然顿住,“嘶”的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A集团难道和古代的先知有瓜葛?眼镜潘刚才说的记载和提示,分明是他了解了太多我们不掌握的东西,他最终要达成什么目标?”

没有人说话,谁也揣测不出最后的谜题。我尝试着把自己代入成眼镜潘,从头至尾重新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首先他手中会有一些古老的记载,利用083找到这座圣山,在发xiàn

圣地这一点上,眼镜潘和我们这次行动相一致,所以眼镜潘前期并不会故yì

误导我们,而转折发生在第一道石壁提示出现,眼镜潘一次次用了故弄玄虚的手段要把我们吓退,其实本意上是想逃避属于他和我们每个人的宿命,而事情的步步进展根本就不受他控zhì

,半夜迷昏我们取了血,眼镜潘当时也只是照做,未必知dào

确切目的,直到我们用铜镜开启了水潭的机关,同时也是第三道提示出现以后,他才用鲜血激活黑曼陀罗封闭山洞,说穿了,他也只是一颗棋子,这是他不愿意走又不得不走的最后一步。

不论眼镜潘怎么努力,一切都是毫无变化的按照设计好的宿命来的,摆在我们面前成了这样的结局,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玄机?

第一个需yào

肯定的是,所有一切和史前文明的先知者有关,但我也不太相信这个背后的先知者,会再利用记忆水晶来一次重生的阴谋,这次是和上一次正好相反的,周元王是一步步把我们逼到了他的阴谋面前,现在却是在利用我们找到了圣地以后,算定了我们会主动发xiàn

打开水潭的机关,然后眼镜潘把我们关在了这里,那么最终的目的一定是为了隐藏什么。最关键的一点,先知者是不会在意我们这几个人生命的,眼镜潘前面的捣鬼都是在唬人,先知者把我们也视为棋子的话,打开了水潭机关以后我们就失去了价值,这可能意味着真zhèng

的危险刚刚才开始临近。

我刚要张口说话,这半晌也一直在思忖的老林却看了一眼老邱,道:“老邱刚才的想法一直是正确的,的确有内鬼。这也提醒了咱们,没必要在意那些复杂的表面,上一次既然能够破解所谓的宿命,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我不得不佩服老林心理素质的强dà

,他要是肯去当地痞绝对能成为地痞里的老大,生死浑不吝惜不说,连玩命都能玩出道理来。

把本来要提醒老林的话咽了回去,我沉默了半晌不知dào

该怎么表达,大头却搔了搔脑袋,说道:“眼镜潘一开始并不想害人,可是启动了水潭机关后,把我们关在了这里,”然后用手指了指水面,“这水要是都流没了,一定会发生什么。”

大头可能是想提醒老林水潭是最危险的地方,老林却点了点头,“看水流下泄的速度,再有大半天的时间水潭差不多会见底,大家休息保存体力,到时候一起下到底去看看。”

这无疑是老林故yì

曲解了大头的本意,不过我暗地想了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没有多余的选择,危险时刻都会降临,躲得过看得见的危险却躲不过意料不到的命运,老林直接面对的方式很可能是正确的,有时候人是需yào

有一点……无赖精神的,你有一万条计谋,可我只一条,我是个不怕死的无赖,你能把我怎么样?

众人找了一处不太闷热的平坦地面索性靠着石壁静静地等着。中午根本没吃饱,饥饿感慢慢袭来,肚子叽里咕噜的乱叫,我试着多喝点水看看能不能解饿,却不得不一趟趟地跑到远处去方便。

老林一如既往地不闲着,手里又拿起标满备注的神话长歌汉文译本,聚精会神地琢磨。既然眼镜潘是混进了队伍的内鬼,那么神话长歌的一部分解释难免会被他误导,老林重新通盘考lǜ

和琢磨方向是对的,可是处在现在这样一个进退不能的尴尬境地,其他人早都没了心思,一个个静默的低头不语想着心事。

30、被掩盖的真相

气氛一直保持着沉闷和压抑.老林缓缓把长歌放在一边,忽然转头问道:“这部长歌的记录者不止一个,就应该有多条的线索,我们一直的单一视角,会不会忽略了什么?”

这实jì

上是上午在水潭边讨论了一半的问题,小吕接口说道:“冰雪覆盖下的玉宇琼楼,我们一直没有发xiàn

,难道从头开始圣地的方向就错了?”跟着又摇头,“那也不对。当年的朝圣者几乎都死在这里,不可能没有意义。”

我忽然隐约觉得发xiàn

了什么,好久没有过那种灵光一闪的感觉似乎被刚才两个人的对话点醒,拿起了老林放在一旁的长歌译本,打开放在膝盖上,用手电照着前后翻看。众人还在绞尽脑汁地讨论,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仔细想着小吕说的,突然大声说道:“我明白了,那是至少两个视角。”

所有人都是一楞,扭头看向我,我赶忙解释道:“朝圣队伍是不是分开成了两支?一支中的绝大多数最后死在了藏尸洞,分开的另一支却到了另外一处地方,比如说,冰雪覆盖下的玉宇琼楼?两个经lì

者分别记录,一本长歌之中就会形成混在一起的两个视角。一个视角是眼前的圣山,另一个视角会不会是……另一个圣地?”

老林一把抓过我还拿在手里的长歌译本,众人谁也没敢说话打断他的思路,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十几分钟过后,老林的声音突然有了些异样,“祭祀……所有在这座圣山上的祭祀仪式,怎么都没有提到大巫师?”

我的心不由得一颤,一千多年前大巫师神mì

的失踪好象突然发生在了自己身边,透着那么诡异阴森。老林随后仰起头,停顿了十几秒钟,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巫师就是另一个视角,冰雪覆盖的玉宇琼楼那个视角,圣山上的祭祀包括藏尸洞那里这么多人的牺牲……规模再大也只是迷惑后人的烟雾弹,大巫师真zhèng

的目的完全不在这里……我们真的搞错了。”

……靠,这次我们又错了,上一次败在了看不见的张义山手里,这一次又被一千多年前的萨满大巫师欺骗,其实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先知,只不过智慧上……我们差了不止一点。你说这是设计好的宿命也对,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头脑上输给了这些古人。

我心里忽然有一点幸灾乐祸,周元王墓里我们一群人被张义山耍得滴溜乱转,明显是智商不够用,一直让我恨恨不已。这次轮到了你老林,你不也是陷进来了吗?嘿嘿,让你再牛逼。但转瞬之间又明白过来,他妈的这么想不对啊,我不也一起掉进来了?

赶紧收敛心神不再胡乱揣摩,听着他们几个一起剥丝抽茧地重新分析一通,偶尔跟着插一句嘴,脉络倒是越来越清晰,大巫师在长歌中留下隐秘混乱的线索,眼镜潘得到的记载和提示,现在都纠结在这眼前的水潭,这也更加坚定了老林守在这里的决心。

众人象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静静地看着水潭的水一点点流尽。每个人都差不多的心态,心情复杂到了一定的程度开始回归简单,逆来顺受地等着谜底的揭开。多喝了几口水我又尿频尿急起来,走到稍远处凸起的石壁背后看不见人的地方,正惬意地放着水,身后却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下意识地,我的手电光就跟着照了过去,是一处凸起的石壁背后发出的声音,提上裤子大着胆子走几步转过拐角一看,空空荡荡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心里暗想大概是小石子滚落,刚要扭头往回走,一低头间却发xiàn

地上摆放了一张纸,用一块石头压住。

心里不觉突然发虚,俯身拾起了那张纸片,再左右仔细看看确定不会藏着什么人,用手电光照着低头凝神一瞅,纸片上只写了几个字,“提防水晶的幻觉”。

心头一凛,把字条随手揣在兜里,快步几步赶紧转出,看见老林他们还都倚在那里休息,隐隐又觉得这字条似乎没什么恶意,只是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本该没人的地方,暗暗地疑惑万分。

坐在石壁前往后面一靠,人一多就有了安全感,我的思绪开始复杂。大家都在那里撒尿,我也没空挨个注意,到底是谁留下的字条?

我偷偷把每个人都扫了一眼,也没人理我,心中渐渐纳闷。想张口问问却觉得不对劲,不管字条是谁偷偷留下的,虽然不明原因,却一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dào

,我又实在想不出这种看似善意的提醒会有怎样的阴谋,一定是另有深意。那种水晶幻觉我们在石门镇体验过,是高浓氧气环境下水晶磁场被加强带给头脑的,这里四处空旷,眼力所及都是黑色的岩石,老林手里也有空气测试仪,不可能出现上次的纰漏。这是什么意思?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头绪,直觉上这事儿不能跟任何人提及,只能憋着,诧异万分又琢磨不出究竟,慢慢地也困了,索性放下心事,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几个小时过后,一阵轰隆声突然从我们路过的洞穴深处传来,地面和身后倚着的石壁开始剧烈震动,我一抬头惊醒过来,转眼就看到徐松惊慌失措的表情,“是地震!”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身体紧贴了石壁,整个山洞又接着开始了左右的摇晃,几块硕大的石头沿着石壁向下滚落,“呯呯”地砸在水潭边,一阵躁动过后,四周渐渐平静。众人仍然站在原地不敢稍动,老林的面色难看一语不发,大头紧皱了眉头问道:“怎么会这么巧?”

徐松的脑子反应极快,一抬眼道:“这是一座活火山,地质环境极不稳定,水潭的水流走,脆弱的地质平衡被打破,恐怕下一步……”徐松说着,开始四处打量,“会有岩浆涌出。”

心头一阵惊惶,我意识到眼前和那一次石门镇洞穴的坍塌原因差不多,不过这次我们却硬生生被围堵住了,而且形势可比当时严峻得多,熔岩要是来了,融化一切的温度下,几个人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31、死境求生

大头一指水潭,说道:“快看,水面上出现漩涡了.”

朝着大头手电光指的方向看去,水潭的水已经少了一多半,随着水位慢慢向下,锅底型的水潭表面渐渐收缩,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正中间能看出一个漩涡缓缓旋转着,漩涡出现说明离着水流下泄口不远了,这和家里放满了水的浴盆是一个道理。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老林,老林盯了水中的漩涡好一阵,只说了一个字:“等。”

又是几次震动过后,水潭边越来越热,扑面的热风正是从狭缝方向吹来,我心下不免更加着慌,岩浆也是液体,狭缝内只要一处有岩浆涌出,一定会沿着倾斜向下的方向朝最低处的水潭附近流过来。同时又暗自侥幸,如果我们刚才一直呆在狭缝里,不是无处可逃,被震塌下来的石头砸死堵死,也得被涌出来的岩浆烧得尸骨无存。

老林的目光在狭缝和水潭之间来回游移,嘴里说道:“这次看来是不得不冒这个风险了。”

水潭的水位在持续的下降,老林又让众人所有的手电光都照向了水潭,光亮所及之处,仍然看不到任何水下的端倪,不过随着漩涡旋转的越加快速,我暗暗估算着水流的大小,恐怕那个洞口不见得能容不一个人的身体。

手电光集中在了水潭,洞厅里漆黑一片中却隐约见到狭缝处映出了红光,一阵炙烤难耐的热Lang扑到面前,连身上的汗水都被蒸干。老林的样子有些咬牙切齿,对徐松说道:“把炸药都拿出来,炸水下的洞口!”

我一楞神,心说老林带了炸药进来做什么,怪不得他们两个的背包鼓鼓囊囊,心慌间却根本不及细想。徐松一犹豫,对老林说道:“水潭是山体裂缝的最低处,地质本来就最不稳定,现在要是再炸,等于火上浇油,可能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地震。”

老林一摆手,目光极其坚定,说道:“没有时间犹豫了,赶紧准bèi

。”徐松随即点头不再辩白,手脚极其麻利,虽忙不乱,喊着大头去帮忙,大头看来也熟悉爆破,他这兵总算没白当,一分钟没用两个人就把两大包准bèi

好的炸药挟到了胳膊下,只等着老林的吩咐。

除了电影里的董存瑞,我还从来没见过真zhèng

的炸药包,和我想象的不同,炸药看起来象是两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慌乱间也不敢好奇。老林的声音充满了不容质疑的决绝,高声喊道:“大家都退到最远处的石壁趴到地下,准bèi

引爆。”

这一次我倒是跑得最快,那速度简直让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等把身子贴紧地面来了个卧倒再歪头看去,老邱才姗姗地抱着头俯下身子。可我却没有空闲得yì

,大头和徐松两个跑得飞快,还没到我们几个人身边就一起抱着头扑倒在地,随后是一阵不弱于刚才那次地震的剧烈晃动,和震耳欲聋的两声巨响。

我的身子几乎震得被弹了起来,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碎石砸得身上生痛。爆zhà

的冲击波把水潭上方的几块大石也纷纷震落,幸好水潭足够深,炸药爆破的力道被集中在了水潭,要不然这一下非把我们几个直接炸飞不可。

周围都是实打实的火成岩,没有飞起多少扬尘,却到处弥漫着水雾,我刚刚抖落掉身上的几块碎石,只听得老林喊道:“快到水潭那里,不要着慌。”

直起身子,刚跑到接近了水潭,地面突然再次晃动起来,把几个人都掀翻在地,头顶的大小石块又开始掉落,我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是真的让徐松说中了,这次爆破引起了更大规模的地震,山腹之中的整间洞厅说塌就会塌。

返身手忙脚乱地捡起手电筒,再一抬头,从狭缝中涌出的熔岩流摊开在了进到这里的入口,吞噬融化着周围的岩石,向前不疾不徐地推进,红色的光芒瞬间映亮了整间洞厅,仿佛燃烧一切的天火。我不断打着哆嗦的嘴唇已经被迎面的高温彻底烤得干裂,仿佛世界末日来临时地狱烈火般的景象带给我的震惊几乎让我放qì

挣扎。耳中传来大头嘶哑嗓子的高喊,才提醒我尽了最后的勇气几步冲进已经快要干涸的水潭。

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水潭里那个出水口明显变大了,水流的速度比方才更是快了两倍不止,四周汇来的温泉水断断续续,水潭的水位又下去了一大截。心底一片空白,看着老林在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什么,声音却被周围越来越响的嘈杂淹没。

熔岩映照着老林的面目有些狰狞,我知dào

这么形容不太好,可那真的是一种亡命徒垂死挣扎的状态,我呆愣地看着他手势夸张地比划,转头把手电塞进了背包,第一个跳进了漩涡。

生死时刻才能看出徐松对老林这个上司的信任,简直是“Youjump,Ijump”式的毫不犹豫,我不知dào

脑子里怎么突然闪现出这句经典的爱情台词,混乱不堪中完全陷入了浆糊一团的胡思乱想。

大头拖了一把让我惊醒过来,这才注意到周围只剩下我和大头两个人了,大头冲我高喊了一句什么,随后咬牙切齿地拥着身子往前一跳,也消失在了漩涡当中。

完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慌里慌张地把防水手电关掉揣在了怀里,岩浆的光亮已经足够看清周围,红光把清澈水潭中间卷着的漩涡也映照得有些妖异,我只需yào

闭着眼睛向前轻轻一跳,然后就会生死不知。犹豫间回头一望,身后火红的岩浆已经漫过了水潭边缘,陡然间加快了速度,沿着水潭向下的坡度向中心冲了过来,水汽一瞬间升腾弥漫,遮闭了我的视线。身处在水与火交汇之处,我生命的剩余似乎在被倒数,世界突然定格在这一刻。

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晃动让我站立不稳,倒下的最后一刻下意识地扑向身前,双手抓着救命稻草般紧搂住了背包,死命地憋住了气,感到温烫的水漫过了口鼻,温暖着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我紧闭着眼睛也能感到世界在越来越快地旋转,七荤八素的晕厥也变得享shòu

起来,头脑慢慢失去了意识……

32、平凡的世界

一点点恢复了知觉,身心俱疲下的松垮让我懒得急于知dào

身处何地,生与死已经不那么重yào

了,被一种无比傭倦的解脱感包围,足足十几分钟以后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四周朦胧地一片漆黑,远处斜上方隐约见到光点,若隐若现的让人迷惘。耳朵也逐渐敏感起来,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嘀……嘀……”声节奏缓慢地响着,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让我莫名的有些恐慌。

头脑趋于清醒,第一反应除了寻找光感,接着就开始尝试活动四肢,证实了手脚都能动,放下一大半的心,一边手拄着地面缓缓地坐直,一边琢磨这是被水流卷到了哪里,身上几处磕碰和擦伤隐隐作痛起来。张嘴轻喊了几声,声音嘶哑得吓了自己一跳,慢慢记得背包里还有一支备用的手电,四处摸索着找自己的背包。

远处的光线微弱到几乎看不见,我手脚并用爬在地上左右划拉着,头却轻轻磕到了一处硬物,象盲人一样缓缓用手摸去,原来是上下平滑的一处石壁。

把身子靠到石壁倚着坐好,脚下忽然感觉勾到了什么东西,探过去一摸,却不知dào

是谁的一只背包,耐心地摸着黑好容易打开,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支手电筒。

“啪”地轻轻点亮,那光线刺眼得让我适应了好一会儿,头脑渐渐清醒,又开始迫不及待地想知dào

处境,忍了半天正眼看向四周围,原来是一处天然的洞穴,一旁有个高矮有一米左右的扁扁洞口正向外流淌着热汽蒸腾的水,漫过脚下流到另一处洞口消失不见,我心想恐怕就是从这里被水潭倾泄而下的水流冲出来。

把手电光打向远处一照,看到几个人躺倒在地,心里立kè

开始慌乱,赶忙站直了身子慢慢走过去。四周除了那古怪的“嘀嘀”声没有一点动静,寂静的有些怕人,身体还是很虚弱,慢慢接近了一看,也不用数,正好是老林和大头他们五个人。

连喊带摇晃地把几个人弄醒,每个人都迷糊了好一阵才彻底清醒过来。随后我关掉手电,指着那处有光感的地方告sù

了老林,走近了一看,那是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钻过去的狭长洞口。

老林让众人先在这里休息补足体力,翻出背包里剩下的食物吃上几口。我暗暗想着每个人都完好无损,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琢磨了眼前的一系列遭遇,始终理不出个端倪,既然知dào

自己智商不够,那就索性不理睬。

温暖的泉水一直从扁洞中向外流,象是天然的暖气,整个洞里温度不冷不热地还真舒服,只是耳中“嘀嘀”的声音一直在继xù

,我问他们几个听到没有,每个人都迷惑地摇头。我试着死死堵住了耳朵仍然能清晰地听到,不觉开始担心脑子是不是撞到哪里坏掉。

斜着向上的洞口有半人多高,几个人互相照应着攀爬上去并不费力,钻到洞内,再向前爬出没几步就能直起身子,脚下也平坦,等到再走出十几米关掉手电,光感更加明显。众人不由得面露欣喜,到这时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是外面的天光,越来越亮,生还的希望就在眼前。

路斜斜地向上越走越宽,角度也并不陡,这是我们曾经走过最好的一段山洞了,简直比旅游区修好的山洞还要顺畅,一阵轻快的脚步走下来,随着光的变强,人的精气神儿立马就不一样了,疲惫几乎一扫而空,我跟在徐松后面小跑了几步冲出山洞,立kè

感受到阳光和煦无比地照在身上,我返身一把抱住老邱,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林还是矜持着不苟言笑,目光里却也透出喜色,用GPS定了位,身后我们走出来的原来是圣山边缘一处隐秘的洞口,离我们放了剩余装备的半山腰没有多远,众人一路兴奋得回到半山腰,先是赶紧生火做饭大吃了一顿,老邱倒不吝啬,几个人分干了他的酒还是笑逐颜开。

接下来两天走向索罗湖的行程就简单了,来时给养带得充足慢慢消耗,心情好景色也变得更加顺眼,天公又作美,一路到了索罗湖畔,看到小姜和俄罗斯船老大,直觉得几天的沧桑仿若经霜数年,把老邱感慨得象个诗人。

返回哈坦加镇的路途遥远,紧崩的神经一放松看什么都格外顺眼,水天一色的清洌景致在我眼中美好的一塌糊涂。我这一路很少考lǜ

眼镜潘和真zhèng

圣地留给我们的谜团,这世界自然由类似老林这些强者们制订规则,他们也同样需yào

承担更多的责任,我乐得做一个笨蛋和吃货,爱谁谁。

老邱兴奋起来毫不掩饰,偶尔会嚎上几句听起来更象秦腔的流行歌曲,吓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我们几个要回家,他却等在哈坦加镇,国内一支大规模的考察队马上就要赶到,估计用不了多久,老邱的成果大概就会成为全世界生物学界谈论的焦点,我觉得这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回国的路途仍然麻烦却乏善可陈,总体来说可真是苦尽甘来,所有的晦气都变成了运气。水潭漩涡成了这次探险的最后一道生死门坎,活着跨了过去就象是鲤鱼跳龙门,让我有了重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脑子里不断响着的“嘀嘀”声仍然不胜其烦,逐渐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死里逃生以后这么美好的世界我还有太久的时间可以享用,可别生出什么岔子来。好在有083这棵大树顶着,咱这也算工伤,安排到北京几家著名的医院看了,几位医生说的都不一样,有一个说是神经系统麻痹,大致意思是已经迈进了神经病的门槛,我不太爱听。第二天一位专家说是脑部受创引起的,多休息慢慢就会恢复,对身体没什么影响,诶,我就爱听这个。

接下来是一个多月的休闲生活,我和大头回了滨海,这次老林没让我和大头去参与讨论那些无头无绪的谜题,圣地未揭开的秘密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逃避还来不及,我根本就不打算用自己的好奇心去探索世界。

33、屌丝的野望

顾光明这一阵子不知在忙什么,偶尔露个面请吃饭,有一次偷听他小声给徐媛打电话,大概彻底修成正果,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我靠,这孙子挺牛啊。

说实话,我很满yì

083给我的待遇,足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当官和发财是别人的事儿,我就打算这样混下去,挺好,父母虽然催促的急,可还是缓一缓……过几年我再琢磨个人问题吧。

话说这一阵子整个世界也变得安宁,新闻里全世界人民幸福安康,也不掐架了,各个国家的百姓都在喜大普奔,油价涨了普奔,房价涨了也普奔,反正……不用劳烦我操心。

曾经的蛊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脑中“嘀嘀”的幻觉声也越来越弱,我的担心随之越来越少,整天和大头换着花样的吃喝玩乐,虚度光阴的感觉真好,心里只盼着老林千万要晚一点分派任务。没成想,真到了假期结束时,老林的一个电话反而把我真zhèng

送上了幸福的巅峰。

调去昆明工作?我拿着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那可不是恐惧,而是无以复加的兴奋和激动。如果不是工作的调动,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昆明找她。老林这是怎么了,撮合着要让我死灰复燃吗?我真想……捧起他那张老脸亲上一口。

不过踏上飞往昆明的飞机,我还是一直在忐忑,既无比期盼见到她,又害pà

离得近了没法逃避让我心碎的另一种现实,出发前那几个彻夜难眠的夜晚我早打算好了,一定争取一次当面的表白,让她把忘掉的都想起来,我忽然充满了自信,一定可以让她回心转意。

……

那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午后。咖啡馆里悠闲的气氛并不能让人轻松,打电话邀她出来时的紧张延续着自始至终撞击我的心头,从里到外的慌乱让手心里一直攥着一把汗,她会做出一个怎样的选择?我的呼吸甚至都开始窒息。

她曼妙的身影出现了,仿佛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盈无比飞落在我的对面,我瞬间就读懂了那火热眼神和浅浅笑容里的全部内涵,我的天啊,她是……故yì

让我读懂的,倏忽间的心花怒放几乎让我忘了世界的存zài

,象……梦里一样。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心有灵犀地彼此凝视着对方。她也在微微地颤栗,胸前漂亮的项链轻轻晃动着,吊坠反射的璀璨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块水晶吊坠?我的心突然往下一沉,水潭边那张神mì

出现的字条总是一刻不停在潜意识里提醒着我。脑中摆脱不掉的“嘀嘀”声虽然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一时之间却变得愈发清晰,我……终于想起了那是什么声音,心情顿时无限抑郁着从波峰跌到了低谷。

我能感到自己紧紧盯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无比的忧伤,可还是连眼睛都不愿意眨,想把她脸上幸福的羞涩和有着一点点暧昧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永远印在脑海里。看了好久好久,实在不舍得揭破。我……不是个笨人,现在全明白了。

从逃出了水潭漩涡开始,这世界就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起来,那简直就是按照我的意愿打造的,甚至比我穷极了想象力的梦境还要完美。“太顺利了,太假了……这不可能是真实的生活。嘀嘀声是空气探测仪辨别到氧气含量过高的报警声,一切都来自于水晶的幻觉……嘿嘿。”我苦笑着自言自语,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了两滴冰冷的眼泪——不仅仅为了自己悲催的爱情,更为了现实里纷乱不堪的世界。

……

眼前的一切重归了无边的黑暗,一阵疼彻心扉的颤栗过后,我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忍着浑身上下从心灵到肉体的痛,慢慢坐了起来,我不知dào

选择醒来是对是错,在虚幻的世界里死去,真的比活在现实中更痛苦吗?

我逃避着不敢去想答案。努力回忆起防水手电还揣在怀里,黑暗里摸索了出来按下开关,谢天谢地,这手电还管用。

“嘀嘀”声微弱,是从放在地面上距离我四五米外一个背包传出来的,四周横七竖八躺倒着几个人,我暂时顾不上,得先找到最关键的水晶,不想办法砸碎它谁也醒不过来。

手电光一扫,那是一块保持着原始晶体形状的大块水晶,足有一米多高,泛着光亮就在黑色的石壁前,我隐约看见地上有人抬起了头,可现在是真zhèng

咬牙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是真是假,我的目标无比明确,一定得把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辨清水晶的方向,把手电放在地下站起了身,我索性闭上眼睛摸到身旁一块重重的石头,耳中又开始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各种幻象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我的视觉和听觉,身体更是虚弱到不行,真实和虚幻的反差却让一股无名业火突然窜起,我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心说老子这是经lì

幻境多到攒出经验来了。什么也不理会,我两只手捧定了石头,一睁眼再看一下水晶簇的位置,我知dào

水晶的脆性高,根本没有韧性,使了浑身的力qì

砸下去。

听起来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整块水晶被我砸下来一大片,我一瞬间变得更加疯狂,抱起石头一下接一下地直到把整块水晶砸得粉碎,自己累得再也站不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身体虚弱的格外厉害,应该是脱水的症状,看来已经昏迷在幻境里很久了。

瘫倒着倚靠石壁,我扭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半封闭的洞厅,略略倾斜的远端无声的淌着水,水潭泄水的出口被炸开后,我们是从上源被水潭倾泄而下的急流卷到了这里,象是搁浅在沙滩的溺水者。我可以感觉到对面几条缝隙正向外吹着热气,明白这就是高浓氧气的来源,或许是山体里炽热的岩浆造成的,我没空理会。现在那块不明原因的水晶已经被我彻底砸碎,再也没有幻觉的威胁,大家都得救了,这才是最重yào

的。

34、疑问

隐约能看出躺倒在地的老林他们几个还有呼吸,可我现在没有一点多余的力qì

去照顾他们,只能斜身倚在一侧洞壁静静地等着体力的恢复.幻境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身心的疲惫和疼痛更让我怀念那个世界,那里有她的微笑,所以死都是一种享shòu

,可我不再留恋,活下来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别人活的。

攒足一点体力,拿出水壶喝了几口,然后挣扎着挪到几个人身边挨个儿喂了一点,水一沾到老林的嘴唇,老林就醒转过来,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虚弱无力的表情,用力扶起让他倚靠在洞壁,老林连点头的力qì

都没有,眼睛一闭再睁开算是跟我打了个招呼。

慢慢把其他几个人弄醒,虽说一个个浑身上下都是磕碰得青一块紫一块,总算一个不少地活了下来。又过了半天,我慢慢跟老林解释了醒来砸碎水晶的经过,老林也只是有气无力的点头。众人把背包拖到一起,好在背包的防水性能不错,剩余不多的食物一人吃了几口,老林关掉了他背包里嘀嘀作响的空气探测仪,一看时间,我有些咋舌,距离我们冲进漩涡已经过了两天多,假如不是我好歹第一个醒过来,恐怕将是一次彻底的团灭。

走路暂时没有力qì

,众人连话也懒得说。休息了足足有两个小时,老林才和徐松走到逐渐倾斜向下的石室远端,蹚进了缓缓向外流动的水里,四处查看着寻找出路。我们现在所处的石室是水潭出水口打开后,水流快速下泄的一个缓冲地带,众人连背包都一个不少,看来被急流卷到这里搁浅是必然,却没想到这里等待着我们的几乎是一场灭顶之灾,可再一想,留在水潭边死得会更惨。一静下心来,我隐隐觉得事情越发不对了,假如说刚刚经lì

的幻境是被刻意安排的死亡宿命,为什么会又一次被我打破?

我慢慢换个姿势靠着舒服些,开始思索对我来说颇为要紧的问题。如果这就是宿命,那打破了宿命的关键,第一是字条的出现,第二是我的存zài

。其中字条的提醒是次要的,我的存zài

才是主要的,他们几个虽然没有多说幻境里遭遇了什么,可我查觉到刚刚发生的是一次只有我才能破解的死局,那么这会不会是老林这次探险带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价值的我,也是他不管什么情况下,一直充满信心的原因?老林到底知dào

些什么?为什么周元王墓里我也会成为关键?难道当时壁画中缺少的那一个人是我?我是先知者预知不到的存zài

?083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老林和徐松带炸药来做什么?提醒了我的字条是谁放的……

一大堆千头万绪的疑问杂乱无章地突然冒了出来,相互之间毫无关联,线索太少,我知dào

所有疑问之间都有关联,却只能罗列无法给它们分类,每一个点往深琢磨都进行不下去,越想越是糊涂,但我此时能感觉到神mì

的083带给我的谜团比史前文明还要多。

下面的老林招呼一声,大概是找到了出路,声音里带着惊喜。我的思绪被打断,急忙活动一下已经麻木的半拉身子,站起身和众人一起沿着温暖的水流向下游走去。

几天的昏迷加上没吃没喝,所有人的体力都有些跟不上,老林一来一返更是格外辛苦,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被一丝从来没有过的神mì

感笼罩,我忽然发觉从来就不懂这个人,他的冰冷和可怕,他的坚韧和顽强,我的了解仅仅只是局限于这些表面,他和083背后隐藏着什么?

跟着停下来的时候,众人关掉了手电,正兴奋地指点着前面透出来的天光,徐松估算这里的位置大致在圣山的背后,兴奋感让人加快了脚步,感觉离逃出这该死的地方不太远了。

走出没有多远,天光从头顶透射了下来,原来我们走进了一条巨大的地下裂缝底部,这种地貌如果从地面高处俯视,象是大地被撕裂出的伤口。地裂向前延伸,长的看不到尽头,抬头向上,距离地面大概有四五层楼高,几个人边走边仰头望去,希望发xiàn

一条并不太难攀爬向上的路线。徐松左右看看,迟疑地对老林说道:“原先在圣山背后没看到有这条地表裂缝,一定是我们爆破引发的地震造成的。”

老林一直不阴不阳的没什么表情,大头和我的神情却有些微妙,这……会不会也是一次先知的设计?把我们困在洞中不是目的,我们为了逃离,玩命儿地炸开了水潭,引发了大规模地震并且最终震开这条地表裂缝可能是真zhèng

的用意,然后才是我们被不知多少年前设置好的幻境陷阱困死做为宿命的结局。

但为什么需yào

现出这条裂缝就不得而知了,我心下开始惴惴,能够起心理安慰作用的,是本该死亡的终结以成功逃离为暂时结束,现在……没有人再设计我们的命运,从此以后的经lì

都将是宿命以外的东西。

向前走不出多远,周围逐渐脱离了火山形成的山体岩石结构,呈现一种永久冻土的冰土混合形态,这种冻土在北西伯利亚非常多见,低温下本来极为结实亿万年不化,现在被从山体内部改向流出的高温泉水洗刷消融,掏出了斜斜切向地底的沟壑,混合了泥土的水流也变得浑浊,跟着向下不知流到何方。

这种地势越往前走就会越低,离地表也越深。一行人带了几把小型的多用铲,如果从眼前慢慢向上挖,在几乎垂直向上的冰土混合崖壁凿出向上的梯道也能够办到,不过会多耗些时间。老林转头看了疲惫不堪的众人一眼,然后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向前流淌的水流,正在琢磨间,大头往前淌水走了几步,眯了眼睛,手指远处道:“那里向上的冰壁远看挂着什么东西,我过去瞧瞧。”

35、冰川溶洞

注意力被吸引,几个人一起侧脸看着大头指向的远处,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冰壁上有什么,慢慢走到前面的大头忽然高叫了一声:“这是绳梯,好象是我们带着的装备.”

地面倾斜向下,冰和泥水混合着非常不好走,众人紧赶几步勉强到了大头身边,果然一道绳梯从上面地表沿着冰壁垂下,徐松走近跟前,用手使劲一拉,看着上面扎得十分牢固结实。纷纷凑上前再仔细一辨认,还真的是我们暂时放在圣山没带进洞去的装备,三四个人不假思索地几乎同时诧异道:“眼镜潘!”

深入北极圈的西伯利亚荒原根本就是方圆几百公里的无人区,我们带的这架绳梯的确只可能是眼镜潘搭上的,惊讶过后众人不觉面面相觑,一起疑惑起来,这条新出现的裂缝还真是大有蹊跷。

老林阴沉着脸,琢磨半天,指向远处道:“眼镜潘一定是下到深处去了,咱们先就地休息,回到圣山上的宿营地补充给养再返回我怕来不及,现在的食物大概不到一天,争取用一两天的时间探个究竟。”

我知dào

老林在众人体力不支的形势下,勉为其难做这样的决定意味着到了接近谜底的关键时刻,眼镜潘口中的“使命”到底是什么?地裂倾斜向下的深处会不会就是“冰雪覆盖下的玉宇琼楼”?换个角度说,会不会是当年整支朝圣队伍把自己作为祭品,掩盖大巫师藏了真zhèng

秘密的圣地?

不用老林嘱咐,众人抓紧了时间休息,地震发生在两天以前,眼镜潘也许已经进到深处很久了,现在抢回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尤为重yào

。我突然发觉自己在这件事上竟然也认真起来,不光是好奇,也为了我们遭逢的所有辛苦和危险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原来我的天性里也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每个人各自所想,歇了一会儿都有些坐不住了,老林照顾着让岁数最大的老邱先爬上绳梯回到营地等着,这次老邱坚决不干了,脸红脖子粗的叫嚷,众人劝慰不住,只好由得他,一行人虽然疲累无比,却都暗自揣着一定要找出个结论的心态。

顺着地裂底部向前,越走越是幽深,脚下踩着浅浅的水,温度慢慢变低不再冒出热气,头上的天光只剩下了一条窄缝,行走其间有一种高高在上“一线天”的感觉。徐松一路分析着眼前的地貌特征,原先存zài

山腹水潭内溢满的温泉水流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水潭下的机关被我们开启以后,水改变了流向,沿着我们被漩涡卷进的通道一直流到了这里,也就是说,我们从冲进漩涡那一刻直到现在,和山腹水潭里温泉水流的走向是完全一致的。

左右两边还能看出两天前急流冲刷过后留下的痕迹,整整一个大水潭温烫的水将这道地裂最下方的冻土融化,地裂的底部反倒比地表部分更显宽阔。走了半天,地势越来越低,却仍然没有发xiàn

眼镜潘的半点踪迹。

和能够预知一切的古代先知斗智斗勇我是不报任何信心的,这才是心底恐惧的最大来源,现在情形已经不同,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我暗自思忖着整个遭遇背后那位死了不知多久的先知,他和周元王一样,算计极深,目的却又深藏不露,根本无从揣测。我是不相信他能违背自然规律的妄想长生不老,周元王的记忆替代就算成功,复活的也不是周元王本身,周元王早都形神俱灭几千年了,那只是另类的替代,和把人的记忆存zài

电脑里是一个道理。即便这样,没有了我和顾光明这种倒霉的“特异功能”,他也不可能成功。这种复生方式要求的条件太苛刻,除非这位先知能把周元王墓的算计全都复制一遍,而且眼镜潘也有那种接受远古水晶记忆的能力。

从古至今,上到秦始皇下到土财主,权势熏天的皇帝土豪费尽了多少心机,也没有人能成功的复活长生,未来发达的人类科技也许能办到,但估计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就算能看到,我这种屌丝活到几百岁上千岁又有什么用?还是拉倒吧,人该死的时候总是要死,保持乐观健康地多活几年已经是最大的诉求了,别不要脸的活下去挡了后人的路。我发觉如果这么来看,无欲无求的屌丝,比那些欲壑难填,享用了世间太多财富到头来却又不舍得死的秦皇汉武之流,伟大的多。

这一阵胡乱的琢磨,越想越偏,我又不是能冥想出哲学的苏格拉底,赶紧打住。慢慢把绕过去的问题再捡拾回来,捋清脉络细细一想,也许是先知算计出我们冒死引起的地震,终将重新震开这一条封闭了多少年的地底,最终为了让眼镜潘取得什么极其重yào

的东西。我隐隐觉得这才是符合基本逻辑的最大可能。

脑子恰在走神的当口,没注意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住,我差一点儿结结实实地撞到老邱身上,下意识一抬头,一刹那间我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几乎窒息,眼力所及,一大片上下看不到边际的晶莹剔透的冰川世界,突兀地好似凝结的海洋一般冲撞进了众人的视野。

整支队伍忽然之间悄然无声,仿若是大自然在众人面前摊开了一幅蓝白两色基调的水墨画卷,构图饱满无比,不用留白,天光从头顶透进纯净的冰面,泛着反光,偶见折射出璀璨而瑰丽无比的彩虹,不浓不淡地用七色点缀勾勒几处,并不强烈却恰到好处的渲染。地底深处的光线虽然有些微弱,穿射过四周的冰壁冰柱,美仑美奂的景致还是清晰可见,流光异彩得令人沉醉其间,久久无法自拔。

“冰川溶洞……”老林小声的自言自语率先打破了沉寂,“冰雪覆盖下的玉宇琼楼,难道指的是这样一处天然的地下冰川溶洞?”

36、冰渊

踏着脚下经过水流淘洗出的细碎石子,众人缓缓步入其间,几步走下来,头顶的一线天空就被高处凸起的冰壁遮挡住,脚下开始打滑,四周转瞬就成了被包围的冰的隧道.穿行其间,分出岔的大小通道随处可见,整个地下冰川溶洞好象一座天然迷宫一般。北极地下冰川的冰与世界各地别处的冰川不同,从形成那一天起就一直处于远低于零度的固态,从来没融化过,真zhèng

是武侠小说中提及的万年玄冰,千万年来被上层的重量不断压缩,密度高于普通的冰,白色透明中又映出微微的蓝,显得异常坚硬。

地下冰川内部本来就不是密不透风的一整块冰,再加上这两天山腹中的温泉水涌入冲刷,形成了四处通透的蜂蜜状,一路顺着旁边不时出现的冰洞上下看去,一条条粗细不一的冰洞有的幽深无比,有的浅浅的象是一个冰坑,增添了几分神mì

。不过这奇幻的地下美景虽然绝佳无比,走在左右都是向下深不知几许的冰梁上,一不留神跌落,就不知会被带进怎样的冰雪深渊。

老林一边让众人格外小心不要滑倒,一边四处仔细查看,整支队伍走的极慢,而且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冰洞岔路,越走越是发蒙。层层透过四周冰壁映下来的天光微弱,可这冰却异常洁净,通透度高,看清楚周围还没什么问题。

找了半天也没发xiàn

眼镜潘的踪影,脚下又行走艰难,众人用背包垫在地下坐着小憩,小吕抬手向上一指,“这处冰川溶洞如果是长歌中大巫师记录下冰雪覆盖的圣地,当年可没有这条前两天地震造成的地表裂缝,他们怎么下到这里?”

老林也是满面疑惑地摇头,接口道:“先不管这些,试着找到一些线索再说。绳梯既然还挂在那里,眼镜潘应该是没来得及出去。”

身处地下冰川中温度很低,走起来还不觉得,一歇着就有了寒冷刺骨的感觉,幸亏出发前做足了打算,穿得暖和,倒能挺得过去。大头把藏在背包里的最后几棵烟分了,我吸上几口却有点发晕,赶紧掐掉,看来身体还是有些疲乏过度。水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几个人又用铲子敲打下一些细碎的冰屑,塞进嘴里解渴,老邱连连说这上万年的冰吃起来,味道可比洞里发涩的温泉水好多了,众人不觉一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再次起身上路的时候,一行人依旧盲目,眼前这处深埋在永久冻土带中的冰川也不知分布有多广大,四处寻不见眼镜潘的一点行踪,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只能再加上十二分的耐心,争取发xiàn

线索。

“我们这么找是不是不对啊?”大头停下了脚步,忽然轻轻说了一声,然后看向老林,“山腹里水潭的机关打开以后,整整一潭的水都不知去向,咱们是不是应该找着水流走?”

自从我们进到冰川溶洞,山腹中一路淌出来的水流早就消失不见。水往低处流的道理都明白,老林皱着眉头手朝下一指,“你的意思是蹊跷藏在下面?”随即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冰川溶洞内部是蜂窝状,上下左右都有大小不一的冰洞,可真要找寻一条安全向下的通道绝非易事,我们根本没有冰川探险的装备,只能借用手里的工具帮着稳定,稍有坡度的路都容易滑倒,更别提走近几乎垂直上下的冰洞里了。眼镜潘从地面下来难说已经过了多久,而且可以肯定这冰川溶洞里藏着至关重yào

的东西,时间不等人,老林有些焦急,干脆让我们两两一组分开,尽lì

发xiàn

坡度平缓适宜,人能走得下去的通道。

我跟着老邱顺着一条冰梁走向左边,小心无比地绕开了一道直上直下高耸的冰壁,向远处缓缓行去。一队人这么分开,按说联系方式是个大问题,不过幸亏对讲机都在背包里没有遗失,这种冰川溶洞通讯的有效距离非常短,对讲机的电量也不是特别充足,可是只要互相离的不太远,足够我们应付一阵了。

过了有十几分钟,也没走出多远,对讲机“嗞啦”的响声传来,小吕好象发xiàn

了一条可以向下的冰洞,老林随即招呼众人回到分开的地点。心里一放松,正准bèi

往回走,老邱指着脚边一个半人多高的冰洞说道:“这里有些陡,也能通到下面。看来这种冰洞还是挺多的。”

我紧走几步,正准bèi

伸着脑袋钻进去看一眼,却一不留神脚下打了个滑,身子向后一倒,脚下一撩,胡乱蹬到了老邱的屁股,眼见着老邱大头冲下就被我踹了进去,赶紧爬起,又连忙伸手去抓,手忙脚乱脚下太滑,身子又向前扑倒,两个人一起栽进了冰洞之中。

我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四周光滑无比的冰壁却根本无从着力,脚也蹬不住,我和老邱的速度越来越快,螺旋着向下滑,一圈圈地旋转,好象是过山车一样的感觉,不过这也他妈的太长了,我只能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头脑控zhì

不住的晕眩起来,刹那间一片空白。

我分辨不清是昏迷过去重新醒来,还是一直保持着这么颠三倒四旋转着的半昏厥状态,反正自己都不知dào

什么时候滑到了底停下来的。不论如何努力,双脚没有一点力qì

,勉强坐直了却又歪倒,紧接着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赶忙扭过身子,“哇”的一口,喷出了肚子里仅有的一点吃食,然后不停地干呕。也不知过了多久,略略缓过来,睁开眼睛周围都在打转,连忙紧紧闭上,任由身体俯卧在地,沉重地喘息不已。

四周一片寂静,我能听见旁边老邱的咳嗽声,他的感受估计比我强不了多少。正在难受无比的时候,老邱的手架在我的腋下,慢慢把我搀着坐了起来,“没事吧?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老邱关切的表情,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暖意。

38、蓝色冰川

我总觉得老邱的岁数大,有时候还有点犯昏,老林把我和他分在一起固然是让两个最弱的人少一些担当,可还是自以为多了照顾老邱的责任.可事实却走到了相反,我不仅一脚把老邱也踹了下来,现在的老邱反过来还要照顾我这个麻烦。

“缓过来一点没有?”老邱一边扶着我挪了几下倚着冰壁坐好,不停地替我轻捶后背,一边关切地询问,我大喘几口气,心里顿时无比的歉疚,用手扯住了老邱的衣袖,翻着白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邱,都赖我。对……不起啊。”

老邱愣了一下,接口说道:“你又不是故yì

的,道什么歉啊?操!”

老邱不会虚伪地做作,我知dào

书呆子生气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大义凛然,他是真不把我拖累了他当回儿事。心里格外的感动,却怕惹得他生气,不得不赶紧把话岔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邱摇头,拿起对讲机喊了半天,没什么回音,悻悻地说道:“联系不上,可能距离太远了,”说着手朝前面挡住了去路的冰壁一指,“这里是冰川溶洞的最底下了吧,等会儿能走得动的话,咱俩一起绕过去看看。”

本来就折腾了够呛,一直也没吃饱,再加上刚才的过山车,连肚子里的水都吐得干干净净,身体虚弱的十分厉害,我咬牙切齿地扶着老邱站了起来,说道:“过一会儿就好了,走吧。”老邱一把拉住了我,让我先试试身上有没有撞出什么伤,我活动一下胳膊腿脚,没什么大问题,又砸碎了一把冰屑塞进嘴里,融化的冰水滋润着喉咙,一股清凉感瞬时直通肺腑,驱散了胃里灼烧式的难受,脑子也渐渐变得灵光,感觉舒服多了。

天光从极高处层层透过,到了这里已经昏暗,不过还是能模糊地看清周围,我和老邱慢慢转过前面的冰壁,前面几根冰柱突兀地挡住了去路,冰柱呈现出淡淡的天蓝色,纯粹的颜色看着就那么清雅而令人心静,仿佛带了勾人心魄的魅惑感。

从两根巨大的冰柱中间夹着的窄缝中挤出,我和老邱突然置身于一处空旷的空间,却几乎惊讶地叫出声来,四处眼力所及,从头顶到脚下,满眼都是淡蓝色,一簇簇冰柱,冰笋,冰扇,千姿百态,晶莹剔透,中间却是一大片氤氲淡薄雾气的水面,雾气丝丝缕缕的升腾,将水面遮掩的时隐时现,恍惚间直如仙境一般。

这是美得令人眼含泪水的人间奇景。一时激动,我脑海中忽然蹦出了Lang漫两个字,要是男人能在这样的童话世界里求婚,女人一定会感动得喜极而泣,大概连玫瑰都可以节省,直接拥吻就可以了。想到此处,我饱含深情地一转头,看着胡子砬碴,蓬头垢面的老邱,一咽口水,那个拥吻还是算了吧……

两人缓缓向下前行几步,接近了水面,我抬头望见左上方一处冰洞斜挂下一条小小的瀑布,慢慢才意识到是山腹中水潭的水最终都汇集到了这处地下湖,转而一想,看来这里的一切终将是转瞬即逝的景致,心里不觉无限遗憾,对老邱说道:“这样的美景持续不了太久,地下的冰川会被山腹里渗出汇聚的温泉水逐渐融化掉。”

老邱的表情并不轻松,拿出对讲机又喊了一阵,确认没有回应,踩着淡蓝色的冰面走到地下湖边,蹲下身去,把手伸进了水中一试温度,对我说道:“水温不算低。山腹里的水突然改变流向,源源不断地注入洗刷,冰溶洞正在融化,这里有冰层脱落崩坍的危险。”

我心里一动,四周一条条纵横的大小冰洞不知通向哪里,没有专业的装备很难沿着向上光滑的冰坡爬回原来的地方去,难不成就在这里等着?

抬眼向前望去,只见地下湖狭长,光线本来就昏暗,视线又被飘浮的雾气阻碍,远处看不到尽头,暗自思忖着山腹水潭中的水再加上一路流到这里融化出来的冰水,汇聚成的这水面一定非常宽阔,这种地下空洞的冰穴结构本来就很脆弱,起支撑作用的冰壁和冰柱这么消融下去,整个冰川溶洞的崩塌是早晚的事,好容易脱离了被设计的最后一道幻境死亡陷阱,如果在这里全军覆没那也太冤了。

琢磨到了这一节,我转脸看向老邱的眼神也开始慌乱。别看老邱是书呆子,经lì

的大风大Lang却多着,心理素质比我好得多,说道:“也不用过份担心,千万年形成的结构怎么说也是相对稳定的,我们现在的时间还充裕。尤其……眼镜潘敢下来的话,说明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

老邱最后的话意有所指,让我又起了些惊骇,眼镜潘下到这里一定是为了他取得什么东西的“使命”,而且一切都由一位能够预知未来的古代先知算无遗策的布置操纵,如果脱离了宿命算计的我们这些人没造成太大影响,那么冰川溶洞一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塌陷。

可如此说来,神mì

莫测的眼镜潘很可能就在左近,我左右将眼光一扫,四处虽说都是各式各样的冰棱冰柱,但可以囫囵藏住人的地方还真不太多,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没什么异常的动静,略略放心,转头看见老邱正用刀凿起一些细碎的冰屑,满面狐疑地捧在手心里,来回拨拉了几下,又用舌头tian了tian,我张口问道:“这冰有什么问题吗?”

老邱未置可否的摇头,道:“看着颜色就有些奇怪,不象是光线映照折射出来的蓝色冰川冰,这冰反倒象是原本天然的淡蓝色。”听老邱这么一说,我也试着敲了敲,感觉冰面特别坚硬,好容易砸下点冰屑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和普通的冰相比没什么颜色的变化,学着老邱用舌头tiantian也没有特别的味道,琢磨不出多少端倪,只得作罢。

39、下面的秘密

两个人沿着地下湖畔缓缓向前,水面距离头顶有两三层楼高,两侧淡蓝色的冰壁夹着中间狭长的湖面向前延伸,湖中时常看到有粗大的不规则冰柱支撑在头顶,随着刚刚涌进这里没多久的地下湖水不断地洗刷底部,冰柱已经变得上粗下细,靠近水面的冰壁也明显被水流冲刷过,向内凹陷,能看出前两天这里的水位涨得很高,现在已经回落。

脚下防备滑倒,我和老邱走的很慢,每走出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老邱就试着用对讲机联系老林,一直没有任何结果。随着两个人往前的深入,身侧地下湖的整个水面都被映得呈现出奇瑰无比的蓝色,让人感觉越发地不真实。心境也跟着环境慢慢起变化,禁不住地越想越多,如果眼前就是当年萨满大巫师朝圣的终点,那真zhèng

的谜底恐怕就在这里,可越是接近了终点,越让我有种说不出的不寒而栗,究竟当年的朝圣队伍是什么目的?我们的旅途会归于怎样的结局?

一边琢磨着,一边跟在老邱身后转过一个大大的弯,远远望去,却惊讶地发xiàn

前面已经到了地下湖狭长走势的另一端,耸直向上的一道蓝色弧型冰壁在前方阻住了去路,我和老邱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茫然不解,山腹中存了整整一水潭的温泉水,再算上一路的融化汇聚,那么大的水量最后都流到这里,而地下湖看着极浅,水面如果到了这里就是终结,其余的水哪去了?

我和老邱慢慢地向前凑去,老邱的眼睛比我好,只走出几步,手朝着前面的地下一指,说道:“湖水从那里流到更低处了。”我疑惑地又挨近一些才看得清楚,地下湖的尽头却是一个直径差不多十几米的大圆坑,湖水缓缓地顺着一侧边缘向下流淌,不断侵蚀融化着冰坑的边缘,不发出一丝声音。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不久前刚被消融出的一个巨大冰窟窿,站在远处平视着还真不容易发xiàn

。湖底下这一处原先就是被冰封住的空洞,随着前几天水流下来将冰下空洞处的上层冰面融化,这处大冰洞才显露了出来。

老邱小心的绕到圆坑没有水的另一侧,从背包里摸出了手电打亮,俯下身子向圆洞里照去,忽然扭头对我说道:“这下面是黑色的岩石。”

我的心里抖然一惊,萨满大巫师的秘密难道藏在这个刚融化出的地下湖水面下?老邱看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拿出对讲机又喊了半天,没什么回应,看了看我,说道:“从这里上下都不难,要不咱们先下去看看。”

虽然觉得有些鲁莽,我还是跟随着老邱跳下消融得只剩下半米高的冰面,踩上了下面湿漉漉的岩石,好久没有过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心里也安稳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打量着周围。这里的地形非常独特,我们靠近的这一侧是黑色岩石,另一侧却还是蓝色的冰,已经被向下的流水逐渐侵蚀出深深的冰渊,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老邱轻轻一拽我,用手电照向前方,说道:“这里还能继xù

往下走。”

我有些胆突,看着老邱向下望着好奇的眼神,又不好意思说不去,只得也摸出了手电,跟在老邱的身后沿着岩石延伸向下的斜坡,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右边的水流仍然顺着冰壁向下流,形成了冰瀑一样的奇观。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头上黑色石壁滴着的水,对老邱说道:“这里是被水刚刚融化显露出来的,不知dào

冰封了多少年。”老邱举着手电看了看还有些湿漉漉的头顶,又扫视一圈,点了点头,“好象前面就没路了,走到头儿看看。”

又向前走了大概十几米,岩石结构的斜坡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处不大不小的天然石室却出现在尽头处,看着老邱那副浑然不惧的架式,隐约有点后悔,觉得听从书呆子这么贸然下来,实在是不靠谱,心里打着颤地跟在后面进到了石室之中。

我和老邱用手电转圈一照整间石室,石室不高面积也不大,还算规矩平整,奇特的是,除了三面凸凹不平有着几道石缝的石壁,另一面却是完全的冰壁,格外幽深的蓝色看不透的显着神mì

。这里看来正好是冰川和岩石地形的交接,老邱用手电上下照着,一脸惊叹的表情,说道:“简直太奇妙了……可这里也不象是有什么过于值得怀疑的地方,完全天然形成的混合结构。”

看了一阵新奇,靠近冰壁抬脚落脚有些发粘,忽然又觉查到鼻中隐约嗅到一股怪味,向前伸着头四处抽动鼻子分辨半天,对老邱说道:“有股子奇怪的味道,闻着怎么好象煤油。”话音刚落,老邱眼睛瞪得溜圆,“嘘”了一声,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好象有人从上面跳下来了。”侧着耳朵朝向石室通向外面的洞口。

我开始有了些慌乱,细细一听,果然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四处一撒眼,看着冰壁对面一道最宽的石缝勉强能藏住人,拖了一把老邱朝着石缝一指,老邱先是一楞,然后立kè

明白过来,当先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我慌慌张张地跟在老邱身后,屏住了呼吸也侧身向里使劲挤,石缝并不很深,刚刚好能把我们两人的身形遮掩住。关了手电,两个人连气也不敢大口喘,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彼此挨得也近,我能听见老邱因为紧张压抑而不均匀的呼吸声。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进了石室,我情不自禁又向石缝里挨挤了半尺,这一间石室深处地底,从上层透进来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我透过狭窄的石缝向外看去,眼见一道手电光柱前前后后扫了半天,随后一道人影闪身出现,正好背对着我的方向朝着那面冰壁,手电光一晃之间,我差点儿惊喊着叫出声来,是眼镜潘!

40、隐匿

虽然早就猜想过有可能是眼镜潘,可他的人影真zhèng

一出现,心里还是无比的惊骇。我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和眼镜潘离得太近,生怕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被听见。努力压制着那种仓皇感,心跳快得让我浑身上下禁不住地有些哆嗦,也只能一动不敢动的强忍着。

眼镜潘从背包里慢慢摸索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一旁,然后蹲在地下用手电照来照去,颤栗着声音自言自语道:“看来就是这里了。”我能听出来,他的紧张一点也不比我少。

被好奇和紧张同时袭扰,我脑海里正变幻着猜测眼镜潘这是在忙什么,却看见他面向冰壁直直跪了下去,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看着动作却一丝不苟显得异常恭谨,象是在行三拜九叩般的大礼,一下一下缓缓地磕了有七八个头,嘴里嘟囔着也听不真,隐约听到一句“家族”什么的,我心说这是要上坟还是怎么着?

还在我琢磨之间,眼镜潘已经直起身来,紧接着“啪”地一声打着了火机,停顿一下,大约在想着什么,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他被淡淡的火苗映照的侧脸,眼镜潘的表情严肃里透出兴奋,被微微跳动的火光映照着,看上去有些诡异。

火光突然变强,我这才看清眼镜潘用打火机引燃的,是拿在手里自制的燃料瓶差不多的东西,心里暗自奇怪,却只见眼镜潘退后几步到了石室洞口,突然把燃料瓶往地上一摔,还没等我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整个石室的地面忽的一声,燃起了刺目的火光。

我暗叫一声不好,心想一定是眼镜潘要杀人灭口,把我和老邱活活烧死在石室里,不由自主尽量向里挨挤着老邱,慌张之余脑子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地面上一定原来就有什么东西,很可能是之前闻到火油之类的易燃物,否则不可能烧得这么旺。

火越烧越大,火光把不大的石室映照得通明。一会儿功夫热浪就扑进了石缝,我和老邱挨挤在一起,虽然说不上炙烤难耐,也是热得厉害,好在咬着牙差不多能挺住,实在熬不过就把身体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缓一缓,眼见这火怎么说也烧不进来,还不至于让我和老邱有性命之忧。透过石缝向外看去,靠近冰壁那一侧,火烧得更旺,从地面向上燃起的火几乎包住了整个儿冰壁,心里登时反应了过来,眼镜潘是要用火烤化对面的冰壁,冰壁后面一定藏着什么蹊跷!

老邱一直被我挤在最里面,这时俯到我的耳边,小声说道:“眼镜潘一定知dào

冰壁后面有什么大秘密。这冰壁也不对,从上面滑下来以后我就觉得,这冰川溶洞最下层冰的蓝颜色不正常,绝对不是普通的冰。”

两个人挨靠着紧紧蜷缩在石缝最里面,这火烧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停下,不知dào

这冰壁下原本放了什么耐烧的火油之类。那面蓝色冰壁已经融化了不少,熊熊的火光下似乎里面透出了什么东西,我揉了揉眼睛,眯起来看去,模模糊糊地看着却象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形。

本来等待中慢慢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忽然揪紧,我一把扶住老邱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趴在他耳边说道:“看着冰壁后象是一具尸体,不会是什么怪物吧。”随后又觉得凭借老邱的自然科学素养,是不会相信天下有什么活着怪物的。

老邱的视线被我挡住,左右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把头往回一缩,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呆呆地盯住我,大半天一语不发,忽然紧紧捏住了我的手腕,语调已经完全走了样,“你能……确定那冰壁里面是……一个人影?”

火光照进石缝里,我看着脸都扭曲变形了的老邱,格外害pà

书呆子再犯昏闹出点儿动静来,手腕又被他捏得生痛,赶忙龇牙咧嘴地挣脱开,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点儿声,眼镜潘估计就在石室外面不远的地方。”

老邱松开了我的手,倚着石壁,两眼痴呆的抬头向上看去,过了一小会儿,嘴里嘟囔着,“他妈的,这幻想……原来有可能是真的,……那不就是怪物嘛。”

我是不明就里,可是知dào

老邱一说脏话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儿了,听他说到“怪物”心里马上起了无限的恐惧,如果生物学家都认为有可能是怪物,那简直是……太坏的消息了。

伸手轻轻拽拽老邱打算小声问个明白,老邱却不理我,脑子里不知在怎样的胡乱琢磨,自言自语着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清。扭头又向变薄的冰壁看去,火势渐小,可炙烤了这么久,冰壁的融化反而越来越快,现在冰壁里的人影愈加清晰,逐渐看清似乎是个满面络腮胡子的老人,穿着一件长长的袍子,不觉更加惊骇,暗想这不会是传说中真zhèng

的粽子吧。

冷不防老邱轻轻一拍我的肩膀,要不是被石缝限制着我一定会被吓得蹦起来,刚刚缓了口气,老邱一脸惊恐地伏在我耳边说道:“那冰我想起来了,是……蓝冰。”我先是一楞神,心说那不废话嘛,我又不是色盲,当然知dào

是蓝色的冰,又是惊惧又是不解地看着老邱,暗想老邱可别是真要疯了吧,嘴里小声道:“我知dào

那是……蓝色的冰。”

老邱表情惊惧地摇着头,继xù

伏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不是蓝颜色的冰,这种冰的属性很特殊,跟你暂时说不清楚……”

正说到此处,石室远处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我怕老邱没听见,连忙轻轻捂住老邱的嘴,夸张了表情和动作用手一指石缝外,直到老邱瞪着眼睛重重地点头表示明白了,才放开了手。

这一阵手忙脚乱过后,两个人大气不敢喘,我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石缝外,眼镜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火光渐熄的石室中间,前后走动着不知在忙碌什么,一会儿拿出了东西平铺在地下,一会儿又从背包里取出几只我们携带的固体燃料炉,围绕着中间摆放点燃,石室相对封闭,经过这一段的烈火烧灼,再加上那几个点燃的燃料炉,温度升得很高,原本冰凉的石壁也变得微微发热,眼镜潘连热带累,不时用手擦拭着满脸的汗水。

41、眼镜潘的阴谋

我不觉疑惑更甚,心说就算是给这冰尸上坟,烧纸倒是应该,弄几只燃料炉点着,那不成了糊弄鬼了吗?正在思忖间,却见背对着我的眼镜潘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凿子一样的工具,对着冰壁“乒乒乓乓”地凿了起来。

幽蓝色的冰壁被火烧灼炙烤了这么久,结构已经松散,眼镜潘几下就稀里哗啦地敲碎了遮盖着冰尸的蓝冰,在冰壁上逐渐凿出了一个人形,我现在早已清楚了他的用意,眼镜潘是要从冰壁内取出这具冰尸。

事情愈加诡异,这冰尸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难道真的会变成怪物,还是仅仅只是一种特殊的祭祀?脑中不觉想起传闻里那些形形色色神mì

的宗教仪式,心下不住地忐忑,牙齿“得得”相碰,又害pà

眼镜潘听到,赶紧哆嗦着用手捂住嘴。

冰壁中的尸体已经能够看出容貌和穿着,是长相十分威武的一位老人,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大半被胡子遮掩,身穿着和山腹中那些朝圣者样式相近的服饰,应该是同一个年代的古人,看上去却雍荣华贵了许多,闭着眼睛惨白的脸色,难免有些瘆人。虽说怎么看也不象是会暴起伤人的粽子,却心想粽子可不分长相好坏,惴惴不安又万分好奇地看着眼镜潘下一步要做什么。

眼镜潘的动作开始轻缓仔细,看样子怕不小心碰坏了那具冻得僵硬万分的古代冰尸,我脑子跟随眼镜潘的忙碌思忖着,眼镜潘神mì

的使命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虽然还是猜测不透,但隐约觉得布置了这么庞大的一个局,不可能只是为了从冰壁里刨出一个粽子之类的怪物,或者仅仅是祭拜一番了事,太也说不过去了。

眼见着眼镜潘已经把冰尸小心翼翼地从冰壁中抱了出来,吃力地放在了铺好的地面上,然后将几个燃料炉的火调到了最旺,小小的石室一瞬间就变得愈发温暖,四周也被固体燃料炉的火光照得更加明亮。眼镜潘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抓在手中,背对石缝一动不动地看着石室中央平躺的冰尸。

老邱忽然轻轻一拉我的胳膊,伏在我的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这恐怕是一个极大的阴谋。你这就跟我……”

老邱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可话刚说到一半,眼镜潘还是发xiàn

了什么,把头警觉地转向了我和老邱身处的石缝,他在火光的明处,看不清楚藏在暗处里的我和老邱,有些迟疑地走近石缝,刚要探头进来查看,老邱却突然间震天动地价的一声大吼,“眼镜潘!”

这一惊把眼镜潘吓得“登登”连连倒退几步,险些坐到地上,连我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摸出了狗腿刀,索性也跟着高喊一声,当先直冲了出去。

眼镜潘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手中的小盒子“哐当”就掉在地上摔着打开,里面装着不知什么东西被眼镜潘不断倒退当中一脚踩了个稀烂。眼镜潘随即低头一看,浑身上下顿时筛糠似的颤栗,连眼睛也变得通红,声音尖厉无比地喊了一声:“他妈的全完了!”赤手空拳就冲着我和老邱发疯般猛扑了过来。

我根本没想到眼镜潘会突然发难,未加提防,一下子就被眼镜潘拦腰抱住,撞倒在地,手里的刀一瞬间不知甩到了哪里,后脑重重地磕在地面上,禁不住一阵眩晕,眼前直冒金星。这几天一直饿着肚子,更别说好好的休息,身上几乎使不出多少力qì

,躺倒在地被眼镜潘紧紧摁住翻不过来,只能双手向上使了吃奶的劲掐住眼镜潘的脖子。

老邱想都不用想,根本不是打架那块料,不过书呆子成年的跑野外,手上的力qì

真不是我能比的,抓住眼镜潘衣服一拽,把他甩倒在一旁,连眼镜都飞的不知去向。眼镜潘一反手,就势也拖住了老邱的衣服,一个生物学家,一个蒙古族历史学者,随即象幼儿园孩子一样扭打在一处,在地下左翻右转,滚来滚去。我借机翻身站起,刚才脑袋磕倒地上差点昏死过去,强忍着摇摇晃晃地绕到眼镜潘背后,右手一拦,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却被眼镜潘使劲一转身,又被拖倒在地。我咬着牙不肯松手,被眼镜潘带着身体甩来甩去。

三个人完全胡乱地扭做了一团,这场景要是被大头看见非得笑死不可。我和老邱胜在是两个人,可身体虚弱得走路都不稳,更别说这么纠缠扭打了,我把浑身的劲都使出来也没多少用,眼见着卡住眼镜潘脖子的手就被他挣脱掉,另一只手也加上,使劲向后收紧,没成想让眼镜潘一口咬在了右手手腕上,我大叫一声松开了手,眼镜潘乘机挣脱了我和老邱,看着讨不到什么便宜,爬起来向前快速窜了几步,抓着地下的背包倒翻着提起,稀里哗啦倒了一地,大概是要拿刀。

老邱这一阵被眼镜潘压住,劈头盖脸地打了几拳,吃了不少暗亏,一直憋着一股邪火,忽然发了狠,眼睛都要瞪出血来,咬牙切齿地左右一看,低身拾起了那把被我甩飞落在一边的狗腿刀,满脸涨得通红,一边冲向眼镜潘,一边满嘴不干不净地高声叫骂,把刀抡得呼呼生风照着眼镜潘斜着砍去,完全是一副玩了命的架式,眼镜潘一下子就蒙了,来不及捡拾什么,赶忙站起身闪向一边,老邱却不依不饶,一脸的狰狞,跟上一步又是一刀恶狠狠地砍向眼镜潘,眼镜潘低头含胸一闪,老邱的刀堪堪贴着他的头皮狠狠劈在石壁上,砸得直冒火星。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眼镜潘缩着脖子就往石室外跑去,老邱瞅都不瞅我一眼,跟着就去追。我暗暗一咋舌,这书呆子真是惹不起,干什么事都执着,老邱可不会装,他看来是真要执着的弄死眼镜潘。

两人一先一后跑出了石室,我高喊着让老邱回来,老邱听不见似的理也不理,我撵了几步追到石室入口,腿有些发软险些站不稳,拄着膝盖大喘几口缓一缓,正准bèi

再起身去追时,背后突然传来了清晰的两声咳嗽。

我的头皮一炸,从脊梁骨到头顶直窜出一股凉气,手脚立kè

不听使唤,勉强着哆哆嗦嗦地扭头时,正看到原本躺在地下一动不动的那具冰尸,跳跃的火光下,面无表情惨白着一张脸,手扶地面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42、生与死的悲哀

这一下我的脑子彻底空白了,浑身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下,眼睛直楞楞瞅着那具坐起的冰尸,恐惧到了极限就没有恐惧感,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身体左歪右晃连坐都坐不稳,幸好肚子吐得干净又没喝多少水,要不然一定是要尿裤子的。

那冰尸眼睛已经睁开,呆呆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借机缓过一点儿神,咬牙切齿坐在地下倒退靠在了石壁,鼓起全部勇气,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你……别过来啊!”声音象是被鬼掐住的喉咙里发出,我自己都能听出带了哭腔。

却见那坐起来的冰尸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虚弱无比,一只手捂住了右边胸口,另一只手不住地冲我摆动,好象让我走近的意思,嘴里含混地不知说着什么。眼看着冰尸的威胁好象不大,我心下的惊骇稍减,扶着身后的石壁慢慢站起,却不敢靠近前去,冲他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冰尸一阵摇头,手按着地面好象要站起,却身体无力,摇晃着一下子摔倒在地,又是一阵咳嗽,一大口鲜血喷在了自己的袍子上。

我忽然心下不忍,心想怎么说也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小心地走出两步,看着那个老人躺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心中的骇然再减,怜悯之情却生出,不管不顾地走近前去,搀着让他倚靠在了石壁坐好,一碰到他的手,觉到烫得吓人,象是发着高烧。

老者坐定,不住地摇头,脸上表情凄苦,花白的胡子沾满了血迹,挨近前看得清楚,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他的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肃杀威严之色,让我心中一凛,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轻轻对他说道:“……叔,您好点儿了吧?”

花白胡子的老者轻轻抓住我的胳膊,嘴里仍然对我说着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懂,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心里的害pà

渐渐变成了着慌,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了水壶,送到了老者的嘴边,喂着他喝了几口。

老者痛苦的表情稍稍舒缓,继xù

拉着我说话,有些急切,我怕他太累,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叔,你说的我一句也不明白,您休息一会儿吧?”

现在的情形细想还真有趣,老者说的不知dào

是哪一门语言,两个人各说各的,谁也弄不懂对方要表达什么。老者也终于清楚他说什么我统统不懂,“唉”地长叹了一口气,把头靠上了石壁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已然明了这老者肯定不是什么粽子,记起老邱非常肯定地说这一切是个阴谋,如果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老者是被神神叨叨的眼镜潘陷害的也说不定,看着老者脸色越来越不好,老邱又不知dào

跑去了哪里,禁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老者忽然又把眼睛睁开,我赶忙又喊了一句“叔”,老者点头,似乎有点认可,然后冲我微微一笑,嘴里又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一瞬间的眼神给了我一个无比熟悉的感觉,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却突然间灵机一动,迅速从背包深处淘出了早就没了信号被关掉的手机,按下半天才算打开,心里焦急,把正品和山寨厂商骂了一个遍,匆忙翻到录音功能,对着老者说道:“叔,你有什么话就对着手机说吧。”

老者看了看我手中的手机,脸上有些疑惑,却也明白我没什么伤害他的意思,摇摇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捂住的胸口渗出了血迹,身上烫的厉害。

我心里着慌,轻轻摇晃着老者,说道:“叔,你坚持一会儿。”用背包里的毛巾沾上些水,覆在他的额头,略略一琢磨,要是老林他们能赶过来就好了,徐松那里有药物,应该可以顶一顶。

石室不大,地下几个固体燃料炉一直燃烧着,温度挺高,过了半天也不见老邱回转,心下难耐的焦虑,眼看着老者渐渐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恐怕是要不行了。

我束手无措着看着老者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强烈的无助感袭上心头,又有些害pà

,万般心绪交织在一起,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恰在这时,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看了看我,费力的颤抖着手伸到腰间,慢慢摘下了别在腰上的一把短刀,我心里知dào

老者已经没了力qì

,倒也不再害pà

他要杀我,问道:“叔,你拿刀干什么?”

老者将那把刀使劲塞到了我的手里,这几下动作让他气喘吁吁,然后冲我又挤出了一个微笑。我心下发慌,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叔,我……不能要你东西……”正说到一半,一眼看见老者眼中闪过一缕犀利狠黠之色,似乎容不得人拒绝,我赶忙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胆突突地把刀装进了怀里。

老者随即一声哀叹,好象转瞬间回光返照起来,奋力喊了一句什么,头侧着一歪,随着呼吸,几大口血一口接一口地涌出,气息越加微弱,缓缓的咽了气。

我这是第一次眼见着人灯枯油尽地慢慢死去,已经全然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心下无限的悲戚。目睹一个老人寂寞的离世,身边只有我这个陌生人,悲天悯人的那种天性一瞬间就冲上心头,止不住的眼泪流了下来。

哭过一阵,心里渐渐觉得好受,老邱不见回转,心头却对眼镜潘愈发恨恼起来,不知dào

是不是他把人封在冰壁里陷害致死。怀抱着老者,将他恭恭敬敬地放到藏身的石缝里,用地下铺着的衣服遮盖住了他的面部,琢磨一阵,心里歉疚这里不能掩埋他的尸身,又给他磕了个头。这一切毫不做作,现在我才体会到人性里那种对于同类死亡的悲伤,又不知该怎样表达真诚和哀怨的情感,非亲非故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陪伴了大半生的亲人,这份活人意图对死者的人性表达,大概就是人类千奇百怪墓葬文化的起源。

把东西赶紧收拾,眼镜潘脚下踩碎的盒子也没细看,装起来统统带走。心里一点没有和死人共处一室的恐惧,回头看了一眼放置尸身的石缝,心里又叹惜一声,顺着来时的路向回走去。

43、匪夷所思

眼前的事情一放下,我心里又开始担心半天不见踪影的老邱,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了圆坑边缘,向上攀去.从脚下坚实的石地回到光滑的冰面,重新适应了一阵,好容易站稳了脚,极目望去,四周没有一个人,心下开始惊慌,一边四处大喊了几声“老邱”,一边向回走去。

四下不见一个人影,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淡蓝色,幽暗得让人心悸,差点儿跌了一跤,回转过那道大弯,远远看到地下躺着一个人。紧走几步,脚下一滑又摔了个大跟头也全然顾不得,紧张万分地爬起来,心说那个地下的人可别是老邱。

越急走的越慢,靠近前去,逐渐看得清楚,趴倒在地的那个人影还真是老邱。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把他的身子翻转了过来,只见老邱紧闭双眼,头已经破了,鲜血沾了一脸已经凝固,赶忙一探鼻息,微微还吐着热气。蹲在地上把老邱斜抱在怀里,一边摇晃几下,一边伏在耳边喊他的名字,好半天老邱才渐渐醒转,睁开眼睛深深喘息了几口。

我登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慢慢把老邱给搀扶着坐起,看他的神志还算清醒,问道:“刚才追到眼镜潘了吗?”

老邱朝着斜侧一个冰洞一指,嘴里说话还多少有些含浑,“跑了。眼镜潘身上有攀冰的装备,我追上去没多远就重重摔了下来,磕晕了。”说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检查一下没发xiàn

什么大毛病,转头冲我问道:“刚才眼镜潘在冰壁后取出的那具尸体怎么样了?”

我实在不知dào

该怎样回答,告sù

他活过来又死了?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一具尸体?正在犹豫着怎么说,老邱面色一沉,说道:“那具尸体应该就是最终的秘密。我不知dào

你们说的先知有多大能耐,如果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刚才那具尸体……应该说是冷冻的人体,一定就是那个先知,而且他是我们一系列遭遇的策划者。先知的复苏也是我在石室里所说的阴谋,将人体彻底冰封,过多少年以后再解冻,这本来只是个幻想,没想到却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蓝冰’的存zài

。”

老邱的话不由让我惊诧万分,没来得及告sù

老邱发生过什么,急忙接口问道:“蓝冰?”

老邱叹了一口气,说道:“世界上很多科学家都在研究人体冷冻,期待用这种技术实现生命的‘暂停’,这是现代前沿的科技。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短,到了未来如果人类寿命可以延长,到时候再把人体解冻复活过来,但这项技术解决不了冷冻时间过长,生物体细胞核消融的困难,达不到真zhèng

意义上的生物体复苏。”

“德国一位科学家在南极冰盖深层下发xiàn

过一种天然冰,因为里面含有不明成因的特殊物质,整体呈现淡蓝色,所以也叫‘蓝冰’,它可以维持冰冻生物的细胞保持原样不发生任何变化。这位科学家后来尝试在实验室里人工合成,据说可以做到让冷冻一百多个小时的鱼成功复苏,但还是远远达不到天然蓝冰的效果。地理学家初步推算,这种蓝冰形成于第四纪冰川时期,经过这么多年地球上已经存量极少。”

说到这里,老邱怕我不理解蓝冰的稀少,解释道:“除了靠近两极地区地下因为常年的低温,有这种数万年丝毫不曾融化的冰川,才可能保存远古天然形成的‘蓝冰’。北西伯利亚的地下永久冻土带完全符合这种环境。其余低纬度地区的高山冰川都要实现雨雪的补给,换句话说,高山冰川虽然也是常年不化的冰,可不知dào

实现过多少茬消融和再冻结这样的水体交换,以前就算有过蓝冰,现在也早没了。”

说完,老邱转头四处看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里深埋了这么大规模的蓝冰。开始的时候我压根没往这上面想,直到眼镜潘取出那具冰冻的尸体,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我心思一动,脑子飞快地琢磨着,仿佛灵光一闪地终于明白了过来,开始禁不住的后怕,刚才苏醒过来的是多少年前的一位先知?因为我和老邱本不应该出现的出现,破坏了当年他布置下的一切,如果他真的活了过来,并且回到了现代社会,那……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我正在思忖间,老邱在一旁拿起对讲机又开始尝试联系,刚刚发生的变故着实有些惊人,老邱的声音有些发颤。忽然听到老林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们等着,他马上就下来接应。

心情刚放了一半的轻松,想起刚才的先知复苏又打了个寒颤。我乘着老林还没下来,赶忙急匆匆地跟老邱说了刚才那个老人活过来一阵,最终还是死去的经过,老邱本来还在拿着对讲机高喊,让老林他们小心眼镜潘,一瞬间眼睛就瞪得溜圆,半晌没说出话来,忽然问道:“眼镜潘不小心打翻在地,踩烂的那个盒子是什么?”

我哆嗦着从背包里拿出被我收拾起的那只小盒子,还没顾得上细看,老林就从远处一个冰洞里钻了出来,还没挨近就高声喊道:“这里的冰川不稳定,联系半天联系不上,冰川上层已经开始出现坍塌,咱们得赶快离开!”

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逃命要紧,我赶忙搀扶着老邱爬起。老邱是个认死理的人,话不说完连死活都顾不上,满脸的血污下圆瞪了一对牛眼,还要继xù

说下去,我连忙打住,拽着他朝着老林那边走。远远模糊看见老林一脸的焦急之色,一指从上面垂下的一道绳子,不住催促我和老邱快上。老邱还在啰嗦着和我谦让,我暗暗着急无比,心说你摔成这样,都玩命的当口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啊,不和他废话,一把按着老邱的头,把他塞进了半人多高的冰洞内。

44、后怕

冰洞内坡度虽说并不算陡峭,可没有垂下的绳子徒手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刚要跟在老邱的屁股后面拽住也向上爬,老林叫道:“一个一个上,上面是几个人拉住的绳子,都上去承不住重量.”我这时心下才明白,我们没有专门的装备,这是大头他们在上面垂下了绳子,老林硬拽着下来找我和老邱。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冰洞内曲折看不到尽头。看来上层所有向下的冰洞,只要不是死胡同,都可以通到最下层的这处蓝冰冰川。

老林叮嘱着老邱拴上卡扣,幸亏我们进洞前带了长绳和登山用的卡扣,一直装在背包里,最危险的时候也没弄丢,否则我们这些人的下场真就难说了。随后我和老林在下面焦急地等待,足足过了二十分钟,老林的对讲机里才传来徐松的声音,说老邱已经爬上去了。

还没容我跟老林互相让一让,老林眼珠子一瞪,“你上!”我还是有点怕他,把话咽了回去,一缩脑袋钻进冰洞,手忙脚乱的好容易拴好了登山卡扣,拼尽全力拽紧绳子一步步向上攀去。

这冰洞并非直直的一通到顶,这样爬到转折处或者缓坡多少可以缓一缓力qì

,要不然按现在的体能,累死了我也爬不上去。心里慢慢觉得老林还是不错的,什么事情都是不顾危险地身先士卒,又忽然担心起来,可别因为我慢了再把老林害死,手上脚下不觉再加把劲,身体疲弱到几乎虚脱,靠着一点儿坚持的意志拼了命向上。

脑子越发空白,什么时候爬到了头我都不知dào

,被大头拎着衣服提上去,瘫倒在一旁连喘气的力qì

都不足,浑身使脱了力,手脚酸软着颤栗抬不动丝毫,过了好久才缓了稍许,又赶忙奋力去帮着众人拽绳子。

远处传来“喀嚓”一声巨响,众人不觉着慌起来,现在上面是五个人,人一多干脆向上慢慢拉,拽着下面老林往上攀爬,反正这冰洞光滑向上拉也碰不伤人,这样速度就加快了许多。看着老林的身影缓缓被拉了上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六个人终于一个不少地都回到了冰川上层。

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众人聚齐了连滚带摔地冲出冰川溶洞,一路喀喇喇地细碎声响不绝,看来上层被水流侵蚀,再加上地表裂开以后,冰川内温度上升,比下层更加不稳定。匆忙顺着地裂底部往回走,众人满以为眼镜潘一定是逃了以后撤掉了绳梯,却看到绳梯还在原处,不觉都狐疑起来,仔细一看,绳梯上还留着刚被踩过的痕迹,不知dào

是不是眼镜潘慌忙逃遁间忘了收起。

一个接一个地爬到绳梯顶端,这次才算真zhèng

逃离了险境,众人都用干净了力qì

,躺倒在这片圣山后的荒原上,举目看着并不刺眼的阳光,原来却是这样的珍贵。

圣山从背后看去,形态已经大变,我们在山腹中引发的地震将小半边山震得塌陷下去,那个山洞一定也被掩埋消失掉了,一次次死里逃生以后,重新再想到当年那些为了信仰奉献了生命的朝圣者,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去打扰,心里颇有些感慨。

身体缓过来,我重新跟众人几句话略略讲述了蓝冰冰川石室内的经过,其实过去刚刚也没多久,我却有做梦一样的感觉——我和一个本该在多少年前死去的古代先知对过话,比我大了不知多少辈,我还认他做了自己的叔。老邱紧接着解释了关于人体冷冻复苏的技术,虽说先知的复活最终功亏一篑,还是听得众人冷汗直冒,他们都是一般的想法,好在最终死掉,如果现代社会来了这么个聪明绝顶预知一切的先知,给人类会带来什么真zhèng

难说。

随着先知复活谜底的揭开,疑问也越来越多,神话长歌中记载的朝圣之旅,如此大的规模,它的目标究竟意指何处?牺牲了这么多人,只是一种祭祀仪式的话,又实在说不过去。

众人的表情上都带着些欣喜和庆幸,话里话外似乎这个先知最终死掉,甚至有着拯救人类的含义,我却一直沉默,心里总是想起那个老人辞世前的眼神和微笑,心下不忍。老林长嘘了一口气,却转而紧皱了眉头,“古代先知生前似乎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复苏过来也活不过去几个小时,有什么意义?”

刚才讲的粗略,我忽然想到赶紧把老人临死前塞给我的那把带鞘的短刀从怀里掏出来,小吕转手就接了过去,低头贴近了慢慢查看。背包里被眼镜潘踏碎的小盒子我也拿出来,老邱在地下冰川就揣着疑问,伸手象抢似的就把小盒子夺了过去,打开来里面却发xiàn

了几支注射器,都被眼镜潘踩的稀烂,大头伸长了脖子懵懵懂懂地看着,我心下有些恍惚,这是什么意思?

老邱定睛细看一阵,手开始哆嗦,忽然发神经似地高嚷了一声:“麻辣……隔壁啊,这……差一点,眼镜潘就成功了……”

徐松满面疑惑,拿起一支半截的注射器,“这药……上面的英文写着,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抗生素了,”瞬间眼光一闪,“我明白了,那个先知是死于严重的伤口感染,在古代无药可医,到了现代……能抢救过来,我的天哪!”

众人顷刻间都是无比的后怕,看来我和老邱无意当中真的拯救了世界,尤其老邱,要不是他识破眼镜潘的图谋,冲出来搅乱了一切,换做我一个人,只能是眼盯着眼镜潘救活古代的先知还不明所以。我扭头带了无限敬佩地心境欣赏了一眼老邱,阳光下老邱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正瞪着眼睛一语不发地琢磨着什么,扣在头上的帽子象土匪一样歪戴着,一副塌鼻子斜眼的痴呆表情。我勒了个去,拯救人类的英雄竟然是这么个书呆子?长得也不象施瓦辛格啊?

45、猛犸象之谜

体力恢复得很慢,众人平缓了有些亢奋的情绪,开始考lǜ

眼前的处境,放在圣山正面的装备肯定也早被山体塌方掩埋掉,卫星电话什么的都没带在身上,根本联系不到救援,幸好老林还带了GPS,知dào

眼前众人的位置,还不至于迷路。从这里走到索罗湖边需yào

一天多的时间,食物剩了大概只够一顿,大家索性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忍着一天的饿到了索罗湖畔就熬到了头。我琢磨着那把短刀应该是个文物,挺值钱不说,短刀也是那个老者留给我的一个念想,朝小吕要回来郑重地收在怀里。

现在和来时不同,索罗湖的方向明确,所以也没必要按原路返回,老林找着地图尽量选了一条能走的近路。众人纷纷起身,沿着那条地裂的边缘往前走,又害pà

地下的冰川随时塌掉造成地陷,远远绕过了隐藏在地下冰川溶洞那个庞大的区域。

渐渐下到离冰川溶洞不远的一条低陷峡谷中,左右两侧都是高耸的崖壁,顺着峡谷中的河流走了没多远,老邱忽然指着正向外流水巨大洞口说道:“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崖壁深处就是最底层的蓝冰冰川,每天夏天一小部分蓝冰会融化,就可能会有远古时期被冰封住的猛犸象从这里走出来的,其实和哈坦加博物馆里冻土发掘出的猛玛象一样,不过是被冰封在了特殊的蓝冰冰川里,”随后极度失望的摇头,“看来不存zài

猛犸象种群之说,现在的环境比照远古已经改变,猛犸象复苏以后也不会活多久。”

众人看着书呆子都有些无耐,不知该说点什么安慰,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蓝冰的秘密牵涉太多,083是不可能让世人知dào

真相的,所以与蓝冰秘密相关的猛犸象研究绝对不会允许继xù

下去。老林岔开话题,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洞口,说道:“蓝冰内部被水流侵蚀,上层地表又裂开……这么下去,没多少时间就会融化干净了。”

一路饿着肚子步行到索罗湖畔的辛苦不屑多说,到了小姜和船老大留守的营地,终于吃上一顿饱饭。众人没有心思再盘桓在湖边,互相催促上了渔船直奔哈坦加镇,经lì

了这许多,都只剩下了回家的念想。湖光水色依旧,看起来心里却更多了些额外的惆怅,我的心情说不上好坏,脑子一片空白地望着那片金黄色的湖畔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大头找小姜要了烟,递了一支给甲板上依依不舍遥望远处的老邱,话语里有些安慰,又稍稍带了打趣,说道:“老邱,这教科书改不成了,看来世界上会少一位姓邱的著名古生物学家。”

一直闷头不语的老邱忽然抬头冲众人一笑,灿烂到有些天真,“我早想明白了,就算发xiàn

了猛犸象种群,也只是研究,公布向全世界未必是好事,无非是生物学家攀附名与利的阶梯,生死都过来了,真的没必要看重吧。”

老林扭头看着老邱,声音多少有点动情,“这一趟朝圣之旅,你的贡献可比发xiàn

猛犸象要大得多啊,先知如果复活成功了,不知dào

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什么。可这事儿与名利也都不沾边了,老邱……你真不在意吗?”

老邱却傻楞着还在琢磨猛犸象,所答非所问,“哦,猛犸象研究不成了虽然遗憾,不过这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有的是课题要研究哩……”

我的心一动,隐约觉得这次复原朝圣之旅,如果还有另外一层意义的话,那就是我们不用牺牲肉身去发xiàn

信仰的真谛,却在无意中找到了神。

老邱就是那个神。

……

九月的北京告别了炎热,缓缓走进了初秋。

这几天我和大头一直住在083总部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楼内,两个人住了一间套房,崭新的装修,条件还真不错。一回到北京,在老林的安排下,又等于过上了暂时被禁锢的生活,四处走走是可以的,但早晚必须在083报到。第一天见到的老熟人还是徐媛,顾光明贱兮兮地跟在她身后,话说看到顾光明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我还是有点儿小小的激动。晚上一起吃了顿饭,听着他灌几口酒“媛媛,媛媛”的叫,恶心得我和大头一身鸡皮疙瘩。

让我颇为郁闷的是,那柄带鞘的短刀一到了北京就被收走,我估计大概再也拿不回来了。时间无聊得难以打发,除了顾光明偶尔来聊几句天,我只能整天和大头喝酒胡侃。不过大头说,从哈坦加镇回来以后,我好象忽然变老了,沉静了许多,我却没有这个感觉,反正一堆谜团一直压在身上,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不怎么爱说话倒是真的。

没事儿的时候,我就用个小本子记下自己的种种疑问,能想到的都记下来,从周元王墓开始,直到萨满圣地里的一切,除了有关083的秘密以外,其余的似乎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是能打破宿命的关键人物?然后就陷进那个最古老的哲学命题:我是谁?

一切都发生在从牛耳岭得到那种与水晶信息沟通的神mì

能力开始,我的命运突发了转折,这一次先知圣地再经lì

过被我破解掉的死亡宿命,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周元王墓壁画里那个算计不到的人物是我,而和我同样的顾光明,在周元王墓里却险些成为周元王的替身,我和顾光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阴谋和破解都围绕发生在我们两个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身上?

没有头绪,我只能做各种各样无味的猜测,却拿不出说服自己的证据,跟大头讨论一下,大头也琢磨不出原委,压抑不住地想当面问问老林,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影,只能硬生生憋着。

这些天我和大头闲着,可我知dào

老林一定又在偷偷摸摸鼓捣什么,万万意料不到的是,这次西伯利亚的复原朝圣之旅,我本来认为算是划上了不够圆满的句号,接下来却突然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46、震惊的真相

开会还是徐媛亲自来通知的,然后一脸严肃地把我和大头押送到了083总部的一间会议室,一踏进门,第一眼却看到了让我意wài

的人,秦卫国.

秦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点头,不过带了些憔悴,好象消瘦了许多。其余的全是这次的熟人,除了老林招牌似的冰冷面孔,小吕和徐松也都面色凝重,会议室里没有老邱,他当然会被排除在外,我早知dào

他不是083的人。

我和大头都有些惴惴不安,气氛太压抑。一边找了个位置,一边看着徐媛跟秦卫国低头耳语着什么,接下来我却注意到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细节,和以往每次会议都是老林来主持不同,秦卫国坐在了主位上。

我东瞅西瞅几眼,谁都半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疑惑万分,秦卫国到底是什么来头?徐媛说过他是083的创始人,难道……083真zhèng

的老大从来不是老林,是他?

接下来老林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人这么恭谨,低低的声音对着秦卫国说道:“人都齐了。”此时我心里的惊讶不亚于发xiàn

了先知的秘密,怎么从来没人告sù

过我老林也是个打工仔?083的水,这也太……他妈的深了。

秦卫国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随后身子往前凑了凑,慢慢戴上一副白手套,打开了一直摆在他面前那个极其精致的木盒。

把083的疑惑暂且放一放,我心里好奇大增,这个考古出身的老教授见多识广,这么仔细地对待,一定是在哪儿弄到了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打算让我们开开眼。

木盒缓缓打开,秦卫国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我却比见到了传说中天下第一的传国玉玺还要诧异,差一点儿站了起来,这尼玛不是那个先知塞给我的那把刀吗?我靠,要不是被收走,老子真有可能过不下去的时候,拿去潘家园给卖了换钱,这里面藏了什么重大的秘密?难道有藏宝图?

我急促地喘着粗气斜睨了一眼大头,大头一直保持张着嘴收不回来的定格状态,眼睛直楞楞地盯着那把刀。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好象要故yì

把我一层一层地送上云宵飞车的顶端,秦卫国接下来的话,差一点儿把我惊骇到直接晕厥过去。

“这把刀……本身没有太多的秘密,”秦卫国声音缓慢沉稳,但我还是能听出话音里包含的兴奋和激动,“不过经过多位专家的鉴定,意见一致,不论形制、宝石的镶嵌,还是上面镌刻的字迹,就是史料记载中成吉思汗唯一的一柄贴身佩刀。这也是说,你们这次西伯利亚之旅,遇到冰下复苏过来的这位古代先知,可以确定是……成吉思汗。”

我的头“嗡”地一声开始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模糊着看什么都是重影,心跳一下接一下重重顶到太阳穴,象是两把锤子在左右同时敲击,双手颤抖着使劲扶住了椅子两边的扶手,让身子不要瘫倒。

秦卫国大概是照顾我们的情绪,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我慢慢缓过神来,才发xiàn

手中多了徐媛递来的一杯热茶,已经不知dào

应该做什么,下意识地掀起茶杯盖,杯盖碰在杯口“叮叮当当”地撞个不停。

低头喝上一口,烫得舌头发麻,却让我稍稍清醒,从云里雾里的状态回到了现实。左右一看,虽然众人万分惊讶的表情没有褪去,不过反应都没我这么大,暗暗琢磨,这里只有我是曾经离复苏的成吉思汗最近的人,还管他叫“叔”来着,他……好象也答yīng

了。

秦卫国神情疲惫下带着激动,继xù

说道:“083从开始研究这一部神话长歌,在年代判别上就走进了误区,认定这次规模盛大的朝圣之旅发生在蒙古族第一个强盛时期,也就是史料不够详实的公元七世纪,这么认定是根据后期详尽的史料中,这种规模的朝圣之旅没有任何记载推衍出的,却忽视了一直震惊世界的巨大谜团——不知归于何处的成吉思汗送葬之旅。这就是说,所谓的朝圣之旅就是当年成吉思汗的送葬之旅,这是被神话长歌刻意掩盖住的,或者说神话长歌也不需yào

掩盖,本来那就不是一次送葬。史料关于这次送葬之旅的前半段记载详实,至于成吉思汗究竟埋骨何处,全世界史学家研究寻找了这么多年,几乎翻遍了整个蒙古高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真zhèng

原因,是……成吉思汗根本就没有死。”

说到这里,秦卫国有些虚弱地咳嗽几声,冲着老林摆了摆手,老林接过了话头,“这就是成吉思汗陵寝之谜的答案。然而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永远不能公诸于世的秘密。和寂寂无名的周元王一样,成吉思汗是一个活在十二世纪末的古代先知,他从成为一个部族的首领打败蔑儿乞部抢回妻子开始,一生经lì

大小战争六十余场,只输了一场,史称‘十三翼之战’,最有意思的,这是一次完全犯了低级战术错误的失败,但成吉思汗输掉给札木合的这一场战争,结果却导致了札木合的部下归附,是一次真zhèng

的不战而胜。”

“成吉思汗一生在外交上从没犯过错误,从联合王罕开始,每一步都经略得滴水不漏,尤其他的三道著名遗嘱,放眼百年,算无遗策,垫定了史上版图最大的国家,蒙古帝国。而且从他的用人来看,从给予‘蒙古四杰’无比的信任,直到所有叛乱者的提前剪除,他有着神明一样的洞察力,我们相信这些都源自于他对后世的预知,然后用改变现在来重写他预知的未来。”

老林说的这些人人耳熟能详的史料,现在听来,却完全变成了另一回事,成吉思汗的一生,除了他的杀伐决断,更多的是预知未来这种能力的强dà

,换到这个角度来看,成吉思汗每一次的成功,都会格外的令人震撼,如果眼镜潘复苏成吉思汗的计划没被老邱阻止,那么……

47、潜在威胁

老林停了一停,翻动几页整理好的资料,“史料记载,成吉思汗亲征西夏,死于伤重不治引起的持续高烧,送葬队伍于1225年初夏出发,随后消失在茫茫的蒙古草原,至今历史研究者都发xiàn

不了他们的下落,现在这个谜题也解开了。”

“神话长歌中的朝圣之旅,里面隐藏了两支队伍,前期是汇在一处的,到达圣山以后,一支中的蒙古士兵圆满完成了护送的任务,为了避免后世得知真zhèng

的秘密,绝大多数自杀于藏尸洞中,也给我们放了一个藏尸洞已经是朝圣终点,自杀的朝圣者是献祭身亡的烟幕弹。另一支由大巫师带领,到达圣山后进入地下的蓝冰冰川,成吉思汗被藏身在蓝冰内,等待这次复苏。也只有到了近几十年,有了各种先进抗生素的出现,伤重感染的成吉思汗才会被抢救成功。”

“成吉思汗的重伤,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是说,他能够预计到征西夏自己一定会重伤,但为了家族百年的霸业,却不得不牺牲一次,这可能是他预知到最好的结果。成吉思汗把国家分成几个,分别传给几个儿子,从这也可以证明他的野心和牺牲是为了整个家族。而且他预计自己可以在八百多年后一定成功复苏,这也是他的底气。”

“至于我们经lì

的那些离奇遭遇,可以说是成吉思汗把自己冰封在蓝冰前的一次设计,他能够预知到我们是后世唯一根据神话长歌寻找朝圣之旅的队伍,每一步都是预想到的,用圣山上的祭祀痕迹把我们一步步引入山洞,开启水潭机关将水导引到蓝冰冰川融开了秘室,并且我们为了逃离引发了大规模的地震,尘封了多年的地下冰川重见天日。我们分析,他把秘密都藏在了留给后人语焉不详的记载中,不明确说明一切的原因,是他无法控zhì

这些记载会不会在此后的八百多年间,被世人得知,如果后人发xiàn

了成吉思汗没有死的话,恐怕他提前做出千万种防范也无济于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dào

才是保守秘密最聪明的选择。”

“而成吉思汗留下的,就是眼镜潘在曼陀罗洞口时,嘴里提到过的记载和他的使命,估计眼镜潘到最后也未必知dào

这一切是为了复活成吉思汗,只是依据这些记载完成自己作为棋子的任务。”随后老林撇了我一眼,“眼镜潘在蓝冰秘室里磕头时说到的‘家族’,就是举世闻名的黄金家族。”

“黄金家族的真zhèng

含义可能要被改写,这个古老的家族和我们以往想象的不同。眼镜潘祖辈几代都是汉族人,由此推断,黄金家族的一部分后代隐藏了自己血统的秘密,姓氏和民族都被故yì

掩盖,现在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和A集团之间有什么联系。关于先知的遗留有了一个突pò

口,083下一步的工作量可能会非常大。”

信息量庞杂,这仅仅几天的时间,老林他们不知dào

做了多少工作,而且我明显感觉到老林和秦卫国言犹未尽,083研究史前文明的出发点是什么?为什么成吉思汗和周元王两个先知者,明明可以预计到自己的成功复生,却都因为我的原因失败?我能比成吉思汗还牛逼?靠,做梦我都不敢想。

会开了很长时间,从午后直到晚上,这次我们算是见识了一个先知者真zhèng

的能力,那是可以搅乱整个世界历史的,和窝窝囊囊只保全了几百年衰弱东周的周元王相比,成吉思汗除了先知的能力,无疑有着极大的野心和霸气,从笼络人心让上千护送者为了这个秘密甘愿自杀,到明知征西夏的后果,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成就后世的霸业,无一不显示出过人一头的智慧和雄心,同样的预知能力,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大概就是“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最好的诠释了吧。

秦卫国脸上的疲倦更甚,却一直倚靠在椅背上保持着微笑倾听,我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极有忍耐力的人,忽然胡思乱想,如果秦卫国这样一个人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我去……,那还不成希特勒了?

这个古怪的想法稍纵即逝,但还是提醒我的思考方向转到了现代社会,如果现今的世界出现这样一个先知会怎样?他可以知dào

明天全世界的股票行情和期货指数,赚钱太容易了,有了钱,再去非洲某个小国发动一次政变,而且肯定会成功,然后吞并,核武……我操,这要是一步步下去,敢不敢真统治世界?

古代的信息和交流少,周元王可以预知后世,但那不是一种通晓古今的智慧,他甚至不会知dào

欧洲的存zài

,而越是接近现代,这种预知能力好象越有施展的舞台,我现在开始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能力对人类社会潜在的威胁。如果这么说起来,083的方向会不会是清除这种威胁?

现在对于083来说,本来线索极少的探索方向却因为全新的发xiàn

变得无比纷乱复杂,周元王和罗滇王是两个历史记载很少的先知,可以追查的东西实在有限,可成吉思汗的出现,有关他的那些详尽史料和传说,无疑让线索突然多到了无从着手的地步,我心下暗暗觉得麻烦越来越大,不管怎么说,以后的苦有得吃了。

秦卫国欠了欠身,没有再多说眼前的话题,话语里倒是多了几分感慨:“我们认为萨满教是史前时期先知的信徒创立的,‘成吉思汗’这个称号也是萨满教和蒙古政权政教合一的结果,而先知成吉思汗,却亲手终结了萨满教在蒙古部族压倒一切的地位,在他之后蒙古萨满教日渐衰微,成吉思汗本身却成了蒙古各部族被当做神的信仰。说十三世纪这一次的朝圣之旅是寻找长生天也没错,成吉思汗永远都是这个雄鹰一样民族心目中那个真zhèng

的‘长生天’。”

48、走不出的困惑

我心里有些黯然,默默回忆起蓝冰秘室里的情形,当时根本不会料到冰壁后复活的老者就是这样一位几乎征服了整个世界的人中豪杰,一瞬间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高喊了一声,“差点儿忘了,我当时用手机把他最后说的话录下来了!”

这一下包括秦卫国在内,所有人都被我震得呆住了.我匆匆忙忙拿出了手机,庆幸自己当时的反应还够及时,记录下了这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最后的遗言,这个山寨手机厂商要是知dào

了成吉思汗给他们的产品代言过,不知dào

会是什么表情。我颤抖着手翻到那一条音频文件,交给了秦卫国。

没人能弄懂,可整个会议室里还是悄然无声,每个人都能听出那句遗言语气当中的慨叹。秦卫国有些控zhì

不住地激动,立kè

联系了一位蒙古族历史学者,众人只等了片刻,对方已经译出了这句话,“要是再给我二十年……”

英雄迟暮,壮心不已,话音里无限落寞的沧桑感让众人不由得长嘘短叹了一番。不过我暗地里却有些肝颤,靠,要是真敢给成吉思汗二十年时间,在他的眼里,我们这些小兔崽子恐怕……

结束的时间已经很晚,对我来说,083的会议每一次不仅不那么枯涩,而且不拿出点震惊我的东西都不算完。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对劲,事关史前文明的秘密越揭越多,真相令人震撼无比,可我怎么会跟这些事情沾上边?

第二天一大早我找到了徐媛,说希望跟秦卫国当面谈一谈,一会儿功夫徐媛就回了个电话,让我到秦卫国的办公室。一路上不免心里七上八下,除了自己身上解不开的疑惑,秦卫国现在给我的神mì

感简直不输于那些先知,从头至尾我也没想到083的大局都在由他操控着。

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我慢慢试着一推,虚掩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里面没人。走进去略略平缓了心态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即将要单独面对秦卫国的那种压迫感又让我焦虑不安,分散着心神站起身四下打量。秦卫国的办公室比起他家里的摆设,简朴了太多,四壁几乎摆满了书,有几本的作者还是秦卫国本人,也没好意思去翻动,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办公桌上一个小巧的电子钟,看着十分老旧,却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

吸引我的不是电子钟的样式,而是它正在显示的时间令我莫名其妙,前后看了半天,终于弄明白那是一个倒计时的显示,天数是388天,小时、分钟和秒在一刻不停地倒计时,这是什么意思?又盯着琢磨了一会儿,我忽然开始好奇388天后会发生什么,粗略一估算,应该是明年的九月底,难道说那一天是世界末日?083本来就神mì

,老大又在桌上摆了这么个奇怪的东西,不觉引发了我种种不着边际的猜测。

背后的几声咳嗽打断了我的思绪,和秦卫国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盯着他笃定的眼神,一时之间困扰我的疑惑不知从何说起,反倒被动地等着秦卫国的发问。

秦卫国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明白你心里的疑问很多,但对你来说,有些秘密反而不知dào

最好。我现在必须告sù

你一点,一定要相信083。”

“就好象眼镜潘?什么也不需yào

知dào

,按照固定的提示去做就行?”我有些郁闷,虽然秦卫国一贯给我的印象让我很信任,但甘心做棋子的感觉很不好。

秦卫国摇头,“083保秘的原则不是让人去严守秘密,而是知dào

的越少越好,不仅仅对083整个机构,对牵涉了秘密的人也是一种负责。我这么说你不见得理解,其实背负秘密最多的人,也是承shòu痛苦最多的人。”

说到这里,秦卫国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电子钟,眼中闪过了一丝寂寞的神情,“所有的秘密你慢慢都会知dào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世界在你眼里就彻底变了,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知dào

了一切,和我当年一样。但是命运把我捆绑在这件事情上,我无法做出逃避的选择。”

秦卫国的话说的很空泛,似乎又包含了很多的意味,和我先前预料的完全不一样,既没有解开一丁点儿我的疑惑,秦卫国的诚恳也没让我感觉是在搪塞,他把事情完全转到了另一个角度——秘密一定有,但不告sù

你是为了你好。气氛一时尴尬,被整理过的那些千头万绪的疑问被堵住,我一句也问不出。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一堆资料放在了秦卫国的办公桌上,抬头一看,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妇温婉着展颜一笑,心里不觉一动,秦卫国冲她一点头,“梧桐,他们到了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等于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我匆匆起身告辞,悻悻地下楼慢慢踱到大门口,那个叫梧桐的女人从身后追了过来,说道:“秦教授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实在觉得困惑,去一趟周元王墓那里看看,就会明白一些083的内情,但也仅此而已。终极的秘密早晚你会知dào

,现在的好奇心到此为止。”

周元王墓?对啊,已经过去几个月了,那里应该发xiàn

了不少东西,尤其那道石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就在那里?我一路思忖着,回转到宿舍。

自从先知圣地的谜团揭开以后,老林这些天忙得见不到人,下午徐媛带了他的话给我和大头,过几天就可以返回滨海休一段时间的假,顾光明也跟着我俩一起沾光。想想也是,我们这三个人要是参与到事关成吉思汗和黄金家族的历史资料搜集整理中去,打杂也打不明白,非得添乱不可,还不如撵回家去歇几天。

我不是个死板的人,龙脊岭下的周元王墓过几天一定是要找个机会去的,其它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放。随后我就现实起来,问徐媛说成吉思汗那把短刀不还我就算了,上交国家总得给点儿补偿不是?徐媛就笑着摇头。我琢磨半天,又问她说我的手机虽然不值钱,可这么着给我收了去,是不是得给买个新的?徐媛说这个应该可以,要求挺合理,让我打个详细的报gào

,最好找到当时的购机发票,再根据使用日期折旧……算了,一个山寨机,我再去买个就是。

回家前的下午,我特地给老邱打了个电话告别,闲聊了一阵,老邱说一起去西伯利亚耽搁了他评正教授的职称,大概只能再过几年等名额了,老婆这几天也在家里数落,就不去送我们了,后会有期。我知dào

书呆子说的后会有期绝不是客气,挂了电话心里一时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晚上和大头找了一个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大头喝醉了有点不安分,酒馆老板结帐时也欺负人,大头就动了手,最后都被一个胖警察带进了派出所。

我本来是拉架的,但胖警察可不分青红皂白,看我喝得东倒西歪,话也说不清楚,语气严厉地一通告诫,我醉得昏昏张张,下意识地不住点头认错,尽量做出一副诚挚的表情。听着胖警察语气慢慢和缓了过来,最后冲我问道:“你在北京有没有靠谱一点儿的亲戚,让他保你出来,幸亏没出大乱子,以后不要酗酒闹事。没有人保的话……看你清不清醒,不清醒只能拘留一晚,强制醒酒。”

我低声下气地答yīng

,脑子琢磨着除了老林他们几个,北京实在没什么亲戚,老林我不敢找,哪儿有员工喝醉了让领导来派出所接的道理?老邱……倒是一定能来,可书呆子真来了,跟警察颠三倒四地说几句不着四六的话,没喝酒也能当醉鬼被抓起来,而且听警察的口气,这个保我的亲戚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官才成,心下害pà

真被拘留,连醉带吓一直头晕目眩,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喃喃地问道:“亲戚……,成吉思汗……是我叔,这算吗?”

胖警察二话不说,铐上就把我拖走,我还是被关进了派出所的强制诫酒室。

(第四卷终)

这一卷的一些说明

这一卷结束,加一章说明。不是正文不收费,对,白看。这样的章节我可以没有压力的尽情小白和水字。

故事发生地点很多人难免陌生,对于成吉思汗曾经复生这个结果,有人也会觉得过于离奇,我发点儿补充,省得大家自己脑补,另外我并非专业人士,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多多指正。

一、人体冷冻技术(或称人体冷藏)这是正在试验中的医疗科学技术,属当今医学生物学探索的前沿领域,原理是把人体或动物在极低温的情况下冷藏保存,梦想未来能通过先进的医疗科技使他们解冻后复活及治疗。目前已经部分进入商业化,最大型的人体冷藏公司为美国的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AlcorLifeExtensionFoundation)和美国人体冷冻机构(CryonicsInstitute)。

有钱的读者将来不妨一试,也就十万美金左右的费用。当然,这项技术只是试验阶段,没有复活的先例,都是收了钱以后先给你冻上再说。书里还借用了当前这项技术的一个难题,现在解决不了人体组织的细胞长期冰冻会被损害的问题。

这一节胡扯了一个“蓝冰”的概念。概念虽然是胡扯的,但研究一种特殊的冷冻介质,借以解决人体冷冻技术中的困难,的确是当前这项技术的一个研究方向。

不妨把话题再扯远一点,各种各样特殊的冰,比如南北极地下多少万年不曾融化的冰等于是记录地球历史的记事簿。它们的研究也是发达国家科研机构的一个方向,我的一个长辈当年博士毕业以后,就一直在美国一个冰实验室分析研究各种冰,比如南极大陆地下深层冰。他当时想回国也回不来,国内没有地方发挥他的专业。不知dào

现在这方面国内怎么样了。什么,你说电冰箱厂也研究冰?我去,那完全两码事。

结合这一节的内容要求,不得不把目光投到北西伯利亚,那里才有万年不曾融化过的永久冻土带和深藏的冰川。成吉思汗时期西伯利亚是荒凉的无主之地,考lǜ

到蒙古高原与西伯利亚接壤,可以认为广袤的西伯利亚地区也在成吉思汗的管辖之内,这就是说,成吉思汗送葬队伍到达北西伯利亚等于是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不存zài

穿越国境的困难。

因此在公元1227年直到现在的八百多年时间,消失的成吉思汗一直被冰冻在北西伯利亚的地下冰川内,在想象上也是可能的。再转回到技术角度,假如现代冷冻复苏的技术发展到可以成功复活生命体,这一节看似胡扯的主题,甚至连科幻也算不上了,而是真zhèng

的高科技。

二、猛犸象和索罗湖猛犸象化石在临近北冰洋的北极地区很常见,以至于前几年象牙市场,已经灭绝的猛犸象牙化石制品和非洲象牙差不多的价格,当然现在买卖象牙违法,不要收藏了吧。

哈坦加镇有两个猛犸象博物馆,这个地区即使是盛夏,深入地下仅仅几十公分也是冻土层,多次出土过连肉都没有腐烂的猛犸象,已经不希奇了,而且听说真有人品尝过。现在没有迹象表明猛犸象还有存活,有人也许觉得几只猛犸象没被发xiàn

了说不定。但这和书里老邱说的道理一样,猛犸象如果没有数量一定的种群维系,不可能生存下去。

索罗湖系虚构,本应为泰梅尔湖,但泰梅尔湖水域面积非常辽阔,情节要求如果湖泊太大,湖畔探索等等细节就无法实现,读者不必追究。

驯鹿和北西伯利亚的其它地表植物,都是按照真实情况来写的,地衣苔藓为主,有少量灌木,没有高大树木。情节已经是胡扯,自然环境之类的就尽量不再胡扯了。至于黑曼陀罗,是借用,佛教中所说的黑曼陀罗我认为和现实中到处都是的黑曼陀罗花应该不是一种东西。可以网上找一下“奠柏”“杀人藤”,地球上的确有介于动物与植物之间的生物。

三、关于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葬于何处是世界之谜,不用多说。成吉思汗一生六十余场战争,只输掉一场与札木合的“十三翼之战”,结果却是札木合赢了以后虐杀战俘,反而导致自己的部下大批投靠了铁木真,铁木真名声大振,是比打赢了结果还要好的失败。可以百度一下。

成吉思汗的外交和用人几乎没犯过大错,这个网上也有的是史料和分析。成吉思汗的三道遗嘱就更加著名了,完全是横跨欧亚大陆蒙古帝国的建国方略,可以用算无遗策来形容。那么上述这些能不能证明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嘿嘿,多半不能。

四、成吉思汗与萨满教、长生天长生天,蒙古语称为“孟和腾格里”,是蒙古族萨满教的最高神明。萨满教认为,长生天具有主宰世间万物的神mì

力量,故予以无限的崇拜和敬仰。蒙古族萨满教的长生天崇拜观念,在经lì

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阶级社会等历史发展进程中,经过不断的丰富和完善,从原本的自然崇拜属性逐渐演化成为集自然、宗教、阶级、政治、哲学意义为一体的复合观念(资料来源于《蒙古萨满研究》,大概是这么个书名)。

在蒙古族的历史上最著名的萨满巫师应属成吉思汗时代的通天巫阔阔出,公元1206年,阔阔出为铁木真求得了“成吉思汗”这一尊号,其含义就是“赖长生天之力而为汗者”。萨满教与蒙古世俗政权政教合一的体系形成,萨满的影响达到了巅峰,而阔阔出本人因此变得逾发不可一世,终被成吉思汗除掉。就此,蒙古萨满迅速衰落,藏传佛教开始在蒙古高原兴盛。

五、书里的一些谬误史料记载,成吉思汗去世应为1227年8月25日(公历)于甘肃六盘山,死因是伤重感染引走的高烧不退。送葬队伍出发以后,就此消失在茫茫的大草原,至今寻找不到归于何处。当初写的时候误以为是6月25日。如果8月底出发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盛夏时节到达北西伯利亚,所以有了时间上的误差,更改又需yào

大篇幅动刀,比如泰梅尔半岛上的极昼现象会消失,错过了盛夏时节,融化的冰也会重新冻上。

所以最终按照成吉思汗送葬队伍6月下旬出发来写了,这未免不够严谨。而且即便是6月下旬,当时条件下,送葬队伍从甘肃宁夏一带出发,两个月时间,贯穿几千公里到达北西伯利亚似乎也不可能,尤其西伯利亚北部的表面冻土带会在夏季融化成为大片的沼泽,直到今天也是进入不易,当然这一节故事发生地点设定在泰梅尔半岛北部地势较高的丘陵山脉地区,沼泽相对少,人应该可以通行吧?这也是瞎想的,我没去过。

总之,有些错乱颠倒的时间成了本节故事一个不符合历史的硬伤。虽然是科幻情节,但在具体到历史事件的细节上,应该尽量圆得过去才对。致歉。

1、毁灭

脚下踩着龙脊岭秀美的主峰,山顶的风已经失去了仲夏时节山风的清凉,转而变得有些凛冽.我裹紧身上的衣服,默然无语地望着眼前莽莽苍苍的群山,初来时的惊讶早就褪去。

半年前,紧挨着山脚我们待过的那片营地已经搬迁一空,如果不是登上这座山之前走近了仔细辨认,我甚至看不到丁点儿的痕迹。山后也没有我想象中人声鼎沸的大规模考古队,除了眼皮底下凌乱不堪的满目疮痍和稍远略显寂寥的山林,什么都没有。向远方延伸的龙脊岭象是刚刚经lì

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空气中仿佛还能嗅到淡淡的硝烟味,随处可见地表下翻出的大片黄土和岩石,被远处环抱着斑斓饱满的秋色反衬得格外另类。

这几天我一直心绪不宁,回到滨海以后,抽空看了一眼父母,没买到第二天的机票,索性半夜坐船一大早赶到烟台,又马不停蹄地直奔淄博。匆匆忙忙地吃过饭,我迫不及待的赶到龙脊岭附近的一处小镇,龙脊岭正面是军事管理区,只好在镇上打车辗转绕到山的另一侧,折腾了几个小时,堪堪攀爬上山顶,映入眼前的景物和我想象中的却大相径庭。

我虽然不懂工程爆破,但那些被炸过的痕迹太明显了,不管是我们当初被困的机关古墓那个入口,还是通过地下峡谷最终到达的周元王墓上方,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有的小山头甚至整座都被削平,露出了内里灰白相间的岩石。几个人当时从深埋山中的周元王墓里爬出来时,蚁穴上那一整座低矮的山丘完全消失不见,四周被炸得乱七八糟不说,上面又被严严实实地堆填上了大量的石块和黄土,垫得几乎和周围的山一样平,车轮来回碾压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如果不是那里经lì

过刻骨铭心的回忆,我连大概位置也不可能找到。

除了无比的震惊,我心里不由五味杂陈起来,实在不相信秦卫国这样一位考古学家会把一座极其罕见的完整东周天子墓彻底抹掉,而且用的是最野蛮的方式,好吧……我那原本就悲催的爱情,仅仅余下的一丁点儿值得咀嚼的回味,也一起被残忍的炸碎了。

没什么可看的,一切改变到我连依依不舍的想再瞅一眼,也找不到任何视角。下山的路仍然幽静,窄窄山路两侧树木的老绿和艳红告sù

我这里也曾有过不一样的春天,我暂时不想追根溯源地马上去考lǜ

为什么,只是愿望着明年长出的青草会覆盖掉那些逐渐老旧的创口,不管是山野间,还是心灵上。大概真的是老了,我连思考方式也不急不徐,变得秋天起来。

人总是不断地经lì

,再不断地回忆,然后在经lì

和回忆中间任着年华渐渐老去。我知dào

把回忆中美好的部分人为添加了更美好的想象保留,然后忘掉让自己不开心的,是一种自欺欺人,可应该怎么办?面对一切?我们真的有那个勇气吗?……你就吹吧,我才不信。

我最后还是在镇子上住了一晚,一间门面不大的旅馆,楼下是间小饭店,却有个好听的有点儿意wài

的名字:揽月客栈。晚上要了几个菜,一边喝着酒,一边和店老板聊了几句,店老板说,山里的大工程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前一阵子一直封山,那几个月连续不断的爆zhà

声让人心惊肉跳,我想详细地问问是个什么工程,老板就神mì

的摇头,说那几个月一天到晚路上都是军车,军方的事情,他哪里打探得清楚,镇上纷纷扬扬的传闻,说什么的都有,无非是鬼神现世、玉皇大帝下凡之类。

半夜里躺下了睡不着,我抽了整整一盒的烟。083研究史前文明的用意现在不难猜测,那根本就不是探究,而是不问理由地毁掉一切,原因其实几天前我已经隐约猜到,成吉思汗征服世界的一生等于告sù

了所有人,所谓先知预知未来的能力,对人类社会实在太危险了,一旦当下真有人具备了这种能力,恐怕将是整个地球的灾难。

秦卫国和老林早就明白这一点,083发xiàn

史前文明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而我现在也能理解秦卫国从一个视古迹和文物为生命的考古学家,变成了专门破坏这些珍贵的、不可复制文化遗产的刽子手会有多痛苦——那不亚于亲手掐死他自己的孩子,而且在三十年前的越南古墓,这种痛苦的转变就必须开始了。是什么样的人能三十年一贯地承shòu?

西伯利亚的圣地之旅,虽然后面的经lì

离奇,无意中破坏了一次先知的复活,但老林和徐松带了炸药的动机却一直很明确,083根本不需yào

好奇所有的“门”后面有什么,只是尽管破坏炸毁一切可能的通道,阻止后来人进入任何怀疑存zài

史前文明的遗址。秦卫国让我来一趟龙脊岭,其实是想要告sù

我083真zhèng

背负的东西,恐怕不仅仅是对现在负责,也要对未来人类的子孙负责。

小时候谁都想象过要做英雄,但有一天关乎拯救世界的责任真压到自己身上来,实在是令人害pà

得打颤栗。前几天秦卫国的话我逐渐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现在关于自身秘密的终点令我惊骇到不敢多想,秦卫国是逃避不了的,而我可以幸福的继xù

做那颗不求上进的棋子。命运也许早晚会把我推到焦点,可在这之前,我宁愿被人牵着绳子。逃避的感觉真好,这个终极的秘密,不论它是什么,一点儿也不好玩。

回家的路上我心情轻松起来,索性不必着忙,原路返回烟台,做上海船在甲板呼吸一下清新潮湿的空气,再守着舷窗边苍茫的海景小酌两杯,一路放任着头脑的空白,什么也不想。我不需yào

再为自己的忧虑而忧虑,这不是舍弃,而是一种心情上故yì

的闲暇和拖延,能多一天的自由就不必强行戴上属于未来的禁锢和枷锁。

2、明代地图

我和顾光明、大头被打电话召回,是我独自离开龙脊岭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天气也慢慢转冷。

几个人赶到083总部,一路和几个熟人寒喧了几句,走进会议室时,长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张大大的地图。这一次083就是围绕眼前这张用意不明的古代地图来的,可能是参与程度日深的缘故吧,老林向我们透露了不少细节。确切的说,我们面前的是一幅古代地图的原版翻拍件,而让我有些咋舌的,首先是它的来历。

那是1975年在一次不显眼的香港拍卖会上,在几乎流拍的情况下被买走的一幅地图,按说只有八百港币的价格,那个没有露面的买家实在称不上神mì

,但一年以后这张篇幅巨大的古代地图就被保管在瑞士银行的地下保险库里,而且一次性交足了五十年的年费,大概十万美元左右。我不知dào

083是如何追查到这些背景资料的,现在令我好奇的,是083怎么从瑞士银行密不透风的保管系统下翻拍到这幅古代地图的,要知dào

那里至今还有纳粹德国时期被掠夺的各国珍品,即便无主也不被返还,连看一眼也不给看。

老林当然不会纠缠不清地给我们解释083是用偷或者抢的办法弄到了复制品,把一些背景略微一说,就给这幅古地图罩上了一层神mì

的色彩。地图的时间还是有些久远,翻拍件的墨迹已经褪色,但一眼就能看出绘制了大半个中国,让人费解的是,上面还标出了若干个大小不一的墨点,毫无规律的散杂在各地。

老林把这张复制的古地图挪在一旁,然后把一张现行版的同比例中国地图重新摊在桌面上,打眼横向一比对,可以看出这幅地图的绘制基本没有偏差,海岸线和山川河流的走势标得精准,老林却把手朝着黄河一指,说道:“黄河入海口几百年间不断地摆动,仅仅明清两代,黄河下游的河道变迁过多次,如果全都绘出来,就好象一把摺扇的扇骨,多至数十根,这张图位于江苏北部黄河入海口这个点,大致是在明朝中期,这也从另一个方面佐证这张地图的原作者的确有可能是那个时期的张义山。”

张义山?我心里格登一下,果然这幅地图来历不一般,龙脊岭机关空墓里的布置,把我们一步步逼进周元王陵寝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虽然可以肯定张义山是得到了周元王留给后世的启示,但他的智慧一点不输于周元王这样的先知,这可是众人真切体验过的。

老林清了清嗓子,继xù

说道:“这张地图在文革期间从大陆流落到香港,再往前追查不到来源,原始拍卖记录里提到的作者就是明代的张义山,并没有太大的收藏价值,但现在我们知dào

买家的来历很不一般。分析认为很可能是张义山故yì

留给后人的什么线索,”说着老林手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墨点,“这里就是我们去过的龙脊岭。”

“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我们得到了这张地图精确的复制件,却完全弄不明白张义山要说明什么。”老林紧皱了眉头不再说话,低头看着地图。

“这张地图等于是丢失了密钥的加密文件。”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众人回头看去不觉眼前一亮,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众人身后,纤巧秀气的身材,圆圆可爱的脸蛋,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微微翘起的下巴又略带了几分倔强和高傲。

“这两位是高童和陈默默,一起参与这次的查证。”一贯冷脸的老林勉强挤出了微笑,扭头介shào

了一句。这半天光顾着看美女了,我现在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位三十几岁的黑脸汉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朝着我们微微点头。

看来这两个人参与这幅古地图的研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个叫陈默默的美女也不客气,走到地图旁,用纤细的手指指向辽宁和内蒙两省接壤的几个墨点,说道:“图上的这几个标注都是红山文化最重yào

的发祥地,连接起来呈现出一条横线的红山文化带。红山文化的发掘整理至今仍在进行当中,有许多并未公诸于众的谜团。”

“还有这里,”陈默默白嫩尖尖的手指由上而下划动到了江苏,“小青山西汉墓葬群,几座已经发掘出的墓葬里都有着难解的象征符号,所有骨骸的头部都冲着同一个方向,没有人能理解这个喻意。而且墓葬里……有着和红山文化一样的C型玉猪龙。”

玉猪龙我是知dào

的,那是在红山文化遗址发xiàn

的距今六七千年以前龙形玉器,其中的C型龙史学界一致认为就是中国最早的龙形象,有“中华第一龙”的称谓,我忽然隐隐约约记起周元王墓里的壁画中好象也有C型龙的形象。

高童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这时接过陈默的话题,指点了地图上的几处,声音听着厚重而有磁性,“其它很多处地方从没被考古工作者发xiàn

过,按照这张地图上标志的分布规律,再根据有限的史料记载,”他把手指向了广东和广西交界处的一个标出的黑点,“张义山死后很可能葬在这一带的张氏家族墓地。”

我靠,这一听我就明白了,我们几个怕是又要去死人墓里拨拉着发xiàn

什么了,但这回的张义山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设计的机关空墓把陈瞎子那样的盗墓魁也玩得滴溜乱转,我们岂不是……

正想到这里,老林一摆手,示意让众人都围坐在会议桌两侧,接口说道:“张义山祖籍在广西苍梧,张氏一门明清时期多出显贵,他的家乡广平镇那里早已发xiàn

张氏墓葬群,不过按照尽量保护古迹的原则,有关方面一直没有组织大规模发掘,现在时间紧,广西文物考古部门已经派出了大批的人力,动用紧急发掘的预案进驻到张氏墓地所在的龙渊山。”

3、家族墓地

老林看向我们几个,“张义山将自己的家族墓地也标明在这张地图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这一次我们同时派出多组队伍,分别到浙江福建广西和四川等等多处在地图上明确的地点,你们这一组是非常关键的方向,由经验丰富的高童带队,五个人配合广西方面尽快清理张义山墓,争取有所发xiàn

。”

任务就这么简单地分派完了,众人又讨论安排了一下行程,约好明天一早就出发,高童和陈默默先退出了会议室。老林单独跟我们说了几句,高童两个人都是专业考古队里精英中的精英,眼下暂时借调来的,别看陈默默岁数不大,智商却超高,独自破解过困扰考古界多年的历史谜题。而083这一次好容易抓到一条完整的线索,人几乎全部撒了出去,总部这里还有一堆事儿,人手明显不够,勉强东拼西凑了多支队伍。

老林随后长嘘了一口气,说道:“有一点对你们几个不需yào

隐瞒,现在周元王和成吉思汗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已经在张义山身上并到了一处,张义山和历史上的黄金家族有莫大关系,他的家族很可能是黄金家族的旁系,隐匿在中原地区后人中的一支。”

我们在西伯利亚的离奇遭遇083对顾光明显然也没瞒着,眼见周围没有什么外人,顾光明疑惑地问道:“一直躲在暗处的A集团,他们对史前文明感兴趣的真zhèng

目的,是不是想要得到这种预知未来的能力?”

老林沉默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现在这只是我们的怀疑方向。A集团和黄金家族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们要尽快摸清。周元王墓和蓝冰溶洞的背后都有先知和黄金家族的算计,如果不是……恐怕他们早就成功了。好了,就这样吧。”

老林的欲言又止让我的心跳有些加速,这就是涉及到我的秘密,我现在可一点儿也不敢好奇。

第二天紧赶慢赶的行程有着陈默默这样的美女一路相伴不再乏味,别看陈默默对待工作上颇有点不饶人的架式,板着脸谈论起专业的时候,博学多才得简直不符合她的年龄,私底下还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捧了本林徽因你情我爱的毒药书,看得津津入味。大头几句不咸不淡的玩笑话,就能让她无比灿烂的笑起来,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可爱极了。

……我他妈的是再也不敢动情了,扎一锥子就见到血,心里实在存不下太多的伤口,可吓死老子了。

十月的广西只要不是阴雨天,还是炎热难耐。机场到位于苍梧广平镇的工地之间,广西考古部门派来接我们的中巴车跑了几个小时,沿着山沟颠簸了半天,才算在傍晚时分到达龙渊山下,营地里十几顶帐蓬东西横向连片扎在了山底,看来广西方面真的下了大力qì



考古队队长姓肖,从一间大帐蓬里钻出来打声招呼,一看就是整日价风吹日散的满脸黝黑,和我们几个匆匆握了手就开始止不住地抱怨,大概是说很多有价值的古迹遗址都没时间去发掘,上峰把这么一堆人手都派到这里,挖几个明朝规模不大的保护性家族墓地,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官僚。

这实在没法跟他解释。高童把每个人的住宿安排完毕,几个人放好行李,正到了晚饭时间。让我觉得新奇的是,整个队里女考古队员还真不少,可能取得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古训吧。

我们这是第一次跟随正规的考古作业,他们比照起办公室里文绉绉的学究,豪爽了许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气势着实感染人,几个回合下来,我们三个都有些醺醺然。高童一直在和肖队长攀谈,听着意思他们也是刚刚进驻不久,山上成片的家族墓葬群从明到清,上百年也没人维护,多数连墓碑也残缺不全,这两天选了几个规模较大的可疑墓址,明天就可以开始清理了。

顾光明借着酒劲,问向身边的肖队长:“这些古墓按步就班地发掘,又是前室后室的清理随葬品,得不少时间吧?”

肖队长一听就乐了,接口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皇冢帝王陵啊?大多数这类的平民墓葬连墓室都没有,一口木棺,陪葬里能有一点银器瓷碗什么的就不错了,还清理随葬品,都是看多了盗墓换钱的小说闹腾的。明天带你们上山就知dào

了,来吧,喝酒。”

顾光明一缩脖子赶紧把碗里的酒干掉,再也不敢多问,白白让人听了笑话。高童倒是一直紧蹙着眉头,一副怀了心事的样子,东拉西扯地问起了附近的情形。肖队长说,这里的交通极不便利,最近的一座村子离考古工地还有着七八里地的远近,村子里的老人说原来这里倒是有个不大的村子,的确都是姓张来着,不过听说民国年间遭了灾,就都迁走了,现在只剩了残砖片瓦。龙渊山上这片墓地就是那村子里家族的祖坟地,眼看着只剩下几座大墓能看出模样,当地县志记载了这个张氏家族曾经的辉煌。家族迁走了,没人看护祖坟,这些年如果不是当地zf保护得好加上地处深山,这么多年仅剩的几座墓也早被盗墓贼光顾挖干净了。

我实在想不出张义山地图标注出的这个家族墓地有什么值得神mì

的地方,和中国从古至今千万个家族一样,不过是一段由盛而衰的历史。张家人当年隐藏在了此间,即便带了再多的财富,也总有花完的那一天,最后湮没在现代社会里。

第二天一早跟着考古队上山,四处树木高大,山色郁郁葱葱,植被保护得好,景致就一定不错。这几天考古队上上下下,已经在这座山上踩出了一条不明显的弯曲小路,荆棘杂草倒在两旁。已经荒废的张氏家族墓地离营地并不远,是在山间一座向阳坡上,长满了荒草,几块残碑断垣能看出是片墓地。

4、盗洞

高童四处转着兜了一圈,回来点头道:“这一片墓地,风水上倒真是个好地方,张义山家族看来深谙风水之道,早年间选址在这条上好的龙脉,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

大头满脸惊奇,看向高童问道:“这风水怎么能看出好坏?”高童淡淡的一笑,接口说道:“风水之道,首要的是山形水脉不相冲,要是相出一片好的龙脉,除去堪舆之术必备的学识,往深了说,还需yào

美学方面差不多的功底,方位把握得准确基础上,又不能读死书,”手往东边一条山脉一指,“那一座山,如果从简单上看,南坡正阳,林木茂密葱绿,山下又有清溪环绕,按说是个好去处,可是整条山脉的山形走势不好,蜿蜒得过于扭曲,不具备龙形倒象是一条死蛇,把话说白了,就是不好kàn

。再一个,适合选穴的山坡,被右侧悬崖环伺,反而觉得矮了一头,如果身处在那个地方,早上一抬头,阳光被遮蔽着照不到,悬崖离得虽然远,却让人有压向头顶的岌岌可危之感。和我们脚下这座山相比,唯一适合的下南坡又处在山沟的大风口,这就不是好地方了。”

我心下暗暗纳罕,高童的风水相法不知dào

出自于何门何派,这种相法不仅要有光影对比左右对称之类的现代美学观,似乎还需yào

一定的空间想象力,把自己代入到墓穴之地,想象体验到的感觉。联想当初龙脊岭遇到的鲁先生,虽然博学却趋于保守,他的风水术和高童的风水解法一对比,颇有些按图索骥不敢逾越祖法的意思。

可能这么类比不太公平,但无疑高童的相法更加容易理解,以玄学为纲,却不以玄奇难懂来解读本来就佶屈无比的风水术,让它难上加难,掺杂了许多现代人的理念,让风水术这门古老的玄学变得直白起来。不由暗自点头,心说能让神mì

的风水学说也生动易解,这高童恐怕应该叫“高人”才对。

肖队长没去管我们几个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指点了几处古墓说道:“这几个是坚实的砖石墓,都是明清时期的达官贵人,虽然年代有些久,反而没被风吹雨淋损毁。如果能有所发xiàn

的话,就是这里了,”说着肖队长一仰头,用下巴点了点稍远处的一座。“墓碑的字虽然已经模糊,还是能看清墓主人是张义山。”

几个人顺着肖队长指点的方向看去,那座墓起了不矮的封丘,外面都用坚硬的花岗岩罩住,墓碑也完整高大,而且整体看上去的确比其它几座占地要大一些。

除了有些庆幸古墓的简单意味着不太可能会有变态的机关陷阱,也不得不说此时我们几个人心里的失望,比起张义山设计的那座虽说处处陷阱,却仍不失恢弘大气的机关空墓,这简直太也寒酸了。接下来我们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估计都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张义山能是葬在这里吗?

肖队长带的考古队是行动派,没有我们思前想后的顾忌,这么多经验丰富的野外考古工作者,打开一座规模不大的明代古墓差不多是杀鸡用了牛刀,我们几个根本插不上手。肖队长时而声若洪钟地指挥几句,着急的是张义山这座墓,让考古队集中人力,按明代墓葬的规律先找寻墓道墓门。顾光明看明白了肖队长的意图,不禁有些害pà

,暗自小声地嘀咕:“从上面把盖子全揭开不就完了吗?这样进墓道怕是还有机关,这个张义山可不好对付……”

陈默默的小嘴轻轻一撇,“大揭盖对这种墓破坏就大了。从这墓的外表看,内部的墓室没有多大,不太可能有多余的空间布置什么机关。”

高童和陈默默围着这处家族墓地,偶尔拍几张照片,聚在一起说着什么。我们几个也就是帮着给大家送点水,基本不堪什么大用,反正也乐得如此,索性找块树荫一坐,一边胡乱聊着天,一边等着人家招呼了再说。

时间过了也就一个小时,正在清理张义山墓背后的一个考古队员忽然惊讶地大喊了一声:“有盗洞!”众人闻言一惊,纷纷撂下手上正忙着的活计,一起围拢了过去。我们几个也赶忙凑近前,多少双眼睛同时盯向了封丘后方不远处,被扒开的荒草丛中隐藏的那个刚刚好能钻进一个人去的圆型洞口。

肖队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这对他来说的确很难接受,辛辛苦苦铺垫了这么长时间,本来就是极不情愿的一次发掘,却又亲眼见着已经被盗墓贼抢先了一步,这等于所有的辛劳一大半都白费了。

高童蹲下身子,一只手擎起眼镜向盗洞边缘看了半天,又抓起一把土查验了土的颜色,随后把土一扔拍干净了手,摇头悻悻地说道:“这盗洞恐怕都有几十甚至上百年了。”

肖队长铁青了脸,咬着牙根恨恨的一副表情,压抑了许久,才挥手对众人说道:“继xù

吧。盗墓贼只取财宝,其它有历史价值的东西一般不碰,争取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这一下所有人都有点蔫头耷脑。本来对这样一座规模不大的明代古墓就不抱太大希望,加上一个突然出现的盗洞,无疑让低落的情绪雪上加霜。高童走到肖队长旁边,隐隐地和他嘀咕了几句,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大致意思是既然时间紧墓又被盗过,那就按照083的意思,用最快的程序来发掘这座墓,尽早得出个究竟之后,再慢慢进行后续的清理。

肖队长显然对高童的干涉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勉强点点头,喊来几个人询问嘱咐一番,随后冲我们几个人说道:“覆盖这座墓的砖石又厚又重,石缝之间又都用糯米混着生鸡蛋清溜了缝,强度比现代的混凝土还要高,可能得用点特殊的办法。估计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打开墓门进入墓室,你们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这里人手足够,要不你们就回营地休息等着吧。”

5、待解的谜团

高童的脸色难看,“嗯”的答yīng

了一声,然后招呼着我们往山下走.几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又不能辩驳着告sù

人家我们其实也不算笨蛋,一个个灰溜溜地沮丧了表情。

下山走得快,三十分钟左右一路就回到了营地,除了七嘴八舌地埋怨肖队长的冷脸,顾光明最先憋不住对张义山墓的疑问,说道:“我估计那个一定不是张义山的真墓。张义山太狡猾了,不可能把自己的葬地设置得这么简单。”

高童未置可否,一转话题问道:“你们知dào

张义山的生平吗?”除了陈默默,几个人都疑惑地摇头。高童转头一指放在帐蓬门口的几把折叠休闲椅,众人会意,围坐在了一处,听着高童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讲起了张义山。

张义山的出生年份不详,自幼极其聪颖,读书几乎过目不忘,成年以后不去考取功名,反而开始热衷于道术玄学,涉猎广泛,渐渐成了明朝中期一个民间颇有名望的术士,被笃信鬼神之道的朝臣推荐给了当时的皇帝,张义山博学多才又谈吐高雅,一看就不是欺世盗名的狂徒,被皇上留在了宫里侍驾。除了玄学,张义山还精通医术养生之道,渐渐得到器重,成了皇上面前大红大紫的人物。

后来的张义山,用替皇上炼丹,寻找长生不老之术等等名义,开始大笔挪用国库存银,皇上一直信任有加不闻不问,张义山最终什么也没寻到,几十年下来反而给当时的朝廷落下了巨大的亏空,被谏官参了几本,张义山自己又说不清楚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最后被治了死罪,按理说本来应该草草一葬了事,皇上念及他年岁已老,大半辈子给皇家办事也算勤恳,没有抄家罚没连累他的家人,还答允了家属收尸运回广西的老家安葬。

说到这里,高童沉吟一阵,语速放了缓慢,“张义山在历史上并没有人替他留下完整的传记,这些东拼西凑的史料,还是可以确定张义山最后是惨遭横死,这样说起来,这座墓外表也算精致,既然看不到仓促完工的痕迹,那么就是张义山生前早就给自己修好的活人墓,棺椁打开以后张义山应该是尸首不全。”

几个人不再说话,各自猜测着张义山到底埋葬了什么玄机,现在被早年间的盗墓贼光顾过,很可能这一条重yào

的线索又会被掐断。可是我们三个都经lì

过周元王墓,虽说张义山已经故去了不知多少年,他留下的机关空墓却波诡云谲,让人觉得直接面对了一个无比强dà

的对手,命运完全被他操控。这样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他的墓会被人轻易盗去。

这是第一次听人说起张义山最后的结局,说实在话,当时被他算计得的确有些恨意,可这么个聪明绝顶的人落了个死无全尸,也让我心里有些惋惜。慢慢想到至今还不能找出张义山和周元王两个差了两千多年的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让他下了这么大力qì

,不惜冒死挪用国库设计我们几个后来者,试图复活这个死了那么久的周元王。

老林叮嘱过我们三个不要把一些083的机密说给高童和陈默默两个人,所以张义山一族本来是黄金家族旁系这件事高童根本不知dào

,不过高童还是个聪明人,思忖了一阵,跟我们说道:“张义山这个家族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们的迁离本身就带着谜团,中国人世代居住一地,没听说有遇了灾就全族离乡背井的,而且我调了当地明清两代州县志查过张义山家族的来源,也是迷雾重重,好象一夜之间在苍梧县就多了个大家族,我怀疑他们当年的来路也有问题。”

我心里暗暗点头,这个高童看来是吃透了张义山的历史记载,083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才弄清张义山和黄金家族有瓜葛,高童仅从有限的史料就能得出这样的判断,让人心生佩服。

中午吃了饭,一下午的时光就被我们想方设法地Lang费掉。附近有山有水,景色不是一般的怡人,高童是个宅男,窝在帐蓬里不肯出去,我们几个和陈默默一起四处乱转,全当是旅游,时间相处得开始久了,陈默默的名字在我们嘴里就慢慢变成了“默默”,好象彼此很熟似的。话说男人和美女故yì

套近乎,这也是天性,倒不见得期图什么,换个凤姐你试试?叫两句倍显亲切的“凤凤”,那还不得给自己恶心得先吐了。

天快擦了黑,我们几个回到营地时肖队长带领的大队人还没回来,两个被撵回营地的也是刚刚到了考古部门没什么经验的毕业生,寥寥几句说了上面墓地的情况,说是进展顺利,墓门已经扒出来了,明天差不多就可以进到墓室,不过清理了外围发xiàn

,这明代古墓是比较少见的上下双层墓室。接着又劝慰了我们几句,说肖队长为人心肠不坏,就是那么个驴脾气,对我们这还算客气的。

既然知dào

自己不顶什么用,那就帮着做饭,大头的手艺不差,除了吃饭以外,做饭也有一定的天份,我们一堆人帮着打下手,没多少功夫饭菜的香气就开始在山野间的营地里弥漫,惹得我恨不得捞起几勺子先尝尝。

肖队长和其他人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跟我们几个多说张义山墓的情况,只是要我们明天下午再到工地,上午由他们先进入,否则出了问题他可赔不起,高童只好答yīng

下来。反正我们要的只是个最终结果,我暗松了一口气,这就不用自己去以身犯险了。

第二天仍然是个难得的晴天,一上午的时间高童很有些坐立不安,害得我们也觉得有些煎熬。好容易三口两口吃过了午饭,高童再也受不了,招呼着我们几个一起上山。一路上高童走得飞快,等气喘吁吁赶到了发掘现场,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却是肖队长盘腿坐在一个坟堆上抽着烟,一脸迷惘地看向已经彻底打开的张义山墓。

6、简单的迷惑

看见我们几个人走到近前,肖队长朝着点了点头,高童凑到旁边,问道:“这墓……有什么不对吗?”

“明代双层墓虽然不多,却并没有什么神mì

的,我经手的几座都是上层垒出一间矮小的空墓室,上下两座墓室中间隔了厚石板,互不相通,上层是空的,起了防盗和迷惑作用,这是针对明朝时期盗墓贼多半从墓顶打盗洞的特点,然后下层放置墓主人的棺椁和随葬品。和传说中机关重重的影墓相比,规模上也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说这些话时,肖队长一直紧皱着眉头,“可眼前这一座结构并不复杂的双层墓,丧葬的形制完全令人不能理解,不知dào

墓主人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用意。”

说着,肖队长从坐着的那座土坟头上跳下,把我们领到张义山墓的正面。

和昨天相比,张义山墓已经发生了大变化,墓碑被拔出来放在了一旁,可以清楚地看到上下两个墓门,象是跃层式的住宅,上层低矮,拱形的墓顶罩了厚厚三四层的墓砖,已经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拱形洞口。下层的墓门也已经打开,墓门外墙用精美的砖雕装饰,门额上面用了斗拱飞檐的石制,一左一右两扇墓门各刻画了一个人物,雕刻得栩栩如生,一个手捧官帽,另一个怀抱了一只小鹿。

“象征了官禄亨通,”高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墓门,然后说道:“这题材也是明代常用的之一,张义山是被皇上处死,如果这墓是他死后才修的,后人是不会按这种形式修砌的,看来这墓的确是张义山出事以前,早年间就给自己修好的活人墓。”

肖队长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高童一眼,认同地点点头,“墓主人是被处死的?怪不得……”

高童正接口要问肖队长,却从墓室里传来几声咳嗽,随后钻出来一个人,身材不高,呛得灰头土脸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一露面就吓了站在墓门口的我一跳,心说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张义山不会活过来吧?

那人一出来就拍着全身落满的泥土,大声道:“肖队,这下面墓室也找不见什么东西了,只剩了几件打破的五彩瓷片,还有几枚铜钱,看来早就被人搜罗干净了。”

“出来喘口气,多歇会儿。差不多了再进去仔细找找,看看能不能发xiàn

其它有历史价值的东西。”肖队长狠狠强调了“历史价值”四个字,然后给那人嘴上塞了一支烟,又亲自拿了打火机替他点上。

肖队长这才用手指点着上下两处墓道,转头对我们解释道:“到目前为止,这座墓令人不解之处众多。第一个就是墓主的尸体放在了只起防盗作用的上层墓室,这和所有记载里的明代双层墓葬制都不同。第二个……嗯,刚才你们也说过了,这墓主人下葬时是身首异处,脖后的颈骨明显有被砍断的痕迹。”

我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如果这具尸骸是身首异处,那么和历史记载就相吻合,极有可能是张义山本人。不过越想就疑惑越甚,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聪明绝顶的张义山生前给自己就修了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墓,连不成气候的盗墓贼钻个洞就能盗得干干净净?

“对了,还有一点,”肖队长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上下两层墓室内里是相通的,这就等于完全失去了迷惑盗墓贼双层墓室的作用,等到下午清理工作差不多,就让人领你们进去看看,两层墓室都不大,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其它的……这墓结构还是非常简单。”

五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尤其是亲自体验过机关空墓的我和顾光明大头,本来做足了思想准bèi

,以为一定会遭遇难以想象的蹊跷,可现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感觉就好象上学时老师提前告sù

要出一道极难的数学题,你摩拳擦掌铺垫了好几天,等到颤颤巍巍地打开试卷,上面却赫然写着一加一等于几,你敢把答案写上去吗?

没有肖队长的许可,我们只能待在墓的外面乖乖地等着,又不敢离得太近妨碍到人家来回地进出,这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墓室的清理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其实也没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本来陪葬品丰富的下层墓室已经被洗掠一空,考古队几个人先是从下层搬出了一块石碑,远远看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刻了字,默默说那是墓志碑,随后一口掉了漆的大木棺被几个人小心翼翼拖出来晾在一旁,看着有些阴涔涔的。

肖队长一摆手,高童连忙和我们几个一起围拢了上去,肖队长指着那具棺材说道:“墓室里原来的棺盖被盗墓贼揭开,现在又被重新盖上,打开看看你们就知dào

了。”随即一扭头,招呼了几个考古队员把棺盖小心着挪开,一具白涔涔的骨骸慢慢显露了出来。

肖队长吐掉嘴里的烟头,戴上一付白手套,走近前一只手轻缓地拿起骷髅头,另一只手指向棺中骨骸的颈骨处,我还是有点打怵,离的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高童俯下身子,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头都几乎拱到棺材里,看了好半天,抬头说道:“的确是被砍断的,可能下葬时摆正位置把皮肉强凑着缝合在一起。”

肖队长点点头,又指着棺内的几个角落说道:“盗墓贼搜刮的很仔细,墓主人身上穿的衣服都被翻成碎片,棺内应该有的陪葬品一件也没有了。唔,墓志碑还在,上面可能记载了一些生平往事,但估计不会有太多,墓主人前半生再辉煌显赫,死的时候也是朝廷钦犯,家人不敢太张扬。”

我扭头看去,两个人正用考古刷清理着墓志铭上的尘土,原本涂了红色的阴刻字迹,时间久了漆掉的斑斑驳驳,刀工似乎刻得也不深,看起来模糊,暂时分辨不出写了什么。

7、张义山的局

高童又盯着棺中的尸骸上下看了半天,然后示意不要妨碍了人家的工作,我们几个会意,静静走到远处席地一坐,等着考古队的人清理墓室的工作完成.

从眼前这个角度,正好远远就能清晰看见墓后的盗洞,四周杂草已经清除干净,这盗洞的位置离墓后封丘也不远,顾光明眼睛直楞楞地瞅着,忽然问道:“这盗洞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打的,按肖队长的说法,明代用双层墓的防范,主要是对付当时的盗墓贼从顶部打洞用的,可这洞……”

高童接口说道:“这盗洞应该不足一百年,盗洞可比不得坚实的砖石墓,里面没有支撑,时间如果太久早就塌了。”

“不到一百年……”顾光明嘟囔一句,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看向我的脸色也有些变化,“你……记不记得死在周元王墓里那两个民国年间的盗墓贼?”

顾光明的神态让我心中一凛,脑子瞬间反应了过来,止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想说,这个盗洞也是那两个人打的,张义山的墓有可能是被他们盗的?”

大头的表情也突然变得严峻,看了看默默和高童,我明白他一定想说什么,却在犹豫周元王墓的事情是不是应该瞒着他们俩,张口说道:“这事情不简单,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得一起开动脑筋琢磨才行,话说五个人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顶得上张义山的智慧。”

大头重重地点点头,长出一口气,“我琢磨这墓是故yì

被盗的,可能是张义山生前的最后一次设计了。你们看是不是这样……”大头遥遥凝视着张义山墓,缓缓说道:“周元王墓里那张我们从没见过的,张义山弄出来的藏宝图,就是张义山墓里的陪葬之一。周元王墓里的东西咱们都见识过,那张藏宝图对盗墓贼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所以……”

“所以那两个盗墓贼盗了张义山的墓以后,顺理成章地发xiàn

了那张详尽的藏宝图,没有盗墓贼能抵御一个完整东周天子墓的诱惑,这让他们在藏宝图的指引下,七十年前打开了周元王墓的通道,完成了张义山所有设计里的最后一道步骤,就等着我们上套。”顾光明打断大头,一口气说完,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惊骇,“这个张义山太聪明了。人都死了,还能算计到后世几百年,他妈的快比诸葛亮还厉害了。”

“而且……”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方向,“当年张氏家族的迁移可能也在张义山的计划之中,这个大家族如果不迁离,没有盗墓贼敢去他们的家族墓地动土。他用后世家族迁离的时间,精准地掌握着盗墓贼几百年后光顾他自己坟墓的正确时间。”

周元王墓里的一个谜题终于慢慢解开了,真相逐渐浮出水面,这是张义山为了实现周元王最终记忆复活的一整条连贯设计中的最后一环。张氏家族迁移,民国年间那两个盗墓贼就可以在眼前这个毫无防盗措施的张义山墓里轻而易举得到陪葬的金银财宝,隐藏在背后的,是那张表面看起来被张义山带进坟墓里,珍若性命的详细藏宝图,两个盗墓贼早就失了防范的信以为真,一切都是诱饵,张义山甚至把自己如假包换的尸骸也当做了诱饵,两个盗墓贼按照张义山几百年前的布置,一步一步跳进了陷阱。

大头脸色转而凝重,说道:“死了以后还要用自己的墓来下套,连自己的尸身也不管不顾了,这个张义山也太……太……”大头接连用了两个“太”,不知dào

是要表达对张义山这个对手的佩服,还是畏惧。

默默和高童一直没说话,估计也听出了大概,五个人一时沉寂了下来。我原本猜测这具尸骸也可能是张义山的替身,现在看来,张义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惜一切的,他可以把前半段所有的环节都做的不掺一点儿假,珍贵的陪葬品,甚至包括自己的尸骸,而一切放在最后一步——两个盗墓贼因此完全笃信了那张藏宝图,并且一路顺利地通过机关空墓,不遗余力地打开通道,却最终死在周元王墓里。张义山的算计,甚至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都不足以形容了。

如果说先知的目的让人无从猜测,那是一种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的话,张义山可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所有的细节滴水不漏,这也是说,他不会白白地Lang费一点力qì

做无用功,眼前这座墓里每一个我们还不能猜透的疑点,背后可能都埋藏着一个智慧绝顶的古人设计的阴谋,也或者他是想要告sù

后人什么,但肯定不会是要告sù

我们的。

我靠,依靠我们这些人的智商,能破解张义山地图和他墓里隐藏的密码吗?我可实在提不起什么信心。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肖队长远远招呼着我们几个过去,走到还在忙碌的考古现场,只见墓志碑已经刷得干净,上面贴了一层半透明湿透的薄纸,两个人正在用蘸了黑墨的刷子现场拓印。肖队长说道:“这块墓志碑刻得仓促,碑文比较浅,时间久了又难免氧化,有些字模糊看不清,等到拓下来就能看清了,我晚上把拓片带回营地。现在两间墓室仍然在清理,边边角角还散落着盗墓贼淘剩的一些东西,看来全收拾干净得到明天。”

高童连忙识趣地点头,“那我们几个就先回营地,好好准bèi

一下,明天再说。”

回到营地后的其余时间,高童的确是在认认真真地做准bèi

,从单反相机到高亮度的照明灯具,取样的工具,收拾了一大堆,给我们几个分派明天的任务也是繁琐到事无巨细,我心里明白高童是怎么想的,遇到这么个强dà

的对手,只能用一丝不苟的态度和不敢遗漏一切细节的做事方式来面对,智慧上输给人一大截,就用认真来弥补。

8、墓志铭

晚上肖队长他们一回来,高童接过那张墓志碑的拓片,连饭都没顾上吃就猫在了帐蓬里,弄得我也没心思,推托身体不适匆匆几口吃完,看见大头和顾光明每人被肖队长倒了半缸子酒,叮嘱他俩陪着考古队众人慢慢喝,自己装些饭菜,又跟肖队长打了声招呼,慢慢踱进高童的帐蓬。

帐蓬里,高童正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发呆。我没敢打扰,把饭盒轻轻放在一旁,默默恰巧也跟着脚前脚后走了进来,看见放在一边的那张拓片,拿过手中端详起来。我连忙也伸长脖子,两个人一起看向那张下午刚刚拓好的墓志铭。

墓志铭既是繁体又是古文,没有默默在一旁随时解答,我自己还真弄不懂,请教的姿态是免不了的,反正哥的脸皮厚,也不怕默默笑话。

果然不出肖队长所料,张义山做为杀了头的朝廷重犯,墓志铭上没有任何他生平的记叙,至于赞颂溢美之辞更加见不到,只是在墓志铭的开头简单直白地刻了张义山的世系、名字和表字,中间正文部分更象是一个简介,立墓志碑的张义山后人,简略讲了这是遵从墓主人死前托人带来的遗言,“人居其上,物置于下”,大概意思就是人死以后,棺椁放在他生前修好的活人墓的上层,“物”也就是一些陪葬品放在下层。张义山虽然被处死,不过他的家族势力还在,墓志铭的最后列了一堆人的名字。

古人的墓志铭,通常象一份浓缩的个人档案,中国人讲究盖棺定论,“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但真zhèng

说起来,后人所写的墓志铭都是墓主人生前的亲朋好友,后辈子侄,人都已经死了,大抵上也不可能写得太坏。可张义山实在特殊,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横死之后的墓志铭上连一点事迹也不能写,这也就给我们留下了无法猜测的谜题。

“假设我是张义山,死到临头见不到家人,又有一些秘密想要传达,该怎么办?”默默把拓片放到一旁,神情愈发认真起来,她代入思考的方式毫无疑问比较有开拓性,我暗赞了一声,这也许是当前最可行的推理方向。

“先……等一等,现在是搜集阶段,在所有能把握到的线索全都出现以前,我们不要考lǜ

过多。”高童仍然眼瞅着棚顶,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和默默立kè

会意,对视着点点头,我们没进到张义山墓室里之前,现在看到的不论是他的尸骨棺椁,还是墓志铭,都不是完全的证据,就好象瞎子摸象,你明明可以摸完了它全身再得结论,却死抓着它的鼻子不放,凭借自己有限的判断楞说那是一条蟒蛇,的确会走进偏颇的误区。反过来说,我即便比你笨十倍,可摸遍了大象的全身,自然可以得出更靠近真相的结论,这就是顾及周详的思考方式可以弥补判断力不足的道理。

“吃饭,”高童忽然坐直身子端起了饭盒,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然后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进到墓室里可不敢错过一个细节。尤其你第一眼看着不对劲的地方往往埋藏着真相,那就是所谓的直觉,看多了就会习惯,反倒找不出蹊跷的地方。”

高童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说道:“还是要把脑子放空,养足精神,一切等明天再说。”

我不算笨,默默更是聪明人,都明白高童的做法象是要对待一场即将面临的大考,临考的前一天放松心态比什么都来得重yào

。两个人心照不宣,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高童的帐蓬。

外面的天空一轮满月高挂,映得四周明亮,树影借着轻风月色婆娑,一股秋花秋叶的草木淡香被送到鼻端,也不用故yì

地吸就会觉到沁人心脾。人只有给自己的心情放了假,景致落在眼里才称得上景致,否则无论多美好的东西,放在身边你也无暇欣赏。

远处传来吆三喝四的哄闹声,肖队长正带领他的弟兄们打着酒官司。我和默默会心地相视一笑,默默看来也和我一样,是懂得放下,能够自我调整心态的人。时间还早,谁也不想回帐蓬里躺着发呆,我索性也春花秋月一回,对默默说道:“咱们转转吧。”

默默笑着点头。男女之间本来就有天生的吸引力,又有良辰美景配合着,默默和我绕着营地边走边聊,兜了有两三个小时的圈。从起初两个人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无话不谈,还真是挺尽兴。虽说默默真挺有文学范儿,我又比她差了不止一截,倒也能凑合着侃侃莎士比亚什么的,最起码咱还知dào

那是英国人不是?至于什么原版的《哈姆雷特》,你就可了劲儿地夸它写得好,千万别钻牛角尖就成,看没看过倒是次要的,怎么聊天才是主要的。然后慢慢再往金庸的武侠书上绕,什么是降龙十八掌,什么是“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咱可是真明白。

等我和默默分手给她送回去,我能看出这一晚她也挺开心。自己回了帐蓬倒在床上再一回味,心里不觉对这个女孩有了些异样的好感,说不清是什么,但肯定不是爱情吧,我一直没有那份渴望拥bào

她的感觉……得咧,睡觉。

天大亮时我还一直睡着,大头和顾光明起得早,等我睡眼惺松地爬起来已经是八点钟,两个人都洗过了脸。赶紧匆匆忙忙地收拾一通,吃过饭五个人就跟考古队一起再次来到了张义山墓前的考古工地。

当肖队长领着我们五个一起俯身钻进了下层墓室,第一个感觉还是太简单。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墓室已经清理过,头顶只有大约两米高,雪亮的照明灯下,仍然有种压迫感。仅剩下的几片碎瓷和当时通用的几枚铜钱摆放在地下原来的位置,大概等待做了标记就装箱,也没什么太多的价值。上下和四壁裸露的墓砖码得整整齐齐,肖队长说仔细搜过,没有任何的门道,连一点多余的想象空间也不给。整个墓室唯一感觉有些蹊跷的,就是有一道通向上层墓室的石阶。

9、发现

高童并不急着通过台阶走向上层,按照昨晚的分派,五个人仔仔细细地将底层这间墓室每一个地方都认真拍了照,花费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肖队长倒没有不耐烦,做为考古专业的同行,他当然明白高童的过份谨慎是解开历史谜题的关键。

墓室里有些闷热,眼看着忙得差不多了,顾光明直起身子擦了擦汗,长吁了一口气,颇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间墓室里真的没藏什么机关?这也……太简单了吧。”

肖队长指了指四壁,眼睛一瞪,“夹层暗门或者暗藏着其它机关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你这是不相信我们还是咋的?”

顾光明红了脸,连说了几句“不敢”,然后一直不解地摇头,又不甘心地四处看着脚下的地面。大头笑了一声,说道:“要是真有什么暗藏的机关密室,当年的盗墓贼可比你高明多了,他们得了甜头,一定费尽心思地找过。现在看,这间墓室还真就这么简单,上面那一层更加不可能,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布置。”

高童抬眼看了看通向上层的那一道台阶,刚才已经看过一阵,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想到了,没有一丁点儿能够怀疑出不对劲的地方。高童踏上一步,点头说道:“咱们先上去看看。”

石阶修得粗陋,垫脚的花岗岩条石并不如何平整,尤其令人不解的是,石阶栋与栋之间的间隔格外细碎,本来也就两米高的下层墓室,偏偏向上修了足有十七八栋的台阶,每一级的高度只有十厘米左右,踏脚的地方又窄得只能容下前半个脚掌,踩着向上让人特别的不习惯。高童一边向上走着,一边低头左右地看,每走上一步就用相机拍下。石阶已经被考古队员来回走过多次了,肖队长提醒道:“这石阶的高度修得不均匀,向上的时候别绊到。”

我这才注意到,本来脚下每一步都是等高的台阶高度,走上第十阶却故yì

缺失了一阶,等于两级的高度一下子变成了一级,垫得有二十厘米高,不知dào

是什么缘故,刻意去猜想也找不出一点端倪。

“一共十七级。”高童走上了台阶的尽头数了数,又返身向回拍了几张照,随后蹲下身去一级级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石阶表面,过了好半天,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摸得出的花纹暗刻,先看了上层再说吧。”

众人各自琢磨,踩着石阶一步步踏到上层,都郁闷着不说话。上层更加低矮狭小,人在里面只能猫着腰拱来拱去,一条只有一米多长的墓道尽头,是被考古队打开的上层墓道口,透进来光线,使得整间墓室不再那么昏暗。

照明灯被点亮,上层墓室格外通明。肖队长比划了一下棺材原先摆放的位置,当年的盗墓贼倒是没有把张义山的尸身拖出来,只是棺材稍稍挪动过,打开墓的时候棺材并没有完全放在棺床上,应该是盗墓贼打算看看下面是不是压着什么,棺材盖也被撇在一边。所有这些,都被考古队记录了位置,棺材昨天已经挪在了墓外。

现在上层墓室就只剩下了空空荡荡,比下层还要简单得多,众人带着疑惑把所有该记录的地方都拍了照片,然后就无所事事,大眼瞪小眼地晾在那里。高童和默默低声商议了几句,看来也没得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果,五个人从低矮的上层墓道钻到了外面。

墓室里还是有些霉味,走到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肖队长说要再仔细检查一下棺材,看看会不会有夹层之类,我们几个就在墓外面围坐了一圈,现场讨论起来。顾光明摸着鼻子,等不及地说道:“我们一定是考lǜ

错了方向。比如说,张义山根本就没打算用自己的墓告sù

后人什么,这墓只是他用来诱惑盗墓贼上当而打的埋伏。”

高童和默默一起摇头,默默说道:“这是张义山自己打造的活人墓,墓室结构和葬制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只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话,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而且张义山也是个风水大家,不可能犯连平民百姓也不会错的葬俗上的常识性错误,这么做一定隐藏着什么。”

“事实上是这样,”高童换了一个思考的角度,“张义山如果既想告sù

后人什么,又想把这墓做成诱饵,那么在任何的陪葬品都可能被盗走,甚至尸身都不能保全的前提下,只能用这座墓本身奇特的设计来说话。再加上张义山被处死事起仓促,他的遗言是托人捎带的口信,不可能明着把一切都告sù

家人。”

默默接口道:“那张墓志铭上提到过的‘人居其上,物置于下’,应该就是张义山留下暗示中的一个,从故yì

修砌了上下相通根本不防盗的双层墓室,到遗嘱将棺材置于上层,都悖离了明代基本的丧葬形式。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出现了,如果不能破解,那就是我们的问题。”

说完默默做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虽然很认真,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我们三个算是进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所有一切都太陌生,除了无比茫然地听着,连应该关注的焦点都把握不到,更不用说帮着解决了。高童一直眼望着对面的山峰,扭头问道:“有人带了指南针没有?”

我刚想摇头,大头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电子指南针,高童“嗯”了一声接到了手里,低声自言自语:“也凑合着用了。”然后站起身,紧蹙了眉头不停变换了位置低头查看,忽然一抬头,目光一瞬间闪了一下,对我们几个说道:“走,跟我去看看。”

我心下狐疑,看高童严肃的模样也没好多问,几个人跟在他的身后,往山下走去。

下到山底就是我们驻扎的营地,高童并没有停下,一路走到远处正对面的山脚,让众人分散找了半天的路,终于发xiàn

了一处缓坡将就着能爬到山顶。高童也不说话,当先攀了上去。没人走过的山路崎岖辗转不说,荆棘刮到皮肉更是生痛,一步步总算上到了没多高的山顶,对面望去,向南的山坡正好是张氏家族那一片墓地。高童低头看着指南针半晌不语,突然高叫了一声:“果然没错,张氏家族墓地的风水就不是给阴宅用的,这选的风水位应当是阳宅!”

10、葬地密码

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错误.

高童的突然发xiàn

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沉寂了下来。我呼吸有些急促,觉到后脊梁向上蹿出了一股冷气,远远看去,光天化日下对面山坡那片破败的家族墓地并不显得恐怖,实在是张义山这个对手令人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高童深通风水堪舆之术,并且把指南针当作简易的风水罗盘定了方位,根本不会发xiàn

张氏家族墓地竟然在最基本的选位方向上有些许偏差。我不懂风水,却知dào

死人的坟墓和活人住的阳宅在风水相术上虽然都讲究藏风得水,相法上大同小异,但是方位朝向却另有说道,把阴宅的方位按阳宅风水位来选,张义山或者说张氏一族的先人,这么布置到底藏着什么用意?

这几天的天气一直晴好,时间还不到十点,太阳并不灼人,山头一片野花随风微微摆动,两三只山蚂蚁在裸露的山岩上爬来爬去,本来一个不冷不热清凉惬意的上午,气氛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几分寒意。眼见着高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里喃喃自语着一些风水术语,然后不住摇头否定掉,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无论怎么解释,这也是一个阳宅的选法,不存zài

故yì

逆位想要改天换命的特殊风水相法。这样的用意也不会是镇邪……”

关于风水,我们几个加上默默,可一点儿也插不进去嘴,顾光明忽然问道:“最正确的位置呢?如果这是不对的位置,那么按照合理的风水来说,正确的位置应该在哪里?张义山会不会故yì

用了错的风水,把最好的风水位置空出来藏点什么?”

高童还是摇头,“位置没错,是方向有了误差,这片家族墓地占的是上风上水的龙脉虎眼,绝佳的好地方,张义山的眼光独到。前两天我大略看过,别说附近这一带,这种风水位恐怕找遍整个苍梧县,也发xiàn

不了更好的墓址了。但是阴宅的选址,阳宅的方位……这就全不对了。”

默默一直半低头轻咬着嘴唇,红红的小嘴都咬得发白,侧面看去,娇嫩的面庞更是被秋日阳光映得光洁无比。我这半天脑子闲置,偷偷看得有点发痴,刚反应过来别人都在琢磨正事儿,我却借机看美女未免有点不厚道,默默一抬头恰好碰到我的眼神,脸上起了点儿绯红,用带着嗔怪的眼神斜睨了我一眼,扭过头去。

我赶忙伸长脖子看向远处,做出一副无辜不解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凌乱,只是看一眼,又没看不该看的地方,不算占便宜吧,千万别让她误会,老子心里的旧伤还没好,可不敢再招惹爱情这个东西了,不过她要是倒着追我的话……啊呸,她凭什么倒着追你?人家没见过猪?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默默转向高童开口说道:“不是风水。张义山要说的不是风水,他这么做大概是一个提醒。”

“提醒?”谁也没听明白默默的意思,两三个人同时问道。

默默“嗯”了一声,“张义山临死时托人带的遗言‘人居其上,物置于下’,表面看是丧葬的形式,这句话如果脱离开原来的语境,单独拿出来,那么就可以解释成人住在上面,东西放在下面。这片墓地又用了阳宅的风水,或许是张义山为了以防不测提前准bèi

好的一个提示,用这样一种阴阳宅颠倒错乱的风水来暗指阳宅,也就是张家族人的祖居地。”

顾光明的反应最快,立kè

接口道:“这片家族墓地的方向如果不是张义山定的,那又怎么说?”

默默浅浅一笑,摇头道:“我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张家这片家族墓地的墓碑当中,年代最早的一座就是张义山的墓,也就是说,整个这片家族墓地的选址和方向都是以张义山墓为基准的,这也不奇怪,不管张氏祖坟地以前在哪里,张义山本人是风水大家,到了他这一代,由他来重新选定一片家族墓地再合适不过。”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连佩服都不敢说,默默这女孩他妈的太聪明了,天生就不是给我这样的屌丝预备的,从她这一连串的分析来看,不论张义山墓志铭上提到的遗言,还是张氏墓地的年代,该做好提前准bèi

的地方早就暗着铺垫完毕,考lǜ

问题周详到了可怕的地步,然后再跳跃性地从阴宅想到阳宅,我暗暗估计她的智商甚至不逊于张义山,我勒个去,谁敢和他们这一类智慧接近外星人的怪物谈感情?我本来稍有一点萌动的春心立kè

被来自于智商方面的自卑感压了回去。

本来这几天在一起慢慢熟络了,现在好象突然重新认识了默默。反差太大,大头和顾光明张大了嘴,震惊的表情里看起来也包含着畏惧。

高童缓缓点头,指着对面的墓地说道:“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墓地的全貌,把这个角度的墓地多照几张拿回去好分析。”

众人回到龙渊山脚下营地的时候,已经临近了中午,高童让我们等在这里,自己带着一辆留守在营地的越野车直奔离龙渊山最近的村子。我发xiàn

和默默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的,她再现出来的洞察力的确让人不敢和她打交道,大头和顾光明也是笑得不自然。男人内心世界的秘密往往比女人更要龌龊,我靠,要是都让这个妮子读出来了那还了得?

中午肖队长他们也都回来了,张义山墓的紧急发掘已经差不多完工,其它的古墓都不是重点,按步就班的不需yào

抢时间。肖队长并不知dào

083的准确用意,却明显能猜出是要解决什么谜题,好在他也不打听,这也省了我们跟他解释。

下午一点多,高童才返回来,一边匆匆忙忙扒了几口我们给他留的饭,一边说已经打听到了张氏家族迁离以后废弃的那一片老宅,离龙渊山也就不到两公里的另一个方向。我心下有些惴惴,已经几百年了,张义山留下的暗示会不会被后人识破很难说,如果张氏老宅中张义山刻意隐藏的秘密被人取走,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

11、荒村

越野车勉强开上一道角度有些陡的土坡,轮胎开始空转着打滑,再往前挪动一点儿都异常艰难,五个人只好下车步行,气喘吁吁上到土坡的顶端,眼前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我们脚下依稀是一片平缓的盆地山洼,四周被高高矮矮的山包围,还能分辨出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模样。

“就是这里,我上午去打听消息时,听附近村子里的老人说,张氏这片古宅废弃了有七八十年,这么看来,时间也都对。”高童的目光盯着那一片几乎被青黄杂草和葱绿树木完全掩埋的老宅,断壁残垣之间隐约可以看出的几座院落痕迹。

高童之前已经联系过老林,让083想方设法查找张义山家族后人的踪迹,虽然对他们可能知晓什么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终究是个方向。线索一层层推进到现在,唯一值得怀疑的只是眼前这片张氏祖宅,虽然默默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众人还是有些不把握,跟在高童身后,走进杂草丛生的废墟。

“等一等……”顾光明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这一片荒村面积这么大,如果张义山有东西埋在‘下面’,咱们到哪里去找啊?”

“家族聚居地一般都有祖宗祠堂,先去那儿看看。”高童扭头说了一句,然后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看来心里早有了一些打算。

我们几个跟上高童的时候,他正抬头细细打量一处半塌的房屋,剩了一半飞檐斗拱,屋顶上蹲了几只屋脊兽,廊前几根残存了大半截的石柱,日晒雨淋的有些老旧发黑,却能看出当年的精美。

“这就是张氏祖祠?”顾光明总免不了好奇,东张西望地嘟囔着。高童回身一指草丛,“嗯,你看那里,还有倒塌的牌坊,应该错不了。”

看着院内长满的嵩草和半塌的祖祠堂屋,高童的神情间有些愁眉不展,对默默说道:“全整理出来这个工作量很大啊,也不知dào

会耽搁多少时间,何况张氏祖祠里到底有没有埋着什么也难说。”默默上下瞅了几眼祠堂没说话,又低头琢磨半天,说道:“我觉得吧,祠堂下藏着秘密的可能性不会太大。张义山隐藏的东西如果放在人流多的祖宗祠堂下面,知dào

秘密的人在家族中恐怕就不止一个,他也没必要用遗言提醒后人了,那一定是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dào

的秘密。”

这要去哪儿找?几个人心里不觉都开始犯嘀咕,高童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我忽然想起要是陈瞎子在就好了,他的地听术还真是大有用武之地,转念一琢磨,地下却不见得都有那么大的空洞,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跟高童说再去请一次救兵,默默忽然一抬头,看向正南面的一座山,“咱们上那座山去看看。”

高童有些不解地继xù

前后打量着祠堂,默默说道:“要不我们几个上山,等会儿一起在这村外汇合。”高童也没问,点头道:“我在这里先转着看看,你们上去吧。”我们三个一头的雾水,这怎么能看出那座山有门道?我心里开始打鼓,但毫无疑问默默的思维能力我们是跟不上的,疑惑归疑惑,还是不要多问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就得了,省得显出自己丢人,我二话不说的第一个跟上了默默的脚步。

话说默默的屁股还真挺……靠,一不留神差点绊了一跤。

山是一座坡度不大的土山,植被也是贴了地皮的杂草和不多见的几丛灌木,并不难走。一路直爬到半山腰,默默才停住了脚步扭头向回望去。这个高度下,张氏这一片荒废的老宅尽收眼底,一处处破败不堪屋院的南向正面恰好冲着我们。默默拿过相机咔嚓了好一阵,又在背包里翻腾了半天,取出的纸笔和简易画板,绘起了这个村庄的平面图。

我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图画得一般,默默毕竟不是什么都会的天才,仅仅简单形象地标出了一处处宅院大概的位置和大小比例,但并不是依照我们这个角度直观看到的全景绘制,而是凭借自己的空间想象力,变化着画出了一副从高空垂直向下的鸟瞰图。不过总算明白了默默要做什么,不是山有什么问题,而是南面这个角度能看到张氏古宅的全貌。再低头看着渐渐成形的绘图,感觉有些熟悉,心里突然一动,不禁失声叫道:“难道张氏这些老宅子的方位布置和家族墓地的位置是一一对应的?”

默默含笑冲我一点头,“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现在还不能确定,刚才我们穿过村子走到祠堂的时候,我只是有这种感觉。”听她说我聪明,不由得一怔,这是夸我?我怎么总觉着是在骂我呢?

默默还没画完,顾光明却按捺不住了,翻出相机里上午拍的张氏墓地照片,左一眼右一眼的比对起来,涵盖了张氏墓地所有坟墓的全景照片我们是在山对面照的,墓地沿着山坡自上而下,所以角度上和默默画的图很接近,只看了一小会儿,顾光明就开始惊呼:“没错,连占地大小的比例都差不多,难道这些宅子从张义山以后再没翻建过?”

大头一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一片宅子当年打好了地基,就算翻建也都在原先的地基上翻建,上面的建筑不管怎么变化,大小规模却被下面的地基限制住,中国好多古老的村寨都是这样。”

默默总算把图完成了,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看起来就直观多了,四个人的眼睛同时盯向了和张义山在家族墓地中位置相同,整体占地比例也相差不多的一处宅院。

回到荒村的入口,高童已经等在了那里,几个人汇合在一处,默默拿出了自己刚刚绘出的平面图,详尽地说了半天,高童不住地点头,然后说道:“先回营地休息,和考古队的绘图资料再比对一下,要是没什么出入的话,明天的重点就放在这里。”

12、上古家族

晚上的营地起了不浓不淡的薄雾,有些潮湿的阴冷,众人燃起了一堆篝火,围拢在一起吃着饭,然后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默默手绘的荒村鸟瞰图和考古队的墓葬群平面图经过比对,几乎完全契合在一起,虽然仍旧不能确定张义山是不是把秘密埋藏在和自己陵墓位置对应的那座古宅,但是从阴宅指向阳宅的方向无疑是正确的。

从张义山墓的无从下手推到现在,总算打开了另一扇门,我们几个自不用说,高童暂时也解下了包袱,言谈话语里轻松了许多,直到考古队的人都去休息了,篝火边我们五个人还在兴致勃勃的侃大山,除了默默,每人都喝了半缸子的高度白酒。和高童接触多了才知dào

,他实jì

上是非常健谈的一个人,知识面广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说默默算一个智商超高的天才,高童却是凭借扎扎实实的知识积累,083挖借来的这两个人,平时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到了较真的关键时刻,高童逻辑的严谨,默默周详而独特的思维方式,给人印象极深。

虽然说好了闲聊时大家都不再提张义山,可也不知dào

谁挑起的话头,话题慢慢又转向了最初那张神mì

的明代地图上去,聊在了兴头上,高童索性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找出拷贝在电脑中的地图,一边指点着那十几个标注的墨点,一边说道:“这些位置中已知的,几乎每一个背后都是古代的神mì

墓葬,红山文化包含了若干个大规模的墓葬群,你们去过的周元王墓,小青山西汉墓葬群,还有这里……”高童把手移到了福建,“南宋虎头坪遗址,大大小小的墓葬群加起来有十几处,前些年它的发掘我还参加过,可惜从清代开始就被盗墓贼挖得千疮百孔,已经发xiàn

不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眼前的张氏家族墓葬……”高童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张义山地图的尺寸很大,上面位置很准确的标明了各地一些古墓群,我们也一直以为广西苍梧这个点也是墓葬群,可是到了现在,所有的线索却指向了张氏家族的祖宅,难道说张义山本来要标明的不是什么墓葬,而是……

高童接下去说的什么我都没听清,稍纵即逝的灵光突然一现,差点没把握住,我顾不得许多,“哎呀”惊呼一声打断了高童,声音也变得急促,“那些墨点表面看起来是墓葬群,背后会不会都是一个一个的古代家族?”

所有人一时惊讶得愣住了,我的思绪快速整理着,正不知dào

如何继xù

下去,默默反应极快,眼睛瞪得圆圆的,接口说道:“对呀。如果张义山地图上那些标出来的位置,是一个个鼎盛的家族,那么这些家族上千年的历史,其间经lì

了多少朝代更迭兵荒马乱,家族早就迁离甚至溃散,唯一能够留在世间的遗迹只有家族墓葬,即使被盗空了,墓也留在那里,家族原先的聚居地,就象再过上几百年的张氏祖宅一样,慢慢找不到一点儿原来的痕迹了。所以张义山原本标出的即便是家族,我们按图索骥,也只能发xiàn

伴随着家族在一起的家族墓葬群,那些家族早就没了。”

高童重重地一拍脑门,“我们只留意表面现象了,张义山这张留下的地图很可能绘出了一张特殊的家族传承谱系,”说到这里,高童却又惊讶不解的“嘶”了一声,“标注当中最早的年代到了红山文化时期,难道这个家族从五千年以前就开始存zài

并且一直延续了?”

我心里也是“格登”一下,五千年前?由那时再往前推岂不是到了史前时期?张义山家族也赫然出现在地图上,那么应该也是这支上古家族中传承下来的一支,他们如果是黄金家族的旁系,真zhèng

意义的黄金家族又该做何解?这支分散各地的大家族,会不会就是史前文明的遗留?被喻为“中华第一龙”的C型玉猪龙是他们的族徽?

问题忽然大的有些令人不敢深想,假如这些猜想都被证实,任谁也想不到飘渺难寻的史前人类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家族方式延续了下来,或者至今还潜伏在我们周围,他们依靠着血脉作为纽带和传承,蒙元的成吉思汗家族,明代的张义山,甚至近在身边的眼镜潘……我的脑子开始凌乱,难道这才是真zhèng

意义的上古黄金家族?地图中的墨点还包括了淄博的周元王墓,如果公元前六百年的周元王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员,那就是说,整个东西周两代的所有姬姓王室……这也太可怕了吧?

众人一时都不说话,四周仿佛瞬间弥漫起了厚厚的一层迷雾,摸不清看不到。过了一小会儿,还是默默率先打破了沉寂,“这么联想不一定对。就算每个标注都代表了一个家族,也未必意味着每个家族互相之间一定有什么血脉上的联系,也许有另外的意义。”

高童长嘘了一口气,“我先把这个发xiàn

马上通报给083,如果想办法找到了几支家族后人的踪迹,答案可能就会水落石出。咱们把这个疑问暂且放一放,等明天试着找找张氏祖宅有什么蹊跷吧。”

众人点头称是,都放松了这半天一直紧崩的神经,满腹的问题谁也不愿意引伸了往下想,高童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让大家灭了篝火,然后都回去休息,傍晚回来时他已经向老林说明了情况,等着明天一早看看老林怎么安排发掘张氏祖宅。

晚上躺在床上虽然还是琢磨了半天,但上古家族的问题既然抛给老林,那么我们几个就没必要过多的纠结,接下来的张氏祖宅才是发xiàn

的重点,况且如果在张氏祖宅中真的找到张义山留下的秘密,很有可能和这个上古家族也是有关。我倒跟高童学了一招,在所有可能出现的证据没出来之前,不投入过多的精力去琢磨,高童这么介入问题可能是为了追求正确的逻辑顺序,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偷懒逃避的好借口。

13、老井

众人又一起体会了一次083令人咋舌的力度,第二天清晨肖队长接了个电话,立kè

就主动提出把自己的这支考古队分出一半交给高童,而且说省里有关单位又调来了两台车和一批装备器材,也都在路上了.看来方方面面没有一点悖逆老林的安排,弄得我们几个看到肖队长都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一起吃着早饭,肖队长低头闷不做声,高童便讪讪地过去套近乎,肖队长黑着脸,开口说道:“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考古能考出国家机密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我老肖虽然说话直,却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平时深一句浅一句的,你们可别在意。”

高童忙不迭地点头,老肖倒真是个爽快的汉子,告sù

高童,考古队的人可着让他挨个挑,高童笑着回道:“人多了用处不大,分给我几个雇来的村民,能干体力活就行。”肖队长听完一楞,也没多打听,把吃了一半的饭停下来,一会儿功夫就把人分派完。慢慢等车到了,我们带上人,赶到两公里外的现场一阵忙碌,到了中午吃饭前,荒废村落外的营地就算安扎完毕了。

和张义山墓位置对应的那座古宅地处这片村落的东北角,地势相对比较高,吃完了饭,从扎好的营地一路踏着杂草艰难地走过去,一个破败不堪的院落呈现在我们每个人眼前。如果不是刻意去找,这座宅院被深埋在茂盛的长草丛中大门的位置都很难被发xiàn

,门扇早就不见了,院子里草长得更高,原有的房屋占地面积还真不小,屋顶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都不知去向,站在堂屋的中间,看着地下一块块破碎的铺地方砖,大家都有些茫然,这又要从何找起?

高童不急不躁地让众人先收拾现场,人多势众,两个小时后,堂屋内地面长出的荒草就被拔干净,院落里也开出了一条方便进出的路,休息了半天,高童沿着几间屋子仍可见到的边墙慢慢走了一圈,拿了块石头不时蹲在地下敲敲打打,没发xiàn

什么异常,又转到了院内,我们几个跟过去时,高童的手里却多出了一副罗盘。

风水罗盘是按照高童的要求,早上刚刚带过来的,高童站在院子正中,捧着罗盘左顾右盼,随后点头跟我们解释道:“张氏这片祖宅,取的是风水局中没有规则的乱局,正面南向,背依青山,西侧有溪流,远离风口,整体的布局虽然和墓地一样,周围环境却不同,这样一来取的风水寓意就全变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阴宅阳宅位置设计的完全一样,但却和不一样的环境都融合的恰到好处的风水形式。之所以把这片阳宅叫做‘乱局’,在于整片宅子看起来没什么分布规律,包含在里面的吉位却众多。”

这话不难理解,说白了就象是同样的一套家具,却可以和两处不同大小,装修风格迥异的房子完好的搭配,这其实也是中国风水的真zhèng

精粹,不在意设计形式而强调阴阳宅与自然的高度和谐。

高童又进进出出走了几遍,比划着罗盘看了半天,最后盯住了院中间一口石砌的水井开始点头微笑,说道:“张义山果然在这里故yì

留下了一道风水上的纰漏,这眼井在院内来说,位置倒是对,而且也按照高处下来的水脉走向打的,可这里出水就冲了这一片宅子东北角这处吉位的煞。这宅子的位置,墙的走向,甚至院落的大小,都按照风水布置得中规中矩,唯独这井犯了冲。恐怕这是他修的时候怕留下的密码太难解,后人弄不明白,在懂风水的人眼中,这就等于是电报里用的明码了。”

几个人赶紧围拢上前,我俯下身看去,那眼井里落满了杂草树叶,看着有些深,隐约好象还有水。高童长嘘了口气,略微有些担心,“不知dào

他的后人有没有读懂张义山的遗言,找到这处用风水布局摆出的破绽。”

井沿不高,四周的砌石还有提水时绳索上下拉过的深深痕迹,看来几百年来一直被人使用。砌好的井都是口小肚大,如果井下壁内藏着什么入口,从上面根本不可能看见,高童说道:“快去准bèi

根粗尼龙绳,等会儿把我垂下去。”

大头接口道:“眼看着再忙一阵天就晚了,还是我下去先探一探,要是这里面真有什么问题,也不用那么急,咱们明天再商量该怎么办。”

高童迟缓了片刻,点头说道:“不管里面有什么,你下去看明白了就出来,其余的事情等探过了再说。”

十几分钟后,我和顾光明从营地取来了尼龙绳和一顶矿灯,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尼龙绳一道道勒紧捆扎在了大头的腰间,高童把相机交给了大头,然后叮嘱他千万小心些,随后又喊来了几个人,和我们三个一起拽住了绳索,把大头缓缓从井口放了下去。

多少只手紧紧拉住,一点点地向下放着尼龙绳,默默俯身到井边看着大头慢慢向下,尼龙绳放了足有五六米,默默冲井里喊道:“好了没有,有什么发xiàn

你就说话。”大头的声音从井下传来,带着回音,“我看到了,再往下放一米,正好有一个洞口。”

绳子缓缓又放下了一米,默默不放心,对着井口大声道:“找准了位置,照两张就上来吧。”然后听着大头声音沉闷的答yīng

了一声,过了有两三分钟,我手都勒得生痛,终于听到大头高喊着让我们向上拉,众人连忙一下下给绳子拽了上来。

大头一爬上井沿,就表情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迫不及待地说道:“里面真有一个一米多宽的洞口,里面又深又黑,矿灯照进去也看不清,我照了几张。”

我和顾光明赶忙把大头扶下井沿,又慢慢去解捆住他的尼龙绳,高童早伸手接过了相机,一张张翻看起来。

14、十八栋石阶

大头抖落掉身上的绳子,我和顾光明也凑到了高童身边,照片只有两三张,虽然井下漆黑一团,借着闪光灯的亮,还是照出了一个垒砌深藏在井壁上的拱形洞口,从照片上看,洞口边缘砖的颜色和周围的井砖浑然一体,应该是修井的时候直接砌出来的。这么照出来的洞口,看不出大小比例,大头比划着说有一米多高,猫着身子钻进去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事关083的机密,我们几个不敢太过张扬,一直在小声地互相嘀咕着,这也是高童不希望肖队长那边的考古工作者参与进来的原因。高童转身喊来了几个跟队的民工,让他们连夜搭出一付架在井口的临时架子,向井下拴上几股尼龙绳,最下面垂一个能站住人的木笼,反正结实能承住人的重量就行,其余的能多简单就多简单。看着几个人连声说没问题,保证不会出差错,才放心地和我们几个一起回了营地。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早早的到了井边,井的上方已经搭好了简易的木头架子,高童试了试,看上去的确结实耐用。这一次高童没再理会我们几个的相互谦让,第一个站到了下面用木方钉出来略显笨重的木笼里,让众人拖曳住了绳子缓缓垂下,下到井的深处。

紧拽住绳子的手上重量突然一轻,我的心也跟着微微一哆嗦,好在高童的声音紧接着闷闷地从井下传来,让我们先等着,一定不要跟下来。我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如果井下就是张义山秘密的终点,实在是令人担心。

默默眼里也闪着一丝顾虑,嘴上却劝慰着大家说道:“张义山一定不会设置过份的机关,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要把秘密留给后人,而不是故yì

陷害谁。”众人一起点头,虽然默默这么说算是在找个理由宽慰一下自己,但宽慰总比这么提心吊胆的担忧来得强。

静静地等了虽说只有三五分钟,时间也觉得特别漫长,井底终于传上来高童的声音,说钻进洞口里面的空间很大,还没发xiàn

什么蹊跷,让再下去几个人带上工具帮他。这次我当先地自告奋勇,害pà

还是有些害pà

,可是总让别人冒风险实在是有些不仗义,随后顾光明大头也不肯留在上面,连默默都死活要跟着,几个人一商量,反正听高童的意思他那里一个人不管用,索性大家都下进去再说。

一旁几个帮着拉绳子的民工也没用我们过多的嘱咐,说让我们放心,他们一定在上面好好守着,需yào

什么就让我们在下面喊,他们都听得到,既然赚我们的工钱,就不可能把这么点儿事还给办砸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四个人一一被垂到了井下。我第一个站在木笼里,随着绳子缓缓往下放,头顶井口透进来的日光由强烈渐渐黯淡,觉得四周瞬间变得潮湿阴冷,不免有些胆虚,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栗。

扒住洞口猫着腰向里钻的时候,虽然明知dào

高童在里面,可他突然探进来的头还是吓了我一哆嗦,被他扶了一把,爬了几步钻出去,空间就豁然开朗,变得宽阔高大起来。暂时来不及细看,我站直身子返回来等着接应其余几个人,等到默默最后被我和大头左右扶着胳膊钻了进来,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头打开了带进来的照明灯具,这处地下秘室刹那间明亮起来。左右一打量,就让我们一直以来的好奇和期待变成了惶惑,一间面积差不多二十多平方米的地下室,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转头和顾光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想的大概一样,这是不是说张义山的秘密已经让人取走了?

高童指了指脚下大块的铺地石板,说道:“如果硬是怀疑有问题的话,就是脚下这些石板了,用的石料又厚又重,不太合常理。你们下来的时候我使劲敲了半天,左边角落那里声音发空,下面好象另有空处。”

我们几个下来时带了几样工具,让默默待在一旁,四个人一起好容易撬动了左上角那块石板,当厚重的石板被我们使了吃奶的劲儿掀到一旁,向下的一道石阶终于显露了出来。

下面果然是藏着暗道,而且这石板左右严丝合缝,好象从来没被人撬起过,每个人都有些兴奋,但谁也没敢轻举妄动。高童低头探身把头上的矿灯照进去,石阶看着并不很长,能看到另一头通向漆黑幽深的地下。高童转身拿过铁镐,向下使劲砸了砸第一蹬石阶,看不出布置了什么机关的样子,长吸了一口气,慢慢把脚稳稳踏上去,一步,两步,堪堪迈到第三步还没踩实,旁边的默默忽然叫了一声:“等一等!”

静寂的地下秘室里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默默这一喊连高童也被吓了一跳,从石阶上退了回来,随后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唰”地一起盯着这妮子,我心说哥可是真胆小,要是被你吓成了痴呆,哥非得让你嫁了我做赔偿不可,正好拿你的智商找补找补。

默默谁也没理,只是蹲在地下紧盯着那道石阶,嘴里不知默念着什么,过了一会,小声说道:“一共十八栋,比张义山墓里那道石阶少了一栋。”

“张义山墓里的石阶?”高童转头看着默默因为一时激动而微红的脸,不解的反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两道石阶之间有什么联系?”

默默轻轻点头,“位置和走向完全一样,都在左边的角落里,唯一不一样的,只是多了一栋,张义山墓里那条奇怪的石阶是十七栋。可是……你们记不记得张义山墓里那条石阶,中间缺了一栋?”

我恍然明白过来一半,如果张义山用墓地位置对应了东北角这处宅子,那么他很可能也用墓里的布置来对映这深藏了什么秘密的地下秘室,那么就是说,什么都对应上了,只有石阶不对?可默默说的缺了一栋是什么意思?

15、看花不是花

默默还在低头沉吟,我们几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实在不能明了她在说什么,顾光明却终于会意了默默,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你是说张义山墓里那条石阶中间有一栋明显比上下邻近的要高出一大截,是少修了一栋的缘故吧?”

默默扬头向后一甩扎起的头发,圆圆地瞪大了眼睛,神情无比可爱,语调却诧异万分地说道:“难道我说的你们都不能理解?张义山墓里的石阶一栋只有十厘米左右的高矮,唯一不同的那一栋却有大概二十厘米高,正好多出一倍,那不就是故yì

少修了一栋吗?”

我赶忙“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是特别笨,心说妹子你的思维方式太独特,我们真zhèng

跟不上啊,在你的世界里已经看花不是花,我们可没那么高的境界,知dào

那是花就很不错了。

默默继xù

按她的思路分析着,不过大概是为了照顾我们,一边看着那条石阶,一边轻声的把分析过程说了出来,“张义山墓里的情形需yào

代入其中去理解,他在下葬时墓是修好的,既然遗言里叮嘱棺材放在上层,抬棺的人就只能通过上层狭窄的墓道把棺材送进去,需yào

注意到的是,把棺材摆在固定修好的棺座以后,棺材的位置正好卡死了送葬人进来时走的墓道,送葬人只能通过向下的石阶到下层墓室的墓道再走到外面去……我这么说你们都能想到吧?”

这一次我和大头顾光明点头点得极快,连声“唔唔”着,她说的这些本来不难理解,张义山的墓又简单,但我确实没注意到按那些布置,棺材最终会卡死上层的出口。我心想这妮子从如此简单并且被盗墓贼洗掠一空的墓室就能联想到这么多,的确厉害,可她究竟要表达什么?

看到我们的理解能力足够明白她说的话,默默脸上的表情总算轻松下来,估计她的感觉就是面对几个智商刚刚到了幼儿园水平的小盆友,继xù

说道:“送葬人沿着窄得不合常理的石阶向下的时候,一栋一栋会走得非常在意,手里可能还拿着一盏灯照明,墓里光线昏暗,下了七八阶以后,正当逐渐适应了那石阶的高度,突然遇到缺失的那一栋,被这简单的陷阱晃点了是一定的,甚至会不小心跌倒。”

默默的描述虽然是空想,但画面感极强,我的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了一个抬棺送葬的古人身影,在结构已经被我们熟悉的张义山墓里,拿着盏油灯一栋一栋慢慢下台阶的情形,然后忽然间在特定的那一栋踩空被晃倒。默默此时抬头看了看还在认真倾听的我们几个,“而这,就是张义山设计的提醒,送葬人必定是按照他的遗言安葬他的人,比如他的至亲,也是他希望能够得到秘密的人。阴宅和阳宅完全对应,秘室石阶和墓道石阶的位置和走向也一样,那么栋数也应该同样才对。”

说到这里,默默放慢了语速,又开始数台阶,“事实上我们也可以反向理解,不是墓里缺了一栋,也不是这里多了一栋,和墓里石阶位置对应,从下向上数第九栋和第十一栋之间,表面上看是第十栋,实jì

上张义山在墓里就提前告sù

了送葬人,那根本就不是台阶,而是陷阱!”

我靠,火星人的世界我们真不懂。难道他们之间的交流哪怕跨越了几百年,也必定要通过一种繁琐无比的密码又以向地球人显示他们的智慧?他妈的张义山,还有他……默默,你们也太得瑟了,大家最起码表面上长得都是人类的模样,就算我们不开窃,也不能这么不尊重我们吧?

高童挠头笑了笑,神情有点无耐,和我们不求上进,脸皮也比较厚不同,他已经很努力了,可不得不接受智商远不如人的现实,“嘿嘿”两声说道:“那就这样吧,咱们碰都不要碰那一栋,看来张义山还是在这秘室里设了防备,不过应该不会太复杂,否则他想把秘密留下来,也没人能消受他的这些机关,唉,可真是煞费苦心。”

小心翼翼地跨掉那一栋石阶往下走,我真有些好奇踩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一想到当初在机关空墓里的遭遇,还是赶紧收敛了好奇心。五个人缓缓下到石阶的底部,脚踏实地的一瞬,我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众人头顶的矿灯同时照亮着前面的一条拱形甬道,这甬道的走向有点歪斜偏差,并不是直直对着走下来的那道石阶,这种不规律让或多或少有点强迫症的人都会觉到难受,我倒没有强迫症,可也暗暗纳闷,故yì

将甬道方向调整成斜的角度,这又是为什么?

高童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罗盘,左右对了半天的方位,满面狐疑地说道:“奇怪,这样的通道走向,怎么是按照一处墓道朝向的设计?”

墓道是什么意思?这条甬道会通向一间墓室?说来说去,这秘室下还藏着一座墓?我的脑子又开始凌乱,发觉张义山也不用怎么刻意,只要在正常里随意加一点出人意料的变化,就足够让我们大脑短路了。就好象下一局象棋,对方是一个你从来也赢不了的高手,他却不顾你的车马炮大兵压境,毫无意义的上了一步边卒,你是不是会抱着头想上半天疯掉?

不管是巧合还是张义山的故yì

,反正这条甬道就这么摆在我们面前了,张义山的算计从来都是无章可循,众人虽说疑惑不解,但好不容易一路到了这里,总不能就此放qì

,只好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走进甬道中。

甬道一人多高,宽度容纳两个人并着肩走没什么问题,和我们进过的周元王墓相比,两侧光秃秃的都是墓砖,一比较之下有些寒酸,高童走了几步,突然一楞神,扬起头向头顶看去,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16、玉猪龙

众人都在小心地留意脚下和两边砖壁,还真没在意过头顶,闻声下意识地跟着高童投去的目光一起仰头,只见甬道顶却绘出了几幅相连的壁画,前后仔细辨认了半天,高童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画的是潜龙飞升的场景,虽然这种题材并不多见,但还是能看懂它的意义.”

“你们看,前面第一幅图画的飞龙在天,然后是龙困于渊,到了最后一幅图还是飞龙在天,第一幅和最后一幅……完全一样,这种首尾相衔的循环图案,大概也有什么暗指。”高童一边按顺序指点着几幅壁画,一边缓缓地说道。

壁画简简单单的线条,颜色过了几百年依旧鲜明,龙的形态刻画得生动,和寻常壁画色彩装饰繁杂而匠气十足不同,有一种大巧不工、讲求意境的水墨画感觉,我心想这难道也暗示了会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默默,默默却不置可否地仍然仰头盯着甬道顶,露出一段惹人遐想的脖颈,小嘴微微张开,几颗贝齿轻咬着朱唇,一副深思的表情。暗地里想想也挺悲催,几个大男人把自己的安全感全都寄托在这么个纤巧柔弱的小女人身上。

“龙的图案在明朝时,不能这么乱用吧……”扭头看着默默没什么反应,顾光明没有底气地嘀咕了一句,“这张义山是想造反?”

心跳有些加快,“龙”的本身倒没什么问题,我也从没有顾光明那些千奇百怪的念头,但却突然联想到了张义山地图标注上的那几个地点都神mì

出现过的C型玉猪龙,当时我曾经胡乱设想过那是一个庞大家族的族徽,再抬眼看时,不知dào

是不是先入为主,总觉得这龙微微盘曲的形态上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和C型龙类似,张口问道:“这龙和其它地方出现过的C型玉猪龙,会不会是差不多的意思?如果C型玉猪龙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族徽……”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壁画循环着表现龙的潜和升,寓意了一个以玉猪龙为图腾的家族盛极必衰,衰极必盛?”顾光明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他的想象力丰富,虽然远没有默默那么靠谱,多数是张口胡来,但不得不说这一次还真是逻辑圆满,当然这前题必须是C型玉猪龙的确代表了一个家族才行。

前天晚上我们几个发xiàn

到最初那张地图可能蕴藏着一个庞大家族的秘密,但因为只是一时的猜想,谁都没往深里去琢磨,这一刻我却脑洞大开,一连串平常根本触碰不到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当下也顾不得应不应该回避高童和默默,接着顾光明的思路说道:“对啊!出现了先知,这个家族就必定盛极一时,黄金家族就是典型的例子,然后在历史中慢慢衰落,整个家族潜伏下来,等待下一次先知的出现,那么就是说,先知是来源于他们家族血脉传承的,在血脉的基础上,就象……基因变异突然出现的特异功能,不知dào

几千年才会出一个,张义山在龙脊岭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照周元王留下的提示之类引诱我们上当,想要借身还魂的记忆复活,而眼镜潘他们,是要把成吉思汗直接从蓝冰中复苏,这两次只要成功了一次,这个家族恐怕真的就会一飞冲天……”

我有点不敢再说下去,脑袋变得灵光的一瞬间,另一个让我恐惧的谜题却同时出现,这一次问题出在了顾光明身上,周元王就算借用了顾光明的身体复活,没有那种家族血脉,复活的周元王怎么能成为先知?如果仅仅依靠顾光明的身体复活了记忆,不过是个重新延续了生命的普通人,周元王的重生对整个家族就毫无意义,张义山为什么不遗余力,甚至不惜贪污盗用国库最终丧命,也要来实现周元王借用顾光明的复活?

我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顾光明不是个普通人,他会有什么问题?

不论如何安慰自己,这个最后的推论象是个阴影一直笼罩在心头,不仅是顾光明,恐怕我的问题更大,退一万步讲,顾光明就算真有先知的血脉,那一切解释都可以合理,可是我却又有什么另类的血脉,成了先知预知不到的存zài

,一次次破坏掉他们的复活?

再一转念,还是发觉自己的思路有失偏颇,最初的假想并没有被证实,如果第一个假设就是错误的,那么由错误一条直线推理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错上加错,现在除非能够准确求证出先知预知未来的能力是因为这个神mì

家族的血脉,否则其它的联想就全无根据了。

这半天我一直站在那里发呆,顾光明和大头也跟随着我的思路一动不动地琢磨了许久,默默和高童都低头默不作声,我估计这些天我们几个话里话外的毫不避讳,他们早就明白我们说的先知是什么,背后083毁掉一切这种危险能力的真zhèng

用意也瞒不过。不过083既然选择了这两个人,应该不会再犯误信了眼镜潘那样的差错才对。

高童打乱了有些微妙的气氛,一边拿起相机抬头照着甬道顶部的壁画,一边说道:“这些分析什么的,回头再说,先看看眼前这条甬道终点会不会真的通向一间墓室吧。”

我松了口气,暂时搁置了疑问,大头和顾光明也从沉思中抬起头,几个人跟从着高童向甬道深处走去。

尽管走得很慢,刚刚路过头顶几幅壁画,短短的甬道还是几步就走到了头,高童有关墓道的设想大概是对的,一间规规矩矩的墓室既没有意wài

,又令人惊骇的出现了,正对面那具黑漆漆透着诡异的描金棺材在视野里出现的时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好象要炸开,第一个直接的想法就是,种种迹象既然都表明了家族墓地里的张义山墓不是假的,那么眼前这具棺材又装着哪位先知老大的遗骸?又要给我们安排怎样的宿命?

17、四象神

高童和默默都是考古的专业,中国各个历史时期的古代墓葬见识得多,打开个把棺椁差不多就是家常便饭.两个人面对眼前这具棺材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略微惊讶的表情可能只是因为最终还是出现了墓室。低头抬头之间扫视了几眼四周,默默张口说道:“张义山应该不会再设什么机关,否则就和他想要传达信息的真实目的不相符。周围没有任何匹配的随葬品,看上去象座空墓。”

墓室天圆地方,用了一种完全遵循中国传统的建筑形式,面积足够大,一具漆成黑色的硕大木棺摆在正中间也没让人觉得空间如何促狭。高童谨慎地慢慢踱到了棺床边,绕着棺材转一圈,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一副白手套戴上。

我的心开始突突乱跳,顾光明也是脸色煞白,小声嘀咕道:“不知dào

这具棺材里面葬的是谁……”不自觉地慢慢退了一小步,“也可能是空棺吧。”大头最不耐烦这种猜忌,追求行事的简单有效是他的法则,虽说在考古专家面前不敢太造次,还是忍不住嘟囔着说了一句:“管它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完了吗?”

高童并不着急,眼睛盯向了棺材背后一个在墓室墙壁上抠出的凹洞,里面摆放着一盏油灯,高童皱了皱眉头,“这恐怕是这间墓室里除了棺材以外唯一的东西了,”说着拿起油灯放在鼻尖上轻轻一嗅,转头对默默说道,“你看,灯盏里原先注满了灯油,没有都挥发掉,大概还能点亮。”

默默点点头。高童放回油灯,返身指着棺盖上的描金图案,耐心地对我和大头顾光明三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说道:“这是典型的四神棺,棺盖外面用的描金图漆,朱雀、白虎、玄武、青龙……”说到这里,高童忽然顿住了,和默默同时抬头地对视了一眼,嘴里轻轻念叼了一句,“怎么左右方位是反的?”

高童的话让我们三个都是一楞,我脱口而出地问道:“什么反的?”

我其实连四象神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哪个方位也是糊里糊涂的分不清,更不要说什么正的反的,顾光明和大头更是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高童,默默在一边接口解释道:“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这是四象神的正确方位,不论是古代战争当中的行军布阵,还是民间信奉的神灵,都是按这个方位,四象神有祛邪祈福的寓意,这个棺盖上绘的图案……南北都对,东西方向却是反的,变成了东白虎,西青龙,这应该又是张义山留下的一个谜题吧……”

我这才终于明白过来高童和默默说的反向是怎么回事,高童琢磨了半晌没说话,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摸向棺盖和棺身的结合部位,摇一摇头,“先开了棺再说。这棺材的形制是明代的风格,却没有封棺钉,很可能是空的。来,咱们几个一起把棺盖挪开。”

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紧张,我硬着头皮答yīng

了一声,心里倒是偷偷想过,四个人开棺的话,棺盖也没有多重,默默……可以代替我,可实在没法厚着脸皮说出口,只好跟着高童的指点去抬棺盖。

棺盖缓缓移开,我还是躲了目光不太敢看,偷睨一眼默默轻松的表情才定睛注视下去,棺内果然不出意wài

是空的,最下层铺垫着几层丝绸棉被,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一些衣服帽子之类的物品。这让我稍稍松一口气,和几个人一起把棺盖小心翼翼地斜倚在一旁墓室的墙壁。

高童的神情犹疑不定,仔细凝视着倚在墙边棺盖朝内的另一面,我也下意识愣愣地看着,涂的是黑色的素面,没有任何的花纹装饰,整体已经打开来的棺材看起来不知dào

厚厚地刷积了多少层大漆。我忽然之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农村早年间的风俗,老人把请人做好的棺材毫不避讳地放在堂屋内,亲手仔细地涂上厚厚的漆,然后慢慢等着风干了再漆一遍,一遍遍不知厌倦地循环往复,老人们在等待中变得更老,在等待中平淡地面对死亡,棺材这时也就成了人的精神寄托,积累了越来越多的沉实和厚重,仿佛凝固了百年的岁月。

现在我还不能理解墓葬文化的深刻内涵,但对于人总要面临的生死大限,棺材的确意味着最终的归宿,看着令人害pà

,却实实在在地承载了人的一生。想到此处,我心下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了些人生苦短的悲凉。

缓过神来我才发xiàn

,这半天我一直对着棺材发呆,让顾光明大惑不解,带着调侃对我说道:“你放心,将来我一定给你买口不锈钢的,你就别眼馋人家张义山的东西了。”我懒得理他那个乌鸦嘴,却发xiàn

自己不再那么忌讳这些东西了,看来天天挖墓也有好处,时刻面对死亡才懂得什么是活着。

默默和高童正在按步骤慢慢清理着棺内的东西,我们几个插不上手,大头扔出了几颗烟,顾光明都给点上,高童看了看也没管,任由着我们三个在一旁抽烟聊天。

“这里有……象是一封信。”默默从棺内拿出了一个信封样的东西,递向高童,高童伸手接了过去,小心地打开,慢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笺纸,缓缓展开,从我这里张望着上面写满了字,三个**感好奇,一起围拢了过去。

字是繁体,书写用了竖版,字里行间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楷,古体文读起来格外费劲,大头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一咋舌,问道:“咦,怎么没有标点符号?这可不好读懂。”顾光明斜撇了大头一眼,“有标点符号就麻烦了,那还不成现代人假冒的了,他敢写你也敢看?”

大头“哦”了一声不敢再多问,高童借着矿灯的光亮一边慢念几句,一边解说,这种情境下其实每个人都能想到,这是张义山留给能够进到这里的家族后人的一封书信。

18、家信

“此去经年,人老唯思乡情切……”这样的开头,也不用高童断句解释,我还是能听出大概的,心里暮然起了一种沧桑寂寥的感觉,这好象是我不熟知的另一个张义山,一个褪去了光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寥寥几个字,就把藏在他睿智背后的情感,穿越了时空娓娓道来。

“暨见此信笺,老旧皮囊必已入山陵,唯一尚愧负皇恩……骸骨既埋,万不可迁变动土……”这几句不难理解,张义山挪用大笔国库存银,自己知dào

早晚难逃一死,而且信中还约略提到,张义山曾经用话套住了皇上,不论他以后犯了什么样的罪过,“可乞残骸归乡”,所有的一切张义山都安排停当,这封信看意思也是他最后一次离家时留下的。龙渊山他自己的墓地打下了埋伏等待着后世的盗墓贼,不让后人迁离,早早地就计算周详。

“一生堪舆无数,自知厚葬必遭天谴,固龙渊山陵虽掩骸骨,当殊为疑冢,吾既以此衣冠冢寄托……”高童念到这里,惊讶得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扭头看着我们几个说道:“原来这里才是张义山真zhèng

给自己修的活人墓,是个衣冠冢,龙渊山掩埋着他自身尸骸的墓反倒被他当做了疑冢,这可真zhèng

是……真zhèng

是别出心裁了。”顾光明跟着叹了一口气,“这个张义山的奇思妙想,别说我们猜不透,依我看都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我的心象被什么挠动了一下,如此多智而近妖的古人,临到最后不仅被杀头,还不惜用自己的尸骸做饵,甘愿四百年后被盗墓贼发掘一空。虽说不喜厚葬的张义山认为这衣冠冢才是属于自己真zhèng

的陵墓,没有任何陪葬的修了中规中矩的墓室,但总令人有一种凄楚的感觉。瞬间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幅画面,风烛残年的张义山离家前,佝偻着身影,往眼前这具棺材中慢慢摆放自己生前的贴身衣物,最后凄然而心满yì

足的盖上棺盖,完成了这次亲手埋葬自己的葬礼。我瞅了瞅棺内一丝不苟码放在最下层的丝绸垫被,似乎这一切跨越了历史长河,刚刚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不觉心里微微发酸。

高童沉吟一阵,他可没有我这么多愁善感,颇为叹服的又点点头,继xù

缓缓地念道:“族世代相承之密,唯以毕生尽lì

周全,本必为罔替不脱,由今至余死而独终,后世断不可续传,永世忌提。……保身避祸,足四百载依祖训迁移,重开世界,宜教子侄恭守勤敬,存此一脉不枉为先高祖深义,切记,切记。”

这一长串佶屈聱牙的古文,如果不是高童紧跟着翻译,我实在是头痛得没有办法听下去,但念到这一段高童的语调明显开始有了变化,我直观地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张义山费尽心机在龙脊岭布下机关空墓的理由。

高童的声音变得迟缓,一字一句的可能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环节,“这是说,张义山家族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秘密,张义山为了这个秘密穷极一生,本来这个秘密……或者说家族的使命是延续不能摆脱的,张义山却尽lì

而为地完成这个使命,他身死以后,家族的后人终于可以不必再背负压力了,而且又一次叮嘱永远不让再提,明哲保身,在龙渊山这一带待足四百年迁离,至此彻底卸掉这个包袱,‘重开世界’,保全这个血脉家族的香火永传。”

我脑子不是一般的乱,张氏家族的线索已经明晳,可这既是一支和黄金家族有血缘的旁系,又是典型的汉族,那么岂不是说成吉思汗直系下来那一支黄金家族也未必是蒙古族,或者说蒙古族和汉族都没什么血缘上的分别,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张义山完成的家族使命,大概就是在周元王墓里布置下那些机关陷阱,把我们逼到墓室,借用我的身体来记忆复活吧?”顾光明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叹了口气,“还真是难为他了,这样一来,他用自己身死换来了家族彻底的摆脱,秘密随着时间湮灭,后人就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这一段文字隐含的信息量难以想象的大,几乎牵涉到所有至今令人不解的谜团,现在还不能完全证实之前我猜测的血脉遗传是先知者的来源,但毫无疑问的是,家族血脉之谜已经凸显出来,张义山和眼镜潘未必是同一支家族,但却都在完成和先知相关的家族使命。

高童还是他的老习惯,先不管眼前出现了什么,等到所有的线索全部浮现,再整合在一起全面考lǜ

,停顿一阵,念起了这封信的最后一段。

“余曾精研吾族传承,谨绘半幅图迹,终觉无意舍弃,笑而置之……另侥幸得一同族龙脉传载未尽之谜,唯心所不甘遂藏与此间,亦不必强求破解,万勿纠结则个……”把这封张义山生前留下的家信念完,高童一边缓缓将信笺收起,一边说道:“最后是落款,用的是长辈的语气,看来张义山的后辈最终也没能发xiàn

他的真实用意,枉费了他的一片苦心了。”

每个人都在深思不语,默默的逻辑能力足够,但恐怕也不能立kè

画出一条完整的线把这些片段都联在一起,杂乱不堪的线索需yào

慢慢地理顺。

我先暗地里计算了一下,张氏家族是在民国年间迁离,距离张义山的年代恰好四百年左右,不过这封家信既然从来没被人发xiàn

,那么就是说,张义山早有其它明面上的遗嘱,除了定下家族迁徙的时间,隐晦地不让后人再提家族的秘密,还有他尸骸的安葬也是按照正式程序来的。其实他的后人发xiàn

不了这处井下的墓室,已经和张义山布置的一切没有多大关系,只是没人会知dào

原来这里才是真zhèng

的张义山墓,是他的精神寄托。

这么多年过去,另外的遗嘱已经无处查找,但能猜测到它的内容,里面一定暗藏了很多没有点破的玄机,比如嘱咐如何把那份周元王墓的藏宝图贴了他的尸身暗藏,这是张义山期图故yì

让后世的盗墓贼当成宝贝翻到,张义山又是一代朝中显贵和风水大师,盗墓贼一定是扑着他的名声来的,最终上了一个大当。

(作者按:盖此节文言,皆余周章编撰,语文老师早卒,固恭谨用心,唯不免癔语妄言,强行附会诸处,乞看官原恕则个……我也是被张义山逼的)

19、镜像

张义山在这封家信里提到了他曾经绘的那幅地图,这对我们很重yào

,现在关于这张地图的谜团已经完全解开。张义山家族和图中的那些其它墨点都是同一支上古家族的迁徙痕迹,由一支分成多支散居全国各地,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成吉思汗家族也应该和张义山家族一样,是源于五六千年前的同一支,不知何年何月北迁到了蒙古草原,这才是老林所说的张义山家族从表面上看虽然和黄金家族两不相干,但事实上却是黄金家族旁系的原因,他们之间其实是同一个上古家族的两个分枝。

张义山最终半路放qì

了完成这幅图谱,语气中好象还有些自嘲这种作法毫无意义,暂时不知dào

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相信,张义山这一支家族的最大隐密,就是他们作为有着先知血脉的一支后人,以复活周元王为使命,直到出了张义山这么一个旷世奇才,才算功德圆满,而张义山虽然明白盗用国库将不得好死,信的语气里还是明显有一种完成了任务之后的解脱感,也让人唏嘘不已。

那么问题来了……周元王的阴谋跨越了几千年,既然转到顾光明身上,我先前关于顾光明有先知血脉的预想实jì

上就差了一层一捅就露的窗户纸,假如先知产生于史前文明时期上古家族遗留的血脉,周元王最终选择复活在顾光明身上,就一定意味着顾光明有问题,顾光明也是这个庞大家族的后人,而且血统上非常特殊,很可能……

我的这些分析并没有说出来,顾光明和大头的表情看上去也没深入到这个方向多琢磨,在最后的障眼云雾没有拨开以前,我实在害pà

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不仅是关乎顾光明的,再向深挖,一定也会牵扯到我。

默默奇怪地瞥了一眼顾光明,然后低下了头轻咬着嘴唇,现在彼此都很熟了,我知dào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心里不由“格登”一下,这妮子太聪明,她已经知dào

了周元王的特殊能力来自于特定的家族血脉,并且周元王打算借用顾光明复活,就一定也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赶紧把话头岔开,问向沉思不语的高童,“张义山这封信最后那段的意思,是不是这墓室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高童“唔”了一声,“张义山提到了一个未解之谜,也是和他们这个上古家族有关的,和他们‘同族’,却不是一支,对于他这样的奇人来说,临死还不能解开谜团未免遗憾,看他信里表现出的意思,是要把这秘密带进自己的坟墓里,并不期望后人能发xiàn

并且解开,这只是张义山自己的不甘心。”

我和高童两个人的对话把他们几个从思考状态拉回到眼前的问题,张义山究竟留下了什么?现在的情形和前几天在龙渊山墓地时一样,所有的线索都摆明在这间简单的墓室,只看我们有没有猜出这个谜语的能力。

高童站直了身子,先是拿了一把小镐敲着墓室的四壁,一边敲一边仔细地看着砖壁间的缝隙,我们几个会意,也都开始尝试寻找有没有墙壁后的暗室之类,直到一个个累得手脚发软,这衣冠冢的四壁和头顶脚下,一块块厚实的墓砖垒得紧紧挨挤在一起,砖与砖之间的缝,窄的连刀片也插不进去,更别说拔出一块了。

大头一拧身又盯向了棺材下的棺座,每个人都觉得希望渺茫,张义山要是那么简单就不是张义山了,可不得不试试,一起把厚重的棺材挪开,结果当然也不会意wài

,折腾了这么半天除了一个个气喘如牛,什么也没发xiàn

,只好又把棺材周周正正地挪回了原位。

席地一坐,我点上烟抽几口慢慢平缓了呼吸,看着一个个陷入沉思的表情,发觉人的懒惰归根结底还是头脑的懒惰,这墓室里其实也有很多的蹊跷,只有逼得没办法了,我们才会去思索。顾光明回头扫了一眼我们走过的墓道,当先说道:“那些潜龙飞升的壁画为什么不画在甬道的两侧,而要绘在头顶?”然后一抬头看向墓室的顶部,几个人下意识地跟着看去,墓室顶部稍有些凹凸,倒没有过份值得注意的东西。

默默这半天也和我们一起干着体力活,这时轻轻擦去鼻尖额头沁出的几滴汗珠,扭头看了看旁边倚着的棺盖,说道:“棺盖上绘的青龙白虎方位,变成了西青龙东白虎,这特别的寓意恐怕才是解开谜题的钥匙。”说着走了几步,挨到棺盖近前,俯身仔细地看来看去。

顾光明皱着眉头也远远盯向那个立起的棺盖,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故yì

全部颠倒成反方向的话,为什么左右是反的,上下反而是正常的?”

“镜像……”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镜像”这个词,似乎连大脑都没经过,直接就反应了出来,说完以后我才意识到的确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左和右才是反的,其余四个人眼睛却都是一亮,高童“唰”地盯住了我,目光变得有些期待,将信将疑地道:“继xù

说下去。”

我愁眉苦脸地挠了挠头,虽然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可实在没法把事情想得圆满,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红了,讪讪地说道:“没了。”

顾光明和大头同时“唉”了一声,被点燃起来的兴奋又被我一盆水浇灭,我只是说出了左右相反这种现象有可能代表了一种镜像,却分析不出本质,其实和没说一样。

大头轻轻嘟囔了一句,没听清,大概意思是说“笨”之类的,我心里未免愤愤不平,刚想回击让他说个不笨的我看看,嘴张了一半,默默突然抬起了头,眼睛里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说道:“等一等,左右颠倒好象还有另一种可能……”

果然还是智商的问题,同样灵光闪现的瞬间,我不能把握住这灵感深入进去,而默默就不同了。从他们几个看向默默无比信赖的眼神我也能读懂傻子和聪明人在别人眼里的差别,那简直是赤/裸/裸的歧视。

20、死人的视角

默默做出了一个仰头向上的姿势,用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如果棺盖盖得完好的话,左右颠倒的四象图案是朝外的,平躺在棺内的人,从他的角度透视过棺盖,看到的四象图案却是正常的,这和镜像的道理一样,幸亏你提醒了我。”说完默默扭头看着我,嘴上带了一丝微笑。

我知dào

她这是在安慰我,可我现在不用她安慰,一直在懵懂着默默话里要表达的意思,顾光明却瞬间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得把这个棺盖当成一个透明的玻璃板,就象是一个人在玻璃的一面写字,玻璃对面的人看到是反的,这是一个视角的问题,如果躺在棺材里向外看,看到的四象图才是正确方位。”

我的空间想象力比较差,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不过总觉得和张义山藏了什么的问题不搭边儿,默默接着说道:“这就是说,只有棺材里向上看的角度,一切才是正常的,这四象图不是给活人看的,是给棺材里葬下的死人看的!”

让她的话吓了一个激灵,我心说这妮子一点也不知dào

照顾我的胆小。心里的疑问不觉更甚,隐藏的秘密既然不是给我们看的,那应该怎么办?

我还在愣神,高童却二话不说,脱了鞋扒住棺材的边沿就跨进了棺材里,我被唬了一跳,立kè

明白了过来,高童这是要扮成躺在棺内的死人,变化了视角,希望能发xiàn

什么。

棺材内空空如也,张义山的衣物早被清理出来放在了一旁,里面也没有什么骷髅骨骸之类让人恐惧的东西,但我还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躺在里面,别说让我进去,我看着高童坐在棺材中间然后缓缓躺下都觉得有点瘆,心说要论和死人棺材这些东西打交道,我还真是连默默这个女孩都远远不如。

棺材的左右两边都有接近一米的高矮,高童平躺在里面等于是被埋在棺材阴影中的感觉,睁着眼睛左顾右盼,模样有点吓人,总让我有不好的联想。过了一会儿,大概也没看出什么端倪,高童关掉了头上的矿灯,说道:“把棺盖盖上。”

和大头搬起棺盖,严严实实的扣在了棺材上,我心里不觉替高童有点难受,棺材里面黑漆漆的,不吓死也快憋死了,真佩服他能这么着坚持。

墓室里悄无声息,众人静静地等了一两分钟,棺材里突然传来了“当当”两声,虽然明知dào

是高童敲棺材板的声音,还是让我心惊,赶紧和大头又把棺盖挪开,高童坐起身,摇头道:“还是不对,什么也没发xiàn

。”

这一次连默默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是一点思路也没有,东瞅西望间忽然注意到默默咬着嘴唇凝神思考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心动,差一点儿脱口而出,“妹子,我帮你咬吧……”

默默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左右的环视四周的砖壁,嘴唇都咬得有点发白。默默是想解决遇到的难题,我却浮想联翩地乘机意淫占便宜,脸皮再厚我也知dào

自责,赶紧掐住心里的胡思乱想,抬头间看到墙壁里那盏油灯,下意识地说道:“那盏灯……”

这时高童已经从棺材里面爬了出来,听我提到那盏灯,走过去顺手拿起仔细看了半天,慢慢摆回原处,说道:“灯油看着没什么问题,点亮了看看吧。”

油灯被大头点亮,忽忽冒了一阵青烟,然后火苗不再跳动慢慢稳定了下来,四周被我们头顶的矿灯照得通明,油灯的光微不可见。高童抬头看了半天墓顶,忽然又抬腿跨进了棺材,对众人说道:“我再躺进去试试,你们把灯都灭了。”

几盏矿灯一灭掉,所有的光源就只剩了一个若明若暗的淡淡火苗,墓室里立kè

变得阴森可怖起来,油灯昏黄的光从高童头顶斜上方照到躺倒在棺材中他的脸,着实透着一股诡异。高童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向墓室顶,从我站的这个角度看去,那种面部表情让人脊背有些发凉。

几个人大气不敢出,都盯着高童有些惊异的脸,等了有半分钟,正在我稍微有些走神的时候,高童“噌”地一下子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句:“我明白了,快拿纸和笔来。”

我靠,这可真不是人能受的,我吓得险险瘫倒在地,象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哆哆嗦嗦一把紧紧掐住旁边默默的胳膊,等到默默尖叫一声让我反应过来,赶紧放开手,脸已经红得发烧。幸亏四周昏暗看不清,要不然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嘴里嘟囔了一句:“我说哥,你这是打算把我吓成精神病吧?”

高童的眼睛烁烁放光,一脸的兴奋之色,没理会我的抱怨,嘴里说道:“从平躺在棺材里这个角度看上去,墓室顶藏了一张地图。”顺手接过大头递过的纸和笔,又躺倒在棺材里。

默默狐疑地走到棺材前蹲下身去,尽量接近了高童同样的角度也向上看去,恍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只有从油灯这个角度的光源照到上面,墓顶设置的极微小的反光体才会把光反射投进平躺在棺材里人眼睛的位置,这墓室顶看着凹凸不平有点粗糙,却藏着这么精心的设计。”

我好奇心大起,也跟在默默的身边看向头顶,身子一蹲下,头顶亮晶晶无数个小镜片一样的光反射进眼里,模糊着连成了一片,仔细辨认半天,隐约的确是一副地图,山川河流的绘制形式用的是古代的地图画法表现,和张义山留下的那份地图看上去十分雷同,如果在高童那个平躺向上的视角,恐怕更要真切得多。

这还真是一次误打误撞,整间墓室里张义山唯一只留下了一盏作为光源的油灯,还是大有深意。其实这也是因为在现代,如果当年张义山的家人发xiàn

了这间井下的墓室,很可能会直接点亮油灯,要发xiàn

墓顶的秘密就比我们带了锃明瓦亮的矿灯要容易得多。

21、心结

高童躺在棺材里手绘着地图,十几分钟过后把纸笔递了出来,又把相机的闪光灯关掉拍了几张,光线太暗估计照片的效果也不会很好,匆匆忙完爬出了棺材,众人这才打开各自头顶的矿灯,墓室里重又恢复了光亮,我不由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斜睨一眼高童绘出的图,真心赞叹了一声,光线这么差的条件下,那幅地图规整得象是出版物。绘图对我来说,虽然连笔都不会拿,可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高童的根底,那绝不是默默比得下的。

“走吧,我们先出去,其余的就交给肖队长他们那支考古队。”高童一脸轻松地拍打着身上沾的灰尘,反手把张义山那封家信也装了起来,吹熄了油灯。

张义山的秘密就这样出人意料而简简单单地结束了,剩下的不归我们管,至于张义山这座衣冠冢有多少历史价值,也不是我们需yào

纠结的事情。离开这座墓室的时候,我静静地回头注视了一会儿,算是跟张义山告个别,虽说他在龙脊岭周元王墓前设计了庞大的机关,几乎把我们几个活生生陷死在墓里,可我实在有些恨不起来,心底里忽然冒出了“英雄相惜”这个词,随即又醒悟过来,张义山已经死了几百年,就这样我们也实在是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连狗熊也算不上。

一路跟在众人的身后走出这座衣冠冢,心里不由得感慨,暗叹一声,聪明如斯的一位古人一生被绑缚在家族使命上,这也是他的宿命。但愿他的后人在他用生命构织的荫护下,直到今天还能快快乐乐地活着,那可能是对他最好的告慰。我现在懂得了,为什么中国人会把自己的祖先当成神来膜拜,如果我是张义山的后人,他难道不值得我膜拜吗?

走在最后的是我和顾光明,顾光明的眼里也看不出恨意,我知dào

我们两个都是善良的人,其实张义山也是,命运安排着我们隔绝了几百年打上这次交道,阴差阳错中间,张义山尽了全力周旋解脱了自己的家族,而我们活了下来,没有输家赢家。

一个挨一个钻出了井口,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我却知dào

这平静下隐藏了多少暗流。心里没有秘密的人才是最快乐的,一如这干净的阳光,见不到一丝阴霾的遮挡才会明媚,张义山就是那个替家族后人拨去了阴霾的人,我心里忽然一动,好象秦卫国也是。

返回北京之前,除了张义山的家信和墓顶那张隐藏在光线反射里的地图,高童跟肖队长交待得仔仔细细,肖队长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叹服之色,把我们一路直送到高速路口,才一一握手话别。

这一次广西之行总体来说出奇的顺利,全倚赖了高童和默默,高童依样划葫芦绘出来的那副地图,看上去有山有河,也有几处和那幅大地图一样的标注墨点,上面却没有一个字,谁也弄不清具体绘的是哪里,按张义山的说法是这里面也藏了另一个同族的秘密,看来只能等回了北京交给083处置。

回北京的路上,我越是琢磨,心情越是无比沉重起来,一连串新的发xiàn

,牵扯出了一个和史前文明有关的古老家族,我和顾光明在牛耳岭究竟得到了什么,让我们身上突然多了不可明了的秘密,是顾光明本来就拥有那种家族血脉,再加上牛耳岭的奇遇,让他成了周元王也惦记觊觎的人物?如果说顾光明是先知,那打死我也不信,可顾光明到底和先知有什么关系?

顾光明身上的秘密先放一放,我又是怎么回事?任谁的命运也避不过先知的算计,到了我却成了他们完全预知不到的因素,难道人类已经无法阻止我了?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扭头看了一眼默默,心里一激灵,对,只有她,现在这么多的线索我得不出个结论,其实是缺少一个高速的智能处理器,反正现在这些秘密也根本不需yào

回避她和高童,找个机会把我的这些经lì

对她和盘托出,默默一定能分析出一些我想不到的答案。想到这里我稍稍有些得yì

,能够借用到其他人的脑袋,才是聪明人的最高境界。

计议已定,心里多少有些轻松,不知不觉间我看向默默的眼神变得象是在欣赏一台高配置的电脑,默默一抬头正和我的目光对碰在一起,把我吓了一跳,默默的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我万分尴尬,心说刚才的眼神一定会被她误会成下流暧昧之类了。

老林没在北京,高童还是跟他电话汇报了我们此行的收获,老林叮嘱着让我们几个都留在083的总部,他可能再有几天就回,奇怪的是秦卫国一直也没露面,我心想这可能就是大BOSS的范儿,不到了最后一分钟是不会出现的。

顾光明到了北京就不见踪影,每天早出晚归互相打个招呼,其余时间都和徐媛鬼混去了。我有大头陪着,默默和高童也都住在083的那栋装修豪华的宿舍楼里,人多了不寂寞。一安顿下来,我就急不可耐地厚着脸皮邀默默单独吃饭,默默却羞红着脸推托回绝,我又气又急,心想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不过是让你帮个忙而已,你是嫦娥哥是猪八戒,哥最多也只能看着眼馋,我是宁肯娶个母猪,也不敢跟你动太多的歪心思。

要说默默还是聪明人,大概琢磨出了我心里装着事儿,第二天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时,不动声色地偷偷塞给我一张票,旁边的大头眼睛毒,惊讶地张大了嘴托不住下巴,一定又往歪处想了。我没敢细看,回到宿舍研究了一阵,终于弄明白是一张音乐会的门票,八百一张……对于人家智商高的人来说,钱根本不是问题。

大头比我还急,一伸手就抢去了那张门票,费了半天的劲才念了出来:“勃拉姆斯钢琴音乐会,好家伙,这人是卖什么的?”

我搔了搔脑袋,“勃……什么玩意儿?”

22、抽丝剥茧

我还是换上了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硬着头皮和默默去听钢琴音乐会,这个场合也不能跟默默总是交头接耳,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暗想找个机会跟默默说点事儿还真难,这还要考验我的品位是怎么着?

第一首的印象有点深,是勃什么斯的第多少号作品的第几乐意来着,一个戴眼镜的弹,后来换了一个不戴眼镜的接着弹,看着默默陶醉的样子,我有点泄气,心说就这,你也能听明白?我宁愿晚上回家忍受《套马的汉子》.

我实在有点困了,默默看着我不置可否的木讷表情,悄声地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勃拉姆斯,我努力地又记了一遍这个名字,怕说出来还是会说错,就硬生生用嘴角挑出了一丝笑意,不说话算了。

大概神mì

的男人才显得有魅力吧,高智商的默默也是个低智商的小女生……这话有点矛盾,默默有些不自然起来,乘着两首曲子中间,小声俯在我耳边说作品风格的黯淡阴郁,我听了半天,虽然很想借机形成一点儿自己的音乐观好去应对,可实在是基础太弱,慢慢地点了头,等到默默说完,故作了严肃装逼的面孔,问她:“你这么说,对勃……是不是不公平?”

我还是记不住那个该死的名字,可只说一个“勃”,简直显得忒有范儿了,默默听得一脸迷茫。剩下的时间我咬着牙不让自己睡过去坚持到了最后,长出了一口气,带头鼓掌……哥是真心鼓掌,可他妈结束了。

我的确由衷地钦佩默默不管是文学还是音乐广泛的涉猎,不过这更让我敬而远之,也许她误以为我们都和她一样,可以被经典音乐打动和征服,实jì

上两种人的世界相去甚远。

终于逮着个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把自己的经lì

原原本本地跟她讲述了一遍,忽然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对默默这么信任。从头至尾她一直惊讶的瞪大眼睛听着,最后问我:“你和白露就这么完了?我觉得她一定没把你忘了,你也……太不男人了吧?”

哎呀我去……我有点头痛该怎么回答,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情节里,怎么小女生只关心言情的桥段?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我瞬间意识到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自卑才是我面对白露时最大的问题,其实对默默也一样,我总有一种自己创造和人为拉开的距离感,明明可以平视却偏偏要仰视她们,心里有些黯然,暗想这属于自甘下贱,可我实在自信不起来。

谢天谢地,默默总算不再盘问我的感情经lì

,转而对我的遭遇感兴趣起来,和我在井下秘室时猜测的一样,事实上当时她已经明了顾光明有问题,不过现在的线索太乱,默默说先不考lǜ

我,如果顾光明身上的蹊跷来源于先知的家族血脉,那所有的事情打从一开始,那也是说貌似巧合的地质考察就不对了,似乎存zài

着一个083早设好的圈套。在牛耳岭那处神mì

的祭台上我和顾光明只可能得到某种能力,但血脉却是出生时带来的,牛耳岭的洞群里也许藏着很多秘密的答案,包括我们至今也不能释怀的中蛊。

默默又提出了另一个猜测,也许我和顾光明从来就没有中过什么蛊,这只是老林和秦卫国的一次算计,把我顾光明和大头这三个卷入其中的人套牢,不得不加入到083,至于后来的石门镇,是A集团一次将计就计的阴谋,索性利用这次假的中蛊让我们陷入慌乱,好借机下手。A集团的目的现在可以认定,最终是为了获得先知那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而途径却只能着落在我和顾光明身上,这是他们不惜冒险从幕后走到台前的原因,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我从怀疑顾光明血脉有问题开始,就隐约觉得我们卷入毫不相干的083,整个过程太过巧合和蹊跷,可最先引起这个事情的是大头,决定了做地质考察的又是顾总,他们总不能都是083的托儿吧?

默默接下来围绕着顾光明做起了分析,先知的血脉一定很多人都会有,最起码张义山的家族都是和先知有关的后人,可周元王的计谋既然隔了几千年落在顾光明身上,那么非常有可能的是,顾光明身上的血脉更加特殊,也许是我说的那种基于血脉遗传的基因变异,如果和周元王墓里那石门背后的未知世界联系起来,那就是这种特殊血脉加上石门后的获得,会产生一个千年不遇的先知,这可以代入周元王的角度去想,先用记忆移植取得对他最重yào

的顾光明的身体,有了顾光明的身体才有了特殊的血脉,进入石门,重新成为预知一切的先知,否则他的复活就毫无意义。

这么看来,那道石门一定是史前的遗留,秦卫国不惜一切炸毁周元王墓,他要埋葬掉的就是那道不知dào

通向哪里的石门。

关于我自己身上的谜团,默默也是猜不出个分毫,她说除非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否则没有道理会逃过先知的预知。事情更加复杂和令人糊涂了,我真的不是人类?我越想越委屈,都是爹生妈养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我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关于我身上诸多的疑点还是没有头绪,但我不能总缠住默默,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说。已经很晚了我才和默默一起回了083的宿舍,把她送回房间,虽然有点肉痛,我还是坚持要把两个人音乐会门票钱给默默,反倒被一顿取笑,说我这样的连个女人最起码的心思都搞不懂,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就活该赔了钱还找不到老婆。

讪讪地回屋时大头还没睡,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半天的话,大概意思是女人嘛,你就得敢下手,这次可不能再笨蛋,犯了上次白露身上的错误,我心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懒得解释,越描越黑,大头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23、古柏村

张义山衣冠冢隐藏地图的比对从我们回来后已经开始,也就是寻找地图当中的山脉河流等等标识物和现在通用的地图之间能不能发xiàn

重合,这是一项非常细致而繁琐的工作,那张墓室地图没有比例尺,也没有标记任何的地名,直到老林两天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北京也没有任何进展。

也就在这时,另一条事关隐藏地图的线索浮出了水面,不知dào

083动用了怎样的渠道,把目标范围缩小到了一个叫“古柏村”的地方,虽说这样一个地名在全中国数起来,恐怕不会少于几千几百个,但无疑对寻找下一步的目的地有了太大的帮zhù

,没用上一天,083已经发xiàn

了一处怀疑的地点,位置在陕西,靠近秦岭,山脉和河流的走势和隐藏的墓室地图十分相近,的确也叫“古柏村”,但毕竟现在和张义山的年代距离了几百年,其间沧海桑田的变化,地图已经不可能完全重合。

老林还通告了我们其它一些消息,张义山家族的后裔在民国年间离开了广西苍梧,现在已经寻访到一些线索,正在委托各地相关部门进一步调查他们的具体去向。张义山那张大半个中国的地图,标出的家族位置年代太久远,但还是发xiàn

了几支遗存至今并且传承有序的后裔,但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家族血脉,083还在顺藤摸瓜,争取找到一些知晓家族隐秘的上古家族后裔。

工作量越来越大,老林说A集团已经呼之欲出了,083相信A集团也是一支特殊的家族后裔,这个消息让我们有些震惊,但仔细一考lǜ

,的确也在情理之中,只有这支上古家族的后裔才有可能依靠血脉得到先知的能力。而且和张义山家族一样,他们的一切都围绕着获得先知的能力为己任,不过和张义山不同的是,张义山求的是完成了使命以后整个家族的解脱,而他们却一直在执着地坚持,希望复兴这支上古家族。

我暗地里琢磨,如果按照血脉说起来,张义山家族也算得上是A集团,反正这支上古家族的后裔都是A集团,延续了上万年以后已经七零八落,但是目的各不相同,他们当中有的曾经成功,创造了无比的辉煌,比如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眼镜潘就属于其中一个分支,也许这个分支就是A集团,但不管掀起怎样的波澜,这支家族早晚还会湮没在历史里。

可大家都是活在当下,假如真让A集团不管用什么办法造出了一个先知,那么现今的世界可真的就全乱了,全球政治经济已经一体化,可以预知未来的先知,几次简单的操纵就会让世界各国的股市汇市和期货市场全面崩盘,罗斯柴尔德家族和华尔街根本就是小儿科,这还是次要的,战争也可能将伴随先知的野心席卷全世界。

想挫败阴谋总得一步步来,老林无疑将重点放在了A集团身上,而挖出张义山那幅隐藏地图里古柏村的秘密还是交给了我们几个人继xù

。只有一张模糊的地图,加上一个不知所云的古柏村,众人又懵懵懂懂地踏上了旅途。

这么多天五个人在一起的接触,无疑让彼此更加亲近和了解了许多,私底下的高童性格很开朗,和他在一起我们没有面对老林那种压力,一行人的气氛也就格外轻松。

下了飞机就有人接,我已经习惯了083的这种安排,地方上的对口单位陪同,不论多大的花费还是人力,全程开着绿灯。和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天暗暗猜测,这一次配合我们的大概是国家安全局或者公安系统之类的。

从咸阳机场到秦岭脚下的古柏村,比我想象的要近了很多,路也很好,不用怎么加时加点,一路上聊着天就到了。两辆车直接开进了村委会的院子里,这个村子经济条件好,村委会大楼盖得象小了一号的白宫,气势磅礴。村委会主任直接迎在了车前,一下车就和每个人热情地握手,让我们都有点发蒙,再一抬头,看到楼前已经拉出了崭新醒目的条幅:欢迎上级领导莅临考察。

村长把我们让到二楼的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上摆了几盆鲜花,分了几瓶矿泉水,就开始言辞恳切地介shào

新农村的经验,连稿都不看,不知dào

应付过多少检查团了。这阵仗有点乱,陪我们一起来的两个人赶紧打住了口沫四溅的村长,高童忙说我们这是考古队,来搜集一些古柏村的历史,做专题研究用的。村长这才恍然大悟,把我们领到了村子里一个年纪最长的老汉家里。

其实我们一直很盲目,古柏村只是墓室地图几个标注点当中的一个,张义山如此隐藏一定非常重yào

,可这是什么意思谁也猜不出,如果也代表了一个家族的话,眼前这个村子却是多姓人的混居,多少年了也没听说有什么土著和外姓人的区别,而且老爷子说这村子大概是清代的乾隆年间才有的,最早居民的祖上都是走西口的河南人。

如果线索从这里就断掉,那我们前期广西苍梧发xiàn

的墓室地图就毫无价值了,谁也不会甘心这样的结果。高童只能和老汉随便拉着家常,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xiàn

,可谁都明白,张义山比老爷子迁到这里的先祖年代还要早得多,别说老爷子自己,就算他的老祖宗活过来,明代陕西的事情去请教乾隆朝的河南人,要是能问出什么来才怪。

耐着性子和老爷子絮絮叼叼地聊了两三个小时,实在问不出什么和我们相关的东西,高童禁不住有些垂头丧气,开始怀疑找错了地方,问向村长:“这附近还有另外的古柏村吗?”

村长想了半天,刚摇摇头,老爷子却接口说道:“古柏村倒是没有,可附近的前进乡以前不是叫大柏树乡吗?大跃进时候给改的名儿。”

这名字虽然类似,但终归不是那么回事,要说完全放qì

吧,众人都有点儿说不出的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默默忽然问向村长:“你们这里为什么叫古柏村啊?”

24、柏树的秘密

“唔,”村长这倒打开了话匣子,“我们这里的村东头有一棵老柏树,唐朝的李世民继位以后,天下大旱……”

这就和旅游区景点的山民编出来的民间传说如出一辙,沾着边儿就靠,估计李世民压根儿就不知dào

有这么个地方,跑到这里找树求什么雨,还不如在长安盖个龙王庙。反正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不过我还是把握住了村长整段赘述当中的重点,也就是那棵得来了村名的古柏——村子里唯一比张义山还老的东西。

柏树是一种活得年岁极长的常绿乔木,仅仅在北京市内,因为保护得好,柏树当中树龄最早的就可以追溯到盛唐时期,陕西黄帝陵的柏木林,无人伐采,平均树龄更长,千年以上的古柏大概两三千棵,相传黄帝亲手种植的那棵古柏已经有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了,至今仍然枝繁叶茂,活得有没那么久谁也没考证过,但柏树的确是长寿树种当中最长寿的了。尤其它的生命力极顽强,有的柏树遭遇了雷击甚至齐根伐去,一开春又发出新芽,过上若干年还是生长得郁郁葱葱。

“那棵柏树……”没等村长讲完,高童就抑制不住地打断了,“能不能带咱们去看看?”

村长有些迷惘地点头,掐灭了手里的烟,亲自又把我们领到了村头,拐过一个弯,仿佛半开的伞盖一般巨大的树冠就迎进了人的视野,走近前去,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树干上方枝叶密密匝匝地伸展开来,树的胸径有接近一米半粗细,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是我们村的神树啊,”村长有些感慨,“一个是党的政策好,另一个也靠了这棵老柏树的保佑,这几年村里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哩。”

把两种互相冲突的价值观给捏合在一起,实在让人不敢领受,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村长自顾自的侃侃而谈,说是按自己的家谱记载,这棵柏树从古至今一直被后人当成神一样崇拜,如果不是文/革期间村民的自发保护,恐怕早被红卫兵当成封建迷信给掘断了根。我们一边听着,一边绕着古柏兜了几圈,柏树的枝条上绑了几根红布,有的已经褪色,有的鲜艳夺目,看来当地老百姓的确是把这棵生命力顽强的老树神化了。

这树看不出什么毛病,我听见大头避了村长偷偷跟高童嘀咕道:“不行的话,就把这树连根刨了,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

我暗想大头够狠,这等于是要刨了人家的祖坟,高童也面露不忍之色,摇头说道:“墓室地图里明确标记了三个点,现在还弄不清这棵柏树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其它两个标记又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先都查清了再说。”

默默这半天一直在上下打量这棵古树,看了看村长,问道:“刚才您说的附近那个大柏树乡还是前进乡,也有一棵古柏树吗?”

村长用手朝南遥遥一指,“离这儿大概四五十里地吧,原来也有一棵老辈整天烧香磕头的老柏树,破四旧的时候被人挖掉了。”说到“挖掉了”这三个字,村长语调的尾音上扬,表情很有些得yì

。本来嘛,都是被当作神迹的古柏,现在这附近只存了他们村的一棵,换成谁也会有些自豪。

没等默默再跟着说什么,高童已经拿出了一张墓室地图的复制件,这是昨天刚刚按照高童的手绘原图重新放大整理过的,原先模糊的山川河流和张义山刻意做出的标记清晰了许多。阳光下高童眯了眼睛,用手指着下方的一个标记点,扫了一眼比例尺,狐疑地说道:“两个点之间的直线距离的确是二十公里左右。”

突然出现的答案令人猜测不透,张义山标出的两个点是两棵活了千年的古柏的话,有什么隐藏的意义?

“最下面的一个点,”高童继xù

看着那张墓室地图,“照这样的比例推算,大约是古柏村到前进乡距离的一倍,由前进乡向正南的距离是四十公里,不知dào

是哪儿?”

这次连村长也摇头了,大头却早用手机翻出了现行版的地图,电子产品果然比张义山时期要先进得多,放大了图片找到古柏村,再以大约二十公里外的前进乡为基点,四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向南一划,大头失声叫道:“这已经到了秦岭,……是桐柏峰!”

顾名思义,那座山上应该长满了桐树和柏树,如果不出什么意wài

,也应该有一棵或者更多的千年古柏。我的头有些大,从现在可以得知的信息来看,是两棵分别被当地人作为了神祉的古柏,还有能够想到的远在六十公里外桐柏峰上的柏树,这些用千年古柏组成的密码要告sù

我们什么?

村长看了看表,对我们几个一龇牙挤出了笑容,“各位领导,到了饭点了,咱们走吧,先吃饭。”说罢也不容高童推托,拽上陪着我们的那几个“省里的同志”,一路喜气洋洋地回到了村委会。

我们几个和高童不一样,听着吃饭比什么都高兴。丰盛的酒菜和鼓舞人心的开场白以外,村长的确能够抓到“上头的人”猎奇的心理,几样城市吃不到的野味和当地的特产红烧双色鲤鱼都摆上了桌,加上几个陪同的村干部热情洋溢的表情,酒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就被拉到了高潮。

高童明显还是想要跟其他人多打听点什么,把话题拉扯着往柏树上靠,但除了村里的形势一片大好,村民们正在村长的带领下战天斗地奔小康,一句有用的也没有,不觉有些泄气,几口酒下肚红了脸,跟村长说道:“其实不用那么客气,我们又不是什么检查团。”

“咦……”村长敞开衣服,圆瞪了眼睛,“只要是省里下来的,哪一个我们这里得罪得起?随便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把我们捏死哩。远的不说,就我们那棵大柏树,省里一个领导认准了要给他爹做个整幅的寿材,要不是陪着好好伺候,怕是早被锯掉了。其实这树吧,根本不适合做寿材……”

说到这里,村长黝黑的面庞露出了憨厚而又狡黠的笑,我知dào

他也看出了我们是来者不善,拿话要堵死我们动这棵古柏的心思,心里有些无耐和酸楚,想保住点传统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

25、第四个点

离开古柏村,一路上了国道奔赴前进乡,地图上距离二十公里左右,路也基本是直的,可惜路况就不大好了,有些颠簸。高童不胜酒力,坐在前面倚在车窗边昏昏欲睡,大头和顾光明在另一辆车上,据大头说是要给我和默默创造在一起的条件。

我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我看见这丫头就头痛,后悔把自己的感情经lì

也那么直白地告sù

她,总感觉她看向我的眼神怪怪的,默默一开口就更让我心慌,生怕她再提我和白露那点儿事。这种心理导致自己扭捏得厉害,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那么大的空间,我却连手应该摆在哪儿都不知dào

了。

好在这段路不长,默默的心思也用在别处,两个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就到了目的地。到乡zf打听半天,乡zf办公室找了一个人领路,给我们带到附近一片农田,指着农田中间说道:“这里就是你们说的那棵树,当年挖出的坑都早填满种上庄稼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我心想要是再过个几十年,恐怕连知dào

位置的人也找不到了。现在只剩桐柏峰一个线索,但省里陪同我们的那几个人却面露难色,尤其是带头的方知远,我们都叫他老方,跟我们解释说桐柏峰属于秦岭,处在整条山脉的东段,那里根本不通道路,只能靠人跋山涉水的徒步才能到达,看来需yào

重新安排一下。

回到西安正赶上车流的高峰期,车堵得厉害,老方把我们几个送到市郊一家内部的招待所时,天已经黑了。别看招待所的名字不好听,而且连个招牌也不挂,这可和大街上几十块钱一宿的那种招待所完全不一样,周围的环境和各种设施比四星级酒店还好,人家不叫宾馆酒店纯粹是为了低调。高童顾不上吃饭,和老方钻进房间里商议了好半天,把我饿得心里直埋怨。

083的项目没人敢怠慢,第二天上午老方他们不仅联系好了熟悉桐柏峰的向导,还找来了林业局的两位专家,看来是高童提前有了安排,中午在一起简单吃了饭就兵分两路,一位林业局的专家跟随我们和老方的大部队直奔桐柏峰,还有一路却是另一位专家和老方手下的人再赴古柏村,我猜测着是要详细了解一下那棵古柏。

桐柏峰的高度和秦岭几座著名的山峰相比挫得厉害,比如太白山终南山的海拔都在两三千米,但因为那些是旅游区,反倒交通便利,通向桐柏峰的公路最远也只能到达距离山底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这里虽然往来不便,却出产各种各样的山货,外来收山货的生意人还不少,有一家小小的家庭旅馆,条件当然不能跟省城比,反正几个人就算凑合着住进去了。

第二天进山,半夜刚刚下过一场雨,路也格外泥泞和艰难。一路辛苦的到了山脚下,向上一张望,周围没有高山的陪衬,桐柏峰显得突兀而巍峨,也有着名山大川的气势。当地村民做的向导遥望着山坡上说道:“这就是那片柏树林了,一年年采山的人都会经过这里,没听说有什么不一样。”

柏树林看着不远,走起来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众人身处其中,高大的柏树遮天闭日不见阳光,四处转了一大圈,成年的老柏树大概只有十几棵,其它都是常年累月由几棵老树繁生出来的,林业局的专家盯了半天,估计那几棵老柏树的树龄都在八百到一千年,其它的就看不出什么了。

脚下都是岩石和泥土组成的山体,这里就算埋着什么可也没处发xiàn

,众人有些泄气地找了几块石头刚坐下喘口气,老方的手机响了。

信号不好,老方声嘶力竭地声音响彻了整片树林好长时间。电话是去了古柏村的那一组人打来的,惊人的发xiàn

没有,不过搞林业的人就是对这些老树敏感,一路追查有些意wài

地找到了前进乡那棵被挖掉古柏树的下落,巨大的树根一直被当地一个村民放在院内。这样一来,那两棵古柏都查探清楚了,树龄大约也在八九百年左右。

听着老方重复了电话的内容,高童“嘶”的吸了一口气,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说道:“张义山标出的三个点,所有的柏树都是差不多的树龄,应该是同一个时期人为栽种的,野生的不可能这么巧合,这些古老的标记究竟要告sù

后人什么呢?”

这对我来说简直毫无头绪,暗暗心想,唯一可能的只有笨办法,花费大量的人力,在这第三个标记的柏树林里四处均匀地向下用考古铲打洞,如果地下藏着什么,再隐秘也架不住地毯式的搜索。

默默已经好久没说话,从昨天发xiàn

了古柏的秘密开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我们都知dào

她这是把心思扑在了谜题上,谁也不敢打扰这个聪明的一休咬嘴唇。“既然……”默默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大头和顾光明几乎同时迫不及待地追问,“既然怎么样?”

“既然这是一个张义山没有破解出来的谜,那么张义山标出的这三个点里,就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我觉得古柏只是个标记,比如说……人为做出来的路标,一千年也不会丢的路标。”默默加快了语速,爆豆子一般一口气说出了她的想法。

前半段话给了我醍醐灌顶的感觉,对啊,张义山在墓室地图标出来的点肯定不会有秘密,否则这么明确就不是他解不开的谜题了,这是符合逻辑的,可默默后半段把古柏当做路标的说法,又让我转不过劲儿来,路标这么做的确匪夷所思,那么路是通向哪儿的呢?

默默拿过一张附近百公里内详细的地形图,这也是老方提前给我们预备下的,她的手从古柏村开始,慢慢下划到了前进乡,再到眼前的桐柏峰,嘴里说道:“明代计程的‘里’虽然和现代长度不同,但不妨碍图中出现倍数关系,就用二十公里做一个基准,三个点之间的距离分别是二十公里,四十公里,那么下一个点用八十公里来计,大概就是……”

默默的手直线划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几个人正在茫然之间,旁边一直听着的方知远却大惊失色地叫道:“怎么……会是这儿!”

26、若即若离

这下轮到我们吃惊了,着实被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的老方吓到,一个个瞪着眼睛看向他,老方用手抚着脑门,一眨不眨地盯着地图,“没错,就是这里,这是三十多年前的1033号工程所在地。”

别说我们发蒙,事情太蹊跷了,听着1033号工程的名字好象是军队的秘密项目之类,这怎么能和一个上古家族流传下来的隐秘有关?高童两眼盯着地图,嘴里嘟囔道:“看着也是山区,应该是秦岭的余脉分支吧?”

老方没接茬儿,眼神里却流露出了几分痛苦,气氛僵持了一段时间,才抬头对我们说道:“如果你们确定这个地点的话,这还真巧了,我年青当兵的时候进驻过1033工程,那里当地老百姓都叫它‘死人谷’……没错,谷口还有两棵大柏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死人谷?这名字一说出来就让我有点不寒而栗,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军队秘密工程,家族隐秘,古柏……难道三十多年前秘密已经被发掘出来了?

老方没再多说,把高童拉在了一旁,两个人开始低低地耳语,高童表情严肃,不住地点头,然后转向我们几个说道:“咱们先赶回西安,马上联系老林,看来得想办法调出那些尘封多年的档案了。”

事起仓促,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摸不着一点头脑,昏头昏脑地跟着众人下山,折回山外的村庄,吃过饭坐上了车又往西安返,一路上高童不停地和老林电话沟通,我隐约听出了一点大概,说什么死人谷的特殊事件来着,好象当年也是轰动一时。这样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再好奇,也懒得去猜,经lì

过那么多意想不到,连活着的成吉思汗我都见到,认了“叔”还送了礼物给我,可惜被官家没收了……反正这次再来个玉皇大帝下凡我也不奇怪。

西安的深秋,夜已经开始凉了,赶了一天的路疲乏的很,老方给每个人都安排的单间,这样我也不用忍受大头的鼾声,话说前一阵子都开始习惯了,冷不丁地听不到还有些睡不着。

独自一个人到后院走走,月明星稀的晚上,草坪灯幽暗的光照在曲径的两侧,环境一雅致,人就不知不觉地走了心,这样的夜晚白露会在哪里?然后盯着月亮象孩子一样的想象,我看着月亮,月亮看着千里之外的她,心里忽而温暖忽而惆怅起来。

迎面撞到默默的时候,她的脸上正挂着一丝玩味的微笑看着我,这给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总觉得她能洞穿我的心思,我是真怕她去揭我的疮疤,跟她又急不得骂不得,脸上赶紧挤出笑容,可我总觉得那带了一点谄媚。

和我预感的不同,这一晚默默和我聊了很多,我知dào

她也对我敞开了心扉,这也是我无意中的以心换心了,其实我对她说那些经lì

是想利用她帮我厘清真相,虽然也有倾诉的成份,但倾诉真不是我的目的。

默默跟我说她是有男朋友的,哪儿都好,就是少了点儿佐料,平淡到索然无味,她宁肯四处下考古工地寻找新鲜和刺激,也不愿守着花前月下,想也是真想,见了面两分钟就烦,这令她苦恼得一塌糊涂。

这次我变成了一言不发的倾听者,心里却莫名的涌出一股酸意,我对默默日益加深的好感好象不容许她心里有别的男人,随后我又觉得自己不可救药的自私,那明明是不可能的男女之情,难道但凡一个自己瞧得上眼的女孩,我都会这样吃干醋?这大概也是男人做了皇上放纵自己三宫六院的心态,不管身心能不能承shòu得起,老子先霸过来再说,宁肯让你独守空房,也不让别的雄性动物看你一眼。

话越说越投机,我和默默之间就这样奇怪地建立起了一层信任,这和爱情有没有关系我说不清,描述出来的话,那可能是一种超脱性别之外的男女情感,内心的世界平时愈是矜持,这时却愈是更容易向对方释fàng

和彰显,这大概是一种特别的互换效应,我给了你十分信赖,你就会还我八分直白,哪怕明天形同陌路,今夜我们却是赤诚相见的。

都说月下看美女,月色的朦胧把默默的一颦一笑都衬得让我心动,要是喝点酒,保不齐我就会大着胆子扑上去……已经深夜了,默默长吐一口气,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跟你聊一会儿我舒服多了,太晚了,咱们回屋睡觉吧。”

脑子里起了点不好的联想,我“唔”了一声,跟默默回去睡觉,当然是她睡她的,我睡我的……你想什么呢?

一早上起来高童就开始忙,和我们说要去调档案,琢磨半天把默默也带上,跟着老方去了市区,按理说我们三个才是083的人,可能不顶什么大用。既然老林对他们俩这么信任,现在也没必要纠结暂时把我们三个人排除在外是不是合理。

连续两天高童都是早出晚归,老方他们可能比我们还要忙,“死人谷”的往事终于一点点露出了水面,详尽的档案和老方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陈述,把众人拉回到三十几年前。

方知远老家在陕北,别看长的不济,却是正宗的“绥德汉”,1976年应征入伍,刚出了新兵连分配完毕,就懵懵懂懂地跟着连队奔赴了陕南山区,说是要执行保卫任务,那个年月,人们脑袋里的弦崩得紧,上头让保密,下面一个字也不说,新兵蛋子难免好奇,打听几句却被班长喝呼几句不敢再出声,其实后来方知远才知dào

,连长在到达现场之前也是什么也不知晓的。

方知远还能记起连长姓张,是四川人,他们这一队人开去现场的时候,并不是个整编的连建制。代号“1033”的工程本来并不复杂,只是在陕南山区建一个常规的军用雷达站,选址就在死人谷,死人谷的得名是因为采药的山民在这条山谷时常会发xiàn

累累的白骨,有的地方一层撂着一层,时间一长在附近村民心目中是个禁地,军队可不信那个邪,工程兵进驻按步就班地修建,没想到工程才刚刚开始,向山上铺简易公路的时候就发生了意wài



27、方知远

工程是按照步骤来的,打好了炮眼再放炸药,从山下一点点炸劈出一条道路,直通山顶测量好的建筑工地,但爆破刚刚到了半山腰,山腹中间却莫名其妙地被炸开了一个洞口。洞口开始时并没有多大,没想到把土石向外扒,直到整个洞口显露出来,却象是一条穿山隧道一般宽阔,两辆解放卡车甚至可以齐头并行的宽度。

主持爆破的工程师没敢让人贸然进去,在洞口徘徊一阵,发xiàn

人工挖掘修整的痕迹非常明显,就吩咐看好这个洞口,赶紧向上级报gào



这山洞出现的极其突兀,整座山体表面原本看不到一点蛛丝马踪,负责整个工程的领导去了现场,立kè

想到了其它方向,让人拍了一堆照片,转而再向军区汇报,并且暂时把工程兵的建设任务停了下来。随后这些上报文件按程序转到陕西省的几个考古专家手里,引起了很多质疑,有的猜测可能是罕见山陵大墓的墓道,有的说是古代用来贮存粮食的秘密仓库,不经过现场,谁也说不清,最终由省里牵头,组成了一支十几人的考古队。军队自然配合着派出了方知远所在的这一支连队,这也是那个时期的惯例,大型考古一定会有军队入驻保护。

方知远他们这些人到了现场才知dào

是这样一次特殊的任务,一切就按照军队的职责进行,在远处设置警戒线,驻扎营地的日常巡逻担任警卫,甚至生火做饭。死人谷也没外面传得那么邪乎,偶尔能见到白骨让人惊惧是真的,也有几匹独狼,听说半夜还有人听过黑熊的啸声,但这些对荷枪实弹当兵的来说,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方知远是个新兵,跑前跑后的打下手是一定的,考古队准bèi

进入山洞时,随行的保卫任务也是由张连长带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轮不到他,这其实和档案的记载稍有出入,除了张连长,先期一共六个陪同进入山洞的战士当中,的确有两个是当年的新兵,档案上也有名有姓。

正式工作开始以后进展还算顺利,只是进了山洞的考古队的人回来说,这个山洞是斜下的走向,向内深入大概五六百米,就发xiàn

了地下暗河,带队的王队长让人试探,暗河深阔而不见底,山体内部的水一年四季冰冷彻骨,想趟过暗河继xù

深入看来是不可能了。

王队长当晚就找人回去联系橡皮舟,文/革后期物资匮乏,交通联系都不便,等几艘能装着五六个人的橡皮舟运到现场,已经是四天以后,就这还是省里特别重视。方知远他们这些天乘机熟悉了周围的环境,正逢秋天,又无所事事的到处采了不少山果,也就在这个期间,他注意到死人谷谷口一左一右有着两棵老柏树。几天下来和考古队的接触,大家开始互相熟络,只是方知远不太喜欢那个王队长,总是颐指气使地给人安排任务,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不过总的来说,一切暂时还好。

等待装备物资这几天,考古队决定在最终结果出来以前,仍然沿用原先的工程代号1033,这也很有当时的时代感,几乎每个这种项目都用数字代号,不管需不需yào

保密,保密级别如何。

橡皮舟运到了现场,考lǜ

到山洞深处的复杂,地质条件也稳定,考古队临时决定干脆带足帐蓬食品水等等补给品,直接驻进山洞,这样可以加快进度,不把时间无谓地浪费在每天的早出晚归上。按张连长的话说,这已经有点洞穴探险的意思了,方知远虽然是什么也不懂的新兵,但也能意识到这种规模的通道背后,一定隐藏着震撼的发xiàn



山洞沿伸到地下河的前半段考古队已经摸清,认为这是一条天然洞穴的基础上,再加上人工开凿出来的。原来圈定的人选大概十几个人一早就进去,按照计划,方知远他们几个在外驻留的兵要跟随着向内运送物资,这是新兵方知远第一次进到洞内。

洞内开阔无比,方知远却总有一种阴森森不好的预感,说不出的难受。慢慢进到深处,那条地下暗河看上去好象一个狭窄望不到尽头的水潭,阻住了去路,左右两边石壁高耸,人是不可能走进去的。适应了环境,来回几趟把一些物资从外面的现场搬运到地下暗河边,考古队一行人已经坐上几辆橡皮舟划进了深处,班长要他和另外一个新兵一块儿守着,随时准bèi

接应从里面出来的人。

目前为止一切井然有序,除了几个新兵,每个人都是经验丰富,方知远只需yào

做一颗听话的螺丝钉就好。和方知远在一起的那个新兵外号叫马大个儿,身高接近一米八,要是放到今天不算高,七十年代营养匮乏,能长成那样已经算大个子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打发时光,挨到当天下午,马大个儿跑到远处去方便,方知远坐在阴冷的水边发呆的时候,目光所极的暗河远处隐约亮起了光,正一晃一晃的飘近,这应该是山洞深处的人回来了,方知远下意识地朝着光的方向高喊了几声,却没有等来回应。

方知远感觉着这么远的距离应该能听到他的喊声了,心下有些起疑,正好马大个儿撒完了尿回来,方知远就拽住他朝着远处一指,两个人再凝神看时,灯光却消失不见。

又等了半天,那光还是没再出现,马大个儿就笑话方知远胆小,一定是看花了眼,方知远却心里有数,绝对不会看错,让马大个儿在原地等着,自己跑出洞去报gào

班长。

方知远虽然紧张万分,但是他的描述并没有语无伦次。班长这些年带的新兵多了,来部队前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可看了方知远的表情又不象那种大惊小怪的咋呼,怕真出了什么事儿,两个人一溜小跑进了山洞。

这一来一返的时间也就半个多小时,等到了暗河,一艘橡皮舟已经转了回来,算上连长一共三个人站在岸边,连长看到他们俩,立kè

阴沉着脸训问怎么没安排人守着接应,班长和方知远却同时意识到,马大个儿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失踪了。

28、水中惊变

方知远完全慌了神儿,结结巴巴把简单的过程又跟连长复述了一遍,张连长一句话不说,看向他的目光中却多少带了些怀疑。以旁观者的角度想想也难怪,所有的经过都是方知远一个人的叙述,马大个儿生死未卜,如果有人捣鬼陷害了马大个儿,最大嫌疑人就是方知远。

回头看这是误会,当时的现场方知远可彻底乱了方寸,根本就摘不清自己的嫌疑。幸亏张连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遇事沉稳老练,没有过多纠结对方知远的质疑,放下手头其它事情,立kè

组织了人手先搜寻马大个儿。

这条山洞从入口算起,几乎笔直地通到暗河,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岔洞,别说马大个儿不可能跟他们玩捉迷藏,就是真zhèng

想藏起来也无处容身,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马大个儿落水了。

此时的方知远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先就坐上了橡皮舟,张连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让方知远的班长领了两个外面叫进来的战士继xù

守着,四个人一边高喊着马大个儿的名字,一边摆动船桨划向远处。

方知远自己就是个旱鸭子,更不用说划船了,两只手拼了命使的全是浊力,根本不得其法,一桨深一桨浅累得呼哧直喘,反倒拖累了其余三个人的正常节奏,被张连长皱着眉头张口骂了几句,满头大汗的方知远心里更是着急,一桨深插下去,却“砰”一声的似乎重重砸到了什么。

“水下有问题!”张连长高喊了一声,没等船上的几个人去查看,方知远直觉得船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抬,众人正在惊惶之间,船头照明的灯光一晃,左前侧方拱起了一段黑漆漆足有大水桶粗细的身躯,方知远脑子“嗡”地一炸,下意识指着叫道:“蛇!”

老兵和新兵的不同随后就体现了出来,虽然同是紧张万分,方知远手脚战栗个不停,另外三个人却“咔嚓”拉起了枪栓,等到方知远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把枪拽过了身前,水面泛起一层波澜过后,却平静了下来,橡皮舟原地慢慢打起了转。

张连长一双眼睛紧紧盯住远处蛇身消失的水面,保持着端枪一动不动的凝固动作,嘴里轻轻念叼:“是一条水蟒,还在我们的附近,把身上的手电都打开,分散照着四周,它一露出身子就开枪。”

方知远这时才刚刚拉上枪栓,又手忙脚乱地低头去翻挎包里的手电。这一阵他们划出去了也只有几十米,远处岸边的班长感觉发生了什么意wài

,不明所以地高声朝他们喊道:“出什么事了?”

张连长轻轻摆手,示意不让他们几个说话,慢慢转身用手电朝向岸边的方向左右晃动。方知远的心扑通乱跳,不敢随处看,一只手拿着手电光照明守住自己的方向,另一只手把枪口朝天举着,手指却不敢扣在扳机上,生怕一不小心就搂出去一梭子。

时间过了有半分钟,船上的人一直这么僵持着,方知远仿佛能嗅到四周浓浓的危险气息。远处的班长这时却没看明白连长的意思,狐疑不定地凑向了水边,说时迟那时快,也就那么一眨眼之间,从船上这个角度看去,靠近岸边的水面上突然卷起了硕大的水花,一条黑色的巨大蟒身冲上了岸,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向班长将他缠住,班长连声音也没发出,前后也就短短的两三秒种,“轰隆”一声,巨蟒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毫不费力的拖带着一个人,头已经钻进了水面。

连长的冲锋枪毫不犹豫地打响了,方知远隐约可见子弹的光亮轨迹划破黑暗,打在了巨蟒的身上,巨蟒却浑然没有知觉倏忽间没入水底,只余下水面上一大片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四周又突然陷入了沉寂,方知远的心脏跳动得几乎要痉挛,巨蟒的偷袭无影无踪直如鬼魅一般,他此刻根本考lǜ

不到战友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悲痛也谈不上,恐惧让他的脊背一股凉气直窜进了后脑,上下牙不自觉地互相碰撞起来,“得得”作响。

接下来的几分钟,周围悄然无声,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方知远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沉着,可这种自我克制完全抵御不了惊惧带给人的慌乱,脑子几乎陷入麻木的状态,磨盘大小的蛇头再次从水面忽然蹿出的一瞬,方知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灯泡一样闪闪发亮的一对眼睛,差一点直接晕厥过去。

方知远早就忘了手里还拿着枪,身体僵硬地眼睁睁看着,但觉得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已经扑面而至。其余三个人的枪声却先后在耳边回响了起来,当时连队配备的56式突击步枪,仿制苏联著名的AK—47,连发的准星稍差可威力巨大,如此短距离的抵近射击,连长三个人枪中的子弹十颗倒有三四颗倾泄到了蛇头上,一阵砰砰乱响,巨蟒却一翻身钻入了水底,砸落水面冲起的浪花几乎把橡皮舟掀扣过去。

好在新兵营的反复教育起了作用,方知远哪怕死也没敢扔掉手中的枪,紧紧地搂抱在了怀里。只见张连长的眼睛里仿佛瞪出了血,咬着牙根恨恨地说道:“大家都准bèi

手榴弹,这狗日的东西出来就炸。”

按现在的话说,这巨蟒就是一个血防超高BOSS级别的怪物,几个人飘在水中的船上进退不能,寻常的手段又根本难以撼动它的皮毛。张连长明知dào

在这么短的距离用手榴弹会给船上的几个人带来危险,还是率先抽出拧开了后盖,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式,其余两个老兵也红了眼,干脆把打空的枪往身后一背,拽出手榴弹只等着巨蟒露头就跟它拼了。

人的情绪和斗志是会互相传染的,这就是为什么有的部队打了几十年的仗,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兵却自始至终敢打玩命硬仗的道理。方知远一股热血涌上了头,他不懂更多的军事技能,全是凭借了临时上脑的一股虎劲,统一配备的三颗手榴弹一起拿在了手中,身体不知不觉地紧崩起来,这时的他反倒开始盼着巨蟒出现,一时间只想着跟巨蟒同归于尽。

29、福将

四个人横下一条心的时候,巨蟒偏偏再不露头,可能也被方才的子弹击中吃了亏.这种等待难熬到了极点,鼓起来的所有勇气慢慢被消磨,水面下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连长面色铁青,咬牙拽出一把军用匕首,用匕首在胳膊上一划,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然后把手伸向了水面,血一滴一滴地滴了下去。方知远立kè

会意,这是一不做二不休,不引出并且解决了这条巨蟒,船上的几个人仓惶逃窜的话,早晚难逃蛇口。

血腥味在水里的弥漫人是嗅不到的,这招儿能不能把巨蟒引出来谁也说不准。方知远灵机一动,拿出了身上的牛肉罐头,用刀割开了十字口,左右掰开,一股牛肉香飘散在了四周。

连长一回身,目光里露出了嘉许朝他点点头,这新兵最怕当官的鼓励和表扬,方知远瞬间就觉得自己成了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一手拿着牛肉罐头,另一只手紧扣了手榴弹露出拉环,大吼一声:“来啊,老子都不舍得吃的牛肉罐头,今天就喂了你这畜生……”

口号刚刚喊了一半,那只巨大的蛇头朝着方知远的正面,倏忽间从水中冒起,窜出水面足有一人多高,方知远一哆嗦,慌乱间用牙一咬拉着了手榴弹的导火索,却返手把牛肉罐头朝着巨蟒撇了出去。

巨蟒大概闻到了牛肉的香气,本来紧闭的嘴蓦地张开,方知远扔出的罐头不偏不倚地掉进了巨蟒的口中,橡皮舟上却全乱了套,连长三个人根本没顾上蛇口一张一闭的机会,都眼瞅着方知远愣愣地傻站在那里,手里仍然紧握的手榴弹嗤嗤地冒出白烟,再有两三秒钟的延时就会把几个人全都炸飞。

连长已经急得快要跳脚,泼口大骂道:“妈了个逼,龟儿子快扔啊!新兵蛋子真他妈不够捣蛋的……”方知远这才一低头明白过来,却全然失了方寸,一甩手,手榴弹直上直下的扔向了半空,随后眼睛一闭就势蹲在了船上。

就在所有人都完全失去了信心的时候,那条巨蟒象是上紧了发条,“嗖”地从水面向上弹出,圆张了澡盆大小的巨口,粗大的蛇信吐出半米多长,卷住手榴弹送进了口中,然后巨口一合,刚刚品出来不是味儿,没等吐出,手榴弹已经炸响了。

只听得闷闷地一声响,巨蟒的整个蛇头被掀开了小半边,随后血肉脑浆象下雨般从半空落下,把船上的四个人溅得一身血污,那味道闻起来令人作呕。谁也顾不上身上的血腥,再看向水面上时,巨蟒十几米长的尸身这次完全显露了出来,平平地摔在水上,翻出的白色肚腹还在微微扭动。

这一系列的变故硬是张连长也没琢磨着反应过来,瞪了牛铃般的一双眼,呆呆地直立身子站在船头,盯着飘浮的蟒蛇尸体一脸的不相信,足足过了一两分钟,才长出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坐在了船上。

从鬼门关走过这一遭,四个人浑身上下没了一点力qì

,方知远更是手脚打颤蜷缩成一团,两眼畏惧地看向连长。连长不怒反笑,骂道:“你个龟儿子的运气好,没看出来倒是个大大的福将。”

方知远哆里哆嗦地接过连长递过来的烟叼在嘴上,掏了半天还掏不出火柴,用旁边战友伸过来的火柴点着了,一口抽下去呛得半死。连长瞅了他一眼,轻声骂了一句,“狗日的,老子的高级过滤嘴香烟全让你糟践了。”脸上却是一副得yì

的表情,深吸几口,喷出缭绕的烟雾,随后返过劲儿来,高喊道:“先把船都划回去。”

这一阵的紧张搏命,众人使脱的力qì

慢慢恢复,好容易才把船划着靠在了岸边。张连长原本是回来向里面运送物资设备的,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急三火四地回了营地打算向上级汇报情况,吩咐着让他们几个离水远一点,保不齐还有没有其它的水蟒。过了好长时间,连长转了回来,说是营地里唯一的一部发报机坏了,不知dào

什么时候能修好,这就等于死人谷的整支队伍暂时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除了留守在营地的两个考古队员,考古队加上四名战士还在山洞的深处,张连长琢磨半天,他自己没有权力中止这次考古,决定先清理了眼前,带上东西重新进到里面,找考古队王队长商议一下,如果不是特别急就建议考古工作暂停,排除了危险再重新来过比较好。

连长从外面又喊来了一些人,众人就着水面的浮力把巨蟒缓缓拖上了岸,用刺刀划开了巨蟒的肚皮,马大个儿和班长的尸体都被裹在了巨蟒的腹中。几名战士就着暗河的水把他们尸身上的黏黏胃液清洗干净,两个人紧闭着双眼,身上的骨头好象都被蟒蛇勒断了,软软塌塌地直不起来。方知远见到此景,才悲从中来,蹲在地下嚎啕大哭,却又被连长一通喝呼训斥,说这里就相当于战场,等战争结束再哭你妈拉个巴子的。

方知远赶紧擦干眼泪,止不住还在偷偷抽泣,直到被连长不耐烦的连踹了两脚,终于强忍了下来。男人的成长往往伴随着血和泪的暗自吞咽,每一个真zhèng

的兵绝不仅仅是战场上的生死考验,学会面对成千上万敌人的尸体,还要学会面对自己朝夕相处战友的牺牲,很多新兵经lì

过一次真zhèng

的场面世界观就全变了,从此走向冷血、残酷和果敢。当方知远陈述这一段的时候,他最意味深长的话就是,但愿世间不再有战争和血腥,那是要把好人活活逼成变态啊。

张连长明白当务之急是什么,把其它的事儿嘱咐几句一撂下,带了原先的两个人就上了橡皮舟,一回头看着可怜巴巴的方知远,说道:“你也跟着一起去。”等到后来方知远去了越南前线才知dào

,军队里一些指挥官迷信得厉害,勇将易得福将难求,连长这是看上他小子的狗屎运了。

30、营地

橡皮舟在四个人的划动下,缓缓向暗河尽头驶去,方知远慢慢也摸索出了一些划桨的规律,虽然还是使着笨力qì

,却比第一次下水时好上了许多。水蟒的威胁现在已经消除,张连长说这种蟒他们四川老家也有,不过远没这么大,身上的颜色花纹也各自不一样,都是独霸着地盘,一大片山间水域通常只有一条,眼前这条暗河也应该不会有第二条,不过还是让几个人加了小心,自己把手榴弹挂上弦,一边划桨一边双眼警惕无比地盯着水面的动静。

欸乃的桨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前面隐约见到了尽头处的灯光,方知远已经倦怠得不行,上了岸就坐在地下大喘起来,张连长看到眼里却没说什么,和其余两个老兵一起往下搬卸起了物资。一会儿功夫山洞远处走出来几个人,方知远不好意思再坐着休息,咬着牙扛起一只大箱子,步履蹒跚地跟在众人后面,满头大汗地向深处走去。

山洞内潮湿阴冷,考古队进来之前,山腹上打开的洞口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换气,几乎直进直出的山洞甚是宽阔,通风良好,进入这么深,人也不会觉得过于憋闷,方知远一行人向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了这里驻扎的临时营地。

王队长这时正坐在火堆旁烤着火,连长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赶忙把王队长单独拽到了一边,两个人一通嘀咕,方知远斜眼瞅着,只见连长勉强地点着头,一脸的不快。王队长忽而大声说道:“部队的发报机坏了可以修嘛,这个又不归我管,你这里的人员出了什么意wài

也和我无关。”方知远暗自心想,一定是王队长不同意撤出去,这人又臭又硬,也不能给连长好脸色看。

连长黑着脸一屁股坐在一边,连队里一个叫熊大海的老兵嘻皮笑脸地凑了过去问他讨烟,连长没好气地把半包烟朝着地上一摔,“拿着,滚!”熊大海是个油嘴滑舌的兵油子,丝毫不以为意,捡起来摸出一支用牙齿咬了,到方知远跟前席地坐下,方知远赶紧摸出了火柴,两只手恭敬地给他点着了。

部队里老兵自来都是压新兵一头,这个熊大海人虽油滑却也随和,从不欺负新兵,能说会道爱到处招惹嘴上的是非,看看左右无人,故作神mì

地悄声跟方知远说道:“知dào

这山洞里头是什么吗?”

方知远迷茫地摇头,熊大海一看这样懵懂无知的新兵就得瑟着来劲,“嘿嘿”连声,压低声音俯在方知远的耳边,“我刚才跟着去全都看到了,里面是一座大大的古墓!”

熊大海故yì

把“古墓”两个字说得阴森无比,方知远不由“啊”了一声,又怕连长听到了怪罪,急忙捂住了嘴,一想到古尸棺材心下就开始哆嗦。方知远最怕的一是蛇,二是死人骷髅,这刚刚当兵就全让他赶上了。

一看方知远的反应这么大,熊大海来了兴致,扯着牛皮开始胡嘞,表情却又认真无比,“里面的木棺又高又宽,怕是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唉,保不齐里面装的就是僵尸,浑身长了绿毛的僵尸……你听说过吗?”熊大海一边说一边上下比划,方知远听得硬生生打了个颤栗,一旁的另一个老兵使劲咳嗽一声,熊大海才讪讪地不说话了,只是接着故作深沉地摇头叹气。

熊大海这种人不是坏人,只是通常胆小怕事,在部队里拔不上尖,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刷存zài

感,却把没什么经验的方知远吓得够呛。

王队长“唰”地投来了不善的目光,熊大海再不敢胡来,站起身拍拍屁股,一摇三晃地去看着晚饭做得怎么样,方知远忍不住伸长脖子冲着延伸向前的山洞深处望去,黑漆漆得看不出个究竟,又是害pà

又是好奇,蜷缩靠着石壁开始胡思乱想。

过后才知dào

,熊大海的确先期跟着考古队去探查了一番地形,可只是远远地看见两扇石门,偷偷听见考古队的几个人低声说什么“墓门、墓道”,熊大海就借题发挥,七十年代的考古也算是机密,熊大海把不严实自己的嘴已经违反了纪律,自己还添油加醋,反正谁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晚上众人聚在火堆边上吃饭,大伙儿都是闷不作声,必要的时候只是偶尔低着声音说上一两句,其实处了三四天已经互相很脸熟了,方知远总感觉考古队员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们这些当兵的。气氛实在压抑得难受,方知远索性主动去跟考古队里岁数最小的一个女孩说话,女孩梳着两条大辫子,长着一副娃娃脸,一笑露出一对酒窝,让人心生亲近。女孩实jì

却比方知远还大了好几岁,方知远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年青人比较容易交流,知dào

了女孩叫李厥,就满嘴“李姐”的叫,正聊了几句,王队长却虎了一副面孔喊着让李厥过去帮忙,李厥冲方知远轻吐一下舌头,答yīng

一声赶紧转身离开了火堆。

山洞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时间上入了夜大伙儿就准bèi

睡下,只等着明天考古工作的正式开始。连长把他们七个战士喊到一边,算是开了个简单的动员会,无非是今天经lì

巨蟒的事情不要乱说,而且这问题已经解决了,只等发报机修好上头就会派人来另外处理。明天一定要好好听王队长的话,配合考古队的行动,随后安排了轮流值岗。

这一夜方知远睡得并不解乏,早上起来到暗河边就地洗漱一番,听见连长喊集合,匆匆忙忙地整理一下军容背好枪等待着出发。

考古队带的箱子也不知dào

装了什么,扛起来重得压肩,一行人几乎每人都搬了一个,方知远眼看李厥扛得吃力,就一只手在后面帮她顶着,女孩儿红了脸扭身说了一句“谢谢”,倒把方知远弄得不好意思,连连说“李姐,你客气个甚哩。”手里更加了把劲儿,生怕把“李姐”累着,从后面稳稳地托住了箱子。

31、前室

昨天晚饭前,考古队已经提前踩好了线路,一路没什么耽搁,方知远跟着众人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和昨晚熊大海形容的一样,尽头处的确有两扇石门,慢慢几步贴近了看去,石门形式粗糙简单,用材也很不考究,和设想当中如此宏大的陵墓规模极不相称。王队长对着连长嘀咕了一句,“这就是墓门。”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让聚拢着好奇的众人退开,只招呼两个身强力壮的考古队员,先是伸出了手缓缓在门缝上摸索几下,然后三个人一起推动石门,门边的枢纽吱哑一声,石门应手推开。

方知远惊讶无比,陕西自古陵墓多,盗墓贼也多,他从小到大道听途说的盗墓多了去,知dào

墓门是陵墓最关键的凭障,实在没想到王队长这么轻易地就把它打开,禁不住暗想,别看人家王队长整天拉着个脸,那可是真zhèng

有本事的人。一转念又觉得有些古怪,怎么看都觉得这墓门是虚掩的,心里纳闷,没听说过什么墓连墓门都不封的。

一股带着异味的霉气扑面而来,方知远隔得很远仍然能够闻见,那个时代国内缺少空气探测装置,考古队员就用了过去的老办法,过了十几分钟,等待霉味散尽,点燃一支长长的火把伸了进去,火苗上下跳动了一阵,终于稳稳地燃烧起来。王队长回身冲着张连长一点头,意思是说可以进去了。

火把没有弄灭,这倒不是为了照明,而是随时可以通过燃烧状况来观察墓中的空气含氧量会不会过低,十几个人跟在后面陆陆续续踏进了墓中。石制的墓门一敞开,照例还是拱形墓道,这种石门和墓道形式上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墓葬结构,就好象陵墓的身份证,不仅是汉族,一些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受中原地区的影响也采用这样的形式。而眼前这条山陵内的墓道明显是用人力硬生生地从坚硬的岩石中一点点抠凿而成,一打眼看起来远比不得通进来的山洞那么高大宽阔,但那种几乎用尺子卡出来的笔直,和修塑得极其规矩的拱形,还是绝非寻常古墓可比,幽暗地延伸向前。

前面“哗啦”一声传来,方知远循声看去,一具骷髅在前方顺着墓道的墙根滑倒,摔得散了架,头咕噜噜的一直滚到了他的身侧,把他吓得汗毛直炸,这还幸亏是人多,否则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王队长轻喊了一声:“不要慌,这是‘扞陵人’,生前自愿进入墓中封闭了墓,古书上说这样自杀死在墓里可以阴魂不散,护佑着陵墓,也算是一种殉葬。”

激灵打了一个冷战,方知远就怕什么鬼啊魂啊这些东西,连看都不敢看,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听连长骂了一句:“龟儿子个怂样!”以为是在骂自己,赶忙抬头,却看见熊大海脸都吓白了,畏畏缩缩地几乎贴在连长的身后。

墓道上下左右都是平滑的黑色山岩,连边角处都琢磨细致,看来这座山陵修建得不是一般地费功夫,方知远不是什么考古学家,也能预感到墓主人身份的不一般。再回头一望,那道石制的墓门简直太破烂了。

王队长把连长叫到身边,两个人边走边低头耳语,大概是给他们这几些人分派任务,说话间这一段墓道就走到了头儿,一间宫殿般庞大的墓室出现在了眼前。方知远除了看过几部电影,自小也没出过远门见什么世面,这一下子真的震撼住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陵墓中的前室,墓道正对着进来的方向继xù

向前黑洞洞地延伸,前室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众人缓缓逡巡一周,才发觉这间硕大的墓室完全在山石中抠出来,别说方知远这样的娃,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万分惊讶,实在想象不出古代可以完成这种工程量。

“那些修陵的工匠……死人谷至今还是到处的尸骸,原来是这么来的。”连平时鼻孔朝天的王队长也有些唏嘘,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一直跟在后边的方知远停顿一下,明白了王队长的意思,心里有些沉重,古代的帝王将相为了保守秘密,会把修陵的工匠杀掉,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真zhèng

地身临其境,感觉又自不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同情和悲哀。

前室规模宏大却没有任何的东西,方知远也是后来回忆才感到奇怪,当时并不知dào

这种大型古墓的所有墓室都应该有陪葬品,考古队几个人却并不显得如何吃惊,王队长面无表情地说道:“把手头的东西都放下。”

方知远闻言轻轻撂下自己扛着的木箱,一转头看见李蕨有些吃力,说了声:“李姐,我来帮你吧。”然后帮着李蕨也把箱子放到地下,两个人各自擦着汗,不由相视一笑。

箱子一卸下,方知远顿时觉得轻快许多,东瞅西瞅地又看了半天,连长请示王队长过后,早已命人架起一副高瓦数的照明灯,虽然不能把这一整间前室照得通透,还是比众人的手电和矿灯亮上许多。

王队长谁也不理,继xù

背着手绕着前室四壁缓缓再转了一圈,边走边细细地上下查看,众人不敢打扰,都在盯着王队长等他的吩咐。王队长慢条斯理地走回来,随即让张连长带上几个兵跟考古队众人一起再进到前面的墓道,其余人都守在原地。

恰在这时,李蕨却凑上前去,俯在王队长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王队长思忖一阵,慢慢点头,然后让众人先各自休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跟进来,和李蕨两人拿了手电,当先进到了漆黑的墓道。这一幕不由让所有人都大感惊奇,这小丫头跟王队长说了什么,怎么看上去王队长也对她有三分忌惮的模样。

眼看着李蕨和王队长消失在前面的墓道中,方知远迷惘的同时却有些担忧,心砰砰直跳,心说这支考古队一个个都阴沉着脸,只有李姐算是一个能说上话的,她可别出了什么意wài

才好。

32、方知远的疑惑

一转眼半个多小时过去,李蕨和王队长还不见回转,扶着箱子坐在墙边的方知远固然是如坐针毡,张连长也有些把持不定了,不住来回走动,时而伸长脖子向墓道内紧张地张望几眼,以他的暴躁性子,如果不是王队长强调了好几遍,早就甩膀子冲进去了。

方知远的烟瘾并不大,却又点上了一支烟,这已经是半小时以来的第三支了,他发xiàn

自己的手有点哆嗦,烟呛进肺里,丝毫不能缓解他的担心,如果李蕨出了点什么意wài

……“不会的,一定不会。”方知远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前方墓道内两道手电光闪了出来,众人齐齐地大松了一口气,方知远站起来走了几步想要迎上去,看看旁边没有一个人象他这样兴奋,又略略觉得不对,自己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冲动,赶紧强压住了内心的激动,不过对李姐的关切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李蕨看不出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副可爱的娃娃脸,一路走得急,微微有些泛红,走到人堆里朝着方知远一笑点点头。王队长的脸格外阴郁,走到众人身前,“里面已经摸清楚了,只有一副棺椁,所有人把箱子都带上跟我进去,准bèi

开棺。”

看到李蕨暗暗露了一丝微笑的表情,方知远本来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王队长的命令又让他惴惴不安起来,跟在众人后面,却不自觉地凑近到了李蕨身边,小声地问道:“李姐,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李蕨慢慢摇头,面色柔和地轻声说道:“放心吧,李姐保证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方知远暗暗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知dào

为什么,他对李蕨有一种超乎常理的信任,那和他对连长的依赖感全然不同。

这一条墓道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方知远走进其中却感觉两侧有了一点说不出的变化,灯光照上去四壁好象微微泛出了黄绿色,又不敢独自去摸索着查看,偷偷瞅向其他人,只见一个考古队员一脸疑惑地径直走到一侧,用手电紧贴了石壁,手电渗出来的光,清晰地可以看到边缘宛如一汪碧水一般,然后轻轻地惊呼了一声:“是玉!”

王队长面色瞬间就变得吓人,斜瞪了那个人一眼,那人立kè

低头噤声不敢再说话,方知远又是心惊又是纳闷,这到底是什么古墓,竟然用玉铺出了内部连接的墓道?正自想着,听见王队长喊了一声:“前面就是主墓室了,里面不许抽烟,不许喧哗,等会儿把这些箱子搬进去,脚下手上都放轻着一点儿。”

方知远本来以为放着棺椁的主室一定比前室还要大得多,一走进去却发xiàn

不是那样,虽然这间墓室也是规模不小,但和前室一比照就难掩它的局促。心下暗暗奇怪,正在左右打量,李蕨凑了过来,悄悄俯在他耳边说道:“一整间的四壁都是玉的,这是深入在玉脉里开凿出来的墓室。”

这个情节方知远直到三十几年后说起来还是激动不已,那场景简直太震撼人心了,他以后的经lì

也算见过大世面,却再没听说过在一整块儿玉里雕琢出来的建筑。当时的他克制不住地兴奋,禁不住偷偷向墙壁上摸去,除了寒彻的冰冷,那传递到手上的感觉比小孩子的肌肤还要温润细腻。

慢慢地,进入其中的众人都感觉到了这间墓室的非比寻常,几个见多了古墓陵寝的考古队员更是脸上变色,王队长沉声说道:“保密纪律我就不重复了,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对外说。”

方知远回过神来,跟着众人一起点头,调整着略微紧促的呼吸节奏,重新打量起了墓室,除了正中间一座巨大无比、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素面石棺,左右两边还各预留出了两个位置,看着也象放棺椁的基座,不过比中间那巨棺占的位置要小了不少。盯着那具白色的石棺,方知远又开始暗自害pà

,天知dào

开了棺会看到什么。

那些箱子的答案终于揭晓,几个考古队员把十几个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放了工具、滑轮、加起来几十条粗大的铁锁链和粗重的木杠,王队长指挥着众人一阵忙碌,一会儿功夫竟然利用杠杆和滑轮在墓室里搭起了一个依靠人力的简易起重装置,这时方知远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进来帮忙,这座眼前的石棺顶端比人的头顶还高,大概两米左右,看着棺盖的厚度,估计至少有三四吨重,不用这样的方法根本打不开那座石棺。

天然的重量是防范后世盗墓贼的最好办法,各种投机取巧都不及厚重来得实在,方知远暗自估计这具石棺用炸药也一时半会儿炸不开,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王队长他们为什么备下了人工起重的设备,难道……他们提前知dào

这古墓里有什么?

众人都在忙着往搭好的架子上扯绳索铁链,王队长叮嘱一定不要损坏了棺盖,亲自用备好的棉布厚厚地垫在棺盖和铁链有接触的边角,然后让人慢慢拽动另一端的铁链挤住,接着让众人都闪在一旁,花费了二三十分钟来仔仔细细地检查。

方知远站在一旁看着,脑子却在走神,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王队长他们怎么可能未卜先知?1033工程发xiàn

了这座古墓纯粹是一次意wài

,之前没有人进到山洞的尽头,那道关闭的墓门……方知远忽然心里一动,如果从最开始所谓的雷达站工程就是一次谎言,事实上那两扇突兀简陋的墓门也根本起不到是封闭这座大墓的作用,那么有没有可能提前有人进来过,所以王队长他们才会准bèi

了专门对付这巨型石棺的设备?李蕨看上去好象知dào

些什么,这一切跟李蕨又有什么关系?

怀疑归怀疑,方知远毕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脑子还算够用,却不会往什么阴谋上联想,转念一想,一定是考古学家们见多识广,早就预料到了古墓这么大,棺材一定也大,所以才早就做好了安排。

33、事起突然

几个考古队员在一旁窃窃私语,方知远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不好意思靠得太近,隐隐听见一个人说:“从墓道墓室的规格形状看,是按元末的墓葬形式吧,元末皇室汉化加剧,改了进入中原前用整根原木三道金箍的棺材形制,而且几乎没什么随葬品,历来薄葬。”另一个人点头,“没有任何的随葬品和壁画墓志记载,一切的研究判断都无从着手,只能等开棺看看再说。”

一切准bèi

就绪,只等王队长下令开棺。王队长忽然让众人放下手头的事,单独把几个考古专家叫在了一旁,低声说了半天。过了很多年以后的方知远回头分析,这支考古队实jì

上是由几拨互不相干的人组成,他们之间也不熟悉,王队长带了几个从来不说话的亲随,另外的几位考古工作者没有那么多的约束,看上去比他们随便了一些。

王队长跟几个人说完了话,表情严峻起来,对众人说道:“参与这次考古的人既然都在这里,我临时宣bù

一条纪律,等一会儿开了棺,除了我以外,谁也不要去探头探脑地看棺内有什么东西,而且不论发生什么,一个字也不能走露了风声,我可以保证大家在这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如果违反了纪律,恐怕就不是我给不给你们情面那么简单了。”

几乎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连话也一句不敢说,王队长稍稍缓和了语气,说道:“这次你们几位专家的任务已经完成,大体验证了这座墓的年代。其余的话没有了,希望每个人配合我。”

王队长语气里自始至终的冰冷,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方知远不知dào

这个王队长是什么来头,但毫无疑问他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考古专家,而且他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厚重的石制棺盖正在被缓缓吊起,一股特殊的浓烈味道飘散在墓室之中,随即慢慢消散,空气中仍然淡淡弥漫的味道方知远从来没闻到过,接近陈旧老家具的木香味儿,仔细闻又不大象,这说明了密封良好的棺材的确至少有几百年没打开,要不然早就散尽了。方知远心下愈发不安,一直在想着王队长似乎知dào

棺内放了什么重yào

得不得了的东西,否则不可能连一眼都不给考古专家们看,但明明是千八百年从来没打开过的棺材,这怎么可能?

棺盖已经抬起了有一米多高,平时难见面目表情有什么变化的王队长现在却明显紧张万分,声音有些打颤地不断吩咐慢一点。可众人越是忐忑不安,手却越是打哆嗦,紧拽着一根铁链的考古队员慌乱中手一松,“哗啦”一声铁锁链倒着抽了回去,处于平平抬升状态的棺盖顿时失去了力道的平衡,一个角立kè

开始倾斜向下,险险就要砸到棺材上,一直在指挥的王队长眼明手快,拼了命一把紧勒住了铁链,但棺盖太沉了,这一根铁链末端的几个人使劲拽着向上拉却拉不动分毫,其他人有的在使劲扶住整个起重装置,有的拉紧了铁链维持着棺盖不再下坠,谁也不敢松手过去帮忙,眼睁睁地看着厚重的石棺盖维持着倾斜的角度。张连长高喊了一声,“快向上顶,把棺盖扶正!”

这话是冲着在一旁装模作样的熊大海说的,熊大海是一贯的偷懒,这次也没例外,混在人堆里不出力地滥竽充数,听了连长的话一楞神,不敢再袖手旁观,慌里慌张地伸手却够不到垂下来的棺盖一角,连长骂了一句,“踩着箱子去顶,妈个逼的烂兵!”

熊大海急忙拿过两个木箱子叠在一起垫脚,堪堪可以顶到,这么多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不敢再胡来,憋红了脸,腿和胳膊使出吃奶的力qì

向上顶棺盖,再加上铁链另一端几个人一起加了劲的拽,棺盖歪下的一角终于缓缓抬升起来,整个棺盖又慢慢拉平的悬在了半空。

棺盖回到原先拉高的位置,又被平平地向上升了半米,王队长才缓过了紧张的表情,命众人把铁链保持着固定地勒紧在简易装置上锁住,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熊大海。

石棺的边沿距离地面的高度有两米,人站在地面本来是看不到里面的,可方才熊大海脚下垫了两个箱子,四周之前架起的几盏照明灯把整间墓室又照得雪亮,他却正好可以看进棺内,这次倒真不是故yì

的。方知远跟着王队长的目光看去,熊大海已经从箱子上下来,萎萎缩缩站在一旁嘴角不停地抽搐,两只眼睛失神地盯着棺材,一句话也不说。

“把他铐起来。”王队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墓室内回荡,两个手下立kè

走上前去,其中一个人从衣服遮盖的腰间卸下了一副手铐,面无表情地走到熊大海身前,“咔嚓”一声扣住了熊大海的双手,手铐锃明瓦亮金属的质感反射出冷冷的光。

“我……”熊大海刚要分辩两句,王队长高喊道:“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也不许说。”朝着身边一点头,王队长手下麻利地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熊大海的头上。

王队长脚踩着刚才熊大海垫起的木箱,探头看向了棺内,然后冲着李蕨示意了一下,李蕨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事起突然,方知远完全乱了方寸,手脚一直不自禁地打哆嗦,张连长也张大了合不拢嘴,等到王队长手下把熊大海摁着蹲在了地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跟王队长解释道:“我可以证明他不是故yì

看向棺材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会有枪?”

王队长目光冰冷,“这事情与你无关,你们的保卫任务已经完成,这间墓室保持原样什么也不要动,把木箱收拾好带出去,这个人我要带走。”说完用手一指熊大海。

“不行!”连长的火腾地冒了上来,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熊大海是我带的兵,这么着把人带走没有道理。我是个军人,现在是配合你的工作,你命令不了我。”

34、哗变

“军人?”王队长脸上的表情更加冷酷,抽搐着冷笑一声,指着一个手下,“告sù

他,你是什么级别?”

“报gào

首长,我是副团级.”虽然没有戴军帽,那个手下还是规规矩矩地给王队长敬了一个军礼。

方知远脑子里“嗡”地一声,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的营长,还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王队长……是首长,那得多大的官?

“知dào

自己是军人,就也应当知dào

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次没有任何可以跟你解释的余地,我不是拿级别压你,这牵涉到机密,我现在命令你立即率队撤出这座古墓,”王队长虽然缓和了语气,但是仍然冷得象一块冰。“不要再多讲一句废话,我没有就地处决他,已经是给了你最大的面子了。”

方知远清楚地看到连长浑身在发抖,连眼睛都瞪红了,一句话也不说地呆立了半天,随后他的下一个举动却是让所有**惊失色。

连长从背后转过了枪,“哗啦”一声拉上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了王队长,说话的声音也颤栗了起来,“我不知dào

熊大海看到了什么,却知dào

他没犯什么错,他是我的兵,爹生妈养的,要是执行任务出了什么意wài

那是军人的本份,可……没有我上级的命令,老子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死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墓室里忽然全乱了,场面上立kè

泾渭分明,几位考古专家变了脸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王队长的几个手下和张连长带的兵倾刻间各自对峙起来,“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方知远颤抖着手脚,脑子也木了,枪摘了半天摘不下来,却坚定地站在了连长的身后。

“嘿嘿”两声,王队长不怒反笑,不慌不忙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张纸,轻轻抖开用手捏着竖在了连长面前,方知远隐隐约约能看到下面盖了个红戳,“老子用刀切敌人脑袋瓜子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dào

在哪儿穿开档裤,张连长,你这可是要聚众哗变吗?”

“聚众哗变”几个字一说出口,方知远明显看到连长身上哆嗦了一下,那不仅是可以当场击毙的罪名,而且对于当兵的来说恐怕是死也洗不脱的耻辱,局面一下子僵持住了,四周静寂得能够听到重重的喘息声。

“连长……”已经瘫在一旁的熊大海眼神呆滞着,声音听上去虚弱得毫无底气,“千万别……是我错了,真是我错了……这次可拖累你了……”

连长还在咬牙,“熊大海你个龟儿子给我闭嘴,我就不信这千八百年都没打开过的棺材里,能装着什么机密。我知dào

自己已经犯了大错了,可以放下枪任你处置,但我得问清楚喽,要不然老子死也不甘心。你们几个,他妈的把枪全放下,这事儿我一个人顶着。”

方知远他们几个纷纷把枪放到了地下,连长却还是平端地不肯放,走到熊大海旁边,两人耳语了几句,方知远眼瞅着连长瞬间脸色煞白,轻轻地把枪放在脚旁。过了几年以后,方知远终于想明白,“哗变”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罪名,连长去询问熊大海究竟看到了什么,才是真zhèng

犯了大错。

把枪一放下,连长突然冲着王队长挤出了笑容,黝黑的脸上,连长的表情扭曲得格外厉害,“首长,我……”

王队长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不忍之色,长叹了一声,“可惜了,把你放到哪个部队里都是一员虎将……刚才和这个熊大海……你什么也没听见,对吗?”

连长愣了愣神,然后蹲在地下不停地摇头,“不说了,首长,不说了。我不能再撒谎了,这次的确是我错了。”

方知远和所有人完全懵住了,这到底熊大海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又跟连长说了什么?

连长站立了起来,站得笔直笔直,脊背挺得象一棵宁折不弯的白桦树,那一刻方知远觉得连长高大极了。连长慢慢转身面向王队长,敬了一个军礼,“报gào

首长,战士们刚才的哗变都是被我蛊惑,我跟你走,一切事情和他们无关。我请求……再跟他们说几句。”

连长静静地伫立了半天,一动也不动地保持着军礼的姿势。过了一小会儿,王队长缓缓点头,方知远奇怪地看到他眼里闪现出了一丝怜惜。眼前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连长忽然开始高声点名,挨了个儿的点那些他带的兵,在场的一个也不漏。

“王富贵!你听好喽,下次再敢开小差喝酒,老子活扒了你的皮……何玉立!站岗的时候就你他妈的知dào

冷躲起来……”

一个个的老兵肃立不语,每点到一个人,都会有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高喊着“到”,每一声“到”都象砸在方知远心里的铁锤,重重的,一下接一下。他的脑子已经混乱,不知dào

连长要被带到哪儿去,没了连长他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暗想着错都是熊大海无意当中犯的,连长还能跟着被……不可能,不可能。他的眼泪开始不受控zhì

地落了下来,他不敢出声,肩膀一耸一耸地往回憋。

“方知远……”连长忽然高声喊到了他的名字,象是炸雷一般让他打了个激灵,“龟儿子,以后别他奶奶给老子哭哭啼啼地当个孬兵,就跟那个狗屁熊大海似的。”

挨个儿说了一遍,连长失神地盯着墓室的穹顶琢磨着什么。王队长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一个手下拿出了一副手铐刚要上前,却被王队长恶狠狠地一巴掌甩在脸上,“滚!”

“首长……”连长还是挤出了难看的笑容,凑到了王队长的耳边,低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王队长仰天呆了一阵,慢慢点点头,然后背过了身,方知远的心一直在砰砰直跳,他不知dào

下一刻要发生什么。

“砰”,闷闷的一声枪响,把低着头泪眼迷朦的方知远惊得差点瘫坐在地下,再定睛看时,连长已经躺在了血泊里,手里紧紧握着手枪,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35、老方的心结

接下来的事情方知远就不知dào

了,关于墓室当中发生的所有这一切,各级档案里更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记载,方知远说,王队长红了眼睛,把除了李蕨以外的所有人都骂出了那座古墓。方知远一直在木然,不清楚是应该把自己的难过释fàng

出来,还是应该照连长的话,不做那个流眼泪的孬兵,等所有人汇集齐了往回返,李蕨一路上不停地劝解,直到他们回到山洞外的营地,那种温情是他在冷冰冰的男人世界里获得的唯一慰藉。这不到两天的经lì

让方知远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从一个大男孩开始蜕变成男人,他从此知dào

世间不仅仅有许多解不开的谜,还有许多解脱不了的无耐。

连队第二天就被秘密拉到了一处荒山野岭开始封闭整训,为期半年,回到原先的驻地以后才知dào

这半年国内发生了许多事情。方知远从此再没看到过他的李姐,他偷偷地给李姐写信,却不知dào

应该寄去哪儿,只能一封一封的攒起来,攒在箱子里,也攒在心上。这期间上级通报了连长和几个牺牲的战士都被评为烈士,而且上面给连长记了大功,连长远在四川的家人也被照顾得很好,他有时半夜做梦会被连长骂醒,有时还能清楚地看到那几个战友的脸,有班长,有马大个儿,还有那个从此杳无音讯的熊大海。

……

“我的后天性格是连长塑造的……”老方拖着长长的尾音慢慢讲完了他的故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他沉浸其中的表情还是象一个没长大的新兵,众人都不说话,好象那具棺材中的谜已经不那么重yào

了。高童轻咳两声,打破了沉寂,转头对老方说道:“死人谷……这些年你回去过吗?”

老方缓缓摇头,“八几年从部队转业到了西安,再没回去过,其实回去了也看不到什么,五十几岁了,前半生经lì

过了,后半生就开始回忆,”然后老方一指脑袋,轻轻一笑,“他们,都装在这里了,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早晚还是被我们带进坟墓里。”

我注意到默默一直红着眼睛,看着有点儿让我心痛,正要开口安慰两句,老方看向我们几个人吐了口气,“这几天应该准bèi

得差不多了。死人谷我是必须得回去一趟,那具封存了千百年的棺材中到底埋着什么,所有翻得到的省里绝密档案上根本就没有提及,当年的王队长是谁我也无从查起。过去这么长时间,现在应该有一个答案了,也算是了却我的一个心结。”

高童点点头,083也查阅了大量国家档案资料,那一年的最后几个月是中国的多事之秋,发生了一连串震惊世界的重大事件。而有关死人谷这段往事,档案中除了记载这次特殊考古事件前半段的简单经过和参与的人员名单,连古墓中最后那间墓室里的石棺都没有写进去。有人说这种登记在册的记录不是为了让人记住,而是为了让人遗忘,还真差不多的意思。

高童和老方一起商议起下一步的行动,具体安排的细节我们几个也不打算提前知dào

,一个个有些黯然地各自回了房间,默默低垂了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哥真想把她……算了,你就是想人家也不会答yīng

啊。

三天以后,我们五个在老方的带领下,分乘了几辆车,穿过秦岭奔赴了陕南,一路风尘仆仆地没有停歇,直接开向死人谷,到了谷口附近人迹就开始罕至,路是天然的土路,长满了杂草。远远看到死人谷的谷口那两棵高耸入云般的柏树,高童让前面的车停了,大家下车步行,先察看一下环境。

谷口的风大,我下了车裹紧身上的衣服,深秋的季节放眼都是金黄,眼前两棵高大的老柏树却是不一样的绿色,一左一右伫立在谷口两侧,象两个无言的哨兵。老方在那里流连了一阵,哆里哆嗦地分给众人几支烟,哆里哆嗦地给自己点上,一直不说一句话,时而绕着老柏树慢慢转一圈,再转一圈,时而轻轻拍拍树身,抬头低头间流露出的眼神让众人都暗暗唏嘘不已。

照顾着老方的情绪,众人谁也不去打扰。老方渐渐地调整了过来,当先大步地踏进了山谷,再不回头,他始终笔直的脊梁被斜阳投射向一侧,影子拉得很长,我好象看到那就是活着的张连长。

死人谷名字不好听,却是个景致不错的所在,山谷不算大,几乎是正南正北的走向,走进谷中一眼就能看到那座1033工程所在的山,并不高大却孤零零窝在山谷的正中间,平平的山顶倒的确是一个修筑雷达站的好地方,方知远指着这座山说道:“当年的山洞,在朝南的另一侧,这几天上头调来的武警工程部队已经开进来了。”

这座无名的山,山体呈现狭长,顺过山的一侧绕到另一边,老方指着半山腰稍低一些的位置说道:“那里就是当年山洞的开口处,我也是这几天派人调研了才知dào

,原来的开口已经重新被水泥封死,外表覆上了土石,军队档案上只写了按照上级‘不宜开掘,保护性封存’的命令。如果不是你们083这种先斩后奏的特权,省里和地方军区联合特事特批,还不知dào

要多少层审核才能过关,怕是最后惊动到北京,那样时间全耽搁了。”

我抬头向山上望了一眼,能看出一片低矮的植被掩映在四周高大的树林中间,露出泛着黄色的土,植被都是封了山洞三十几年后重新长出来的。再绕到山的另一侧,一片营地已经驻扎在那里,老方快走几步,到了营地入口和一个正迎在前方的中校微笑打招呼,逐一向对方介shào

了我们几个,最后朝着我们说道:“这位是武警部队的金团长。”

“金慕夏。”金团长点点头,一一握手寒喧几句过后,把我们让进了营地中间的一座军用帐蓬。

36、意外发现

帐蓬正中间摆了一张长桌,一大张图纸摊开来平铺在桌子上,待到几个人落了坐,金团长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开始讲解如何打开这座山陵的设想,原先的洞口被水泥封住,需yào

从侧向打一个斜洞通进去,首先肯定是炸药,明天就开始派人上山剥离表皮,露出岩石山体然后打炮眼,采用炸药用量最小,逐层向内的多次定向爆破,尽量不破坏山体和山洞内部结构。山坡的角度倾斜平缓,施工用的各类工程车辆开到半山坡也不是问题,现在的技术能力与当年相比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侧向重新打开一条通道已经是很容易的事了。

根据老方的描述和仅有的档案来看,内部山体稳定,金团长说已经备下了好几艘穿越地下暗河用的小型冲锋舟,都挂了柴油发动机,从长度上估计,十分钟用不上就能到达另一侧,而且为了防备可能存zài

的水蟒之类危险动物,部队早调来了探测水下生物用的仪器,大型生物在五百米内逃不过侦测。针对暗河下的其它可能,甚至还准bèi

了潜水用具,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人潜入暗河查探水下结构,至于对付水蟒的武器,也早不是56式突击步枪和手榴弹这些东西了,金团长开玩笑说,要是水蟒敢露头就给它炸成肉馅。

这让我的安全感倍增,从老方的陈述上看,古墓本身倒是没什么危险的,本来最让人惧怕的就是不知dào

还存不存zài

的水中巨蟒,现在可以放心了。解开那具古棺中到底埋藏着什么千古之谜,一切准bèi

就绪,所剩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晚上跟金团长一起吃了临时食堂的大锅饭,金团长执意地和我们一起喝了点酒,部队里酒桌上的气氛是真zhèng

的不喝不行,大头和老方都是当过兵的人,回到兵营的感觉一上来,想劝都劝不住。晚上的住宿条件有点艰苦,我们三个和高童一起睡在一间不大的帐蓬里,就这还是部队硬挤着让出来的。

第二天的一大早,死人谷中就热闹起来,伴随着车辆和凿岩机的轰鸣声,无名山的半山坡上人声鼎沸。高童和几个负责工程的聊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其实昨天金团长的话更多的是给我们输送信心,先期的爆破还是有难度的,这不是炸开一条隧道那么简单,一旦引起内部墓室的坍塌就失去任何意义了,每一次的爆破事先都要保证不破坏稳定的山体结构,越向里推进难度就越大,需yào

格外小心地测算和施工。我们几个人在现场看了一会儿,除了碍人眼的瞎逛,这种大工程可真帮不上什么忙,高童一抬眼看向山顶,说道:“走,一起上去看看。”

到了平平的山顶,四周的秋天景色一览无余,山顶光秃秃的象一个长方形的大平台,古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在山顶也一样,上面没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最高的也就仅仅一米多的灌木丛,我和顾光明走到北侧的远端,顺着谷口朝前望去,脚下的远处是那两棵老柏树一左一右守在谷口,再向北极目远眺是巍峨的秦岭,颇有一番景致。

顾光明有事没事总喜欢找点儿牵强,气定神闲地站了半天,用手指着远方对我说道:“你发xiàn

没有,从谷口向正北方,好象直直地有一条路,连肉眼能看到的最远处山脉都有了豁口。”

我“靠”了一声,心说希奇的景色都让你发xiàn

了,正要接口损他几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默默忽然异声说道:“不对啊,这太巧了,你们看……”说着转身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看向了南面,“南面也好象隐约有一条路。”

高童也凑过来,紧皱了眉头,从怀里摸出了风水罗盘,我有点头大,路就路呗,你又拿它出来做什么?再无意中发xiàn

一片对应的阴阳宅大家就有得忙了。

“的确不对,这死人谷一进一出两个谷口是正向的南北,两条隐隐约约的路也是正向的。”高童看了半天罗盘,低低地说道。

默默的脸“唰”地就变了颜色,“我明白了,那是陵墓的神道。这条通向北面上百公里的路都是……神道,几乎同一时期种下的那些古柏,我们曾经以为是神mì

家族故yì

做的路标,其实不对,那是这座陵墓神道两侧种的柏树,柏树是最常见的神道树。”

我的神经一下子被崩紧了,这是一次实实在在的震撼,虽然这一阵见过了不少世面,平时对这些陵墓什么的也不感兴趣,可默默的话我知dào

意味着什么,从古柏村的第一棵柏树算起,向南二十公里的大柏树乡,再四十公里到达桐柏峰,八十公里到死人谷的谷口,这些古柏穿成一条直线,距离加起来已经超过一百四十公里,如果这些都是神道之侧的古柏,那么这条一路向北的陵墓神道岂不是至少有一百四十公里长短?我勒了个去,这究竟是谁的陵墓,仅仅一条神道就横穿了小半个陕西省,远超过了北京到天津的直线距离?

我的手脚发凉,忽然间好象变身成了顾光明,抽筋一般地脑洞大开,这要是再向北把柏树种到内蒙,向南一路种到两广,整个中国岂不是被神道划出了一条纵贯南北的线?最后到南北极……神道通向哪里,就等于陵墓占地到哪里,整个地球都成了这座古墓……哦,南北极种不上柏树,再者说,你把美国划成陵墓,美帝也不能答yīng

啊。

也别怪我胡思乱想地瞎琢磨,这无意当中的发xiàn

确实令人震惊得有些可怕。高童思忖半天,猛然转头前后重新打量一番这座平平的长方形山顶,然后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座古墓的形制规模了,如果把整个儿死人谷当成一座坟丘,脚下这座山的长宽比例形似一座棺材,这山本身才是陵墓真zhèng

意义上的最外层棺椁。”

37、天下第一陵

“那是棺材泉……”默默开口说了半句话又停了下来,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高童,“老方说的那条深不见底的地下暗河,是真zhèng

的棺材泉。”

大头和顾光明的表情懵懂,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我却隐约想起以前听人提到过,在我们当地有一座不到百年的坟,后辈人搬迁挪坟的时候把棺材抬开时发xiàn

,棺材下压着水汪汪巴掌大小的一眼清泉,泉眼里的水清澈见底,不盈不枯,水面齐着棺材底又淹不到,消息曾经轰动一时,有老人说这眼泉就是极少见的“棺材泉”,那个葬位是藏风聚水的宝地。据说上好的棺材泉灵气十足,甚至可以养住一尾几年不死的金鱼。

暂且撇开不说考古的专业,高童也算个风水大师了,没人比他更明白什么是棺材泉,高童往地下一蹲,一手抚着脑门,眼睛直勾勾地仰天斜视着,“今天算是让我长见识了……龙抬棺,千年不死的水蟒就是龙抬棺的风水布局。”

棺材泉太多的风水寓意和“龙抬棺”具体指的是什么我统统不知dào

,但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棺材下压着一眼泉已经极其少见,地下暗河被当作棺材泉更是闻所未闻,而古人通常把巨蟒当成化形飞升前的龙,和可以养住金鱼的泉眼相比,宽阔幽长的地下暗河,千年不死的巨蟒,气势上可是天壤之别,而这些都是在这具以山为棺的棺椁之内布置下的。

山顶的风大,又是深秋的季节,一阵凉意让我打了个冷战,脑子变得更加灵光起来,这座墓岂止是不简单,指山为棺,佑大的一座死人谷为封丘,几百公里的陵墓神道,那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的恢宏,恐怕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陵”了吧。

如果按照当时几位考古学家的年代判断,墓室用的是元末的基本形制,那这是谁的墓?忽必烈?就算墓主人是忽必烈,棺内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机密让张连长不得不死啊?怪不得张义山至死也不能释怀这座古墓的秘密,对于他这样的风水大家来说,抛却同气连枝的上古家族遗留不提,一生没见识过这样一座陵墓,恐怕是真zhèng

的遗憾。

高童愣愣地呆了一会儿,好象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走,回去找老方。”

路过半山坡,部队的工程技术人员还在有条不紊地忙碌,有的冲我们几个打着招呼。高童有些着急,加快了步伐停也没停地直奔营地,远远看见老方正在和金团长说着什么,高童一脸的汗水,匆匆拽着金团长和老方钻进了我们几个住的帐蓬。老方不明所以,一直楞楞地任由高童摆布,几个人挤挤往行军床上一坐,高童迫不及待地说道:“老方,你再仔细说说当年墓室里的那具石棺。”

“石棺?”老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感觉有点儿不知从何说起,轻咳一声,“这么说吧,当时第一眼看到觉得很特别,整间墓室是在玉脉中硬掏出来的,那具素面石棺相比较就……稍稍显得寒酸,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纯白色的,看起来就象普通的汉白玉之类。”

老方说完,高童接着追问道:“我记得前几天你说开棺时,周围散发出一股非常特殊的味道。”我的心跟着怦怦乱跳,难道那味道就代表了棺中有什么隐秘不能让人看到,导致了最后的悲剧?

老方显得为难,大概那种味道很难准确描述出来,琢磨了一阵,“有一股陈年木质家具特有的味道,还带着甜香……我说不好。对,吊起棺盖的时候,那具石棺我还碰过,没有一点冰冷感,触手的温度感觉是在摸着一块木头,光滑细腻又象精心打磨过的石材,一点也不糙手。”

高童看到我们几个颇为不解的表情,恍然地“哦”了一声,解释道:“这石棺的材质倒和棺内放着什么关系不大,不过我怀疑石棺是传说中的‘天极玉’打磨出来的,如果这座古墓是元末的,倒和史书的记载相吻合了。”

“天极玉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矿物,只产自于贺兰山的溪谷水下,发xiàn

相当不易,更是难以保存。天极玉原先的颜色是黑的,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快速氧化,几天之内变成纯白色。天极玉和树化石的原理差不多,不过原先却是一种密度极高的树木,火山喷发以后被岩浆裹住流进水中迅速冷却,再经过亿万年埋藏土里的硅质侵袭,蜕变成了一种非石非玉的矿藏。它的形成条件极其苛刻,比重和敲击的声音又象是金属,金木火水土五行的身份集于一身,所以又叫‘五行石’。完整大块的特别罕见,传说西夏国当年挖出一整块,而西夏终被蒙元灭掉,所以这块天极玉落到元代皇室手里也就不奇怪了。”

顾光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天极玉最初是木,历经火烧水淹土埋,又有金属的特性,的确占全了五行,可拿去做棺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高童说道:“天极玉传闻是天下最好的棺材原料。棺材彻底封闭以后,内部的氧气会和天极玉发生反应,天极玉的颜色从黑转成白,这个过程中所有氧气都会被快速消耗殆尽,棺内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导致肉身腐烂的霉变现象不会发生,必须依靠氧气存活的细菌也没有了生存的环境,再加上原先形成天极玉的树木芬芳气味具有驱虫杀菌的特性,封闭的棺内几乎没有一点微生物可以生存,用来盛敛人的尸身可是真zhèng

的万年不腐。”

“据说曹操墓虽然简葬,用的却是天极玉做的棺材,那还是曹操盗用了早年间在前人墓里发xiàn

的一具拼接出来天极玉棺,下葬前把玉棺内的四壁打薄,露出里面的黑色迅速密封下葬才有尸身防腐的功效。古人无意中发xiàn

了这种天极玉的特性,却不知dào

原理。”

38、强行终结

众人这才懂了墓室里那具看似普通的石棺还有这样的说法,天极玉的出现无疑又给这座古墓再次增添了几许神mì

,随着一系列的发xiàn

,我内心的好奇逐渐被一种未知的恐慌取代,这样一座墓埋葬的肯定是一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的惊天之秘。

这半天金团长一直不说话,神色间犹疑不定,琢磨了半天,底气不足地说道:“考古我一窃不通,既然这是元代的墓葬,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成吉思汗陵?”

我心想我叔这才死没几天哩……说这是成吉思汗陵的确不可能,但如果这座墓的断代确定在元朝末年,那和成吉思汗八百年前“死”时的布置有关还是非常可能,这就和张义山的家族使命一样,黄金家族的后人肯定会遵循成吉思汗的嘱托,建下这样一座天下独一无二的陵寝,可究竟这里面葬下的会是谁呢?

时间在众人的猜忌和等待当中慢慢渡过,转眼工程进行到了第四天,隧道已经向山体内推进了十几米,因为需yào

避开水泥封死的洞口,斜向深入的距离会很长,我们几个天天到工地去看,高童对爆破效果和推进速度连连赞叹,金团长开玩笑说都让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古墓的风水布局也显出了端倪,高童这些天请教了不少专门研究风水术的大师,中国风水地相南北两大派别里,又根据不同的相法细划了多个小的流派,其中一位专门研究国运命脉大风水走向的北派传人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这座墓如此大的规模,不是简单坐落在哪个龙脉上的问题了,而是利用基本的风水原理自身构成了一条龙脉,也就是说,这座古墓本身是龙脉之根,南北走向的神道就是一条横亘几百公里的暗藏龙脉。

他们忙他们的,我现在不知不觉和默默越挨越近,近到有一次她的头发都擦到我的脸了……但也仅此而已,那是被风吹的。我心里对她总有一种微妙的若即若离的好感,这一丁点儿说不清的好感却一直蜷曲着难得暴发,既盼着和她天天见面,又有着无法摆脱的压迫感,白露带给我的阴影也一直在作祟,我首先都不确定应该去爱哪一个,更遑论其它了。何况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我卑微的非份之想,我才不信默默会同样有什么霸占我的身体或者灵魂的企图……

大头曾经鼓励我捅破那层窗户纸,我觉得搞笑,那根本不是窗户纸,他又问我是不是还惦记着白露,要是这么久了还惦记着那就不妨试探性地打个电话,我也无从回答,说不清。大头随即气得差点儿吐唾沫把我淹死。我其实早就发xiàn

自己的确不够勇敢,如果能够借用到大头的性格我倒是可能胆子变大一次,想想觉得还是我这个人天生不争气,就这么着吧。

成功人士一定也是工作狂,高童没有太多我这样的闲心,还在不断一步步求索验证着前期的猜想,通过对元朝时期一些相关历史资料的搜集整理,虽然还没打开通道,但这座规模宏大如史诗般的古墓逐渐露出了另外一面的真容,高童说这座墓可能跟元朝末年某些地区不明原因的人口锐减都有着直接的关系,换个意思,古墓的规模和秘密是拿人命换来的,死人谷当中到底杀了多少民夫和工匠,恐怕统计出来数字会非常惊人。

棺内到底有什么的终极谜题实在无从猜测,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当年老方想不明白的那道简陋无比的墓门,高童把这些疑点也总结出来,准bèi

带着问题彻底澄清一切。整天跟老方在一起,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不牵涉先知的秘密,眼下的事情我们都没瞒着老方,老方叹着气说争取弄清原委,也算给当年牺牲的几位战友一个交待,让众人听得有点心酸。

通道的爆破挖掘仍在按步就班的进行,难说多久可以打通,但只要时间允许,这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第五天下午老方特地带着车去买了一堆吃的,晚上除了我们这几个,把金团长和他的几个部下也喊来,打算犒劳一下。顺利的进度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轻松,大家装满了酒的茶缸刚刚兴奋地举起,意想不到的是,老方、高童和金团长的手机却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信号不好,中国移动的电话只能移动着接,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跑到帐蓬外听电话,我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果然三个人回来的时候都阴沉着脸,一个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同时传达了下来,083的老林,省里的国家安全厅,金团长的上级同时下达了死命令,所有的工程马上中止,083和国安老方的人全部撤回,武警工程部队就地重新掩埋打好的通道,并且要求所有人员不能走露任何消息,部队加岗封闭死人谷,工程期间禁止外来人员出入。

这饭谁也吃不下了,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众人的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开始弥漫,我现在心头的忐忑一点也不比下到危险万分的绝地里少,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连眼前进行了大半的探索也必须戛然而止?

从来没经lì

过这么窘迫的局面,当晚我们几个和老方的人就按要求一起向西安返,这等于是被撵出了死人谷,金团长一脸尴尬地和我们告别。车里没有人说话,都是疲惫万分的倦容又毫无困意。下半夜回到西安,没睡上个囫囵觉,一大早就到了机场,083特意提出老方也要一起去一趟北京,众人匆匆忙忙地赶场一般,飞到首都机场下了飞机坐上083预备好的车,又稀里糊涂到了远郊一所陌生的医院,和老林汇合等在医院的一间会客室,随后我们约略感觉到这次更加事关重大,很少露面的秦卫国竟然亲自来了。

39、真实的1033工程

老林显然知dào

这种情况下首要的是安抚军心,说了一堆肯定成绩之类鼓舞人心的场面话,众人的情绪仍旧不高,离进入那座古墓发xiàn

最终的秘密本来只有一步之遥,却被硬生生掐断,这种挫败感不是那么容易承shòu的。

最后还是秦卫国打破了僵局,我眼见他冲着老林微微一点头,老林随后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马上要拜会一位老人,他会亲自解开一些谜团,这可不是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而是其中牵扯了083下一步的方向。可以告sù

大家的是,这次行动被迫中止的命令来自于高层,至于保密的级别我不用多说了吧。”老林接着把脸转向了老方,“本来你们省里国安厅的任务已经结束,事关083的机密你不应该参与,但我们要拜会的这人知dào

你是当年那支考古队参与过保卫任务的新兵,执意要见一见你。老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随后众人各怀心事,一起静静地等待,老林不住地低头看表,过了有十几分钟,听见他低声跟秦卫国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会客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护士推进来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有气无力的扭头微笑一下,算是和众人打了招呼,一旁的老方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讶地小声喊道:“王队长!”

老人看着老方点头示意,护士把轮椅推靠在长桌边,说道:“半个小时以后病人需yào

用药。”随后转身离开会客室,把门轻轻带上。

“我姓黄,是一名军人。”老人的声音有些含混,伴随着咳嗽,“因为当年那是一次绝密的任务,所以用了化名。时到今天有些话我还是不能明说,但既然和你们正在进行的调查有关,整个事件的经过总是要提一提的。”

“那座陵墓的规模你们也都了解过,但是一定没想到那是一座空墓,墓门之所以简陋只是要跟我们表明这座墓根本就没有封闭,甚至可以说还没竣工。”提起当年的往事,老人的脸色有些潮红,神情泛着激动。

“事情的起因我就不多说了,对当时的我而言,负责这项任务是极其神圣的使命。这座墓的发xiàn

不是偶然而是刻意的,所谓建设雷达站的1033工程不过是个幌子,那个山洞口埋藏在山体内的深度,绝对不是修一条简易公路就可以发xiàn

的。当年的部队耗费了大量的炸药和人力才打开山洞入口,在此之前,每个人都不太相信陵墓会藏在山腹中那么深,如果不是提前知dào

了准确的位置,并且动用了大批军队的力量,依照那座墓修建时的保护措施,时到今天普通人也根本打不开。这种防盗保护措施并不是什么机关暗道,说穿了,就是不带一点花哨的深埋。”

“这件事情我们从一开始就做了详尽的保密方案,第一支负责打开山洞的部队完成任务后随即撤离,至今他们也不会知dào

炸开洞口是为了一座古墓。而为了验明这座墓的年代是否和得到的信息一样,并且打开那具石棺验明里面的东西,这才有了第二次表面上的考古。”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黄老明显有些体力难支,坐着喘息了好久,声音衰弱得断断续续补齐了三十三年前那一段残缺不全的往事。

和我们之前猜测到的一样,跟随考古队的李蕨是一个关键至极的人物,或者说一切都是由她来操控也不为过。这项从上级派到黄老手中的绝密任务,就是寻找查证李蕨指明的这座震烁古今的天下第一陵,李蕨之前对于这座七八百年前修好以后再没有打开过的空墓的描述,仿佛亲眼见过,实在是玄之又玄,但从李蕨提供的不差分毫的古墓位置,到接下来一步步进到古墓中所有发xiàn

的一切,包括那道临时的墓门和玉脉中挖出来的墓室,让当年的黄老又不得不相信李蕨的话是完全真实的。

第一次黄老单独和李蕨在墓室时,李蕨才最后告sù

他那具天极玉棺内放了什么,那就是真zhèng

的终极秘密。黄老本来无论如何也无法置信七百多年没打开过的棺材里会出现那样的信息,但最后的开棺却验证了李蕨的话,而熊大海不经意看到了棺内,过后阴差阳错张连长也知dào

了内幕,所以他们两个人只能成为这个秘密的牺牲品。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元代这座气势恢宏的陵寝,历经了那么久的岁月,就是为了等待黄老他们去接收,黄老至今也不能理解那种能够预测到未来的超自然力量。

“天极玉棺内放了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一块刻了字的石碑,这块石碑表明了整座空墓真实的身份。另一样在打开石棺后,我和李蕨单独在墓室时被她取走,这是李蕨在我接手之前已经向上级提出的交换条件。过了多少年以后我慢慢明白过来,这其实是一次交yì

,李蕨等于把这座陵寝的钥匙交给了我,代价就是拿走那样东西。否则就算她明确知dào

古墓的位置,凭借几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进入其中,我一直也不知dào

她拿走的是什么,而这座陵墓当时太重yào

了,上级为了得到它的‘钥匙’,对李蕨的交换条件一直是默许的。”

黄老的话含糊其辞,我们都知dào

这不是人老了记忆力的衰退,而是那块石碑上的字至今也不能公开,现在先知的秘密对我们而言已经不新鲜了,可究竟成吉思汗元末的后代在棺内的石碑上刻下了什么?如果李蕨是清楚一切的黄金家族的后人,她取走的又是什么东西?

当年黄老他们这支队伍根据李蕨提供的信息,不遗余力挖出这座世间绝无仅有的陵寝,寻找这样一座空墓是为了什么?秦卫国和老林脸上一直不露声色,其余的人也都不说话,陷进了迷惘的猜忌之中,默默的嘴唇都咬得发白,就在偷看她的瞬间,我隐约觉得默默浑身轻轻颤动了一下,让我的心怦怦直跳,这妮子又明白了什么?

40、另一次开始

我一直盯着坐在身旁的默默,大概看得她有点发虚,撇了我一眼,嘴里轻轻嘀咕着,却故yì

压低了声音只让我听见,“刻了一个名字吧……”

暗自吸了一口凉气,我好象有点明白了,但不敢肯定,索性不再去多想,今天比照三十几年前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已经可以看做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了,从人们的思想和价值观来说,我反倒觉得七百多年前距离那个时代更近,那两个时代之间的对话,不管是一种交换还是致意,我们这些人还是不去点破的好.

排除掉对那座陵墓和棺内刻字石碑的好奇心,对我们来说最重yào

的信息是李蕨带走了什么,这件东西现在无法猜测,可以肯定它和先知家族有关,但黄老能提供的线索只有这些了,下一步争取找到李蕨这个人应该才是083的重点。

半个小时的时间早已经过了,护士敲敲门站在会客室的门口,犹豫了一下,直到黄老憔悴着面庞冲她微微点头,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把轮椅从桌前拉开。

老方焦急万分,和我们的好奇不同,那块石碑上刻了什么字最终导致了连长的死,这是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疙瘩,眼看着轮椅正被推走,耐不住性子的老方喊了一声:“等等。”

老方的眼圈发红,脸上流露出凄楚的神情,“王队长……黄老,我就想知dào

连长生前最后跟你说的话是什么,还有……他死后葬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也许是被老方的话触动了心事,黄老叹了口气,缓缓回头对护士说道:“再给我两分钟。”

“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整件事情过后参与其中每个人的档案我都亲自调来看过,”黄老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眶开始发红,“对你们这些参与其中的人来说,这是一生也不能了却的心结,其实对我何尝不是?我当了大半辈子的兵,杀了多少人我记不得,那是军人的职责所在,没有对错。而唯一一次遗憾就是不得不逼死了张连长和那个其实也没犯什么错的熊大海,没有人命令我,可我必须这样做。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我永远也不会忘。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再看一眼当年的兵,我不知dào

这算不算一种赎罪的心理。”

停顿了足足有十几秒,黄老一转头,浑浊的眼神闪现出一丝光芒,看向老方,“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打开那道临时墓门时发xiàn

的那具尸骨?”

老方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道:“当时您说那是‘扞陵人’,生前自愿进入陵墓,自杀死在墓里希望阴魂不散,永远护佑着陵墓。”说到这里,老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逐渐呆滞起无比吃惊的表情。

黄老红着眼睛,努力控zhì

自己波动的情绪,把声音平稳而清晰地送进每一个人耳中,“你们的连长没有墓碑,他最后的请求就是要做一个‘扞陵人’,你……明白了吧?”

我并没有感到过份的意wài

,但心跳还是在加快,其它所有人却都被这终极的答案惊得目瞪口呆。轮椅缓缓转动着推向门外,黄老没有回头,声音渐渐低沉,“不能说张连长做出这样选择的对与错,或许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一个时代必然有那个时代的印迹,等过去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再放到历史里从头来评价吧……”

佝偻着身子的黄老坐在轮椅上渐行渐远,我隐隐约约觉得那也代表了一个时代模糊的背影,不论尘世间如何吵嚷喧嚣,他们那代人听不到,那个时代已经远去了,对活在当下的我们来说,历史太沉重,不去沉迷或者背负,转而向前看可能才是生活的睿智和真谛。

和我们几个说再见的时候,老方的情绪平静,关于李蕨的心结他可能早已打开,岁月有时是拿来给我们忘掉过去的,至多想起时带了点感伤的怀念,但也仅此而已。

……

083总部的一间会议室,半夜里灯火通明,从吃过晚饭以后老林就开会分析眼前的问题,事关天下第一陵的秘密告一段落,天极玉棺内被李蕨拿走的东西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从现在的信息汇总来看,083毫无疑问已经有人接近A集团获得了大量的线索,但关于那座陵墓,除了最初老林给我们提供了“古柏村”这个村名,仿佛石沉大海,官方和A集团同时保持着沉默,目的各自不同,却心照不宣地要把一切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

越是如此,李蕨取出的那件多年前被封在棺中的东西越是神mì

到可怕。我却一直心不在焉,这种没有头绪的瞎猜没什么意义,老林摆在我们眼前的线索总让我觉得扑朔迷离,不露面的秦卫国是掌握秘密最多的人,他真的不知dào

那是什么吗?

经lì

过这么多以后,我自己身上的谜团愈发令我困扰,如果顾光明是我和默默猜想中拥有极特殊血脉的先知后裔,那是可以解释过去的,尽管千年不遇,但是他符合存zài

世间的理由。而我却是一个先知预知不到的透明人,这个事实甚至一度让我怀疑所有的生活是不是一场不合逻辑的梦,我象不小心飘荡到阳间的鬼魂一样毫无存zài

感。

我渐渐把矛头指向了秦卫国,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解开这个谜,那就非他莫属了,这对我来说可不是好奇,我预感到如果不主动接近这个谜团,还会有不断的麻烦找到我,难保将来自己的结局会摆不脱悲剧的命运,我知dào

083进行的事业很伟大,大概为了整个世界,可我害pà

自己就象那个不小心身上有了秘密的熊大海,谁知dào

他们会怎么对付我?我甚至恐惧他们用上升到全人类高度的道德绑架着让我牺牲,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这些天事情一件件堆在身上,我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捋清这个危险的因果关系,整个开会期间我都在走神,直到老林宣bù

散会。

41、李蕨

接下来的几天,我整天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从揭开了先知家族的谜题,再回头去想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格外藏着意料不到的奇诡。心思缜密的默默看出了我有心事,我却不想吐露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另类的苦恼,这反而引起她更加的好奇,这是女人的天性,你越是企图遮掩一个东西,就会越激发她的兴趣。

默默约我出去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这妮子不会真看上我了吧?那种脸红心跳立kè

被默默会意,她用鄙夷的眼神象在打量一个叫花子,“走吧,请你吃饭,上午不是还说两天没怎么吃肉了吗?”

“哦……”我极快地点头,反正就这么点儿出息,有吃有喝的就能被领走,更何况美女请吃饭想拒绝我也找不到理由不是?

街头已经有了初冬萧索的景象,我和默默钻进一家火锅店,几盘羊肉把我撑的走不动路,连酒钱也省了,真心溜不下去啊。一般来说,这种一二百块钱的帐单哥还是要抢着付的,下次赶上个一两千的……那就不一定了,不过对默默例外,在一起时的开心让我忘了算计钱的事儿,而且我偶尔也会觉得和她之间的确只差了一层窗户纸——捅不破的窗户纸。

几句话下来,默默明白我现在这种失去了自我的苦恼是无解的,索性转了话题东拉西扯起来,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样子,我心里时常会觉得感动,一个心思细腻的异性朋友,比大头和顾光明加起来给我的温暖还多。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身上的寒意被驱散,我和默默在大街上瞎逛,心情一好kàn

着什么都新鲜,迎面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到身前,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我,手里提着个装满了鲜花的花篮,我心里一动,刚要掏出几块钱买上我人生中的第一朵玫瑰送给默默,心说她要是不接受我就笑话她小家子气。小男孩却指着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车,“那个人想见你。”

远远一张望,车好象还不错,大概是一辆什么豪车。我心里同时开始起了扑腾,绑架我换钱不可能,可我身上背着的秘密也许比钱还值钱,正想转身走掉,那个男孩抹了一把鼻涕,说道:“她说她叫李蕨。”

我现在可以肯定耳中听到的“李蕨”就是三十三年前那个进入了陕南陵寝的李蕨,脑袋嗡的一声,一个神mì

无比的人物突然亮相在眼前,那种心跳骤然加速的感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默默显得比我镇定,轻轻一拉我的衣袖,附在我耳边说道:“咱们往回走。”

小男孩转身跑开了,远处那辆车没有丝毫动静,就在心里慢慢平静下来的那一刻,我忽然开始犹豫,想绑我他们早就下手了,和这个神mì

的李蕨见上一面,也许能帮我找到自身秘密的根源。而且虽然我相信083不会害我,但那种一直被利用而无所适从的感觉让我有些逆反。

我眼睛盯着那辆车,跟默默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默默反手挽住了我的胳膊,轻咬着嘴唇,神情有些紧张,“我陪你一起去吧,他们应该不是要害人。”

我和默默还在商量的时候,那辆车缓缓开到了我们两个人的身边,我赶忙把默默拽在身后。车窗慢慢降下,“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们两个认识一下。”一张和蔼着笑容的脸露了出来,脸庞上皮肤的嫩滑和默默比也不相上下,如果不是稍许花白的头发,看上去也就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真见到了这个人,我还是不免吃惊,虽然老方的描述里她很漂亮,但没想到三十几年的光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太少了,我突然有点不着调地想,怪不得老方一直惦记着人家,换成我也会一辈子难忘。

“放心吧,你这么个聪明的小丫头还看不出我没什么恶意吗?”李蕨的话是冲着默默说的,随后我反应过来,她是非常智慧的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只要打消了默默的疑虑,做为男人,我无论如何也得跟她走,反过来可就不一定了。

无从相信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她脸上一点也不做作的笑容让人实在无法怀疑她的诚意,默默不置可否地扫了我一眼,然后问向李蕨,“去哪儿?”

“前面那条街有间茶馆,环境不错,我总去那里喝茶,上车吧。”李蕨保持着笑容。

“那我们自己走着去好了。”我拉住默默,赶紧打断了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说真话,默默的优越感来自于智商,但是我担心她和处世经验老到的李蕨相比,怕真的不是对手。

其实李蕨的安排很刻意,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把地点放在了一个不让我们起疑心的公共场所,这肯定会冲淡她的神mì

感带给我们的恐慌。我现在最打怵的是李蕨超强的心理,她在和默默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是一个敢于闯龙潭虎穴并且完全不露声色的女人,那种极深的城府如果用来算计我,恐怕把我卖了我都不知dào



没想到喧嚣的街道背后还会藏着这样一间优雅的茶馆,一踏进门,淡淡的茶香伴着悠扬舒缓的古筝曲顷刻间就让人的焦躁情绪平复下来,欣赏着漂亮的女服wù

员旗袍包裹下左扭右摆的翘臀,我和默默被引进一间包房,李蕨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向我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李蕨。”

我赶忙握住她的手,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只有她一个人,早就放了大半的心这回彻底放进了肚子里,我再笨还会让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绑走不成?

“冻顶乌龙怎么样?我每年都会从南投的茶场订些春茶的新鲜芽尖,送到福建有专门的老师傅手炒,不见得值什么钱,习惯那个味道了。”李蕨说话的语速很慢。

故yì

追求着吃喝拉撒上繁琐细节的品位炫耀可不符合李蕨这种人的个性,我微微有了点戒心,李蕨究竟要跟我聊些什么?

42、家族基因

“给我一壶大白毫,”我冲着服wù

员微微一笑,“不用太贵那种,我喜欢那个香气。”

我没矫情,的确是喜欢茉莉花茶飘逸四散的味道,多数人认为香气内蕴才是茶道,我就不认同那个品位,而且捣乱李蕨的节奏让我心里很舒坦,再深一步说,我没把李蕨当敌人,喜欢什么就喝什么,也是一种打算开诚布公的直率态度。

氤氲着混合了两种味道茶叶香的雾气在斗室内蒸腾起来,默默双手接过李蕨递过来的冰釉茶杯,脸上没太多的表情,很奇怪的是,李蕨和默默的话题都是无关紧要的,竖着耳朵听了听,我暗暗感觉默默不肯服输而外露的性格和李蕨的内敛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一点,这两个女人都很可怕,我不敢得罪任何一个,她们随便想出点什么办法都能把我搞死。

我不着急,自顾自地喝着玻璃盏里浓艳的茶汤,李蕨主动找上门,那就代表了她的迫不及待,我哪怕多说一句都会变得被动,多少个准bèi

好的圈套可能在前面等着我,我真心只能用装傻来对付精明。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知识面的宽泛,我想插句话都难,多数时候只能点头摇头地表示意见,李蕨显然对我和默默都有一番提前的了解,几次巧妙的话题转移,李蕨忽然看向我,“你不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古怪吗?”

李蕨什么也没点破,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的确抓住了我的弱点,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变,李蕨随即点点头,倒没显露什么得yì

的神情,可她明白自己要赢了,她来找我的目的我无从知晓,我的担心却被她一次成功的试探就牢牢掌握。

我不能再继xù

装傻,事实上也有点不耐烦了,我缓缓举起杯,喝了一口茶压下心里的躁动不安,心思转得极快,如果083的前期判断没什么大的出入,那么李蕨一定和眼镜潘是一伙的,源自于黄金家族中的一支,至于他们是不是A集团还无从证明,A集团做为一个庞大的家族范围太宽,广义上来说,拥有血脉的先知后人都是A集团,连张义山和顾光明也可以算,其中和083做对,想要再创造一个先知的很可能不止是一个家族分支。从李蕨的这个角度,他们解不开的疑团大概还是几个月前的那次西伯利亚之旅,一切都在八百年前被预知安排妥当的成吉思汗复活,却因为我产生了另一种结局。

想到这里,我索性诚恳地点头承认了她的质疑,沉默着等待她的下一个问题。李蕨笑了笑,摇头说道:“我今天主动约见你,也是好奇。你不是个笨人,所以也不用紧张,西伯利亚的事情一结束,对付你已经没用了,现在世界上没人知dào

以后会发生什么,083还没告sù

你先知出现的规律吧?”

我心里一动,以前从来没考lǜ

过先知的出现有什么规律,只是感觉从周元王罗滇王到成吉思汗,大概一千年会出现一个,这种规律是什么,难道这里面包含着准确的时间?

李蕨向我递过刚刚烧开的水,我尽量镇定地沏到自己面前的茶壶,但也知dào

自己的反应瞒不过她的察言观色,默默试图验证先前猜测答案的准确,在一旁接口问道:“来自上古家族血脉的传承,这一点没错吧?”

李蕨点头,“的确是一种遗传,预知未来是一种天生的潜藏能力,既然是一种潜藏,就还需yào

后天的激发。但绝大多数家族后人都得不到这种潜力的遗传,现代的分子生物学可以解答这个疑点,这里面包含着复杂的基因片段传递概念,可以把这种预知未来的潜力当成一种显性的基因。”

李蕨这一番话包含的生物学原理虽然我还不完全明白,但解答了关于先知之所以存zài

的很多疑问,由此可以推想出,第一代先知血脉的产生来源于人类的一种基因突发变异,这和同宗同祖的人类却在后天几万年的时间里变异成了不同的人种是一个道理,不过极其特殊罢了。史前人类中的第一代先知利用高度发达的另类文明,激发出本身不可想象的这部分大脑潜能,预知未来的能力就是这么开始出现的。

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巧合,只有史前文明这种开发大脑潜能的积极探索,再加上天生的基因变异结果,才会产生第一个先知,也许年代非常久远,但这种方法和先知预知未来的基因的的确确都流传到了近现代,这就是说,如果每个家族后人血脉中都存zài

的可以预知未来的隐性基因,在某个人身上突变成为显性,再结合了史前文明激发这种潜力的方法,那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先知。

我有点汗毛直竖的感觉,如果我对顾光明在周元王墓里被设计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就说明了顾光明是一个千年不遇的预知未来显性基因携带者,假如获得了那道史前文明遗留下的石门后隐藏着的什么特殊方法,顾光明就会转而成为先知!周元王夺取顾光明的身体,就是用记忆占据他极罕有的血脉,借身还魂的周元王是要在事隔几千年后的一出世,就成为一个先知。

尽lì

克制着内心的惊讶,我又把问题想到了另一个层面,李蕨既然把这些当面说出来,那就代表了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秘密的东西她肯定不会透露给我和默默——这等同于告sù

了083,反过来说,083……或者说秦卫国是明确知dào

一切的,李蕨不过是故yì

点破,那么秦卫国除了这些,还知dào

什么?

我的心思极乱,关于我的疑惑并没有一点儿揭晓,却多出了一堆纷乱无比的其它线索,而李蕨肯定不是来给我解惑的,我暗暗估计连她也弄不清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也是想借机敲我的边鼓,争取多发xiàn

一些什么,这么说起来,秦卫国瞒着我也是对的,我什么都不知dào

,就算逼供也是什么也逼不出来的。

43、奇怪的照片

李蕨盯紧了我的眼睛,“先知潜能基因的携带者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只有他们才能读懂史前文明遗留下的信息载体,也就是那种特殊的水晶。”

她的话音刚落,我几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简直象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脑子似乎要炸开一般,这岂非是说我也是先知基因的携带者?可是……这怎么可能?

李蕨忽然笑了,“不用紧张,秦卫国果然对你隐瞒了太多真相。先知基因的携带者之所以能读懂,其实是因为那种特殊的水晶是先知故yì

只留给后世传承者的,这倒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我浑身从里到外透着发冷,除了这一层秘密被李蕨主动揭开,让我证实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我终于也上了李蕨的当,她事实上本来搞不准我的身份,而我惊讶无比的反应无疑明白无误地证明了她的怀疑,我能读懂水晶里藏着的信息,也是一个“先知传承者”的身份,而她告sù

我的这些秘密,在秦卫国看起来已经不是秘密,这种交换是083吃了大亏。

当时情况下我考lǜ

不过来这么许多,脑子里一瞬间装满了衍生出来的疑问,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传承者”?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从最早已知的周元王开始算起,我知dào

的只有三个先知,怎么可能当今世上有这么多的传承者?假如我和顾光明都是这种传承者,那么除了我们两个之外,还会有第三个吗?

我的脑门上渗出了汗水,手哆嗦着不敢抬离桌面,无论如何伪装,重重的喘息声连我自己都能清楚地听到,更别说瞒过李蕨了。默默显然明白这么下去,我身上的秘密非得全让李蕨套去不可,打断了李蕨的话头,问道:“所谓的这种血脉传承者,多长时间才会出现一次?”

“每隔一个固定的年份,先知家族的后人当中就会出生一个基因突变者,这是来自于遗传学的规律……”李蕨倒不回避问题,现在我也明白过来,她能给我解惑的部分其实都不是最重yào

的部分,对083没什么价值,秦卫国其实早就清楚。

等一等……李蕨如果不是在撒谎,一段固定的年份只能出现一个传承者,那么我和顾光明是同一年出生的,怎么可能两个人都是这种身份?而且我和顾光明明显不一样,不管是周元王还是成吉思汗,他们根本预知不到我的存zài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努力压下心里的惊讶和困惑,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那么我是谁?如果我也是所谓的传承者,又该怎么解释同一年出生的两个人都是传承者的现象?”

李蕨低头沉吟了半天,摇头说道:“我不知dào

该怎么说,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就不符合这个时间规律。而且你和顾光明同时进入083本身就是一个预谋,他们的目的我猜测不到。那种能力你是清楚的,只要有一个人获得,就足以改变世界的格局,我怀疑……”

“秦卫国?”我终于把一直压在心底里最可怕的猜测说了出来,随即有些后悔,我对秦卫国从来就没什么坏印象,但是围绕在我身上的谜团却不得不让我怀疑到他,只是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李蕨叹了口气,“秦卫国暗藏了什么心机我说不准,不过关于你自身的疑问,我有些东西可以给你看看。”说完从身旁的挎包取出了几张照片,非常细心的倒转过来递向我,我有些发颤地接到手里,默默也好奇地把头伸过来,头发擦到我的脸痒痒的,我却没有闲情心猿意马,眯起眼睛惴惴不安地看起那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的几张人脸有些模糊,却还是能看出正中间站的那个人是我,心里一激灵,暗想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人偷拍的,仔细一打量,开始迷惑不解,照片背景中反应出的地点我一点也记不起曾经去过,好象在一个四处围墙的院子里,而且除了我以外,其余的人也一个不认识,这是怎么回事?是李蕨故yì

PS拿来填乱迷惑我的?

琢磨半天,我看向下一张,第二张照片上的情形依然如故,还是那几个人,包括我在内只是换了个角度,镜头有些推进,人的面部特征开始清晰,这就错不了,的确是我,而且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照片中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木讷,我停止翻看细细一想,发型、面部特征和现在不完全一样,那大约是六七年前的自己,现在我多少有些改变模样了。默默奇怪地扭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嘟囔着说道:“怎么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满心疑虑地快速翻过前几张背景相同的照片,我琢磨了半天,还是想不起照片上的背景我什么时候去过,一组照片中所有的人我也绝对一个没见过,难道这是一段我自己也不知dào

的失忆经lì



这一沓照片中的最后一张,和前面那些人物照片完全不同,是一副模糊的图案,图案由一些不标准的几何图形组成,看不出代表了什么意义,我不由自主地一楞,好象在哪儿见过,牛耳岭还是周元王墓的壁画来着?紧盯着看了两眼,什么也没想起来,神志反倒开始恍惚,清醒过来的时候,默默正拉住我的胳膊担心地看着我。

“你放心,这些照片绝对没有任何的做假,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时间和地点你一定记不起来了,一切并不如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不得不点头,却不肯放qì

追查这些神mì

照片的机会,“我的确一点印象没有。这些是在哪儿拍的?”

李蕨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却突然转了话题,“你恐怕不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现在的举动,复兴一个家族未必就是要在世间搅起腥风血雨,而且……”李蕨笑得十分自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你信吗?”

44、玉棺内的东西

我还在思量李蕨这话背后的意思,默默反应极快,抬头看向她,问道:“当年到底从古墓里那具天极玉棺中取走了什么?那个就是你们能成功的关键吧?”默默的话非常唐突,她似乎在学习李蕨对付我那种突然袭击的办法,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她的心理弱点.

李蕨不慌不忙地冲泡着她的功夫茶,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儿变化,我就知dào

默默也不是她的对手,再先进的测谎仪对付心理素质强dà

的人都没什么作用,现在看来,她如果自己不想说出来的东西,我们用什么办法也很难榨出一星半点。

“这茶凉了,”李蕨把茶海里的凉茶倒掉,拿起刚刚滚开喷着雾气的水壶,慢慢斟满了桌上的茶壶,又重新沏满茶海,“我觉得你们还是有必要斟酌一下自己的处境,不要把人划分成敌友那么简单。”李蕨是典型的话题主动控,你说你的她说她的,不知不觉间场面已经全部倒向她的一边。

我索性一声不吭,默默却不愿意屈服,看李蕨对她的提问代答不理,有些不太满yì

,自言自语地说道:“先知既然大概上千年才出现一个,传承者怎么会有这么多,如果他们都成功了,岂不是世界上早就应该有很多先知?”

李蕨听了莞尔一笑,“固定的历史纪年只会出现一个传承者,这来自于家族血脉,人一出生时就带来的,遗传规律不可能改变,”然后看向我,“所以我才约你来,我也非常好奇你到底是谁。”

李蕨这么一说,两个女人同时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我,让我说不出的浑身不自在,脸红心跳地喝着杯里的茶,默默能体会到我的尴尬,轻咳一声,问道:“把我们找来只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李蕨的表情开始凝重,“我不希望你们这些本来与083无关的人,把我当成敌人,你不是问那具天极玉棺中原来放了什么吗?我可以透露一点,这算是我的诚意了。”

我和默默两个人同时惊讶地看向李蕨,李蕨却只盯住默默的眼睛,“你很聪明,却不一定能想到那座墓虽然是元末修建的,可那具玉棺却是早就封好的,从来也没打开过。”

默默瞪大眼睛想了片刻,开始点头,“嗯,是成吉思汗留下的,为了控zhì

秘密被不相干的人得到,让后世皇族深埋在陕南的深山,估计连修建陵墓的元代皇帝也未必知dào

埋藏的真相。而这件东西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也是为了在七十年代那个正确的时间取出,而且必须动用相当大的人力才可能办到。”

说到这里,默默转向我,“和你跟我提到过的眼镜潘一样,取出这件东西也是同样被绑缚的家族使命。”

我一直有些木然,反应速度上我是不可能跟上默默的,但我却注意到,默默提到眼镜潘的时候,李蕨手里连贯的斟茶动作有了一点儿停滞,果然她也不可能是没有弱点的,这也验证了李蕨和眼镜潘都是黄金家族中的同一支,他们才是真zhèng

意义的黄金家族,把再造一个先知并且复兴家族当做了使命。

这么说来,天极玉棺内的东西是成吉思汗的后招,他成功复苏以后再活二十年,也逃不过人的生死大限,他为这支家族留下了一个真zhèng

的杀手锏。

默默的眼神迷惘起来,李蕨站起身,“我不用明说了,你一定也知dào

用天极玉做棺材是什么作用。先知是先天血脉上带来的,绝对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得到这种能力,有一点你说得对,棺内那件东西必须在那个恰当的时机取出来,然后做足时间上的准bèi

,如果早了一点意义也没有,取出的太晚,再花费上必要的时间,‘门’就会关上。”

我心里又是一惊,“门”是什么意思?刚要追问,李蕨却继xù

说道:“至于‘门’是什么,秦卫国比谁都清楚,你们都是083的,没必要再问我这样一个外人了。”

说罢,李蕨嘴里扬起一丝调侃的笑意,“今天就这样吧,下次如果你们两个一起请我吃饭,我一定会去。”

默默的脸一下变红了,嗫嚅着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再笨也能反应过来,李蕨是把我和涂涂当成了一对情侣,不过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瞅了一眼默默,默默的脸却红得更加厉害了。

事实上这是李蕨故yì

用这样一种不令人厌恶的方式结束了这次会面,她不想我给我留下什么坏印象,现在世间除了秦卫国以外大概没人知dào

我是谁,对于我这样一个神mì

的存zài

,李蕨的打算是对的,虽然我曾经破坏了眼镜潘在西伯利亚的图谋,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李蕨现在不会针对我,她说不定还指望着什么地方能够利用上我。

返回083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琢磨今天李蕨透露出的一条条线索,我的身份开始明确了,是一个出了什么意wài

的先知传承者,好象跛了脚的球星,这种身份比顾光明还要令人哭笑不得。

至于那一堆照片,更是无从释疑,什么时候照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周围的人又是谁,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我相信那不是李蕨故yì

用了一堆PS过的照片来混淆我的思路,把已经浑浊的水搅得更浑,那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而最后那一张有些另类的图案,我既熟悉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当时脑子昏胀着也没顾上去问李蕨,话说回来,就算问她也未必有令我满yì

的回答。

默默一路上都静静地默不作声,我知dào

她除了疑惑我的身份,还在想着李蕨最后提到的天极玉棺内放的东西。没去打扰她,把出租车窗按下一条缝,我深吸几口外面的凉气,觉得心情慢慢平和下来。再一转头,看见默默不知什么时候正楞楞地盯着我,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难道玉棺内放的那件东西会是……?”

45、图书馆

“是什么?”我立kè

打了一个激灵,如果通过李蕨故yì

说一半留一半的话真能猜测出天极玉棺内存放的东西,那么我相信只有象默默这样的聪明人才可能推理出来,在智商上我们差了可不止一层。

默默又把头低了下去,半天不再说话。我心说这犹犹豫豫可不象平常的默默,又不好催促,心里正暗自焦急,默默却忽然一把掐住我的胳膊,把我唬了一跳,只见默默眼睛瞪得溜圆,“明天你陪我去查点资料,我不敢确认,等有了结果再决定是不是跟老林他们说。”

我有点吃惊默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惊一乍,可现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确不是时候,默默几乎每得出一个论点都伴随着一系列在脑中早就成形的论据,这也是她的特点,我茫然地点点头。

在食堂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回到宿舍我没了心思,一直琢磨着白天和李蕨见面时她说的那些话,李蕨的突然出现并且尽量取得我们的好感,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对我猜不透的身份好奇?也或者希望我这种特殊的身份对他们的终极目的能有什么帮zhù



秦卫国带来的阴影也开始作祟,这本来是睿智冷静得几近让我崇拜的一个人,可一步步走到现在,秦卫国处处的神mì

莫测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究竟是一个暗藏着野心的阴谋家,利用掌控的一切企图实现自己的愿望,还是一个和表面看上去一样,打算拯救世界的英雄?

有一点我始终并没有受到李蕨的蛊惑,我相信只要地球上再出现一个先知,一定会是一场大灾难,那种能力一旦被启用,虽说未必会象成吉思汗时代一样,卷起全世界的战祸,但人的贪欲没有尽头,希特勒的野心是随着权力的递增逐步被放大,这是不可更改的可怕人性。李蕨造出先知,复兴家族的梦想如果实现,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可控,那绝对不是人类社会之福。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默默拍着宿舍门喊起来,早饭也被她催促着吃得一塌糊涂,大头在一旁看不懂,神mì

兮兮地偷偷问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淫/乱?”

我“呸”了一声,心说大头就知dào

用下半身思考无极限的猥琐,老子和默默那可是真zhèng

连手都没碰过的友情,大头一定没见识过那么伟大的男女友情。放下筷子站起来擦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高大。

首都图书馆默默有个熟人,是男同学之类,一看到默默从里到外透着无比的高兴劲儿,那个热情,简直连屁/眼都能笑出声来,小鼻子小眼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打眼一看就知dào

也是人类的好朋友,本来就长着一副极不招人待见的模样,看到我却拉下嘴脸打量半天,冷冰冰地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寻思着他也在暗暗比较我和他哪一个更难看。心里一瞬间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咱们至于着吗?

我终于体会到陪默默到图书馆是个头痛的活儿,从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图书馆,默默找的什么书我懒得理会,又不能失了身份,装模作样半个小时就憋不住了,偷偷瞥了几眼对面的默默,阳光倾洒过来,映着这妮子粉雕玉琢般的脸蛋,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倒真让人心动,幻想着干脆就照早上大头说的,直接把友情改成淫……得了。

实在乏味,人总是意淫也太累,我突然想起在秦卫国办公室里看到他写的几本书,索性去检索一下藏书目录,还真让我找到了作者是秦卫国的书,有那么几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几本书都借了堆在桌子上慢慢翻看。

秦卫国的书都是学术性的探讨各种各样的古代文字,看来他的确继承了马教授的衣钵,快速翻了几页,多半看不懂,但一张突然出现的古代文字插图却让我的心扑腾着快速跳了起来。

插图上那种文字我肯定一个也不认识,但是太熟悉了,牛耳岭山洞,石门镇地下溶洞里我见过很多,正是秦卫国所说的那种史前文字,而这张插图却和所有的其它插图不一样,下面没有任何的注释,我再仔细前后翻看书里的内容,关于史前文字也没提到一星半点,秦卫国把这种史前文字放进自己的书里究竟要起到什么作用?

这实在令人不解,我放下眼前这本,翻看其余那些书,每一本书里都至少有一幅史前文字的插图,同样万分突兀的出现,每一篇文字的篇幅大小都不同,也一样不做任何文字说明和注解。

把所有的插图页打开摆在一起,我琢磨半天,还是没发xiàn

有什么规律,抬头看到默默还在那里聚精会神,我绕过桌子慢慢凑到她的跟前,“默默……”

也许距离有点近了,默默保护性地下意识向后闪躲了一下,“干嘛?”

“哎?你什么意思?哥是那样的人吗?”我差一点脱口而出,到了图书馆哥就是文化人,又不打算把你怎么着,这妮子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人吗?我可是有正事儿。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女人再聪明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暗暗咽下这口气,陪上笑脸主动退后一点,把秦卫国的那几本书都推到她身前。

也没用我太多的废话,默默脸上的神情开始迷惘起来,话说回来,这种论述古代文字的专业书她还真能看懂,一本本仔细翻阅一阵,默默又咬起了嘴唇。

我怕打断她的思路,一动不动地侯着,默默想了好半天,对我说道:“这些书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学术价值,所有古文字学观点基本都是引用前人的,属于炒冷饭的一类……你别站着了,坐吧,你这么站着还挡光。”

“哦……”我连忙挨着默默坐下,把椅子象征性地向外挪了挪。刚想夸几句她的香水味正宗地道,一定是法兰西的大牌产品,看到默默一脸严肃也就不敢调侃,等着高智商人士的训话。

46、秦卫国的书

“秦卫国倒不象是个沽名钓誉的人……”我看默默一声不吭,小声提示道。“他也不用靠出书评什么职称,而且看上去也不缺钱,再者说,这种书写出来也卖不了多少钱。就算为了求名,没有新鲜的学术观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

默默没理我,长出了一口气,犹豫地放下了她本来正在翻阅的英文资料,“走,找我那个同学查查去。”

长相猥琐的男同学忙得满头大汗,倒的确调出了秦卫国这几本书的一些背景,可是结果却格外令我和默默迷惑,所有的书没在一家书店销售过,也没被任何一家学校的相关专业收录当做教材,发行量极小,却在全国各地的中大型图书馆都有馆藏,也就是说,秦卫国这些书从出名到赚钱都远谈不上,简直就是为了图书馆的收藏而准bèi

的。

这是怎么回事?这几本毫无学术价值和经济效益的书如果是一个普通作者写的,那做出什么样的解释也都无妨,可作为秦卫国这样一个人,图名图利本身就不可能,何况这种书也根本赚不到名利,只有顾光明那种吃饱了撑的才会干这样的傻事儿。

“书的作用是什么?”默默忽然莫名其妙地向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看呗……”我挠挠头,给了她一个无比正确的答案。

“你这不是废话吗?”默默狠狠白了我一眼。我有点委屈,心说你问的本来不就是废话吗?哥肯回答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切,小丫头片子,仗着自己聪明就欺负人?

想是这么想,我当然不能说出口,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架式,暗想我看你个高智商的小妖怪能给出个什么不一样的说法,你可千万别告sù

我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照亮黑暗的灯塔,哥损不死你。

“书是传递信息用的……”默默顿了一下,“秦卫国是要把一些信息传递给什么人。”

如果默默的解释不放在现在的语境里,的确也是废话,但我不是个笨蛋,默默这时的表达具有完全不同的另一层意思,秦卫国这些书的作用难道可以理解为是写给一些人的信,用了一种图书馆馆藏的方式?

其实往深里想,所有的书都可以看作是一封邮件,只不过受众面不一样罢了。但具体到秦卫国的这些书上,就有些不可理解了,传递信息的话,群发个电子邮件不就完了吗?再不济邮政局还没关门呢,买张邮票也能寄到啊?如果目的是想要保密不为人所知,摆在图书馆更加不靠谱,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了吗?

“如果有一些特定的人群,秦卫国必须跟他们这么交流,出一本书把一些信息夹杂在里面,放在全国的图书馆,他们只要到了图书馆一查,就会得到秦卫国传递的信息……”默默的声音忽然掺杂进了无比的诧异,“用一种谁也看不懂的史前文字作为传递方式?!”

“慢着……”我连忙截住了默默,“你是说那种史前文字已经被秦卫国破译掌握了?而且还有一些人也能看明白,所以他们可以通过史前文字进行交流?”

我倏忽间想起了二战时美军使用的防止情报电文外泄的巧妙方式,他们把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具有独特语言的古老印第安部落集中在一起,用他们的独特语言做为部队相互之间的交流工具,别说把电文加密了,用明码发报全世界也没人能看明白,这为美国战胜日本和德国提供了不需担忧的后方情报传递。

想到这里,我“嘶”了一声,秦卫国在越南古墓里的故事我印象很深,如果这些年他已经接过马教授的研究成果,将史前文字破译出来,那得是多牛逼的一个人?怎么我他妈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聪明呢?这秦卫国和李蕨的智商怕是和默默相比不遑多让了吧?只不过默默彰显外露,秦卫国和李蕨却被年龄磨平了棱角,一个个内敛低调,不露声色到了老奸巨滑的地步。对了,还有那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张义山……

我暗叹一口气,心说默默还是嫩了点,我就不用比了,所有这些人的智商都是大爷辈儿的,不过默默再磨练几十年大概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她要是嫁给谁,谁这辈子就死定了,你偷瞥哪个女人一眼,都逃不过她明查秋毫的眼睛,还能通过你看的部位和眼神分析出你的好色程度和性取向来。那日子可真没法儿过了……

“你又瞎想什么呢?”默默在一旁用怀疑的眼神盯住我,把我吓得差点儿出了一身冷汗,“没想什么,不敢……”

“咱们回吧。秦卫国的事情先放一放,我的资料找得差不多了,有几本我带回去再看,眼前这个玉棺里放的东西才是关键。”

“哦……”我替默默拎上几本比字典还厚的英文书,终于明白她让我来干什么,图书馆里我怎么装模作样也不是文化人,我只是文化的搬运工。

默默一回到083的宿舍就钻进自己的房间,我想乘着帮她送书进去蹭着待一会儿被撵了出来,悻悻地打算去找大头玩,大头才和我是一类人,虽然都稍微笨了一点……等一等,大头?我怎么从来没去深想大头的问题呢?

我先尝试厘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我和顾光明这种特殊的身份真的如李蕨所说,那么就不可能从那个神mì

的祭台上获得,只能是天生的血脉带来的,史前的上古家族繁衍到今天,已经是庞大的一支,我和顾光明的父母都是什么也不知dào

的普通人,也不妨碍遗传规律会显性在我们两个身上,可茫茫人海里,我和顾光明这么巧能凑到一起难道会是偶然?上一代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个毫无头绪,可以先放一放,但是我和顾光明被迫介入整个事件是从大头买来的原石引起的,所谓的地质考查是一个圈套的话,始作俑者可真zhèng

跑不掉,那就是大头。

47、新的发现

从李蕨嘴里得到的信息,背后似乎隐藏着无法琢磨的可怕真相,我最熟悉的两个朋友也被卷进,顾光明是先知传承者,大头是083的无间?我脑子越想越凌乱,全世界只有我是被蒙在鼓里的傻逼,别人好象一个比一个猜不透。大头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错不了,我小时候就被他胁迫偷看女人洗澡来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得去找大头,脑子笨分析不出来,我就直接去问,就不信你丫的敢当面撒谎。

“事情真不是那么简单……”大头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用了这样的开场白。我他妈的当然知dào

事情不简单,压抑住心里的愤懑,一声不吭地等着他继xù

往下说。

“你最好还是先跟我说说你和顾光明身上有什么蹊跷,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对劲儿,周元王墓里壁画上不存zài

那个人是你吧?”大头不慌不忙,一句话就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只好点点头,耐着性子把这段时间连经lì

带分析的结果跟他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和李蕨会面这一节,然后等着他跟我解释事情是怎么由来的。

“唉,”大头叹了口气,“我其实早就发xiàn

自己是被卷进来的,那几块突然出现的原石,什么金星翠来着,可能也是对付我的陷阱,现在回头想想,卖给我的那个吴波怎么会傻到在旅馆门口摆摊专等我一个人的地步?到后来他的失踪更是没来由……我后来分析原石的出现象是一个信号,从那开始,各方势力都他妈的动起来了。”

我心里一惊,发xiàn

自己这一段时间忽略了大头,他从不耍小聪明,却有着独特角度的思考方式和理性的逻辑能力,那是我和顾光明缺乏的……我靠,每个人都那么牛逼,这岂不是说,我和顾光明这两个罩着神mì

光环的先知传承者,反而成了世上最笨、最不济事的人?

“你看,A集团从暗处走到明处,另外,眼镜潘代表的家族埋伏了几百年吧?他们都等着这个机会,还有083……这样一个神mì

的机构大张旗鼓地在牛耳岭考查,周元王墓……我分析着更不对劲儿,既然是军队封闭了多年的炮靶场,你见过一个弹坑吗?到西伯利亚的目的是去查萨满的发源地,哪里有什么萨满,明明是一个定时炸弹,083犯过这样瞎搞一气的错误吗?所有这些吧,都是在等着咱们几个的出现以后才启动。”

“刚才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083早就知dào

你和顾光明的身份,你再想想,安排地质考查的顾总,顾光明的土豪爹,当时你就怀疑他的真实动机,现在清楚了吧?他们上一代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过节。话说回来,本来和我屁关系都没有的事儿,我才真是上了贼船,你们神仙打架,我是凡人遭殃……”

大头滔滔不绝地摆事实讲道理,把我说得一楞一楞的,最后演变成我拖累了他,他认识我这么个不明身份的朋友算是倒了霉,临回屋时,我差一点儿诚心诚意地给他道歉。

现在大头把事情又推到了顾总身上,但的确有理有据,原石的出现只是一个幌子,事情确实是由顾总一手推动的。其实本来我就怀疑,顾光明是先知传承者,顾总可是他亲爹,他不知dào

顾光明的身份083反而会知dào

,这可能吗?那我的父母呢?我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会不会知dào

我是个什么传承者,而且是特别另类的那种?

事情分析到现在,连各自的家人也牵扯了进来,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根本睡不着,我不是一个阴谋论者,身边却偏偏充斥着各种针对我的阴谋,一层层象渔网一样被罩住身体,连挣扎的方向都搞不清,那种被摆布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

烟抽了一支接一支,烟头塞满了烟灰缸,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房门却被轻轻地敲响了。“谁啊?”凌乱不堪的思绪被打断,脑子有些昏昏张张,我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走近房门小声地问道。

“我,快开门……”嗯?是默默的声音,这大半夜的是要来性侵我还是怎么着?

“等等。”我赶紧穿好衣服打开房门,门外露出了默默兴奋的脸,“差不多搞清楚了。”

“什么搞清楚了?”我有点懵懂。

“天极玉棺……”默默轻推了我一把,“进去再说。”

我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兴奋,反正一下子从昏沉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你发xiàn

什么了?”

“我可能想明白李蕨当年从天极玉棺拿走的是什么了,”默默一副不太确定的神情,坐在了茶几边的沙发上,“查了这么多的资料,克隆技术的确是在八十年代以前就出现了。”

“什么?克隆?”我嘴里嘀咕了一句,怕听错了话,这莫名其妙的是什么意思?

“嗯,”默默重重地点头,“我们现有的克隆技术,需yào

被克隆生物活体细胞的细胞核,将它移入成熟的去核卵细胞中初步发育,然后再将这个胚胎移植到同种的,生理状态相同的母体内,才能获得与被克隆生物完全一样的新的生命。”

我“唔唔”地表示同意,其实默默没有前言后语的交待我都不知dào

她要表达什么,而且她说的这些生物学知识我根本就听不懂,可我知dào

克隆的大致概念,天极玉棺藏着什么能够克隆的东西?难道李蕨是要克隆出一个成吉思汗?!

“克隆技术必须使用活体细胞,骨骼是细胞死亡后的遗骸,所以不能用骨骼克隆其他细胞。你再想想看,如果要让某种带有DNA片段的活体细胞在一千年内保持活体状态,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也许知dào

自己的观点有些突兀,默默用了启发的方法。

我忽然想到了《侏罗纪公园》这部电影,琥珀里包裹着的蚊子吸足了恐龙的血,现代克隆技术再通过白垩纪的恐龙血复制出恐龙,电影虽然是瞎闹着拍,但这种科幻题材的确是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心里一激灵,“血?蚊子血?”

默默摇头,“天极玉棺的特点是可以保持活体细胞的千百年不变质,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成吉思汗去到西伯利亚之前,只需yào

把一滴自己的血存放进天极玉棺,那就是他的后招,后世可以……”

48、血脉

“哇靠!”我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克隆技术只要被人类发明出来,成吉思汗就可以被克隆,不仅是第一个,以后可以永远这么复制下去……”

“对!”默默的脸色无比凝重起来,“先知能力是来自于血脉的,本来是千年不遇,而用这种方法一代一代克隆下去,每一个复制出来的克隆人都会是天生的先知传承者,再也不受任何的遗传规律限制。李蕨是在三十几年前取出了成吉思汗的血,那么就是说,这个克隆人很可能已经三十几岁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重大的新发xiàn

,现在除了我和顾光明之外,又多出了第三个先知血脉的传承者,至于李蕨为什么故yì

把这个大秘密透露给我和默默,我们两个左思右想也想不通。

天已经大亮了,我和默默一夜没睡,越说越觉得情形无比严重,先知已经不再是曾经改变过人类历史的诡异人物,威胁到人类的可能就在我们身边。暂且不管秦卫国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和默默还是达成了一致,得把这个消息告sù

秦卫国,只有他才能阻止李蕨的下一步计划。

我陪着熬了一宿疲惫不堪的默默走出房门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大头,大头一愣,“你们俩这是……”

默默狠狠地横了大头一眼,聪明人自然明白越抹越黑的道理,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大头却冲着我一副嘻皮笑脸地神情,“你行啊,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原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我倒反开始得yì

,看着默默已经进了屋,龇牙咧嘴地跟大头笑道:“其实女人也好色啊,我们乐意搞一宿,你管得着吗?”说完不再搭理他,老子去餐厅吃早饭去。

只听大头在我身后嚷道:“我得跟组织上反应一下,尼玛这也太不象话了,这要是组织上不管,明个儿我也……”

秦卫国的办公室里,我和老林坐在一旁,默默正迫不及待地把眼前的新发xiàn

跟秦卫国做着汇报,我暗暗点头,这妮子的条理很清晰,每一步的推理都论据十足,堪堪说完,秦卫国仍然不动声色,缓缓站起身来左右踱着步,忽然转眼看着老林,问道:“明天的会准bèi

好了吗?”

老林点头称是,秦卫国轻舒一口气,这才问向默默:“你觉得李蕨透露这个消息给我们,是有什么目的?”

默默不置可否地摇头,秦卫国点头道:“明天吧,明天这个上古家族遗留的真相就可以对你们解开了,”说到这里,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一定要相信083,083的任何一个步骤都有着它的合理性。”

秦卫国的话含糊着和现在遭遇到的问题不搭边儿,反而隐约指向我们和李蕨这次会面,我有点儿心虚,不知dào

秦卫国是不是看出我对他有怀疑,他这样的人如果将我视为敌人,那可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所有的秘密逐渐开始透明化,水露石出的会是什么?我偷睨了一眼办公桌上那个倒计时的电子钟,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秦卫国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叹了一口气,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哀伤,“到了一切秘密公布答案的时候,你们就会明白每一个人都逃不过的真zhèng

宿命是什么了。”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过,等第二天上午我和顾光明大头汇齐到了会议室里的时候,高童和默默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默默捧着脸严肃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我是个不着调的人,多大的会也难得让我上心,坐在那里浮想连翩,直到秦卫国的咳嗽声从走廊里传来,心里一凛,大BOSS来了。

会议室里除了老林和秦卫国,只有我们这五个人,老林照例说了几句开场白,随后通报式地宣bù

高童和默默会继xù

待在083一段时间,这意味着083的秘密不再对他们两个隐瞒,其实说不说也没什么用,高童和默默已经介入了这么深,想瞒也瞒不过了。

老林开始把话转进正题,“就眼前的多条线索,威胁最大的是两支隐秘家族,一支曾经出现在石门镇试图得到史前水晶内的信息,还有一支是眼镜潘和李蕨为代表的黄金家族后裔的分枝,这个大家也早都知dào

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有迹象表明,这两支家族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已经汇合一处了。”

老林说到这里,翻看手里的几页纸,停顿一阵给了我们这些人一个短暂思考的时间。我的头脑渐渐进入状态,083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和张秃子他们的明争暗斗上,我们几个只是在石门镇和张秃子有过唯一一次正面的交锋,如果不是张选的冷静和阴差阳错,差一点就全军覆没。而进展到了现在,我能理解到张秃子的家族本身势力再大,不掌握血脉上的先知传承者,他们打算获得预知未来的能力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是突然出现的李蕨才是真zhèng

可怕的敌人,两支家族基于血脉的联系和复兴家族的打算,联合在一起也是非常合理的。

“这两支在明处,不知dào

还有多少这样的分支家族隐在暗处,”默默皱着眉头小声说道:“如果把有先知血脉的后裔统称为A集团的话,尽管天灾人祸会灭绝一部分,但这支家族仍然会非常庞大。”

老林忽然奇怪地露出了一丝有些玩味的笑意,将卷着的一幅巨大地图缓缓在会议桌上摊开,“我们过去一直把具有先知血脉的上古家族后人都称为A集团,这其实太笼统了,他们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先知一代代传下的血脉,所以拥有同样的遗传概率可能成为先知传承者的身份,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就不知dào

什么先知。”

地图已经完全摊开,我一眼就看出那是张义山未完成的上古家族分布地图的复制品,不过清晰了很多,上面的点也变得更加密密麻麻,几乎分布在从南到北的各地。心里不觉暗叹一声,083这么短的时间,硬是把张义山这张没有完成的家族分布图绘到了这种地步。

49、A集团的真相

“其实这张地图和张义山那张地图一样,虽然标出来的点多了不少,也只是完成了一小半的上古家族迁徙图,不过还是有规律可循。从标志点中时间最早的红山文化算起的话,”老林手中拿着一支笔,开始在地图上沿着最外围的标志点划动,“起始点从辽宁内蒙一带横出一条线,随后曲线穿越河北山东,再沿着中国东南沿海曲折的海岸线从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现出一条弧状的半圆,接着开始折而向上,经广西云南四川,到达甘肃,几乎是一个完整的圆,只留下了一个缺口……这一张家族迁徙图将中原数省都包含其中,这实jì

上是整个汉民族的传统栖息地。”

“C型玉猪龙!”默默失声叫道。“这幅地图外围所有的点穿在一起,就是C型玉猪龙的形象,没想到这个上古家族的图腾标志包裹了汉族全部的居住地区,它竟然还有这样的隐含意义。”

老林笑着点头,“把这张张义山未完成的家族地图给补充现在到种程度的时候,我们也终于发觉了当年张义山没有继xù

探究下去的原因,拥有先知血脉的上古家族已经分散在各地。”

会场的气氛因为老林言谈中轻松的语气显得活跃起来,大头接口说道:“这个血脉既然是最大的威胁,那就用张义山时代不可能做到的笨办法,把能追查到的有先知血脉的人……”随后泄气地摇了摇头,声音渐小,“这可能不太现实了,越查越多。”

默默这半天一直在惊讶之中,继xù

着原来的话题,“C型玉猪龙,是中国第一次出现的龙形象,以后逐渐发展成为了中华文明的图腾标志,史前文明的文字,演变成了甲骨文,最终成了现在通用的汉字……那么岂不是说,这支上古家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家族,而是中华民族本身?”

老林长舒了一口气,“这些点只是上古家族迁徙后能查到的很少一部分,大多数家族已经湮没在了人群里。事实上,只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所谓正宗的黄金家族,全世界已经发展到了十几万人,再算上联姻的外姓后代,拥有成吉思汗血脉的人口已经不下百万,这还仅仅是八百多年前,一个人直线流传下来很小的一支……”

顾光明一拍脑门,“我明白了,这么算下来,如果有了哪怕一丁点儿先知血脉的后人都算做A集团的话,经过几千年的迁徙通婚繁衍,十三亿中国人,就全是他妈的A集团……”说到这里,顾光明的脸色一下子变白,恨不得捂住嘴,他应该是意识到得罪的人有点多了。

我不由地暗自苦笑,这个结果倒也不错,以后谁也不用看谁不顺眼,大家都是A集团了,这个A集团的确和我之前预想的一样,人数众多,势力也大的可怕……

“恐怕还不止,”老林摇头,“随着人类的迁移和异族通婚,先知血脉已经开始散播到世界各地,世界越来越小,再过上几百年,地球上每个人类的血脉里可能都逃不掉拥有这种遗传基因。”

“因此张义山的迁徙地图已经毫无意义,就拿张义山家族来说,从远古坚持到一百年前未曾分散已经极其罕见,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张义山家族的去向,民国年间迁出广西苍梧以后,整支家族被对外战争和内乱冲散,到今天很多分支已经找不到痕迹了。一脉相承的整支上古家族也是这样,开枝散叶在中原各地,几千年里又一代代地融进了整个社会,说起来现在的A集团不过是其中特别的几支家族罢了,他们没有被一次次的外侵内乱冲垮融合掉,一直坚守着所谓复兴家族的遗训。”

老林看向默默,叹了口气,“刚才你说的对,上古家族就是中国人祖先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可以算是先知后裔,而且不仅是血脉,我们的文字和文化也来源于这支上古家族。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上古家族……就是我们自己。”

秦卫国此时咳嗽一声,接口说道:“083对上古家族的追查就到此为止了。先知传承者是血脉里天生那一部分基因呈现显性,本来根据生物学的遗传规律,有一个很长的固定间隔时间,而且只会产生一个,”说到这里,秦卫国看了一眼我和顾光明,“现代的科技却让先知传承者的随时出现成为可能。”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几乎要顶到了嗓子眼儿,秦卫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秦卫国会和李蕨一样,用什么方法取得了某个先知的活体细胞……我是某个先知的克隆人?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只要我是个活在当下的人类,就应该不会逃过先知那种无所不能的预知。

“现在大家已经清楚,预知能力是先天的血脉加上后天获得产生的,当年的李蕨很可能已经创造出了一个拥有先天血脉的传承者,而他们把这个消息曲线透露给我们的原因,应该是弄不准传承者获得先知能力的最终渠道。”

秦卫国的话音一落,我不由自主地暗暗点头,果然还是秦卫国的分析棋高一着,原来李蕨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故yì

打草惊蛇,通过窥试083的下一步行动,来试探“门”到底在哪里。如果083因为出现了克隆的先知传承者而起了慌乱,试图破坏掉“门”,就正好中了李蕨的算计,李蕨可以不费一点力qì

地得到“门”的位置。

秦卫国停顿着和老林耳语了几句,老林接过话题继xù

说道:“现在根据我们得到的信息,还不知dào

这个克隆的传承者是谁,这也是我们不采取行动的原因之一。李蕨最近已经利用她掌握的这个压倒性的优势,将两支家族的力量汇聚整合在了一起。”

说到这里,老林用手指向了地图上端红山文化的起点处,“李蕨的人频繁在这一带活动,我们怀疑这里暗藏着一处他们掌握的史前文明遗迹……”

写点废话,拖延一天

仍然加一章说明,按理说用不上,实在是下一卷的内容只有一个大轮廓,手里又没了存稿,需yào

好好构思一下,加一章废话,这个可以缓冲一天的时间.

一、张义山是虚构的历史人物,我一直尽量带着敬意去写,做为现代中国人的祖先,或者开拓延展自己家族的所有华人祖先的一个缩影,他们肯定没有张义山那么聪明,也不伟大,逃不脱人性里的自私和贪婪,却用羽翼甚至生命无限呵护着自己的子侄后辈,我想这是全世界华人当中祖先崇拜的起源,他们一直被后人记挂着。

如果读者对张义山没那个感觉,是我笔力不够。作为一个智慧和阴谋的共同体,他很无耐,被家族命运绑缚,最终下场凄惨却又成功完成使命,解脱了家族。

二、丧葬文化是中国比较独特的文化形式,而且从古到今。有人说古代一半的财富被埋在地下,这部分Lang费的确阻碍了社会的进步,但却是文化的副产品,做为生前对死后精神的寄托,如果你见过老人在自己买好的墓穴前那个欣慰的眼神,就能意会得到。说实在话,盗墓小说写到烂的今天,仍然不多的作者去触及背后的丧葬文化,我觉得挺遗憾的,丧葬文化可以正面反应出人类对生死大限的人性态度,我很想认真深入地去写,却写不好。

三、至于“天下第一陵”,只是借用历史事件,没有批评没有赞美,当年因为身后没有这方面的遗嘱,治丧委员会之类的临时机构,的确有过是否应当入土为安的争论。其它都是联想,最终那个墓里是什么情况,“我”不知dào



四、说说比较有趣的尼安德特人,做为最接近于智人的一支其它人种,尼安德特人的DNA序列和现代人类的DNA序列非常相似,最开始的研究表明,他们是完全灭绝掉的,与现代人的祖先没有过交配和共同后代,但近几年有的科学家发xiàn

,尼安德特人尽管最终消失,甚至很大一部分还被现代人的祖先烤着吃掉,但实jì

上他们中的一部分在晚更新世时期因文化和气候的压力,和现代人祖先聚集到一起,尼安德特人基因被融合到了现代人类基因库中。

我记不得在哪儿看过,现代人的基因中有大约万分之五来源于尼安德特人,而且人类经过几万年的迁徙繁衍,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样万分之五。退一步说,哪怕亿分之一,我们的身上也流着这样的血,由此说来,设想一万年前有过一个存zài

特殊变异基因的上古家族流传至今,那么这种基因已经完全融入了我们的身体,谁也跑不掉。

因此上古家族结局这个写书以前就设定好的情节,联想与科学家对尼安德特人这个独特群体的研究。

五、现代克隆技术需yào

活体细胞和合适的母体。所以不管有多少琥珀包裹的蚊子血,因为不存zài

母体,复制恐龙的梦想是无法实现的,但克隆人的确可以,鉴于人类对自身生物特征的研究,可能比克隆羊还要简单。我敢肯定克隆技术一出现,有的生物实验室就在进行克隆人的研究,涉及了伦理才是不公布研究结果的原因。绝大多数人认为克隆人只要出现,他们就和我们一样,属于正常的人类,对他们不应该有任何形式的歧视和偏见。

因为是完全的先知血脉复制,所以又多出一个传承者,按书里的设定是合理的。

容我几天

诸位容我考lǜ

好再写,我不想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情节,那是骗你们的钱。

我不是没时间,是情节的编撰总出问题,这是我唯一的一篇小说,我的努力体现在想象力和逻辑高度一致的追求上,而不是用满篇的废话来凑几万字。

1、困惑

轻松的日子持续了一两个月,083并没有着急采取什么行动,给我的感觉却象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静夜。这个期间我一直按照083的要求待在北京,偶尔给父母打几个电话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我原来一直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离奇的身世之谜,现在这个疑问却不可逃避地笼罩在心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点头绪,电话里父母的表现都挺正常,我真的不知dào

问题出在哪儿。本来儿时的幻想当中自己“与众不同”是令人兴奋的,现在却只能带给我孤独感,这是一份真zhèng

的孤独,它总让我不自觉地会远离其他人,道理上说,我并不是在排斥别人,我只是在排斥自己。

每个人都对我很好,大头顾光明仍然和我搞笑打闹,顾光明大概早知dào

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的压力却比我小得多,作为一个不可能被083允许获得先知能力的传承者,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却不同,慢慢回想这一年的经lì

,我发xiàn

自己成了秦卫国所有棋子里最重yào

的那一颗。

和我们三个有所区别,默默和高童在结束了这段以后就兴高采烈地回家休假,我知dào

默默的兴奋里还包含着她的爱情,一种难以名状的伤心几乎瞬间就要暴发出来。

2009年渐渐远去,元旦一过,北京连续几天下着大雪,那几天我常常独自看着漫天的雪花,就想也许我本是个没有灵魂的雪人,来到这个世间只为了凝固几天,在冬日的暖阳里融化,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最终归于悲剧的结束。存zài

感对我来说已经是触摸不到的幸福,这种情况下,我的爱情就注定着更比任何人都虚无飘渺,在默默的心灵世界里也许我从来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占比,而白露的样子我也渐渐遗忘,就算我放qì

着把一切翻过,也没有什么从头开始,因为雪人的生命里不敢再有温暖。

默默带着明媚如阳光般笑容回来的时候,心里搅起的翻腾让我差一点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突然开始恨她,恨她离开我时那种开心无比的表情,也恨她对待大头他们的态度和对待我没有差别,可我又特别清楚,我难以预料的将来加上天生的怯懦,就算默默真的反过来对我有什么表白,我也拿不起、放不下,我现在身怀的痛苦实在是别人难以想见的。

相比前几次,083这一次的动作格外拖沓,好象一直在等一个正确的时间,尽管这种想法有点儿不靠谱,可这一年的经lì

告sù

我每一次的看似巧合都有着刻意的时间含义。挨近了春节,老林才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返回,过了两三天磨磨蹭蹭地派发任务,出发时间安排在四天以后,地点上没有出人意料,的确是李蕨的人曾经频繁活动过的红山文化发源地。

我现在总对几天后的行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命运好象又一次要被别人操控,仔细想了半天却没有来由,周元王应该不会再设计什么埋伏,尽管成吉思汗留下了克隆的后手,但是李蕨显然还没有找到“门”,更不用说造出先知的计划了,眼前能够想象到的,还远没有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我却感觉前程充满了诡异。

我暗地里有过对“门”的猜测,没有想错的话,我们曾经和“门”擦肩而过,周元王墓的终点应该就是一道“门”,它背后通道那种深邃的黑暗想想就让人心惊,一定大有蹊跷,而083故yì

破坏了周元王墓的一切,更加坐实了我的想法,破坏掉传承者获得先知能力的“门”就是秦卫国和083的初衷。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又让我困扰,不管是顾光明还是用记忆取代了顾光明的周元王,假如真的意wài

进入了那道石门,以顾光明血脉上的传承者身份成为了先知,那083的一切努力就会功亏一篑,秦卫国如此自信的底气究竟来自于哪儿?

一个人被单独叫到秦卫国办公室的时候,我的手因为忐忑不安打着颤,不用照镜子也知dào

自己脸色煞白的厉害,我明白其实并不是怕秦卫国,而是害pà

事实的真相,人经常处于这样的矛盾之中,自己无端的揣测希望揭晓一切,而真zhèng

到了接近谜底的时候反倒更愿意逃避。

让梧桐递给我一杯热茶,秦卫国并没有期许自己招牌式的微笑能够缓解我的紧张情绪,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找你来并不是要解开你心里的谜团,你应该已经明白083的破局倚赖于你,我会尽我一切的努力保证你的安全,这一点请你务必相信我。”

我有些吃惊秦卫国突然放低了姿态的开场白,恳切的语气又让我实在无法怀疑他有什么叵测的居心,只好胡乱地点点头,秦卫国紧盯着我的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凝重的表情让我第一次清晰感受到秦卫国所承shòu的巨大压力。

“从某种程度上讲,你我两个人是阻止这场未知灾难的关键,我们面临的局面可能更加复杂,一些经lì

会突pò

你以往的传统认知,我先给你看几张照片。”说着,秦卫国把桌上的显示器向我面朝的方向转了转。

随着他手指在鼠标上的轻点,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呈现在屏幕上,那场景我隐约觉得见过,又不清楚是什么。心里开始暗暗打鼓,李蕨前些日子给我看的照片已经让我万分混乱,这张照片又是哪里?是谁拍的?

“云南牛耳岭洞群当中的遭遇……事情过后你一定对083有所隐瞒,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要追究什么。”秦卫国皱起了眉头,“可是这张照片是你自己拍的,后来你却没有说明这张照片的来源。”

我暗地里一惊,低头沉默了几分钟,脑子瞬间就回想起牛耳岭的经lì

,已经过了一年,记忆有些模糊,我只记得当时用卡片机照过几张风景和最初山洞里的壁画,其余的实在记不起还有过什么,脱险回了昆明以后,我的卡片机和张选被砸坏相机里的内存卡都被083的人收走,如果说经lì

上有什么隐瞒的话……我在祭台上昏倒后噩梦般的幻觉那一段,倒是的确没跟老林详细说。

2、另一面的真相

我再抬头眯起眼睛仔细看向屏幕上那张照片的时候,图像开始和脑中的记忆慢慢重合,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伴随着一股毛骨悚然瞬间将全身包围,我几乎打起了颤栗,这张照片……怎么会是我昏倒以后,那个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不对啊,甬道明明是我头脑中的幻觉啊?

脑子一时间有些眩晕,随后令我记忆深刻的幻觉经lì

中的每一个细节渐渐浮现出来,“幻境”里恢复神智清醒以后,我找不到背包里的防水火柴,当时为了急于摆脱黑暗带来的恐惧,第一个动作就是从背包里摸出相机,顺手按下了快门,借用闪光灯一闪即逝的光亮看清了四周,这张照片如果这样能被拍下,那么岂不是说一整段幻境中的经lì

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把那段回忆中的画面又在头脑里重复了几遍,确认不是自己搞错了,随后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起来,幻境中所有的不合逻辑都变成了客观存zài

的事实,那条直线重复的甬道,头脑假想出的手电,还有……另一个我?!

尽管思路混乱不堪,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我还是压抑着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这一切如果和史前文明相关,那么是不是说,史前文明存zài

着一个独立的不可理解的空间,机缘巧合当中我进入了这样奇妙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想象的事物或许能够成为真实存zài

,可是……一直以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我”又是谁?

我昏头胀脑地把一年前没有说明的幻境经lì

跟秦卫国简述了一遍,秦卫国没有显出一丁点儿的惊讶,我被他感染着也平缓了自己的心情,秦卫国镇定的表情同时给我输送了面对将来的勇气和信心,等于告sù

我再离奇也没超出他的承shòu范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随后秦卫国许久没有说话,象是故yì

给出容纳我整理思维的时间,等我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们从‘太岁’山洞里脱困以后,时间上比外面多出了六个小时?”

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秦卫国的提问搅乱,我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我的记忆力不算差,除了大头以外,三个人的手表都被我们当做引诱双头蛇的光源扔掉,大头的那块手表成了我们在洞群里求生时唯一的计时工具,一切的起居都依照手表的时间为准,从山洞逃出来以后,手表的显示确实是比外面的世界快了六个小时,我们当时认为是地下暗藏的磁铁矿对手表的机械结构造成了影响,又实在没有其它的计时工具来比对那块手表,昏天黑地的洞群里我们真zhèng

度过了多长时间无从证明。

朝向我面前的显示器上出现了第二组照片,秦卫国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张选的相机被落石砸毁,仅剩的存储卡里保存的一组照片。幸运的是,这些照片是分期拍下的,而且每张照片下都保留着这张照片形成的准确时间,每个时间和过后你们几个人描述中手表上的时间是基本吻合的……这就是说,手表的时间是准确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你们在牛耳岭山洞里的确比外界多度过了六个小时。”

我已经彻底陷入了头脑混沌的状态,在牛耳岭上我们遭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祭坛上失去意识进入了一个与常理完全相悖的错乱空间,亲身经lì

的时间也不明不白地多出了六个小时,如果牛耳岭我们曾经步入真zhèng

的史前文明遗址,那这个史前文明到底是怎样的另类世界?

我不知dào

自己的混乱持续了多久,秦卫国的结束语打断了我的思路,“史前文明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已经涉及到了科学未经充分证实的前沿理论,我把这些跟你挑明,是让你意识到局面的更加复杂多变,另外我要告sù

你,‘破局’是牵涉其中所有人逃避不掉的宿命。我了解你关于自己身份的困惑,以后你会知dào

的。”

离开了秦卫国的办公室,我整个人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接下来的一个晚上没睡觉,只是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史前文明把它的另外一面展现了出来,就象秦卫国很早以前说过的,那的确是一种和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不断刷新我们的想象极限。既然如此,那么083不去弄懂那些空间时间纷乱的原理,简洁有效的破坏和摧毁可能是最正确的。

接下来等待出发的两天我渐渐缓过神来,尝试将一切令人震惊的谜团暂时抛开,当务之急是条理化地分析自己的处境,首先就是个令我头痛的信任选择,我应不应该相信秦卫国?李蕨背后的目的很明确,她不论对我表达出怎样的善意,我也不会认为造出一个先知是人类的大幸。秦卫国不同,他比李蕨更加充满神mì

,但从没露出过什么操纵先知的野心,对我的那种诚意即使也是表演,我还是宁愿相信他,并且直观上083的老林和秦卫国是唯一能真zhèng

给我安全感的人,在我被一系列发生在自己身上,无从理解的谜几乎压垮的时候,那种安全感弥足珍贵。

想明白了这一节,下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虽然我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谜团查清,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尽自己的能力去配合083消除眼前的威胁,破坏掉所有的“门”。这算不算拯救人类的英雄我说不准,可这的确是我的宿命,不过我还没傻到完全把自己的命运和083捆绑到一起的地步,秦卫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我只是利用,我暂时是083的人,083却不会让我产生什么归属感。

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渴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儿,暗暗觉得只有尽快结束了眼前的一切,我才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我现在必须哭笑不得地接受自己不是个普通人的现实,我开始无限怀念起自己做屌丝的日子,不牛逼却活得踏实。

3、悬棺崖葬

隔开几天以后,出发的日子终于挨近,老林带着我和大头顾光明,高童和默默做为借调的考古专业人员一起参与其中,再加上几个083里我们都不太熟悉的生面孔,一行人也算声势浩大.辽宁和内蒙交界地区离北京只有几百公里,几辆车装下了所有人,一大早出发,顺利开进了一个叫做东三沟子的小镇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中午。

众人住进了一家安排好的宾馆,不紧不慢地等待。冬季里人烟稀少的辽西小镇,街道格外的清冷,风沙大气温又低得厉害,我们几个索性待在屋里闷了一下午,晚饭后才和当地相关单位碰头见了面,和我们想象的一样,他们配合083的前期铺垫工作效率极高,不仅派出了省里考古所研究红山文化权威级别的张教授和他的助理,而且提前备下了一份这次考古的详尽方案,一说到“考古”,我暗暗觉得有些好笑,083几乎每一次都装模作样地以考古为名,事实上却不得已地充当了比盗墓贼破坏还大的角色。

这一次打算“发掘”的地点,是距离东三沟子镇上大概三十几公里远的一处山间峡谷,这一带因为是红山文化重yào

的发源地之一,地方上把文物保护工作一直当作了重点,措施十分严谨,当地又没有盗墓的传统,所以盗掘现象基本没有。尤其那里是一处人迹罕至峡谷中高悬崖壁上的墓葬群,附近的村民多数不知dào

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十几年前才被确认为红山文化遗址的一部分,几乎原封未动。

说起来,“悬棺崖葬”本来是南方部分地区古代民族几千年前的一种古老丧葬习俗,突兀地出现在北方非常罕见,悬棺本身就有诸多的历史之谜,给这次的行程罩上了另外的神mì

色彩,听着多少让人有点儿心里发毛。

其实对083来说,眼前把焦点放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根据当地文考部门的一些发xiàn

和记载,红山文化的特征十分明显,另一个原因更直接,就是李蕨他们在那一带频繁的活动,083采用了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李蕨希望打草惊蛇让083暴露“门”的位置,而083反过来把目光瞄准了李蕨。

因为这些年一直是只保护不发掘的原则,文物部门现在能提供的资料非常有限,只是说明这种悬棺葬采用了在垂直陡峭的悬崖上,借用天然形成的洞穴和人工开凿两种方式,在洞内安放木棺,至于形成年代可以上溯到五六千年以前的红山文化时期。据说早年间当地村民曾经下到其中一个距离崖顶最近的崖洞中,发xiàn

了里面存放的一具棺木,但除了不知年代的枯骨外几乎空无一物,这就更加打消了有人盗取这些悬棺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悉数奔赴现场,一路的荒山野岭没有现成的路可走,越野车到达那条东西走向的峡谷一侧就再也开不进去了,剩下的路途只能依靠步行进谷,峡谷中间有一条河,从河床宽度看起来在夏季时水量丰富,现在正值冬天的枯水期,只能断断续续的在河谷里见到冻成了冰的小水洼。沿着河谷前行,谷内的通道时宽时窄,被左右两侧的山遮闭了阳光,虽然有些阴冷,却并不迎合南北的风向,没有刺骨的寒风,身处峡谷中间倒感觉不出有多么严寒难耐。

省里考古所的张教授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实地考察,这次上面派下了发掘的任务,既好奇那些洞壁悬棺里藏着怎样的谜题,又感慨这种发掘无论如何严谨,也会破坏原封不动的历史遗迹,一边走着一边介shào

大体情况,言谈里自然流露出矛盾的心态,我心说他要是知dào

083是专门到处放炸药搞破坏的,那还不得吃了我们。

半个多小时走下来,我不觉有些气喘,身上也微微冒出了一层汗,随着左侧一处高耸巍峨的悬崖渐近,花白了头发的张教授难掩激动,用手远远指着,回头冲我们说道:“前面的崖上就是悬棺葬群,在整个北方,除了山西,这里是唯一的一处。这道峡谷本来叫狼崽子沟,悬棺两侧的山势隐约有双龙对峙的形态,当时根据这个命名为‘双龙岭悬棺’。”

张教授带来的助理叫陈旭,听到张教授兴奋的语气,脸上立kè

堆起略带了谄媚的笑容,接口补充着说道:“这还是确认为红山文化遗址以后,由张教授亲自命名的。”

众人都附和着点头,我心里琢磨这名字起的真心不怎么样,忒俗,还不如叫狼崽子沟悬棺耐听。跟随在众人的身后一边仰望一边踱到崖下,一打眼,看到高童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看风水的罗盘,端在手里正前后比划着,让我有点犯晕。

待到了正下方抬头向上张望,但见刀削斧砍般齐整的悬崖上,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山洞星罗棋布,集中在足有一百多米高的崖壁中间,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按照张教授他们之前的统计,从上到下一共四十八个大大小小的洞穴,估计位置最低的距离我们站的谷底有十几米,最高的崖洞怕是接近上百米了。

现场观察的悬棺群比昨晚碰头时几个人空洞的介shào

要直观得多,身处在黑压压直耸的悬崖下会带给人一种渐渐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低矮渺小的感觉,不知dào

古人高高悬起棺材是不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对先人的敬畏。

张教授和高童这些考古学者虽然都没有亲身参与过悬棺的发掘,却对悬棺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众人借着休息的片刻,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一些悬棺的常识,算是侧面给我们几个人补上了一课。悬棺在南方地区的分布十分广泛,最著名的有两处,一处在福建的武夷山区,另一处在四川和云南的交界,各地悬棺的年代和采取的葬制又是大相径庭,福建的采用船形棺,年代可以追溯到春秋前期,四川僰人却是在整木中挖出的长方形棺,元明时期的占了大多数。

反正在我这样的外行听起来,就是几处悬棺互不相干,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这样一种丧葬形式,却你讲你的规矩,我有我的章法,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这种悬棺出现在古代,一定消耗巨大,必然是贵族的消费,没穷人什么事儿。

4、群葬风水

在生产力低下的几千年前,悬棺如何安放也是学术界尝试解开的一个谜,当年悬棺置放的方法,例来存zài

三种猜测,一是垒土造山,也就是在谷底垒起高高的土堆,到达一定的高度进行棺椁的安置,二是栈道说,通过从下向上修建栈道完成,第三是垂吊说,自崖顶伸出木臂,用滑轮的方式将人和棺椁一同垂到需yào

到达的崖壁位置.

关于悬棺崖葬的考古方式,眼前所有的人都是外行,老林用高倍望远镜向上看了半天,然后和张教授高童几个人商议起来,我侧着耳朵听了听,可能初步方案是要借鉴江西一些地区发掘悬棺的经验,从崖顶垂放绳索把人放到指定的地点,虽说是当下最简单可行的办法,但也颇为耗费时间和人力物力。

大概实在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机会,老林有些犯愁的盯着头上的悬棺,听他嘴里的意思,工程量再大083有的是银子可花,钱上不用犯急,不过时间恐怕会耽搁的很久。

张教授没说话,一旁的陈旭摇头道:“在你们介入之前,我们内部就曾经探讨过如何发掘,现有的手段只有这样了,时间上……实在没有办法。”

悬棺的风水应该怎么看估计没有几个风水大师能明白,高童却有着自己独辟蹊径的风水相法,退到另一侧的崖底上下打量了悬棺崖壁半天,对老林说道:“这里的山形水势也是一条上乘的极品龙脉,整体遵循了风水术的规律。如果把这一片悬棺看做一个平面墓葬群的话,中间偏左位置那几具悬棺对应着周围,其余的悬棺明显能看出呈现了‘群星抱月’的风水形势,和记载中的完全一致。”

说着,高童把手指点向几处放置了棺材的洞穴,“这种群葬风水布局,最重yào

的是那几个点,是踩住整条龙脉的‘龙眼钉’。‘群星抱月’的风水葬制非常著名,是传统的相术中最古老的几种群葬形式之一,被划到已知最早的西周风水术中,后人多半是模仿,现在看来,这些符合‘群星抱月’群葬的悬棺,年代在红山文化中晚期的话,中国的风水术起源可以明确上溯到六七千年前了。”

听高童说起了风水,陈旭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低声嘀咕道:“悬棺和风水的关系不大吧。再者说,风水龙脉旺及后人的说法,本来就有些虚无飘渺。”

张教授却微笑着点头,“不说风水术有没有那些神乎其神的作用,最起码古人是按照严格的风水葬制设定陵墓位置,懂得风水相法,就等于手里拿着一把打开古墓位置的钥匙,这可不是胡来。”

“依照现在的情形来说,如果这些悬棺的位置和一脉相承下来的风水术暗合,那么通过风水相术……比如《葬经》来解读这些悬棺群葬,这些表面看起来凌乱的悬棺方位,就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哪一座悬棺是墓葬群里占据了龙眼宝穴的,也就表明了墓主的身份是最重yào

的。”

听张教授这么说,陈旭忙不迭的表示赞同,我也暗暗觉得佩服,张教授的思维开拓性很强,把古老的风水术当做古今在丧葬形式上的共同语言,古人在寻找“龙穴”时以严格的风水为依据,今人就把风水术当做破解他们的玄奇密码。

高童已经给出方向性的答案,点明了一系列悬棺中最重yào

的几具,不过拿主意的还在老林,老林却不置可否地一直东瞅西望,过了半天,用手朝上一指,“走吧,再绕到悬崖上面看看去。”

三三两两出了峡谷,等在外面的几辆车又拉上众人绕到悬棺峡谷正上方横岭的山底一侧,老林例来不吝惜自己的力qì

,刚走完谷底又领着大家攀山,山势平缓并不算难爬,山风却凛冽无比,着实冻得人厉害。裹紧衣服蹭到了山顶再向下俯瞰,峡谷的全貌尽收眼底,脚下就是放了悬棺的崖壁,山顶的风格外大,手脚已经冷得发僵,小心翼翼地靠近悬崖边向下看了几眼,即使没有恐高症也足够让我胆战心惊了。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简洁有效的办法,想进到任何一处悬棺洞穴都是实打实的较劲,回到山下的半路上,老林就开始和张教授他们讨论起具体的办法,说来说去无非还是在山顶搭架子垂下盛人的吊篮这么一个方案,车辆开不到山顶,向山上运送材料和搭建若干个伸出悬崖的起重构架完全依靠人工,奇怪的是,老林并不按照高童点破的几处重yào

位置安排先下手,而是坚持先易后难的整体发掘,一定要对这四十八个洞穴逐一慢慢地排查,显而易见增加的困难不由让众人有些不解。

回到镇上,老林忙着和张教授他们制订详细的计划,我们几个人就无所事事起来,没有谁象老林那么急切,晃着来吧,看这架式,回家过年是一定指望不上了。

过了一两天在房间里吹牛打牌上网的休闲日子,老林临时召集开了一个会,大意上这次的时间恐怕远超预期,让大家安心,又特别强调了安全,李蕨的人到现在见过行踪,未必是好事,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难保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能不出去就待在宾馆里比较好。

我倒是乐得多做几天宅男,周围的人除了顾光明大头,高童和默默接触这么久也都是熟悉无比,人多不郁闷。不过我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和默默拉开了距离,心里有点儿难受,首先我和她之间那条智商学识差距上的鸿沟就填补不掉,再者说,她有她的世界,不说我能不能占据得下,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未来会怎样更是吉凶难料,我自己倒是可以破罐子破摔,可用这种心态和人家谈情说爱最后怕还是只能给默默带来伤害。我知dào

我这么想其实挺善良的,有时甚至还会被自己的善良感动……真的。

5、考古

2010年的春节就在我的烂醉如泥中度过去了,连半夜给爸妈拜个年的事儿也给忘掉.老林和张教授点到为止撤离了酒桌,剩下的其他人没了束缚,那一晚上都喝得有点儿高,酒后每个人絮絮叨叨地互相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知心话。默默绯红着脸,偶尔瞅向我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为了逃避,我只好喝得更醉,喝死了拉倒,不用受那份儿罪。我相信不论是那些感人的话,还是默默因为寂寞或者酒精催生出的情愫,都是发自内心的,可也不妨碍第二天的太阳一升起,大家再把这些全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做为083的棋子,我没被活埋在古墓里,反而喝死在酒桌上,秦卫国得多闹心?想到这儿,我就喝得更欢,也更得yì

了。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正好也是情人节,我没什么情人,想打个电话也不知打给谁,“情人节”三个字光是想想就让我觉得心生暧昧,手头有个现成的默默可以勾引,可真的让我去祸害她,就算得手了,最终也是提起裤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给她留下足以刻骨铭心的伤痛,那还不如老子花钱去狎妓**来的没有遗憾,等价交换,把爱情抛在身后保留**就成。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就算让派出所抓起来,秦卫国也得拼了老命去捞我……唉,无论怎样,我的心是干净的。

过了初五,年就算过去了。老林把自己出色的组织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多星期以后,众人再去现场,悬崖顶已经清理出了一片平地,堆了钢材水泥,十几个当地的民工肩挑手扛,**眼做基础,俨然一个小型的工地,悬棺下方峡谷平坦的谷底,也搭起三四座帐蓬,现场多了几个安保之类的身影,隐约听到老林说起,武警部队已经协调完毕,等到考古发掘正式开始,也要随着派人进驻。

虽然声势浩大,干得热火朝天,但我总感觉老林只是表面上的着急,高童提议用风水相法选择几个重点先行探查的办法,老林置若罔闻,按步就班地拉出一副大规模考古的架式,制订计划也没什么主次,难道这是故yì

做给李蕨他们看的?

时间到了三月中旬,前期的准bèi

好歹完成了,可老林的计划还是迟迟没有启动。我现在也明白了,我和顾光明的身份已经开始透明,用这样的名义圈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等于是被变向地封闭起来,不仅断绝了我们两个和外界的联系,而且可以正正当当地屏蔽掉彼此和家人的接触,其实我和顾光明根本没必要参与前期的工作,我们俩懂个屁考古?

顾光明最近话变得很少,前一阵子天天和徐媛打电话你情我爱,现在却两眼失神,时常茶不思饭不想的,我暗暗觉得他也挺可怜,我是光棍一根,在哪儿呆多长时间都无所谓,顾光明眼睁睁地和自己的爱情天各一方,要是这么下去,一次不大的矛盾导致两个人分手,也不会是难以意料的事情了。

到了四月份,东北慢慢进入了初春,山上山下的荒草吐出了青嫩的芽尖儿,河谷里也渐渐汇集流淌出涓涓的溪流,悬棺群的大规模发掘终于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名义上老林负责整个项目,但083的几个人却没有参与前期,只是每隔一两天的跑一趟现场工地。

所谓“考古”是一项极其琐碎细致的工作,远没有我们在周元王墓做“盗墓贼”时爱怎么挖就怎么挖的酣畅淋漓,张教授的人每下到任意一处悬崖洞穴,棺材不管简陋破败到什么程度,都会钻进去费上几天的时间细致的清理,虽然我只是个旁观者,没有真zhèng

参与其中,但也替张教授他们不耐烦起来。

考古人员分成了两组,先期的发掘是按照老林拟定的先易后难原则,打扫一大片葬群中外围的悬棺,从崖顶放吊篮,向下进入浅浅的洞穴,先是照相,详细记录位置,又是铲子又是刷子不厌其烦的仔细清理。除了整件的文物,其它连一些不起眼的碎陶片甚至骷髅尸骨和棺材板子也都吊上去。高童和默默跟着下去过几次帮忙,不过可能是怕添乱,连给物品编号这样的事情也没人敢麻烦我和大头顾光明三个,这也正好遂了我们的心意,看那些人捧着骷髅头轻拿轻放的架式,打死我也学不来的。

这种每天吊上吊下的悬崖洞穴考古明显比普通的考古工作耗费时间,效率也更低,大半个月下来,随着外围悬棺的清理完毕,整理出了一堆带有千奇百怪符号的陶器,琢磨成人兽形状风格古朴的小型石刻,还有数量稀少的玉制品,对张教授他们来说成果挺辉煌。我心里不时地敲鼓,做着最坏的打算,到现在为止虽然没有任何蹊跷发生,但保不齐结束之前会有什么意wài

发生。

考古一正规化,拖的时间就很长,匆匆一个半月过去,天气开始转热的五月中旬,四十八处的悬棺洞穴就只剩下了中间四五处还没有清理,考古所的人日渐兴奋,兴奋的原因连我也能猜出来,悬棺群中出土的陪葬品,越趋向高童说的“群星抱月”风水墓葬群的中心,就越丰富和珍贵起来。这么下去,到了最后真说不定会有什么突pò

性的历史发xiàn



悬棺崖壁附近人烟稀少,没有多少当地村民,可现场的安保工作仍然做得滴水不漏,武警部队早已经进驻保护了考古现场,明面上外人根本进入不了工地,这是李蕨他们无论势力如何庞大,也不可能具有的优势。

悬棺考古已经到了收官阶段,老林的心不在焉和张教授的无比兴奋形成了鲜明对比,五处放置了悬棺的洞穴又清理完毕了两处,玉器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开始出现青铜器,这是接近了重yào

墓葬的标志,对张教授来说循序见进再也正常不过,但083可不是考古的,我心里也始终矛盾异常,李蕨之前把目光放在这片悬棺群的目的,难道只是用这样一处红山文化遗址来故yì

混淆着遮人耳目?

2、另一面的真相

我再抬头眯起眼睛仔细看向屏幕上那张照片的时候,图像开始和脑中的记忆慢慢重合,越来越熟悉的感觉伴随着一股毛骨悚然瞬间将全身包围,我几乎打起了颤栗,这张照片……怎么会是我昏倒以后,那个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不对啊,甬道明明是我头脑中的幻觉啊?

脑子一时间有些眩晕,随后令我记忆深刻的幻觉经lì

中的每一个细节渐渐浮现出来,“幻境”里恢复神智清醒以后,我找不到背包里的防水火柴,当时为了急于摆脱黑暗带来的恐惧,第一个动作就是从背包里摸出相机,顺手按下了快门,借用闪光灯一闪即逝的光亮看清了四周,这张照片如果这样能被拍下,那么岂不是说一整段幻境中的经lì

不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把那段回忆中的画面又在头脑里重复了几遍,确认不是自己搞错了,随后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起来,幻境中所有的不合逻辑都变成了客观存zài

的事实,那条直线重复的甬道,头脑假想出的手电,还有……另一个我?!

尽管思路混乱不堪,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我还是压抑着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这一切如果和史前文明相关,那么是不是说,史前文明存zài

着一个独立的不可理解的空间,机缘巧合当中我进入了这样奇妙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想象的事物或许能够成为真实存zài

,可是……一直以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我”又是谁?

我昏头胀脑地把一年前没有说明的幻境经lì

跟秦卫国简述了一遍,秦卫国没有显出一丁点儿的惊讶,我被他感染着也平缓了自己的心情,秦卫国镇定的表情同时给我输送了面对将来的勇气和信心,等于告sù

我再离奇也没超出他的承shòu范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随后秦卫国许久没有说话,象是故yì

给出容纳我整理思维的时间,等我逐渐恢复了平静,他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们从‘太岁’山洞里脱困以后,时间上比外面多出了六个小时?”

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秦卫国的提问搅乱,我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我的记忆力不算差,除了大头以外,三个人的手表都被我们当做引诱双头蛇的光源扔掉,大头的那块手表成了我们在洞群里求生时唯一的计时工具,一切的起居都依照手表的时间为准,从山洞逃出来以后,手表的显示确实是比外面的世界快了六个小时,我们当时认为是地下暗藏的磁铁矿对手表的机械结构造成了影响,又实在没有其它的计时工具来比对那块手表,昏天黑地的洞群里我们真zhèng

度过了多长时间无从证明。

朝向我面前的显示器上出现了第二组照片,秦卫国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张选的相机被落石砸毁,仅剩的存储卡里保存的一组照片。幸运的是,这些照片是分期拍下的,而且每张照片下都保留着这张照片形成的准确时间,每个时间和过后你们几个人描述中手表上的时间是基本吻合的……这就是说,手表的时间是准确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你们在牛耳岭山洞里的确比外界多度过了六个小时。”

我已经彻底陷入了头脑混沌的状态,在牛耳岭上我们遭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祭坛上失去意识进入了一个与常理完全相悖的错乱空间,亲身经lì

的时间也不明不白地多出了六个小时,如果牛耳岭我们曾经步入真zhèng

的史前文明遗址,那这个史前文明到底是怎样的另类世界?

我不知dào

自己的混乱持续了多久,秦卫国的结束语打断了我的思路,“史前文明的复杂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已经涉及到了科学未经充分证实的前沿理论,我把这些跟你挑明,是让你意识到局面的更加复杂多变,另外我要告sù

你,‘破局’是牵涉其中所有人逃避不掉的宿命。我了解你关于自己身份的困惑,以后你会知dào

的。”

离开了秦卫国的办公室,我整个人变得有些浑浑噩噩,接下来的一个晚上没睡觉,只是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史前文明把它的另外一面展现了出来,就象秦卫国很早以前说过的,那的确是一种和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不断刷新我们的想象极限。既然如此,那么083不去弄懂那些空间时间纷乱的原理,简洁有效的破坏和摧毁可能是最正确的。

接下来等待出发的两天我渐渐缓过神来,尝试将一切令人震惊的谜团暂时抛开,当务之急是条理化地分析自己的处境,首先就是个令我头痛的信任选择,我应不应该相信秦卫国?李蕨背后的目的很明确,她不论对我表达出怎样的善意,我也不会认为造出一个先知是人类的大幸。秦卫国不同,他比李蕨更加充满神mì

,但从没露出过什么操纵先知的野心,对我的那种诚意即使也是表演,我还是宁愿相信他,并且直观上083的老林和秦卫国是唯一能真zhèng

给我安全感的人,在我被一系列发生在自己身上,无从理解的谜几乎压垮的时候,那种安全感弥足珍贵。

想明白了这一节,下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虽然我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谜团查清,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要尽自己的能力去配合083消除眼前的威胁,破坏掉所有的“门”。这算不算拯救人类的英雄我说不准,可这的确是我的宿命,不过我还没傻到完全把自己的命运和083捆绑到一起的地步,秦卫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我只是利用,我暂时是083的人,083却不会让我产生什么归属感。

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渴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儿,暗暗觉得只有尽快结束了眼前的一切,我才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我现在必须哭笑不得地接受自己不是个普通人的现实,我开始无限怀念起自己做屌丝的日子,不牛逼却活得踏实。

3、悬棺崖葬

隔开几天以后,出发的日子终于挨近,老林带着我和大头顾光明,高童和默默做为借调的考古专业人员一起参与其中,再加上几个083里我们都不太熟悉的生面孔,一行人也算声势浩大.辽宁和内蒙交界地区离北京只有几百公里,几辆车装下了所有人,一大早出发,顺利开进了一个叫做东三沟子的小镇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中午。

众人住进了一家安排好的宾馆,不紧不慢地等待。冬季里人烟稀少的辽西小镇,街道格外的清冷,风沙大气温又低得厉害,我们几个索性待在屋里闷了一下午,晚饭后才和当地相关单位碰头见了面,和我们想象的一样,他们配合083的前期铺垫工作效率极高,不仅派出了省里考古所研究红山文化权威级别的张教授和他的助理,而且提前备下了一份这次考古的详尽方案,一说到“考古”,我暗暗觉得有些好笑,083几乎每一次都装模作样地以考古为名,事实上却不得已地充当了比盗墓贼破坏还大的角色。

这一次打算“发掘”的地点,是距离东三沟子镇上大概三十几公里远的一处山间峡谷,这一带因为是红山文化重yào

的发源地之一,地方上把文物保护工作一直当作了重点,措施十分严谨,当地又没有盗墓的传统,所以盗掘现象基本没有。尤其那里是一处人迹罕至峡谷中高悬崖壁上的墓葬群,附近的村民多数不知dào

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十几年前才被确认为红山文化遗址的一部分,几乎原封未动。

说起来,“悬棺崖葬”本来是南方部分地区古代民族几千年前的一种古老丧葬习俗,突兀地出现在北方非常罕见,悬棺本身就有诸多的历史之谜,给这次的行程罩上了另外的神mì

色彩,听着多少让人有点儿心里发毛。

其实对083来说,眼前把焦点放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根据当地文考部门的一些发xiàn

和记载,红山文化的特征十分明显,另一个原因更直接,就是李蕨他们在那一带频繁的活动,083采用了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李蕨希望打草惊蛇让083暴露“门”的位置,而083反过来把目光瞄准了李蕨。

因为这些年一直是只保护不发掘的原则,文物部门现在能提供的资料非常有限,只是说明这种悬棺葬采用了在垂直陡峭的悬崖上,借用天然形成的洞穴和人工开凿两种方式,在洞内安放木棺,至于形成年代可以上溯到五六千年以前的红山文化时期。据说早年间当地村民曾经下到其中一个距离崖顶最近的崖洞中,发xiàn

了里面存放的一具棺木,但除了不知年代的枯骨外几乎空无一物,这就更加打消了有人盗取这些悬棺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悉数奔赴现场,一路的荒山野岭没有现成的路可走,越野车到达那条东西走向的峡谷一侧就再也开不进去了,剩下的路途只能依靠步行进谷,峡谷中间有一条河,从河床宽度看起来在夏季时水量丰富,现在正值冬天的枯水期,只能断断续续的在河谷里见到冻成了冰的小水洼。沿着河谷前行,谷内的通道时宽时窄,被左右两侧的山遮闭了阳光,虽然有些阴冷,却并不迎合南北的风向,没有刺骨的寒风,身处峡谷中间倒感觉不出有多么严寒难耐。

省里考古所的张教授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实地考察,这次上面派下了发掘的任务,既好奇那些洞壁悬棺里藏着怎样的谜题,又感慨这种发掘无论如何严谨,也会破坏原封不动的历史遗迹,一边走着一边介shào

大体情况,言谈里自然流露出矛盾的心态,我心说他要是知dào

083是专门到处放炸药搞破坏的,那还不得吃了我们。

半个多小时走下来,我不觉有些气喘,身上也微微冒出了一层汗,随着左侧一处高耸巍峨的悬崖渐近,花白了头发的张教授难掩激动,用手远远指着,回头冲我们说道:“前面的崖上就是悬棺葬群,在整个北方,除了山西,这里是唯一的一处。这道峡谷本来叫狼崽子沟,悬棺两侧的山势隐约有双龙对峙的形态,当时根据这个命名为‘双龙岭悬棺’。”

张教授带来的助理叫陈旭,听到张教授兴奋的语气,脸上立kè

堆起略带了谄媚的笑容,接口补充着说道:“这还是确认为红山文化遗址以后,由张教授亲自命名的。”

众人都附和着点头,我心里琢磨这名字起的真心不怎么样,忒俗,还不如叫狼崽子沟悬棺耐听。跟随在众人的身后一边仰望一边踱到崖下,一打眼,看到高童不知什么时候又拿出了看风水的罗盘,端在手里正前后比划着,让我有点犯晕。

待到了正下方抬头向上张望,但见刀削斧砍般齐整的悬崖上,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山洞星罗棋布,集中在足有一百多米高的崖壁中间,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按照张教授他们之前的统计,从上到下一共四十八个大大小小的洞穴,估计位置最低的距离我们站的谷底有十几米,最高的崖洞怕是接近上百米了。

现场观察的悬棺群比昨晚碰头时几个人空洞的介shào

要直观得多,身处在黑压压直耸的悬崖下会带给人一种渐渐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低矮渺小的感觉,不知dào

古人高高悬起棺材是不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表达对先人的敬畏。

张教授和高童这些考古学者虽然都没有亲身参与过悬棺的发掘,却对悬棺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众人借着休息的片刻,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了一些悬棺的常识,算是侧面给我们几个人补上了一课。悬棺在南方地区的分布十分广泛,最著名的有两处,一处在福建的武夷山区,另一处在四川和云南的交界,各地悬棺的年代和采取的葬制又是大相径庭,福建的采用船形棺,年代可以追溯到春秋前期,四川僰人却是在整木中挖出的长方形棺,元明时期的占了大多数。

反正在我这样的外行听起来,就是几处悬棺互不相干,不约而同地采取了这样一种丧葬形式,却你讲你的规矩,我有我的章法,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这种悬棺出现在古代,一定消耗巨大,必然是贵族的消费,没穷人什么事儿。

4、群葬风水

在生产力低下的几千年前,悬棺如何安放也是学术界尝试解开的一个谜,当年悬棺置放的方法,例来存zài

三种猜测,一是垒土造山,也就是在谷底垒起高高的土堆,到达一定的高度进行棺椁的安置,二是栈道说,通过从下向上修建栈道完成,第三是垂吊说,自崖顶伸出木臂,用滑轮的方式将人和棺椁一同垂到需yào

到达的崖壁位置.

关于悬棺崖葬的考古方式,眼前所有的人都是外行,老林用高倍望远镜向上看了半天,然后和张教授高童几个人商议起来,我侧着耳朵听了听,可能初步方案是要借鉴江西一些地区发掘悬棺的经验,从崖顶垂放绳索把人放到指定的地点,虽说是当下最简单可行的办法,但也颇为耗费时间和人力物力。

大概实在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机会,老林有些犯愁的盯着头上的悬棺,听他嘴里的意思,工程量再大083有的是银子可花,钱上不用犯急,不过时间恐怕会耽搁的很久。

张教授没说话,一旁的陈旭摇头道:“在你们介入之前,我们内部就曾经探讨过如何发掘,现有的手段只有这样了,时间上……实在没有办法。”

悬棺的风水应该怎么看估计没有几个风水大师能明白,高童却有着自己独辟蹊径的风水相法,退到另一侧的崖底上下打量了悬棺崖壁半天,对老林说道:“这里的山形水势也是一条上乘的极品龙脉,整体遵循了风水术的规律。如果把这一片悬棺看做一个平面墓葬群的话,中间偏左位置那几具悬棺对应着周围,其余的悬棺明显能看出呈现了‘群星抱月’的风水形势,和记载中的完全一致。”

说着,高童把手指点向几处放置了棺材的洞穴,“这种群葬风水布局,最重yào

的是那几个点,是踩住整条龙脉的‘龙眼钉’。‘群星抱月’的风水葬制非常著名,是传统的相术中最古老的几种群葬形式之一,被划到已知最早的西周风水术中,后人多半是模仿,现在看来,这些符合‘群星抱月’群葬的悬棺,年代在红山文化中晚期的话,中国的风水术起源可以明确上溯到六七千年前了。”

听高童说起了风水,陈旭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低声嘀咕道:“悬棺和风水的关系不大吧。再者说,风水龙脉旺及后人的说法,本来就有些虚无飘渺。”

张教授却微笑着点头,“不说风水术有没有那些神乎其神的作用,最起码古人是按照严格的风水葬制设定陵墓位置,懂得风水相法,就等于手里拿着一把打开古墓位置的钥匙,这可不是胡来。”

“依照现在的情形来说,如果这些悬棺的位置和一脉相承下来的风水术暗合,那么通过风水相术……比如《葬经》来解读这些悬棺群葬,这些表面看起来凌乱的悬棺方位,就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哪一座悬棺是墓葬群里占据了龙眼宝穴的,也就表明了墓主的身份是最重yào

的。”

听张教授这么说,陈旭忙不迭的表示赞同,我也暗暗觉得佩服,张教授的思维开拓性很强,把古老的风水术当做古今在丧葬形式上的共同语言,古人在寻找“龙穴”时以严格的风水为依据,今人就把风水术当做破解他们的玄奇密码。

高童已经给出方向性的答案,点明了一系列悬棺中最重yào

的几具,不过拿主意的还在老林,老林却不置可否地一直东瞅西望,过了半天,用手朝上一指,“走吧,再绕到悬崖上面看看去。”

三三两两出了峡谷,等在外面的几辆车又拉上众人绕到悬棺峡谷正上方横岭的山底一侧,老林例来不吝惜自己的力qì

,刚走完谷底又领着大家攀山,山势平缓并不算难爬,山风却凛冽无比,着实冻得人厉害。裹紧衣服蹭到了山顶再向下俯瞰,峡谷的全貌尽收眼底,脚下就是放了悬棺的崖壁,山顶的风格外大,手脚已经冷得发僵,小心翼翼地靠近悬崖边向下看了几眼,即使没有恐高症也足够让我胆战心惊了。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简洁有效的办法,想进到任何一处悬棺洞穴都是实打实的较劲,回到山下的半路上,老林就开始和张教授他们讨论起具体的办法,说来说去无非还是在山顶搭架子垂下盛人的吊篮这么一个方案,车辆开不到山顶,向山上运送材料和搭建若干个伸出悬崖的起重构架完全依靠人工,奇怪的是,老林并不按照高童点破的几处重yào

位置安排先下手,而是坚持先易后难的整体发掘,一定要对这四十八个洞穴逐一慢慢地排查,显而易见增加的困难不由让众人有些不解。

回到镇上,老林忙着和张教授他们制订详细的计划,我们几个人就无所事事起来,没有谁象老林那么急切,晃着来吧,看这架式,回家过年是一定指望不上了。

过了一两天在房间里吹牛打牌上网的休闲日子,老林临时召集开了一个会,大意上这次的时间恐怕远超预期,让大家安心,又特别强调了安全,李蕨的人到现在见过行踪,未必是好事,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难保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能不出去就待在宾馆里比较好。

我倒是乐得多做几天宅男,周围的人除了顾光明大头,高童和默默接触这么久也都是熟悉无比,人多不郁闷。不过我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和默默拉开了距离,心里有点儿难受,首先我和她之间那条智商学识差距上的鸿沟就填补不掉,再者说,她有她的世界,不说我能不能占据得下,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未来会怎样更是吉凶难料,我自己倒是可以破罐子破摔,可用这种心态和人家谈情说爱最后怕还是只能给默默带来伤害。我知dào

我这么想其实挺善良的,有时甚至还会被自己的善良感动……真的。

5、考古

2010年的春节就在我的烂醉如泥中度过去了,连半夜给爸妈拜个年的事儿也给忘掉.老林和张教授点到为止撤离了酒桌,剩下的其他人没了束缚,那一晚上都喝得有点儿高,酒后每个人絮絮叨叨地互相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知心话。默默绯红着脸,偶尔瞅向我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为了逃避,我只好喝得更醉,喝死了拉倒,不用受那份儿罪。我相信不论是那些感人的话,还是默默因为寂寞或者酒精催生出的情愫,都是发自内心的,可也不妨碍第二天的太阳一升起,大家再把这些全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做为083的棋子,我没被活埋在古墓里,反而喝死在酒桌上,秦卫国得多闹心?想到这儿,我就喝得更欢,也更得yì

了。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正好也是情人节,我没什么情人,想打个电话也不知打给谁,“情人节”三个字光是想想就让我觉得心生暧昧,手头有个现成的默默可以勾引,可真的让我去祸害她,就算得手了,最终也是提起裤子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给她留下足以刻骨铭心的伤痛,那还不如老子花钱去狎妓**来的没有遗憾,等价交换,把爱情抛在身后保留**就成。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就算让派出所抓起来,秦卫国也得拼了老命去捞我……唉,无论怎样,我的心是干净的。

过了初五,年就算过去了。老林把自己出色的组织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多星期以后,众人再去现场,悬崖顶已经清理出了一片平地,堆了钢材水泥,十几个当地的民工肩挑手扛,**眼做基础,俨然一个小型的工地,悬棺下方峡谷平坦的谷底,也搭起三四座帐蓬,现场多了几个安保之类的身影,隐约听到老林说起,武警部队已经协调完毕,等到考古发掘正式开始,也要随着派人进驻。

虽然声势浩大,干得热火朝天,但我总感觉老林只是表面上的着急,高童提议用风水相法选择几个重点先行探查的办法,老林置若罔闻,按步就班地拉出一副大规模考古的架式,制订计划也没什么主次,难道这是故yì

做给李蕨他们看的?

时间到了三月中旬,前期的准bèi

好歹完成了,可老林的计划还是迟迟没有启动。我现在也明白了,我和顾光明的身份已经开始透明,用这样的名义圈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等于是被变向地封闭起来,不仅断绝了我们两个和外界的联系,而且可以正正当当地屏蔽掉彼此和家人的接触,其实我和顾光明根本没必要参与前期的工作,我们俩懂个屁考古?

顾光明最近话变得很少,前一阵子天天和徐媛打电话你情我爱,现在却两眼失神,时常茶不思饭不想的,我暗暗觉得他也挺可怜,我是光棍一根,在哪儿呆多长时间都无所谓,顾光明眼睁睁地和自己的爱情天各一方,要是这么下去,一次不大的矛盾导致两个人分手,也不会是难以意料的事情了。

到了四月份,东北慢慢进入了初春,山上山下的荒草吐出了青嫩的芽尖儿,河谷里也渐渐汇集流淌出涓涓的溪流,悬棺群的大规模发掘终于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名义上老林负责整个项目,但083的几个人却没有参与前期,只是每隔一两天的跑一趟现场工地。

所谓“考古”是一项极其琐碎细致的工作,远没有我们在周元王墓做“盗墓贼”时爱怎么挖就怎么挖的酣畅淋漓,张教授的人每下到任意一处悬崖洞穴,棺材不管简陋破败到什么程度,都会钻进去费上几天的时间细致的清理,虽然我只是个旁观者,没有真zhèng

参与其中,但也替张教授他们不耐烦起来。

考古人员分成了两组,先期的发掘是按照老林拟定的先易后难原则,打扫一大片葬群中外围的悬棺,从崖顶放吊篮,向下进入浅浅的洞穴,先是照相,详细记录位置,又是铲子又是刷子不厌其烦的仔细清理。除了整件的文物,其它连一些不起眼的碎陶片甚至骷髅尸骨和棺材板子也都吊上去。高童和默默跟着下去过几次帮忙,不过可能是怕添乱,连给物品编号这样的事情也没人敢麻烦我和大头顾光明三个,这也正好遂了我们的心意,看那些人捧着骷髅头轻拿轻放的架式,打死我也学不来的。

这种每天吊上吊下的悬崖洞穴考古明显比普通的考古工作耗费时间,效率也更低,大半个月下来,随着外围悬棺的清理完毕,整理出了一堆带有千奇百怪符号的陶器,琢磨成人兽形状风格古朴的小型石刻,还有数量稀少的玉制品,对张教授他们来说成果挺辉煌。我心里不时地敲鼓,做着最坏的打算,到现在为止虽然没有任何蹊跷发生,但保不齐结束之前会有什么意wài

发生。

考古一正规化,拖的时间就很长,匆匆一个半月过去,天气开始转热的五月中旬,四十八处的悬棺洞穴就只剩下了中间四五处还没有清理,考古所的人日渐兴奋,兴奋的原因连我也能猜出来,悬棺群中出土的陪葬品,越趋向高童说的“群星抱月”风水墓葬群的中心,就越丰富和珍贵起来。这么下去,到了最后真说不定会有什么突pò

性的历史发xiàn



悬棺崖壁附近人烟稀少,没有多少当地村民,可现场的安保工作仍然做得滴水不漏,武警部队早已经进驻保护了考古现场,明面上外人根本进入不了工地,这是李蕨他们无论势力如何庞大,也不可能具有的优势。

悬棺考古已经到了收官阶段,老林的心不在焉和张教授的无比兴奋形成了鲜明对比,五处放置了悬棺的洞穴又清理完毕了两处,玉器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开始出现青铜器,这是接近了重yào

墓葬的标志,对张教授来说循序见进再也正常不过,但083可不是考古的,我心里也始终矛盾异常,李蕨之前把目光放在这片悬棺群的目的,难道只是用这样一处红山文化遗址来故yì

混淆着遮人耳目?

6、顾光明的心事

拿整个东北来说,辽宁和内蒙交界处自古以来就是相对的干旱地区,大概到了七八月份才会进入雨季,这一次的考古如果不算前期几次大风降温,天气几乎没有带来阻碍,但是一步步挨到清理最后的三处悬棺洞穴时,却偏偏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雨,等了两天也仍然不见晴好,让人的心情和这天气一起阴霾起来。老林和张教授一商议,干脆等着雨稍微小一些就用吊篮把人放下去,山崖上向内窝进去的洞穴能够避住雨,清理出来的物品用塑料布裹住再吊到崖顶,不会耽搁考古的进程。

第二天的一大早,雨还是下得淅淅沥沥,陈教授有些等不急,带着陈旭和另外两个人缓缓下到悬棺的位置,我估计着也就刚刚跨进了洞中,对讲机里就传来了他略带诧异的声音,“这很可能是一处天然的洞穴,向内深不见底。”

果然并不是每一处悬棺都放置在从砂质岩的崖壁上凿出来的浅浅洞穴,剩下这几处悬棺洞穴的重yào

位置也决定了它们的与众不同,我心里陡然间紧张了起来。老林的眼睛却瞬间放出了光彩,铺垫了这么久,好象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连声音的调门也高了几度,叮嘱着张教授暂时不要进入洞内,一返身犹豫片刻,先招呼了高童和其余两个083的人跟着他下到张教授他们的位置。

我和顾光明交换了一下惶然迷惑的眼神,没有说话,彼此都看出了对方内心的忐忑,不知dào

眼前这次会遭遇到什么。大头却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副浑不吝架式,甚至有点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感觉。

惴惴不安中半个小时过去了,下到悬棺的八个人分做两次被吊了上来,老林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张教授却混合了惊讶和兴奋,不断地说着国内崖葬的悬棺从来没有过类似这样的发掘记录,对向内延伸山洞中的可能发xiàn

充满了期待。

悬崖边一处避风的山坳早就搭起了几座帐蓬,做为发掘现场的临时办公室和一些常驻的考古人员住所,里面连带柴油发电机这些设备一应俱全,老林和张教授钻进去商量了半天,出来以后嘱咐谁也不能擅自下到那处洞穴,随后带着我们匆匆回到了镇上。

晚饭有些难以下咽,我心里一直有着大事不好的预感,压力无处排解实在提不起兴致和他们打牌聊天,早早地回到了房间,把电脑电视都打开胡乱摆弄一气,脑子却根本没用在那个地方,索性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了闷烟。

随着轻轻地几下敲门声,顾光明低低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我跳下床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房门,心里不爽看着顾光明的模样也更加觉得难看,顾光明进了门,阴郁着脸不说话,斜倚着坐在椅子上,搔了搔头,然后抬眼懒懒地冲我一笑,“我和徐媛完了。”

“什么完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其实我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这么追问倒不是我在装傻,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表达我的同情。

“完了就是完了呗。嗨,不说这事儿了。”顾光明虽然尽量表现得豁达,但还是掩饰不住他表情里的凄苦。

“哦……”我欲言又止,心想着劝慰开导他也许那只是误会也说不定,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和顾光明一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指窗户,把话岔了开来,“不知dào

明天这雨会不会……”

顾光明忽然笑了,眼里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问道:“你记不记得大二时,咱们一起逃课上网吧的事儿?第一次逃课真他妈紧张,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我当然记得。其实回想起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现在我还觉得亏欠了他许多,每次吃饭和上网,几乎都是顾光明花的钱,虽说那些钱对他来说毫不在意,我却难能忘记,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看着顾光明眼中颓废略带了欣喜的回味,我心里觉得有些发苦,命运怎么会把我们两个人绑缚到这样的离奇之中。

那一晚我和顾光明说了好多大学四年的趣事,说也奇怪,明明几年前的事情,时过境迁的今天再回头去想,仿佛相隔了一个世纪,懵懂无知中因为爱情的哭过笑过,拿到现在来看差不多就是笑料,今天的情感背负起来无疑比那时要沉重得多,我们却宁肯死死压在心头,而再也不愿意用直白地宣泄来缓解,我明白这是岁月的天平让我们重新掂量出了爱情的意义和分量。

到了下半夜顾光明还在和我瞎侃,再犯困也得装作兴高采烈陪着他,这是我保守的善良。我了解周元王墓里那种情形下,生死与共的患难里生长出的爱情意味着什么,顾光明的心里一定在泣血。

顾光明的笑声在一瞬间却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表,“回去了……唉,人要是活在那时永远不长大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我“嘿嘿”几声,“靠,你一个富二代还怕以后找不到爱情,那我们这些屌丝是不是不用活了?”

顾光明摇了摇头,表情里流露出了依依不舍,猛地站起身来,眼睛隐约闪着泪光,背向我低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咱们都好好活着吧。”几步走出了房门,只给了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第二天清晨我才知dào

老林几乎忙了一整晚,连夜从省城沈阳调来了一批设备,看着分发到手里的矿灯,我暗暗叫苦不迭,前途殊不可测的洞穴探险又要开始了,虽然知dào

只有咬着牙继xù

下去才能让自己彻底解套,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还是驱之不散。

我这是第一次进到吊篮里,缓缓下降的感觉象是在乘坐一部老旧而缓慢的观光电梯,悬崖上卷扬机的速度十分平稳,不过垂下的钢丝绳绞索怎么说也是一种软连接,越是放长了向下,左右的摇晃越剧烈,还是有些吓人,当着默默的面不好意思害pà

,硬挺着装模作样地和她聊天,一直注意着高度的高童冲着对讲机喊了一声“行了”的时候,我着实大松了一口气。

7、悬棺

从外表看起来这处洞穴狭长,一具木质的棺材横向静静地摆放在正中间,棺材两头向上翘起,形状有点奇怪。这处放置悬棺的洞穴,人不需yào

矮身就能站直身体,而且前后宽阔底部平坦,站上十几个人问题不大。身处其间,只觉得向上的崖壁巍峨高耸,看久了有些眼晕,洞壁四周收窄延伸向内的终点有一个漆黑半人多高的洞口,稍稍靠近就能感觉到一阵阴凉彻骨的风从里向外吹出,配合着潮湿阴雨的天气,虽说眼看夏天就要到了,还是让人浑身发冷。

第二拨人从上面吊了下来,是大头、张教授还有陈旭,却一直没见到老林和顾光明的人影,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众人,也没顾得上多问。一旁的张教授扶着石壁走出吊篮,喘匀了气,慢慢戴上一副白手套,然后朝着高童点头,“咱们开始吧。”

繁琐的前期工作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张教授和高童对形制简陋的木棺前后左右详细拍了照片,棺盖仍然没有打开,我倒没什么不放心,几千年前的棺材如果封闭不是特别好,尸体通常风化干燥的很厉害,多半只剩了白森森的骨架,不象几百年前的那样没烂干净,连皮带肉地粘在一起,看着就令人反胃恶心。

不厌其烦地拍完照片,又详细地记录了木棺摆放的方向和位置,高童征求了张教授的意见,下一步准bèi

开棺。可老林和顾光明还是迟迟不见下来,我有些按捺不住地问向高童:“老林还没下来,咱们不等等再开棺吗?”

高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张教授,说道:“刚才下来以前,老林告sù

让我代他负责,他大概不会来了。”

可能已经习惯了老林的身先士卒,他这么闲待着让我觉得别扭,不过顾光明怎么也一起等在了上面?靠,还是这小子运气好。

棺材的材质密实,份量看上去很重,经过这么多年雨淋日晒没有太过风化腐朽,表面原先的涂漆只剩了几处斑驳的痕迹,整体的浮刻也模糊到看不清,除了形状的奇特,其它和平常的棺材没什么两样,棺材上几颗青铜的封棺钉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已经完全腐烂,棺盖四周棺钉的位置能看出淡淡的铜锈颜色。这些与前期发xiàn

的悬棺与众不同的细节,引起了高童和张教授关于棺葬年代的重新探讨,棺椁的涂漆和青铜封棺钉有史可考的最早时间成了焦点,尤其那么早的年代,按理说青铜还是比较金贵的东西,用来封棺好象不合理,除非棺中所葬之人身份特别高贵。

高童看了看表,时间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就招呼着安排众人开启棺盖,我和大头毛手毛脚地可插不上手,只能递递工具什么的,这一年下来棺材没少见,胆子再小也变得粗了,大白天这么多人近距离守着这具古棺我倒不怎么害pà

,但想想背后就是那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让心里毛毛的发凉。

张教授不住地嘱咐拿了撬杠的陈旭务必小心些,眼看棺盖“吱哑”着声音被撬起,露出了藏在木头里面小手指粗细的青铜封棺钉,没有一点锈迹,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和几千年前原来距离这么近,心里突兀地有了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

四面多少颗棺钉我没仔细数,等陈旭把几处棺盖与棺身衔接的地方都万分小心地撬起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高童领着我和大头赶紧去帮忙,轻拿轻放地把棺盖揭在一边,再低头看向棺内时,却都有些失望。

一具骷髅浑身裸露着平躺在棺内,头发枯黄的难看,嘴巴大大地张着,看上去象在咧着大嘴诡异地笑。不算棺材内那一副森白完整的骨架,底部还有一层薄薄粉末样的东西,我估计着有可能是身体器官和皮肤组织碳化堆积出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增进食欲的好玩意儿。除此之外,四周没有一点儿随葬的物品,连个布片也见不到,不知dào

这人原本就是裸身下的葬,还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时间太久风化成了底层粉末的一部分。

张教授俯下一半身子趴进了棺内,捻了一撮粉末,然后直起身用两只手指搓一搓,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我心想他可千万别公布答案,还是这么神mì

着吧,要不然中午我可吃不下去饭。

这具棺材明显比前面那些悬棺要大,高童和张教授比划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在这里,等考古全部结束了再想办法吊上去。忙了半天,棺内除了枯骨一无所有,准bèi

好盛敛随葬品的工具都没派上用场,众人也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忙了。

高童略显犹豫地看了看身后的山洞,矮身蹲在漆黑的洞口用手电打量了半天,回头说道:“手电光照不到底,这洞斜向通下去很深。还是上去吃午饭,下午再进洞看看吧。”

一回到崖顶,清凉的风夹着雨丝让我憋闷了许久的胸口大透了几口气,一转眼又想起了顾光明,左右瞅了瞅,其它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了他和老林的踪影,不由得暗暗纳闷。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等听见有人高喊“开饭”,我一边朝着帐蓬走一边问向高童:“老林和顾光明怎么都不见了?”

高童也是不明所以,旁边考古所里的一个人接口说道:“可能回镇上有什么事情吧,你们几个一下去他们俩就走了。”

这还真是奇怪了,明明早上亲眼看见给顾光明也发了山洞里照明用的矿灯,难道出了什么意wài

?我渐渐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再联想顾光明昨晚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愈发觉得不安。

吃完了饭在帐蓬里待了一会儿,高童和张教授不约而同地对那具刚刚打开的悬棺产生了疑问,不管是风水地势反应出的重yào

性,还是这些天总结出的规律,都应该出土有价值的文物才对,现在却连个破陶罐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6、顾光明的心事

拿整个东北来说,辽宁和内蒙交界处自古以来就是相对的干旱地区,大概到了七八月份才会进入雨季,这一次的考古如果不算前期几次大风降温,天气几乎没有带来阻碍,但是一步步挨到清理最后的三处悬棺洞穴时,却偏偏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雨,等了两天也仍然不见晴好,让人的心情和这天气一起阴霾起来。老林和张教授一商议,干脆等着雨稍微小一些就用吊篮把人放下去,山崖上向内窝进去的洞穴能够避住雨,清理出来的物品用塑料布裹住再吊到崖顶,不会耽搁考古的进程。

第二天的一大早,雨还是下得淅淅沥沥,陈教授有些等不急,带着陈旭和另外两个人缓缓下到悬棺的位置,我估计着也就刚刚跨进了洞中,对讲机里就传来了他略带诧异的声音,“这很可能是一处天然的洞穴,向内深不见底。”

果然并不是每一处悬棺都放置在从砂质岩的崖壁上凿出来的浅浅洞穴,剩下这几处悬棺洞穴的重yào

位置也决定了它们的与众不同,我心里陡然间紧张了起来。老林的眼睛却瞬间放出了光彩,铺垫了这么久,好象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连声音的调门也高了几度,叮嘱着张教授暂时不要进入洞内,一返身犹豫片刻,先招呼了高童和其余两个083的人跟着他下到张教授他们的位置。

我和顾光明交换了一下惶然迷惑的眼神,没有说话,彼此都看出了对方内心的忐忑,不知dào

眼前这次会遭遇到什么。大头却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副浑不吝架式,甚至有点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感觉。

惴惴不安中半个小时过去了,下到悬棺的八个人分做两次被吊了上来,老林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张教授却混合了惊讶和兴奋,不断地说着国内崖葬的悬棺从来没有过类似这样的发掘记录,对向内延伸山洞中的可能发xiàn

充满了期待。

悬崖边一处避风的山坳早就搭起了几座帐蓬,做为发掘现场的临时办公室和一些常驻的考古人员住所,里面连带柴油发电机这些设备一应俱全,老林和张教授钻进去商量了半天,出来以后嘱咐谁也不能擅自下到那处洞穴,随后带着我们匆匆回到了镇上。

晚饭有些难以下咽,我心里一直有着大事不好的预感,压力无处排解实在提不起兴致和他们打牌聊天,早早地回到了房间,把电脑电视都打开胡乱摆弄一气,脑子却根本没用在那个地方,索性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起了闷烟。

随着轻轻地几下敲门声,顾光明低低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我跳下床有些不耐烦地打开房门,心里不爽看着顾光明的模样也更加觉得难看,顾光明进了门,阴郁着脸不说话,斜倚着坐在椅子上,搔了搔头,然后抬眼懒懒地冲我一笑,“我和徐媛完了。”

“什么完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其实我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这么追问倒不是我在装傻,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我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表达我的同情。

“完了就是完了呗。嗨,不说这事儿了。”顾光明虽然尽量表现得豁达,但还是掩饰不住他表情里的凄苦。

“哦……”我欲言又止,心想着劝慰开导他也许那只是误会也说不定,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和顾光明一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指窗户,把话岔了开来,“不知dào

明天这雨会不会……”

顾光明忽然笑了,眼里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问道:“你记不记得大二时,咱们一起逃课上网吧的事儿?第一次逃课真他妈紧张,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我当然记得。其实回想起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现在我还觉得亏欠了他许多,每次吃饭和上网,几乎都是顾光明花的钱,虽说那些钱对他来说毫不在意,我却难能忘记,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看着顾光明眼中颓废略带了欣喜的回味,我心里觉得有些发苦,命运怎么会把我们两个人绑缚到这样的离奇之中。

那一晚我和顾光明说了好多大学四年的趣事,说也奇怪,明明几年前的事情,时过境迁的今天再回头去想,仿佛相隔了一个世纪,懵懂无知中因为爱情的哭过笑过,拿到现在来看差不多就是笑料,今天的情感背负起来无疑比那时要沉重得多,我们却宁肯死死压在心头,而再也不愿意用直白地宣泄来缓解,我明白这是岁月的天平让我们重新掂量出了爱情的意义和分量。

到了下半夜顾光明还在和我瞎侃,再犯困也得装作兴高采烈陪着他,这是我保守的善良。我了解周元王墓里那种情形下,生死与共的患难里生长出的爱情意味着什么,顾光明的心里一定在泣血。

顾光明的笑声在一瞬间却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表,“回去了……唉,人要是活在那时永远不长大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我“嘿嘿”几声,“靠,你一个富二代还怕以后找不到爱情,那我们这些屌丝是不是不用活了?”

顾光明摇了摇头,表情里流露出了依依不舍,猛地站起身来,眼睛隐约闪着泪光,背向我低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咱们都好好活着吧。”几步走出了房门,只给了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第二天清晨我才知dào

老林几乎忙了一整晚,连夜从省城沈阳调来了一批设备,看着分发到手里的矿灯,我暗暗叫苦不迭,前途殊不可测的洞穴探险又要开始了,虽然知dào

只有咬着牙继xù

下去才能让自己彻底解套,可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还是驱之不散。

我这是第一次进到吊篮里,缓缓下降的感觉象是在乘坐一部老旧而缓慢的观光电梯,悬崖上卷扬机的速度十分平稳,不过垂下的钢丝绳绞索怎么说也是一种软连接,越是放长了向下,左右的摇晃越剧烈,还是有些吓人,当着默默的面不好意思害pà

,硬挺着装模作样地和她聊天,一直注意着高度的高童冲着对讲机喊了一声“行了”的时候,我着实大松了一口气。

7、悬棺

从外表看起来这处洞穴狭长,一具木质的棺材横向静静地摆放在正中间,棺材两头向上翘起,形状有点奇怪。这处放置悬棺的洞穴,人不需yào

矮身就能站直身体,而且前后宽阔底部平坦,站上十几个人问题不大。身处其间,只觉得向上的崖壁巍峨高耸,看久了有些眼晕,洞壁四周收窄延伸向内的终点有一个漆黑半人多高的洞口,稍稍靠近就能感觉到一阵阴凉彻骨的风从里向外吹出,配合着潮湿阴雨的天气,虽说眼看夏天就要到了,还是让人浑身发冷。

第二拨人从上面吊了下来,是大头、张教授还有陈旭,却一直没见到老林和顾光明的人影,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众人,也没顾得上多问。一旁的张教授扶着石壁走出吊篮,喘匀了气,慢慢戴上一副白手套,然后朝着高童点头,“咱们开始吧。”

繁琐的前期工作进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张教授和高童对形制简陋的木棺前后左右详细拍了照片,棺盖仍然没有打开,我倒没什么不放心,几千年前的棺材如果封闭不是特别好,尸体通常风化干燥的很厉害,多半只剩了白森森的骨架,不象几百年前的那样没烂干净,连皮带肉地粘在一起,看着就令人反胃恶心。

不厌其烦地拍完照片,又详细地记录了木棺摆放的方向和位置,高童征求了张教授的意见,下一步准bèi

开棺。可老林和顾光明还是迟迟不见下来,我有些按捺不住地问向高童:“老林还没下来,咱们不等等再开棺吗?”

高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张教授,说道:“刚才下来以前,老林告sù

让我代他负责,他大概不会来了。”

可能已经习惯了老林的身先士卒,他这么闲待着让我觉得别扭,不过顾光明怎么也一起等在了上面?靠,还是这小子运气好。

棺材的材质密实,份量看上去很重,经过这么多年雨淋日晒没有太过风化腐朽,表面原先的涂漆只剩了几处斑驳的痕迹,整体的浮刻也模糊到看不清,除了形状的奇特,其它和平常的棺材没什么两样,棺材上几颗青铜的封棺钉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已经完全腐烂,棺盖四周棺钉的位置能看出淡淡的铜锈颜色。这些与前期发xiàn

的悬棺与众不同的细节,引起了高童和张教授关于棺葬年代的重新探讨,棺椁的涂漆和青铜封棺钉有史可考的最早时间成了焦点,尤其那么早的年代,按理说青铜还是比较金贵的东西,用来封棺好象不合理,除非棺中所葬之人身份特别高贵。

高童看了看表,时间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就招呼着安排众人开启棺盖,我和大头毛手毛脚地可插不上手,只能递递工具什么的,这一年下来棺材没少见,胆子再小也变得粗了,大白天这么多人近距离守着这具古棺我倒不怎么害pà

,但想想背后就是那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让心里毛毛的发凉。

张教授不住地嘱咐拿了撬杠的陈旭务必小心些,眼看棺盖“吱哑”着声音被撬起,露出了藏在木头里面小手指粗细的青铜封棺钉,没有一点锈迹,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和几千年前原来距离这么近,心里突兀地有了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

四面多少颗棺钉我没仔细数,等陈旭把几处棺盖与棺身衔接的地方都万分小心地撬起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高童领着我和大头赶紧去帮忙,轻拿轻放地把棺盖揭在一边,再低头看向棺内时,却都有些失望。

一具骷髅浑身裸露着平躺在棺内,头发枯黄的难看,嘴巴大大地张着,看上去象在咧着大嘴诡异地笑。不算棺材内那一副森白完整的骨架,底部还有一层薄薄粉末样的东西,我估计着有可能是身体器官和皮肤组织碳化堆积出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增进食欲的好玩意儿。除此之外,四周没有一点儿随葬的物品,连个布片也见不到,不知dào

这人原本就是裸身下的葬,还是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时间太久风化成了底层粉末的一部分。

张教授俯下一半身子趴进了棺内,捻了一撮粉末,然后直起身用两只手指搓一搓,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我心想他可千万别公布答案,还是这么神mì

着吧,要不然中午我可吃不下去饭。

这具棺材明显比前面那些悬棺要大,高童和张教授比划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在这里,等考古全部结束了再想办法吊上去。忙了半天,棺内除了枯骨一无所有,准bèi

好盛敛随葬品的工具都没派上用场,众人也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忙了。

高童略显犹豫地看了看身后的山洞,矮身蹲在漆黑的洞口用手电打量了半天,回头说道:“手电光照不到底,这洞斜向通下去很深。还是上去吃午饭,下午再进洞看看吧。”

一回到崖顶,清凉的风夹着雨丝让我憋闷了许久的胸口大透了几口气,一转眼又想起了顾光明,左右瞅了瞅,其它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了他和老林的踪影,不由得暗暗纳闷。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等听见有人高喊“开饭”,我一边朝着帐蓬走一边问向高童:“老林和顾光明怎么都不见了?”

高童也是不明所以,旁边考古所里的一个人接口说道:“可能回镇上有什么事情吧,你们几个一下去他们俩就走了。”

这还真是奇怪了,明明早上亲眼看见给顾光明也发了山洞里照明用的矿灯,难道出了什么意wài

?我渐渐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再联想顾光明昨晚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愈发觉得不安。

吃完了饭在帐蓬里待了一会儿,高童和张教授不约而同地对那具刚刚打开的悬棺产生了疑问,不管是风水地势反应出的重yào

性,还是这些天总结出的规律,都应该出土有价值的文物才对,现在却连个破陶罐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8、镇邪

几个人带了疑问再次下到悬棺的外洞,高童又仔细看了看那具悬棺,大概也没瞧出什么端倪,皱了皱眉头,用手指向石壁内的洞口,“也许蹊跷藏在里面,外洞和悬棺都在表面,可能什么重yào

的陪葬品另外放在这个隐藏的内洞深处也说不定.”

看着张教授犹豫半天点了点头,我们几个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再钻内洞了,反正我早有了不会那么顺利的思想准bèi

,六个人带齐了必要的装备一个接一个地俯身走进漆黑的洞口。

对于期待重大历史发xiàn

的张教授来说,红山文化是他研究了半辈子的课题,如今最看重的悬棺内空无一物,他的心情最是急迫,不由分说第一个就钻了进去,他的助手陈旭赶紧跟上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没好意思走在最后,拉扯着让默默跟着我,我却躲在大头的后面,大头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这样让我颇有安全感。

众人停了好一阵眼睛才逐渐适应了漆黑一团的周遭环境,洞内的通道倾斜向下,向前跨出几步,空间仍旧不那么空阔,左右两边的石壁触手可及,上下的高度却刚刚好能直起腰来,稍稍有些幽闭的感觉。最前面的张教授走得不快,借机打量四周,石壁人工开凿的迹象明显,不过没有经过琢磨显得很粗糙。

曲曲弯弯地走出十几二十分钟,前面缓缓停了下来,跟上去一看,却走到了一间石室中间,说是石室,其实只是个石室的样子,周围凸凸凹凹地很不规则,脚下也高低不平,能容纳差不多十几个人挤在里面,前后左右却多出了几条岔路,算上我们下来这一条,这石室一共倒有四条通道。

如果是我一个人,肯定会有选择上的障碍,高童摸出了一个指南针,然后和陈旭各自指向一条通道,几乎不约而同地说道:“这是通向外面崖壁的。”

默默别看智商高,女人对方向通常不够敏感,弄清楚了他俩的意思,恍然说道:“方位上应该是通到另两处放置悬棺的崖洞吧?”

高童点点头,随后看向了张教授,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张教授,你们几个先等在这里,我和陈旭分开去探探路。”

高童和陈旭两人各自消失在一条通道中,空间狭小的石室宽敞了许多。剩下我们四个人席地而坐,各自喝了几口水,默默不解地请教起张教授如何解释悬棺洞穴内的另有玄机,张教授迷茫地扫视一圈,缓缓说道:“这种悬棺式的群葬,通常只是在崖壁的浅洞里放置棺椁和陪葬品,国内的资料中从来没见过这种丧葬方式的记载。”

我和大头虽然受了这一年的熏陶,可关于中国古代墓葬形式,脑中仍然没有什么固定成型的线条,大头接口说道:“我看吧,外面放了悬棺,里面可能是向崖壁掏出了一条墓道和地宫,既然是群葬,最重yào

的棺材大概还是放在另外的地宫里。”

大头的想法以张教授考古专家的眼光来看,纯属于不讲任何葬法规矩的实用主义,张教授轻轻摇头,“没那么简单,外面崖壁的悬棺是按照严苛的风水相法下葬,如果暗藏的洞穴里另有墓室,这种以墓掩墓的葬法,在中国古代绝对是大忌。”

张教授提到“以墓掩墓”,在几千年的历史当中偶有发生,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难免有相隔上千年的两代人先后看中,一旦双墓上下相压,那可是风水里的忌中之忌,出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因为后人没发xiàn

自己选定的墓址下另有先人的陵墓,否则没人会主动地把自己的墓修在别人的陵上,至于看上了前人葬地的风水,鸠占鹊巢的故yì

把前人的墓扒出来,在原来的基础上自己再建新陵,更是连盗墓贼都没敢这么干过。

我的脑子此时却激灵闪过另外一个念头,内洞这么深如果不是放置陪葬品的话,似乎在什么情形下会出现这种重叠,却把握不住要旨,正在挖空心思地去找想那个片段,一旁的默默忽然惊呼了一声,“难道是在用群葬墓来镇邪?”

我心里顿时恍然,默默说的“以墓镇邪”就是古人在他们认为的“邪地”之上建陵墓,用墓的阴气来镇住邪气,邪地倒不一定偏得是凶坟。这要说起来也是墓主的牺牲,舍弃了为自己选一个风水宝地的机会,用身死后的阴宅以邪压邪。

刚刚觉得这算是悬棺洞穴内另有秘密一个靠谱的解释,却一下反应过来,心脏“咚咚”地狂跳不止。我靠,外面的悬棺“以墓镇邪”,那我们几个不正是身处邪地里待着?都说鬼异邪祟是封建迷信,可谁敢肯定世间真没什么邪门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四周的氛围瞬间就从轻松变得紧张,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忽然间我就感觉通道里吹来了一阵阴风,凉飕飕地,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张教授也是脸色微变,仰头想了半天说道:“看来这里另有说法,等他们两个人回来,咱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默默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眼神里有点惊恐,这时候我无论如何也得硬着胆子装一回,咧嘴对她强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多邪门歪道,我还真就不信世间有什么鬼。”

“啪”的脚步声从通道远处传来,我的心一紧,头皮发麻,直到清晰听见高童的咳嗽声才确定是他折了回来,松了口气,看着高童从一条通道口中探出头,气喘吁吁地刚靠着石壁坐下,陈旭也从另一条通道中转了回来,冲着众人说道:“果然是通向另一处悬棺洞穴。”

高童点了点头,看向了张教授,“这么看来,最后的这三具悬棺在崖壁内都是互相联通的,就是不知dào

这有什么说法。”然后定睛看了看众人,大概觉得气氛不对,问道:“怎么了?”

张教授这半天一直在琢磨,看着高童说道:“你原来说过的‘群星抱月’风水布局,有没有其它可能,比如说在风水术当中,这么布置是用来镇邪的。”

9、熟悉的图案

高童略带困惑地摇了摇头,“其实从方位上说,这种悬棺的位置布局倒的确是一丝不差的‘群星抱月’,可这种布局中真zhèng

的主墓穴按常理只有一处,其它的至多能算成是陪葬。”高童捡起了一块小石子,借着矿灯的光亮在石壁上勾画了几个大小不等的简单图形,呈现半包围的结构,接着说道:“就拿唐代来比较,唐玄宗陵四周发xiàn

多处均匀分部的中型墓葬,

都是当年的肱骨要臣,能葬在帝王之侧就算是荣耀了,但这种群葬形式用风水堪舆术的规律表述的话,就是一种‘群星抱月’的布局变种。主墓和其它墓葬的选址十分讲究,但主墓肯定只有一处。”

“‘群星抱月’周围的群葬,可没有辟邪一说,皇上葬在中间,四周臣子的墓葬怎么说也不可能是用来镇压皇上的。虽然眼前这些是悬棺,但遵循了风水地相的规律,应该不可能出这样的差池。现在唯一说不通的,就是三具悬棺不分彼此同在主位。”

张教授不住地点头,唐代的皇家葬俗他一定是知dào

的,至于那是“群星抱月”的群葬式结构,史料却不会冠冕堂皇地写上。听高童这么一解释,众人一时都偷偷松了口气,看来“以墓镇邪”的说法经不起推敲,转头之间,我看到默默的表情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随后高童和陈旭说起那两条通向外面崖壁岔路的情况,和我们进来这一条差不多,而且外面的悬棺没人动过,外表大小都和我们上午打开的那一具极其相近。如果换个角度从外面看,等于是三处悬棺所在的外洞都通到眼前,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起了个一分为四的枢纽作用,再向里只有唯一一条路了。

等到两个人喘匀了气又休息了五六分钟,高童指了指剩下的那条通道,“估计这些悬棺葬的真zhèng

秘密就藏在这里。时间还早,咱们进去看看。”

几个人跟着高童纷纷站起身,前脚挨着后脚走进了通道内。走出几十步,周围慢慢开始变得宽阔起来,两三个人并行并不显得拥挤,脚下也不再坑洼不平,本来稍有弯曲的路渐渐变直,众人一路走一路吃惊,看来这洞的深处果真大有乾坤。

紧跟着一路向前,走在最前面的陈旭“咦”地惊讶一声,我在后面向前伸长脖子一看,一间真zhèng

的石室突兀地呈现在面前。

众人各自头顶的几盏矿灯的光亮汇聚一起,把这间足有四五十平方米的石室映照得通明,细细一打量,我们身处的是规规矩矩的一间八角形石室,和我们进来时悬崖洞穴的粗砺相比,平整精致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一根直径一米粗细的圆型石柱支撑在正中间,而让我心里一凛的,是八面一样大小的石壁又各有一条拱形通道,幽深的不知通向何处。

高童正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挨近中间那根粗大石柱,借着矿灯的光从上到下大略扫了几眼,等慢慢绕到石柱的背后,一副奇怪的图案却不高不矮地正出现在我的眼前,再定睛细看时,图案是雕刻在石柱上,由一堆乱七八糟的不规则几何图形毫无规律的组合成一幅,一时间我的脑袋却“嗡”地一声仿佛要炸裂开来,这正是前几个月李蕨给我看的那摞照片中最后一张上面的图案。

大头和默默同时看出我的脸色不对,抢了两步走到近前,跟随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默默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掩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图怎么和上次……那张照片一样?但……肯定不是从这儿拍到的,背景什么的都不对。”

我强压着心里的慌乱点头,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茫然间下意识地扫视着那几条通道,难道这些通道里面隐藏了关于我真zhèng

的秘密?

几个人闻声都靠了过来,高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半天,好象想起什么,嘴唇翕动间微微“嘶”了一声,随后轻抚着下巴低头不语,张教授却用手轻轻触了触那幅图案,若有所思地说道:“外表看的确有红山文化时期那种线条和风格,不过……我总觉得有些象是故yì

作伪。”

“作伪?”默默接口问了一句。张教授轻轻摇头,“我说的不一定对,算是个猜测吧。图案的风格上有些过于成熟精致,少了远古时期壁刻那种古朴的味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象今天的仿古建筑,尽管外形和明清时期几乎一模一样,透出来的韵味却不对……当然这只是我凭借经验直观的想法。”

这半天我一直瞅着石柱上的图案,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始焦躁不安,如果我的记忆力没出大问题的话,这应该是我第三次见到这种图案了,除了李蕨给我看的照片和眼前这次之外,我敢肯定自己还在别处见过,而且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场合和背景,脑子止不住地一阵阵晕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努力控zhì

着用深呼吸的节奏想要打消心里的惶惑和烦燥,默默关切的眼神也让我有了点被安慰的温暖,却仍然感觉自己就要崩溃掉,是因为这个图案背后包含了有关我的谜团,还是因为自己太迫切地想要知dào

最终的答案,我也搞不清。

大头叹口气拉了我一把,我这才移开了目光,双腿不自觉地打起了颤,甚至神智都有些恍惚。大头拽着让我倚靠在一边光滑的石壁席地坐下,默默又赶紧递给我一瓶水,我连忙冲他们摆了摆手,“没事儿,我歇会儿就好。”

时间是下午的两点钟,高童看我脸色和缓过来,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思忖着说道:“眼下的石室一共有八条通道,可以想象这个洞群结构有多复杂,咱们今天一定来不及每一条都探清楚,好在来回出入并不难,也许要多花几天时间来慢慢研究了。”

张教授却面露激动的喜色,“可以肯定这已经是一个重大的历史发xiàn

。红山文化的发掘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规模的人工洞群,按照现在的情形,对红山文化来一次重新评价,结果将是颠覆性的。”

10、奇门遁甲

陈旭的脸上也洋溢着兴奋之色,手中拿着相机一刻不停地拍来拍去,我们几个人却深知这种深藏山腹中的大规模遗迹,如果年代上确定是连文字都没有出现的红山文化时期,那么可想而知,这里和史前文明一定大有瓜葛,而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也意味着我们所面临的危险真zhèng

是说来就来。

心里再度紧张起来,但我知dào

逃脱不掉,尤其刚才那幅图案的出现,让我更加认为这洞群的深处可能掩藏了有关于自己真zhèng

的秘密。也许冥冥中那双操弄命运之手,把答案就摆在那里,任何来源于内心恐惧的躲避只能让自己在宿命里陷得更深,先知不能预知到我的存zài

,并不代表我是可以脱离宿命的人。

我在这边反复地做着内心痛苦的挣扎,另一边的大头却平静地顺手指着一条通道,“干脆就随便选一条路试试吧,反正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也没什么规律。”

我暗暗佩服起大头,他从没有思前想后的障碍,不管什么事情只懂得简单有效地面对,根本不需yào

象我这样强行鼓起勇气,畏手畏脚地没被打死先被吓个半死,其实无论我们的哪一次遭遇,恐惧和犹豫都解决不了问题。

高童还没说话,不明白来龙去脉的张教授立kè

表示了赞同,“我们可以先粗略地查探,摸摸每一条通道内的情况,过后再细致全面的清理。能亲身参与一次这样的发xiàn

,我这大半辈子可真没白活。”说话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高童勉强地点点头,能看出他的心里也是万分犹豫,这种时候象我这样处于盲从地位的,反倒心理上没有难以选择的负担,但总想着尽一分力,灵机一动嘀咕道:“这八条通道,看起来怎么象是八卦的形状?”

高童闻言把头转向我,似乎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重新打量着那几条拱形通道,然后从怀里拿出罗盘摆正了方向,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张教授有些拿不准地轻声说道:“乾坤八卦的起源一直是历史之谜,上古传说是伏羲创立,但没有凭据,不少人推测形成于西周,这里是按八卦方位来布置的话,那就可以将八卦出现的年代至少向前推一千年。”

张教授看待眼前这些蹊跷的角度明显和我们几个不同,总是绕不开他有关历史发xiàn

的考古专业。高童低头一动不动地瞅着罗盘默不作声,我不敢打扰,低声在默默旁边悄声问道:“伏羲会不会是史前文明时期的真实人物,史前文明消失以后,后人只是口口相传留下了一些有关他的神话传说?”

默默轻轻点头,眼睛斜看着高童,侧脸俯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这么说,在史学界例来争论不休的乾坤八卦起源,就是在不知年代的史前文明时期,再一直流传到今天。八卦易理变化无穷,说是由五六千年前那种半部落的原始文化创造出来,的确没什么说服力。还有造字的仓颉,身处的年代可能比传说中黄帝时期还要早得多,他大概就是创造规范了那种史前洞壁文的重yào

人物,既然认为甲骨文脱胎于史前洞壁文,那么仓颉造字的传说就是从远古历史中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张教授和陈旭没在意我和默默在偷偷嘀咕什么,两双眼睛带着期待紧紧盯住高童,一直在聚精会神研究罗盘方位的高童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丝毫不差,但我怀疑这里还不仅仅是简单的应合了八卦方位,而是……奇门遁甲的布置。”

“奇门遁甲?”张教授吸了一口凉气,眼里的惶然逐渐取代了兴奋,他可能认识到五六千年以前存zài

了八卦的方位说得过去,可奇门遁甲这种衍生于八卦易理的复杂布局一旦出现在年代这么久的遗迹当中,恐怕不再是红山文化可能达到的高度,甚至超越了考古的范畴。

关于奇门遁甲,我只是从一堆小说里知dào

有什么“生门”、“死门”,进了生门就破了机关,进了死门死无葬身之地,太过离奇,如今活生生地摆在面前,心里不禁一凉,这是要我们做生和死的选择题吗?

高童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转动着罗盘的边缘,自言自语道:“八门分为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其中开休生三门为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是中平门,古人常常用来占卜预测吉凶,八门可以理解为方位,而这些通道就是按八门规律布下的,至于眼下……死惊伤三凶门里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凶险之地,我也不知dào

。”

每个人都将信将疑,八门的说法以讹传讹,在现代几乎成了玄奇难解的代名词,按理说不太可信,但谁也不敢真去挑zhàn

性地大大咧咧走进死门。陈旭脸色微变,回头看着我们走进时的那条通道,“要不咱们先撤回去,商量好了以后再下来,不用急于一两天。”

众人纷纷赞同,高童却站在当地低头沉吟半天,“最好……先等一等。八门我只是略通一二,奇门遁甲的说法,八门的方位不是固定的,是按时辰的变化而变化,我们进到这里的时间大概在午时,现在已经到了未时,”说着,用手转动罗盘看了许久,“午时这条通道是开门,到了未时就变成了惊门,从吉门转成了凶门。当然,我是依葫芦画瓢的照着古书上说,这没什么科学依据……”

尽管没几个人信邪,可真要让我们做永不对封建迷信低头妥协的科学圣人也没人愿意,众人一时间你瞅瞅我,我瞅瞅我,全都没了主意。陈旭小声问道:“那该怎么办?要是八门的说法是真的,往回走就是进了凶门……是不是会很危险?”

高童摸着下巴沉思了一阵,又低头摆弄起罗盘,“我有这么个主意,不知dào

行不行……”

11、邪地

“什么主意?”两三个声音一起问道。

“如果按下一个时辰再重新推衍……我们进来的这条通道,八门的方位上就会转变成景门,咱们再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每个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多等一会儿最起码比硬着头皮往回走心理上更有安慰。心上的石头一落定,张教授立kè

重重的出了一口气,随后迟疑地摇头道:“红山文化我接触了这么久,怎么眼前这些既象又不象红山文化的遗留?崖壁悬棺在几十年前发xiàn

时就被怀疑争论了很长时间,这种特殊葬制和红山文化时期的风俗不相搭,但最近悬棺内发掘出来的东西又明显具有红山文化的历史特征。”

高童低低的声音说道:“这一整片悬棺群的蹊跷可不算少。首先从风水上说,这么多天咱们来来回回路过,周围的山形水势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翻查卫星俯瞰图,从大的风水向讲,这是做了一个‘三元不败’的布局。悬棺群所在的河谷隐约呈现龙形,周围的山势环抱,龙脉气势最旺,左右渐远渐次,但有河流经过的峡谷之内却又不适宜做墓葬地,洪水泥石流对陵墓的潜在威胁会犯了风水上最基本的大忌。前一阵子我就在想,如果在这里让我选一片墓葬群,最好的办法还真是只有采用悬棺,把棺材安置在河谷朝阳一面的崖壁上,最大程度借用龙气充盈的水势山形。”

张教授“嗯”了一声,“群棺的位置与风水地相这些传统玄学一丝不差的暗合,证明了风水术在那个年代已经非常成熟,咱们先不论原因。那么眼前葬式上唯一的疑点就是,本来只应该有一具主棺的‘群星抱月’现在却同时出现了三具主棺……”

“是不是这样……”默默忽然打断了张教授的话,语气中带出了诧异,“我琢磨了好一阵,很可能这最后三处悬棺的年代不对,它们比周围的群葬要晚,假设没有这三具被我们当作主棺的悬棺,那么一切的风水局统统都是成立的。这样的思路想下来,最早时期风水布局中群星抱月中的‘月’,指向应该在崖壁山洞之内,也就是我们现在这里。”

我恍然明白过来,三具被草草认定的主棺,我们虽然只打开了一具,但青铜封棺钉和表面残存的漆料,都明显不符合红山文化的时代特征,这就可以解释为,最后三具悬棺是红山文化悬棺群形成多少年以后,后期另外放置的。

想到这里,两个小时前那个有关“邪地”的猜测又突然涌了上来,我禁不住“哎呀”一声,“三具后来的悬棺被突兀地葬在主穴位,这不正符合了以墓压邪的说法吗?”

高童重重地一拍脑门,“棺材的形状是以棺代墓的船型棺,三个内部相通的山洞就是群葬的墓眼,船型棺是用来打压墓眼的。这一片悬棺群大有说法,中心墓眼深处……也就是眼前这里一定有令人无法解释的东西,被后来的古人当做了‘邪地’来镇压。”

悬棺群形成的顺序现在已经清晰了,极其讲究风水运势的古人,当然不会把三具船形棺无缘无故地胡乱摆放在前人的悬棺群葬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一通,都越发觉得坐立不安,不管怎么说,身处古人认为的“邪地”总不会让人舒服,陈旭焦虑地说道:“回去的通道变成了凶门,这也不是个好兆头。咱们等时辰一到,不由分说赶紧撤,回了悬崖上面再另想办法。”

众人都在点头。我和大头亲身经lì

的离奇最多,我的心瞬间往下一沉,暗暗感觉恐怕现在回去已经不是很容易的事了,想不出问题会出在哪儿,又不能说出来扰乱军心,偷瞅了大头一眼,大头正耷拉着脑袋心不在蔫地在用手指在地下划来划去,估计和我的想法也差不多。

时间过得很慢,大家时不时地看着表,这提心吊胆地半个多小时,石室里每个人都是如坐针毡,半天无语的张教授轻轻嘀咕了一句:“我们这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但愿不出什么事,”高童叹了口气站起来,“时辰到了,咱们往回走吧。”

折回来时的拱形通道内,走不出多远,四周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了许多,身后的阵阵阴风吹进脖颈让我连打了几个冷颤,畏畏缩缩地跟在大头的后面。众人的脚步都有些急促,好在这一段通道脚下凿砌的细致平整,走得快些也没有磕磕绊绊,周围“啪啪”重重的脚步声和“呼哧”的气喘声凌乱入耳,我暗暗心想这听起来就是逃命的节奏。

走在我身前的大头倏忽间停了下来,本来就心慌害pà

,这一下让我差一点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刚气急败坏地想骂他几句,却见大头一动不动的呆在当地半天,神情冷冰冰得吓人,“都等一等,这路不对劲!”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惶恐不安地看向大头,大头低着脑袋看着脚下,“进来的时候,路是渐渐变得平整,按理说向回走了这一阵,脚底下应该有些坑洼才对……这不是我们来时走的那条路。”

突如其来的紧张空气让人后脊梁一股寒气直冲到头顶,我眼瞅着身旁陈旭的脸色变得煞白,声音也起了颤栗,“不……会吧?”

“嘘……”高童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向一侧尖起了耳朵。众人一起茫然地等了半天,压低了呼吸也没听见有什么不正常,又待了片刻,高童才轻轻说道:“你们刚才听没听到古怪的声音?”

正要下意识地摇头,“刺啦”一声却突然传来,方向上无从判断,听起来象是那种令人浑身发软的刀尖划过玻璃的尖利声音,尖锐的尾音拖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封闭的环境里清晰得格外刺耳。我的心跳骤然就跟着那声音加速,一股酥麻异常感觉的电流般从手脚直窜大脑,整个身体在一瞬间似乎都脱离了自己的控zhì



12、机关

刺耳声音带来的不适和恐慌过了好久才慢慢消失。“这都是怎么回事?”张教授慌里慌张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问的是谁。大头伸长了脖子前后张望,说道:“我敢肯定,这条路不是进来时的那条,咱们该怎么办?”

高童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世上还真会有什么邪灵鬼打墙?一路走到前面看看再说。”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穿行在通道内,这次却谁也不敢走得太快,人在未知的危险面前更需yào

抱团取得安全感,人越多相互挨得越近心理上的安慰也就越强烈。奇怪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而通道还是自始至终的没有变化,最先的高童越来越慢,十几分钟过去,忽然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正前方,语气惊讶万分地说道:“前面是死路。”

众人疑惑地上前几步,头顶矿灯的光照着亮,一堵石壁突兀地出现在通道前方,把这条路和我们本来尚存的一丝侥幸一股脑儿地彻底断掉。

张教授几大步走到阻住了去路的石壁前,手抚着石壁,“这是用机关从上面放下的断路石?”我刚想跟着接口说有道理,张教授却立kè

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这和周围是一体的,四周没有一丁点儿缝隙,这的确不是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高童看了一眼时间,又低头看向刚刚从怀里取出的罗盘,忽然眼睛一亮,“快走,咱们先回刚才的那个暗含了八门方位的石室,回去的路就藏在那里,在这里耽搁时间不知dào

路又会怎样变化。”

没有过多的解释,高童返身加快脚步沿通道向石室方向走去,众人迟疑片刻,都明白高童的举动一定有他的道理,也顾不上多问,紧跟在高童的身后几乎小跑着向回走去。

没用上十五分钟,六个人气喘吁吁地重新回到了八边形石室,一个个喘息未定就大眼瞪着小眼,一起不解地看着高童,高童正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水,自言自语道:“还好,总算回来了。”说话间一扬头,把四周重新打量了一圈,“咱们很可能进入了一处非常大的机关之内。八门方位的变化是机关按时辰发动造成的,刚才那个刺耳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是机关之间相互摩擦产生的。”

默默反应快,顿时惊异地叫道:“旋转木马?”

高童重重地点头,蹲在地下,用手指在平滑的地面上勾勒出一个正八边形,四周又均匀画上八条通道,再将这些图形套在一个大圆里,比划着说道:“这个大的圆形就是机关转动遵循的轨迹,每到一个固定时辰,就会缓缓旋转一次,通道的对接发生了错位,我们进来时的那条路不知dào

被接驳在八条通道的哪一条了。”

大头“哎哟”一声,用手一拉我的胳膊,“这不就是周元王墓里那个旋转墓室的道理吗?”

高童的图刚一画完我其实已经彻底明白了,但这机关的规模却是庞大到出人意料,启动时我们正好处在相对移动较缓的中心位置,加上可以想象出的那种沉重缓慢的旋转,我们根本不可能体会到,高童的罗盘刚才实实在在地做了一回指南针,他是在通道内发xiàn

方向有了错位以后,才警醒过来。

张教授“嗯嗯”连声,“这原理和机械手表的秒针一样,不过我们可不知dào

它每次转动会走几个格,摸不着规律就很难找到回去的那条路。要是靠瞎蒙,一旦进了凶门的话……”张教授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盯着高童,“依我看,咱们就按照传统八门的演变规律来试试。”

高童脸上带了尴尬地苦笑,“八门是从乾坤八卦里衍化出来的极高深玄学,自成一派,我只是出于兴趣很浅的涉及,凑合能按时辰测出八门的方位,八门玄学包罗万千,相对简单的,比如各门之间的相生相克,推算出的吉门在某些情况下会转为凶门,就连这些我也是一窃不通。”

众人都有些泄气,话说原来高童也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时候,这让我心里颇有些平衡,然后又觉得这心理平衡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正自胡思乱想,默默问道:“只按进来时的方向找对应的通道退回去,不行吗?”

高童摇头,“我之前在这石室里确定的方向肯定也是已经变化过的,”随即紧蹙了眉头,“既然一切都是机关在推动,还是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机关运行的规律……这样规模的机关,机关秘室也一定非常庞大,不知dào

隐藏在哪儿。”

张教授叹了一口气,“四周都是实打实的石壁,控zhì

枢纽的主机关秘室要是这么容易找到,那这机关就失去意义了。现在看来,只能冒着风险一条条路的摸索。”

高童思忖片刻,无耐的说道:“也只好这样了,不过咱们还是选吉门的方位来走吧。”

他们两个取得了一致,剩下的人也不用再争论什么。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钟,我心里暗暗焦急,这次可比不得前几次,我们身上没有一点儿食物,水再节省大概也只够一天喝的,要是不能自己脱困,指望崖上面的人发xiàn

不对再来救援,一个月的时间也未必能在坚实无比的山体内炸出另外的通道,而基本没有给养的情况下,再等上三四天就足够把每个人都消耗到虚弱等死的地步。

高童用罗盘测了方位,一指前面斜向的一条漆黑通道,“生门在那里,咱们就选生门。”

众人没有多余的犹豫,脚跟着脚一个个走了进去,几千年无人涉足的通道内瞬时被几道灯光破开了黑暗,一股稍带着老旧腐败空气的味道涌进鼻端。没走多远,高童停下脚步,划着了一根防水火柴,看到火苗跳动着正常燃烧,再轻轻吹熄,吐气间带了些疲惫的声音说道:“氧气暂时没问题。我们不用灰心,多试试总能走出去的,其实……这机关大是大,原理并不难。”

话是这么说,可我却听出高童话里话外的情绪里就透着灰心,这也不能责怪他,我还没见过有什么人心理素质能超过老林的,暗暗心想,要是老林在就好了,这家伙表面看起来象个文化人,内里才是吓不死的亡命徒。

13、陷阱

队伍走的不快,大头在我的前面,默默跟在身后,这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片刻不停地左右张望,让我心里犯着嘀咕。距离我们走进通道入口一百多米,大头突然高喊了一声:“就在这里,停下!”

我被他吓了一哆嗦,脏话差一点骂出口,默默却面带着欣喜走到了大头旁边,指着拱形通道上方沿着左右石壁,直贯脚下一条不起眼的缝隙说道:“对,这儿一定就是两条通道对接的位置。”

我终于恍然,这一阵的心急,没去深想机关旋转导致路的变化,意味着石室的每一条通道必定有一个朝外的铰接点,大头和默默却同时想到了一块儿,这也是说,不管眼前这条路的终点通向哪里,我们等在铰接点靠近石室一侧,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会看到外侧通道在旋转中消失,而另一条通道会被对接进来。

这道理并不难,但在只想着赶紧逃之夭夭的惊慌失措当中,能想起这一点也的确是情商比较高的表现了。张教授直楞楞地瞅着那条缝隙感叹道:“这工艺真是细致。算起来直径超过二百米的圆盘,对接起来几乎严丝合缝。”

高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众人都知dào

他是怎么想的,虽说选择了方位上的生门,可接着沿这条路走下去前面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蒙对了逃出生天的机率并不大,可待在这里等毕竟不是办法。一旁的默默开口提醒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机关是不是按我们的想象变化,看清了转动的规律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其他人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如果之前机关活动的猜想被验证,中心的石室连带周围八条路应该在下一个时辰旋转一次,对接在另外的通道上,而其中只有一条是通向外界的。这样一来,我们进来时走的路,理论上只要等在这里,二十四个小时内一定会再次出现。

在中国古代没有二十四小时的概念,时辰是将一天均匀划成十二等份,大致是以测量太阳的投影来计算,测算日影的专用工具,比如日晷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出现,每一个时辰的节点可能会有秒的误差,但下一个时辰就会按影子修正过来,一整天的时间是不会变的,几千年的看下来,那就是一个不会犯错的天然钟表。

每一个时辰都是两个小时,再过几十分钟就到了下午五点,是申时和酉时的交汇,众人忐忑地等在铰接点的内侧,时间紧张而难熬,最后几分钟,高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表,嘴里喃喃地倒计着秒数,声音里微微有些颤抖,“时辰到了。”

心瞬间就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四周听不到一点声音。几秒钟过后,默默一指石壁上的接缝,轻轻地惊呼一声,“你们看,真的开始动了。”

几双眼睛同时盯着,一阵轻微的“吱嘎”声传来,眼见着前面的路慢慢向左移走错开,虽然明知dào

那是机关运作的机理,可错愕和震撼还是让我腿脚发软。随着速度的加快,脚下开始有了微微地颤动,我知dào

这里是按圆型轨迹旋转的最外沿,移动速度相对最快,如果在石室内是感觉不出来的。

高童低低的声音说道:“是按顺时针方向,这样的转动速度一分钟之内就会完成对接。”

众人不再说话,眼见着前面的通道消失转动成了石壁,石壁再向左移,一条一模一样的通道在右手边慢慢显露出来。正在注意力集中的关口上,耳中听到“喀喇”一声轻响,脚下却突地向下一沉,没有了着力点,六个人在几乎同时的惊呼声中跌倒在地。

接着是打滑梯一样的感觉,角度非常陡,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当中,人横躺在地下速度飞快地直冲向下,只有短短十几秒钟的功夫,身体仿佛转动中的陀螺接连打了几个转,然后从高处平平地坠落到地面,浑身的骨头摔得几乎散了架,头也重重地磕了一下,戴着矿灯的安全帽甩出挂在了脖子上,矿灯虽然亮着,但那种七荤八素的晕眩感还是让我视线模糊看不清周围,无论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

索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渐渐注意到旁边长短不一的喘息夹杂着几声咳嗽,稍稍有些心安。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只觉得灯光晃动间有些刺眼,慢慢爬起来坐稳,摸索着把脖子上挂的安全帽扶正戴好,听见身后大头的声音问道:“都没出什么意wài

吧?”

我连忙答yīng

一声,硬撑着站起来转头间四面望去,六个人一个不少,却一个摔得比一个惨,陈旭大概碰破了鼻子,满脸的血也顾不得擦,站起身来四处打量,疑惑万分,喃喃着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方?”

人暂时还好就是不幸里的万幸,我看到默默发白的脸色有点儿心疼,赶忙上前两步把她拉起来,这才转眼看向四周。矿灯的光虽不及远,但能看出前方空旷,象是硕大的宫殿样结构,几个人才抱得过来的粗大石柱密布其间,一道道青铜锁链足有大腿粗细,在高高的头顶缠绕链接,看上去精巧又复杂无比,背后却是打磨光滑的石壁。旁边的默默扶着我站直身子,抬头向上看去,气喘吁吁地说道:“把我们摔下来的翻板已经复位,看这里的布置说不好就是机关秘室了。”

高童朝前一指,“缓一缓咱们就过去看看,机关枢纽可能就在前面的中心位置,那上面正对着石室。”

众人活动着手脚,看起来都没什么大碍,陈旭正要搀扶张教授,张教授却摆手说道:“我没什么事儿,这就走吧,找到了机关的规律,破解眼前的困境就不难。”

我心说未必有那么简单,就算彻底弄懂了这复杂的机关,从上面掉下来容易想再爬回去可就难了,暗暗觉得希望渺茫,心里止不住开始往最坏的地方联想,这要被困死在这里,连个女人都没正经碰过太冤了,如果大家都非死不可的话,我就一定拉着默默,算是给自己配个冥婚。

14、困局

计算上下对应的位置,我们掉下来的地方距离石室中心也就一百多米,左右绕过密密层层支撑着上方重量,直径两三米的巨大石柱,一旁的默默对我轻声说道:“除了旋转移位以外,把我们摔下来的翻板陷阱说明这机关非常复杂,只是不知dào

这些机关的动力在哪儿……”

前面隐约传来的水声打断了默默,最先的高童面色惊异间快走几步,转过最后一个挡住了视线的石柱,身形一顿,一动不动地呆呆瞅着前方,“太不可思议了……”

紧跟几步到了高童身边,水声渐响,瞬间到来的诧异让众人一个接一个瞠目结舌起来,一道道横竖交错的青铜链,互相咬合的齿轮状结构,磨盘大小正在缓缓转动的金属圆盘……交错地整合成一部庞大复杂的机械装置,灯光下泛着略带锈迹的青铜色泽,占据了整个五六十平方米的中心,只余下几条容人侧身或者蹲下才能钻进去的窄窄通道.

我脑子一瞬间走了神,时光似乎斗转星移不知到了哪个年代,随之而来充满了疑问,这他妈哪个古代的人这么牛逼?

张教授微微颤抖着嘴唇,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一整套机械传动系统,类似于钟表的内部结构。这么多年所有的青铜构件几乎没有锈迹,也没有过度的磨损,说明那个时期人们掌握的青铜合金技术已经非常发达。”

向前渐渐挨近,越来越响的水声从一道深沟里发出,默默指着一半扎在深沟,另一半露在外面不断旋转的巨大转轮惊叹道:“水流推动水车一样的转轮,通过内部的发条之类装置蓄能以后再释fàng

,原来动力是这么来的。这里就好象在一个大钟表的表芯部分。”

众人一番唏嘘过后,陈旭懵懂着看向张教授,“这些也是红山文化?”

大家都默不作声,高童脚下踩住几根固定不动的青铜链,手上扶稳,小心翼翼攀爬到一处接近机关枢纽中心的锁链汇集处,然后跳了下去,稍过一会轻喊一声,“张教授,你过来看看。”

张教授狐疑地猫腰从另一个方向钻到里面,看到两个人在里面指指点点,众人也都跟着好奇,一个接一个手脚并用拥挤进了高童所在的位置。站稳了脚四面一看,除了四周错综的传动系统,三根手臂粗细的青铜链从头顶垂直联通到脚旁一个直径半米大小的圆盘,绕了几匝,看上去非常突兀,不知dào

是什么用途。陈旭动手动脚地触碰了几下青铜圆盘,高童脸色微变,“千万别转动。早期古墓里比较常见的自毁式防盗机关,往往被盗墓贼不经意间自行触发,这里说不准也会有。”

张教授的目光顺着三条青铜链的走向慢慢向上移动,前后看了许久,指向斜上方一条异常粗大的链条,自言自语道:“一直牵联到那里。按照机关运作的原理,那根青铜链如果被扯动,会引起机关一连串的反应,这个装置好象是独立于八门移位机关之外的。”说着,把头转向高童,“绞动下面的圆盘非常有可能触发另外的传动系统,后果难说会怎样,我现在怀疑这就是一个自毁装置。”

我虽然不懂考古,但也知dào

高童说的古墓自毁装置是什么意思,一些设计巧妙的大型古墓,通常内藏着鱼死网破式的陷阱,一旦被启动,墓主人的棺椁和重yào

随葬品宁肯彻底毁掉,也不容外人亵渎,拉着盗墓贼玉石俱焚一起做陪葬。盗墓贼除了要在地面上掩人耳目,还要和地下多年前的古人做着智慧上的角力,真zhèng

是刀口tian血的营生。

大头蹲在青铜圆盘旁边,忽然用手一指,“你们来看,这上面也刻着那个图案……”

心底一惊,我蹲在地下仔细看过去,圆盘中心果然浅浅的浮刻了几何图形拼凑出来的图案,心里象是被铁锤重重地一敲,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脑子恍惚间好象想到了什么又抓不住,图案带给我的那种熟悉既清晰又模糊,明明在哪儿见过,印象也极深,就是回忆不起来。我隐约觉得只要想起了那个图案最初出现在什么地方,就一定能破解这个谜团。

这几次图案突然出现带给我的冲击感,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时间心乱如麻地几乎崩溃,越想脑子越是一片空白。高童俯身看了一眼圆盘,随后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仔细研究起这座庞大机关的每一处细节。

从我们掉到下层这间庞大的机关室,时间已经匆匆过去了两个小时,高童似乎就等着时辰交接的时刻,随着“吱嘎”一声轻响,中心处一个半米大小青铜齿轮率先开始了沉重缓慢地转动,速度渐渐加快,青铜链条也由细及粗地被带起来,“哗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一两分钟过后才声音渐小,虽然能够凭空想象出这种庞大机械装置一旦启动带来的变化,亲眼目睹下还是让众人骇然到目瞪口呆。

四周渐渐归于平静。张教授和默默几乎同时指着那个最先动起来的齿轮,默默说道:“把这个最关键的青铜齿轮卡住,机关就会停下。”

“机关停下我们也上不去,”陈旭有点泄气,仰起脑袋看向头顶,“两个人叠罗汉……怕也够不到。”

高童左顾右盼,“机关启动的几分钟之内,会同时打开把我们摔下来的翻板。咱们四处找找,翻板应该不止一处,说不定可以找到其它能上去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卡住整个机关试试。”

时间渐晚,众人累了一天,一个个疲惫不堪,这机关室直径有两百多米,大的要命,又密布着粗细不等的支撑石柱,不走到近前什么也看不清。一个多小时下来谁都没了力qì

,唯一的发xiàn

就是上面的八条通道向下对应的铰接部分都有一个翻板装置,但和把我们摔下来那处一样,大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能爬回去。

15、噩梦

一来二去的时间一耽搁,机关又旋转挪移了一次,我从身上摸出手机一看,恰好是晚上九点钟。我暗暗心想,这回有点意思,六个人好象小人国里的精灵,被活生生地被困在了一部古代的钟表里,听起来象是个童话,却一点也不美丽,四周充满了未知的诡异和危险,令人哭笑不得。

晚上没吃饭再加上折腾,我是一丝力qì

也使不出来了,席地一坐下,顿时觉得希望愈发变得无比渺茫。“总会有办法,”大头是永不放qì

的性格,一边四处看着一边说道,“被水推动的转轮如果停了,就能顺着转轮爬到下面的水里,就是不知dào

顺着水流的方向能逃到哪里去。”

高童一直愁眉不展,听完大头的话摇了摇头,“这水推动转轮的力量很大,就算让它强行停下,勉强爬下去一定也不会有什么人可以通过的地方。眼前的机关原理是将地下水用涵洞引进来做推力,水流本来就不需yào

有多大,涵洞的尺寸也不会设计得能爬进一个人那么粗。不过倒可以试试系着绳子顺下水杯,垂到转轮一侧的缝隙下取水,最起码可以先解决咱们的饮用水问题。”

我有些垂头丧气,看来高童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是有让众人常驻在这里的打算。果然高童转头跟张教授商量道:“这种情况下,可能节省体力静等救援是最好的主意了。”

遇到进退维谷的险境,不盲动等待救援是生活常识,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回到崖壁外面,悬崖上面的人一定开始尝试搜索救援了,想到这里我稍微有些心安,只要有人从悬棺崖洞中进来,只能按照我们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应该会发xiàn

上层石室的通道变化,继而就有可能发xiàn

陷到了下层的我们六个人。

对现在的处境来说,这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张教授无耐地点头,其他人也提不出什么反对,这样坐以待毙的决定倒是符合我的性格,混得一时算一时,什么时候饿死什么时候拉倒。接下来众人七手八脚地从转轮的缝隙里打上了水,那水质地纯净,入口也清冽,但却没人去赞叹,半死不活地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强迫自己去享shòu

生活,本来就是没必要的装逼。

高童让众人把矿灯只留下一盏点亮,其余的都灭掉,这次下来每个人身上都还带了应急的备用手电筒,暂时不用害pà

所有的光源都没了电。现在是东西没得吃,水可以随便喝,也不用高童过多的叮嘱,反正大家都明白,接下来就要采取一种尽量减少消耗的狗熊冬眠方式,能挺多久算多久。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其实真zhèng

把心静下来想一想,上面的人只要足够用心,发xiàn

我们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现在去胡乱尝试就会再次犯了我们摔下来的错误,面对智慧远远超过我们的前人,谁知dào

还有没有暗藏的第二道甚至第三道机关?

时间已经很晚,众人干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躺下,肚子饿得睡不着就多灌几口水,我一闭上眼睛满脑袋都是那个奇怪的图案在晃来晃去,索性坐起来抽支烟。机关再一次轰鸣地转动,我们待在中间却没什么感觉,我知dào

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整了。

困意压制了饥饿感,迷迷糊糊之中我慢慢睡了过去。睡梦间那个图案也象机关一样旋转了起来,抽象的图案渐渐扭曲成一张阴险无比的男人面孔,低垂的头上没有头发,眼睛嘴和鼻子都模糊着,怎么看也看不清是谁,大着胆子伸手去轻轻一碰,却瞬间幻化成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身子向我轻飘飘地飞过来,我使足了浑身的力qì

去推也推不动,一转身跑了很远,再一回头那张脸还是跟在我的身后。

我被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朦朦胧胧中间打了一个机灵,那副面孔却变得清晰,晃了晃异常沉重的脑袋,那一瞬间,隐约觉得那张脸无比熟悉,眼睛一睁开,周围一团黑暗,脑海中残存的印象又开始渐渐模糊。

连连大喘了几口气,刚才的噩梦吓得我浑身出了一层汗,耳边的机关轰隆声渐渐停歇,打开手机一看,正是早上五点钟,借着昨晚高童留下的矿灯微弱光线,摸到水杯喝了几口,呛得咳嗽几声,心说这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再次躺下就什么也不敢想,集中精力慢慢地开始数羊,一只、两只……呼吸和心跳一点点平缓下来。

感觉没睡上多久,总是半梦半醒也睡不踏实,迷迷糊糊听到高童和张教授两个人窸窸窣窣地说话,头昏眼花地坐起来,越发饿得难当,耳中听着高童低低的声音说道:“没道理啊,这已经七点多了。”

不知dào

他们在讨论什么,我晃悠着站起身走到两人旁边,高童看了我一眼,接着扭头对张教授说道:“流水提供动力的那个转轮一直在转动,机关不可能说停下就停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声音渐大,惊醒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爬了起来,睡眼惺松地凑到近前,高童迷惑不解地指点着中间的青铜齿轮对众人说道:“每隔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应该旋转一次,可现在已经是七点三十分,这机关一直没有启动。”

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从我们进到八边形石室开始,到现在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每一次的启动时间一直十分精准,而且在一两分钟之内完成通道的重新对接,已经成了定式的规律,睡了一晚上这巨大的钟表却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就停了。

高童一个人绕着机关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究竟,停顿了一下,又俯身钻进机关的中心位置。我们五个纷纷点亮了矿灯跟着围拢过去,大头琢磨一阵,没有说话,也攀着青铜链条爬进了机关的枢纽。

从外面只能看到大头和高童露出的脖子和脑袋,两个人好象是在丢了东西一般地左顾右盼,大头转而低头看了半天,忽然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这他妈的不对啊,昨天你们说的那个自毁装置谁给转动了?”

16、第七个人

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点燃了,张教授率先慌慌张张地跟着钻到了高童旁边,嘴里不住地嚷嚷着,“坏了,坏了”,剩下我们三个都手脚并用到了正中间的时候,高童正煞白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圆盘。

俯身低头仔细一看,那个被怀疑是启动自毁装置的圆盘明显转动过,与之牵联的青铜链条位置变化也很大,而且青铜链在圆盘上比昨天多缠绕了好几匝,张教授看着高童说道:“不能太武断地认为是有人故yì

转的,会不会是机关运作时带动了这个圆盘的转动。”

默默在一旁接口道:“昨天咱们都仔细观察过,机关旋转和这个圆盘的传动系统之间并不发生关联,但要是说咱们中间有人故yì

转动……”默默挨着个儿的扫视了众人一周,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吧,毕竟没有人会自己害自己。而且,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一个自毁的装置。”

高童半晌没有说话,抬头看着那个不断旋转的转轮,语调一下子变得凝重而低沉,“那个转轮被流水推动一刻不停地旋转,蓄积下的动能就一直被存zài

机关的内部,正常来说,每两个小时通过力道非常大的整体旋转释fàng

掉攒下来的能量,周而复始。而现在这么下去,这么大的能量只会不断地积蓄在机关之中释fàng

不出来……攒到一定程度,结果会是一次惊人的暴发。”

高童的话让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如果是一块手动上弦的机械手表,手动上满了弦就再也转不动,而现在整个机关正在不断地通过水流带动的巨大转轮持续上弦,能量是守恒的,不通过两个小时一次的旋转释fàng

掉,就会通过另外的方式,比如到了临界点,所有牵连在一起的机关整体性突然崩溃。

默默脸色大变,喃喃地说道:“能量的不间断蓄积,最后会导致机关的毁灭,就是这个自毁装置的设计原理……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大头的语气变得焦急,“拆掉或者卡住那个转轮不就行了吗?”

张教授叹了一口气,“眼前可没有什么能卡住这么巨大的转轮。而且就算咱们手头有炸药,封闭在这里爆zhà

的后果可能更坏,会造成上下两层石室全部塌陷。要不……咱们试着把这个圆盘复位看看。”

虽然贸然地反向转动自毁装置还是有些冒险,但众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六个人插进手,抓牢了圆盘的边缘朝着一个方向一起拧动,圆盘却仿佛被紧紧卡住,任是使尽了吃奶的力qì

也不能转动一丝一毫。每个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众人是越来越悲观,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自毁装置只要启动就不可逆转。

流水推动的转轮在不停歇地旋转,众人眼见着一步步陷进了等死的僵局,任谁也不知dào

能量一旦蓄积到足以暴发的程度,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在等待我们,而明明知dào

了必死无疑的后果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们似乎正在亲历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煎熬。陈旭的手微微颤抖着,疑神疑鬼地不断四处张望,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会不会有第七个人藏在这石室里,是他半夜启动了那个自毁装置?”

陈旭带了惊恐语气的声音很轻,却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另外一个方向,一个个紧张万分地向四周看去,我瞬间就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身后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住,不论你扭头往哪里看,它永远都躲藏在你视线的死角。脊背上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不能自抑地直窜大脑,那种毛骨悚然感的突然袭来,让我接连打了几个哆嗦。

“咱们都别紧张,分头找找。”高童用硬装出来的镇定安慰着众人,摇了摇头,“我们昨晚搜得很细,这里应该没有能藏住人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小时,六个人分成了三组,佑大的空间里交叉几次地毯式的搜索仍然一无所获,疲惫饥饿连带着恐惧,把众人折腾得精疲力尽。我和大头回到中间往地下一坐,大头从身上摸出一支烟点着,拧起眉毛深吸了一口,低垂了半天的头缓缓抬起来,斜睨一眼其余几个人还在远处的矿灯光亮,咬着牙根低声对我说道:“压根没有第七个人,那个圆盘如果是被人转动的,就是我们六个人中间的一个。”

我的头皮发炸,两侧太阳穴跟着心跳一下接一下地刺痛起来。不管大头是不是一个阴谋论者,按当下的情形,阴谋论的推理却是最符合逻辑的,其它一切可能性都被堵死的情况下,最终想到这一点就并不难,只是我们内心逃避着不愿意面对罢了。

我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脑子飞快而没有伦次地开始了胡乱猜忌,这个人究竟是谁?

暂时不需yào

怀疑一切,我先排除掉大头默默和高童。张教授和陈旭一定是最可疑的,李蕨前期在这一带的试探毫无疑问是针对悬棺群的,她所代表的庞大势力非常可能把触角伸向我们的行动,上一次西伯利亚的眼镜潘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他们不具备官方的优势,不敢明目张胆地下到悬棺内的崖洞,但伏下一颗棋子却再正常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张教授和陈旭到底哪一个是无间?

纠结当中其余四个人已经两两返回来,我现在看谁的面部表情都觉得有些古怪,暗暗估计折腾到现在,默默和高童一定也起了疑心,而陈旭和张教授中间一个人心里必定有鬼,但凭借猜测去指摘任何一个又完全不象话。

事后想想,大头此时的做法是无比的果duàn

和决绝。他二话没说地站了起来,眼神象土匪一样射出凶光,直走到张教授和陈旭旁边,伸手按住了两个人的肩膀,“你们两个都不要动,我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说吧,谁藏着什么鬼?”

17、众人的猜忌

毫无疑问,大头直接捅破了那层怀疑的窗户纸是最有效的,生死攸关下任何期期艾艾的试探盘问都是徒劳的拖延,撕破脸皮做恶人比不明不白做死人要正确得多.高童和默默低头一言不发,陈旭因为紧张满脸涨得通红,张口要辩白几句,张教授却一抬手阻住了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大头,“真zhèng

值得怀疑的恐怕不是我们两个吧。从开始你们的目的就不是考古,一直遮掩着什么。假设是我们六个人里有人启动了自毁装置,现在最需yào

替自己摘清嫌疑的,反倒应该是你们两个。”

张教授顺带向我扫了一眼,继xù

盯着大头,“你和他对历史考古没有一点了解,根本就不沾过边儿,我大半辈子下考古工地,阅人无数,这能瞒得了我吗?”

大头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真说对了。从打开始这就不是一次考古,我们也从来没真zhèng

关心过红山文化。也就因为这个,对我们几个来说,你和陈旭才是真zhèng

的外人。”大头嘴上“嘿嘿”一笑,眼神却冰冷得没给张教授留一点情面,接着说道:“嫌疑就在你们两个人中间,你拿话来堵我也没用。”

我左右看着陈旭和张教授,两个人都是愤愤不平的神情,大头无论如何使诈下套也没露出一丝马脚,要么就是这个人藏得太深表演太到位,要么就是大头真的搞错了。最关键我心里总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083曾经在眼镜潘身上犯过误信的错误,应该不会再摆那样的乌龙。事前一切都在保密,估计083恐怕把张教授和陈旭的祖宗八代都查过,他们一定是身家清白,而在介入这次行动以后,大家几乎对外部世界完全封闭,张教授和陈旭不可能和李蕨的人有什么过多接触,那也就不存zài

他们两个被李蕨收买的先决条件。

在083顺藤摸瓜地行动以前,人烟稀少的悬棺峡谷内,李蕨的人曾经进到过眼前这处崖洞并且发xiàn

庞大的机关毫不奇怪,再换个角度,甚至他们不用亲自下到这处机关室,家族保存完整的资料关于这处机关早就有过交代也不希奇,那么利用我们中间的一个,借机发动自毁装置,把我和顾光明这样的传承者,或者任何威胁到李蕨计划的人陷进绝地也大有动机。

如果完全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不可能和李蕨有接触的张教授和陈旭恰恰是最没有嫌疑的人,反过来说,张教授和陈旭如果是清白的,那么现在他对我和大头产生怀疑也在情理之中。疑点难道会出现在看似无辜的高童和默默两个人中间?

按照083和秦卫国做事的谨慎,最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借调一定没什么问题,但可保不齐过后李蕨对他们有过威胁利诱,我和默默不就跟李蕨有过交集吗?而且李蕨的确扰乱过我并不坚定的信念,我因为内心那种不安全感和叛逆,险险将矛头彻底指向秦卫国,从而被李蕨完全掌握利用。就算别人的信念都比我坚定,可世间绝大部分的事情,恐怕钱都能摆平,钱实在摆不平的,更多的钱也能摆平。

这半天高童和默默一直不言不语,这让我的疑心更甚。默默我是极度信任的,在某些层面甚至超过了大头,这应该不属于重色轻友的范畴。我偷偷用眼睛的余光斜睨,看着默默正轻咬嘴唇低头一动不动,然后暗暗在心下否定,不可能是默默,默默长得漂亮又那么可爱……

那就只剩下高童了……高童也不象,是他第一个发xiàn

了疑似的自毁装置,如果他不说我们根本就不知dào

,而且我们六个人他是真zhèng

的领队,在第一时间他可以假装什么也不知dào

直接去启动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对我们分析解释那个装置的可怕。

脑子一时间混乱得失去了逻辑,我几乎要放qì

自己的猜忌听天由命了,刹那间却灵光一闪,等一等……这半天我怀疑的对象只是他们四个人,还有一个大头呢?大头参与整个事件的时间比那四个人都长,如何肯定大头就不会被李蕨收买?而且大头是第一个气势汹汹地把嫌疑直接推向张教授和陈旭的人,那会不会是一次故yì

做作出的、恶人先告状式的构陷?

仿佛陷进了挣扎不得的泥潭,四周挤压着胸口,我的呼吸都要停滞,浑身上下忍不住地打起哆嗦,大头可是我最信赖的人,如果连他都背叛了,我实在不知dào

世界还有什么是美好的,还有什么人值得我信任了,这简直是要完全摧毁我的人生观。

大头对张教授和陈旭的恐xià

式盘问陷入僵局,高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家不要无端的互相怀疑。不管我们中间是不是真的出了内鬼,有一点不会变,这个人一定不会用自杀式袭击的办法。也就是说……”高童的目光阴冷,挨个儿看着我们几个,“一旦自毁装置发动,他必定是要给自己留着后路的。”

大头在一旁恶狠狠地接口道:“对,六个人要死就死一块儿,谁也不许单独离开,我倒要看看那个内鬼怎么逃脱,老子死也要拉上他垫被。”

每个人都底气十足地点头,互不相让地看着别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摘清自己的嫌疑,但矛头应该指向谁又全凭自己的主观臆断。默默忽然看着高童轻声地说道:“刚才往回走的时候,你跟我提到那个两次出现过的图案,可话只说了一半,我感觉这很重yào

,也许……能帮我们解开眼前的死局。”

高童听了默默的话一楞,但也知dào

默默一定有她的道理,看了看四周的众人,缓缓说道:“我是说我想起来那个图案以前在哪儿见过了。”

大概没人比我更关心图案的来龙去脉,我的心一时间狂跳不已,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大脑,看着高童挠了挠头,有些不太肯定地继xù

说道:“那个很象是为了辟邪驱鬼画出的平安符图案。”

“邪地”里出现凿刻的镇邪平安符本来再也正常不过,我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积攒许久只差了一点点就可以突pò

的阻塞瞬间得到了宣泄,“我靠,”我忽地把头抬了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dào

自己的脸色煞白至极,环视一圈众人惊讶的目光,声音变得沙哑而颤栗,“我知dào

是谁启动自毁装置了。”

18、真凶是谁?

此时每个人心中的诧异可想而知,仓皇之间我却不知从何说起,脑子一时无比混乱,干脆从头开始厘清,“这个平安符的图案我的确见过,”我看向大头,“你一定记得一年多以前在石门镇,张秃子试图催眠我和顾光明吧?”

大头的目光里满是迷惑不解,迟疑了一两秒钟然后点头,我长吐一口气,接着说道:“他当初使用的道具就是一张平安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图案。催眠是什么我也不懂,但我记得张选说过,一旦催眠成功,就好象在我和顾光明的心里深埋了一颗种子,下一次的暗示出现时,我就会不自觉地陷进他们预先的圈套里……当时我们,包括后来的老林都以为你和张选的突然冲入,打断了张秃子催眠的过程,催眠并没有成功,其实我们都错了,张秃子已经得手了。”

“这个平安符的图案总让我觉得万分熟悉,却掉进了刻意往自己身份上联想的误区。每一次见到那个图案对我的冲击都很大,这本质上是一次接一次的强化催眠过程,实jì

图案就是一道心理控zhì

的指令,我一步步进入了被深度催眠却不自知的境地。这是李蕨的一张底牌,李蕨的冒险出现意味着到了她和083鱼死网破的关键时候,我和顾光明这种特殊的身份如果不能被她利用,就会成为她再造出一个先知的最大障碍。所以她打出这张等待了很久的牌,自毁装置是我在被催眠的混沌状态下自己启动的。”

对于石门镇的那段遭遇,大头是亲历者自不必说,高童和默默也知dào

个大概,但张教授和陈旭却是云里雾里,陈旭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高童摆手对张教授两人说道:“等事情全部结束,083会给你们一个解释的。”然后转向我,“你接着说吧。”

我猛灌了几口水,冰凉的寒意沿着喉咙一线流进胃里,瞬时觉得头脑也清晰了许多,“早上五点钟……我被噩梦惊醒,现在回头来说那不是个梦,大概是被图案刺激下的梦游状态吧,梦里我拼命逃避的那个光头,就是对我实施了催眠的张秃子。石门镇的经lì

对我的恐xià

太大,最后虽然逃离,但那种惊惧一直深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平安符的图案再一次混杂出现在李蕨给我看的那一组照片当中时,我被自己解不开的身份迷惑,正处在心理脆弱的当口,李蕨用这种方式唤醒了我心底对图案的恐惧,图案又在这里接二连三的出现,现在可以肯定那是李蕨他们之前进来时刻下的,这也就是张教授怀疑这图案不是古代的东西,反而象是后人作伪的原因,一次接着一次的催眠强化就是这么完成的。”

“潜意识里的我就是所谓的第七个人……”我难说现在是什么感受,总觉得自己被设计反而拖累了他们五个,心底里纠结着充满了愧疚,又不得不说出这一系列推理得出的最后真相,“所以……不会有能够逃离的另外渠道,这等于是一次自杀式的袭击。”

我的声音渐小,慢慢地失去了底气。众人反应不一,高童和张教授低头一句话不说,大头圆瞪一双牛眼张大了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陈旭懊恼地皱着眉头,我知dào

即便都明白真凶是那个李蕨,可大概没人会在事关生死的情境下真zhèng

原谅我,一时语塞到难过,低垂下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我能感觉到那带了温暖的微微颤栗,“你不用自责,这事儿不怨你。”默默细声细气地在我旁边说道。我转过头,默默的眼神虽然一样惶恐和无助,却闪过一丝信任和坚定,心里一暖,我眼前就开始模糊起来。

“这不算个事儿,”大头一嗓子惊动了所有人,“我还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算命先生说了我能活到八十五岁,离死还远着呢,都不要说丧气话。”

“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办?”陈旭掐灭了烟,语气里流露出几分轻蔑的揶揄,“我都不知dào

应该埋怨谁,莫名其妙陷进九死一生的境地不说,还被人冤枉怪罪。”

大头努力压制着腾腾上冒的火气,堆出难看的笑容,“得,这事儿我先给你道个歉。话说回来,现在的情形抱怨也没什么用。”

陈旭“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张教授叹了一口气,“找出原因,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刚才那种情况下说自己对别人没有怀疑都是假的,现在还是多想想有没有脱困的办法吧。”

高童低头无耐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半钟了。自毁装置正在不断地蓄积能量,不知dào

多久以后会启动,拖得越晚,那种暴发式的崩溃越剧烈。”

“可不可以这样,”默默眼睛一亮,“咱们既然没法让它停下来,能不能想办法提前触发自毁机关,乘着机械势能没有蓄满,触发的后果也就小了很多。”

这在理论上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高童显然觉得不能再犹豫,“咱们都去找找看,反正已经这样了,只要能扳得动的咱们都试试,提前启动比拖后一定要好。”

不知dào

这算不算是一个希望,众人纷纷强打起精神,走到庞大机关的中心位置乱试一气,面对那些粗大的青铜链和厚重无比的圆盘齿轮,我们手头没有大型的工具,想搞破坏没有可能,短时间完全弄清整体机关运作的机理也不现实,只能寄希望于哪个部件能够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正使劲扳动着一个半米直径的齿轮,感觉被死死卡住,向前向后都挪不了一丁点儿,心烦意乱间忽然听见张教授喊道:“这根连接向上的青铜链好象可以拖动,得多来几个人。”

现在可不是含糊的时候,几个人立kè

聚到了张教授身边,也不需yào

过多的研究分析,每个人找到位置上下抓紧了那根青铜链。人在拼命的时候力qì

也大,众人咬牙一起向下拽,刚刚拖下半米,“轰隆隆”传来了一阵响声,我不觉心下暗喜,手上不敢松劲,只觉得越拉越顺,急切间“哐当”一声,一个青铜齿轮从机关中飞转而出,远远砸在地面。

19、崩溃

众人骇得一惊,手上惯性地拖动间却同时感觉没有了阻碍的力道,正各自迟疑,轰隆隆一阵动天彻地的巨响,仿佛彻底崩紧的发条终于找到了释fàng

机械势能的管道,一根根粗细不均的青铜链和一个个巨大的齿轮圆盘向四周飞旋弹起,整个机关在瞬间开始解体崩溃。

大家都在惊讶地木呆,浑然忘了如何躲避。一根大腿粗细的青铜链毫无征兆地从半空重重抽动下来,砸在脚旁的地面,脚下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把我晃倒在地,我眼见着身旁坚硬的石质地面被砸开了一道裂缝,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不知抱住了谁。众人仿佛正经lì

着一次地震,机关的庞大部件在头顶呼啸着飞来飞去,转眼间尘烟四起,矿灯光昏黄,能见度已经不足半米。

嘶哑的叫喊已经完全湮没在周围震耳欲聋的环境中,自己都听不见,地面和支撑的石柱被那些飞起的巨大青铜部件砸动得一次次剧烈地颤动着,我们几个人象是被扔进了锅里的菜,上下颠簸地炒。之前没有想到的是,崩溃的机关中心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四处横飞乱砸的部件绝大多数落在了远近不等的石室其余位置。

蜷曲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机关自毁式的崩溃持续了一分钟或者一个世纪我弄不清,等四周归于平静,尘埃开始渐渐落定,视线模糊间能看清旁边的几个人,心里不觉慢慢生出了劫后余生的欣喜。但还没容我看清周围的狼籍,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巨响又从脚下传来,地面不停地颤动,茫然间听到高童大喊了一声,“不好,这里要塌了。”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多费思量的琢磨怎样快速反应,我完全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了头,只觉得天旋地转般地一阵横竖的翻滚,身体上重重的磕碰也没有了疼痛感,七荤八素之间忽然感觉失去重力,人一下子就没有了知觉。

处在昏迷当中计算不出时间过了多久,我被冰凉的水呛得醒了过来,不停歇地咳嗽,只感觉身体不受控zhì

地顺着流水下泄,几秒钟以后头就结结实实地撞到坚硬的岩石。眼冒金星我经lì

过不少,可金星多到几乎灿烂出幻觉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艰难地抬手摸摸脑袋顿时放心,头晕晕地还在,也幸亏了那顶安全帽,要不然这一下非得撞得脑浆四溅不可。

眼睛慢慢恢复了光感,矿灯居然还亮着,我略微一转动脖子就觉到撕心裂肺的疼。不知dào

是不是伤了筋骨,不敢再乱动,我静静地躺在地下喊了两声,没有人答yīng

,心下起了点慌乱,大喘了几口气,尝试活动着手脚,暗暗有点放心,手脚的知觉还在。

脖子不敢动全身都觉得被束缚住了,我不甘心地轻轻扭了扭,还是痛得龇牙咧嘴,不过咬着牙还能忍受,一点点加大活动的力道,疼痛感渐轻,我不禁大大吐出一口气,这要是脊梁骨断了可只能等死了。

慢慢撑着冰冷的地面坐起来是几分钟以后的事儿,筋疲力竭加上浑身散了架式的疼让我“哎哟”地叫出声,没等我仔细打量四周,眼睛余光一扫间,左侧一个正向我爬来的黑影顿时让我惊骇起来。

人一害pà

就暂时忘了疼,一扭头矿灯光明亮的一晃,我禁不住失声叫道:“张教授!”

等我手脚并用地挪到张教授身边,发觉他的脸色苍白得没了一点儿血色,连忙把手搀到他的身体两侧想扶着他坐起来,刚一使劲,张教授却发出了一阵低声嘶吼式地呻吟,那呻吟声很恐怖,是一种痛苦挣扎却拼命也呐喊不出的嗓子眼里的含混。我的手一颤,止不住地一松劲,任由张教授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在那里大口地喘气。

我不知dào

他哪里撞坏了,遭遇到一连串要命的重重磕碰,象我这样没有筋断骨折算是幸运的,我的头脑开始慢慢清楚,逃避着不敢往坏处想,心里琢磨大家最后一定都落水了,只是不知dào

被水流带到了哪里。

左右一看,我心里就明白这是搁浅在一小片石滩,和海边那种大块的礁石滩有些象,不过被常年的流水冲刷得异常平滑。转身看去,我的背后几米远呈现二三十度角的坡度,渐次升高,尽头处黑黑的,看着不象死路。抬头向上,头顶也是岩石,从两三米到十几米高度不等。简单地说,我和张教授是被带动机关转轮的地下涵洞流水冲到了一处不知深浅大小的隐秘山洞。

四周围流水声并不响,我能听见张教授在一旁呼哧着喘气,看了一眼,却不知dào

该怎么照顾他,人骨折了会非常疼,而且我估计他的骨折弄不好不止一处。我暗想不能胡乱搬动他的身体这是急救常识,最好还是他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再看看该怎么办。心里一时躲避不掉地忽然想到其他人会不会是更坏的结果,不禁一阵焦急。

艰难地站起身走动几步,好在身上到处只是磕碰出的皮外伤,心下的慌乱稍减,远远却听到一声呼嚎从流水的上源直冲下来,渐近渐响,瘸拐走到水边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到黑黑的一个人影仰面被水流带了过来,速度虽不算快,头却正好直直地向这片石滩撞去。

我只能凭借临时的反应向水里挪几步俯下身,想用手一把抓住将人捞起来,脑子想的挺好,身体的行动却跟不上,被一个硕大的身躯满满地一撞,倒地当了一次肉垫不说,身上的每一寸骨头仿佛都火烧火燎一般地痛起来。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那个人却一跳就站起了身,离了几步我这才看清他的面目,正是那只打不死也撵不烂的大头。“我操,”大头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却中气十足,“这是什么地方?咦……你没事儿吧?”

我心说日你姥姥,喘了几大口气才怨毒地横了他一眼,“你活蹦乱跳地没事,我差点儿被你撞死。”

20、新的发现

大头一身湿漉漉的狼狈,嘿嘿对我笑了一声,然后诧异着走到张教授身边,蹲下身问道:“张教授这是怎么了?”

我刚想告sù

他可能是骨折,张教授喘息着接口说道:“现在好多了,我的右腿大概是断了.”

大头连忙安慰了几句,张教授摆摆手闭上眼睛不说话,脸色发青,嘴唇也苍白哆嗦个不停,看来一直在强忍着疼痛,大头转向我问道:“其他的人呢?”

我摇摇头,心里一沉,虽然主动触发了自毁机关,可那种天崩地裂式的塌陷下,说不好会留下几个幸存者,反问大头,“你是怎么掉到水里的?”

大头从身上拿出了备用的防水手电,一边四处照着一边不太走心地回答道:“我也不知dào

,一直迷迷糊糊地抱着一块高过水面的大石头,实在没力qì

了松手就被冲到这里。你看……”大头把手电光指向水流的中间,“水流到这里速度就没多快了,这片石滩正好是一个拐弯的转角,可能因为这,咱们才被搁浅了。”

拖到现在,其余三个人还是没有踪影,我心里愈发惴惴不安。大头趟进岸边的浅水里,朝着上游扯开嗓子高喊了几声,我正感觉希望不大,却听见远远传来了有人在回应,被水声掩盖着弄不清是谁,心里一欣喜,顾不了身上的酸痛,站起身和大头并了肩,一起朝上游大喊。

不一会儿功夫,看见两个人影从上游顺流而下,冲着我和大头游了过来,挨近了隐约看清是高童和默默,赶忙近前把两个人扶起。高童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岸边一屁股坐下,我扶着默默看到她疲惫不堪的脸色,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又开始暗暗地心疼。

陈旭一直没有下落,现在的五个人里除了大头上窜下跳地还算活跃,其余四个都半倚半躺地在石滩上恢复着体力,高童和默默方才的经lì

比我和大头运气要好,两个人落了水被急流冲到略微平缓的水面,正好发xiàn

了一处水流边缘可以站几个人的凹陷石台,直到听见我和大头让他们下来才一起游了过来。

张教授的伤势令人堪忧,只是暂时连他自己也还顾不到这一点,无论如何得想办法逃出去才是真的,只要回到了地面,伤势的将养不过是多花些时间。

身处的这一片石滩大概有二十几平方米,是一整块的岩石,大头四处转悠着破了嗓子地喊陈旭的名字,也没听到一点应答。一起等了半个多小时,高童神色萎靡地摇头道:“就这样吧,咱们尽快找找出路,不耽搁时间了。”

众人心下都有些黯然。暗自盘算着时间,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吃过一口东西,当然谁也不肯守在这里生生地饿死,几个人爬上身后的石坡顶看去,一人多高石坡顶背后稍远处,石壁底部露出一条上下半米长长的扁平洞口,人是能爬进去,可是不是死路就不好说了。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有点儿打怵,大头是浑不吝的性格,自告奋勇地跳下坡顶,几步径直走到洞口前,趴在地下匍匐着爬了进去,焦急难耐地三两分钟过后,大头又一脸古怪地钻出来,朝我们几个晃了晃手电,“里面……说不好是不是条出路,很深,我没敢往里去。”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不管是不是狼巢虎穴,眼下只能顺其自然地一条路走到黑。高童二话不说地跳下去,几个人上下连搀扶带着接应地把张教授安顿在扁平洞口一侧倚坐着,高童这才对大头说道:“咱们两个等会儿先进去探路,如果里面是连成一片的洞群,就有机会找到通向外面的出口。”

高童习惯性地看了看手表,又用指南针测了方位,两个人一前一后爬进消失在一团漆黑低矮的洞口。我和默默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担忧,一旁的张教授微闭了眼睛连连喘息,不知dào

刚才的挪动是不是牵扯了他的伤腿。

默默看了张教授一眼,叹了口气,扭头轻声对我说道:“你不觉得老林和顾光明没下来有些奇怪吗?”

听了默默的话不觉有些楞神,我从来没把这次九死一生的遭遇和老林顾光明的举动联系在一起,低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老林是故yì

这么安排的?”

默默摇头,“我说不好,硬说老林是意识到了危险逃避掉不太可能,但是……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烟雾弹?”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陷进这样的境地是老林放的烟雾弹?”我有点发蒙,默默眼下的怀疑让我感觉小女人化,这不象她惯有的高智商风格,而是一种过于凭空跳跃的联想,缺乏逻辑支持。

默默低下了头轻咬着嘴唇,我知dào

这是她在整理自己的论据,没去打扰她,暗暗想着顾光明和老林临下来前不辞而别的奇怪失踪,可实在和眼前这些扯不上瓜葛,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情绪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焦灼,等待中默默终于开口道:“李蕨先前在这一带频繁活动的目的是什么?”

我几乎不费思量地顺口回答道:“找到所谓的‘门’。”

“嗯,”默默经常会采取一种幼儿园老师对待小朋友的启发式提问,一步一步地引导,“咱们先不说‘门’是什么,那你认为这里会有‘门’吗?”

这问题有点儿意思。事实上我的每一步都是非常被动地让人牵着走,自己从没有过通盘的考lǜ

,默默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083和李蕨一直围绕着“门”在纠结,那么我们六个人这一次毫无疑问应当是以找到或者摧毁“门”为目的。如果悬棺崖葬深处就是“门”的所在,正常的逻辑就是双方在这里展开互不相让的巧取豪夺,可是到了现在,李蕨这边没一个人露面,反倒利用古代机关装置提前布下了摧毁一切的陷阱,而老林和已经明确传承者身份的顾光明,这两个083当下最重yào

的人物也失踪不见,这岂不是说,眼前这里尽管有着疑似史前文明的遗迹,却和“门”是根本两不相及的所在?

21、弃子

现在已知的线索把我的头绕得有点大,暂时放qì

了继xù

深想,只是顺应着默默的思路回答道:“从083和李蕨的重视程度来看吧,表现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这里再离奇恐怕也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否则李蕨的人不会这么着就轻易放qì

,老林和顾光明也不会故yì

消失。”

“对啊,”默默使劲地点头,“这里的机关再错综复杂,并不代表对他们来说一定有价值。既然这样,083和李蕨两边都只是利用这里各打各的算盘,这不就是烟雾弹吗?”

思路被默默搞得凌乱,我只能努力抓住老林和顾光明不知去向这一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里的一切只是在替老林和顾光明打掩护?这可不对,我一直是破局的关键,老林应该不会把我放在一边扔下不管吧?”

默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凝神沉思了片刻,“表面来看,事情的顺序是这样,李蕨在这处他们掌握的史前文明遗迹若隐若现地搞些花样,这是故yì

的打草惊蛇,如果083害pà

李蕨有什么将要得逞的阴谋,老林下一步的仓促行动就会暴露出083的真zhèng

目标,所以老林反而顺势跟着李蕨大张旗鼓地在悬棺峡谷开始了这一次的探究,这样李蕨就会无所适从。”

我“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这是老林之前明里暗里透露过的行动目的。默默接着说道:“李蕨却在这里安排了一个陷阱,这说明她想到老林有可能的动作所以留了后手,只要老林带了你或者顾光明进来,就难免会全军覆没。而另一面李蕨的人一直在监视老林和083的动向,李蕨在083另有眼线大有可能。不管怎么说,083是在明处,李蕨在暗处,李蕨的庞大势力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对吧?”

我不再说话,现在默默的推理在逻辑上越来越绕,我只寄希望于能听懂她最后的结论。默默却不依不饶地问向我,“这种情况下,假如你是083,你应该怎么办?”

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默默的猜测继xù

想下去,从默默的分析来说,老林或者说他背后的秦卫国的确是处在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除非什么也不做地两相僵持下去,我暗暗摇头,秦卫国和老林恐怕都不会被动等待,那么……我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看着默默,“将计就计?老林在悬棺峡谷放开了做出姿态给李蕨的人看,布置下这么大的工程只为了瞒天过海,最后一刻老林却带着顾光明瞬间失踪,他们是去了更重yào

的其它地方?有‘门’的地方?”

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我估计李蕨要彻头彻尾地输了。她把目光聚焦瞄准了你,恐怕没想到这一次的关键却着落在顾光明身上。所有人都陷进了秦卫国刻意制造的惯性思维之中,也就是说,每一次看起来你都是083破局的重yào

人物,这种思维影响着每个人,而这次却错了……你和我们几个都沦为了秦卫国放烟雾用的弃子。”

“把这个猜测再延伸……如果另外有更重yào

的行动,铺垫恐怕比现在这里的考古工程要大得多,秦卫国想给完全隐瞒下来,老林和所有我们这些083明面上的人就根本不能在那里露面。这次按步就班的考古表面看起来拖沓无比,恐怕除了迷惑困扰李蕨,另一个真实的目的就是等待正确的时机。我们在这里表演,暗地里083不知搞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我们眼睛所看到的083,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一大半的势力藏在水下,秦卫国的城府之深、算计之精大概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心沉沉地向下一坠,我不是怕人算计,事实上我几乎天天被083和李蕨算计,而是默默说的“弃子”让我感到绝望,行大事不拘小节,秦卫国手中的弃子大约会是什么下场,我用屁股也能想明白,可我实在不愿相信秦卫国和老林会把我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这种被骗比杀了我还要难以接受。

我和默默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默默看着张教授投向我们两人迷惘的眼神,简单解释了几句,张教授显然是个老成持重的人,没有纠结这个考古骗局的前因后果,想了半天,反而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半辈子接触红山文化,面对红山文化起源的各种猜测,一直怀疑它有着另一种文明的神mì

背景,现在看来,红山文化传承自你们说的史前文明是非常可能的。”

这种死活不知的情形下还费着思量去琢磨史前文明和红山文化的联系,我实在不敢苟同,和默默一起低头不语。张教授明白了我们在想什么,苦笑着摇摇头,“我还没糊涂到现在去探讨历史课题的地步。现在困住我们的绝地既然是被红山文化包围掩盖的,红山文化一些至今未解的谜题,也许会有启发和帮zhù

的作用。”

张教授的话让我心里一动,他浸yin红山文化数十年,可能因此联想到了什么,等了半天,张教授却轻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心下正在失望,扁平洞口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头和高童呼哧带喘地爬了出来,稍息片刻,高童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里面果然是错综的洞群,大概和这一带的地质结构有关。但是难保会不会找到出路,大家一起商量吧。”

大头有些不耐烦,“没什么可商量的。逆着水流回到机关坍塌落水的地方不可能,顺着水流向下越来越深,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难道还能等在这里饿死?”

没有给养的情况下,多待一个小时就多一个小时体能消耗,抓紧时间逃跑就是硬道理。大头的解决问题方式例来干净利落,高童倒反显得婆婆妈妈,我忙不迭地表示了赞同,默默和张教授也先后地点头。

高童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头,随后验看了张教授的伤腿,嘱咐我们几个跟在张教授身边多多照应,当先俯身钻进了扁平的洞口。我心下有些发慌,努力克服着那种压迫感带来的心理恐惧,和大头一前一后照顾着张教授,硬着头皮爬了进去。

22、陶文

昏黄的矿灯光仿佛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头上黑黢黢的岩石压得极低,有棱有角,一不小心磕到撞得生痛,四周围都是众人沉重的气喘声。身前的张教授拖着一条伤腿,每一米的迟缓爬动都显现出牵扯到伤口的剧痛。向前的视线被张教授遮挡住,我看到他的身影在我前面时动时停,只能牺牲自己的肩膀让他的左腿踩着借力,大头也时不时地转回身拖上一把,众人都没多少体力,加上一整天没吃饭,队伍象是蜗牛一样的爬动速度可想而知。

昏天黑地的不知挪动了多久,上下夹缝样的扁洞渐渐变高,直到人能够挺着腰坐起,才休息一次喝了几口水。人饿上三四顿除了头晕眼花,体力恢复得无比缓慢,却早就没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路越向前上下越宽,而且稍稍带了向上的坡度,心情总算可以跟着有了一点开阔。身处在绝地里,人的欲望和奢求也变得简单,只要不是死路就好,要是再有个馒头就更好了,哪怕是馊的呢?

身体终于可以直立起来,四周的空气转而慢慢干燥,呼吸说不上顺畅却也没有缺氧的反应。到了一处略微弯曲的转折点,高童示意众人歇一会儿,四处看了看,“刚才我们俩就走到这里,不知dào

前面是什么状况。洞越来越宽阔,按照这个规律,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就应该能找到出路。”

顺着山洞看去,左右曲折宽窄不一,脚下也高低不平,视野并不能及远,没有了深邃感反倒让我莫名的起了些慌张,总觉得有古怪诡异的东西在前面等着我们。轻轻打了个颤栗,刚要回身席地坐下,远处轻微的哗啦一声响,把我的神经调动得高度紧张,下意识地脱口喊了一句,“什么声音?”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了耳朵上,七八秒钟的功夫都是一动没动,大头俯身就地摸起了巴掌大的一块石头,紧紧攥在手里,我觉得这办法不错,也学着他的样子捡起一块,替自己壮壮胆。

洞的深处依旧漆黑寂静,紧张的气氛渐渐和缓下来,看着张教授费力地搬动自己那条伤腿,高童过去扶了一把,安顿他找了块凸起的大石坐下,我开始有些担心,骨折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最起码应该静养,这么折腾下去,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张教授的脸色蜡黄,刚才的一阵拖动能咬着牙坚持下来已经不易,众人看着他遭罪的模样,又没法儿帮到他,心情都是沉甸甸的,再加上生死不知的境地,一时间颓废的情绪在各人的心底弥漫,连说话的欲望也没了。

时间不等人,待得越久处境越是不利,我和大头轮流搀扶马教授,几个人跟在高童的后面向深处走去,仅仅几分钟下来,洞的走势又从向上的坡度渐渐转而向下,把人的心情忽悠起伏得直跟坐上了过山车。

困在山腹洞群中最害pà

的就是地势上越走越低,我心里正觉得没了底,几米外走在最先的高童忽然停下了脚步,脸色阴郁地指着前面说道:“路好象到头了。”

众人一下子慌了神,紧走几步,本来渐起宽阔的山洞仿佛被硬生生掐断一般到了尽头,周围再没有容人通过的路可走,抬头向上扫看,这里的洞顶高度参差不齐,最高处有两个人高,也看不出能爬上穿过的洞口之类,心里不觉暗暗叫苦。希望转瞬间破灭,众人心情彻底降到了冰点,面面相觑,每个人的惶然无助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大头的眼睛最好,手电光打在身旁一人多高石壁上的一处,随后侧头对我说道:“你看,那是不是我们遇见过的洞壁文?”

几道光聚在一起,我眯起眼睛看去,果然有几个红色字迹写在黑色的岩石上,并不醒目,也亏得大头的眼尖,不仔细看还真是发xiàn

不了。做为史前文字的洞壁文,已经是一种成熟文字,我和大头见过几次,现在细细地打量那几处字迹,直观感觉上完全不象,慢慢摇头,“不象是文字,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标记?”

张教授此时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这有可能是红山文化时期的‘陶文’,这种原始的陶文在考古中偶有发xiàn

,多数出现在陶片当中,著名的有半坡陶文丁公陶文等等,每一种陶文相互之间没有联系,没人能够翻译出来,不过这几个明显的红山陶文……”

看着张教授欲言又止的神态,众人都有些着急,高童忍不住催促道:“有什么猜测您就直说,这不是严肃的学术探讨,咱们没必要纠结。”

张教授点点头,“中间那个陶文我见过,算上眼前……—共有三次。第一次是标注在内蒙一处红山文化遗址的岩画上,岩画记录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祭祀仪式;第二次是在一堆出土的陶片中间,经过散碎陶片的粘接复原,发xiàn

这个陶文是刻划在一幅陶画下方,陶画的图案也是反应祭祀的场景。最起码表面来看,符号的两次分别出现,都伴随有宏大的祭祀场面。”

高童接着张教授的话头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这个陶文字符是代表了祭祀?”

张教授勉为其难地停顿片刻,然后才没有底气地“嗯”了一声,“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心说到底是严谨的老学究,这都什么时候了,众人恨不能胡说八道地把那几个符号想象成高速公路的路标,你这好容易有个猜测,哪儿还有闲心小心翼翼地搞求证。

高童皱起了眉头,不难想象,就算这几个不明意思的陶文代表了祭祀,对我们实在也没什么帮zhù

,犹豫不决之间,一旁的默默忽然截过了话题,“不管这个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每次它的出现如果都伴随了祭祀的话……那这里为什么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祭祀痕迹啊?”

23、青铜柱

众人一时哑然。大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一动不动地向上看了半天,然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匆匆忙忙从身上摸出了防水火柴,“刺啦”一声划着,高高举过头顶,踮着脚使劲向上够去,大家还在不明所以,默默指着跳动的火苗说道:“这就对了,上面有空气流动,人虽然不容易感觉得到,火苗却往一侧偏。”

灯光都向大头的头顶上方汇聚过去,只能看到有棱有角的乱石,和周围对比也差不多,匆忙间瞧不出什么跷蹊,高童几步走上前,扒住大头的肩膀,“把我扛上去看看。”大头嗯了一声,半蹲下身,高童脚踩住石壁凸起的一角,就势骑在了大头的肩膀上,两个人搭起了一道人梯。

“哗啦啦”一阵响动,高童手上扒掉了几块碎石,我退后几步望上去,一个巴掌大小的洞口已经露了出来,随着高童不断地往下扔捡大大小小的碎石,开口渐大,直到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口完全显现。

跳下大头的肩膀,高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张教授在一旁说道:“红山文化时期的古人有掩盖一些秘密场所的习惯。如果这里能够发xiàn

祭祀的遗迹,那一定离外面不远了。”

高童喘匀了呼吸,仰头看了看洞口,对众人说道:“我先爬上去,然后一个个把你们拉上,眼前只有这个隐蔽的洞口能钻,说不得只好咬牙试试了。”

大家一起点头,倒不是每个人都有冒险的勇气,实在是都明白在这里待着或者退回去只能是等死。高童也不再叮嘱过多的废话,搭着大头就爬进了洞口,随后费劲地在洞口里转过身伸出了手,我和大头会意,一左一右先擎架着把张教授塞进了洞内。

说起来容易,可狭窄的洞内把身子完全颠倒过来都困难的要命,等到最后一个上来的大头拽紧我的手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攀爬上来的时候,我彻底使脱了力,连挪动一下屁股都没了力qì

,蜷曲着坐了好久,才在大头的催促下跟在默默后面艰难地向前爬去。

昏头胀脑地没爬几步,隐约听见前面的高童诧异地喊了一声,洞内穿成一串的五个人都停了下来,我的视线被前面重叠的人影挡住,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高童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这里能下去,大家注意抱稳了。”

闹不清前面是什么地形,我迟疑地跟从着默默向前蹭了一两米,透过默默身旁的缝隙看见张教授向前挪动抓紧了什么,收了腿随后消失不见,心里不觉好奇,直到默默也同样的消失,我才注意到前面有了出口,一根大腿粗细的青铜圆柱泛着反光,上下立在正前方距离出口不到半米的位置,费点力qì

刚好可以够到,把头伸出去向下一看,离地面有一人多高,于是两只手攀紧了青铜柱,再用腿夹住,整个人就攀住了柱子,象是爬竿一样一点点的松劲,顺着青铜柱慢慢滑了下去。

脚踏了实地,把手一放开,长长松下一口气,陌生的环境里人最迫不及待地就是想要弄清自己的处境,打眼间却先是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一处天然的洞厅,半个篮球场大小,上下有三个人高矮,四周密密麻麻地立满了青铜柱,每一根都有二十厘米粗细,上面镌刻了眼花缭乱的花纹。正在疑惑之间,大头从上面抱着青铜柱滑下,溜得速度快了,一时没站稳,象一颗重磅炸弹狼狈不堪地砸在了地面。

没有心情取笑大头,众人惊诧万分地环顾四周,默默忽然指着一根铜柱喊道:“快来看,这个可能才是你们说的那种史前洞壁文。”

除了我和大头,默默在图书馆秦卫国出版的书中插图也曾经见过这种文字,考古是她的专业,古文字辨别的直觉上比我和大头可好得太多,我紧走几步到了默默旁边,顺着默默手指的方向,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感觉上的确就是我见过几次的洞壁文,大头也接口说道:“这个……的确很象,可惜我们也看不懂。”

张教授眼中满满都是惊讶迷惑的神情,“这种文字……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象形文字,比刚才石壁上出现的陶文要进化抽象得多,这种文字是年代更早的史前?”

我蓦然想起秦卫国讲述的越南古墓那段经lì

,马教授曾经有过现代汉字起源的假设,嘴里嘀咕道:“陶文只是一种表意的原始刻绘,洞壁文可是远早于陶文的文字,成熟程度非常高,绝大部分已经失传断代了,洞壁文的少量遗存和陶文原始刻绘共同成了现代汉字的鼻祖。”

张教授木呆呆地瞅着我,大概这观点对于一个史学专家来说充满了想象力又极其震撼,我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我是重复当年一位古文字大家的观点。”

张教授思忖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这个猜测如果有充足的证据,简直完全颠覆了中华文明的起源。”随后叹了一口气,话题一转,“从那个红山陶文出现的规律来看,这里也许是一个被封闭的史前祭祀场所。”

慢慢习惯了环境,众人心头转而觉得轻松,眼前这里青铜柱林立,人工痕迹明显,不管它是什么时期的,最起码一定不是绝地,高童指着继xù

向前延伸的山洞,招呼大家乘着体力还没透支,赶紧寻找路的出口。

走进漆黑一团和隧道差不多的一段山洞,温度骤然变低,我隐约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本来略微放松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四周空气雾蒙蒙的透着发黑,灯光的穿透性好象都变得不足,本来近在眼前的石壁却模模糊糊,不觉暗暗打了个寒战,赶紧跟上队伍。

四周渐冷,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胳膊,心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预感愈加强烈,神经紧张到凌乱的脚步声都被放大了刺耳,深呼吸几口,东瞅西望地正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一阵听着仿佛从人的喉头间硬挤出的阴冷笑声,却突然从前方传来,缭绕碰撞着洞壁,在惊骇至极的众人周围回旋震荡。

24、鬼怪

这惊吓真不是人能受的,我浑身发软,把持不定地几乎瘫坐在地,两条腿筛糠式地抖个不停,默默更是下意识地掩住嘴惊叫出声.关键时候比的是超强的心理素质,大头当仁不让地成了众人的主心骨,惊惧的表情一闪过后,换作了凶神恶煞的一副嘴脸,俯身捡起一块石头,几步窜到前面,手电光直直地向声音传来的深处照去,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恶狠狠地吼道:“谁他妈的吓唬老子,滚出来!”

俗话说鬼见了恶人都要躲三分,大头这一嗓子,前方静悄悄地再没有一丝声音,众人惧怕稍减,心下仍然狂跳不止,高童哆嗦着嘴唇打了颤音说道:“不要慌,这一定是有人故yì

捣鬼。”

我心里可不敢这么肯定,刚才那听起来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鬼嚎,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什么人逼着嗓子笑出来的声音,而且无法解释有人故yì

吓唬我们到底存了什么动机,畏畏缩缩之间强打起精神,扶着石壁把默默拉在自己身后,想跟她说不用怕有我在呢,怎样厚着脸皮也张不开嘴,心说哥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再来一次就要尿裤子了,最多只能是陪着你一起被吓死,保护你确实没有那个实力。

五个人停顿了有一分钟,大头率先迈开了脚步,后面我们几个紧跟着,一点点挨近声音传来的方向,四周静得出奇,我仿佛都能听见自己扑通不已的心跳,却忽然听闻大头一声震天价地高喊,“什么人!”手中的石头狠狠扔出,“咔”地砸了一个空,仓皇之际还没容得我害pà

,灯光晃动间但见五六米外,一张惨白之极的面孔蓦地平仰抬起,几乎和平趴在地的脊背呈了九十度角的高高扬起脖子,机械地转动着,可怖冰冷的眼神勾魂摄魄般扫视着我们几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怀疑是不是正在遭遇一场梦魇。那个人或者说人形生物,用了一种尽乎超出人体极限的别扭姿态,前肢张开,两只手左右相对,做俯卧撑一样徐徐支起上半身,跟着后面的两条腿慢慢抬起保持着半曲半跪,活脱脱象极了只有四脚的蜘蛛,把躯干平平地支撑起来。

此时心里的骇然已经用言语无法形容,我的眼睛仿佛只是一部记录仪,被动地把这神mì

诡异的影像记录下来,脑子却反应不及去分析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木呆呆地看着一切。眼见那个“人”保持了几秒钟的怪异姿势,然后缓慢地倒退几步,接着一转身开始了飞快地爬动,速度几乎赶得上正常人快步地奔跑,哗啦啦踩响身下的碎石,迅捷无比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山洞深处。

我的手斜撑着洞壁顿在当地,身体剧烈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脑子缺氧般一片空白,身后的默默一只手掐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紧紧拉拽住我背后的衣服,颤栗抖动间堪堪就要坐倒。这种场面即便凶悍如大头,也是眼神僵直地呆瞅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不敢稍动,山洞内除了沉重的喘息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时间静止了十几秒,张教授刚刚喘定了呼吸,就尖厉地惊喊道:“刚才那个‘人’……好象是陈旭!”

我的心跳跟着张教授惊悚万分的语气似乎转瞬间一停,手脚一时乏力,连带着抓紧我的默默,两个人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下。高童脸色煞白地比划着让大家先就地坐着,待到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定,才虚弱无力地说道:“我刚才没看清他的样貌,现在一回想,还真的可能是陈旭。”

大头也在一旁点头,“没错,就是陈旭,我离得近,看得很清楚。不过表情可不大象,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脑子乱哄哄地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他们继xù

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见,方才近似蜘蛛一样的那种爬行动作和从未见过的死鱼一般冷漠眼神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那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连怪物也不应该那么恐怖,难道是陈旭失踪以后变成了厉鬼?

等确定他们站起来是要接着往前走时,我甚至想央求他们把我自己留下来饿死算了,内心实在无法接受会有那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等在前面,最终磨蹭着站起还是因为默默,她倒没使劲地拉我,但我知dào

如果还坚持坐在地下使赖的话,可以想象到她轻蔑的眼神……那我还不如被吓死。

稀里糊涂地走在队伍中间,我卖力地搀扶住张教授,一方面他需yào

照顾,另一方面紧挨着一个人多少会有些安全感,但我真保不齐在怪物向我扑来时会把张教授甩在身前当盾牌,我知dào

那挺可耻……好吧,我尽量不那么可耻。

众人向前的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好在接下来这一段路没有什么异动,崩得发僵的神经略略放松,我暗地猜想或许“陈旭”被我们吓跑了也说不定,反正遇事我总愿意往不切实jì

的好处上想,不知dào

是出于天性的盲目乐观还是本能的逃避现实。

“等等……”大头一边做了个让大家停下的手势,一边用手电照着前方的一个角落,轻手轻脚地接近过去,随后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全身一颤,喃喃地说道:“你们来看……”

一连串匪夷所思的遭遇已经让我快要崩溃掉,站定了给自己壮壮胆才绕过大头的一侧,再低头看时,一具骷髅平躺在地面,灯光照射下白涔涔地刺眼,完全风干缩成带了一层薄皮的枯骨,不知dào

死了多少年月,颈骨的形状扭曲到几近折断,深洞的眼眶正对着我们几个。

大头前后照了照,然后用手电筒去拨拉骷髅的头部,轻轻一触碰,那头就骨碌一下歪在一旁,高童忽然轻喊了一声,“看这里,”说着用手遥指骷髅头后脑的部位,“那是个什么东西?”

定睛细看,虽然都是白花花的骨头,骷髅的后脑却明显高高凸起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象是多打了一处鼓起的补丁,看着令人极不舒服,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大头就地翻捡了一块稍薄的石片轻轻插着一撬,一块附着在后脑上的多余骨头就掉了下来。大头正轻轻嘀咕,“这是什么?”张教授和默默却同时“呀”了一声。

25、寄生物

张教授眼中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默默低头盯着那个头骨抢先说道:“我怀疑这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寄生在人的脑部。皮肉本来都是连在一起的,如果不是死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轻易被分开。”

高童的眼睛直愣愣瞅着那具骷髅,有点分神地沉吟半天,“陈旭……”随后脸上一副复杂无比的表情,“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吗?”

没人接口回答,估计众人心里都对高童的猜测抱持了肯定的态度,陈旭奇怪扭曲的身体姿态和怪异表现已经不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我的心重重地向下一沉,几乎近在咫尺的危险和兔死狐悲般对陈旭的怜悯同时作用下来,说不出的难受和惧怕混合在一起,压迫着胸口,连呼吸都无比困难起来。

大头回头看了看来路,接着扫视众人一眼,咬着牙根恨恨地说道:“甭管它前面有什么,咱们宁肯冒再大的风险也不能眼见着待在这里等死。”

高童长吐了一口气,身前身后瞅了瞅,然后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前方漆黑不知尽头的通道,缓缓说道:“只能这样了,大家都找点儿什么防身,假如真是有寄生物,一定要寄生在人脑才可能控zhì

人的行为和动作,多加小心吧。”

高童的声音低沉,信心和底气不是太足,让众人自祈多福的悲观语境很明显。本来就是机关崩溃死里逃生后的前途未卜,偏偏再多了另一种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的死法,屋漏又逢连夜雨的轮番打击,心理素质再强的人怕也难说乐观了。

反正人早晚得破罐子破摔的面对自己的死亡,抗争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我一年前绝没预料到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此多舛。边想着边俯身捡起一块碎石掂量了半天,觉得还算称手,紧紧捏在五指之间,心里不知不觉多了咬牙切齿的痛恨,却不知dào

该恨谁。

每个人惊惧过后都有了些“去你妈的”那种烦躁不耐的亡命心态,大头这时倒反显得冷静,走到张教授身前,转过身不容分说的要把他背起,张教授连忙摆着手拒绝,大头却正色说道:“待会儿要是跑的时候,这样不拖累,我们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吧。”

团队精神有时是被人性逼出来的,大头背起张教授,大家你拉我一把我提醒一句的相互照应慢慢多了起来,谁都不想死也不愿意连累别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向前,折过几处弯角,地势突地向下一沉,闷热难当的湿气扑面而至,没走上几步身上就浸出了汗水,差不多有三四米宽窄,一眼看不到前方边际的宽大山洞就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当先的高童在突然变宽的入口慢慢停稳了脚步,眼睛看向石壁左边远处,然后用手一指,轻声说道:“这里分出了岔路,看来还不指一条。咱们先慢慢摸清这里的地形,眼下的空气潮湿温度也高,寄生生物在寻找到宿主以前,这种环境可能非常适合它们的生存,一定要格外注意些。”

我的心不由一紧,呯呯地快速跳了起来,手里的石块都攥出了汗,不敢跟前面的高童拉开太远距离,跟在他的身后,沿着一侧石壁向前摸索着缓慢前行,生怕一双眼睛不够用漏过什么,整个身子都跟着崩紧。极慢地刚刚踏出几步,高童忽然间一顿,手微微颤抖着指向前面石壁凸起的一处,压低了声音回头对我说道:“你看那个是什么?”

定睛看时,只见凸起处颜色稍显灰白,象是附着粘在石上的疤痕,椭圆型有十几公分大小,我和高童谁也不敢近前,茫然地隔开两三米看着,束手无措地不知dào

应该做什么。

大头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张教授,上前两步,二话没说的手一扬,紧接着“啪”的一响,手里的石块飞起正砸在凸起处,空空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应该就是这东西,”大头随后嘟囔了一句,“里面不象是石头,听起来发空。”

这外壳还是异常坚硬,大头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俯身搬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块,上前两步,借着冲力重重砸去,“咔嚓”一声,一股汁液溅起,腥臭无比的味道随之弥漫四周,被砸烂的灰色凸起掉在了地下。

仍然不敢靠得太近,几个人捂住鼻子伸长脑袋看去,地下的碎石粘了黄色稠稠的液体,象是鼻涕一样令人恶心,偏偏味道又分外冲鼻,碎掉甲壳朝上翻过的另一面是黄白色的肉,慢慢蠕动着,藏在肉内两根几厘米长的尖刺时而平贴着,时而翻搅着竖起,“这应该是它的口器,可能通过扎进人脑实现寄生。”高童心有余悸地说道。

默默长舒了一口气,接口道:“这种甲壳动物紧贴在岩石上,用肌肉组织蠕动,移动速度很慢,对能活动的正常人威胁不大……这么说起来,机关崩溃之后,陈旭估计是昏迷之中,被水流带到了某处这种甲壳动物的栖息地,这才……”

众人心下一时有些发酸,不说和陈旭相互之间处了几个月的感情,眼见自己的同类变成了那般模样,实在是让人感到悲戚黯然。高童双手拾起大头扔下的大石块,重重地又砸了几下,直到那东西死得不能再死了才罢手。

弄清了陈旭被生物寄生变得不人不鬼的来由,倒暂时去除了一块心病,除非我们几个饿得没法动弹,这种寄生甲壳动物还真是威胁不大,众人心情复杂地继xù

摸索着往前,偶尔见到一两只寄生甲壳动物,一动不动地紧贴在洞壁上,众人心下虽然难免忐忑,但恨意难消,强忍着腥臭扑鼻的味道彻底将它捣碎,直砸得黄白粘粘的液体四处飞溅。

这段山洞已经走出几十米,地貌与前一段完全不同,脚下时高时低,左右两侧一个接一个的洞口凌乱而没有规律的出现,通道如同蜘蛛网一样遍布,众人越走心下越是不安,这么下去,非得彻底迷路不可。

26、血祭之谜

如果不是现在焦躁急切的心态,平心静气地体会,其实眼下这里是非常奇特的一种连体洞穴结构,成因我弄不懂,直观上洞群的整体犹如一棵带了无数杈节的大树,我们走在中间最粗的主干部位,两侧不时横生大小枝节,至于沿着这些枝节的通道会走进哪里,没人说得清楚也不敢随便尝试.

暂且没有了被寄生物侵袭的可能,张教授一瘸一拐地咬牙坚持着自己走。刚才这一段一直背着张教授,饶是大头的体力惊人,也早累得脸色发白,却是提防警惕的神色不减,转念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朝我一转脸皱起了眉头,神情古怪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和某个地方很象?”

“和哪里很象?”我有些心不在蔫。

“云南的牛耳岭。”大头颇没有自信地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刹那间心底一惊,随后就反应过来这是大头的胡思乱想,天南海北隔了几千公里,红山文化和罗滇王的年代又差了几千年,无论如何两者也扯不到一块儿去,“切”了一声,没好气地随口应道:“我看不出来,虽然都是钻山洞,但这洞群的结构还有咱们的遭遇可是一点也不象。”

大头的脖子使劲朝前伸,然后狼狗一样不断地抽动鼻翼,摇着头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我觉得闻起来那股味道很象。”

“滚蛋。”我回了一句,不再理会大头。大头不论心理素质多么好,遇事多么冷静,可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靠谱的直觉,对周围的环境,他甚至还不如我更敏感。

也许知dào

相较眼前的实jì

状况,自己的想象过于蔓延,大头悻悻地啐了一口,嘟囔道:“反正我觉得什么地方很熟悉。”

洞体笔直宽阔,脚下却并不好走,到处都是大小散乱的石子高低不平,每个人提心吊胆的更加走不快,大约五分钟过后,这种忐忑的心境渐渐开始习惯,疲倦感无可阻挡地袭来,从一大早上机关崩溃算起直到现在,一刻不停地紧张和体力透支的消耗让我上下眼皮有点打架,只好咬牙机械地迈动双腿坚持着。尤其张教授最是疲累不堪,每踏出一步都伴随着无比沉重地喘息,高童扭头看了看,轻叹了一声让大家暂且休息。

众人找了一处相对平滑的石壁,仔细看过周围没有那种甲壳生物,倚靠着席地坐下,除了未知的危险,“陈旭”也不知躲到了哪里,不过终究只是个被寄生失去了意识的人体,我们五个要是拼了命也未必会如何。我心下自我安慰地想着,未来怎样仍然不知究竟,但还是渐渐觉得乐观起来。

现在时间上已经是傍晚,从昨天中午算起已经三十个小时没进食,幸好先前各人把自己的水壶都装满了水,喝几口还抵得上水份的消耗。众人各自小声说着话,都是互相打气的居多,默默有一搭无一搭地和我聊了几句,盯向旁边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张教授,忽然问道:“张教授,我总觉得您有什么事儿瞒着大伙儿没说。”

张教授先是一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阴郁着说道:“我半辈子从事红山文化的研究,不知dào

你们听没听说过红山文化里未解的血祭之谜?”

“血祭”两个字我听得极清晰,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凉气,众人一时都是惊骇和无比的茫然,明白张教授提到未解的谜团一定和眼前有关,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张教授眼睛微眯,沉思片刻,声音低低地继xù

说道:“我们昨天上午一起打开的那具船形棺,里面的尸骨并不寻常,我经手过的古尸无数,那具尸骨体表呈现的颜色、气味和碳化程度只有一种情况有可能形成,就是尸体在下葬前已经放干了血。”

张教授的语速很慢,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默默截住了话头问道:“可是船形棺的表面漆料和青铜封棺钉并不符合红山文化的时代特征,应该是在悬棺群形成以后再放置那里镇邪用的啊?”

张教授摇头,迷惑不解的说道:“按说凭我的经验可以判断出那具尸骨的大致年代,但……这对我来说是悬在心里的一个疑点。至于另一个疑点……就是几个小时前我们见过的陶文,在山洞内暗藏神mì

的祭祀地点在红山文化里并不鲜见,可我怀疑那个陶文代表的不是‘祭祀’的意思,而是……”

说到这里,张教授大概被卡住了思路,思忖了良久,“红山陶文或者说任何一种无法参照借鉴的原始刻绘图案,和我们已知古文字的形态差异极大,代表的含义只能依靠陶文本身多次出现的情况背景来尝试分析解读,这也是历史留存的陶文无法被直译的原因。刚才那个陶文符号是我第三次碰到,我跟你们说过,前两次在岩画和陶器上出现都伴随着宏大的祭祀场面,而我当时的犹豫,就是因为祭祀本身的特异,那是一种古老神mì

的血祭仪式。”

“血祭场景在红山岩画和陶器上用类似连环画的叙事写实方式一帧一帧描绘出来,说这是未解之谜,因为它们和同时期出土的,狩猎捕鱼等等原始生活,还有简单的祭祀场景大相径庭,那种怪异血腥而且极其复杂的场面,说只是依靠古人想象力的艺术作品无法自圆其说。打个比方地说,就是用活人鲜血供养一种邪神的仪式,‘邪神’是我们当时发xiàn

那些图案分析时的借用说法,从陶画和岩画上看,它的形体酷似一只巨大的蜘蛛……”

我们四个人听到这里几乎同时瞠目结舌,张教授一脸的沮丧之色,“唉,陈旭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有时我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我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那个陶文符号的意思,我猜测可能和‘邪灵’之类的意思有关,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个陶文符号可能是个示警,古人用碎石一层层故yì

遮盖的,很可能不是什么秘密祭祀地,而是一处他们认为不可解释的邪地。”

27、诡异的直觉

“现在看起来,当年出土的岩画和陶器上所表现的邪灵形象并非空穴来风,这个谜也算解开了。”张教授的话音和情绪一起渐渐低落,这样发xiàn

了历史谜题的答案绝非值得欣喜的好事。

可怕的真相在慢慢揭晓,所有的点貌似都串起来了,悬崖峭壁上三具船形棺暗指了镇邪,奇门遁甲自毁式机关崩溃虽然并没有直接把我们收走,却用这样一种方式将人逼进了死亡之地,预示“邪灵之地”的陶文符号以警告的形式出现……史前文明与红山文化的指向重合在一起,都意味了眼前这段山洞不同寻常的险恶。

张教授的话音一落,琢磨过来的众人如同瞬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高童灰丧着脸,黯然说道:“到现在我们还没弄清这里错综复杂的洞群结构里会不会存zài

通向外面的路,我刚才暗暗估算了一下位置,现在大概和悬崖外河谷底部高度相仿,并没有深入地下,还是有找到逃生出路的可能。”

默默心绪不宁地用手划拉着脚边的碎石,说道:“外面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把我们冲到石滩搁浅的地下激流水势非常大,如果不是这样,返回头溯流而上可能也算一个办法,可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岔洞里碰碰运气了。”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在这里四处乱转会遭逢到什么不言自明,恐怕除了“陈旭”还不知有什么更加邪恶可怖的东西在等待我们。正感到颓废无助间,远处一阵尖嚎仿佛要撕破人的耳膜似的响彻了起来。

山洞内不比外界,天然的回音效果伴着缭绕不绝的混响,嚎叫声听起来格外的刺耳。这突然的惊吓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我浑身一哆嗦几欲跳起来,下意识地抬头朝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某处,却看不见它的来由,闹不清是从哪个岔洞传出,只觉得那声音凄厉无比直要摄人魂魄一般,一点点向我们靠近。

就在惊慌失措的当口,尖嚎声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时间凝固了一两秒钟,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起了慌乱,忙手忙脚地翻身站起,张教授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自言自语:“这听起来是……陈旭的声音。”

第一个冷静下来的还是大头,眼中闪过怕人的戾色,狠狠地说道:“早死晚死都得死,咱们不用管它,试着找出路要紧,要是碰上了就跟它拼命,我还真不信它能牛逼到哪儿去。”

大头的选择不计心理代价,是最直接和实效的,道理不用明说,退回去是等死,向前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我清楚地知dào

,人世间违背了常理出现的所谓妖孽邪灵,它们所带来的真zhèng

危险往往不及承shòu恐惧带来的压力更大,这就好比走夜路遇到鬼,很多人上来就会被鬼的样子吓个半死,没等反抗已经瘫倒投降了,可这并不代表了鬼的战斗力有多强,是自己打败了自己。

这个道理浅显,说起来可以振振有辞,但真要克服自我的恐惧又谈何容易,众人身心早已战战兢兢地经不起事儿。大头超强心理素质这时起的作用比任何人都大,招呼着率先走在了前头,我心里暗想,他倒真有老林敢玩命的潜质,这是我拍马也赶不及的,如果换作是我一个人,宁肯跑回到那片搁浅的石滩静静等待饿死,然后心存侥幸地安慰自己一定会有救援。

和我们设想完全不同的是,小心翼翼地堪堪走出几十米,灯光下原本开阔的山洞在前面突然开始收窄,再走上几步,已经变成了只有左右半米宽的狭缝,人侧着身子也钻不过去,众人一时心下无比失落,面面相觑起来。

即使暗藏着出路也不会在主干上,现在只能回头挨条查看左右两边分枝的岔洞,这是一个恐怖无比却又毫无办法的选择,逼着人放粗了胆子去面对,高童的声音听着发紧,“就……按顺序先进这一条吧。”指向洞口的手指尖微微轻颤。

不知dào

是不是该诅咒这杂乱的洞群,五六条岔洞探下来,固然没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异样,但是这几条有深有浅的岔洞无一例外的越走越窄,直到人再也无法通行。和我之前的直观感觉一样,这处洞群的结构象是被放倒的大树,主干两侧长满走到末端渐细渐窄的枝桠,不联结到别处,也看不出一点儿可以沟通外界的可能,就眼前摸索出的分布规律来看,这是极不祥的兆头。

最后的信心慢慢被磨灭,人在感到死亡正向自己接近时,心惊肉跳的恐惧感淡化,脑子发空身体机械,探路也就从寻找求生的希望变成了呆板地履行义务,不知dào

他们几个记不记得走进走出了多少条,我反正已经不去数了。

一踏进眼前这条岔洞还是习惯性的略微紧张,可一种直觉却若有若无的冒了出来,告sù

我这里和前面不一样,那种直觉不是预感到有了逃生希望,也不是前方充满危险,而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奇怪地感到一丝诡异。

胳膊的肌肉有些发僵,我试着活动几下,驱散了那种不适感,可脑子却愈发地胡思乱想停不下来,这条岔洞的深处一定藏着什么,是先知等待了几千年的算计?还是根本想象不到的未知事物?

这条岔洞还是呈现出一如既往的酷似形态,基本笔直又带了些许的弯曲,恰恰足够遮住我们可以一眼看到灯光所及的最远视线,我心里一时莫名其妙的慌乱不已,又忽然起了想要逃避什么的念头,眼睛连直视前方的勇气都在渐渐丧失,低垂着头只看脚下,可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转身就跑,只好编个理由喃喃地说道:“是不是该就地休息一会儿了?走了这么长的路,张教授的伤腿怕是受不了。”

高童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在前面的大头却身体一震,“不用了,走到尽头了,”转而声音渐渐古怪诧异,“这里怎么也会有……这个东西?”

28、死神来了

紧走几步到了大头身旁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具漆得猩红耀眼的船形棺材横成“一”字型,静静摆放在石壁下的尽头,嘴里禁不住轻轻“呀”了一声,这倒不是吓的,一年多的磨砺,让我对尸骸和棺材这类东西已经习以为常的有些恐惧免疫,可不明不白地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人吃惊。

高童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先是绕着四周逡巡了一圈,又抬头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头顶,“的确没有路了,不知dào

这里是不是一间形制特殊的墓室。”

张教授这时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靠上前,离开棺材一米远近,左右歪头观察着,迷惑地自言自语道:“和外面悬崖上我们打开的那具船形棺外形上一模一样,不过这看上去象是崭新的,古人保存的工艺水平真是不低。”

张教授边说着边凑上前,用手慢慢去推棺材的盖板,略微一加劲,棺盖移位发出一声木头间摩擦的轻响,随即轻喊道:“棺材没封,咱们先打开看看,这是现在唯一有可能发xiàn

线索的东西,说不定里面会藏着什么。”

棺盖既然是可以活动的,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和大头闻言一起走上前,靠近了才看出棺材表面细细刻满了看不懂意义的浮雕,红颜色在反光下刺目,整体很精美。没闲情欣赏,两人分开来一头一尾用手抠住棺材的盖板,还是稍嫌沉重,默默和高童也上前帮忙,四个人一起使力,把棺盖抬下来倚在一旁,身体早消耗得没了多少力qì

,这几下把我累得气喘吁吁。

张教授迫不及待地探头看向棺内,却失望至极的摇头,俯身从里面捡起几个青铜钉,摊在手心伸向我们几个,“是空棺。只有这几个封棺钉,”然后又略显轻松的舒了一口气,“这也好,空棺就不存zài

古人用来镇什么邪灵的可能。”

默默抬眼间正和我的目光对碰在一起,两个人不觉都有点羞涩,默默赶忙扭过了头,用一块小石子在石壁上划着说道:“也许不止一处这样的地方,从这个洞群的结构来看,中间的路好比一条走廊,左右都是房间,说不定哪个‘房间’就是一间真zhèng

的墓室,这种群葬形式虽然闻所未闻,但古代会有这样的葬俗也说不准。”

这算是眼下寻找线索的另一个思路,如果硬说古人会把洞群结构图放在自己的棺材里,等着我们拿来比照逃生路线实在牵强,不过还有一丁点儿期许可以找到什么的希望,总比被一条一条的死路完全堵住了信心来得要好。

守着一具棺材在这石室里休息一阵,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心理障碍,心里一直在疑惑方才令我心惊肉跳的直觉,又想到大头曾经说过的空气味道,使劲嗅了嗅,没感觉有什么不同,逐渐静下心来就开始犯困,倚靠石壁正抱着膝盖迷糊之间,忽然却听见大头震天价地一声大喊,“我靠!”

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我的眼睛瞪圆了,心智可还是沉浸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倏忽间看见稍远处一张惨白的面庞,双眼阴冷无比地盯着我们几个,一点一点地接近过来,我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冷战,“陈旭”不知什么时候悄没声息的出现,截住了我们的来路。

令人恐惧无比的东西真zhèng

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反倒有一种靴子落了地的安心感觉,虽然手脚还在打着哆嗦,众人同仇敌忾的心理却渐渐激发的强烈,大头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妈的,和它拼了。”

“陈旭”仍然是蜘蛛人的怪异模样,四肢着地头高高昂起,没有表情的眼睛却一刻也不放松的只盯着张教授,向一边手脚并用地横着踱了几步,那动作看得人心底一阵寒意,毛骨悚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想不明白用四肢撑起的人体怎么会这样扭曲地平移,同时我也能感到那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仿佛随时它都会扑上来把人撕碎。

周围一时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空气仿佛已经凝固,僵持了十几秒钟,陈旭向前蓦然蹿出,绕过大头,弹起一米多高,正从我和高童中间的缝隙穿过,一落地四肢轮番挠动,速度奇快无比地爬向张教授,那是一种人类绝对达不到的暴发力,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教授已经被仰面扑倒在地。

没有空余的时间给我们琢磨自己是不是这个蜘蛛人的对手,也根本想不及现在去救人明智与否,我和高童同时返身,一人抓住了“陈旭”的一条腿,生生地向后扯,“陈旭”的前肢紧紧扣住了张教授的肩膀,一时被我们扯得悬空,拖带着他身下的张教授一起在地下滑了半米,张教授双手抱住伤腿,喊叫声听起来惨痛无比。

“陈旭”似乎压根也不顾及我和高童正和他较力,我双手抓紧他的脚踝,只觉得他收腿间一股大力带着我向前疾冲,再一踹出,正踢在我的胸口,“蹬蹬”倒退几步,身体把持不住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撕裂式的痛顿时让我透不过气来。高童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向旁边横闪了一个趔趄,重重撞到了石壁。

袭击人体最脆弱的脖子是动物攻击人类的本能,我眼见着“陈旭”的头探向了张教授的脖颈,吸血鬼一样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心里急切万分地想要爬起,身体却跟不上,一种极为不祥的念头冒出来,张教授恐怕凶多吉少了。

一个身影从我的背后闪出,大头手里拿着一块尖尖的石块,抡圆了臂膀,使尽全身的力qì

重重砸在了“陈旭”的后背。几乎同时,“嗷”的一声负了痛的怪叫发出,陈旭撒开了口,两只手却仍然紧紧扒住了张教授的两边肩膀,一个噩梦中我也没见到过的场景出现了,陈旭的脖子硬生生地扭过一百八十度,完全转到了背后,咧开大嘴的牙齿和下巴上沾满了一滴滴向下流淌的鲜血,一双眼睛恶狠狠盯向了大头。

29、搏命

大头再剽悍凶猛,也抵不住这样的突然惊吓,呆呆地顿在了当地.一阵近乎兽类的嚎叫旋即响彻,入耳直冲得我呼吸和心跳都几欲停止,紧接着陈旭用一种诡异无比的姿势,从张教授身上迅捷转身弹起,腾出的双手快如闪电般直奔大头的喉咙。

那速度简直太快了,大头避无可避被扼住了脖子,只是用右手本能地推着陈旭的下巴,左手抡起,重重一拳勾在陈旭的右脸,陈旭的脸颊瞬间被打得皮开肉绽,却毫无反应,大头收回拳头再欲打时,被陈旭向前一凑,微曲的胳膊肘压住了发力的关节动弹不得,脖子被死死扼住,脸色渐渐变得酱紧,身子向后一仰,被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人发了急潜能才被逼迫出来,我顺手在身边摸起巴掌大的一块石头,不知dào

怎么着一跃而起,耳中只听见默默高声喊道:“打他的后脑!”

动作已经完全没有章法,我怀疑自己的姿势比陈旭还扭曲,一下子跨坐在陈旭的背后,叠罗汉一样把大头压在最底下,手向上一扬,什么也顾不得,使出了吃奶的力qì

砸向了陈旭的后脑。

堪堪就要砸到的时候,陈旭忽然把脸扭了过来向旁边一闪,那张狰狞无比的面庞距离我的眼睛只有不到半米,我的手刹那间一哆嗦,手中紧握的石块擦过他的脸,把他的左耳和脸上的一大块皮肉削了下来,眼瞅着先是翻出了白涔涔的骨肉,顷刻间血就涌出,立时血肉模糊起来。

事实证明让笨手笨脚的人去玩命等于送命,陈旭的背部只是一歪,就把我四脚朝天地掀翻在地,不过陈旭也放开了双手,从大头的身上平着弹跳向另一侧,四肢撑起平趴在地下,血葫芦一样的脑袋左右一甩,溅的四处都是血滴,随后没有一丝退缩的盯紧了我们几个人,保持住一动不动的静止姿态,象是一尊邪恶之神的雕塑一般。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我咬着牙想要站起来,却终究没有那么强悍,拗不过全身上下钻心式的痛,斜撑着身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阵发黑。高童忍着剧痛的脸颜色铁青,脚下一瘸一拐地挪动间,将上半身鲜血淋漓的张教授搀扶起,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陈旭,忽然低低地声音开口说道:“他能听得懂我们说话。”

我心下一凛,立时明白了高童的意思,陈旭能躲过方才砸向他后脑致命的那一击,是因为他听见了默默对我的提醒,不觉突然多了些害pà

,一个力大无比怪异狰狞的妖孽,如果还有听得懂人类语言的心智能力,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默默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用力要把我扶起,但是她娇小的身子实在扛不动一个吃货的体重,我忍着剧痛加了一把劲,才算在她的帮zhù

下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可也就仅此而已,刚才的拼命耗干了我所有的体力,再来一次我就干脆放qì

,闭着眼睛等死算了。

大头在一连串的剧烈咳嗽声中扶着石壁站定,脸憋得通红,佝偻着身子大口的喘息,他也到了身体的极限,现在五个人里除了默默,恐怕一只猫就能把我们轻松搞掂。

张教授紧捂住脖子的手指间不停地向外渗出鲜血,面色格外苍白,拖着那条伤腿晃动着向前挪几步,叹了一口气,忽然令人诧异万分朝向陈旭说道:“你刚才的目标是我,对吗?”

我第一次见到寄生变异后的陈旭流露出复杂至极的神态,仇恨、冷酷里又混杂了温情,喉头上下翕动间发出“格格”的声音,象是在回应张教授的话,张教授点点头,继xù

说道:“寄生能够混乱人的思维,但终归不能完全取代宿主,你应该还有一小半的自主意识吧,刚才你扑向我的时候,从你恨不能吃了我的眼神里,我已经看出来了。”略一停顿,张教授的情绪忽而激动起来,声音渐大,“可你跟了我将近十年,为什么那么恨我?”

望着陈旭眼中闪出的迷茫和不屑,张教授几乎歇斯底里地高喊了起来,“自从你刚刚毕业跟着我,我就待你象亲生儿子一样,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暴露出的潜意识里竟然非要置我与死地?”

陈旭仍然一动不动,我清楚地看见他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渐干的黑红色血迹沾染了满脸,着实诡异无比,张教授的精神几近崩溃,这已经不仅是面临生死大限的绝望,而是那种死了也难瞑目的人生挫败感,他浑身发抖瘫坐在了地下,重重的喘息声里带出了不甘。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持续了十几秒钟,“我的确不能问心无愧,有些事对不起你,”张教授声音沙哑,语气忽然一转,眼神里带了怯懦,“你的课题我窃取过,你应该得到的经费也被我挪用了,可是你还年青,我快要退休了……”

这话张教授说的明显也是底气不足,我身上有点儿发冷,这小半年的接触,张教授和陈旭之间给外人看来,是一种亲密无间的亦师亦友,可当人性真zhèng

的暴发出来,原来却也暗藏了难以启齿的龌龊。拨开我们衣冠浮华的表面,人的可悲之处在于那种言之不清的复杂,我们从来没有过鲜明的爱与恨,对你微笑是真的,想置你于死地也是真的。

“我故yì

设置了障碍影响你的前途,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唉……可是谁能没有私心的例外……”张教授渐渐虚弱,脖颈上的伤口止不住的汩汩涌出鲜血,“我恐怕快不行了,既然你恨的人是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陈旭的目光恢复了没有表情的阴冷,左右扭着脖子缓缓倒退几步,然后静静地注目一会儿歪靠在石壁上的张教授几眼,转了身向远处不急不徐地爬走,“哗啦啦”踩动碎石的声音渐远,直至慢慢消失。

30、时间颠倒的真相

又过了许久众人才算彻底回过了神,围拢到奄奄一息的张教授身边,高童仔细验看了他脖颈间仍然止不住流血的伤口,暗暗给我们几个使了眼色,我的心蓦地一沉,高童的意思人怕是真的要不行了。张教授已经处于失血过多的迷离状态,用手指着那具船形棺,嘴里喃喃道:“看来这一次祭祀邪灵的血祭……是在我身上完成了,等我死以后,把我放进这具棺材一切才算了结……”略略一停,连连苦笑不已,“也算我造过了孽,就拿我来镇邪吧。”

我心下恍惚,从结果上看,冥冥之中上天真的重复了一次远古的血祭仪式,用张教授的生命供奉陈旭变异成的“邪灵”,而另一面,张教授和陈旭之间我们不了解的恩怨又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我们四个都成了不相干的看客。

张教授的四肢渐渐冰冷,表情时喜时悲,似乎出现了死前的幻觉,我们已经分辨不出他嘴里低声说着什么,束手无措地眼看着他油尽灯枯。

把张教授的尸体放进棺材封好了棺盖,除了心中的悲伤和黯然,我隐隐约约感到事关“邪灵”的一切也应该就此结束了。伤痕累累的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高童叹着气催促大家继xù

寻找出路。

返回主路上接着一条条地小心翼翼探寻左右两边的岔洞,“陈旭”果然再也没有了影踪,不过我们可不敢待在这样的险地,强自鼓舞自己,耗着尽乎枯竭的体力坚持探查,现在没人能记得清我们钻进钻出了多少条类似的岔洞,如果按我先前把这洞群的形态比喻成分枝众多的大树来说的话,那分枝未免太多了一些。一次次撞到尽头再折回来的机械重复,就要把所有人意志彻底摧垮的时候,一条似乎走不到尽头的岔洞又燃起了众人的希望。

这条路明显比其它的更长,而最先意识到有些异样的竟然是昏昏欲睡的我。四个人从踏进这岔洞到现在已经走了二十几分钟,也许是我过于敏感,这一段总觉得周围不大正常,鬼使神差地看向身后,路过时没有查觉什么,回头看却发xiàn

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能感觉到它的存zài

伸手却又够不到,连灯光照射进去都显得格外昏暗,抑制不住的“啊”了一声,倦意全无地一把拖住大头,“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里的能见度不那么低了?”

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头疑惑地转身看了两眼,不置可否的反盯着我,默默抢先说道:“的确有些不同。我们第一次遇到被寄生的陈旭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当时不断受到惊吓,一直没来得及说出来。”

高童前后看了半天,紧紧皱起了眉头,“不管有什么古怪,咱们还是先走出这一段再说。”

高童这么一提醒,大家立kè

提心吊胆起来,一行人不敢再迟疑,早忘了身上的伤痛和疲惫,麻利无比地向着深处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周围比较刚才又通透了许多,灯光的照射也更加及远,大头伸长脖颈使劲抽动着鼻子,说道:“你们闻闻这里的空气,我早说过,味道的确不一样了。”

其实不用大头多说,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随着距离树杈一样洞群的越来越远,早就体会到环境在些微积累的不断变化,而且已经明显回复到我们熟悉的正常感觉,高童停下脚步让大家休息一阵,回过头愣神地远远瞅着刚刚走过的路,一脸的迷惑不解。

我左右叉开腿席地一坐,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渐渐褪去,疲累交加的身体一动也不想动,脑子却没闲着,暗自思忖从遭遇“陈旭”开始的这段经lì

,脑海里的记忆一时闪现,禁不住用手紧紧掐住大头的手腕,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头,你看空气好象粘稠黑雾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和周元王墓终点石门后的那种黑暗有些象?只是没有这么……厚。”

大头立时把眼睛瞪得溜圆,足足愣住小半天才缓过来,使劲一拍脑门,“对!就是那个,周元王墓石门背后的甬道可能直线上很长,这样灯光照进去才一点也穿不透。”

我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脑子却特别的清楚灵光,这是又一次与史前文明终极的擦肩而过,云南牛耳岭时间上诡异的多出六个小时,周元王墓石门背后神mì

万方的深邃甬道,还有刚刚这七八个小时的遭遇……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猜测忽然冒了出来,“另一个空间?真zhèng

的史前文明是独立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所谓的门,就是这些相隔了成千上万公里,一条条可以进出这个空间的通道。”

他们三个人此时面部表情的惊讶可想而知,我却模模糊糊地感觉抓住了一条主线,怕被打断以后再也接续不上,一口气说道:“从听到被寄生后的陈旭笑声那个时间点开始,直到刚刚走出的结束,树杈结构的洞群,寄生人体的甲壳动物,还有那具奇怪的船形棺,这些都明显不同于可以和现代交叉的奇门遁甲机关这种史前遗址,而是我们不经意间进出了另一个空间,也许是四维,也许是多维……管它呢,同样的经lì

还曾经发生在云南的牛耳岭,在这个真zhèng

史前文明的空间里,时间和距离不再象正常世界里那样保持恒定……”

默默忽然“呀”地惊叫一声,一下子打断了我,“在这个空间里,有着另外混乱颠倒的时间顺序,没有过去和未来,船形棺不是保存的好,而是真zhèng

崭新的一具空棺,寄生甲壳生物在现代绝对不可能生存繁衍,也许它的存zài

意味着我们进入的那一刻,时间恰好停留在上万年前的远古,那张教授……张教授……”

默默颤抖着声音重复了两遍,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那种不敢置信的惊异眼神,“悬棺群中间我们打开的那具船形棺,和我们刚才遇到的完全是同一具,在几千年以前被红山文化时期的古人从那个空间里抬出放在了悬棺崖洞外镇邪,所谓的‘邪’指的也不是蜘蛛人,而是悬棺洞穴最终通向的这处空间就是一处无法理解的邪地,张教授在崖壁上亲自验看也说不清保存了多少年的尸骸,尸体的症状是死前被放干了血,其实那是张教授自己……”

31、失落的世界

“时间顺序的先后表面上混乱不堪,只是出于我们用外界的角度来看,那个空间内……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一次手表上的时间显示会快了七八个小时,我们从进到出这段‘时间’在正常世界里是中断状态,连一秒钟也不存zài

,这和你们在牛耳岭经lì

过的多出六个小时是同样的道理,而且虽然两地相隔万里,但有可能进出的是同一处相连的空间,因为现实世界里距离的法则也不适用了.这应该是大头觉得气味和感觉与牛耳岭很象的原因。”

“既然没有过去和未来,那也是说,不论‘陈旭’还是那些寄生的甲壳动物,只要不离开那个空间或者被外力杀死,都会实现没有时间先后顺序的永生。古人在几千年前很可能在里面遭遇到了陈旭并且理解为‘邪灵’,通过血祭牺牲一个人的办法,让其余的人得以逃离并且封住了洞穴,用红山陶文做了警示标志。陈旭就是张教授他们在红山文化岩画上看到的蜘蛛人,昨天看不出年代的船形棺,那些青铜封棺钉是我们几个亲手钉上的。”

真相是极其折磨智商的,我们在远古时封上了棺材,被几千年前的古人抬出来镇邪,又在昨天亲手打开,张教授还研究了半天自己的尸体……这算什么?佛教说的因果轮回?太混乱了,我已经满脑子都是浆糊。

女人的逻辑能力通常不及男人,而这一次默默的分析让我们三个大男人费尽思量也琢磨不出头绪,想弄懂原理大概得从相对论到量子力学都吃透了才行,我对付这种事有自己的懒办法,那就是不问究竟只管结果就可以了,张口问道:“‘门’就是从正常世界通向另一个多维空间……史前文明空间的‘虫洞’,那我们是不是已经逃出来了?”

默默叹了一口气,“我可弄不懂那些高深的理论,‘虫洞’是多维空间隧道,也许史前文明空间本身就是一个不知通向哪里的‘虫洞’,有另外的终点。虫洞理论只存zài

于理论物理的研究中,没人观察到它的存zài

,无法证实,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默默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才不会管它是不是虫洞或者原理如何,只是希望从默默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要是已经彻底逃离了那个独特的空间,就足够让我安心了,我可不希望还待在那个空间里去实现永生,而且那种永生和我们想象的应该完全不一样,只是用外界的时间规律来衡量,身处其中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大头搔着脑袋,迷惘地问向默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知dào

。”默默的表情比他还迷惘,看向前方不知尽头的山洞,“现在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可能不能走出去,出去以后会是哪里根本预计不到,不过你们在牛耳岭的经lì

也是一进一出,距离并没有差得太远,这里也应该差不多吧。”

默默的语气一含糊,我们就更迷糊了。但只要回归了现实的世界,总是让人放心的多,高童这半天一声不吭地低头沉思着,他和我可不一样,大概还在钻着牛角尖,沉浸在几个小时前那些离奇诡异的经lì

里拔不出来。

众人都不再说话,任由四周寂静了下来。世界仍然是这个世界,而经lì

了许多再回到它的中间,我的世界观没有颠覆反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重新塑立,我发xiàn

自己真zhèng

爱上了世界,离不开它,哪怕下一刻就会死我也要回来。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这句话放到现在的语境无比的正确,这可比得到哪个小女人的心对生命有意义的多——曾经失落的世界,我们又找回来了。

睡了多久以后被大头叫醒我不知dào

,咬牙忍着身心的疲惫摇摇晃晃站起,四个人都明白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坚持走下去,简单一商量,这山洞有没有联通到外面的出口猜不出来,不过众人都还乐观,水剩得已经不多,矿灯的电可以保障五六十个小时的连续使用,现在用了大概一半,暂时只开一盏,其余的都灭掉结省。

现在别说饭是什么滋味,我是连饥饿的感觉都快忘了,身上的皮外伤并不碍事,只是觉得疲乏得要命,平时睡一觉醒来的神清气爽,早被昏头昏脑取代,再转头看看默默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却荡漾不起来,这“饱暖思yin欲”是硬道理啊。

这段前方不知终点的山洞不算难走,一条唯一的路几乎没什么变化,周围空气干燥,四个人走走停停了两个小时却走不出多远,习惯了周遭一成不变的环境心里透着烦,我连话也不愿意多说,甚至恍惚间觉得还不如多出几条岔路选择一下可以活动活动脑子,这么下去人都快要僵了。

再坐下休息时,好容易攒出来的那点乐观慢慢被磨灭,众人都蔫头耷脑地一动不动,大头喃喃地小声嘀咕:“要是有支烟就好了。”我机械地翻着眼珠白了他一眼,“要不,你回去找陈旭要?”

大头“呸”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你说这些秘密是该咱们知dào

的吗?”

“什么意思?”我蜷曲着膝盖,低头看着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问了一句。

大头没说话,高童接口道:“我们知dào

的秘密还是沧海一粟,史前文明那个空间里真zhèng

的秘密恐怕没人知dào

,我们最多也只是路过,古代那些先知可能就是在那里获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一提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地思维混乱。不论现在我们知dào

的有多离奇,我为什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游离于先知的预知之外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谜,也许这个答案就藏在史前文明空间另一端的终点?……爱谁谁,困惑不困惑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就想回家吃饭,毫无心情去尝试解开。

32、过把瘾再死

休息过后是一段单调无比的路,枯燥而没有异样,但在遇到一条十几厘米宽窄的石缝时,能感到里面有风轻微地吹出来,空气的流动就意味着境况不算最坏,除了这个让我们欣喜一阵,在附近摸索了半天无果而终,其余连只老鼠蟑螂也看不见,我暗暗琢磨可能是深入山腹或者地下太深的缘故.

继xù

的六七个小时仍然乏善可陈,休息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唯一的好消息是发xiàn

了水,从两米多高的头顶岩缝间滴落下来,地下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小水洼,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把四只水壶装满,不过这个时间上的额外耽搁是值得的,有了水应该能多活一两天。

不管史前文明空间里度过的那一段时间在现实里是不是乌有,我们可是实实在在地接近六十个小时没吃一口东西,这种无补给消耗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身体到了极限处开始透支生命不说,精神上的终极摧残就在下一刻接踵而至。

死路。

本来延伸不知多长的山洞,突然到了尽头,没有任何预兆的戛然而止,象是造物主故yì

废弃的隧道,挖了一半把整个工程扔在那里烂尾。我终于相信上天是在拿我们闹着玩,累尽了千难万险,最大的危险和意想不到的离奇都闯过去了,却在众人抱着希望憧憬之中,被暗无天日的山腹里这样一条有始无终的断头路平淡无奇的生生截住。

我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下,愣愣地看了半天眼前几米远乱石参差不齐的石壁,连一条象样的裂缝都没有,然后转头咧着嘴朝大头笑道:“累了。”

所有人都放qì

了,走回去?开什么玩笑,不提再进出一次那个诡异的空间会发生什么,也不提机关崩溃的地下激流那里根本无路可逃,就单单是回头这一段路我们的体力肯定就坚持不到。

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生命、爱情等等那些美好无比的东西,我看到它们闪着光渐渐离我远去。我轻轻地笑出声来,不是苦笑,我从小就习惯被命运摆布,面对宿命无法抗争对别人可能是一种煎熬,对我而言却只是保守着遗憾的逆来顺受,从我最初卷进整个事件,早就想象过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既然无法躲避,那就摆出个享shòu

的POSE好了。

除了必要的简短几个字,众人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话,我费力的凑到默默身边,想跟她打个招呼问她吃饭了没有,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然后就僵硬摆出一个暧昧的笑,实在没有力qì

,眉目传情也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的大动作。

默默慢慢扭头白了我一眼,又慢慢转回去,你不说话那我就全当是许可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实在的,她现在的样子不好kàn

,脏兮兮的,眼睛也没有神采,可我还是能发xiàn

她的美,积攒了许久的情愫仿佛就要迸发出来,不管不顾地燃烧一切……

“你……有病吧?”默默都这模样了,还不忘兜头给我浇一盆冷水,这小丫头片子真是煮熟了嘴硬,都要配冥婚了还挑三捡四。大头在旁边跟着嘶嘶哑哑地笑,“哎……呀,早不知dào

干嘛去了,现在给你张床也没力qì

了吧?哈……哈……”

大头干瘪的笑声真他娘的难听,我恨不得弄泡屎给他的嘴堵上,默默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低着头不再说话,我不知dào

该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再接着看她,想想大头刚才说的的确是那么回事,本该起腻的时候藏着躲着逃避,默默估计动过那个心思也早被我气急,现在能给我好颜色看才怪。再没勇气多说什么,一边扭头朝向了别处,一边心里暗叹,自己临到了死也是难改屌丝本色。

周围安静极了,我闭上眼睛跟着自己的心跳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不到十只就开始走神,一会儿心里酸酸的浮现出父母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了白露,到现在我也闹不清,如果把选择权交给我,我究竟是对默默的感情多一些,还是深埋在心底里和白露那一段离奇的两情相悦让我更加刻骨铭心。再想得深了,就自嘲式地偷笑,我哪儿有什么选择权?

听见高童咳嗽了两声,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正扶着石壁缓缓站起,“再试……一次,”这半天下来,高童似乎又起了不甘心,走到尽头伸手摸向凸凹不平的石壁,“说不定哪块石头是活动的呢?”

高童自言自语地慢慢摸索着,大概是被红山陶文旁边那个乱石堵死的洞口提醒出这个想法,我阖上双眼,心想这一次可是真zhèng

没有路了,上帝关上了所有的门,当然也不会再留给我们一扇窗,怎么可能总会有死里逃生的命运眷顾?

高童就地捡起一块石头,又开始“哒哒哒”的敲击起来,声音听着实的很,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硬质山岩,而且距离地表不知dào

有多深,给几吨炸药恐怕也炸不穿多少。

“哒哒”的声音渐止,昏昏欲睡的感觉再次袭来,不过这个情形下能睡着才怪,大头和默默可能也在各自想着心事,没有人长嘘短叹,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精神崩溃,死亡既然不可逃离的挨近,那就尽量安详些吧。

有什么东西软软地攀上了我的胳膊,怪物?我心下一凛,几乎大呼小叫起来,一转头,却正对上了默默毫不逃避的眼神,我的天啊,那就是传说中的含情脉脉吧?这一正一反也太善变了,我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你们快起来!”背向我们的高童声音其实并不大,但现在听来却是震耳欲聋,我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翻身爬起,这动作平常看不怎么利落,但在耗尽了体力的情况下,绝对算是武林高手了,随即心里开始万分委屈,老子和默默已经认识了大半年,临上黄泉路前摸会儿手又不是通奸,这……多伟大啊?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拆台,合适吗?

33、第三种可能

“这里有字……”高童的声音颤栗,是激动或者惊讶一时说不清,但一下子就把我们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我心下一阵恍惚,字?史前的洞壁文?

几盏灯都被点亮,明晃晃照在侧面石壁上凹进的一处,高童用手摸索着,语音倍觉迷惘,“这……怎么会是简体汉字?还是刻在石壁上的……”

我揉了揉眼睛,四个人的脑袋攒在一起盯向那处不起眼的角落,的确是现行版的简体汉字,而且和书本里的印刷铅体字一样正式规整,不知dào

是时间太久还是其它原因,已经斑驳模糊,黑漆漆的和岩石的颜色混在一起,用手摸上去有凹凸的痕迹感,不贴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高童显然是迷糊了,“嗯,从氧化程度看,这应该是至少几千年以前刻下的……”随后立kè

反应过来,两眼失神地盯住那些字迹,“没错啊……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先看看刻了些什么内容吧。”我看高童已经错乱到抓不住重点,轻轻提醒了一句。

高童“哦”的答yīng

一声缓过了神,大头已经皱着眉头把字慢慢地念了出来,“退后三十米,等待十个小时以后的救援……”

我先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在做梦,深深呼吸调整完全混乱不堪的脑子,再低头把眼睛缓缓凑到近前,那字迹虽然模糊但足以辨认,一共十六个字,不算别人,仅仅是我自己就从头到尾确认了五六遍,晕头转向地直起身子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蒙掉了。这里不是那个独特的空间,可以把许多违反了基本常识的东西一推了事,在我们自己熟知的世界,所有的事情必须得符合正常的逻辑,哪怕是鬼神论。权且不说刻下的简体汉字是不是几千年以前留下的遗迹,在不可能有任何人类涉足过的这段没有头尾的天然山洞,它们单单能够出现就已经说不通,更遑论这行字在语气上明显是针对我们四个人的,这难道会是哪路神仙在指点我们脱困?三十米外十个小时以后会发生什么?

高童嘴唇翕动间,眼中却是迷茫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有半分钟,大头看着高童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先……按这上面说的照做,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又看不出这会有什么恶意……”高童的语气充满了犹豫和含混,讲不出道理,但也的确是现在唯一的选择,拿我们的境遇来说,就算完全不相信刻下的这段话,可是坐在这里等死相比换个不远的地方等死,好象也没有什么区别和多余的成本。

没有测量距离的工具,只能大约估算着走出了三十米,短短的一段路累得我们几个气喘吁吁,虽然体力透支得厉害,大家还是惶惑不安地把四周围仔细检查一番,实在没发xiàn

有什么蹊跷,席地一坐,高童和大头一声不吭,默默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我偷偷看了几眼没有换来任何反应,也不敢再动手动脚地打扰她,心下有些失落,敢情只要有了一线若有若无的生存希望,她就会把我干晾在一边。

再次环顾四周,眼前这里和我们走过的路随便摘出一小段没有什么分别。我静下心来,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猜测,就是一切又是一次“先知”的行为,只有他们才能预知到我们被不死不活地困住,但实在奇怪的是,古代先知毕竟不是大罗金仙,他们是不可能熟练应用简体汉字的,“米”“小时”这种现代的距离和时间计量单位也绝对不是他们能掌握的知识范围,更何况先知压根不会对我们的境遇有怜悯。

我还在整理自己杂乱无章的思路,一旁的大头和高童已经轻声议论了起来,表面上第一反应都是和先知有关的,但漏洞太大,越往深里琢磨越不通,两个人说来说去,反倒从侧面完全否定了古代先知留下字迹的说法。

“古代的先知算是第一种可能……”尽管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默默终于还是开口了,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刷地一下盯住了她,默默接着说道:“不管后续的推理能不能自圆其说,咱们先把它列出来。”

众人极快的点头。默默沉吟一阵,“第二种可能,也许跟史前文明空间有关,在那个空间里,时间和我们现实并不对等,可以实现时间的转换,这和张教授的尸骸出现在上万年前的船形棺里是雷同的,现代人可能出现在远古,几千年前也有可能出现现代的简体汉字。”

默默的思路不好理解,不过说白了就是有人通过史前文明空间里没有正常时间概念的特性,完成了一次穿越,至于他是谁,穿越并且刻下那段话之后又去了哪里,这不是我们要关心的。

虽然默默说的“第二种可能”我暂时没办法彻底想明白,但条理逐渐开始明朗清晰,这种说法固然可以解释根本就没有人迹到达过的山腹内,石壁上出现了几千年前的简体汉字,但漏洞也很大,完全分析不出这些字迹的目的和来由,尤其在我们不知dào

十个小时后会发生什么的前提下,如果真等来了什么变化,我们实现了脱困,那根本就是前后接续不上的逻辑链条。

我刚想把自己的质疑说出来,默默长出了一口气,“还有第三种可能……”

“轰隆”一声仿佛炸在耳边的雷暴一般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一阵剧烈的震动把我们四个人全部掀翻在地,头顶的小块碎石“哗啦啦”雨点一样落下,生痛地砸在身上,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无数的尘烟,呛得人想要咳嗽都张不开嘴。

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狭窄的山洞内似乎世界末日来临,我横躺在地,不自觉地佝偻起身体,把头深深埋在胸口和腿间蜷缩成的狭小空间内,勉强可以呼吸,身上的疼痛已经完全顾不得。

34、意外

五六分钟过后,空气中的尘埃渐渐落定,众人纷纷站起身抖落掉一身的石子和土,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面面相觑起来.

好在没有人受伤,紧张忐忑的气氛蔓延下没有人说话,我竖起耳朵还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四周一时诡异地沉寂了几分钟,众人这才心下稍定,高童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我反正弄不清发生了什么,距离刚刚看到那行字迹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三十米外的眼前这里,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逃生的可能,“等着吧……”大头嘟囔了一句,转头看向默默。

默默用手轻抚着胸口,“吓死我了,这应该就是救援吧?”

三个人迷惘地一起摇头盯住了默默,方才一半的话被打断,心里一安定,都在琢磨默默说的“第三种可能”是什么,救援和刚才山洞的差点儿崩坍有何关系,默默反倒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大头急切的眼神看上去恨不能把水壶抢过来远远扔掉。

“另一种可能,与我们之前熟知的一切都无关……”默默把水咽下,清了清嗓子,“我假定那些字迹是来自于一次未来的行为,也是改变了历史的行为。这个就更加复杂,所谓的未来也许是在许多年以后,现代没有穿梭时空回到历史的发达科技,但未来也许会有。首先需yào

设定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如果他想要改变我们被困死的历史,那么他同时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安排现代的什么人在几个小时后营救我们,第二是通知我们正确的脱困方式。这两件事也不需yào

有人从未来穿越回来,只要想办法把信息传递到现代就足够了。”

“把这个假设推衍下去,那段话就是未来人类留下的字迹,用一种我们想象不到的科技,把汉字刻在几千甚至上万年前的石壁上,另一面,外面的救援应该已经开始了,刚才那阵剧烈的震动可能就是。”

默默的想象力无疑是超越性的,如果说出现几千年前简体汉字的前两种可能,不论是“古代先知”还是“史前文明空间”,都有迹可循的话,“来自未来”的说法则是完全凭空想象,这也亏得是默默说的,要是别人,我一定会给它打上凭空捏造的标签。但仔细把默默的思路从头至尾梳理着琢磨几遍,却发xiàn

所有的条理都经得起推敲,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第三种可能”简直太离奇玄奥了,不管整根逻辑链条多么圆满,我们三个还是在将信将疑,默默大概不屑于跟弱智的人过多解释,说道:“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回头来看,也许我的猜测是错的,但救援应该已经开始,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

反正就这样吧,不求甚解是我的习惯,最起码默默这么肯定我们会脱困是一件好事,我大松了一口气,斜倚在洞壁上,看着高童和大头低头沉思的神情,目光和默默一对碰,默默脸上划过一丝古怪,避过了我的眼睛。

这都什么意思?真是有了活路就把我扔了?见过悲催的,没见过我这么悲催的。上一次是白露,如果不是周元王墓里九死一生的情境,她根本不会搭理我,等逃离了危险,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先把我踹了,可这一次是默默先挑逗勾引的我吧?靠,原来我才是天生给人家兜底垫被,实在过不下去了拿来凑合着配冥婚用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越想心里越觉得憋气委屈,人混到这份上,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我眼睛一闭,摘下安全帽用头向后轻轻一磕坚硬的石壁,也不知dào

怎么那么寸,倒霉的喝口凉水都塞牙,“轰隆”一声巨响再次传来,周围天崩地裂的震荡把我的头重重甩撞在了山岩上,一瞬间我就昏迷了过去……

过了多久醒来我不知dào

,眩晕的感觉让眼皮沉重无比,耳中只听到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一刻不停地响,我迷迷糊糊之间觉得那是谁家在装修,却听见大头的声音象是从天外传来,“醒了!”

我这才睁开了双眼,看到大头难看无比的一张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不知dào

是不是被他恶心到,一翻身开始翻江倒海地干呕,等眩晕恶心的呕吐感渐消,身体已经彻底的不听使唤,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默默喂了我几口水,我努力把嘴唇动了动,声音却象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默默能猜出我在想什么,说道:“你已经昏迷了有八个多小时,别说话,躺着休息一会儿。”然后用手指了指山洞的末端,“刻着字迹的山洞尽头那儿,上下都被震塌了,幸亏我们等在了这里,四周的声音听起来象是风钻,估计外面有人在**眼。”

我对默默眨了眨眼表示知dào

了,慢慢开始明白现在的处境,看来这几次的巨响是连续的爆破,外面有人在炸山体,救援真的要来了。

熬不过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闭上双眼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在这以后又发生了两次巨大的爆zhà

,间隔了多长时间我没法计算,然后听见他们三个狂喜变调地呼喊声,伴随远处哗啦啦扒动碎石的摩擦声,内心终于彻底松泄下来,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头顶一盏昏黄的灯静静地亮着,我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顶帐蓬里,身下是一张软软的行军床。脑袋晕痛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胳膊上一条细细的塑料导管正在输着液,努力支撑着坐起来,张口喊了一声:“有人吗?”声音嘶哑得吓了自己一跳。

帐蓬的门帘被掀起,外面略略刺目的天光透射进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用手去遮挡,耳中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内心倏忽间无比激动起来,我明白自己得救了。

进来的是一个医生打扮的大姐,不管长得怎样,那一刻看在我眼里就跟天使似的。她不拿正眼瞅我,只是低头拔掉我胳膊上的输液管,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注意休息。”然后板着脸转身离开,给了我一个错愕的背影。

35、不正常的正常

我呆坐在床上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大头和默默他们呢?再说怎么也没个人进来让我表示一下衷心感谢啊?糊里糊涂地爬起来,我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紧在身上袖子也有点短,禁不住自嘲地笑笑,心想现在去照镜子一定象个小丑。

撩起帐蓬的门帘,外面正下着丝丝缕缕的雨,雨丝随风任意飘洒,忽而左忽而右,远处放眼都是草木的绿色,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至,我享shòu

地深吸了一口,恍若隔世的感觉真真切切,一朝醒来是地狱,一朝醒来是天堂,经lì

得多了,才懂得世间一切原本就是美好的。

“你好。”透着亲切的招呼声从一侧传过,我赶忙扭头看去,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带着善意的笑容冲我走来,没有打伞,肩膀上有些湿漉,等我微笑起来,已经三两步跨到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我叫黄臻。”他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让我一瞬间有了想拥bào

这个陌生人的感觉,停顿一下刚要说话,黄臻却张口说道:“马上就到中午了,你这应该……饿了吧?”

我几乎流下泪来,吃饭对我来说已经显得那么遥远和陌生,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的感激之情。忽然想到了一大堆问题,捡了要紧的急忙问道:“这里是哪儿,他们几个怎么都不见了?”

黄臻笑笑,“这里是距离东三沟子镇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山坳,没有名字,你说的那三个人,他们都走了。跟我去食堂吧,天还下着雨哩……”

直到闻见饭菜的香气我的脑子还是有点乱,简易的食堂里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人群,这个场景太正常了,正常到简直象是幻觉,没有什么人给我释疑或者故作神mì

,大头和默默他们三个去哪儿了,有急事先回了家?我们这是在旅游吗?

我确认这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心里一大堆的疑惑涌了上来。地点看来还是距离悬棺群不远的地点,一路上看到不远处一座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山,已经没有明显的山洞,看来把我们救出来以后,这里的一切立kè

被抹去炸毁,救我们出来的人一定是083,秦卫国是绝对不会容许内里的秘密象BUG一样存zài

于世间。张口问黄臻他或者微笑不答,或者模棱两可地摇头说不知dào

,这是幻象还是另一个世界怎么着?

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逼问得黄臻有些急了,他就告sù

我说是一项秘密工程,上头不让对外乱讲,我就反问是怎么把我们救出来的,黄臻先是一楞,摸摸脑袋说道:“你们不是被困的驴友吗?我不知dào

,前天救你们的是负责爆破那拨人,已经都撤下去了。”

这还真成旅游了。我看看左右没人注意到我们两个,就低声地问他是不是083的人,黄臻表情迟疑片刻,随后就大笑起来,说道:“什么083,神神mì

秘的。”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封好的信封,塞到我手里,“差点忘了,这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临走时留给你的。”

周围到处都是人,我没敢看,接着埋头吃饭。黄臻嘱咐我饿了太久不要吃得太多,否则真要撑死人,然后用万分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唉,我知dào

你们挺不容易的,把你们救了输点液休息两天什么的就算了,这也是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不是?可我们这里……那个啥,毕竟不是收容所。”

看着黄臻脸上尴尬的表情,我心里一楞,吃饭还要钱是咋的?细一琢磨……吃饭可不是得花钱吗?这黄臻怎么看也不象是装的,可援救我们这个“保密工程”,绝对不可能是凑巧,也许上一拨人把我们救出来,跟接手的人撒谎说救了几个旅游者,黄臻是真的什么也不知dào

。那大头他们怎么也不管我了?

现在等于是我赖在人家这里白吃白喝,心里忽然有些气愤,恨不能把这桌子掀了,可一想到身上又没钱,一下子就变得气馁,红着脸讪讪地问黄臻借手机,黄臻“哦”了一声,“手机没信号,你知dào

咱们这里荒山野岭的太偏了……”

这下全完,黄臻的意思是我不仅要赖这一顿饭,还明知dào

没信号装模作样的借手机。我肚子里从秦卫国到大头高童暗暗骂了个遍,没舍得骂默默……这他妈的该怎么办?

我低头一边慢慢吃,一边想着办法,智商即便达到默默那种程度,想硬赖一顿饭钱也琢磨不出什么好主意。我喝完最后一口汤,咂巴咂巴嘴,心里甭提多悲哀了,九死一生的困境经lì

过多少次,可眼前老子硬是被卡在一顿饭上出不来。

黄臻叹了一口气,极为大度挥挥手,“唉,就这样吧,一顿饭又不值什么。那个啥……今晚我们这里实在是……住宿条件吧……”

我当然能听出这是逐客令。可还得万分感谢人家放过我没要饭钱,感谢人家收留了我好几天,又真心实意地问黄臻要手机号银行卡号,黄臻有些不大耐烦,说算了吧,饭钱什么的还不够打款的手续费。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灰溜溜的一次逃跑,临走前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四处打听路,问清了方向才知dào

这附近几公里外有个小村子,如果赶得巧还能搭上去附近镇子里的拖拉机什么的,说不得赶紧上路,身体稍有些虚弱,但走上几公里问题不大。

连绵的细雨渐小,天仍然阴沉。到了村口我才想起身上还有个信封,不知dào

是大头还是高童留的,我撒气式地使劲撕开,随后心里恨不得踹谁一脚,信封里放了两千块钱,早知dào

还用受这份罪?把钱放在口袋里,我差一点热泪盈眶,钱真是好东西啊!老子先买包烟,抽一根扔一根,刚才食堂里都要馋死我了……

宣泄式地想了半天,忽然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把信封重新翻个底朝天,没给我留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世界明明什么都对,怎么只有我觉得不对?

36、我还活着

活在现实里就得有个现实的活法儿,我暂时把一切疑问抛在一边,先到镇上再说。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烟,恶狠狠地抽两口,然后跟那个老大妈聊了几句,说是运气好能搭上车,再多问老大妈就烦了,“不知dào

!有事儿你问村长去!”

两个小时以后我终于搭上了一辆农用车,一路的颠簸不细说,到了镇上已经是黄昏,直奔住了好久的那家宾馆,一打听服wù

台,说是两天前整支队伍的人全撤了。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先凑合一晚再说,可身上的身份证一直被考古队统一保管,那个前台的小丫头怎么说也不让我住。

只能住洗浴了。吃过饭喝了几口闷酒,早早地到了洗浴中心睡下,半夜里却被人轻轻碰醒,我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难道083会在这里有人跟我接头?“先生,要按摩吗……”你说吧,这服wù

行业的从业人员都什么素质?谁他妈的睡到大半夜起来按摩……什么的啊?

一早上起来,天空终于放晴,可是怎么也驱散不了我心里的阴霾,事实也证明,足以混乱思维的状态仍然在持续发酵。

逃也似的离开小镇到了朝阳,城市里人多了起来,混入人群中间我更加没有了存zài

感,迫不及待地在路边店买了一部带话费的手机,然后四处打电话,能记得号码的手机统统打不通,打回家里也没人接听。我完全地慌张起来,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漫无目的地走了五六分钟,转头看到一间小网吧,开了机器的电源坐定,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最坏的情况不断出现,尽管认真地输了好几遍,可是QQ号和所有邮箱的提示都是这个用户不存zài

。我的背脊间慢慢的一股寒意升起,直冲大脑,这世界是怎么了?难道一切真的是幻觉?

这世界没有人知dào

我,那到底是我不存zài

还是这世界不存zài

?这种哲学化的设问本来离我远远的,现在却突然涌进了心头,我象古希腊的哲人一样陷入了迷惘的思考,却得不到答案,或者说这两个问题其实共用一个答案,我正在失去自我。

我是不会甘心的,最起码现在还清楚地知dào

自己应该干什么。我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北京的车票,然后呆坐在候车室里静等了六个小时不敢离开,中途吃了一碗泡面,直到躺在下层的卧铺里才略微放宽了心,我真怕这火车也是不存zài

的。

我能记起的电话号码,都是周围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已经试过了很多次,我怀疑是手机的质量问题,胡乱拨了几个,招来了对方冷冰冰的回绝。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在脑子里牢牢地记住更多,哪怕是我的仇人。话说这也赖不得我,把手机扔掉,你能记住的电话号码有几个?

餐车上我不敢闲着,热情洋溢地和陌生人打着招呼,我知dào

这是心底里为了证明自己的存zài

,我实在惊慌现在的状态,那是一种深入了骨髓的灵异式恐惧,周围所有的都正常,仿佛只有我成了不曾在世间存zài

的鬼。

二两烧酒很快就下了肚,酒精带来的晕眩感紧接着上头,反倒促使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在厘清所有的真相之前,我先得弄明白最大的一个问题,这一切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第一步跨进去就陷入了僵局,我发xiàn

这比任何推理都难。如果是虚幻的世界,你用头脑营造出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不合理的部分早就被自己修正,有BUG是一定的,可创造了BUG的人就是你自己,那怎么能够看得出来?我现在明白了在西伯利亚时那张纸条的重yào

性,等于是第三者在我的头脑里埋下一粒提醒的种子,适时地萌芽点醒了我。

权且放一放,就算真看出这世界是虚幻的我也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躺着等待醒来。我长出一口气,还是要认定这世界是真实的,那不合理的部分就倏忽间多了起来。

大头和默默他们去了哪里?救援以后083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我所有能记起的电话为什么一个也打不通?能从侧面证明我身份的网络信息怎么都没了……

脑海中忽然闪现着回到了几天前,被困时大头问过我一句话,“你说这些秘密是该咱们知dào

的吗?”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就是一切的症结所在……我知dào

的太多了。前面默默跟我分析过,我们的行动只是一次烟幕。假如幸存下来的四个人在083眼中都是弃子,而且还是知dào

秘密最多的弃子,把我们救出来已经善良到过份了,那么以后呢?我如果是秦卫国,我该怎么办?

换位思考以后,我现在可以想象秦卫国处理这件事会有多棘手,因为除了弄死或者把我们几个关一辈子,我实在想不出有别的法子封口。

我回到车厢,静静地守在窗边,看着疾驰的列车两侧一排排的树向黑暗里倒去,头脑渐渐迷乱。我强行打断了一根线延续下来的思维,尝试换了个角度,救援未必代表了好心,也许我还有利用价值?那更不对。如果那样的话,不说这一段结束以后是不是应该大张旗鼓地把我接回去,最起码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列车一大早上到了北京,我本来的打算是直接回到083总部,现在渐渐改了主意。想起秦卫国的老谋深算我就越发害pà

,他勾一勾手指头就能让我在世界上消失。

既然一切都是083搞的鬼,那么我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也是情理之中,想到这里我大白天的也觉得毛骨悚然。不管这个敌人我看不看得见,我得先甩掉他。

我没有做特工的经验,只是按自己的主意四处乱窜,人多的地方我走得极快,拐到人少的胡同尽头突然回头看上一眼。反复下来,直到快把自己折磨成神经病,我才打了一辆车,让他开到就近的派出所。

我不是要报案,首先我就没有报案的理由。我只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份,我要试试异地挂失补办我的身份证,这大概是除了回家找到父母朋友,唯一证明我存zài

的机会了。

意wài

的是,这一次我终于明白秦卫国要干什么了。

37、特立尼达和多巴哥

“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RepublicofTrinidadandTobago)是一个位于中美洲加勒比海南部、紧邻于委内瑞拉外海的岛国,全国由两个主要大岛——特立尼达岛与多巴哥岛,以及另外21个较小岛屿组成,其中全国大部分的人口均集中在特立尼达岛之上.首都西班牙港,全国人口一百三十万……”

我没疯,正坐在一家黑网吧里百度呢。四周都是中学生,吵吵嚷嚷地象炸开了锅。一个小时前,我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派出所那个丫头片子给的答复却让我啼笑皆非,我的身份证两年前已经被注销,我现在是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的公民,两个月以前大概出于对中华文化的景仰,我持旅游签证到中国体验风土人情。至于我的护照丢失需yào

去哪里补办,他们可以帮zhù

查询,但主要还得依靠我自己另外打听。

派出所里我只能装做头痛失忆的样子,人家的服wù

态度不错,登记了我的手机号码,接着告sù

我中国虽然1974年和我的国家已经建交,可至今北京没有大使馆,估计是因为我的国家太小,全世界每个国家都外派了大使就不剩多少人了,而且北京的房租又贵。

思来想去我找了这家不要身份证的黑网吧先查查再说,收获还是有,刚才我就发xiàn

了一条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这个国家有不少华人,我不算特别孤单……结帐离开了闹哄哄的网吧,我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秦卫国是要把我驱逐出境了。

我肯定不是个倔强的人,但现在让我死心我不干。不过还是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我怕去了083大哭大闹会被就地枪决,事实上我已经连累了父母,他们找不到我可能比我还急。

在这之前,我得先换件衣服,现在的衣服短得不合身,有点象偷的,好多人指指点点的窃笑,我不能给特立……什么共和国丢脸。讲完价掏钱的时候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钱越花越少,这是逼着我找到援助买张机票回国啊,唉,我根本没有移民的思想准bèi

,其实我好想赖在中国打黑工……

挨到中午我要了碗牛肉面,喝了几口汤就再也吃不下去。反复思量决定还是马上去一趟083的总部,他们要弄死我早就弄了,现在我算华侨了吧,掐死一个华侨可是国际问题。

坐在出租车里我就想,到底该感谢秦卫国还是该诅咒他,不管他得到过什么信息,费了那么多周折把我从封闭的山腹中救出来,可把我赶走时又无比的决绝,这让我感到委屈无比,一冲动就想去哀求,把我留下我能捣什么乱?安置到农村守着青山绿水,我还可以多活几年,比如……陕西米脂的乡下,讨个婆姨生两个放羊娃,给我留点钱对083来说是九牛一毛,我保证喝醉了也不说那些秘密不就得了?

等一等……这事儿不对,大头和默默……还有高童,他们也是这样的际遇吗?我和他们知dào

的一样多,和他们唯一不同的,是我至今查不到一点端倪的真实身份,难道一切问题出在这里?

再有几公里路程就到了083,我赶忙喊停了出租车,闷热的天气下独自沿着人行步道缓缓前行,一会儿功夫身上就湿漉漉满是汗水,我已经顾不得。这几天我一直在迷惘里寻找自己的身份,关于这次离奇的获救从没有过整体的考量,假如默默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洞壁上那些字迹和这次的援救都是来自未来的安排,那我所有不可理解的遭遇似乎就有了另外的解释。

从现在我的了解来看,古代先知准确预知到的,是除了我以外,我们身边正常发生过的历史,大到几千年以来的改朝换代,小到每个人昨天的吃喝拉撒。但如果掺杂进这次默默有关未来改变了历史的思路,那么……只有“未来因素”导致的,已经被彻底干涉改变了本来轨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才可能是先知预知错误的根本原因!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远处已经隐约看到083的大门,我却一步也迈不动,颓然地坐在了路旁的石阶上,仔细理顺了一遍自己的思路,结论只有一个,先知预知不到的我就是那个游离于正常之外的“未来因素”。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令我害pà

到不敢触碰的猜疑,我哆里哆嗦地点上一支烟,轻吸一口头脑变得清醒起来,我知dào

自己终究是逃避不掉的,只能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答案对我来说可能非常恐怖,我是一个本不该存zài

于当下的人,我也许来自于许多年以后的未来!

我呆呆地坐在路边,看着周围既熟悉又不熟悉的一切,无尽的失落感顿时向心头涌来。命运给了我真zhèng

的与众不同,却让我失去了整个现实的世界。历经了劫难我依然乐观,没有了存zài

感我拼命地找,秦卫国可以开除我的国籍却击不垮我生活的勇气和信心,这一切都因为在我的人生观里,每个人同是一片蓝天下平等的生灵,从不高贵从不卑微,只要活在这世界就是精彩,可现在……这所有的理由都没了。

模糊间我第一次想到了死,第一次觉得活着彻底失去了意义。对你来说,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你对着这世界笑,这世界也对你笑,可我呢?我哪怕对着镜子笑,镜子都只会映出一张本不该存zài

的诡异的脸。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把手机攥在手里默然呆滞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我不知该不该接听,第二遍……第三遍……我实在是不胜其烦,按了接听正要泼口大骂,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心整个儿揪在了一起,一时间血都涌上了头,那是秦卫国的声音。我立时张口结舌起来,面对这只强dà

的命运之手,一个字也说不出,电话那头的秦卫国叹了一口气,“等我几天,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38、不可更改

电话挂断了,回头我慢慢咂味出秦卫国声音里的虚弱和无耐。我暗暗摇头,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随时可以操弄他人命运的秦卫国会有什么矫揉造作的苦恼?

我还听出了他语气里另外的一层意思,秦卫国显然认为,出于不甘心被摆布的命运,我所做的努力都不够聪明,我不懂“舍得”,关于自己的答案我应该立kè

放qì

搜索,割裂和远离身边的一切,逃避到南半球的热带岛国开始新的人生。

左右四顾,我还是没能发xiàn

盯着我的那双眼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遭遇了人生真zhèng

的十字路口,与其在这里彷徨,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天生缺少大头那样的光棍精神,那我就改改,权当自己死了一次,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我昂首挺胸地走进了083的大门。

环境还是那个环境,我半天没碰到一个熟人,走到哪里也没人拦着,所有人都当我是空气。我径直走到秦卫国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没什么回应,试着推也推不开,正有点挠头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是秦卫国办公室里的梧桐,她冲着我微笑,“来了。你先到后面住一阵吧,秦教授这几天不在。”

还好,梧桐表现的总算正常,我知dào

她说的“后面”指的是083的宿舍楼,“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梧桐把手里的一个档案袋递向了我。接过档案袋我有些发楞,随后就明白过来她是故yì

在这里等我。

我没说话,把袋子夹在腋下低头匆匆下了楼梯,我发觉现在的自己格外自卑,好象班里考了倒数第一的孩子,不论走到哪里都羞红着脸。其实我没做错什么,但让我重新自信地面对世界,我怕是再也找不回那个勇气了。

我不想看到窗外的任何景色,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交集,拉了窗帘歪倒在床上,僵持紧绷了好几天的身体彻底松垮下来,这不是因为特别有安全感,而是我以往最害pà

的孤独不知不觉地成了我真zhèng

的朋友,我只配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

渐渐开始明白,我的确不应该继xù

赖在熟悉的人群中间了,我只能越远越好的离开,倏忽间我想到了父母,尽管不断告诫自己那可能只是一次发生在二十几年前的领养,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不论怎样我也摆脱不了时间培育出的亲情。好吧,心酸总是难免的,习惯了大概会好,我不能给那些爱我的人添麻烦了,选择离开也许是另一种爱的表达吧?

多么痛的领悟……我擦了擦不小心溢出的泪水,一时想起竟然忘记了那个档案袋。坐到桌前缓缓打开,里面除了一些英文资料,还有一张护照,我的心一紧,大概知dào

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英语不大灵光,但还是可以勉强辩认音译出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打开来上面贴了自己的照片,正冲着我微笑,我象见鬼似的连忙合上扔在一边。其余那薄薄的一摞资料看了几个单词我就开始头痛,拿在手里快速翻了翻,在最下面找到一张写了几行中文的A4纸,长出了一口气。

字迹隽秀,一看便知出自女人的手笔,大概还是那个梧桐吧,我一行行向下看去,等弄明白上面写了什么,心里顿时难受极了。

那是一份清单,上面列出了交在我手中的每一份资料,除了证实身份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护照,其它的是一张房产证明和几份其它的财产证明,财产所有人的名字也都是我。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大概算了算,足够我过上丰衣足食的下半生。

我尽量放平混乱难言的心境,意识到一切都不可更改,秦卫国已经圈定了我的下半生,他没强行把我押送到某趟国际航班已经算是客气了,几天以后,那可能出于对我怜悯的最后一次谈话,也就是对我挥挥手告别的时刻了。

多少年的习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乐观方向想问题,持有这个南美岛国的护照,以后还可以去中国大使馆办旅游签证回国,我只是想回家看看亲戚和朋友,离083远远的,自己又不缺钱,世界都是地球村了,这其实和迁到偏远乡下没多大区别,甚至比那个还好。我暗暗地点点头,把那张A4纸翻转过来,却发xiàn

另一面最下端有一行铅笔写的小字,“犯罪记录”,后面打了个问号。

瞬间我就明白过来,如同遭了五雷轰顶一般,秦卫国是打算给我一个中国的犯罪记录,那么我一旦离境,以后再想回国探亲旅游,世界各地所有的中国大使馆……是的,拒签。

我几乎抓狂,完全冷静不下来,把烟灰缸狠狠掼在地上,歪扭的烟头四散了一地。这他妈的算什么?让我和所有人诀别吗?我气急败坏的继xù

折腾,把桌子床垫都掀翻在地,直到累得坐在地上呼哧直喘,恶狠狠地想,你他妈的越不让我回来我就偏回来,老子可以花钱找蛇头偷渡。紧接着就意识到这么想不靠谱,世界各地哪里能搭载上开往中国的偷渡船啊……

两个小时以后,我先去洗了个澡,默默地收拾干净了房间,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床上,沮丧到极点。随着冷静一起到来的,慢慢却有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秦卫国费了这么多周折地算计我,这不象是在应付一个弃子,倒象是对付一头怪兽,我有那么危险吗?他难道是怕李蕨再利用我掀起什么波澜?

假如老林和顾光明是在进行另一项更重yào

的行动,从秦卫国说的“一切都结束了”来看,他下的这盘棋已经到了胜负已分的收官阶段,那他还对我有什么担心……或者说害pà

吗?秦卫国会怕我?怕我干嘛不整死我?

一切都要等见了秦卫国再说,我开始暗地里给自己制订方案,和秦卫国相比我的力量不值一提,没有能力翻盘,但是你漫天要价,我就得坐地还钱,这是小人物的挣扎方式,我并不会摆出激怒你的姿态,给你一个撕破脸面彻底整治我的借口,但我得想办法知dào

你究竟怕我什么,这是我可以拿捏的最后底牌。就这么定了。

39、宿命

随着身份之谜的呼之欲出,这几天我的脑子一直没闲着,我是那个先知预知不到的“未来因素”,这个极特殊的身份意味着我二十几年的经lì

有了可怕的另一面,所有的一切最开始就是刻意的预谋,直到我和顾光明被绑在一起,成为083打断先知传承这个目的而深埋的炸弹。

我不愿意去猜忌我的父母,秦卫国行事的风格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知dào

这个天大的秘密,一定都靠083编织完美的谎言来维系,在弄清真相以前,我决定不去尝试和所有人联系,也许他们都在逃避我,而且我也不知dào

该怎样面对他们。

我终于坐立不安地等到了秦卫国。其实我已经没有了好奇心,只想让真相水落石出,好给自己一个重新的定位,迷失自我的滋味实在难耐,而且我还要做最后的努力,期图摆脱被他彻底束缚的未来命运。

这次以后我的人生观彻底变化。同时,我也明白自己之前试图挣脱的努力好象弄错了方向,世界不再是那个世界,人生不再是自己的人生,秦卫国并没有完全揭开谜底,却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用他的经lì

告sù

了我什么叫真zhèng

的宿命。事情需yào

再回到开头,从1979年那座越南的古墓说起。

……

那盏临时拼凑的照明灯映得棚顶椁室的中心一片通明雪亮,却丝毫不能抵消诡异带来的压迫感。秦卫国蜷缩在冰冷的青铜棺一侧,象是倚靠在父亲温暖的怀抱,这样他才会有稍许的安全感,目睹了所有人的死,并且亲手把马教授放进那具等待了千年的青铜棺,他一瞬间崩溃,已经没有了眼泪。

后来他相信,能从那种环境里尽快地恢复理智,已经不仅仅是超强的心理承shòu力和忍耐力,更还是一种天赋和突如其来的使命感。尽管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栗,秦卫国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他缓缓打开马教授在生命最后几个小时一直记录着什么的笔记本。

字迹潦草,行列也显得凌乱,史前文字和简体汉字交替出现,两种一脉相承的文化符号经lì

了万年重新碰撞在一起,秦卫国压了压内心的激动,审视满篇幅大大小小的问号,轻轻合上笔记本,闭上了眼睛。

存zài

的既是合理的,不管头脑里的世界观多么固定,他现在必须要接受世界上有“先知”存zài

的事实,秦卫国先是花费了半个多小时让自己沉浸其中,先知是能够预知未来的,有了这个认知的基础,不论前后两支考古队做为人殉的全军覆没,还是马教授意wài

的死,一切就都是情理之中的,除了……

秦卫国再次打开马教授留下的笔记本,看着第一页里最大那个问号,暗暗点了点头,这个问号打在“公元纪年”四个字后面,马教授曾经用笔重重地勾描了几次。他和马教授想到了一起,假如把整篇的洞壁文视为先知预知后世的“大事年表”,那么……

秦卫国彻底明白了过来,对,那就是公元纪年,用二进制表示的时间代码,最大的疑点就是使用了公元纪年。创造并且进化了抽象文字的史前文明,必定有自己成熟的历法和纪年方式,它的记载也不可能是故yì

以让后世人看明白为前提的,出现了公元纪年绝对不是古人的刻意。会使用甲骨文的未必是商朝人,也可能是现代人,史前文字也一样,出现了史前文字未必代表了这些字迹来自于史前。既能够熟练运用公元纪年,并且准确知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的,只剩了另外一种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它来自于未来。

这个不得不蹿出的思路让秦卫国的头脑瞬间变得混乱,他决定暂时放下,然后平心静气地点燃了第一支烟。

秦卫国清空了脑子,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稳稳捏紧烟的两根手指上,红红的烟头没有一丝颤抖,他知dào

自己已然闯过了生命中最重yào

的一关,从大破到大立,这是一种近于顿悟的禅机。

烟抽到一半,秦卫国的思路象洪水冲破了堤坝一般潮涌起来,他清晰地分别抓紧了最重yào

的两条并列主线,第一条主线是一次发生于一千多年前“先知”陷害,先知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将目标瞄准了第一个尝试揭开史前文明之谜的马教授,给他准bèi

了一场陪葬丰厚的葬礼。而另外一条主线,是发生在多少年以后的未来,已经掌握了史前文字的未来人,把一系列迫切需yào

传达给现代的信息,采取一种现代无法想象的科技穿越了时间,将字迹涂在更加早远年代的洞壁上,而且……秦卫国渐渐相信,只有自己会活下来,这些字迹就是留给自己的。

“砰砰”,沉闷的声响在静寂的椁室格外刺耳,象擂在了秦卫国的心头,他打了个寒战恢复过来,声音是从封闭棚顶椁室的翻板那里传来的,他稳稳当当地戴好了防毒面具,弓起身子走到上下两层的接口,拉开了翻板。

秦卫国还是被吓了一跳,一张几乎烂掉的脸从下面拱了上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貌,他分辨不出这个人是谁,下意识地把他拖了上来,然后返身盖上了翻板。秦卫国见识过古墓的毒气机关,知dào

这个人尽管还在挣扎,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却终究是活不成了。

一阵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叫声,“救我……或者……杀了我……”语气里充满了绝望。秦卫国心里凉到了底,不仅仅是再次眼见一条生命的消逝,而且他知dào

作为下层墓室里十二个人中的一个,这个人暂时还活着,那就意味着……洞壁文上说的十二个“人殉”暂时还没完成,他不知dào

这个人会坚持多久,也突然发xiàn

不能肯定在这个人死之前,第十二个人殉会不会另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秦卫国做了一生中最残忍的一件事,他亲手扼死了那个幸存者,大口地呕吐……十分钟后,秦卫国的手一直颤栗着,他扔掉手套,点燃了第二支烟。

40、未来的信

秦卫国的办公室里通透明亮,他瘦削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窗口,我发觉他的双肩因为激动微微有了些颤抖,却倏忽间转过来毫不避讳地看着我,面部表情一切如常,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我瞬间就觉得全身发冷,明白了什么叫令人恐怖的自制力。

说句老实话,听到这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马上逃跑,我不想知dào

真相,我要滚回我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做良民,一辈子不和秦卫国再有什么交集,我不是怕他扼死我,而是要逃避他在极端里塑造出的可怕的第二性格。他是人……他能承担起这样的压力吗?

“1983这个数字,”秦卫国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苍老无比,“是当时我掌握的越南古墓洞壁文中所有搞不懂的日期里最近的一个,没人知dào

那一年会发生什么。回到北京,老师的研究手稿被秘密提取出来,交到我的手里,我开始负责组建史前文字破译攻关小组,哦,对了,这也是因为老师留下的那封推荐信。我就用了代表1983年的‘083’来命名,这是现在083机构名称的由来。当时的我也没想到,1983年有什么非凡的意义。”

我在1983年出生……我压抑着自己紧促的呼吸,禁不住地想,但不能肯定秦卫国所说的非凡意义是不是和我有关。我忽然很奇怪秦卫国对我的态度,一直非常平等,其实我不可能和他平等,他的年龄学识阅历等等根本不是我能启及的。秦卫国平淡的陈述还在继xù

,我放下心事,被动地跟随他的思路,沉浸在几十年前的往事里。

随着史前文字的不断破译,那一篇越南古墓里发xiàn

的洞壁文在几年后变得越发离奇和不可思议,而1979年同时进行中的另一条主线纠结在历史研究当中,从越南古墓中带出的文物被多次组织鉴定,当时最先进的碳14年代测定也从国外花大价钱引进,陪葬品年代集中于距今1600多年前,也就是中原王朝的东晋时期,那个时代中国西南和越南北部,缅甸大部正是罗滇王的势力天下,那么杀死马教授的“凶手”,动用了大量财力修建越南那座古墓的人最有可能就是罗滇王。一批历史学者和探险队开进罗滇王的发祥地云南牛耳岭地区,取得的资料被083严格保密,要争取破解罗滇王的先知之谜。

这是除洞壁文之外唯一的线索,直到现在昆明的083分支机构还在不断发xiàn

之中,但那篇洞壁文的译本横空出世后,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yào

了。

除了秦卫国,没有人掌握整篇的译文,秦卫国将所有人的研究成果一个字一个字地掌握拼凑,之前有关于未来的猜想渐渐浮出水面,准确地说,那篇洞壁文是一封来自于未来的信……求援信。

至今秦卫国也不知dào

这封信来自于什么年代,那个年代发生了什么,只知dào

如果不在他的有生之年扼止先知的传承,未来的人类将因此遭遇难以想象的劫难,也许换个角度应该这样说,这是未来世界期图通过改变历史,借以拯救未来人类的一次尝试。

“我不知dào

这个未来人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暗地里叫他‘小约翰’……”秦卫国忽然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我隐约觉得小约翰好象是哪一部国外科幻小说主角的名字,却在脑子里打转想不起来。

转而秦卫国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如果整个事件有一个总导演的话,其实那是小约翰,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他只要按照他们的历史来安排我们的未来就足够了……你明白吗?”

秦卫国说到这里停顿许久,给我留了犯着迷糊去琢磨的一段时间。我渐渐绕了出来,今天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在遥远的未来却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我们不知dào

明天会发生什么,小约翰的确可以,如果这样看起来,真zhèng

的先知恐怕是小约翰才对,他对我们的未来没有知晓不到的死角。这就好象现代人假使回到几千年前的古代,不论是他们即将面临的改朝换代,或是大小规模的战争,只要我们熟知历史就知dào

一切。

接下来秦卫国的讲述让我相信,不管秦卫国或者小约翰,他们的大脑重量至少超过我百分之五十。小约翰利用他们那个年代的科技,把一些用史前文字记载的“指令”,穿越时间记录在几千上万年前的某处,比如某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被发掘出的古墓内,或者某处隧道工程打通的山腹地下的岩洞中,而全世界只有秦卫国一个人能懂的神mì

史前文字,最终都会以考古研究的名义摆在他的面前。

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前些天无人涉足的山腹内,提示我们脱困的信息来自于何处了,而另一面小约翰一定在更早时把我们被困的时间地点通知给了秦卫国,不过和我们交流他用的是现代简体汉字罢了……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秦教授,那您写的那些书……”

秦卫国先是一怔,随后会意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价值,只是给未来传递信息的工具。”

又一个谜解开了,秦卫国的书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出名,所有的内容都是掩护,每本书最重yào

的部分就是谁也看不懂的史前文字插图,上面记录了他留给未来的信息。他只需yào

保证这书能够流存久远就足够了,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永久保存于全国各地甚至可能的国外大小图书馆。

梧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和秦卫国低语一阵,重新沏了茶,这给了我一个从秦卫国的回忆里拔出自己思维的机会,我开始慢慢体味到秦卫国大半生的奋斗和无耐,这是真zhèng

无法改变的宿命,小约翰从第一刻起就知dào

秦卫国的全部,也不仅仅是秦卫国,未来人只要愿意,就可以知dào

我们现代每个人一生的过程和结局,那对他们来说,只是历史。他们或许可以改变,但我们只能承shòu。

41、先知世纪

“每隔一段固定的年份,会诞生一个天生具有先知潜力的传承者.这是人类血脉遗传的神奇密码,现代的生物遗传学还不能解开这个谜,但在未来人们已经掌握了先知血脉遗传的时间规律,这八百多年的时间他们称之为一个‘先知世纪’,每个先知世纪的第一年,拥有先知血脉的后代里就会出现一个先知的传承者……”

秦卫国终于把话题说到了先知上,我忽然紧张起来,按照以前的了解和推测,我、顾光明都具有这种血脉传承者的特征,而不论从李蕨那里得知还是眼下秦卫国所说的,除了克隆人这种特例,传承者按照遗传规律只能有一个,这一直是我最大的心结。我尽量控zhì

着情绪,忍住了没有插嘴。

“1983年,恰好是先知世纪的第一年,我们按照越南古墓洞壁文的提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这个刚刚出生的传承者,他就是顾光明。”秦卫国说到这里,眼中一瞬间流露出复杂无比的神情。

从1979年开始算起,准bèi

了四年之久的083在这一刻才由一个考古性质的学术机构正式步入行动,顾光明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都在083的掌控下,他这个真zhèng

的先知传承者,也就反过来成了083中断先知传承的第一把钥匙。正常来说,在1983年把这个新生儿溺死就算无比残忍,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是083不能改变这个重大的历史进程,否则对未来而言,那会引起怎样的历史崩溃无法想象,也许小约翰就此不会出生,秦卫国不敢尝试。而且083可以利用掌握了顾光明的绝对优势,把先知对未来世界的威胁彻底铲除。

于是一切都在表面上按照正常的次序进行,周元王墓的发掘和西伯利亚的探险,这些说穿了也是让历史继xù

下去,维护历史这根脆弱的链条不至于断裂,只是塞进了一个意wài

的阴谋破坏者“我”。关于我的身份秦卫国虽然暂时没有提及,不过我的确是破坏古代先知阴谋,并且同时让历史得以顺序进行的最关键要素。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曾经的遭遇不论怎样的波谲云诡,终究只是有惊无险,明确知dào

我未来结局的小约翰把一切信息传达给了秦卫国,其余083的人什么也不用懂,只需yào

照做就足够了,比如西伯利亚圣地岩洞里那张提醒的字条。

“史前文明没有出现工业革mìng

,却创造出现代人类无法企及的另类科学,在我们看起来近乎玄学,比如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握。”秦卫国说到这里,神情微微泛着激动,对于一个从事历史研究工作的人来说,能揭开这样的远古秘密固然不能跟任何人炫耀,但足以使他自傲一生。

史前文明真zhèng

的断层来自于一次病毒的爆fā

,他们的医学不能阻止绝大多数人遭到了灭顶之灾,却偶然发xiàn

地上世界独立进化的原始人类对于无可救药的病毒有着天生的免疫力,为了保存住这一支史前人类,他们回到地面世界开始了一次伟大的融合,这种融合从万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天,他们也就成了现代中国人祖先的一支。龙图腾,古老的文字,残缺而至今无解的易理八卦,山海经中那些怪物的传说等等,他们的文化更是彻底地渗透进了每个中国人的血液之中。

这一支仅存的史前人类终于发展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民族,与此一同带给我们的,还有抹不去的先知血脉,未来世界仍然无从分析先知是源于先天的人类潜能或者后天的大脑开发,与易经文王卦课这些“未卜先知”现象有什么瓜葛,但人类天生对权力的贪欲却赋予这种能力最大的风险,每一次先知的出现,几乎都伴随着战争的腥风血雨,越到科技发展人类交融的近现代,这种危险也就越发强烈,迄今距离我们最近的成吉思汗,他一生的征战和杀戮也说明了,这种危险首当其冲的,恰恰是带给我们这支史前后裔民族本身。

“史前文明空间每隔同样的先知世纪会开启一次,传承者如何进行血脉的唤醒没有人知dào

,他们成为先知并且回到地面世界以后,‘终极之门’就会关上,等待八百多年以后下一任传承者的到来。那些神mì

的空间通道仍然存zài

,却无法到达最终的终点。这近乎玄奇神话一样的规律,也侧面证明了史前文明的另类发达。”

秦卫国说到这里,额头上沁出了汗水,满脸的疲惫之色,我正要打断让他休息一阵,秦卫国却一扬手阻止了我,继xù

着他半生经lì

的独白。

秦卫国当然知dào

重点应该放在哪里,他一直不断地努力发xiàn

和摧毁那些联结的通道,也就是我们一次次擦肩而过的时间扭曲或者出现了早期未知生物的通道,比如牛耳岭,湘西石门镇直至最近的悬棺洞穴,而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最终没有踏入的周元王墓石门后的那条甬道,也是其中的一条。

周元王把自己的陵墓修在远离周代王族墓葬群的龙脊岭,就是为了那道石门背后的秘密,这是他全盘复生计划中的最后一环,利用两千五百年后的顾光明,实现记忆复活并且重新进入史前空间,成为先知。

与083一直在较力的A集团和李蕨尽管势力极其庞大,却从来没有过秦卫国那种压倒性的信息优势。成吉思汗预知自己必将从冰下复苏,克隆人只是他另有目的的后招,所以成吉思汗并没有在记载里给他的后人留下关于那些通道的支言片语,李蕨前期的努力也集中在复苏成吉思汗上,直到八百多年前成吉思汗安排下的这次复活以死亡告终,她重新订下利用克隆人造出先知计划的时候,湘西石门镇地下洞穴早就完全坍塌,那是一次巧合或者083的刻意已经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这条通道被永远埋在了地下。

由此明争暗斗更加激烈起来,复兴黄金家族已经成了李蕨疯狂的信仰,她动用了全部力量开始寻找那些通道,甚至打草惊蛇的逆向打起了083的主意。而当秦卫国明确知dào

克隆人以另类传承者的身份存zài

,并且李蕨的目标清晰指向红山文化悬棺群时,对已知和未知的那些数目不详的通道,秦卫国知dào

自己终究是防不胜防的。

而在此之前,一次偶然获得的史前信息,更让秦卫国不得不动用了最后的杀手锏。

42、留恋与怀念

湘西石门镇我们得到的水晶带来的史前文字信息,就是那一次偶然,但却不是巧合。当秦卫国最终把它全部破译出来,他第一次陷入了被全盘推翻的混乱,按步就班的摧毁计划几乎彻底打断。那是一篇来自远古史前时代先知的预言,说它不是巧合,是因为这篇预言就是留给我们这个时代的。

预言里提到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一定会出现先知,如果这受到了任何其它因素比如未来的干扰,被强行打断,那对人类的未来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这与其说是一次先知的预言,不如说是远古对现代的警告,秦卫国无从验证这个预言的真假,在古老的预言和未来的压力夹缝中被左右,现代人显得如此的孱弱,秦卫国用以平衡历史和未来的唯一力量,只能是自己的智慧。

这是一次疯狂的冒险,秦卫国决定把顾光明送进史前文明空间,让他按照历史规律成为先知者。这不仅可以把预言中提到的危机化解,尤其对虎视眈眈的李蕨来说,顾光明一旦成为先知者,“终极之门”就会关闭,她所有的努力会全部付之东流。

真zhèng

的行动就在红山悬棺群考古的掩盖下开始进行了,秦卫国在表面上将几个关键的人物都放在了红山悬棺群吸引李蕨的全部注意力,他在另一个方向上动用了真zhèng

的底牌,红山悬棺考古的掩护一直持续到我们和张教授陈旭下到悬棺洞穴之前,老林顾光明隐瞒了所有人,在最后一刻直奔一处无人知晓的秘密隧道。

秦卫国在译出越南古墓洞壁文时,就掌握了直达史前文明空间那道“终极之门”的准确坐标,他原本的打算是毁掉所有的通道不去打终极之门的主意,毕竟那引起的连锁反应太大了,而且可能会有人要因此牺牲,但现在秦卫国已经顾及不到,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一条通往终极的地下隧道终于在红山悬棺群考古的末期打通。

我没有因为秦卫国安排顾光明成为先知而过于混乱,却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老林和顾光明会是怎样的下场?我不得不考lǜ

秦卫国行事的坚决和果敢,他真会任由顾光明成为现实世界的威胁吗?人的权欲都是一步步升级的,秦卫国当然了解顾光明的秉性善良,但谁又敢保证,得到那种可以支配天下的能力还能把持住自己?人性的复杂,甚至让我们每一刻做出的选择都会千变万化,前一秒是天使,后一秒就会变成恶魔。假使换成是我,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在那种权力诱惑面前会做出什么。

秦卫国已经不再说话,站起身看向了窗外,脸色苍白腰身却笔直,眼神闪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知dào

为什么,我满肚子的疑问一句也不敢问出口,更不用说之前准bèi

的计划了,了解到这么多以后,仔细地回味琢磨,直面这个日渐衰弱的儒雅老者,他现在带给我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

我的脑子一时空空如也,自己身世的疑问也渐渐被对顾光明的担心取代,愣愣地瞅着秦卫国办公桌上那个老旧的倒计时电子钟,液晶屏显示剩余的时间是十五天,而且还在一刻不停地读秒归零,难道时间的终点才意味着结束?

秦卫国笑了,他大概猜出了我在想什么,“我告sù

过你,一切已经结束,现在每个人都安全了。不仅是你和083,包括李蕨和他的那些人,失去了目的也都解脱了。”

我悟不出禅机,却忽然品味出了一点佛的意思,秦卫国不仅在拯救历史和未来,也在拯救他的敌人。你永远看不出他的悲喜,也无从知dào

他的内心深处有没有温情,但那里却一定没有埋藏着恨,你能透视到的,是一种超脱了所有世间凡俗的真zhèng

的至上光明。

我的身世谜团仍然没有揭开,也明白秦卫国不想告sù

我的,我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在南美那个岛国终老一生大概也是我后半生不可逃避的宿命,或者可以乐观地换个说法,人生的另一段开始。秦卫国最后给了我三个月时间让我滞留国内,我反正也无从选择,走出秦卫国的办公室,对顾光明的担心渐增,我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和老林的下落呢?

我一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想着秦卫国对我说的那些话,心里象是被一块渐长渐大的石头塞住,秦卫国曾经提到过要有人牺牲,顾光明和老林一定是凶多吉少。

心头忽然难过起来,我不怨恨秦卫国,只是觉得命运的不公平,顾光明的家世本来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到头来仅仅是表面的光环,他那个特殊的身份在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蓦然想起前些日子最后的晚上顾光明对我说的话,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感伤是什么意思,酸楚一时涌了上来,对当时的他来说,可能只是不好的预感,在今天看来,那却是和我的诀别。

我从没有珍惜过和他的友情,因为那太容易得到了,对于白露或者默默,我可以整天的想,不要脸的想,但我心里从没给过顾光明一丝一毫的空间,我怜惜过自己,更怜惜过白露和默默,今天我终于知dào

,白露和默默都是生活的强者,她们主宰着自己,我身边真zhèng

值得怜惜的人,却是被命运捉弄的顾光明。

我随后强迫自己乐天地看待一切,说不定明天顾光明就会微笑着出现,但他的脸却在我的头脑里模糊,这时的眼泪已经不是我的多愁善感,而是真zhèng

的心痛。我还能见到他吗?

……

随后的两天我恍恍惚惚地不在状态,心情极差,秦卫国留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知dào

该留恋什么。想回家给父母告个别,又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让他们亲口说出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吗?这对我和他们都太残忍了,我决定逃避到最后一刻再说。

43、生命的倒计时

三天以后,我百感交集地看着对面嗫嗫嚅嚅的大头,不想求全责备他.秦卫国给我的结局终归不是要害我,大头不管知dào

什么只是按了秦卫国的部署,不过我忽然又反应过来觉着奇怪,秦卫国在处理我的事情上显得很是前后不一,本来是一副彻底把我逼走的架式,现在却对我揭开了这么许多秘密,这可不象他的性格。

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么他还会有什么事情要用到我?

中午大头坚持请我吃饭,我故yì

把话题岔开,天南海北地拉扯,却逐渐冷了场,到底是变成两个人的默然对坐,我就知dào

再也找不回过去了。大头皱着眉掐灭了烟,然后抬起低下的头,“我以后会去看你。”

我的心“格登”一下,大头知dào

的比我想象的要多,随即又对他的话有些感伤,心尖上微微有了点颤栗,等了半晌点点头,“那最好不过了,我一个人将来肯定挺孤单的。”

大头嘴唇翕动着,可能要说点什么安慰我的话,终究张不开嘴,“唉”地长叹口气,把头扭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

“你知dào

顾光明去哪儿了吗?还有老林……”急切地问出这话以后,我就有点儿后悔,这几天疑问一直压在我心头,可大头未必知dào

什么,挑明了说出来反倒徒增彼此的烦恼。

“每个人都有他的归宿,命运是挑zhàn

不了的,连秦卫国也不能。”大头的声音蓦然间有了些世事如白云苍狗般的慨叹,他的回答让我恍惚间觉得对面那个人不象是大头,也许这一年多的经lì

让我们有了太大的变化,我连自己都把自己弄丢了,大头能说出几句有哲理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好吧,咱不说这个了……”同样的话我今天已经重复了几次,本来想问问大头今后的打算,又忽然觉得也不合适,就倚着靠背慢慢噎了一口酒。

“你以后这些天怎么打算?”大头倒反这样问了一句。

我是真不知dào

。现在我的感觉是面对谁都会带了点尴尬,可能只是出于留恋自己活过二十几年的环境,给自己一点滞留回忆的时间,其实意义没有多大。秦卫国是对的,我一声不吭地离开可能是最聪明的选择,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我才能重新定位自己,前面那一页不管写没写完我必须翻过去,再去追求什么答案只能让自己更加迷失。

这顿饭吃得萦绕着一点送别的气氛,不是送别我,而是我们一起送别了最后的年少轻狂,我和大头这么长时间,仿佛才第一次互相把对方当做了成年人,但这让我尤其不痛快,长大变老是多讨厌的一件事,它拉开了我和大头彼此的距离,越拉越远,想够都够不到。

“一切都结束了”,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映着这句话,经过这么多天,心态渐渐地平和,我的谜底和未来有关,知dào

这些就足够了吧。一时又慢慢怀念起和顾光明和老林,大家在一起时那些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经lì

,现在想来,却成了我生命中最流光溢彩的部分。我准bèi

把这些牢牢地记住,异国他乡寂寞的夜晚,再拿出来细细回味。

可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事实上命运就是这样吊诡,我好容易一点点接受了现实,准bèi

从此安心做一个喂马劈柴的小人物,时不时畅想着那个岛国的法律是不是允许多娶几房姨太太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超乎寻常的一百八十度逆转。

秦卫国……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脑子一片空白,我太多次想象过自己的死,却从没想过这个压不垮的人原来也会死。时间正好卡在他和我聊了一下午的十五天以后,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个一直弄不懂的电子钟是什么意思,未来的小约翰把秦卫国人生终点的那一刻早就通知了他,秦卫国下半生奋斗的同时,也在面对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那是他逃不过的定数。

我现在相信世界上真有神一样的人。每个人从出生就开始倒数自己的生命,但神经和意志力强dà

到什么程度才敢把那做成钟表摆在自己面前,用分分秒秒的流逝来督促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而且始终如一坚持到彻底收工?

连续好几天我郁郁寡欢,从顾光明和老林的不知下落,直到现在秦卫国的死,我周围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这种心灰意冷促使我终于做出一个决定,我不再等了,我准bèi

回家看看就提前离开。

秦卫国的办公室里仍旧窗明几净,现在还没迎来它新的主人,梧桐把我让到沙发上,我发愣地盯了一会儿秦卫国坐过的椅子,扶手和靠背已经磨得发亮,轻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打算告sù

了梧桐。

“你知dào

为什么秦教授前些天又把你找回来吗?”梧桐没劝我什么,问道。

我摇摇头,这的确是秦卫国临时改了主意,但他的目的我可猜测不出来,狐疑地看着梧桐。

“秦教授去世前的这些天一直待在医院里,他强忍着病痛,抽出一下午的时间只是为了和你谈一次……”梧桐的面色平静如常,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这确实让我吃惊,秦卫国象朋友一样放低了姿态,如果仅是为了打消我的顾虑毫无必要,也许他还有另外的想法?

“他本来打算让一切就这么结束,但这里有了一个忽略过的细节,在周元王、罗滇王和成吉思汗三个明确身份的先知者里,罗滇王成了最神mì

的存zài

,周元王和成吉思汗都设计了阴谋,而到现在083也没发xiàn

罗滇王给后世留下什么,这也许是对未来的隐患。”

梧桐说的轻描淡写,我的汗却瞬间渗满了额头,这是要再来一次吧?周元王和成吉思汗的能力和智慧都令人望而生畏,两次险险颠倒乾坤的复生,这罗滇王肯定不会是个易与之辈,我几乎可以断定,罗滇王一定留下了什么,小约翰难道没给秦卫国提醒吗?

44、爱的代价

梧桐等了片刻,看着我犹豫不决的神色,缓缓说道:“秦教授最后也没对你说的原因,是实在不想勉强你,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为了一个难说有还是没有的威胁,再去冒险可能不太值得……”然后略一停顿,长出了一口气,“你先考lǜ

几天再说吧,如果现在就是要走,083不会拦着.”

梧桐的话不多却瞬间把我重新拉到深渊的边缘,我转身走出那间办公室,看着她轻手轻脚地掩上了房门,脑子一直在浑浑噩噩。和秦卫国完全不同,我肯定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只是我真想帮秦卫国点什么,我没有拯救人类的雄心壮志,解除这个最后的威胁算是帮秦卫国完成夙愿吗?

太难了……我说不好该怎么办,可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躲掉先知的算计,那真的只有我。前几次的冒险都是在我不知情的被动情况下,如果提前让我选,我早逃得远远的,但是这次梧桐明着把选择权交到我的手里,这他妈的如何是好?

我的心情乱极了,在宿舍里呆呆地闷了一个下午。晚上吃饭和大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早早地回屋又躺到床上,电视的声音开得挺大,里面演的什么我却一点不知dào

,不住的满脑子胡思乱想,直到房门被“笃笃”的轻轻敲响。

猫眼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站在门口,俏生生地,正眨着眼睛对我羞怯的笑。咦?怎么回事,笑得这么暧昧?老天爷看我可怜,大晚上的要送我个艳福吗?

我赶忙用高了八度的声音喊道:“稍等一下。”随后在两分钟之内完成了一次大扫除,打开窗户放掉糜烂的气味,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摆出迷人自信的笑容,这才打开了房门。

“你好。”女孩向我伸出了手,稍微有点脸红。我连忙一把攥住,温软的触感传来,让我舍不得松开。话说这种时候又会暴露我的性格,女孩虽然并没有把手往回抽,我却不好意思再继xù

握着,讪讪地撒开手说道:“请进吧。”

其实这挺不公平,如果我的房间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我一定会问明他的来意,而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动人带了羞涩目光的女孩,我完全没有抵抗力。女孩欠着身子坐在沙发的边沿,把我递给她的水杯用两只手握着放在自己的膝头,款款一笑,“你就叫我美西吧,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我摸不着一点头脑,我根本没见过这个美西,什么时候帮过她?脸上摆出一副皱眉不解的疑惑模样,正人君子般不带一丝邪性地认真注视着美西,暗地里却幻想着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小女子没什么可报答的,就用身体来报答你吧……真要那样,简直就……太好了。

看神情人家肯定不是来以身抵债的,所以那个色色的肥皂泡不用捅自己就破了,美西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她倒不怕我给下了药,略略有些拘谨,“你还记得潘全章吧?”

“潘全章?”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就在记忆里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忽然灵光闪现地“哦”了一声,随即惊讶万分地轻喊道:“眼镜潘?!”

美西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垂下粉红的脸庞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是我男朋友。”

一年前西伯利亚地下冰川溶洞的情形瞬间就在我的脑海里重现,现在提起眼镜潘虽然谈不上怒火中烧,但让我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却绝计不可能。可能注意到我的脸色有变,美西红着脸,一副急于争辩的表情,“你别误会,他……并不是个坏人。”

一时间我有些烦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眼镜潘的女朋友对我会有什么感激,再者说,世间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先知,李蕨那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眼镜潘是好是坏和我无关,不自觉地紧蹙了眉头,迟疑地看着美西。

美西低垂下头,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膝盖,两只手用力的绞着,过了半晌才说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dào

,他也是被逼无耐。”美西的表情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却在替眼镜潘解释道歉,她慢慢抬起了头,眼眶微红,“不过他当时确实没想置你们于死地,你仔细想一想。”

美西倒没撒谎,我蓦然间想起了地下冰川溶洞逃离时那道没有撤走的绳梯,那看来是眼镜潘故yì

留下的。神色缓了一缓,仍然不得要领,问道:“那你要感谢我什么?”

美西扭捏着轻声道:“他其实……就是那个克隆……如果不是你终止了冰下发生的那一切,他可能就完了。”

我心头剧震,克制着没让自己惊叫出来,原来眼镜潘就是成吉思汗的克隆人,怪不得我在冰下看到成吉思汗的眼晴觉得异常熟悉,那就是眼镜潘一样的眼神。随后这一段所有的线索都开始理顺清晰,成吉思汗明明预知到自己可以复活却留下了另一个克隆人,是打算在现代医学的帮zhù

下,将原本衰老的器官都换成新的,毫无排斥现象,那样他生命的延长恐怕不仅仅是二十年的问题了。而偏偏要眼镜潘去冰下解救成吉思汗,是因为不论他当年怎样失血过多,眼镜潘年青的身体等于是一个流动的血库。

我默然了一阵,虽然一切没有发生,但想一想都觉得不忍,只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简直太不把人当人了,可是去谴责一个杀伐果决的天下第一枭雄如何残忍……唉,幸亏我们活在当下这样一个世界。

“我和他终于可以有一个未来,”美西纯净的眸子忽然闪起了光,“不论后来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把那些消息传递给083,这都是值得的。秦教授和你都是我们的恩人。”

一提到秦卫国,两个人不由都黯然下来。过了良久,美西带着不舍的神色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我和他要走了,到一个没有人知dào

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可不跟你当面说声谢谢就觉得内心亏欠了太多。”

45、我还安好

送走美西,我出神地凝望着这个羞怯女孩的背影,渐渐读懂她的心里一定深深埋藏着一个有关爱的故事,难以想象那么瘦弱胆怯的外表下竟会有这样一颗坚强的心.对她来说,用爱支撑出的勇气,已经不仅仅帮她越过了生死离别的界限,它在某种意义上甚至超越了人类伦理层面的拷问。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温暖,虽然当初的我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但能被这样一个女孩真心地感激,等于自己的价值被肯定,我从此不再是一个孤单懦弱的隐形人,因为美西告sù

过我,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我相信她。

临睡前我一直在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说秦卫国的故事告sù

了我什么是责任的话,那么美西对我表达的感激让我知dào

了责任不是一种刻意的背负,拯救别人的同时,我也在拯救自己的灵魂。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高大上起来,似乎脱胎换骨,但这没妨碍我睡着了继xù

做春梦……

第二天一早我主动找到了梧桐,跟她说在离开以前我可以再去一趟云南,梧桐的样子有些惊讶,随后让我回到宿舍听她的消息,她说秦卫国去世以后,083新的领导一直没有人选,她不过在起着协调各方的作用,资料的搜集整理等等工作都没正式进行,只能组织上报,然后等待结果。

当天下午梧桐就给我来了电话,还没等我张口就急匆匆地对我说道:“上面已经批准了,这几天你考lǜ

一下这次的人选吧。”

我一楞,这怎么是让我带队的意思?正要辩白几句让她能不能想办法换个人,梧桐却直接给了结束语,“好了,电话我得挂了,你安心地等着就行。”

呆呆地顿在当地,我半天没返过劲儿,这梧桐能不能行了,我勒个去,我哪是那块料,083没活人了吗?这也太……早知dào

我就……我去南美岛国晒太阳多好啊!

这都由不得我后悔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差点儿坐在洗手间里以泪洗面,秦卫国一死083没了主心骨,大概全乱了吧,连我这样的都要派那么大用场,山中无老虎……可我连猴子也不是啊?

脑子凌乱地琢磨半天,发觉也不见得那么坏,这大小总是当官了嘛!嗯,先应该把默默拉进队伍来,想到这儿脸上就浮现出坏笑,哎呀,这下老子可有权势了,“……脱!”可她要是不听话,那我应该怎么办……

拉倒,我就是个不靠谱的人,还是先把大头找来商量一下吧。这么想下来,新的队伍里第一个人选一定是大头,吃完晚饭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时间远没那么赶,但我还是觉得急三火四,大头耐心地听我把前因后果说完,就夸张了脸上的笑,“这是去云南啊,你把白露和默默都带上吧……”

“滚蛋!”我嘴里骂了一句,心里还真想着默默是最佳人选,这不是去打仗,默默智商上的优势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心里正琢磨着,大头叹了一口气,好象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默默和高童签了保密协议早就回去了,话说那东西签不签也没什么用,把这些秘密说出去也没人信……高童和默默本来就不是083的人。对了,默默给了我一个新号码。”

把那个手机号记下的同时,我的心重重地一坠,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纠结自己,看不到默默也没想着联系她,这是第一次听说默默原来早就离开了083,突然有了心痛的感觉,当着大头的面不敢显露,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架式,心不在蔫地和大头接着商量。

除了人选,大头的意思既然去云南,那一定是要向张选求援,天很晚了,明天再联系,说完伸着懒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的心一时痒痒的,给默默打了个电话,这妮子听上去还是那么趾高气扬的声音,我涎着脸和她聊了好久,工作、生活、八卦……还有她的男朋友,最后问她,“走了就走了,想不想哥啊?怎么也不说给哥留点什么礼物?哥最喜欢钱了……”

默默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我“喂”了好几次她都一声不吭,十几秒后,电话挂断了。

我实在是不知哪句话得罪了她,也许……反正一切都是若有若无的,我就当它没存zài

过好了。我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关灯,睡觉。

第二天联系上了张选,其实我能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北京这边已经通知了昆明,张选正在忙碌这些,根据以前的资料已经制订过详细的计划,不过难说他会不会在不久后的行动里陪我一起。昆明那边的安排事无巨细,根本不用我操心,到时候人都过去就行了。我这队长当的……

我绝计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默默真的给我邮来了礼物。那天中午也是巧,我惊讶万分地接到邮包时,已经连着下了一上午的小雨,这雨没有驱除多少暑热,天气却更加潮闷难当。一路上我一边掂着不太沉的邮包,一边抱怨着天还不放晴,进了屋,擦干净头发上的雨滴,坐在椅子上猜测这个古怪精灵的丫头动的什么心思。

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撕掉包装时我有了莫名的恐慌,暗想寄给我个炸弹也符合默默的性格,一层层打开,里面原来是一本书。我不由暗暗点头,果然是高智商到不食人间烟火,心里不觉想起和默默在图书馆的那段经lì

……咦?怎么这书有些旧?默默穷疯了?

仔细看清楚了书名,我恍然大悟起来,和默默刚刚认识我们一起去广西苍梧时,默默就一直捧着这本林徽因,后来几天我还跟她装象讨论文学来着,这大概是让我记住那段花前月下……友情吧?反正我不敢乱猜她的心思,经验告sù

我,敢猜默默的心思就等于把自己害了。

书虽说不算很新,可打开来还韵着淡淡的纸墨香,我静静地坐在床边轻翻了几页,一张薄薄的书签忽忽悠悠地从页缝间滑落,我怎么抓也没能抓住,飘逸得好象默默的心……我俯身慢慢捡拾起,看到那上面默默的字迹,心下一颤,两行落笔清晰而隽秀的小字映入眼中: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第六卷终)==========PS:时间旅行悖论和平行宇宙科幻小说里通过时间旅行改变历史,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比较离奇,和基本的逻辑相悖,作者通常又一笔带过,请不太关注这些的读者自行百度“平行宇宙”,我就不加在这里充字数了。这是科幻题材的小说和电影普遍比较接受的理论。

时间旅行悖论中最著名的“外祖母悖论”,也就是说,回到过去杀死自己还没有结婚的外祖母,那自己如何出生和存zài

?用平行宇宙可以做出完美解释。

回到这一卷的中后部分,拿里面的情景打个比方,正常的历史走向里,我们最终是被困死的。而假设若干年后未来人通过时间旅行改变历史解救了“我”,那么重新来过的一切,实jì

上发生在和正常世界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内,并不影响原来的那个世界,好比是同一个单机游戏的两个存档。再向下推衍,有无限个这样的世界,对应着无限个我们自己,历史一改变,每个自己都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和结局,而且都是真实平等的。这就是平行宇宙里所谓的“多世界”理论(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可能全不对,而且这书里也不一定完全按照这个理论来设定情节)。

平行宇宙理论的产生并不是为了纠正时间旅行的悖论,而是来自于量子力学,它的原理对于我们这样的大多数,很难弄明白,但还是应该争取懂一点现象上的皮毛,否则理解好莱坞科幻大片就有些吃力了。

1、从容

昆明巫家坝机场.

飞机下降时的微微失重总会让我觉得时间变慢,轮子擦地的一瞬间,更有了时空凝滞的感觉。从弦窗凝望着这个海拔1800米的城市,它让我联想起的东西太多,我的一切经lì

都是从这里开始,我恨它,我也爱它。

我不象大头总爱急三火四地扎在人堆里往外挤,宁肯提着沉重的背包多等几分钟,去看那些熙熙攘攘。人总是莫名的忙碌,仿佛这样能从时间手里抢回自己的生死,不过他们可能是对的,如果当初的我多抢几步,或许就不用曾经自怨自艾地打算在云南找到可以遗忘过去的忘情花了。

想到这儿,内心不觉涌上来一点儿苦涩,看见围栏外的大头正冲我招手,紧走几步过了出口,跟着大头的视线一抬眼,整个人好象被重锤砸到一样,头也起了些眩晕,我的忘情花……她来了。

我不敢看,越想看越不敢看,然后不断告sù

自己要从容,象秦卫国一样从容,哪怕是硬装的。咧着嘴对她笑一下吧,白露阳光般笑容下白晳的脸庞仿若幻觉,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坐进中巴车,我尽量离她远一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张选叙旧,脑子却在走神想着她性感的短裙,太……不象话了,我不好意思看,都让别人看去了,比如大头。

能在盛夏时节打开车窗,任由自然风驱散酷热的城市不多,昆明恰巧就是其中的一座,春城的称谓也总让人有暧昧的遐想,我却不敢乱动心思,一年前的伤害太深了,那道疤是深刻在骨头上的,再翻出来绝对会让我痛不欲生,它也带给了我太多改变,从那儿以后爱情在我心目中本来的美好天翻地覆地变化,只剩下颓废和逃避,我对默默的听天由命和不思进取,根由上也全是拜它所赐。

我不敢任由自己的思绪继xù

泛滥,强制着回到半个月前。083给我的资料表明罗滇王的陵墓很可能就在他发家的牛耳岭某地,我和大头随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陈瞎子,电话联系上以后,不用多说他就一口应承下来,那段生死与共的经lì

想起来让人觉得心暖暖的。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上午陈瞎子就会赶到昆明和我们汇合,这让我的心里觉到又多了些依靠。

车上张选聊了几句去年在长沙分手以后他的经lì

,笑着说不怎么刺激,当时在083的安排下他回到了昆明,除掉搜集整理了大量有关罗滇王的资料,张选想方设法还真找到了于暄,他的日记当时帮我们在牛耳岭的洞群中脱困,我们一度认为太岁洞里那具尸体是他,后来才在巧合间意识到这个人还活着。这让我对于暄更加感兴趣起来,问张选怎么才能找到他。

“找到他倒是不难。可惜……”张选无耐地摇头,“于暄已经疯了几十年,时好时坏,一年里倒有半年时间住在精神病院,没有人敢拿那段往事刺激他,我和他约见过两次,却什么线索也没得到。”

我慢慢有了些预感,总觉得于暄当年的经lì

和我们此行的目的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算起来他今年也有六十岁了,去盘问一个精神病人当年疯掉的原因固然残忍,但那可能非常重yào

,暗暗拿定主意要见一见这个人,旁敲侧击的聊聊应该问题不大。

我不是个有长远打算的人,知dào

明天应该做什么也就长松一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然后半阖上眼,尖着耳朵偷听大头和白露的对话,在昆明这一年半,白露一直住在她的姑姑家里,一切都好。我听到这里有些欣慰和黯然,欣慰的是,这个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正在安定地过着她的幸福生活,黯然的是,她大概快结婚了吧?唉……

穿过车流到了位于昆明近郊的083驻地,已经时近中午,四个人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吃了午饭。一起患过难的人都有这种感触,即使几十年不见,曾经彼此把命都交给过对方,那种信任从眼神里就能流露出来,但有个例外,白露除了偶尔礼貌地跟我说上几句话,就转过眼不再搭理,对大头倒显得格外亲热。

下午去会议室简单碰了头,另外多了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参与,这次行动和以前不同,不仅盲目而且信息混乱,只能把寻找罗滇王的陵墓暂定为一个目标,根本也难说找不找得到,即使找到了也不见得会发xiàn

有价值的东西,反正一切都在模棱两可之间。

这种情形倒符合我惧怕压力的性格,不急不躁地糊涂着来。张选替我选了条主线,集中人力在牛耳岭附近查访罗滇王部落当年的后人,昆明这边全力配合,一起从历史探究和资料完善上入手。我点点头撇了眼白露,心说她就是罗滇王的嫡系后代,可时间毕竟过去了太久,现代人怎么可能了解自己一千六百多年前的祖先。

下午其余的时间,我就一个人在顶楼独立的档案室里翻看这边的资料,这活儿我也是勉为其难,更不可能指望着大头。一层层的档案架上,按时间顺序码放着资料,经过三十年的累积,加起来怕有几米高的好几摞,索引建的很规范,找起来不费力,其中多数是发xiàn

了某某遗迹或者墓葬之类的考古笔记,记录得非常详细。

其实那些奇特的丧葬风俗和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历史新发xiàn

看起来不算枯燥,但半个小时下来还是让我昏头胀脑。零星的收获也还有,比如这一带的遗迹以罗滇王时期占比最多,侧面说明横跨云贵的牛耳岭地区对于罗滇王的重yào

。另外,从同时期其余墓葬研究成果来看,当年苗族先民的确有埋骨归乡的丧葬风俗,这是怀疑罗滇王墓在牛耳岭的最大依据。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历史记载和神话传说,尤其是在牛耳岭附近四处搜集整理来的那些民间传说,简直把罗滇王当成了万能之神来崇拜,当成小说来看也不错,有多少真zhèng

的历史参考价值就难说了。

越来越心烦意乱,我去走廊抽了一支闷烟,“哒哒”的高跟鞋声响从楼梯方向传来,抬头一看,我手里的烟差点儿掉在了地下……白露来了。

2、又见陈瞎子

我可不愿意让她看出我的恐慌,连忙收拾自己的表情,堆出春风满面的笑意,“来了!”我甚至把右手扬起来夸张地跟她打招呼,象餐馆老板欢迎一个常年的吃货老饕,终归又觉得这个姿式不雅,虚假到了极端,讪讪地把手放下。

白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随即又板了起来,“这些档案我比较熟悉,张选让我帮你重点筛查一下,而且……”白露的声音渐小,似乎极不情愿地接着说道:“我们老寨那一支族人都是罗滇王的后裔,我姑姑也许会知dào

些什么,你要是觉得有用,过几天……我带你到姑姑家去吧。”

切,你不情愿,那我也勉为其难,反正怎么别扭怎么来,我皱着眉头停顿了片刻,“那……行吧。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档案室的一排文件柜前,白露上下一行行地翻找着,偶尔打开看上几眼,也不说话,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在桌上叠起了一大摞,我正襟危坐在桌前,目不斜视地一页页翻着她找出来的那些资料,却心跳加速地什么也看不进去。白露每次走到我身边带来的淡淡幽香直往鼻孔里钻,我心下一阵阵涟漪式地颤栗,那幽香就是自己曾经抱在怀里拥吻过的熟悉味道,一辈子也不会忘。头脑渐渐把持不定地发热,可理智告sù

我必须到此为止,不能再往里陷了,真要是冲动一回,恐怕就不仅仅是彼此的尴尬了。对于白露这样一个拿得定自己主意的女孩,我命里注定了与她无缘,那点儿情愫终究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

理智和冲动天人交战般地折磨着我,直到白露淡淡地打了招呼离开。我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虚汗,气馁地伏在桌上,心里一时痛苦难言。强迫自己拿起一份档案,翻开时手都带了颤抖,更遑论扎进去细看了,无论怎样调整,心情再也平静不下来。我叹了口气,把那一尺多高的档案资料收拾了装好,带回住处再看。

和大头一起吃晚饭时,张选给我来了电话,说联系上了于暄的家人,明天错开接陈瞎子的时间,下午三点他陪我和大头一起去找于暄谈一次试试,然后特地强调了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于暄近期的状况很不稳定,恐怕不会配合。

第二天一早起来,到了约定的时间和大头张选去接陈瞎子,白露也坚持一定要去,说是没有料到一年多前的那拨人还能重聚在一起,我低着头没说话,心想你倒是够重情义,只是把我给忘了。一转念又想到没了下落的顾光明,心里更加黯然。

陈瞎子和我们去年初见时那副盗墓魁的牛逼神态迥然不同,褶皱的老脸上盈满了笑容,大夏天的还戴着棉耳套,出了机场门口就挨个儿地摸着我们几个人的手,颤抖着声音只是不住地说“好,好”,那激动无比的神情把白露也感染得双眼含了泪。

众人和陈瞎子寒喧几句,没等我们几个多问,陈瞎子旁边那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就主动地跟我们打招呼,说自己叫戴言,是陈瞎子新收的徒弟,戴言看着一脸的机灵,嘴也甜得厉害,笑咪咪地跟白露说道:“姐,你长得可真漂亮。”把白露夸得脸上羞红起来,嘴里抿不住地笑,却摇着手客气,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哼,虚伪。

陈瞎子叙了几句旧,就问到了顾光明,几个人闻言都是心下一沉,大头连忙岔开了话,“老爷子收了徒弟,是又要打算下地淘宝捡回老本行?您这岁数……”

陈瞎子摇着头“嘿嘿”一笑,“我这吃饭的本事可不能扔,现在是省考古队的顾问了,反正都是你找古墓我收钱,这不还是一样嘛。”随后“唉”地重重叹口气,“眼瞅着老瞎子的手艺也就要失传了,这也好。原来就是苦人儿的本领,不是逼的,谁肯糟蹋自己的眼睛啊?”

我们几个都知dào

陈瞎子半生凄惨的身世,后半辈子也算老来得福,现在更是彻底退出了盗墓的行当,真zhèng

金盆洗了手,不觉又感慨万千的唏嘘一阵。

张选从开始和陈瞎子握了手,就一直在旁边笑着听我们几个不停地说话,现在终于插进了嘴,“走吧,咱们回去了再慢慢唠。”

中午的饭局众人相聊甚欢,我好久没那么开心了,隐约又找回到过去当吃货的感觉,忽尔想到不管这次成不成,自己再有两个月就要离开,转而又难过不舍,但我也知dào

,大家终有曲终人散的一刻,偷瞅一眼白露笑魇如花的模样,心头更是象被重重一压,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上天能给这最后的日子让我多看几眼,虽然不能明着话别,这已经待我不薄。

吃完饭我帮着陈瞎子拿了行李送进张选提前安排好的房间,不知dào

为什么,这一次再见面让我格外觉得珍惜,待在陈瞎子的房间里不太愿意离开。陈瞎子把戴言撵回了屋,吩咐我拿出他在家里准bèi

的好茶沏上,斟满杯两个人喝了几口,忽然小声问道:“你跟那丫头怎么样了?我怎么听着话里话外的别扭啊。”

“哪儿跟哪儿啊,老爷子你可不能拿我开玩笑。”我实在不是故yì

装傻,而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打算逃避。

陈瞎子是个人精,楞了一秒钟就反应了过来,“唉”了一声,“老瞎子眼睛看不见,可活了这么多年,心里跟透着明镜儿似的,那丫头心里头有你。可别……”

我知dào

陈瞎子要说什么,大概意思是可别错过了机会,他岁数大,年青人男欢女爱的情事不好明着说出口,吞吐了一句也就不言语了,我心里微微有点感动他对我的关切,却实在不愿提及,开玩笑地说道:“真不成。人家就是不乐意,我还能霸王硬上弓怎么着?”

陈瞎子歪了脑袋认真地思忖片刻,忽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也行。”

靠,到底还是盗墓贼的土匪心性,不一般的为老不尊。

3、我是谁

于暄的家住在一楼,南面带了个被树荫遮闭大半的小院,摆了几盆开得正艳的鲜花,收拾的也干净.我和大头张选一起登门拜访的时候,于暄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前发呆,看到我们几个人进来,表情滞涩地盯了好久,张选笑着跟他招呼,他根本不理睬,只是愣愣地看着我和大头,看得我们两个心里直发毛,左躲右闪地还是避不过他的目光。

屋内于暄的老伴听见声音走了出来,立kè

认出了张选,笑着和他寒喧两句,转身从屋里拿出几把椅子,围摆在了石桌四周,又忙忙碌碌地倒了水,于暄这时谁也不搭理,自己机械地左右摇晃着头,一瞬间顿住,目光呆呆地对着我咧嘴一笑,“你到底还是来了啊?”

我“唔唔”连声地应付着,脸上无比尴尬,于暄的老伴叹了口气,挨着于暄坐下,哄了他几句,带了令人心酸的神情长嘘短叹一番,说是于暄越老越疯,这十多年都没见好转。

对张选来说,于暄绝对是他的前辈,儿子的年纪都和他差不多,张选话里话外一直透着尊重,客气地和于暄老两口拉着家常,时不时旁敲侧击地盘问着他当年的经lì

。于暄对他却一直不理不睬,象个孩子似的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一抬头指点着我对张选说道:“你不要再问我了,他就是考古队里的那个人,你问他不就行了?”

于暄没头没脑的话先是让我们三个同时一楞,随后我的心抑制不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于暄见过我?三十年前我还没出生,怎么会是什么考古队里的人?我到底是谁?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追问,于暄却愣愣地看着我半天一动不动,脸色转而苍白,眼睛里同时流露出惶恐至极的害pà

神色,哆哆嗦嗦地紧抓了老伴的手,“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他,他早就死了,死在楼里面了,他是鬼……”说完,站起身一溜烟地跑进屋里,“喀嚓”一声牢牢锁紧了房门。

于暄的老伴见状,一边拍打着房门,一边对我们起了急,红着眼睛下了逐客令,三个人只能讪讪地告别,张选又从身上拿出一叠钱放在桌上,不住地道歉,于暄老伴没空搭理我们,隔着门不断地絮叨安慰着于暄。

坐回车里三个人都不说话,大头只是一个劲儿地偷偷盯着我看,象是参观一个怪兽,把我看得烦躁不已,扭过头只是瞅着窗外。想到于暄刚才的话,不由彻底陷进了心乱如麻的境地,想要理清一个说得过去的清晰逻辑却越来越堵,脑袋混乱成了一团浆糊。张选轻声劝慰道:“看来于暄这个路行不通,回去再说吧。于暄是精神病人,他情绪波动时说的话,正常来讲是不足采信的,不能因为这个把我们的目的弄乱了。”

张选的话是有道理的,法庭上也不会拿精神病人的任何证供做合法依据,可我想到于暄惊恐的眼神就觉得事情绝不会简单,如果不是对我怀着深深地恐惧,是不可能故yì

做作出那种夸张表情的。

可1980年就疯掉的于暄会和我有什么交集?

回到昆明的驻地吃完晚饭,我心烦意乱的情绪才平和下来,现在关于“我是谁”这个谜题秦卫国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但前面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我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我也曾经象科幻电影的情节那样设想过,一个和顾光明同样有着先知传承者身份的孩子,在未来许多年后出世,被时光机器从未来送到现代,之后是一次领养,慢慢地长大……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现代会多出我这样一个不被预知到的传承者,可于暄今天的话完全扰乱了我原先的思路,我怎么成了三十年前某个考古队里的一员,而且还死在什么楼里面?

到了晚上我仔细翻看那些白露挑选出来的档案资料,083正式成立以后逐步介入牛耳岭,考古上经过几十年累积,一部分遗址古墓陆续被发xiàn

,可是同时期所有资料里都没有提过进入“楼”的这样一支考古队,更没有提及于暄。难道……有什么刻意隐瞒过的事实?

我转而开始回忆太岁洞里的那本于暄日记,当时只顾着寻找里面的内容有没有脱困的线索,其余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于暄在太岁腹中最后如何逃生也始终是个谜,但于暄是个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这一点当初看到他的日记时我就深有体会,是什么会把他这样的一个人刺激成疯子?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张选那里,张选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幅圈出了几个罗滇王墓可疑点的地图,我没心思看,只跟他要那本于暄日记,现在我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罗滇王墓的事情。

张选理解地点点头,让人取了日记给我,我坐在张选的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本日记从头翻起,刚刚看过一篇,抬头问张选:“当年这支考查队是什么性质?其他的人现在在哪儿?”

张选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是当年牛耳岭的一支地质考查队,一共六个人,由云南省地矿部门组织。我查过资料,考察的申报表上只是草草写了地质状况的勘察。除了于暄以外,其余的人……还有两个下落不明,包括当时这支队伍的吴队长,哦……对了,我们在太岁洞里碰到的那具尸体有可能就是失踪的一个。另外几个迷路中失散,过了几天才走出那片原始森林。”

“当时失散的那几个人现在能找到吗?”我急切地问道。

张选肯定地点头,“那三个人一直在地矿部门工作,其中的两个已经退休,我联系见过他们中的一个人,也翻过当时的原始笔录,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切看来都发生在于暄独自从太岁洞中逃生之后。”

我轻轻一拍脑门,“当时于暄在洞里被困几天的情况下,体力不可能支撑他走出太远,后面发生的一切应该就在我们上次脱困的地点周围,也就是牛耳岭靠近贵州的一侧。”

张选把桌上的地图朝我面前一推,无奈地道:“我这不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吗?这张图上圈出的地点里,就包括了那个区域。”

4、混乱的线索

我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惶然,“你的意思是说,罗滇王的墓也可能在太岁的附近?”

张选点了点头,略微皱起的眉头显出犹豫的神情,“那个区域本来就是怀疑的重点之一,倒和于暄说过什么没有关系.不过经过昨天这一出,我现在怀疑……当年的于暄逃生以后,曾经误打误撞的进到了罗滇王的墓里。当然,这也没什么根据……”

“于暄提到的那支考古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的那个‘楼’指的是什么?罗滇王的陵墓?”我截断了张选的话,一口气急切地连问了几个问题。现在这事儿越牵涉越大,如果于暄没有认错人的话,表面混乱的内里一定隐含了我的神mì

身世,不由得我不着急。

张选摇头,“这些我一概不知dào

,刚才说的只是凭借了自己的臆测。于暄和我们曾经逃离的那个太岁所在的山谷,和现有的分析中疑似罗滇王墓的地点高度重合,这是我把二者联想在一起的理由。至于于暄提到的那支神mì

的考古队,眼下可查的资料里没有一星半点的线索。”

我闭上眼睛仰头倒在椅背上,脑袋里一时千头万绪,不知dào

应该从哪里开始梳理。探访于暄是我的主意,却无意中把一条简单的线突然牵扯出好几条既独立又相互交织的线索,神mì

的考古队,“楼”,罗滇王墓,庞大无比的太岁,还有“我”已经死了……

张选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帮我斟了一杯茶,说道:“我有个习惯,不知dào

对你有没有借鉴的作用。太乱的东西只抓一条主线,其它的一概不理,我们想不清的事情多了,那就都放一放……你尝尝我的普洱。”

我苦笑地接过张选递过来的杯子,轻噎一口浓艳润滑的茶汤,普洱特有的回甘就在嘴和喉咙之间流连弥漫,味道还真不错。张选一笑,“我先出去一下,云南的老普洱清心去火,你慢慢品着,别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喝不出滋味给我的茶糟践了。”

凌乱的思绪被打断再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尝试换了一个角度,张选昨天说的是对的,不管于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或者错,我先放到一边,不能被弄乱了这次的目的,我是奔着罗滇王的秘密来的,掺杂进于暄没头没脑的话以后,再经过分析筛选罗滇王墓最可疑的地点已经出现,这其实是很大的进展,现在不是横生枝节的时候,也许其它答案都会在发掘罗滇王墓时逐渐浮出水面。我暗暗点点头,先把能进行下去的这一项做过再说。

转回头再认真地看张选摆在桌上的那张地图,几个标识围绕着牛耳岭,有一个旁边标明是罗滇王后期的贵族墓葬群,还有一个是老寨,这是去年我和老林他们一起路过的地方,能标在上面也不奇怪,这寨子里的人本来就都是罗滇王的后裔,那也是白露出生的地方。

门“当当”地被轻轻敲响,我正想到白露,门后就露出了她白晳的面庞和漂亮的眼睛,看到只有我一个人,掩上门,转身带了点儿惊讶问道:“张选去哪儿了?”

我茫然地摇头,“刚才出去,等一会儿大概能回来吧。”

白露奇怪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他让我来的……”然后抬头直视着我,“是这样,今晚要是都有空,我带你们去见我姑姑,她可能了解一些罗滇王的情况吧,但愿会有帮zhù

。”

白露说完扭头要走,我连忙喊住了她,这倒不是因为突来的心猿意马,而是我忽然发觉认识了白露这么久,她从没跟我说过有关罗滇王的事儿,连着两天晚上我看了不少当地的民间传说,实在不知dào

哪些是有真实历史价值的。略缓这一缓,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我咳嗽几声掩饰一下心里的慌张,问道:“罗滇王的事有多少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民间口述的传说到底哪些部分值得借鉴?”

白露闻言琢磨了一阵,“这么说吧,牛耳岭附近的苗寨把罗滇王当成神来崇拜,寨子的大族长家里都摆了他的神龛,在我们当地苗人的眼中,他就是……众神之神,这么说你理解吧?”

我点点头,苗人的崇拜多元化,从山到水都贯以神的宗教色彩,牛耳岭的苗人在罗滇王时期受到他的恩惠颇多,自然在一代代口口相传里逐渐造出了神,罗滇王在这附近苗人的心目中,很有些象成吉思汗在蒙古族内压倒一切的神圣地位。

白露接着说道:“所有那些传说当中,就算剔除掉神话,夸张成份也非常多,除了大事件上和历史能够吻合,其余的象一人力敌万人之类的战争,就是演义故事。还有比如罗滇王屠城杀俘之类的历史,传说里大多略过不提,或者胡乱编造理由,解释成罗滇王是被逼无耐。”

这种口述史的风格,倒有一些汉人写史微言大义式的“春秋笔法”,把一个历史人物按史家自己的喜好拿来塑造描金,渐渐真假掺半,丰满成小说里差不多的完美人物,你又不能说这种被修饰的历史是毫无价值的,但想完全还原真相非常困难。

我正有些犯愁,白露又开口说道:“我们作为罗滇王后人里的一支,也是为尊重讳的缘故,慢慢形成了谈论罗滇王时,有些真实的史实要隐晦的传统,所以他的秘密很少人知dào

,我家里的祖上一代代都是老寨的族长,可惜……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所以我姑姑可能知dào

一些。”

一提到父亲,白露黯然间眼圈微微发红,低下头抿着嘴唇,声音也变得低低的,真zhèng

是让我不由自主心生怜惜的可人模样,被她情绪感染得自己心头也发酸,轻声安慰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总放在心上。”

白露看着我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带了感激的复杂神色,然后沉吟片刻说道:“晚上你们一起去我姑姑家吃晚饭吧,我们苗人好客,住进了城市也没改这个习惯。”说完冲我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5、天阉?

出神地凝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微微泛起的涟漪转瞬就变成汹涌的波澜,我发觉这简直太坑了,自己原来还在无可救药地爱着她,她的一颦一笑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但对我来说就成了挑弄撩拨春心的毒药,我本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早就把她忘了,可那份情愫分明变成了永驻心里驱之不散的恶魔.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堆在我这个外国人的身上,把我压得透不过气来,罗滇王和自己的身份之谜我都可以跑路扔下不管,可白露该怎么办,是任由后半辈子魂牵梦萦,还是离开以前跟她声泪俱下地再表白一次?

苗人好客的传统果然没有因为换了环境而稍减,白露的姑姑在家里准bèi

了一大桌子菜,而且不论是菜的质量和她的笑容都绝不是敷衍。初到一个陌生人家里的习惯性尴尬被白露姑姑的热情冲淡,我和大头张选三个人转而感到受宠若惊起来。

“我的汉族名字叫夏文洁,年青时离开了寨子闯荡,连名带姓都是自己改的。”白露的姑姑说话又快又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表现出的熟女风韵十足,看起来和白露外表的纤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我总觉得她开门见山式的介shào

,眼神里有一点掩饰自己见了我们几个生人的慌张。

这处高档小区里的房子面积很大,夏文洁大声招呼着她的男人倒水,我偷瞄一眼白露,心说你姑姑是御姐,你也不见得是个省油的萝莉,嘴里客气着堆满笑容接过杯子,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在我这里都不要拘谨,我这个人就是讨厌那些规矩,谁要是跟我这装假就别登我家的门。”夏文洁不闲着,又端来了一大盆水果,笑着说道。

大头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抓起来就啃,我刻意挑了一个不大的香蕉斯斯文文地剥着皮,被夏文洁劈手手夺了下来,也不管我爱不爱吃,硬把最大的一个芒果塞在我手里,我讪讪地笑着,暗想这个女人的控zhì

欲太强,一看就是个乐观而冲动的人,她经lì

过的事绝对能不重样地讲上三天三夜。

彼此寒喧几句,夏文洁就迫不及待地把我们安排到摆满了饭菜的桌前坐好,迫不及待地命令我们吃饭,然后我发xiàn

“姑父”这种动物的生存状况实在堪忧,夏文洁指挥着他的一切,连带夹菜的姿势也要数落半天,而且他要保持笑容绝不能恼。说话要兼具理性和知性,谈吐要象写文章一样讲究措辞,酒劝得多了有“灌死客人”的嫌疑,劝酒少了简直太不热情……反正可怜的姑父不知dào

是习惯了,还是天生的好脾气。

吃完饭回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选绕来绕去委婉地重复了我们的来意,夏文洁瞬间敛起了笑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走向硕大客厅的一角,远远看去那里摆放着一个空空的神龛,她郑重其事地燃起几支香,毕恭毕敬地插在前面的香炉,这才转回来对我们说道:“白露跟我提到过,按理关于罗滇王我不应该多说什么,我们老寨苗人的规矩,有很多不能向别人提的忌讳。”

我遥望着那处神龛,心想这大概就是罗滇王的神位了,苗人拜神祭祖原来也点香,可神龛里空空荡荡,既没有牌位也没有画像之类,这又不知是什么规矩,不敢多问,转过心思认真听夏文洁说话。

“我们老寨这一支族人根本不是罗滇王的后裔……”夏文洁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几个大吃一惊,连白露也微张着嘴,圆圆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秘密本来只有累代的族长知dào

,我哥哥……”夏文洁睨了一眼白露,叹气道:“过世的早,我没有其余的兄弟姐妹,老寨已经搬迁一空,族人分散在了各地,所以现在知dào

这事儿的只有我一个。”

夏文洁说完黯然了一阵,张选有些耐不住地追问道:“这么说来,罗滇王到底是没有后代还是他的后代另有其人?牛耳岭附近的苗寨可都知dào

老寨这一支族人是他的嫡系后裔。”

“究竟为什么我们这一支族人被当做罗滇王的后裔我说不清,苗人在古代没有自己的文字,老寨这一支族人有过很多次迁移,人口越来越少,那些传说都是一代人讲给下一代,到了今天很多都会失传。”

“说到老寨人的先祖是谁,我父亲和哥哥也不知dào

,可能是罗滇王当年极其信任的部下。而对牛耳岭这附近的苗人来说,罗滇王就是神,所以不管怎样,老寨一代代的族长还是一直把罗滇王当成了祖先来拜祭。”

说到这里夏文洁停顿一会儿,我们几个人有了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张选沉思良久,紧蹙了眉头道:“罗滇王的寿命很长,他死以后,一手缔造的庞大王国没几年就土崩瓦解,有历史资料说他并没有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而是传给了别人,这是不是说罗滇王本来就没有后代?”

夏文洁摇头微笑道:“按我们老寨人的传说,罗滇王并不是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后人,而是根本没有传位,他一死国家立kè

就陷入了**,从那以后,苗族各个部落又开始战争不断。”

我暗叹一声,一个庞大而短命的王国,最终还是黎民百姓受苦。可越想事情就似乎越不对劲,罗滇王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知dào

自己死了以后没了王位的继承人对王国意味着战乱,更不用说他是一个先知了,他这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妻妾成群的罗滇王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反正生不出后代,所以故yì

任着你们乱去?

想到这里,我不仅脱口而出,“难道罗滇王是一个天阉?没有子女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头一踩我的脚,我立kè

明白过来,恨不得使劲抽自己的嘴,哎呀我的妈呀,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胡说八道别人世世代代崇拜的神不成了骂人了吗?白露的脸微微一红,随即狠狠剜了我一眼,夏文洁几乎瞬间就愠怒起来,脸色难看无比,低头强忍着没发作,我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男人是天阉也很正常……”

6、计划

这事儿是越抹越黑,我差一点把自己也说成是阉割过的太监,可无论怎样这篓子算捅下了,夏文洁一直不高兴地寒着脸,这倒还在其次,一看到白露低着头心思重重的样子,我心里顿时凉透了底,再也不敢插嘴,悻悻地煎熬到最后。

夏文洁其余的陈述再结合可信的历史文献,还原了一部分罗滇王的真相,看起来他并非是个明主圣君,和所有一统天下的帝王一样,一生充满了杀戮和戾气,时间太过久远,这个先知者发动的战争和个人经lì

都不算详尽,但隐约能感到他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定是成功的关键。

临别前张选还是说出了我们此行打算寻找罗滇王墓的目的,拿出地图比划了一阵,夏文洁纠结考lǜ

了好久,终于勉强地点头道:“我们这一支族人,表面上是罗滇王的后裔,其实没有人知dào

他葬在什么地方,而且如果把这事儿张扬出去,恐怕牛耳岭一带的苗人都不会同意。这样吧……我从小在老寨长大,对牛耳岭的地形熟悉,陪你们去一趟。唉,我也怕你们真找到了,过份打扰到先人。”

张选连忙点头,“如果你肯去,那就太好了。我们只是去追查一个谜底,不是大规模的文物考古,如果找到了罗滇王的陵寝,保证不会去乱挖乱动,这一点请你务必放心。”

夏文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只要不惊动到罗滇王的遗骸,你们真zhèng

什么目的我就不管了。出发时提前通知我一声,天晚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从张选站起身微笑着告辞,到我第一个灰溜溜地离开,白露除了礼貌地站起来送走我们几个,一直闷声不响,我心下惴惴又无比难过,到现在她神mì

的男朋友还没露面,看来我是注定要失败的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大头起得有些晚,出发前事无巨细的准bèi

工作本来应该很忙,现在有了策划能力极强的张选做后盾,那些杂七杂八的事项都不用我操心,我只要负责思考就行了。虽然智商决定了我也理不清多少头绪,但揣摩罗滇王这个先知者的用意,应当和自古以来睥睨天下的帝王差不多,除了煞费苦心稳固自己的权位,也就剩下长生不老的痴心妄想,根本不去顾及身死以后……

一闪念间,我忽然觉得罗滇王不传位而导致的天下大乱,这也是他的故yì

。罗滇王本来能够做到象成吉思汗那样,留下三道定了元朝百年江山基业,影响直至今天世界版图的遗嘱,可罗滇王在明知后世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里难道埋藏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办公室里张选递给我几张密密麻麻的计划清单,包括了几天以后行程的安排,拟定路线,随身装备等等,把我看得头昏脑胀。其实我这样把一切不闻不问地都推给张选,做人是不太地道的,这里除了我的懒和能力不足,也有对张选的依赖和信任。083新任的领导一直没有定音,梧桐上传下达地让昆明配合我的行动,张选一方面算是责无旁贷,另一方面他知dào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离开,也不跟我这个浑人太多计较。

我红着脸把那几张单子递还给张选,想表达一下感激又说不出口,张选不是个笨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是真怕你搞砸了,上头完成不了交待,我就没法儿过了。”

我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点点头没说话。张选在一旁打着电话,我转过头给自己沏了一杯水,两只手暖暖地握着,忽然想到这些人这些事都要割舍,心下有些辛酸,可我不怨恨秦卫国,我是一个谜一样的存zài

,忘掉这些好的坏的重新开始,这二十几年最重yào

的意义是给了我回忆。

“不出意wài

的话,三天以后我们就可以出发,昆明这边除了我和白露,还有她的姑姑夏文洁。前半部分的路线暂定和去年一样,先经克朗寨到达老寨,从老寨开始的后半部分直接穿过几条山谷,大概不用一天的徒步时间就能到达我们当初脱困的地点。”

张选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声表示着赞同,张选接着说道:“从跨过牛耳岭的贵州那面走,时间上差不多,夏文洁对老寨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而且……”张选停顿了一下,眉头有些紧蹙,“我们这次的目的不能让当地的苗人知dào

,否则解释不清,有了夏文洁和白露在的话,她们的家人曾经是老寨的族长,在外人眼里老寨人也是罗滇王的正宗后裔,应该少一些障碍。”

打人家祖坟的主意在过去是国人最忌讳的缺德事,和汉族地区那些皇家贵族的墓不同,人们也不知dào

那墓是谁家的祖宗,大家都挖得兴高采烈,可罗滇王是神祗一样的存zài

,要是让当地苗人知dào

了我们的目的,恐怕立kè

就会翻脸。唉,白露和她姑姑算是不太拘泥于传统的女性,好在罗滇王是天阉这话我没当着那些苗人的面儿说,否则把我群殴打死都找不到凶手。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又见到了白露,她斜睨我一眼,然后转过脸和大头陈瞎子有说有笑,又说众人难得再聚在一起,明天晚上要请大家吃饭,要不然过几天忙完了,以后不知dào

还有没有机会。这话是冲着他们两个说的,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尖着耳朵偷听,大头先是忙不迭地应承下来,然后笑嘻嘻一指我,“带不带他?”

我和白露几乎同时低头红了脸。白露的声音极低,象是蚊子嗡叫般回应了一句,我什么也听不清,心跳不由自主“砰砰”地加速,幸亏旁边有个陈瞎子,那耳朵可不是摆设,点头道:“哦……都去吧。”

嗯,说人家祖宗是天阉这事儿算揭过去了,大概我还有戏……我不仅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

7、抽刀断水水更流

探险计划出台以后,这两天我不怎么缺事儿做,主动被动地给张选打着下手儿,时而忙得焦头烂额又不得要领,闲下来的时候就耐着性子去翻看那些找出来的档案资料,难有什么新发xiàn

.张选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我总能碰见白露,或者彼此点头虚情假意地笑笑,或者客气地打声招呼……哦,对了,所有认识的人里,她只对我这样,对别人都灿烂着笑容,热情无比。

每到静下心的时候,我不敢琢磨太多,只是偶尔去想即将面临的到底是一次什么行动,一切让我弄得有点糟,说是考古吧,没有一个考古专家随行,带上陈瞎子又多了盗墓的嫌疑,就算最终能找到罗滇王的墓,也不敢说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更难保会不会有结果……反正权当尽人事,离开前给已经去世的秦卫国一个交待吧。

白露的饭局开始前,我还是刻意拾掇了自己,虽然不抱什么大的信心,但转身以前给她留下一张刚刚微笑过的面庞,那样我的背影也会显得阳光,这总好过一直阴沉着脸的猥琐。

傍晚的昆明,褪去了夕照带来的最后一丝燥热,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天气舒爽起来。躲过华灯初上喧闹的街道,张选笑着说既然白露花钱,那总得找一个靠谱的地方,领我们七拐八扭走进了一条静谧安逸的小巷。

那家餐馆门面不大,只有三四间包房的样子,内里的装饰干净精致,透着主人的用心。众人落了坐打开窗,夜花夜草的清香就扑面而至,很有闹中取静的幽闲,谈不上多清雅,可小酌几杯叙旧的环境感十足。

都是熟人,也不用互相客气,给陈瞎子倒了酒,大头就调侃白露让她也喝,要不然好菜都糟践了。苗家人不论男女都好酒我是知dào

的,可第一次见白露这么不含糊,满满给自己斟了一杯啤酒,笑着问大头敢不敢比比。

喝酒喝的也是人,桌上的几个人相互对了口味,气氛随即就被烘托起来。嘻嘻哈哈地推杯换盏之间,白露终归是女人,只喝上一杯脸就潮红起来,却平添了艳粉桃红的妩媚,更要命的是,不知dào

她有意还是无意地总瞄我,每次飞来的眼波都几乎把我砸到墙上。

张选不胜酒力,过了不久就推托有事回家,让我们几个多照顾白露,大伙儿正喝在兴头上,张选坚持要走拦不住,只得作罢。大头悻悻地陪陈瞎子去了洗手间,房间里忽然之间就只剩下我和白露两个人。

周围转瞬就静了下来,我不敢看她,低头摆弄着酒杯,“你……”白露打破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还是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我今天听张选说,你要走了?”

“嗯,再有两个月吧。”我隐约有了想哭的冲动,这是我一年多的良苦换来第一次淡漠的关心,听她提到不久后的离别,心情又无端的烦躁,皱起眉头百味杂陈地看着花香虫鸣的窗外,恨恨地想,你要在这个当口上敢接着说“祝你幸福”之类装腔作势的假话,我就敢抽你丫的。

“那就祝你幸福吧……”白露略略有些发颤的话音里萦绕着淡淡的哀伤,半低着头把几根葱白的手指绞在一起,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吧,我下不去手,你丫就算一刀一刀地剐了我,我也下不去手,老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抽自己行吧?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我掏出来发泄式地使劲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来大头的笑声,“我陪老爷子先回去了。春宵一刻,你小子慢慢享shòu

,别急三火四地回头再把人家吓坏了,哈哈……”

我的脏话就在嘴边却骂不出口,大头和陈瞎子这么跑掉,两个人还真是一片苦心。我愣了一会儿神,慢慢琢磨过来,张选大概也是为了给我和白露再创造一次机会,可……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这个女人我实在是力不从心,话说回来,哪个女人我也没搞定,这半辈子不是一般的失败……

我铁青着脸抓起杯灌了大半杯白酒,呛得咳嗽连声,身体佝偻成一团。白露怯怯地递过来一张纸巾,我心里的烦闷却瞬间暴发出来,“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就势把剩下的白酒一口喝干,全身的血“嗡”地都涌进了脑袋,这么久积攒下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发作了出来,“以后你哪儿哪儿的都找不见我了,再也不用假模假式地关心。只要是个人……哪怕是条狗你的态度都比对我好,跟我这儿你就剩下了敷衍,我怎么你了,有那么讨厌吗?”

话只说到一半,白露的眼睛就噙满了泪水,却只是低低地垂着头,一个字也不分辩,片刻过后,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了手上,然后肩膀一耸一耸地开始轻轻啜泣。

这一下子就把我击倒,看见白露一掉眼泪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比她还疼,这简直他妈的没法儿不心软,憋了多久的愤懑也全都烟消云散,我就是这操性……

连忙“嘿嘿”地干笑几声,我自己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后悔和歉疚,“刚才喝得有点快,这事儿不是冲着你的。你……别在意,人就要走了,难免心情特别不好,容易变态……对,变态。那个……这么长时间,你这也快结婚了吧?”

人一定要为自己的冲动埋单,这种情况下再打算用岔开话题来纠错显然是白费,白露缓缓抬起了头,擦拭干净了眼泪,却再也不搭理我,只是出神地一动不动看着对面,我的心刹那间跟着周围的空气一起凝固了一般。

酒劲上涌,我的头开始一阵阵地起眩晕,好在还能把握住自己,可一年前忘情花甬道里那让我魂牵梦萦的情形跳跃在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们在哪儿……你记得吗?”

8、意乱情迷

我随即低下头,无耐地暗自摇头苦笑,她能听得懂这话才怪,她更听不懂我的心.

白露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却毫不胆怯地转头凝视着我,轻声道:“我说我一直没忘,你信吗?”

我的心格登一下,一时象打翻了的调味瓶,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和挣扎……我的声音开始颤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当初把话说得那么坚决,哪怕给我一个央求的机会……”

“得了,”白露忽然微皱着眉头打断了我,好象被激怒地换了一个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冰冰轻蔑的神色,“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承担的人,连个电话也不敢接。”

白露挑衅的表情象在审视一个胆小鬼,他妈的什么意思?我突然不想再废话了,靠,老子借着酒劲先扑过去再说……

白露咬紧嘴唇一声不吭地躲闪着,却越发勾起了我征服的欲望,一年多的委屈我连本带利全得拿回来……把她重重地推在墙上那一刻,我的索求变得无比贪婪,在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庞上拼了命地亲吻,根本不顾及她仰着头左躲右闪的拒绝。

耳边能听到嘤嘤的哭声,她把拳头攥紧了使劲地擂我,尖尖的高跟鞋一下接一下重重地踹在小腿上,我却根本不在乎疼不疼,完全沉浸在原始欲望里,左右胳膊环抱住她的身体,生硬地勒向自己的怀中,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唇,死命地抵在她的牙齿上吸吮,想到那魅惑无比的唇红齿白一起被自己占有,我就要疯掉了。

头脑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久,白露浑身软软地一松劲,然后紧紧勾住我的脖子,她终于开始接纳我了,两具身体气喘吁吁地扭动,这几乎是去年那一幕的翻版,所不同的是,我和她的脸上都沾满了对方的泪水,那是一年多的牵挂里积攒出的辛酸,我们彼此都亏欠对方和自己太多了。

房门被敲响时,我才意识到这是餐馆,不觉和白露同时放开了对方,羞怯地相视一笑,雅致的餐馆变成了两个人意乱情迷的舞台,着实大煞风景。心念一动间,我返身紧攥住白露温软滑腻的手,生怕她会一转身溜掉,两个人急匆匆地去结帐却被告知结过了。带着混杂了感动和温暖的心境,拉着白露走出门口,深吸一口小巷里扑面而来的清凉空气时,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放飞了。

我从没想过还能拥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夜晚,恨不得把时间永远凝固。那条幽长小巷朦胧的路灯光下,走上几步两个人就会拥吻在一起,憋屈了太久,连话都懒得说,彼此的心灵和身体都需yào

向对方狠狠地报复发泄。

出租车的后座上我和白露两只手紧扣在一起,心痒难耐地收敛着**,我让司机直接把我们俩送到近郊的083驻地,白露看上去还多少保持了一点儿矜持的理智,坚持要回她姑姑家,我贴在她的耳边央求发誓,说我肯定是和大头挤一个房间,只是想再多看她一会儿。

白露……上当了,腻着声音给夏文洁打电话编造理由,挂断的那一刻,紧张地轻拍胸口长出一口气,脸上汗津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简直是挑逗。

偷偷溜进房间,我正要洗把脸清醒一下,心跳加快地盘算怎样开始这个Lang漫的情人夜,却忽然发xiàn

上当的那个人原来是自己,我现在想跑出去向大头求救都不可能了。白露锁了门,转身就潮红了脸拖着将我摁倒在床上……力qì

大得惊人,渐渐压上来的红唇喷出的呼吸无比滚烫,烧灼着我的脸,并不牢靠的底线瞬间崩溃……我是一定要投降的,陈瞎子说得对,我和她之间到底还是一次霸王硬上弓,可惜霸王不是我。

一段沉重的喘息过后,白露打断了我的毛手毛脚,手臂软绵绵地环在我的腰间,仰起头略带羞怯地看着我,轻轻哼笑一声,皱着鼻子腻腻地道:“我都快把你的样子忘了。”

我用手指在她翘翘的鼻尖上轻捏了一下,看着她长长的睫毛跟着一眨,然后轻笑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想捏捏你的鼻子,今天才算是得偿所愿……你为什么骗我?你的男朋友呢?”

我知dào

自己本不该这么问,实在是不合时宜,可想起来就觉到委屈,内心还是着急她的一个解释,分明彼此都是第一次——这也让我得yì

万分,她那个苦逼的男朋友呢?嗯,一定是个天阉……这么想不太善良,可最近怎么和天阉干上了?

白露果然有些不大高兴,我轻哄了好几句才重新笑起来,用手指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的男朋友一直就是你呀……”

靠,老子不说话了,是不是天阉的再来……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万分不情愿地爬起来,白露羞红着脸不让我再碰她,我也只好赶紧收一收心。回想一整晚,我有些暗笑,这是两个真zhèng

闷骚的男女遭遇到了一起,彼此对欲望的贪婪因为埋藏而压制,一旦先前刻意的理智被摧毁,那能量就大得惊人……咳,虽然我的身体一直不算强壮。

张选的办公室里,我不得不回到现实,跟众人一起讨论面对那堆棘手的问题,一切都准bèi

好了只是等待明天的出发,结果却是难料。瞄一眼白露,看着她有意无意飘来的目光,心里顿时安定许多,只要有她在身边,我真的什么也不怕。唯一需yào

惦念的是两个月以后,该怎样带着白露一起离开,实在是分隔了太久,我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分别,可这个问题应该不难解决,全世界都婚姻自由,南美岛国还能禁止我和白露这个外国女人结婚是咋的?

我脑子一直在走神,直到大头重重地在我耳边咳嗽了一声,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所有的事情都听任张选安排好了,我现在只想赶紧糊弄完一切,什么秦卫国,责任使命早抛在脑后,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那比什么都真切。

9、物是人非

说起来083还是靠谱的,北京方面在我们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到底请来了一位考古专家,明天一早汇合以后人员就全齐了,据说这位专家曾经主持参与过多处南方大型墓葬的发掘整理.陈瞎子暗地里说,南方降雨多,古代墓葬保存极为不易,盗墓行当里的南派讲究看地势水脉,躲避过明暗水脉的墓才可能淘到东西,按此分析,南方墓葬的考古专家可能和北方完全不一样的经验。

让人心里惴惴不安的,并不是罗滇王的墓,而是于暄神mì

万分的经lì

,虽然所知信息不多,但内里隐藏的诡异着实令人提心吊胆,众人话里话外的都有些担心。我却正是心情大好的当口,再也懒得去琢磨那些,爱谁谁,反正自己只是打定了死也要保护好白露的主意。

上午算是一个碰头会,到了下午,我是巴不得能有机会和白露腻在一起,可偏偏她要和张选一起回姑姑家找夏文洁商量以后两天的行程安排,晚上也不回来了。食髓知味,这给我抓心挠肝闹的,恨不得把大头拉上床……

这倒也好,人终究不是禽兽,总是要学会在放纵面前自我收敛的,我按压住晚上偷跑去找她的渴望,和大头找了个地方喝上几杯,大头嘲笑我昨晚一定没干好事,以往我一定要回骂过去或者解释辩白,现在根本无所谓,一次久旱逢甘霖的爱情,足以给人带来人生观的变化,在自己曲折的感情经lì

面前,我的命已经煎熬得够苦了,才不在乎大头说什么。

看到我的志得yì

满,大头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大概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心吧,我的心跟着有些沉,也许自己太乐观了,沉溺在**里拔不出来,几天后的凶险的确无法预料。可无论如何,过把瘾再死这辈子我就没白活,我身上从此有了男人的担当,假如为白露而死我眼睛都不眨,那总好过前几次不明不白地做了哪个古人的殉葬。

回到房间我就迫不及待地给白露打电话,插上充电器打到发烫,如果把两个人的声音录下来再听回放,能给自己恶心死……

第二天早起,众人在驻地汇合,带齐装备先到了机场,几个人下车透口气的功夫,张选接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头发已经全白了,腰板笔直,看起来精神矍铄,戴了一副眼镜,和大家挨个儿地重重握手,笑容可掬地介shào

自己道:“我姓吴,大家叫我老吴就行,千万别客气。”

张选笑着摆手道:“那可不行,还是叫您吴老吧……走吧,时间有些赶,还是到了克朗寨再说。”

前半段的路线和去年一样,出了昆明,高速公路上几辆车的风驰电掣,仿佛要把一切过去甩在身后,转到曲弯的柏油路,蓝天白云依旧,而今物是人非,谷间山坳的草树只是多绿了一重,花多开了一季,可是有些人……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对我们来说,有些回忆是拿来淡漠的,有些却是永远忘不掉的。

与我和大头张选稍嫌沉重的心情不同,白露的脸上更多带了回家的兴奋,眼中焕发着神采,和夏文洁坐在中巴车的前排,时不时扭头含笑偷瞄我一眼,我感伤的心境里就又掺进了一丝温暖,带着这些昏昏沉沉的睡去。

车队颠簸到了克朗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偏着向山后落去,下了车活动一下酸软的身体,张选笑着向正冲我们走过来的克朗寨族长迎去,族长的面孔我还依稀能记得,远远冲他点了头。白露早就跑去和河边几个苗家的年青女子叽叽喳喳地说话,时不时偷偷地向我们这边指点,不知dào

说的是不是我,反正当地的土语也听不懂,你损我,我也全当是在夸我了。

提前的准bèi

早就做足,张选和夏文洁两个人直接跟着族长走向大族长的家,苗寨的大族长很少在生人前出现,去年时给我的印象却挺深,只要想到他那张阴郁的脸,大热天的也让人打寒战。

夏文洁和白露姑侄两个一起露面,当地的苗人给足了我们几个面子,腾出了全寨子最好的一座吊脚楼让我们安营扎寨,雇几个人帮着带装备也都不成问题。等我们忙完了这些琐事,天已经黑了,寨子当中的篝火堆点燃,芦笙粗犷的声音也呜咽着响起。

时而悠扬时而欢快的曲调一入耳,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令人幽然神往,连我都有这样的感觉,更不用说在这里长大的白露了,前一刻还在帮我和大头一起收拾行李,下一刻就停了手,静静地呆立在窗前向远方凝望,那出神的样子简直要迷死我了。

苗人的热情是真zhèng

不掺假的,要从这儿来说,久住了城市的夏文洁和白露已经算不上传统的苗人了,几个苗女嘻嘻哈哈地拖了我和大头,到了篝火边,才看到除了张选和夏文洁,连陈瞎子和老吴也都围坐在篝火边苦笑着被灌酒,陈瞎子的徒弟戴言如何油嘴滑舌也不管用,一大口酒下肚,咳嗽着脸上绯红起来,白露扎进女人堆里,笑道:“干脆留在克朗寨当女婿得了,你看上哪个跟姐说就行。”

我借了点酒劲,俯身在白露耳边悄声道:“你给人家找女婿,让他们今晚圆房不?”

白露红了脸,狠狠地掐在我的腿上……

这氛围不用喝就让人醺然,火光下一张张兴奋的脸回归到单纯的快乐,白露偷偷鼓捣着让几个女孩拉我跳舞,随后就憋不住地笑,她仅凭想象就能笑趴下了,我连广播体操都做不好,那还有法儿看吗?

好在出了一小会儿丑,张选替我解了围,这倒不是张选看我可怜,而是跟我说大族长点名要见一见我,我一楞,随后才反应过来,这队伍按说是我拉起来的,我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

大族长家的吊脚楼挨着我们下车的地方不远,家里昏暗地只点了一盏老式白炽灯,踩着嘎吱作响的木地板到了火盆边,大族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比划着让我连同旁边的张选一起坐下,然后指了指稍远处光亮模糊的神龛,神情森然地道:“你们,是来找他的墓吧?”

10、山盟海誓

大族长的普通话不算生涩,语调却很怪异,我仅仅能听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可再配上那副阴沉的表情,足够让我心下瞬间慌张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房间里黑漆漆另一侧镶嵌在木板壁的神龛上,隐约能看到证明照一样的一副半身画像,小半米高,隔得远眉眼鼻子看不真切,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那里供的是罗滇王?

我和张选同时楞了半晌,张选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摇手否认。大族长轻缓地喷出一大口水烟,烟雾弥漫间他的整个面庞都被淡蓝色的烟气笼罩住,显得神mì

万方,低沉而滞涩地道:“前些年来克朗寨的汉人,十个有八个是找墓的。不用瞒我,车里拉的东西,你们来了些什么人,我很清楚。”

看着否认不掉,张选急忙转了说法,匆匆解释道:“我们可不是考古的,更不是盗墓,这么说吧,有一个关于罗滇王的谜题……”

大族长摆了摆手打断张选,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质疑,“你们也不用误会,我管不得那么多,十个进山找墓的倒有九个出不来,你们看着办吧,到了最后莫要后悔就行。既然你们是国家的人,有些事我可以助你们一把……”

说着,大族长从身上摸出一只手腕粗细圆圆的竹筒,看起来上面有个活动的盖子,郑重其事交到我的手里,把我骇得一惊,下意识地接过,正要打开,大族长摇头道:“你拿着,先不要看,一定要在什么也找不到的时候再打开。你起个誓,要不然我这个不给你。”

我心下好奇,赶紧先随口胡乱发了一个誓,无非是不得好死之类的,暗地里想汉人发的誓可不象你们苗人,睡一觉就不算了,这能顶什么用?

大族长认真听我发了誓,脸上的表情略显轻松,重重点了一下头,说道:“行了。什么事都不要跟寨子里的旁人说,你们说只找墓不祸害,我就信了,他们可不一定信。”

听大族长这么说,我索性买一送一,连忙又起了个誓,保证不去祸害罗滇王的墓,尤其遗骸和随葬品,一定不敢乱动,否则如何如何,大族长更加满yì

了,脸上的褶皱都堆起了笑,连连点头。

和张选小心翼翼地跟大族长告了辞,我远远瞅着那个罗滇王的神龛,越想越害pà

,我靠……我说过他是天阉,他不会半夜来找我吧?

出了门,两个人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算真不破坏罗滇王墓,按道理大族长也一定要想方设法的阻止,苗人中他的威望极高,一呼百应把我们赶出去轻而易举,他倒反还给了这个帮忙……我用手按了按揣在胸口的竹筒,不觉茫然起来。

远处的嘻笑声仍然不绝于耳,苗人男女的情歌真炽大胆,在山间旷野高吭嘹亮地响起,有着直上云霄的穿透力,听得觉到自己的胸中也燃起了一把熊熊的火,和张选正要走向篝火边,背后传来一声轻咳,返身一看,大族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家门口,看到我们两个转过了头,冲着我摆手道:“你再来一下,”又一指张选,“你,走吧。”

我纳闷地走到大族长身边,大族长挤出了一点笑容,把手里捏着的另一只竹筒递到我手中,“你不错,我信你。这次就不用起誓了,这个在最关键时候可以打开看看,可能多明白一些。”

大族长话说得含糊,眼神里却充满了信任,我的心里一暖,第三个誓差一点脱口而出,可总不能把发誓当饭吃,生生咽了回去。犹豫的这一会儿功夫,大族长已经背过了身影,一声不吭地转头进了屋内。

缓缓向回走,我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大族长的家渐行渐远,再也没什么动静,我轻松地舒出一口气,先前大族长猜出我们的打算可把我吓坏了,苗人禁忌多,规矩自成一套,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偏僻苗寨,他真把我沉了猪笼法律都不见得能把他怎么样。

寨子里大多数的苗人都在远处的篝火边嬉戏,夜晚的苗寨静悄悄地,一侧的吊脚楼一间挨着一间,和月光倾洒下的倒影连在一起,象是黑洞洞的怪兽。张选远远地走在前边,我正要加快脚步撵上去,忽然觉得脖颈后一阵凉风悄无声息地扑过来,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捂在了我的嘴上。

我心下大惊,想要狂喊“救命”发不出声,甩头挣脱间,扭身胡乱地一推,只听见“哎呀”一声,手上传来的触感软绵绵的,再借着依稀的月光定睛一看,白露甩着马尾辫,正红着脸把两只手掩在胸口,“不跟你玩了。”

这一下着实把我吓坏了,心一直吊在嗓子眼里扑腾,两只手扶着膝盖,呼哧气喘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可……吓死我了。”

白露的手顺着我的手攀上来,紧盘住了我的胳膊,把一张月光下美到无暇的脸蛋凑到我耳边,娇喘吁吁的热气瞬时暖到脸颊,轻笑着说道:“你这样的小胆子,敢找我们苗家女,要是我给你下了蛊,你怕不怕呀?”

哎呀,我浑身一紧,怎么忘了这茬儿了,白露可是正宗的苗女,苗女放蛊对付无情郎的传说全世界哪儿哪儿都是,甚至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就会如何之类的。我有些胆突,忽来的心猿意马早跑到九宵云外,可还得硬着头皮,僵硬地笑道:“我才不怕,我又不打算朝三暮四……”

再装也掩饰不了我的战战兢兢,白露扔下我的胳膊,脸一沉眼泪就落了下来,背转过身再也不搭理我。我一慌乱赶忙解释哄劝,又拍着胸脯说明天就可以给我下蛊,老子不心虚,什么蛊也不怕,忽然想到苗人对发过的誓似乎特别在意,板着脸连发了三道,这才让白露破涕为笑,扑在怀里掩住我的嘴,说誓不能乱发,一旦应验了怎么办,我心想老子这一晚上发的誓多了去,发了后一道就忘了前一道,自己说过什么早都忘干净。

11、过老寨

手上揽着白露纤细柔软的腰肢,鼻中嗅着淡淡的发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了一阵情话,四下无人,偶尔毛手毛脚白露欲迎还羞的样子让我心痒难搔起来,可实在不能有别的打算,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这么多的风雨都过来了,我坚信几天以后的探险不会出什么问题.

远处的篝火渐渐燃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狂欢的男男女女终于散了伙,我和白露一起往那间我们住下的吊脚楼走去,来往的人一多,我和她就连手也不敢牵,都怕人看了笑话。

往回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向白露,“我去和大族长见面那会儿,你跟着我,是不是不放心?”

白露摇头,又跟着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幽怨,声音渐小,“也是也不是。再过几天,我怕……我怕一切都变了,想多看看你。”

我的心刹那间就盈满了情动的暖意,张口说道:“不怕。你已经给我的心里下了蛊了,我这辈子除了你的情蛊……”

白露再一次用手轻掩住我的嘴,抿着唇,把黑黑的眸子看向我的眼睛,两个人又对视在了一起。白露的眼中却蓦然闪过一丝慌乱,“有人来了。”

前面就是我们住的吊脚楼门口,我迅疾地转身四周一看,咦,哪里有人影?再一扭头,白露已经嘻笑着跑进了吊脚楼。

第二天清晨,山坳的寨子里下了浓雾,太阳一起高,就被丝丝缕缕地慢慢冲散,树叶上却结满了晶莹的露珠,一颗一颗倒映着绿色,清脆欲滴。我乘着自己起得早,到了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又暗想着和白露来一次这样的邂逅也不错,可惜天不遂愿,只能独自坐在石墩上数露珠,诗经里那句“白露为霜”也跟着涌上心,遥不可及在水一方的“伊人”……忽然间脑海里满满地浮现出默默的影子,一时有些怔怔地发呆。

“你在想什么呢?”我的身后白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背了手在我耳边大着声音故yì

吓我,她还真得逞了,我打了一个哆嗦几乎蹦起来。

“一定没想好事儿……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吧。”白露的嘴轻轻一撅,脸上挂了几分不满yì

转身离开。

脑子犯着糊涂转不过劲儿,我勒个去,想一下别的女人心思就被看穿?是给我下什么蛊了?这我哪儿能得罪得起……

克朗寨距离老寨不远不近,却只能徒步,今天的行程并不着急,一队人连上临时雇的七八个当地村民,赶着几匹驮了食物和装备的驴时走时歇。和白露小时候就搬离了老寨不同,这条路夏文洁是驾轻就熟,哪里能抄上近道,哪里的路不好走最好绕过去,甚至哪片山林有山泉野果都能闭着眼睛说出来。

赶了一整天的路,晚上就在老寨的溪边扎营休息,空无一人的老寨比克朗寨小得多,夏文洁让白露陪着去寨子里转了一圈,回来以后唏嘘不已,说寨子的人一搬走,老寨这十几年间越渐荒废,眼见再过上几年,一家家的吊脚楼就被青藤草树长满。

我和大头乘着天还亮,领着戴言拾了一大堆柴,克朗寨的村民也跟着帮忙,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众人在溪岸边架起了火堆,山里潮湿,到了晚上阴冷,火光一亮起来,身上就感觉寒意被驱散。大家有说有笑地吃着颇为丰盛的野餐,几个男人翻出准bèi

好的酒,几口下肚就喝得身上暖暖的,白露和夏文洁早早吃完,也围在火堆边不走,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陈瞎子和老吴岁数大,虽然身板硬朗,也比不上年青人抗折腾,浅浅喝了一点酒解乏,七点刚过就早早地回了各自的帐蓬,过了一会儿,夏文洁也拿着早没了信号的手机说回去看小说,火堆边我和大头张选却正喝在兴头,天南海北地胡侃。

白露不说话地听我们几个聊,时不时跟着笑一阵,往火堆里添几根柴,火光跳动着映红她的脸,我一边看看白露,另一边再看看唾沫星子横飞争执着什么的大头和张选,一时间觉得友情和爱情都围在自己身边,天地也变得格外祥和起来。

野外宿营的值夜,远处那堆篝火边雇来的村民替我们包了,时间渐渐地转晚,累了一天,张选和大头打着哈欠也都要回去睡觉,一整天没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我还是想乘机和白露多说一会儿话,白露却偷偷指了指她和夏文洁两个人住的帐蓬,然后比划了一个头躺在枕头上的姿势,不舍地笑笑,转身钻了进去。

这一晚睡得死沉,半夜什么时候下的雨我都不知dào

。云贵山区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早上起来天阴沉着,过了一会儿就放晴,但是山路却变得泥泞,溪水也涨高了一块,看来今天的行程不能象驴友那样轻松和顺利了。

从老寨出发开始,和去年走的路就不同了,这条路整支队伍里除了夏文洁没其他人知dào

,克朗寨的村民至多在老寨附近采过药,再向里就是典型的无人区,去年我们来这一带的时候,是一年里降水最少的年底前后,现在正好是相反的丰水期,三天两头的雨把瀑布河流都塞满,浅浅的小溪借着水势成了咆哮的激流,连横跨一座小小的沟谷,也有着跋山涉水的艰辛。

翻山越岭不是我的强项,我想好好照顾白露的心还是有的,可事实相反,她是山里长大的孩子,行走在沟谷山溪之间不敢说如履平地,最起码比我灵活得太多,偶尔还笑着拉上我一把,我只能借机偷偷捏捏她的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白露每次都不露声色地把我晾在一边。

我讪讪地换了戴言搀会儿陈瞎子,结果没走几步就和他两次跌坐在水里,等到翻上一座矮山,看见树上缠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花蛇,我高叫一声扔下陈瞎子就跑,把陈瞎子坑得叫苦不迭,最后还是大头抢前几步挥刀把蛇斩成两段了事。

12、大海捞针

离目的地渐近,中午休息的时候前方一座形容巍峨的山峰遮闭住视野,张选制订计划的时候早把这座山定了位,边吃饭边和夏文洁商量着具体的路线.

从地图上看,这次的目标是直线距离那个太岁的位置两公里左右,云南这边一处不大的山间盆地内,我们眼前所见的,就是紧挨着盆地的牛耳岭第二主峰。盆地内以前有过零星的精美金器和玉器被发xiàn

,时期也和罗滇王的年代高度吻合,至今不知dào

出处,早就被怀疑有高规格的墓葬。但即便当初的罗滇王接受了很多中原汉族风俗,苗族墓葬也不完全遵循汉人的规律,有自己成体系的一套,寻找起来非常困难,而且墓葬的结构也摸不准,我联想着秦卫国描述过的那座越南古墓,心下不觉有些发怵。

心情很有些矛盾,想到白露就觉得信心和勇气倍增,一琢磨神mì

的罗滇王又感到有些恐慌,来回互换的累了,索性什么也不去想,混一天算一天,一边狼吞虎咽吃着东西,一边看着身旁的原生态风景。

摸烟的时候碰到怀里大族长给我的那两支竹筒,一时心痒特别想打开看看,终究又觉得不妥,发过的誓可以不算,大族长信任的眼神却让我良心难安,苗人单纯,我还是能不骗人就不骗人的好,忍一忍好奇心隔着衣服按了按,心说千万别弄丢了,指不定真有大用处。

下午的时间充裕,沿着一条溪岸边走进盆地只花了三个小时,选好一块干燥的驻营地开始忙碌的时候,太阳还半高地挂在头顶,这次不知要驻扎多久,众人把四周的草清理得干干净净,绕着营地挖了半米深浅的防蛇沟,洒下雄黄,扎进地里的钢钎也打得很深,牵着结实的粗尼龙绳把帐蓬一顶顶牢固地支起,未来的几天甚至半个月就要在这儿过了,风雨再大也不怕掀翻。

忙了这么久歇下来,我左右打量凹凸不平的盆地,南北狭长,面积不大,围着几座高高低低的山,几条溪流瀑布从山上垂下,汇到眼前的溪谷延伸向远方,这也是唯一可以进出的路。眼前的山形水势要是高童来了大概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是那也不管用,古代苗人可不会按照汉人的风水地脉安置龙穴。

老吴一坐下来,就闷声不响地拿出了一个大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不断变换角度观察周围环境,鼓捣了有一个多小时,直到吃晚饭时还带着本子专注地看着,众人也就一边慢慢吃着饭,一边围绕如何找墓就个话题讨论起来。

老吴的思路是用排除法将一处处不可能的地点筛掉,首先要否定中间盆地的所有位置,一千六百多年的时间这盆地被山洪冲刷过不知多少次,古代苗人的墓葬再奇特,想保存久远,就要避开这样的地方。

陈瞎子听完,未置可否地接口道:“怕不光是眼前这个洼地,只要在明里暗里走水脉的地方修墓,至多几百年墓室也就泡塌了,连棺椁也被压毁难寻见,这样的墓我找出过几个,人下了地,多半什么也淘不出来,除非大揭了盖,找准主墓室方位把土挖出来,一点点地筛。”

我们几个都暗暗摇头,手头的资料显示罗滇王生前有过和中原帝王一样的大规模修陵,他绝计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张选抬头环视莽莽苍苍的那几座山,可能一时不知从何下手,皱起了眉头道:“这么说来,罗滇王墓假设真在附近,也应该是高出盆地地面的山陵。”

老吴点点头,把本子打开,指着刚刚画出的几幅山峦草图,着重标了七八个地点说出一堆理由,从大型陵墓修造必要的地理条件,到山陵形成以后一千多年风水侵蚀的地势演变,涉及到非常复杂的专业考古学,我一直听得迷迷糊糊,只知dào

老吴说明天最好众人一起把这几个点都跑一遍,茫然地跟着大伙儿一三五头。

找墓这事儿到了现场我才感觉相当棘手,现在只能倚仗老吴和陈瞎子大海捞针式地碰碰运气,083势力再大,大规模勘查眼前的地理环境也不适合。大家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把暂时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天色不觉渐渐地晚了。

众人又聊了一阵各自回帐蓬,我和白露好容易得了空,偷跑到营地附近的灌木丛边说了一会话,白露担心她姑姑惦记,到底两个人也没多少时间亲热。

第二天一大早上开始,按照计划众人先易后难地开始了勘查,可不论是陈瞎子的地听术,还是用考古铲打到一定深度观察土样的笨办法,都没有什么发xiàn

,上山下山的路到处都是野生的植被,路途也走得非常艰辛,两整天下来众人都累得散了架。

幸好按照推断排除的理由,可以省掉一些无法攀援的地方,老吴说一座大型陵墓在安葬时的棺椁运送安放这些条件,决定了它的位置不可能在那些悬崖峭壁上,换个讲法,陵墓的所在再生僻,也是以人能够爬得上去为底限,这算是不太为难我们的好消息了。

这两天的忙碌,周围眼见可能的地点都跑遍了,丝毫的进展没有,不知不觉消磨得让人气馁。而我和白露两个,虽然时时刻刻见面,却总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除了人多眼杂,每天都是累得腰酸腿疼,回来就趴进帐篷里连饭也懒得吃。我暗暗抱怨,心说这才真zhèng

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从我们扎下营地算起,时间已经过了三天,山区的气候说变就变,当天晚上突然连着下了一夜的暴雨,到了早上雨也没停,水流顺着山势汇集在了盆地,营地的位置相对较高,我们倒是逃过了被淹的命运,但唯一进出的那条溪流却涨得满满的,这一下就等于把我们困在了原地。虽然水早晚会退下去,我们的给养带得充足也不用着慌,可还是让人感觉心烦意乱。

恰恰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次任谁也没想到的转机。

13、又见原石

事情的起因完全是意wài

.连夜的大雨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终于渐渐停歇,憋闷在潮湿阴暗的帐蓬里呆了一上午,人都快要捂出毛病了,我寻了个机会去找夏文洁说几句话,暗地动着白露的心思。进了她们两个的帐蓬,看见白露正坐着发呆,就乘夏文洁不注意,偷偷挤眉弄眼地让她找个借口陪我一起去走走,白露却掩嘴笑着摇头。我一时有点失望,只能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在营地附近转一圈,顺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营地最近的那条溪流,水已经涨高了许多,眼下距离我们的营地不过几十米远,我蹲在溪边洗了一把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索性坐在溪岸已经被淹去了大半的卵石滩上抽支烟,无聊地一块块捡起石子向水面抛去,当顺手拿起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卵石时,心里不觉忽然之间一惊,那块石头的份量沉沉的压手。

对于一个从事过宝玉石行业的人来说,脑子几乎是下意识地自然反应,这块石头的比重不对。比重是区分玉和石的硬指标之一,比如翡翠没有剥过外皮的原石,外表看起来和卵石没多大区别,但同体积重量要大大高于普通的鹅卵石。我把那块石头拿起来,凭借自己不多的经验仔细打量半天,心不由开始怦怦乱跳,这好象就是一块翡翠原石,换句话说,我有可能是捡到宝了。

简直和中了奖差不多,我瞬间兴奋起来,拿着那块原石正打算去找张选他们炫耀一番,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全世界的翡翠原石目前只在缅甸有出产,所以翡翠又叫“缅玉”,去年初我们到牛耳岭的动机本来就是找翡翠矿脉,先前以为这将是一次震惊地质界的重大发xiàn

,后来一切全变了,翡翠原石的秘密早就被忽略,现在原石再一次神mì

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

雨已经停了一阵,太阳渐渐地露出了脸,我左右变换角度端详这块原石,阳光下表皮星星点点金属状的耀斑,让我突然想起去年大头带回来引发了后续一切的那两块“金星翠”,如果不是判断有误,这块原石就是那种至今不明产地的翡翠分支矿种金星翠,在市场上数次的露面都和牛耳岭有关,难道……我站起身,顺着溪流向上游看去,难道金星翠的真zhèng

产地在这条溪流的上源?

我匆忙拿着这块原石回到了营地,突如其来的新发xiàn

让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去年一起参与牛耳岭考察的大头张选和我一样,这段时间过去,都把翡翠原石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当初煞费苦心寻找的金星翡翠原石却在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场合突兀现身,它和罗滇王墓会有什么关联?

“走,一起去看看。”张选满脸疑惑地站起身,带上我和大头,钻出帐蓬走向溪流岸边。

到了我发xiàn

原石那个地点,三个人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翻捡了不计其数的卵石,再没有新的发xiàn

,不知不觉溯着溪岸向上游走去,这好象是去年那一幕的异地重现,只走出了几百米,曲折绕过一处十几米高的青翠山崖,水声轰隆渐响,一道瀑布从山上飞流垂下。

眼前这个地方这两天路过几次,原先只是汩汩流下打湿石壁的断续细流,连着下了十几个小时的急雨,贴在山壁细细的水流变成一两米宽的瀑布,三个人把目光同时投在了高处水向下倾泄的那个扁平洞口。

洞口距离地面大概有七八米的样子,左边一侧地势稍缓,借助一条从崖顶垂下的绳索攀到那个高度不成问题,洞口的高度看起来只有一米多高,如果没有向下的激流,人勉强可以爬进去,几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神色里的犹疑。

回到营地,张选好容易砸开了那块原石的一角,里面露出了白绿相间的颜色,玉肉里夹杂的耀眼金属样反射亮点也愈发明显,不用上手细看我也知dào

,水头颜色谈不上多好,但的的确确是一块和上次一样的金星翡翠。

翡翠讲究出产的坑口,经验丰富的行家拿出一块翠,根据通透度密度判断出新种老种,特征明显的就可以立kè

定性它具体的产地,同样的翡翠,铁龙生或者大马坎的出产完全是不一样的品质,而金星翠里面飘浮的星点金属斑,就是它产地不同于其它翡翠的身份证明,搞地质出身的张选当然明白这些,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块原石是从那个水洞冲出来的。

“有可能山腹里隐藏着一条翡翠矿脉,”张选若有所思地说道:“但这个和罗滇王墓会有什么联系吗?”

这半天我一直在怀疑,罗滇王的陵墓假如真在这个盆地的某处,太岁和刚刚发xiàn

的翡翠原石也恰好集中在附近,说三者之间没有联系那凑在一起未免太巧了。想到这儿,我态度肯定地说道:“虽然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但罗滇王墓和金星翠,还有那个太岁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半天没说话的老吴,低着头缓缓道:“既然罗滇王墓的发xiàn

暂时陷入了僵局……你们看咱们这样行不行,先抓着翡翠矿脉的源头去找,争取发xiàn

一点线索,如果什么也没找到,再去想别的办法。”

这算一个两可的折中方案,唯一的缺点是探寻翡翠矿脉一旦一无所得,会Lang费掉一些时间,但时间现在对我们真的无所谓,罗滇王墓无从着手,继xù

大海捞针还不如就着眼前的可能追查到底。

我和大头都在点头,一旁的夏文洁忽然开口道:“我虽然对考古一窃不通,可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罗滇王墓会不会不是传统丧葬形式那样的培土埋陵,苗族先民……”

老吴瞬间抬头,眼睛一亮,抢断了夏文洁说了一半的话接着道:“洞葬……罗滇王陵难道会是古代苗族极其罕见的‘洞葬’?”

14、水洞

两种可能有些牵强地暂时并到了一起,让本来很小的希望突然变大,几天以来无果的找寻确实让人憋屈,众人不觉都有些耐不住的兴奋.老吴说洞葬是苗人的传统丧葬形式之一,如果罗滇王真的是洞葬,能够追溯到年代这么久远的以前,也是一大考古发xiàn

,可大家没心思考lǜ

这些,找到罗滇王的墓,不管那里有没有谜题,终结掉一切才是关键。

刚刚下过雨,那处流水的瀑布洞口正是水量最充沛的时候,只能等待明天观察了再说。众人一起去不远的现场察看,随后的下午就无事可做,打牌聊天打发着时间,一个个的心情却大好起来,尽管谁也猜测不出结果如何,但总算发xiàn

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线索。我又瞅准机会带着白露装模作样地熟悉地形,自然少不了一番浓情蜜意的两情相悦。

第二天早上瀑布洞口的水流明显见小,到了吃完午饭,眼见着那处洞口已经能爬得进去人,张选先让几个同行的村民帮忙,从另一侧攀到不高的崖顶,带上几条结实的绳索,找到粗壮的树干把一头牢牢地捆紧,另一头垂到瀑布的崖底,等这些都弄完,大头在腰上装好登山扣,身手利落地牵着绳索几下就爬上七八米的洞口高度,在缓缓水流中站了一小会儿喘定呼吸,转身半趴半跪着钻进了洞口。

眼见着大头的背影消失,我突然有了怪怪的感觉,罗滇王不是个易与之辈,他的墓绝计不会在洞里摆上几副棺材这么简单,茫然间心跳不觉越来越快,六神无主地担心起大头来。

点起一支烟,手指有些微微发颤,我把眼睛死死地盯在那个洞口,直到几分钟后看见大头龇牙咧嘴地探出了脑袋,才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自己琢磨得有点过份的多了,现在还远不是紧张的时候。

大头这时冲我们几个打着手势,大声道:“上来吧,里面是个宽敞的大岩洞。”

我和张选同时点头。既然一切顺利,接下来就要考lǜ

进洞的人选问题了,老吴和陈瞎子虽说年纪大,一旦洞里真的别有乾坤,他们两个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老到经验,反正暂时没有眼见的危险,我的打算是除了白露和夏文洁两个,其余人都进去,悄悄附在张选的耳边商议。

夏文洁是个好胜要强的女人,看出了我和张选的纠结,笑道:“别瞧不起我们姑侄两个,山里长大的女人,闯荡劲儿可不比你们男人差。好容易找到一点儿苗头,都到了这一步可不能被甩了。”

张选看了看我,两个人眼神交流间,可能同时想到了夏文洁作为老寨的后人,做了免费的向导,未必真的相信我们心存了不祸害罗滇王墓的目的,她可能还有看住我们的意思,这样一来,她要跟进去我们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选勉强的点头,其实我原本的想法不管别人如何,只是把白露留下,现在自然不能言明,跟着张选一起答yīng

下来,心想真碰见了什么危险,怎么说也要把白露撵回去。

腰上的登山扣卡牢垂下的绳索,双脚蹬在石壁上借力,攀到不过三层楼的高度对每个人都不是问题,我和张选照顾着一个个都爬进洞口,又叮嘱两个老实可信的村民看好营地,这才跟在众人的身后最后钻了进去。

和从外面观察想象的不同,这洞只爬进了一米多深就豁然地开阔起来,上下足有三米多高,左右并行两辆车也不成问题,脚下是没过脚踝深浅的水,我一时站在当地不免有些惊愕,整个洞体里外的形状好象是一张巨兽闭合的大嘴,从外面看那个狭长洞口仿佛只是一条上下牙齿间微露出的窄缝,钻进里面却是容积很大的口腔,向前深不可测,黑洞洞的通向远方。

从怪兽联想去年初在附近遭遇到的太岁,我心下不免有些惶然,用手攥紧了半米长的开山刀,左敲右捅,直到确认了周围都是坚硬的岩石,才略略放宽了心。我本就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白露跟在身边又忽如其来多出额外的责任感,表现上不自觉就变得特别小心,这是从前没有过的,男孩的逃避可以被原谅,男人却必须承担,我不懂人生跨跃到这一步到底是悲催还是幸福。

洞口只是个窄缝,向里走上几步就见不到了天光,众人打开头上的矿灯,好久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张选俯身东翻西找,还是没寻到金星翡翠原石的踪迹,直起身子摸了摸四周的洞壁,说道:“常年的流水把这里冲得很平滑,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再往里走走。”

循着岩洞向前摸索,我转头看了看白露,心里顿时涌起要保护她的感觉,右手提着刀率先走在了第一个,大头一楞,瞅了瞅我,又回头瞅了瞅白露,紧走两步和我并了肩,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我靠……牛逼,这连性格都变了。”

我的脸一红,偷偷啐了大头一口,四周黑咕隆咚的也没人在意,众人一路加着小心,向洞穴的深处走去。

地势缓慢升高,水声叮咚不断,头顶和两壁渗出的水汇成脚下的浅溪,悄无声息地向身后流淌,我边走边想,要是再突然下起大雨,这里的水一涨,恐怕几个人都得被冲跑,有些暗暗担心,正打算把这个担忧跟张选说说,抬头灯光晃动间,前面的路却突然分成了不规则的两岔。

两条岔路当中,一条能看出是眼前这个洞的自然延续,洞壁越是靠近脚下的部分越是被水常年冲刷的痕迹明显,而另一条却让人感觉不对劲,除了位置抬高,圆形的洞口也显得无比突兀和狭小,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虽然千奇百异,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规律,那个洞口远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多余出来的,心下不觉微微有些犯怵,山腹里难道会凭空多出一段人工开凿的洞穴?

张选抢前几步,把身子俯进高出地面米半高的洞口内左右一看,立kè

就肯定地说道:“上面都是凿出来的痕迹,这洞是人工抠出来的,看来这里面大有蹊跷。”

15、矿脉

众人围拢着看过去,那一处岔洞内上下左右都是刀砍斧削的明显痕迹,里面弯弯曲曲的深邃望不到底,看来不是一般的大量人力抠凿出来,不觉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在山腹当中花费这么大功夫硬掏出一条通道,会是罗滇王故yì

拿来洞葬的?

“洞葬”的习俗,起源于何朝何代无从查考,距今一千六百多年前的罗滇王如果最后用的是洞葬,很可能是迄今为止最早的发xiàn

了.苗人多居山地,死后将盛敛尸身的棺椁置于天然洞穴当中慢慢成了一种独特的葬俗,但老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哪一种“洞葬”是用人工挖洞来完成的,云贵山区有的是深深浅浅的天然洞穴,白白耗费那个人力物力实在说不过去。

“走,进去看看再说。”大头是什么也不惧怕的行动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进洞口,左右张望一阵,踩着脚下的碎石,哗楞楞的声音向前走去。

张选摇摇头,犹疑不定地第二个踏进岔洞。我踩住洞口的边缘跨上一步,再帮戴言把陈瞎子搀了上来,看看白露冲我摆着手不用帮忙,返身快走几步追上了大头和张选。

眼前这里上下有两米高,掂起脚尖,头就几乎碰到洞顶,好在比忽高忽低的天然洞穴规整得多,不用担心撞到,左右的宽度两个人并行不算拥挤。张选速度很慢,边走边四处打量,间或蹲身翻捡脚下的碎石,逐渐地落在了后面。

走出没几步,我脚下一不小心踩翻了一块石头,失去平衡的瞬间,胳膊向后一划拉碰到了石壁,人勉强没有摔倒,右手手背却重重地磕在石壁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kè

涌了出来,负痛地“哎哟”轻喊一声。白露见状赶忙追上来,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纱布替我裹上,一边低声轻轻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刚想乘机和她偷偷调笑几句,看到划伤手的那处尖石,脑子却突地灵光一闪,禁不住“咦”了一声,道:“这开凿的痕迹不对啊。”

前面几个人没走出多远,听到我有些惊讶的声音,都转回了头,张选更是就在我左近,狐疑地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指着石壁上参差的凿痕对张选道:“这些痕迹怎么都是冲着我们身后方向开出来的?”

白露贴近石壁用手摸了摸,瞬间反应过来,“痕迹冲外……我明白了,这条人工通道是从里向外开的,我们进来的那里不是入口,而是这条通道凿出去的出口。”

我立时恍然,通道的开凿方向和我们的前行方向是相反的,不知什么年代有人从山腹深处一路凿开了这条通道,直达我们刚走过的天然洞穴。但这个新发xiàn

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往前越走越深,什么人会从山腹里向外开甬道?

我蓦然间记起陈瞎子在周元王墓时曾经说过,修陵工匠通常在陵寝内偷偷留下逃生的后手,问向陈瞎子:“陈老爷子,这会不会是当年的工匠从里向外开出的逃生通道?”

陈瞎子让戴言扶着靠近石壁,用手轻轻摸索着,摇头道:“不会。逃生的排道至多挖到粗细半米多,人能钻进去就成,谁会白白花费诺大的气力,把一条逃生道开得这么宽阔齐整?”

这半天一直没说话的张选把几块捡起的小石子拿在手里摩挲,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一阵儿,忽然叹了口气,“没说错的话,这就是一条沿着翡翠矿脉走向开出来的矿洞,没想到在云南真的有翡翠矿,可惜被开采干净不知废弃了多少年。”

所有人里只有张选是地质的专业,谁也没想到能在这儿派上用场。我暗暗琢磨,如果眼前这是反向的矿洞,那么就说明一定另有入口,同时金星翠原石被山水冲到外面的溪流,能够发xiàn

也就不是谜了,可这一切和罗滇王墓会有什么关系吗?

路过几个曲折的弯,前面的矿洞转而开始变直,我拿出指南针重新定了定位,行进方向大约冲着东偏北,我脑子里回忆着外面盆地山势的走向和构造,不觉忽地一惊,大声道:“等一等。这矿洞的走向,好象是冲着……那个太岁去的。”

张选和大头闻言都是一顿停下了脚步。张选过来看了我手中的指南针,抬眼向前望去,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大头沉吟片刻,说道:“继xù

走吧。那个太岁离这儿还远着,再说去年已经被我们烧得渣都不剩了,不会再生出什么事儿。”

我之前暗暗罗列过三个巧合在一起的谜题,除了至今寻不到一点端倪的罗滇王墓,翡翠原石和太岁两条线索看来正要并到一起,这个矿洞另一端的终点,如果在太岁的附近,那我们去年曾经遇到的史前遗址会不会和这些都联在一起?

一年多的遭遇把我的好奇心磨没了,这次一时冲动来云南打算解开罗滇王最后的秘密,终归也成了敷衍了事,早就没有探求的心思。我放qì

了继xù

累心累脑的分析,回头看一眼白露,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心说我的幸福终点才不是什么谜题的答案,也不是被贯以高大上的拯救未来,而是眼前这个小女人。

从进入矿洞开始,一路走了有半个小时,眼前这一段有左右的曲折,但基本朝着东北的方向,两侧偶尔会闪现一些极浅的洞,最深的不过一两米,而且形状也不规则,张选说这是古代的矿工循着主矿脉,左右开凿寻找分支留下的遗迹,至多挖进几米见不到矿就扔在一旁。

矿洞越走越深,空气却并不稀薄,陈瞎子凭借盗墓的经验,说一定有前后空气的一起流动,两头都是漏的,否则就算不缺氧,呼吸也不会这样顺畅。

这段矿洞走起来,两侧黑黢黢的没有变化,人也跟着渐渐觉得枯燥无比,开始时的小心翼翼到底被天生的惰性转换成了昏昏欲睡,也恰在这个当口,一处联结贯穿了几条矿道的洞厅突兀地出现了。

16、南王墓

这是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圆形洞厅,算上我们出来这一条,一共联贯了四条外表看上去差不多的矿洞,洞厅的顶拔得很高,有四五米的样子,几根故yì

留下没被刨掉的不规则石柱起着支地撑顶的防坍塌作用.按说在矿脉的交汇点出现这样一处地方本来没有什么太奇怪的,但所有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被地面正中间一个圆圆的洞口吸引,那洞口垂直向下,边上用石块垒砌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象一眼井。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大头搔了搔额头,然后趴进井边借着矿灯光看了看,又把耳朵侧着听了半天,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浮土,摇头间含糊地说道:“连水声也没有,这不象是口水井。”

要说做陈瞎子的徒弟真是不易,那等于是陈瞎子的一双眼睛,伶牙俐齿的戴言几句话就准确描绘出了眼前的情形,连几条矿道的位置也丝毫不差。陈瞎子一边听着,一边歪着脑袋点头,蓦然间却表情一顿地僵在了当地,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不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过了良久,陈瞎子突然“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声音拔高到有些尖厉,“镇墓井!这里难道是南王墓?!”

“什么玩意儿?”我没听清陈瞎子说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心却跟着他过激的反应突突乱跳,能让陈瞎子这样一个老练沉稳的盗墓贼到了一惊一乍的地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老吴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抓住陈瞎子的手,语调瞬间激动到发颤,“你说这是南王墓?”

陈瞎子歪着脖子使劲的点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我们几个却懵懂地一头雾水,谁也听不明白这两个老头子说的什么,陈瞎子一脸凝重的神情,转头对戴言道:“你扶我去那个井口。”

陈瞎子扶着井沿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把头深深探进井去,屁股撅得老高,戴言怕他不小心栽进去,在身后牢牢揪住他的衣襟。陈瞎子缓缓把头缩回,坐在地下继xù

抽动着鼻翼,随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是尸体浸出的尸油经年不散的味道,没错,这里一定是传说中的南王墓。”

我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好好的矿脉坑道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什么“南王墓”,这四周干干净净的又哪儿来的什么尸油?大头一直惊愕地瞪大眼睛,实在忍不住了,急急地追问道:“老爷子你有话别只说后一半,什么南王墓?”

陈瞎子席地坐着一声不吭,愣愣地耿直着脖子,嘴唇哆哆嗦嗦的,我隐约听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老吴缓缓地把大头的话接了过来,“北帝陵、南王墓,这是明清两代直到民国年间,盗墓贼口中传闻甚广的两处秦汉时期厚葬大墓,年代久远,有一说这两处陵墓陪葬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多少辈子也花不完。现在都知dào

北帝陵指的是临潼的秦始皇陵,这神mì

的南王墓却连墓主人也一直不为人所知,更别说大概的位置了。西南地区的史学界研究多数倾向南王墓位于贵州,是当年夜郎国最强盛时期的国君金族夜郎的真身墓。”

乘着老吴凝神思索的片刻,我几乎抢着问道:“吴老,南王会不会指的就是罗滇王?”

老吴慢慢摇头道:“难说。罗滇王和夜郎国的强盛期在年代上相差了三四百年,罗滇王大致相当于中原的两晋时期……”老吴说着把头转向了陈瞎子,“判定这是南王墓的依据是什么?”

陈瞎子从震惊中稍缓,还是一副苦着脸的表情,“你是正经的专家,我们是挖洞的土耗子,学问和见识上相差的自然太远,可你毕竟不是吃下地这碗饭的人,一定没听说过三十年前南王墓藏宝图曾经现世的消息吧?”

这次轮到老吴惊讶地半张了嘴,“南王墓藏宝图?这怎么可能?至少是一千多年前的隐秘墓址,历史考古界研究了这么多年,连墓主是谁都搞不清楚,哪儿会冒出藏宝图来?”

陈瞎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头微微歪向一侧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脸上的神情渐趋平静,“这藏宝图的确在来历上就无比蹊跷,没头没尾的谁也不能辨清真假,却有不知多少人陷在这上面。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唉……”

“南王墓的藏宝图有过多少份我不知dào

,我也有机会上手过一份。当年这图一露面,就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传得满城风雨,连专帮人家打下手,刨坑放风的十几岁娃娃都知dào

南王墓‘神兽压脉,石井镇陵’的八字偈语,我们这些个见过点儿世面的老伙计多半不信……”

对盗墓这个行当来说,独自一个人既使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难办成事儿,通常有一个压得住台面的主事,扯旗拉伙儿做了龙头,其余人抱团各自分工是必须的程序,而盗墓贼本来的出身就都是些缺钱胆大的苦哈哈,在地下古墓那些巨大财富的诱惑面前,人与人之间平常的酒肉交情几乎不堪一击。

说起来也是人的秉性,合了伙的盗墓贼不论起初如何相互防范,真zhèng

下了一次地分了一次赃,过后彼此的信任却是亲兄弟也不换。三十年前陈瞎子就有这么几个道上的朋友,都算是结下换过命的交情,其中有两个堂兄弟,盗墓贼为了避免麻烦,相互不打听对方的真名,众人都管他们两个叫王五王六,这二人却不是陈瞎子他们家乡当地的,而是来趟水的南方人,胆大心细,为人也义气,在圈子里一向口碑不错。

南王墓一直以来就是盗墓行当里的传说,连过去的军阀官盗们也始终都惦记着,里面究竟埋藏着多少财富众说纷纭,但真zhèng

关于南王墓的信息几乎没有,三十年前,王五王六兄弟俩就凑巧不知花费了多大的代价得来了这样一份藏宝图。说是藏宝图,其实主要是大墓的结构图,这墓具体在什么位置没人说得准。两个人一商量,这漫山遍野的摸肯定没戏,找墓这事儿还得是陈瞎子,人也靠得住,就打算拉陈瞎子再盘一次地下的坑口。

17、苗绣

陈瞎子也爱钱,可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话里话外的就透出了怀疑.王五王六两个为了换取陈瞎子的信任,从怀里取出那份藏宝图递到陈瞎子手里让他“过目”,说来也巧,陈瞎子虽说看不见,藏宝图却摸得出——那是在一块布上绣下的。

布的质地手感粗糙,陈瞎子鼻子一嗅就知dào

那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物,可拿到手上陈瞎子就莫名其妙地犯着心慌,这刺绣上透着让他浑身一颤的一股肃杀血腥之气。

陈瞎子是一个万事求小心的盗墓魁,否则早活不到今天了,让他心惊肉跳的那种感觉一走心,内心立kè

果duàn

放qì

了和王五王六的合zuò

,不过好奇心驱使,他还是摆出一副谨慎考lǜ

的架式,把图拿在手里慢慢摸索起来。

盲人手指的触觉远较常人敏感,陈瞎子又是个记性极佳的聪明人,一边摸也就一边牢牢记下了那些丝线绣成的几处凹凸标记,这也就是现在眼前的那眼井和几条通道的位置,南王墓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直到今天他的心里也一直没忘。

说到这里,陈瞎子突然停下了话头,大头焦急地问道:“那后来呢?”

陈瞎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是说书讲故事啊?王五王六两个人再也没回来,听说最后在贵州有人见过王六,只剩了半个人……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都没了,过上几天人就死了,他们究竟经lì

过什么,就没人知晓了。断断续续从南边的同行传来消息说,有几拨人也在三十年前先后找过南王墓,除去一拨什么也没发xiàn

空手而回的,其余的都石沉大海,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心下暗暗地打鼓,罗滇王墓如果就是那个充满神mì

色彩,凶险万分的南王墓,那我们岂不是自投虎口?正自思忖间,夏文洁却从身上拿出了一条白色的丝绣锦帕,递到陈瞎子手里,问道:“如果是来自于云贵一带的古代绣图……你老摸摸,是不是这种样式的刺绣?”

陈瞎子歪过头,手上摸索半天,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愕的表情,“刺绣我不懂,但摸起来感觉上还真象,尤其这边上的纹饰……你给我的这是什么?”

“这是现代的手工苗绣,遵循着苗族人几千年的古老绣法。针脚和中原的四大名绣不同,你老摸到的那个饕餮纹饰用的是苗绣里的马尾绣法,是硬仿也仿不出来的。”

所有人齐齐吃了一惊,如果南王墓的结构图是刺在苗绣上的,那么这个“南王”指的是苗人罗滇王也就不奇怪了,可三十年前这样一幅或者几幅古老的苗绣图为什么会突然现世?这内里隐藏着什么玄机?

“你们记不记得老林去年说过,”张选先是倚靠着石壁坐下,随后声音缓缓地道:“三十年前金星翠原石从牛耳岭流出,引起了官方和民间趋之若鹜找翡翠矿的事?”

我听得心里一凛,同样的时间和地点,翡翠原矿和南王墓藏宝图这两样足以引人眼红的东西一起面世,那绝对不能够用巧合来解释了,还要考lǜ

到另一方强dà

势力因为其它目的的突然介入……那个时期是新组建的083进入牛耳岭的开始。

众人都不说话,谁都感觉到大有文章,几条互不相干的线索渐渐向一起并拢,却缺了一个点串不到一起。我点上一支烟,狠吸一口,头脑瞬时觉得有了一点清明,指了指眼前的镇墓井,一边琢磨着一边放慢了语速说道:“假使罗滇王墓指的就是传说中的南王墓,墓是开在这条翡翠矿脉下。这个墓也就代表了翡翠的矿脉,当年有人故yì

放出风,金星翠来源于牛耳岭的消息传扬得满世界都是,这是其一。”

“第二,藏宝图用的是苗绣的技法,而且陈老爷子上过手,可以确定是古时候的东西,它沉寂了多少年以后的突兀出现,也就意味有人暗中把这图抛到市面上,这引发的后果不用多想,盗墓下地的一定经不起那个诱惑。以上这两点都不合常理,本来应该捂着盖着代表了巨大财富的两个秘密在一个时间点同时被揭出不可能是巧合,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三十年前在083介入牛耳岭的当口,有人想把牛耳岭的水搅浑。”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顾不上别人接下来在讨论什么。我忽然发xiàn

有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三十年前做为一个特定的时间,翡翠矿脉、南王墓、083的考古三个看似独立的事件,恰巧聚集在了牛耳岭这个特定的地点,而我之前从秦卫国那里得到的信息是083在牛耳岭没有取得过任何大的进展,假使秦卫国说的是真的,083只是在纠结罗滇王的一般性历史研究,且不论背后捣鬼的人是谁,他们会因为这个而大张旗鼓不惜代价的扰乱吗?

为了大的目的才会付出大的代价,这从来都是成正比的。就好象两个人动刀子不惜拼命去抢的东西,一定不会是几十块钱,而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才会让人动杀心。现在我心里渐渐浮现出真zhèng

的答案,秦卫国跟我撒了谎,083当年在牛耳岭一定另有目的,那背后可能是一个惊天的秘密,而于暄的经lì

很可能与此有关。

我嗓子有点发干,083曾经触碰过的,即便不是眼前这个南王墓,也不会差得太远,不管前因后果,今天我们这几个人重新来到这里挖掘罗滇王身后的秘密,很可能意味着083上一次失败了,到现在为止,我没见到秦卫国在什么事上失败过,那么我们真能成功吗?

我突然间毫无信心……也许自己会死,也许会象于暄一样的疯掉,慢慢联想到的于暄见到我说的那几句疯话,“你就是考古队的人,死在‘楼’里面了……”这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比于暄疯掉还要晚几年出生的我,是绝计不可能被他在三十年前看到的……等一等,经过这些天反复地想象那种不可能,刹那间头脑里仿佛亮起一道闪电,倏忽让我看清了一直隐藏在头脑深处逃避着不敢触碰,另一种令我惧怕到颤栗的可能。

18、第二张图

于暄三十年前曾经亲眼见过的“我”,会不会是一次不久以后即将发生的,进出史前空间形成的时间逆转倒流?我作为眼前这支考古队的一员回到了三十年前,而结果却是……于暄亲眼见到我死在“楼”里面了?

这一次我把自己结结实实地吓到了,瞬间茫然到手足无措,烟燃到尽头烧痛了我的手指,手一哆嗦烟头掉在了脚边。心仿佛被什么重物拖住了牵着往下沉,浑身冷到机械地颤抖。本来我的天性就是惫懒的豁达,这些天沉溺在男欢女爱里,更是一直乐观,而现在内心突然涌出的悲哀却胜过以往任何一次……这难道才是我真zhèng

的宿命吗?

“你怎么了?”白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担心而显得怯生生的,在我听来象梦境一样幽远空灵,我转过头紧盯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使劲地抓却够不到,一时整个人呆滞住……我心里对她有多少的苦恋,到头来只做了一夕的情人,长相厮守终究成了妄想。

呵护她的心愿在那一瞬忽然变得无比强烈,可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别让自己的表现把她吓到,脑袋“嗡嗡”地要炸开,我还是强咧着嘴笑了笑,“没事儿,有点……晕,静一静就好了。”

然后我就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实在没法表演下去,我该怎么办?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立kè

从这里逃跑?可要是能逃得过去,那还叫宿命吗?什么都来不及了,除非我一个月前二话不说地跑到国外,离云南远远的,但是那样我就不可能再见到白露……爱一次就去死,和躲避到岛国重新来过,如果这二者真让我反过来选择一次的话……我说不好,可我知dào

想起身边这个小女人心里就满满的都是幸福,我不后悔。

没人过多地注意到我,陈瞎子正在努力地回忆那张图上的路线,零零碎碎地想不起太多,张选拿出纸笔尽量地记录下来。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死死地闭上眼睛,还是感觉到不可抑制地天眩地转,接受现实吧……我终于彻底舍弃了逃过宿命的想法。

死就死呗,这话轻飘飘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生死的纠结一下子变淡了。我咬牙拧着劲儿把自己的注意力扳回到眼前,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白露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极了。我一点点地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切的事情都由我来背吧——我不是突然变得勇敢,而是被现实逼着没法儿不勇敢。

当年的苗绣藏宝图,陈瞎子能记起的细节就那么多,眼前三条通道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每个人都苦着脸,下一步应该如何谁也循不到章法,局面陷进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我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大族长给我的两支竹筒。

我到底体验到了面临死亡的滋味。这一刻信守承诺成了自己坚持的最大美德,这也是我可以无愧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寄托之一。我把第一支竹筒打开,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第二支竹筒原封不动地重新揣好。现在一切的确进行不下去了,我没有辜负大族长的信任。

几个人都好奇地把头探了过来,竹筒上面的盖子一打开,借着矿灯光,我看到薄薄的纸一样的什么东西卷着塞在里面,把两根手指伸进去夹住,轻轻地取出,整卷东西摊开面积有几只手掌合起来那么大,手感柔软而有弹性,象是白黄色不透明的有机塑料,心下微觉奇怪,这是什么?

“象是硝制过的人皮……”老吴用一只手扶住眼镜,眯着眼睛说道。我下意识地把那卷让我反胃的东西赶紧递向他,陈瞎子乘机凑过鼻子嗅了嗅,然后点点头。老吴倒不嫌恶心,接过来用两只手捧定,随后眼睛几乎贴在了那张人皮上面,两分钟后神色惊异地抬起头,“这是一副纹在人皮上的地图,就是眼前这里的结构图……哪儿来的?”

我简短几句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张选默不作声,老吴微微皱起了眉头,用手指着人皮地图上说道:“这里能看出来,着重标出的就是这一眼镇墓井。”

一旁的陈瞎子接过老吴手里的地图,用手指尖轻轻划动摸索着,歪着头神色愈发变得阴郁,“不对,位置什么的倒是差不多,不过以前我上手过的那副苗绣图却有进出的路线,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一个念头闪过,我发xiàn

人到了生死大限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再犯糊涂,苦笑着指了指那个井口,“这下面就是南王墓,还要什么路线图,不就是从井里下去吗?”

陈瞎子闻言“嘶”地吸了一口冷气,琢磨半天,摇头道:“不能。这镇墓井井口开在墓顶的话,我虽说是第一次碰到,肯定不是这么个说法,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你们看是不是这样……”我还是不愿意碰那张人皮,隔开一点距离指点着说道:“三十年前的苗绣图标出了路线,当年的盗墓贼按照这个路线走了,反倒没有人生还,还不如实打实地从这个井口下去试试,不管这井是做什么用的……”

“撤!”大半天一言不发的大头,忽然没头没尾地截断了我的话,“咱们什么也别管,先撤出去,让083的总部重新拿主意,这风险我们冒不起。”

要是放在十几分钟前,南王墓的凶险已经表露无遗的情况下,我一定会同意大头的意见,但是现在……我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嘀咕:“一定不能撤,或许那样会更坏。”我不能明着说出理由,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说出理由什么用也不顶,只能看见白露和其他人把我当成一个死人的那种表情。

我抬起头,把眼睛挨个儿地扫视几个人,声音无比坚定,“这次得听我的,我是队长……对吧?”

大头懵了,瞪大眼睛瞅着我,我心说老子就要死了,不在乎你怎么看,这么做还能救到你也说不准,我不是秦卫国,没空拯救世界,我能做到不拖累身边的人已经很伟大了。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一时凝固了一般,他们大概在怀疑我是不是鬼上了身。我接着点头,“既然没什么异议,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们在上面垂下绳子,系着我一个人下去,要是……”

19、多情自古伤离别

我没考lǜ

好要容留下多久他们等我的时间,因为那是毫无必要的,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就是我下去,然后他们拍屁股走人,可我不能这么说,现在让他们舍弃我,他们一定会觉得良心难安.我胡乱编了个时间的底限,“要是几十个小时还没有我的动静,你们就放qì

吧。”

他们看我的眼神象看一个疯子,不过我觉得那比欣赏一个死人的眼神更让我满yì

,我闭上眼睛任他们看去。谨慎了一辈子,临死前不疯一次就没机会了。

“不行……”两三个声音同时说道,沉寂的洞厅里突然人声嘈杂起来,“你要疯,他妈的到外国疯去……”这是大头的声音,“这事儿可不能冲动,远没到那个地步……”嗯,这是张选,“咱们下地这个行当,且记要从长计议……”这是陈瞎子……可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同行了?

白露没说话,我摒不住地睁开眼睛偷瞄,见到她红了眼圈低垂着头,自己一下子连心尖都颤了起来,左右都是死,老子好容易想做一次赶鸭子上架的英雄,还特玛地赶上了传说中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攒了一辈子才攒出的丁点儿勇气瞬间就被白露的眼泪消磨掉,我一时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大头把我拉起来,拽着胳膊一起走到了角落,然后偷偷指了指白露,悄声问道:“闹矛盾了?”

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表现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怎么又被怀疑成失恋的破罐子破摔?这真是被冤枉死也不能解释……如果我说自己必死无疑,他们难说会采取什么举动,强着自己做主,大头打晕了也能把我扛出去,那恐怕……我不知dào

其他人的宿命里会有怎样的结局,可如果我想出去,进来容易出去难,跟我在一起的所有人也许都要陷在某个地方,不知端倪的“楼”会出现,大家一起做了陪葬。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琢磨不出应该怎么说服他们。一旁久未开口的老吴忽然说道:“南王墓再神mì

,也不可能故yì

留有入口的,所有标了路线的结构图一定都不对。当年苗绣的出现是为了扰乱视听,从这儿来说,这眼镇墓井可能是唯一值得一试的地方。”

老吴等于暂时替我解了围,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老吴说的有道理,但打死他们也不同意让我一个人下去。张选深思熟虑了良久,看了看白露姑侄两个,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都同意从镇墓井下去试试,那就……”

夏文洁是个不服输的女汉子性格,张选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她截住,“都不用推三阻四的,有难同当。”

白露在一旁抿着嘴唇使劲地点头,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眼神,同一时间我的脑子几乎乱掉,第一个我想到要保护的就是她,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是真zhèng

的死不瞑目。

“等一等,”我刻意地皱紧眉头板起了脸,狠狠心用手一指白露和夏文洁,“我不同意她们两个下去,这队里我说了算……对了,还有戴言也留下……接应,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我转身就走。”

这是个无耐的选择,大头张选和陈瞎子无论如何我也说服不了,老吴尚在两可,一起下到墓里我可以借机想方设法甩掉他们。但我绝不能眼看着白露陪我一起趟雷,我是个注定要死的灾星,现在她和我分开得越远,她就越安全。

我发狠的坚持让众人楞住了,气氛瞬间冻僵,白露怔怔地瞅着我不说话,我扭过头不敢看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大头抓了抓耳朵,为难地说道:“要不就这样吧,人不可能都下去,上面总得留人照应。”

我一声不吭地开始收拾绳子,把一头拴在最粗的那根石柱上,牢牢地系上几个死结,忙完了点上一支烟,看着张选向镇墓井里抛下几颗小石子,听落地的声音估算大致的高度,又一琢磨老吴也不应该被拖累,开口只说了一句“吴老……”,犹豫半天却不知该从何劝起,老吴一摆手,“我下过的墓很多,不是没碰过危险,赶上南王墓这个机会,不让我亲眼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我点点头,暗想那就等到了墓里再说,缓缓朝半空喷出一个烟圈,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跟着那烟雾一起飘渺,一时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半天自始至终我没看白露一眼,说实在的,我能体会到她心里的难受,但是不狠这一次心,接下来怎么收拾我一点准谱儿没有。

我忽然成了拿主意的人,但也难改毛躁的本性,张选还是有够了解我,检查了半天我系的绳结,又多系了一道才算安心,然后叮嘱了戴言和白露几句,拧头看看我,慢慢挂好了登山扣,“我第一个吧。”

这我倒没坚持,我正在抓心挠肝地想能不能跟白露告个别,可这时我要跟她多说几句话,自己非得崩溃不可,咬牙挺着吧。

陈瞎子一直在跟老吴商量这井的用途,正常的墓室要求必须全封闭,否则空气流通,时间一长里面的东西都氧化了,两个人左思右想却理不出个端倪,小声说话间张选已经下到了底。

镇墓井距离下层的地面大概十米左右的高度,我没替张选担心,真zhèng

的危险一定在后面。张选冲上面高喊报着平安,戴言随后替陈瞎子系好了登山扣,扶着他下到井口。

老吴也顺着绳子缓缓溜了下去,依次就到了我。我坐在井沿低着头只是摆弄腰间的绳扣,手颤颤的总弄不好,眼睛余光能扫到白露却不敢正眼看,心里一时说不出的凄苦,正要喊大头过来帮我,白露几步走过来蹲在地下,细心地替我勒紧登山扣,她的动作很慢很慢,拖延着那一丁点儿的时间,我左右躲避着她凄婉无比的眼神,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她如果知晓了我这一去必死无疑的结果,会不会死命地跟着?我不知dào

,我也从不奢求那么多。可我明白经lì

过生离死别,我和她的爱情虽然短暂却很完整,在这一环上,我算死而无憾了……我把身子的重量坠在绳子上,一点点地放松卡扣,就一点点地看着她在我眼前消失,被井壁完全遮住视线那一瞬,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20、瓮葬

“再也见不到了……”太多想说的话,只能在心底里偷偷呐喊,吊在半空我哭得稀里哗啦,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那种说不出口的难过绞着劲儿地令我痛彻心扉,手脚跟着不受控zhì

地颤抖,又不敢停歇下来让人看出什么,笨拙无比地顺着绳子向下滑。

这难度太大了,过了好久我才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在上面大头的连声催促里慢慢落了底,晃出几步就虚脱地瘫坐在地下,冲张选说了句“我有点晕高”,然后把头深埋在支起的膝盖之间,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周围。

过了几分钟,大头从上面溜下来,一时没站稳,“哎哟”大叫一声,把我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唤醒,顿时觉得心力交瘁到腿脚都酸软,扶着旁边的砖壁缓缓站起,恍惚间看到一条人工垒砌的宽阔甬道直直地通向前方。

我告sù

自己一定要暂时忘掉生死,努力地定了定心,从张选手里接过上面吊下来的背包。此时一旁的老吴已经研究了半天那个砖壁,自言自语道:“砌砖墓道?那看来不是石制墓……象汉晋时期中原地区的墓道修砌方式……”说着又抬眼向前看了看,“这规模真是不小。”

陈瞎子已经摘掉了棉耳套,偏着脑袋听向远处,众人不敢出声怕惊扰到他,直到陈瞎子缓缓地点头,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我也没和众人商议,二话不说地抽出刀握在手中,估计不顶什么用只能拿来壮壮胆,走在了当先。

大头嘀咕着什么,几步追了上来,张选搀起陈瞎子跟在后面,大声嘱咐我和大头一定要加小心,我略缓了缓,回头看见老吴边走边左顾右盼,兴奋得象个进了博物馆的孩子,轻叹一口气,心想不论发生什么,可千万别把他们几个坑进去。

砖砌的墓道走出一阵,四周又重新变成了石壁,但不象上面那样按矿脉天然走向挖出的矿道,明显经过雕琢和打磨,拱形曲线和砖壁之间衔接得浑然一体。忽尔石制忽尔砖砌的结构让老吴也暗暗纳罕,琢磨不出个究竟。

再小心翼翼地走出十几米,矿灯光照亮范围可及的尽头,模模糊糊地映出前面一间石室,我和大头脚步同时一顿,大头一边调整着头上矿灯的光圈,一边说道:“前面会是墓室吗?”

假使按照汉晋时期中原古墓的风格,进入封闭陵墓用的墓门,一条路这么走到底,经过前室就可以直达最终的主墓室,可谁也不敢把问题考lǜ

得这么简单。身后的陈瞎子上前几步,不住地耸动鼻子,歪着脑袋轻轻嘀咕道:“尸油的味道倒是越来越重,可还混了几股气味嗅不出来。”

我虽说抱持着必死的心态,可不代表遇了事就能克服天生的恐惧心理。战战兢兢地把刀竖在了身前,和大头两人一步一步向前挪,踏进石室的一瞬,紧张到下意识地弓着身体,矿灯的光束扫动之间,却不由自主地惊讶起来。

只见石室整体呈现了椭圆型,前后长左右短,一前一后两条通道之外,左右两侧一溜摆满了粗陶的大缸,其余别无长物,那缸看起来和存水用的水缸没什么区别,缸口完全被封死,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惊讶。

跟上来的老吴一只手摸着下巴,踱到一口缸的近前,“嘶”了一声,“难道是瓮葬?”

张选此时已经跟陈瞎子把大致情况说了,陈瞎子略略点头,说道:“陶缸瓮葬通常都是平民百姓用的,缸里面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值钱物件,出现在南王墓里,极可能是这些人都做了墓主的殉葬。”

我忽然记起有哪本书上提到,“瓮葬”就是把人死后的尸体装进缸内,也是一种古代的丧葬形式,不过却没亲眼见过,心里有些发毛,不敢轻易乱碰,站在石室的正中央,左右一数,两侧对称各摆了八口缸,心想这就是十六条当年被冤死的人命。

以老吴这么多年实地考古的经验,“瓮葬”一定见识过,表现上自然不象普通人这么慌张,围着一口缸转了一圈,随后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柄扁平的小铲,掂在手里琢磨一阵,用铲子顺着缸沿轻轻去启封口的黄泥。

黄泥搅上水有很强的粘性,这缸的上面封了厚厚的一层,老吴铲的非常仔细小心,让人看着有些着急,但谁也不好意思催促,这是做为一个考古专家的职业习惯。而陈瞎子就恰恰相反了,虽说已经洗白了身份,可还是难改他盗墓贼的秉性,知dào

了这是没油水的瓮葬,面色淡然地难提起什么兴趣。

几分钟过后,老吴已经处理完了缸口的封泥,露出了陶缸口的一块圆型石板,石板盖得严丝合缝,我和大头见状过去帮忙,抬起石板的一刻,隐约看到一具坐在缸中蜷曲的尸体,黑黄色干枯的长发盘在头顶。

一股略似陈年红木的香气同时扑面而至,我和大头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本来担心古尸的腥臭之气,一直半摒住呼吸,却没想到这封了不知dào

多少年的缸内却飘出了这样的气味,我心里突地一凛,赶紧拉着大头退后几步,问道:“不会是毒气吧?”

陈瞎子早嗅出了气味的不同寻常,摇着头面露迟疑之色,说道:“这味道,怎么象是上好的棺木?”

一直皱着眉头的老吴却蓦地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陈香木乃伊!真没想到在这里能发xiàn

这种古尸。”

我和大头愣愣地发呆,老吴接着解释道:“这种木乃伊,在中国迄今为止还没有发xiàn

,世界上只在中亚游牧部落的古代贵族墓地有过零星发xiàn

,和埃及木乃伊的制作一样,都是为了保持死者肉身不腐,幻想将来有一天能够重生,据说当年的制作成本就极其昂贵,现在国际黑市上这种古尸的价格高得离谱。”

陈瞎子一听到价格高得离谱,立kè

耿直了脖子,然后大概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唉”了一声,“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种干尸。”

老吴兴奋得左右连连搓手,低头看了一阵那具曲膝盘坐在缸中的古尸,吩咐我和大头立即把盖子封好,连连感叹,“没想到刚刚开了一个如此寻常不过的陪葬瓮棺,就会有这样重大的发xiàn

。”

21、疑惑的葬制

张选却忽然觉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脸上现出犹疑之色,问向老吴:“吴老,你刚才说在古代这种干尸的制作成本非常高,应该是极高规格的葬制吧,却用这个普通的陶缸盛敛尸身……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合常理?”

这一下把老吴问住了,考古专家真zhèng

想要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随葬品,而是一个合理的答案,每一个谜题的背后或许都是一次震惊世界的伟大历史发xiàn

.老吴动作一僵,沉思了半晌,未置可否地摇摇头,拿起小铲走到紧挨着的第二个陶缸前。

这口陶缸的封存方式和上一口一模一样,老吴手上的动作麻利了许多,我和大头掀起第二块封缸石板的时候,却没想到一股奇臭无比混着腥辣的异味直冲鼻端,呛得我连连咳嗽,心下更是惊异,两口同样外表的陶缸里面的东西完全不同。

等到那味道散了一阵,隔开两三米再看向那口缸,里面却是大半缸令人反胃的黑水。老吴取出一个口罩带上凑近前去,用铲子搅动里面的黑水,几块白涔涔的骨头时隐时现,老吴见过的世面多了,根本不在乎恶心不恶心,先是捞出一大撮头发甩在一边,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把手伸进黑水里一掏,把一串连在一起的骨头抓在手中。

“这是蛇骨,上面还连着皮。”老吴冲着我们几个走近几步,把那串蛇骨递了过来。我赶紧一边退后一边不住地摆手,心说知dào

是蛇骨了,你老就放过我们吧。已经席地坐下的陈瞎子此时却伸出手,说道:“拿来我摸摸。”

算是小半个同行,大半个冤家的这两个老头子,真zhèng

让人体会到哪个行当也不容易。陈瞎子把蛇骨拿在手中细细摸索了一遍,鼻翼煽动间歪了脑袋想着什么,忽地眉毛一挑,“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蛇,是一种蛇蛊,头上能摸到生了一对短角。”

蛇蛊?我和大头张选三个顿时面面相觑。我刚要开口,却听见老吴“哎呀”一声,“是金蛇蛊。据说这蛊培养起来极为不易,以前湖南的考古在一所大墓里有过发xiàn

,是盘在墓主人骨骸腹腔里的。”

陈瞎子连连点头,“对,这蛊不是拿来害人的,南边下地的有人说过,这是古人生前吞下蛊卵,让它在肚子里孵化,死时痛不欲生,但传闻能让人聚魂升天。很少能够见到这种蛊,不过一旦有这种蛊出现,墓里的油水……多是生前相当显赫的墓主人。”

这怪异的“金蛇蛊”想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栗,更别提眼前那薰天的腥臭气了。老吴看我们几个都不敢上手,亲自动手把骨头扔进缸内,我和大头不用他多说,连忙把石板盖好,这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喘出一口大气。

极高葬制与瓮葬身份不符的矛盾现在越加突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好象身价亿万的富翁开了一辆破烂不堪的夏利。如果这两个瓮葬的主人生前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用一口粗陶大缸草草一装摆在两侧的过道,太也说不过去。硬说这是殉葬的话,抓来几个奴隶砍了头就成,哪会动用那么大的财力给殉葬人这种规格的待遇?

老吴不甘心地打开了第三口缸,这次却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没找见,缸底沉了厚厚一层碳化的灰,老吴狐疑地抓出一把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看来是火葬,里面混了不少不明成分的粉末,不知dào

是不是生前硬吞下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又是五六口缸被打开,瓮葬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的从头顶至脚底灌满了水银,渗进皮肤千年不腐,呈现出了怪异的粉红色,有的浑身上下涂了铅,外面又裹一层厚厚的纯金粉,尸骸整个被包裹住。而最令人熟悉的却是一只盘腿而坐的玉俑,从上到下用了极为昂贵的翡翠,金丝玉片相连,灯光照进去熠熠生辉。这次连我和大头都直皱眉,金缕玉衣在中原地区是皇室才能有的待遇,花费之巨在当年可以用倾国之力来形容,可谁敢把这样的皇兄御弟装进一口土缸?

眼前随便哪一个瓮葬里的尸骸都是迄今考古发xiàn

里难得一见的,有几具更是连老吴和陈瞎子也闻所未闻,却全被当成了摆设,老吴自忖间暗自嘀咕,有些乱了方寸,陈瞎子也是板着脸一副深思的模样。我们三个却没那么多纠结,张选带着探询的口气道:“您二位看……咱们是不是把这里先放一放?”

八对陶缸已经打开了一半,老吴指着最远的一口缸叹了口气,“再开最后一个吧……我今天真是长了太多的见识。”

我其实已经破罐子破摔,估计早晚都是个死的宿命,别人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人之将死其行也善,只是盼着最后别把众人拖累了就成,索性抢过老吴的铲子自己上手,几下就铲开了缸口上的封泥。

大头和张选搬起石板放在一边,我和老吴同时探头看去,这次却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完整人骨,没有刚才那么多花哨,可如此一来反倒显得更突兀,老吴琢磨不开,低声自语道:“这个是普通的瓮葬?不可能吧?”说着上前两步,打算俯身进去翻捡。

陈瞎子忽然“嘘”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耳朵转向了那口瓮缸。这把我吓了一跳,蹑手蹑脚地退了几步,心里“咚咚”乱跳,老爷子耳力的灵敏那可不是虚的,但是缸里会有什么可疑的动静,难不成那具封在瓮缸中千年的骨骸要活过来了?死就死吧……我可不要被吓死。

墓室里瞬时变得鸦雀无声,半分钟的时间里陈瞎子一动未动,随后面色突地一变,“退后,有声音。”

张选搀了陈瞎子,几个人退得极快,直到离了有五六米的远近才停下来,几盏矿灯的光束同时聚集在那口瓮缸上。我直觉得从后背一股凉气蹿来蹿去,头皮发麻连带到脑子也嗡嗡乱想,身上不知渗出了多少冷汗,手里紧捏的刀柄都滑腻腻的粘了一层。

22、玉脉墓道

一个大拇指甲盖大小的黑影出现在了缸沿,模糊着远看象一只甲虫,没等众人有什么惊异的反应,却伸出了薄薄的一双纯黑色翅膀,“噌”地高高飞起,大头憋不住地叫道:“蟑螂!”

我没空告sù

大头蟑螂基本上不会飞也活不了那么久,心里一下子放轻松,只要不是那古尸活过来就行,一旁的老吴长吐了一口气,“是罕见的尸虫。”

“尸虫?”我和大头同时疑惑着反问道。我蓦然间想起秦卫国曾经说起的越南古墓当中的遭遇,马教授的死就是因为这种看上去并不会加害人的尸虫,心里慌乱又起,想象一下被这尸虫在身体里下了卵令我毛骨悚然,连忙招呼大头,两个人紧走几步,重新搬动石板移向瓮缸,此时已经眼见到几只尸虫在缸内的白骨上乱爬,赶紧用石板牢牢把瓮缸口压死,我这才紧张得大口喘息起来。

老吴和陈瞎子都听说过尸虫这种东西,陈瞎子不住地摇头,悻悻地道:“养尸虫的办法早就失传,这东西你们别看着恶心,却是金贵无比,自打南宋以后的墓就再也寻不见,看来这南王墓真是个……下地行当里,这样的墓取出一样东西就能富上几代。”

尸虫的出现,将三十年前的越南古墓和眼前南王墓的线索拼凑在了一起,我心想罗滇王果然懂得豢养冬眠上千年尸虫的方法,这也从侧面验证了他就是陷害了一千六百多年后马教授的元凶,秦卫国当年只是怀疑,没想到三十年前的悬案今天无意中发xiàn

了确凿的证据。

墓室两侧的瓮缸已经打开了一多半,仅从考古价值来说,每一口都是珍贵无比,但这些和此行的目的无关。众人在墓室内席地而坐休息了一会儿,一闲下来,我心里就象掀翻的调味瓶,过去的每一秒钟,生命都如同一根残烛一般被缓缓燃尽,个中滋味实在是五味俱全。

十几分钟过后,张选径直走到墓室的通道口调亮了矿灯张望着,我和老吴见状也站起身,大头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把背包重新背好,返回头来搀上陈瞎子,嘟囔道:“该上路了。”

我心里一震,不敢把这话联想得太多,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张选旁边,向墓道深处看去,只觉得黑黝黝地见不到底。略一停顿的功夫,张选已经率先跨出几步,一边四下里顾盼,一边慢慢向前走去。

五个人一路小心地走出了一小段,回头间注意到陈瞎子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一根细细可伸缩的导盲棍,抻开来有一米多长,随后一边走一边“嗒嗒”有节奏的轻点着地面,我心下不忍,陈瞎子眼睛残疾岁数又大,在这墓道里很有些吃力,道:“陈老爷子你是怕大头把你扔下吧,那就我来扶着,这棍子你别用了。”

大头啐了一口,“靠,我不比你强,老爷子这是投石问路。”

陈瞎子摇了摇头,接口说道:“我不是用这来探路,这一段不知什么缘故,越走越是觉到自己心慌,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好好的就成。”

陈瞎子是个遇事唯谨慎的天性,凶险万状的古墓里除了倚仗自己比正常人灵敏得多的耳朵和鼻子,他的直觉也至关重yào

,否则大半辈子以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盗墓无数,早就不知陷在了哪里。跟着陈瞎子小心的举动,我的心里微微发紧,下意识地把刀握牢,手脚也崩得发僵。

从瓮葬的墓室走到现在,两侧石与砖的结构已经切换过几回,张选数次停下来观察,渐渐开始有了些明白,“看来这南王墓墓道的一部分同时也是玉矿的矿道,这就是说,南王墓和玉矿是不分彼此的,只是把一些原来的矿道修整联结起来。”

把整座陵墓建在一条玉矿废弃的矿道中间,这听起来新鲜,勉强也算符合苗人的“洞葬”,但是目的令人费解,假如说陵墓深藏于牛耳岭的山腹之中有利于防盗,或者说变废为用,降低陵墓的建造成本,这些都可以拿来解释,我却总觉得理由有点儿牵强。

随着向深处的前行,张选的发xiàn

渐多,偶尔可以捡到小块不值钱的翡翠破碎料,在我看只能拿来磨圆了刨光穿成手珠,糊弄着卖给几个大妈。虽然品质上极差,但张选却难掩兴奋,说这是接近矿脉中心的标志,从采矿上来讲前面应该是主矿脉的重点采掘区。我暗暗苦笑,心说盗墓的、考古的、找矿的都在南王墓里各得其所,大开了眼界,只有我是来送死的,还有大头这个打酱油的……

果然让张选说中,没走出多远,说不清该叫矿道还是墓道的头顶和两侧一下子变宽,紧接着一处半个篮球场大小的不规则石洞豁然开朗的进入了众人的视野,定睛细看,洞内却空空荡荡,五六条通道仿佛迷宫一般分布四周。

步入这处宽敞的石洞,脚下也同时变得坑坑洼洼,众人小心翼翼地抬脚落脚,心里都犯着嘀咕,这墓建在乱七八糟的矿脉里,不知dào

到底哪一条才通向南王墓的主墓室,乱走一气非得迷路不可。

我忽然想起大族长给的那张人皮地图还在老吴那里,赶忙提醒了一句,老吴“哎哟”了一声,“倒把这茬儿给忘了。”说着从怀里掏出竹筒,重新取出那卷人皮,展开铺在了地下,众人围在一处,头顶的灯光一起集中到了那张人皮地图上。

过了两三分钟,老吴率先直起腰摇了摇头,这半天几个人也都看得明白,那张图上除了重点标出那眼镇墓井,都是和眼前地形不符的通道,张选坐直身子,说道:“这图……还有陈老爷子说的三十年前那幅苗绣,大概都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矿道的路线,我们等于是走了后门,循着反向的矿道,误打误撞地直接找到了故yì

标出的镇墓井。”

老吴闻言忽然抬起了头,“这图大族长是在哪儿弄来的?”

我和张选一起摇头,老吴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这张图的来历和那幅苗绣还不同,苗绣是三十年前有人捣鬼的话,这图……总不能是罗滇王自己做出来,让后人循着来盗他的墓吧?”

23、陈瞎子的发现

我心里起了一惊,几个小时前从竹筒里取出人皮地图的时候,情绪波动间没仔细去琢磨,这人皮地图究竟是怎样的由来,大族长又是从哪儿得到的?

用手按了按怀里剩下的那支竹筒,我还是强忍着没打开,心想不论如何我是绝计不会违背对大族长的承诺.陈瞎子此时从老吴手中接了人皮地图,这一次仔仔细细地摸索了好久,然后又拿过那个装了人皮的竹筒,鼻端凑近嗅了半天,说道:“是上了年月的老物件,我……怎么突然怀疑所有这些都是罗滇王故yì

留下来的呢?”

我暗暗摇头,陈瞎子心血来潮的想法完全不合常理,古代的君王修陵完工时甚至把工匠杀死,就是为了保守这个最后的秘密,天下哪里有把自己的墓当成宝藏留给后人的道理?

陈瞎子又思忖了半天,缓缓说道:“这墓直到现在,虽说墓主的棺椁未见,可怪异之处众多,最大的古怪不是刚才那间墓室里说不清来龙去脉的两排瓮棺,也不是将玉脉和墓道混在一起的结构,而是……这墓根本就没封。”

“我大半辈子在这个行当里,不敢说见多识广,也是做过多少回龙头的老棒棒,不封陵的墓却是闻所未闻。石山的腹内开陵耗费巨大,它的用途就是防备后人盗挖,墓主只消稍花心思封死了陵道,坚石壁垒的任谁也进不来。早年间下地的对这种山陵束手无策,所有的家伙都派不上用场,到了现在炸药也未必能炸开多深,可这南王墓……不说我们从镇墓井内一路顺畅地下来,只说深到了这里空气也明显有流动,这是连入口都不止一个吧?”

经过陈瞎子这一番的点拨,众人反倒是更糊涂了,其它的疑点都可以勉强解释,可如此规模的墓潜藏得又极隐蔽,居然连陵道都不封,甚至按照陈瞎子的推测至少还有一个入口,说不清用途的镇墓井更加说不过去。

难道这是罗滇王预知到后世有人会进到他的陵墓,而故yì

安排下的一场什么戏?不论怎样我是一个先知预测不到的存zài

,而且未来的穿越式干涉让本来的历史进程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比如我和大头,如果不是小约翰留给秦卫国的信息,恐怕上一次早就困死了。

想来想去有些绕脑筋,现在对于“先知”我已经熟悉到不再惧怕,每一次未来对历史的微小改变,也会彻底打乱先知的算计,这些都是可以规避掉预知的有利条件,可有一点是我们必须要防范的,预知算是一个BUG的话,古人的智慧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死诸葛能吓退活司马,斩了必反的魏延,人家诸葛亮可不是凭借什么预知死后未来的能力,纯粹是因为“多智”而“近妖”。

主墓室至今不知藏在何处,如果所有解释不过去的蹊跷都是罗滇王在一千六百多年前预备下的,那一切必须终结在存放棺椁的主墓室,我想象不出这个大智的先知者会给我们安排下怎样的凶险,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是安全的,至于于暄曾经看到“我”的“楼”在哪儿……得过且过吧。

这一次休息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小时,大头掐灭了烟,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这些矿道象是迷宫,陈老爷子我扶你过去,挨条走几步试试,现在只能指望着您了。”

张选和老吴面露苦笑,眼下几个明眼人全都没了作用,唯一的希望就是陈瞎子敏锐的感觉了,虽然也不见得靠谱,可总好过在这没有规律的玉脉矿道里乱试一气。大头慢慢扶起陈瞎子,陈瞎子歪着脖子琢磨一阵,仍旧返身把放在地下的那根导盲棍抓在了手里。

这洞的地面坑洼不平,凹凸显得杂乱,大头拉着陈瞎子左转右挪,小心地提醒让他避开脚下的大坑小坑,两个人先是走向最远的那个岔道,堪堪就要进了通道口,我眼见着陈瞎子的背影一顿,放开了大头搀着他的胳膊,然后一动不动地用手里的导盲棍在地面“嗒嗒”地敲,停得一停,左右半转了身又分别敲打几下,突然扭过了头冲着我们的方向说道:“你们都过来一下。”

这是陈瞎子听出了敲打地面的声音有什么不对?我和张选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地跟过去,陈瞎子在原地转了个身,手里的棍子向左边两处地方各虚点了一下,表情阴郁地问道:“这两处地方,是不是都有个坑?”

还真有两个形状不规则的坑,大小都只能容纳半个脚掌,我用手轻抚着脑门心里飞快地在琢磨,这两处地方并非陈瞎子点到的,他是怎么知dào

这里有坑的?

陈瞎子手里的导盲棍向右一划拉,点在了脚边,正好落在一个大了一圈的坑里,然后沿着那个方向稍远处飞快地指了一指,“那里是不是有一样大小的坑?”

这一下所有人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连声应合陈瞎子,我只听到陈瞎子嘴里念叼着:“这是另外七个大小近似的坑连成的方位。天玑、天璇,最远的那一个位置是摇光……”说着,陈瞎子手里的导盲棍向远处遥指,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又有一个大小基本等同,形状却不太规则的圆坑,心里顿时恍然,陈瞎子这是在地面上那些看起来毫无规律的坑洼里,无意中发xiàn

暗合了北斗七星的方位。

北斗七星的勺形是固定的,古人分别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命名斗身四星,称之为“魁”,玉衡、开阳、摇光命名斗柄三星,称为“杓”,星相之中,北斗七星一年四季绕着位置亘古不变的北极星旋转,周而复始,这是古人辨别方向和订制历法的重yào

依据,也是古星相学基础中的基础,后世多把北斗七星拟人化崇拜,道教更是将北斗七星衍生出了诸多的神mì

感。

“七星阵?”老吴疑惑地嘀咕道。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聚焦在脚下,那些坑大小各异,形状也不相同,看起来杂乱无章,不知dào

有多少个分别合了七星方位的坑混在一起,这要不是陈瞎子凑了巧,只凭正常人的眼睛,怎样也发xiàn

不出大小交错的坑洼之中竟然藏着这样的规律。

24、七星阵

老吴和张选转了一圈细心地数了数,所有的坑归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处,也就是说,每差不多大小的七个坑组成了一个七星阵,地面上一共暗暗分布了七个这样的七星阵,斗柄的朝向各异.

这是什么意思?古代神mì

的星相学?五个人里只有老吴一个考古专家,对复杂的古代星相学却所知不多,只说眼前的七星阵肯定是借用了中原地区的占星法,然后就愁眉苦脸的说不出个究竟。

假如放qì

掉地面上匪夷所思的七星阵谜团,不闻不问地继xù

下去并非不可,但是谁都觉得这么扔下不管有些不对劲。张选寻出几个七星阵的方位,用指南针对照了半天,又踩着几倍的距离找到了对应着北极星的虚点,踩在上面东西南北的看看,然后摇摇头。再接下来众人的想法五花八门却都说不到点儿上,我和大头索性费着劲儿,找到每一个七星阵斗柄四个星位连成一线指着的方向,那也是毫无规律,有两个七星阵的斗柄算是指到了两条分别的通道,可颇为勉强。

一来二去折腾了一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不知不觉累得头上冒了汗,我席地一坐,心里暗叹这七个七星阵的方位如此复杂交错,老吴和陈瞎子两个人凭借各自的学识和阅历,如何苦思冥想也得不到任何提示,没有专业的古星相学家恐怕解读不了其中藏着的秘密。然而接下来任谁也没想到的是,恰恰是大头从另一个方向发xiàn

了其中的端倪。

说到类似北斗七星方位这些希奇古怪的偏门,大头是连七颗星叫什么名字也没听说过,这半天一直低头闷声不响地抽着烟,突然用手指捅了捅我,怯怯地小声问道:“你看过《三国演义》没?”

我斜撇他一眼,心里顿时有了点优越感,“你直接问我看了几遍就行。”

“那个吧……”大头摘下安全帽,搔了搔头,“其实我只看过电视剧。你记不记得有一集里说的,诸葛亮快死了,用北斗七星阵逆天改命的事儿?”

我的心里霍然一惊,还没等问出口,张选突然大声叫道:“七个七星阵,七七四十九个坑,难道这是禳星续命?”

我一拍额头,三国演义里那一章的回目名我还能记住,上方谷司马受困,五丈原诸葛禳星,怎么就没往这上面想呢?陈瞎子恍然大悟道:“七星的分布不管是什么路数,有人曾经把这里做了禳星续命,仰天祈寿的道坛法场。”

老吴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借阳寿是虚构,可禳星续命却是从东汉末年由来已久,这些坑里原先应该放了大大小小七七四十九盏灯,这是道家秘不可宣的法统,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好在这些和我们的目的无关。”

这一次点破,去掉了压在心底的疑惑,看来罗滇王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花费了偌大的心力,连中原地区神mì

的禳星之法也给引进用在自己的身上。我心里只放松了一小会儿,却渐渐起了另一种说不出的悚然。

老吴和陈瞎子还在讨论禳星续命的起缘,老吴说罗滇王是中原的两晋时期,道教的世界观已经成熟,时代上完全符合,我边听边琢磨,一闪念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惶恐,结结巴巴地问道:“罗滇王用这个秘术……他会不会真的成功了?长生不老?”

最起码的科学素养我还是有的,如果放在别的古人身上,我一定不会相信禳星之法真能祈来什么长生,但亲历过周元王记忆复生和成吉思汗把自己冷冻等待时机复苏这两次遭遇,不由我不往我这上面琢磨,曾经权极天下的先知,为了追求复活长生展现出的匪夷所思的智慧和想象力着实令人惊叹和畏惧。

“不可能……”几个人同时否定,老吴摇头道:“不用说皇帝和王候将相,但凡古代的达官贵人,都有长生不老的妄想,用的那些办法更是五花八门。和现代一样,除了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这些养生健体的法子有实用价值,能让人多活几年,象禳星续命和服仙丹这些都是不靠边的胡扯八道。要是能成功,中原王朝的皇帝岂不是个个长生不老了?”

陈瞎子跟着老吴说道:“大墓我淘过无数,里面的墓室和棺椁布置多有人死复生的象征,别说有没有管用的,这些生前有钱有势的墓主,却连真zhèng

保存住肉身完好的都是极少。刚才那间墓室里吞金蛇蛊的,还有自周代就开始用的金缕玉衣,这都是痴心妄想。除了咱们一起见识过的那个周元王……他算靠点谱。”

我心想罗滇王不论如何能耐,要通过禳星之类怪力乱神的法子求长生终究不可能,再细细一琢磨,周元王用水晶内存储的记忆夺取人体这个条件,罗滇王不可能具备,我是先知计算不到的,水晶传递信息又只对我和顾光明有效。而根据那些083整理出的资料,罗滇王虽说生卒年份不详,但统一中国西南和缅甸越南这些地区,建立王朝以后在位大概四五十年,死的时候怎么说也是个接近八十岁的糟老头子,就算把自己冻起来也活不了几年,况且云南这里不是西伯利亚,早热臭了丫的。

否掉想得到的这两个方式,我略略放宽了心,七星阵看来只是罗滇王的尝试,出现在这里就没什么实jì

意义,难题仍然摆在众人面前,几条通道究竟该选哪一条走?

看来只能用开始时的笨办法。陈瞎子拿着导盲棍站起身来,旁边的大头赶忙过去接手扶住,两个人不再去管满地的坑洼,从远及近挨条通道试去,我们几个也不好意思自己坐着,跟在了陈瞎子两人的身后。

最远的一条通道向内走出几米,陈瞎子站定探出脖子,煽动鼻翼嗅了一阵,又吩咐大头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石壁,这里不是土制的墓道,陈瞎子不用听筒也听得清传来的回声,摇了摇头,随后一干人又转头去了另一条通道。

如此折腾到第四条通道,陈瞎子鼻子抽动间刚刚嗅了一下,忽然整个人顿住,手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大头,灯光下我只觉得他的面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铁青,随后断续地只说了两个字,“快,退……”

25、嗅出来的危险

我不由自主地心底一震,众人的表情上也都有了些慌乱,二话不说地转身快步向回。五个人里张选和老吴以前虽然没亲眼见识过陈瞎子的能耐,但这半天陈瞎子表现出的耳力和嗅觉的敏锐让两个人颇为叹服,我和大头更是知dào

陈瞎子的感觉从没错过一次。

三步并做两步地回到七星阵的洞内,陈瞎子没有停脚,手里的导盲棍敲打地面的“嗒嗒”声节奏快而短促,歪着脑袋冲大头说道:“快扶我去最先试探的那条通道。”

没必要问为什么,陈瞎子焦急的表情等于告sù

了几个人危险正在向我们扑来,大头拉着陈瞎子直奔那条通道,踏进去刚刚抢上两步,陈瞎子又是脚步一停,迅疾地转回了身,“不对,这里也不对了。快,我们往来路撤。”

五个人小跑着绕开地下的坑洼,只管往来时的路上走,到了入口,陈瞎子只是刚站稳了身形,抽动鼻翼左右一嗅,立kè

倒退了两步,“嘶”地吸了一口冷气,“来不及了,退回去,尽量找个几面都挨着墙壁的角落,现在四周都有蛇的毒腥气……”

我一时头皮发麻,额头上的冷汗不能自禁地冒了出来,对我来说,让扭曲蜿蜒的爬虫类动物沾上,简直比杀了我还难以忍耐,连蹦带跳地几步蹿到了一处半被石壁包围的凹处,返身冲外,手里哆哆嗦嗦地握紧了刀。

人对蛇的恐惧是天生的,其它几个人也是煞白了脸,动作奇快地一起拥向凹处。急切间陈瞎子虽慌不乱,摸出了怀里揣着的一个纸包,叫道:“快,这是雄黄粉,在身前的地面洒上一圈,蛇进不来。”

大头在陈瞎子手里接过纸包,匆忙打开用手抓了雄黄粉洒在地面,正好划了半个圆,将众人都包围在身后。从入口那里退到凹处直到洒了雄黄,众人的一串动作快捷无比,堪堪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没等喘息稍定,我抬眼向远处一张望,光影斑驳晃动间,看见三四条几色相间手腕粗细的蛇已经在一条通道口露出了半截身子,冲着我们五个人藏身的凹处迅疾地游来。

脑子瞬间“嗡”地一炸,我下意识地抬脚就要乱跑,张选大喊一声,“都别动!蛇怕雄黄,它们不敢过来。”

张选的话音刚落,现在就是想跑也无处可逃了,所有通道口密密麻麻的蛇几乎同时向外潮水般涌出,颜色各异层层叠叠地挤压绞在一起,或圆或扁的蛇头半昂着向前竞相蹿动,吐着红红的信子,一时“嘶嘶”的声音四起。

纷至沓来的蛇游到雄黄粉洒成的圈外就不再向前,或盘或曲地立起蛇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近在咫尺一片蛇头左右晃动,不知多少双蛇眼冰冷地盯向我们几个。

本来空空荡荡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面,在几分钟之内变得连插脚的地方也没有,满眼望去都是粗细混杂的红绿花纹状蛇身在翻滚,沾腻在一起扭曲蠕动不已,这观感带来的恐惧和恶心,令人浑身颤栗几欲作呕,我拼命强压着让自己不要晕厥过去,手里的刀却再也把握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下。

谁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几个人骇得嘴唇发白,手脚不自禁地哆嗦个不停。如果不是陈瞎子随身带了雄黄粉,众人顷刻间就会被蛇群围上,缠也缠死了,怕是用不上几分钟就只剩下累累的一堆白骨。

头昏眼花之际,一阵阵重重的蛇腥味道在空气里飘散弥漫,我再也忍受不住,胃里搅着劲儿地翻江倒海,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呕吐,只觉得连心肝都要被掏出来一般,头脑一片模糊。

浑身酸软地瘫坐在一角,迷迷糊糊的过了有一两分钟,我朦胧地看见张选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一支强光手电,点亮了扔向远处的蛇群中间,四周的蛇游动着聚集过去,手电立kè

被重叠的蛇身压住,张选跟着吼了一声,“这蛇群趋光,把头上的灯都关掉。”

众人头顶的几盏灯相继灭掉,周围一瞬沉寂在黑暗之中,只余下远处被蛇群缠绕的那支手电透出的光,影影绰绰地时现时露。黑暗里大头的声音发颤,低声问道:“咱们该怎么办?乘现在跑吗?”

四周黑漆漆的,只能听到人的喘息声和群蛇的嘶嘶声,众人沉默着谁也不敢盲目做出决断。我勉强地站直身子,摸索到了不知是谁的胳膊牢牢抓住,心说死也不该是这个死法,你们可不要丢下我。

到了生死关头,团队里总会出现一个责任的承担者。片刻过后,陈瞎子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都跟着我,不要走散了。”随即“嗒嗒嗒”导盲棍急促的敲地声响起,众人一个跟着一个牵成了一条线,向距离最近的那条通道走去。

被蛇群渐渐淹没的手电若隐若现的光线下什么也看不太真切,黑暗里全凭了陈瞎子的感觉,手电偶尔闪出的光下,我正巧看到陈瞎子用棍子挑起一条蛇扔到一旁,手腕甩动着灵活无比。

众人跟在陈瞎子后面一步步走得极慢。被那支手电发出的光吸引,群蛇密密匝匝地缠绕盘曲,一会儿功夫,手电就被堆积遮挡得一丝光也露不出。群蛇失去了目标,无边的黑暗里“嘶嘶”声立kè

不安地躁动起来,响成了一片。

一抬脚间,我正踢到了肉肉的一大团蠕动的东西,浑身麻到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拽着前面老吴衣襟的手却不敢撒开来向后退,紧接着左腿一紧,一条不知有多粗的蛇正沿着我的腿缠绕上来,我顿时连头发都直直地竖起,腿不受控zhì

筛糠般地颤栗,语无伦次地叫道:“我被缠……缠住了……”

“不要乱动,别怕……”张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带着紧张无比的喘息声,“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攻击这些蛇,让它们自己爬走。”

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死死扯住老吴的衣服,浑浑噩噩间腿向前稍一迈动,却传来钻心般地一疼,随后紧崩的感觉完全消失,慢慢尝试挪动脚步时,觉得腿连打弯儿都不会了,颤声连连轻叫道:“不好……不好……”

最先的陈瞎子拖带着众人向前又走了五六米,“嗒嗒”敲动的声音传来,陈瞎子大声说道:“已经走进了通道,这里的蛇越来越少,都坚持住。”

26、中毒

我硬挺着不敢拖累众人,小腿上麻木的感觉渐渐向上窜到膝盖,心头突突乱跳,满脑子只是胡思乱想终于要应验的死,一时连害pà

也忘了,一瘸一拐地跟在老吴身后。

漆黑一团没有一点光感的世界里,全凭着陈瞎子领路,一行人连带着紧张,走到浑身都要脱了力,直到陈瞎子喊了一声“停”才一个接一个地驻足不前。又过了一小会儿,大头第一个点亮了头上的灯,众人立kè

四下里地张望,早没了半点儿蛇的影子,一个个就地坐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歇下来,我只觉得大腿上也传来阵阵的麻木感,心说等蛇毒顺着血流到了心脏这就是要完了,看了看眼前劫后余生颇有庆幸感的几个人,悲悯的情绪一下子从胸口升腾起来,低低的声音对他们几个说道:“我……一定是要不行了,等会儿你们就把我扔下自己找出路去吧。”

如果在平时,我实难想象自己也能流露出这样失魂落魄的悲观,眼泪险险没跟着落下。大头一脸吃惊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小腿,“刚才被毒蛇咬到了,现在……”我有些说不下去了,摇摇头,尽lì

控zhì

着自己的情绪,“这就是我的宿……”

大头一把拉起我的脚踝,我差点儿被他掀翻在地,后半截话顿时咽了回去。大头慢慢卷起我的裤脚看到流出的鲜血撇了撇嘴,一旁陈瞎子早凑了过来,用手摸索着按到伤口,我痛得咧嘴叫了一声,大头看了半天,“不对啊,这流出的血看着挺正常的,人也有痛感,怎么会……”

陈瞎子紧锁了眉头,把鼻子凑近伤口嗅了嗅,然后一下把我的腿扔在一边,“有个屁毒,赶紧滚起来。”

“啊?怎么会没毒?我的腿明明觉得发麻,老爷子你不是骗……”

“你盼着有毒还是怎么着?那蛇群里一定有毒蛇,可咬到你的那一条不是。”陈瞎子没好气地摸到石壁重新倚靠着坐好。

“唉,可惜……那要是毒蛇就好了。”大头摇头晃脑地自语道。

我没理会大头的调笑,偷偷活动了一下腿,经过陈瞎子这一点破,再仔细感觉一下果然没什么毛病,心里不觉一阵欣喜,一转眼的功夫却又低落下来,早晚都是死路一条,挨过这片刻的时光,终究还是抵不过注定的宿命。

弄明白我这是虚惊一场,张选长吐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下来,在一旁低声道:“实在是不幸里的万幸,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好。”

陈瞎子叹道:“现在我明白这墓为什么不封了。只有空气流通才能养住如此多的蛇,蛇群一定是当年罗滇王在七星阵旁那些错综矿道的缝隙深处故yì

养下的,不知靠着吃什么一代代繁衍至今。墓里到现在也没发xiàn

一处防护的机关,这蛇群就是防备有人进到墓里的‘活机关’。”

老吴点点头“嗯”了一声,“蛇群可以长时间处于休眠状态,黑暗里生存的蛇有天然的趋光性。七星阵石洞那里是几条通道汇合的枢纽,我们在附近待的时间很长,惊动了一条蛇就等于唤醒了整个蛇群,这种防盗设计的确巧妙,只要进到古墓里来的,都要带着冷暖的光源,蛇也就是奔着光源去的。”

众人越说越是后怕,如果不是陈瞎子敏锐的嗅觉提前争取到几分钟时间,我们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惊到的蛇群突然围攻,什么都反应不及,那个死法不知会如何的壮烈。

陈瞎子并没有得yì

之色,只是不住口地说“侥幸”,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如今咱们只是估计南王墓不止一个入口,谁也不知dào

前面能不能出得去,这里乱七八糟的路不知该怎么走。”

大头接口道:“要不就等蛇群散了,老爷子再带着咱们慢慢摸回去。”

老吴满面愁云地摇着头,“唉”了一声,“休眠的蛇群被惊醒只是分分钟的事儿,可等它们重新回到蛇窝,却不知得过多久了。”

“这些矿道还是能发xiàn

规律的。”张选已经在四周转悠了半天,俯身捡起了几块碎石,“如果这是墓道我说不明白,玉脉矿道却有走向可循,刚才那个七星阵的石洞里我已经注意到了,几条分支矿道如果按采矿流程的作业面要求,都应该是通向主矿脉的,我们正走的这一条也是,不过主矿脉那里会有什么我就说不准了。”

我渐渐明白过来张选的意图,既然南王墓与玉脉矿道不分,他就完全从地质矿产分布和采掘作业的角度来分析,这个应该是古今同理的,都是为了达到高产出和高效率,墓道的分布不论如何复杂,也是改建自原有的矿道,循着分支矿道找到主矿脉,从主矿脉再到另一个可能的分支入口,这对张选来说都不是很难,至于南王墓的主墓室在哪儿他就不得而知了。

想明白了这一节,众人的顾虑被打消,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紧张。张选让我拿出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看到我腿上冲掉血迹后那几个深深的小孔,几个人都是心有余悸,大头连连说我运气好,要是赶上一条毒蛇,毒液顺着向上窜到两腿之间,恐怕不死也得就此变成了太监。

一口气儿歇了好久,众人还是觉得腰酸腿软,一路走到这儿并不算很远,速度又没多快,主要还是被密密麻麻的蛇群吓到。陈瞎子说随身的雄黄包算是他的职业习惯,下地的很多都带着,潮湿的墓里经常有潜入的蛇虫出没,雄黄的气味能把它们惊走,没想到这一次派上了救命的用场。

我看了看表,时间距离我们从井口下到墓里过了四五个小时,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老吴第一个站了起来,指着远处说道:“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主墓室,不管什么谜那里应该有答案。”

岁数和陈瞎子差不多的老吴领了先,我和大头张选这样的也就不好意思赖着不肯起来,我活动一下四肢,心里忽地起了一阵悲哀,越接近终点,我的命也就越走向了尽头。

27、八字偈语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暂时把生死忘掉,一边向前走一边左右顾盼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矿道还是一成不变的模样,从外行的角度来看凌乱而没有规则,跟前面所不同的是,几具古代衣着的尸骸偶尔出现在两侧,有的平躺,有的倚靠坐在石壁边保持着死前最后的状态,头骨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森森的光,每次路过都觉得有些骇人。老吴扶着眼镜凑近前眯着眼睛查看了半天,摇头说年代不详,也不知是墓里本来就有的殉葬还是死了有年头儿的盗墓贼。

众人一路都在防备头顶脚下会钻出蛇,提心吊胆走得极慢,大头握着刀东张西望,一副咬着牙根恨恨的表情,看起来倒盼着出现一两条落了单的蛇让他砍几下出出气。我的刀早被扔在了七星阵的洞窟,心里不由暗恨自己没出息,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是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呼吸还算顺畅,不过众人开始嗅到空气里弥漫出腐烂的味道,陈瞎子说这是古墓里的“尸气”,这味道如果特别浓会有毒,下地前在大墓的墓道或者墓室这些空处打出盗洞,通风几天以后人才敢下去,淘过宝后就这样放上一年,气味仍然不散,所以下地这行当的鼻子需yào

特别灵敏,稍有不对就得赶紧撤出去,否则就会把命扔在古墓里面。

路渐走地势渐低,除了刚才那一段仓皇的蛇口逃生,众人一直没有失去方向,现在估算起来距离被我们一把火烧掉的那个太岁已经不远了,而且一路从山腹斜着向下,高低的水平上看也逐渐接近了太岁山谷的底部,我心里慢慢生出了疑问,罗滇王墓的主墓室难道会修建在太岁的腹中?

这是一个挺有想象力的猜测,也符合罗滇王作为一个先知,千奇百怪不可琢磨的行事思路,我随即把这个猜测跟几个人说了,大头却立kè

反驳道:“不可能吧。要是那样的话,太岁总在活动变化,一千多年的时间那个墓室不就塌了?”

大头的话把我噎住了,想一想自己的说法的确经不起推敲,一旁的张选忽然脚步一顿,问道:“陈老爷子,咱们下镇墓井以前,你说当年南王墓宝图在市面上出现,是不是有一个‘神兽压脉,石井镇陵’的八字偈语?”

陈瞎子歪着脑袋缓缓点头,“嘶”了一声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满世界都知dào

的八字偈语是真的?石井就是那眼镇墓井的话,神兽指的是你们去年遭遇过的那个太岁?”

张选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如果这罗滇王的墓有一头一尾两个入口的话,从矿道的开凿痕迹看,那眼镇墓井就是整个南王墓的后道出口,也是翡翠矿脉的末端终点,真zhèng

的陵墓入口看来就在太岁腹中随时变化的通道中了。不管三十年前那些想找到南王墓的人拿了怎样的宝图,只要从山谷里进到太岁的腹中,十有八九要被困死。”

陈瞎子苦笑了几声,道:“原来这不是秘密的偈语反倒是真的,那苗绣图就算不假,怎么经得起通道入口一直不断的变化……唉,当年的王五王六兄弟两个,即便和我们一样取巧走了后路的镇墓井,也过不了蛇群这一关。”

半天没吭声的老吴此时“嗯”了一声,“神兽压脉,压的正是这条翡翠玉脉,这四个字要是摆在明面上,还不知dào

会被考古的怎样曲解,‘脉’多半被看成是风水里的龙脉,神兽也不会被当作活物,现在来说,这八个字真是一字不差。”

随着几个人来言去语的把三十年前这个谜团渐渐揭开,我不仅“哎哟”了一声,无限惋惜地说道:“这次我们看来走错路了。太岁已经被烧得什么也不剩,如果我们开始时直接在太岁山谷的低处找,不正好可以找到罗滇王墓的正面入口?”

这一次张选也是懊恼不已,“现在苏醒的蛇群已经阻住了回头路,不知dào

它们猴年马月才能回到休眠的状态,既来之则安之吧。”

说话间离蛇群的方向已经越来越远,戒备渐渐松懈,众人说话的语气也愈加轻松。张选时不时的有所发xiàn

,不住地说主矿脉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就近在眼前,也恰好在这个当口,眼前的矿道却突然走到了尽头,路的中间现出了一根左右横贯的粗大锁链。

距离了矿道尽头大概有十几米,众人狐疑地纷纷停下脚步。“这是什么?”大头一边轻声自语,一边向前缓缓挪动,本来正常的矿道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我的心里压不住地砰砰乱跳,紧跟在大头的身后。

两个人走到近前一看,脚下却变成一处石板拼成伸展出去的平台,右手边修成楼梯一样曲折渐下,正对面隔空十几米开外,隐约能看到也是一样的石壁,头上几米高就是洞顶,向下俯瞰却仿佛万丈深渊一般,黑漆漆的没见到底,让人头晕眼花。

跟在后面的老吴紧走几步追了上来,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惊道:“这是象塔一样的内螺旋楼梯,粗铁链是砸在石壁上的承重,用石板铺着一圈圈环绕向下,主墓室难道是在底部的最深处?”

张选此时已经扶着陈瞎子也踏足到了这个平台,脚下的石板厚重坚实,倒不怕几个人加起来的重量,张选把陈瞎子交给我,紧蹙了眉头左右地看,然后语气十分肯定地道:“这就是整条矿脉的主脉,主矿体垂直分布,如果竖着剖开来,呈现不规则圆柱体一样的结构。脚下应该不深,这里没有那种深入地下大规模成矿的地质条件。”

我开口问道:“从这儿来看,翡翠矿一定彻底采空了吧?”

张选点头,“这样的规模,在古代的条件下,估计几百年才会采空。罗滇王时期很可能就已经没有继xù

开采的价值了,这等于是一处被遗弃的地下矿坑,主墓室如果利用这个主脉矿坑建在最深处,倒是符合地下陵寝挖得越深,墓主人身份越高的葬制标准。”

28、惊吓

老吴嘴唇动了动,从表情上看似乎不太同意张选关于葬制标准的说法,但考lǜ

到深埋浅埋的细枝末节无关大局,拧过头只是盯着一圈圈盘旋向下的石阶,说道:“走吧.一切答案应该都在这个矿脉的最底部了,这里能感到有微风,下面恐怕也不会太浅。”

铁链和脚下的石板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遗迹,石板架空在厚厚铁锈包裹的粗铁链上,五个人相互提醒着,轻手轻脚地踏上了一条条石板搭成的石阶,只要落脚稍重就会左右轻晃,让人跟着心颤不已,生怕哪一脚没踏实翻进看不到底的矿脉深处。

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下了几级台阶,我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如果用现代建筑的楼梯来对比,这石阶的设计简直就是拿来难为人的,不仅脚下虚晃着踩不稳,级与级之间也是足足有二三十厘米高,宽窄又只能容下大半个脚掌,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双腿开始吃力地打颤,连着心里的紧张,只走下十几栋就气喘吁吁起来。

正中间是按矿藏分布掏出来的圆柱形空洞,左右参差并不是十分整齐,深砸进石壁的铁链和石阶也就跟着或凸出或凹进的变化,这种不规则螺旋式下降的楼梯结构引起了老吴的兴趣,仔细观察了那些粗大的铁链后轻轻点头,说铸造时一定是人为地添加了防锈的金属,否则一千多年早就烂透了,只从这一点上看,罗滇王那个时代的文明已经高度发达。

一般来说金属铜相对稳定,铁这种东西很难留存久远,尤其象这些铁链暴露在空气中自然氧化。老吴不住地感叹,没想到边陲一地的云南,古代的冶铁技术丝毫不差于同时期的中原王朝。

老吴格外兴奋,迫不及待地追在了大头的身后,我和张选上下交替扶着陈瞎子,一会儿功夫身上就粘粘地出了一层汗,被来自空旷地底的风由脚到头一吹,从里到外冷飕飕的。

走在最先的大头停了下来,一回头耀眼的矿灯光晃到我的眼睛,我用手遮拦了一下,听见大头对老吴说道:“前面好象吊着什么东西在摇来晃去。”说着扭回了头,手直直地指向前方。

我跟上几步走到他们两个的身后,顺着大头指点的方向,清晰地看见一个黑影在前面石阶的上方左摇右摆,心里扑楞着加速跳了起来。已经盯了半天的老吴小声道:“不用着慌,我觉得不大可能是个活物。”

大头把动作放得极缓,我狠狠心大着胆子跟在了他旁边,两个人步步挨近了黑影,距离了大概有三四米远近停了下来,大头的眼睛比我好,声音有些发紧,“是一具吊在半空的尸体,咱们再近一点过去看看。”

遇到棺材和古尸这些东西,我这一年多已经磨练得神经不那么紧,可眼前除了几道远近的光束,四周是吞噬了一切的黑暗,加上这样一具横吊在半空里的尸体左右晃着,天然营造出一步步亲身走近诡异的恐怖气氛,我腿脚都跟着不利落起来。

僵直着身体挪近,慢慢看清这具尸体弓着身子,被一根垂下的铁链从背后捆缚高高地吊起,从我这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身,身上的黑色衣服一看就是古代的装束,裹得不露出一点肌肤,飘忽的衣摆最下端距离脚下有半尺来高,长长的头发直垂下来恰好遮住了半边侧脸,枯黄的发梢随着尸体的左右摇晃轻轻飘动。

我心里打着鼓,不断告sù

自己古尸见识了不少,根本不用紧张,缓缓地接近尸体一米多外停下脚步,刚想招呼老吴过来看看,一直横着飘来荡去的尸体突然转了小半圈,冲着我荡了过来。

我有多少的思想准bèi

也没料到用铁链吊着的尸体被轻风吹着,突然变了方向并且旋转出九十度正把脸对着我压来。毫无反应的情况下,瞬间一具古尸狰狞干瘪的脸就几乎撞在了我的脸上,更遑论以这样一种极刺激的突然方式。我清晰地看到那双黑洞洞凹陷进去的眼眶正好直视了我的眼睛,紧贴在深削面颊黑色干透的皮肤差一点擦到我的鼻尖,大大张开的嘴巴里满口森森的白牙直欲扑过来咬人一般。

脑子“轰”的一下仿若炸裂,我的双腿一软坐到了石阶上,手紧紧地抓着旁边大头的胳膊不肯撒开,下意识地张开嘴喊却连声音都被憋在嗓子里出不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险险就要晕厥过去。

大头也被荡来的古尸骇了一跳,不过他远没有我这么近距离的观感,伸手把我拉起向后倒退着上了几级台阶,我屁股坐在石阶上斜倚着石壁浑身瘫软,吓得差一点尿了裤子。老吴此时赶上两步挡到我的身前,安慰道:“没被吓到就好,古墓下多了总会遇见这样的巧合,别慌。”

陈瞎子听张选说了我险些被古尸正撞个满怀,“唉”地重重叹了口气,“我下过的墓不少,说起来也古怪,墓里偶见的蹊跷事儿专会找两种人,一种是胆子小,还一种是做了亏心事儿的……你这还好,我亲身经lì

过一起下地被生生吓死的。”

这话听起来象是拿我刚才受到的惊吓恶作剧地开玩笑,其实我去年在酒桌上就听陈瞎子提到过,是纯粹迷信的说法,冤死者的怨气大,专门挑着坏人和胆小的人身上扑,心里不由翻来复去地思量自己到底是两类人中间哪一伙儿的,怎么会悲催到这种程度。

缓了好久我才恢复了正常,老吴这时已经把那具吊着的古尸研究了半天,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副不忍的表情,开口说道:“能看出这是一具已经怀孕了七八个月的女尸,这样用铁链吊在半空,很可能是仪式奇特而无比残忍的殉葬。地下特殊的恒温条件和缺少微生物的环境让尸体完整保存了下来,皮肉已经碳化。”

我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用孕妇做殉葬,尸体吊了一千多年,这罗滇王可真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残暴君王,真按陈瞎子的鬼神迷信之说,这女尸有极大的怨气也不奇怪,连我们这样的后人见到这样的场面,都恨不能扒了罗滇王的皮。

29、万尸塔

陈瞎子长叹了口气,吩咐大头试着斫断背后吊了千年女尸的铁链,把她放下来。老吴轻声说道:“这个对古代云南的葬俗是有研究……”话只说了一半却摇摇头,终究没有反对。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执着的历史研究在人性面前也只能退而其次。

大头没有片刻的犹豫,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壁垫着,狠斩了几刀,锈了千年的铁链再结实也抵不住大头一身的蛮力,两三下就被砍断,随后又把捆在女尸身上的铁链解开抽出,扔在一旁。老吴亲自动手把女尸放在石壁的凹处,陈瞎子摸索着把一块毛巾盖在了她脸上,嘴里又小声念叨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算是在一千多年后草草葬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忙完了这段,众人顿觉良心稍安,踏着石阶下行时,还没走出十米远,只见旁边石壁内又出现了两具古尸,并排倚在浅浅的石壁凹陷里,头都被砍下放在各自的脚边,衣衫上的黑褐色不知dào

是不是当年的血迹。

老吴俯下身子看了一阵,直起身子时神情有些肃然,点头道:“两具尸体的处理摆放,可能是两晋时期古代西南地区的一种殉葬形式,和这些君王神mì

的世界观有关。”

愤懑的压抑感不知不觉涌上了心头,这和在博物馆里参观古尸不同,每具尸体都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姿势,时隔一千多年以后,仍然可以想见他们当年的痛苦,直面同类的死亡那种冲击感让人忘了恐惧,心里沉沉地坠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悲凉。

再向下走时,身侧石壁形态各异的古尸越发多了起来,象是一步步下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有的用极粗的钢钉穿透了胸背钉在石壁上,一双干黑的脚悬在我们头顶,有的浑身赤裸平躺侧卧在某几处凹陷,头颅或者不知去向,或者摆在身侧,无一例外的是,所有这些干尸都没有哪怕包裹尸身的一领草席,各种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只走了短短的五六分钟时间,遇到的古尸已经有几十具之多,老吴轻声说道:“这种人殉的规模我是前所未见,到现在也没看到车马器物的陪葬,看来那个时期苗疆的习俗与中原地区还真是大不相同。”

好象为了应验老吴的话,接下来的石阶旁,尸体一具挨着一具,渐渐开始密密麻麻,有些尸体的骨架已经散开,惨白的人骨散落在我们的脚旁,我和张选扶着陈瞎子一边躲避,一边跟他说着眼前的情形,一辈子见多识广的陈瞎子也喟然轻叹道:“这哪里还是墓,分明成了杀人的屠场。”

前面出现了一小段平坦的石板路,走过以后石阶沿着采空的圆柱矿体螺旋下行的方向未变,却逐渐平缓,尸体仍然多到放眼皆是,不说毛骨悚然的观感,这些用尸山骨海填起,闻所未闻的大规模人殉,令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难受,我本来对罗滇王一统江山的那种英雄光环抱着的崇敬,也早被鄙夷和厌恶取代,心说这种人的墓,就该早被盗发一空才对,盗墓贼做了亏心事,墓主生前的亏心事恐怕更多。

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习惯了这种环境也就不再感到恐惧,众人选了一处尸体不多的地方坐下稍息片刻,一时被这种场面震撼,都有些黯然的沉默。张选轻声问向老吴,“吴老,这么多尸体沿着螺旋向下的石阶一侧一层层的摆放,有什么具体的喻意没有?”

老吴似乎被张选的话提醒,表情凝住盯着张选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忽然开口惊道:“难道是万尸塔?这不是普通的殉葬形制,很可能是万尸塔!”说着霍然站起身,走到一具尸体前,在骷髅头骨的口内掏了半天,取出一样什么东西拿在手里擦了擦放在眼前端详,被矿灯耀眼的光束映得明晃晃的。

老吴眯着眼睛看了一阵,神色稍缓,“果然是一尊‘毗鞞诃’神,名字借用了佛经里的梵语称谓,这是南洋一带某种邪教的守护神,相传它由人兽杂交生出来,又说是佛教里毗湿奴的化身之一,其实和佛教半点关系没有,在邪教信徒眼中是有不死法身的邪神。”

众人聚拢过去,只见老吴手心里放着一个不大的玉雕像,虽然刻工略显粗糙,却能看出半人半兽的形态,龇牙咧嘴一副极恶的凶相,向外凸出的眼睛直欲摄人魂魄一般。说也奇怪,一盯住那双眼睛我就不自禁浑身发冷地打了个颤栗,似乎那眼神真有一股勾魂的邪魔之力,赶紧扭头避开,心里又隐约觉得熟悉,好象在哪儿看见过。

张选“呀”了一声,“这邪教看来借用了不少印度佛教的东西,塔就是佛教的建筑形式。以开采地下矿脉自然形成的螺旋台阶为塔,这规模太大,群体的殉葬也太血腥,从上面一路下来,能看见的尸体数量恐怕已经不下一千具了。”

新的历史发xiàn

还是令老吴略微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受到邪教的影响,这种人数众多的牺牲殉葬在古今中外几乎不可能出现。这个邪教马来西亚语的名字叫‘矙兹拉’,公元十四世纪曾经在东南亚大部分地区盛行,因为过于残忍而被东南亚各地的政权强行灭掉。”

“矙兹拉教神mì

诡异之处众多,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万尸塔’,以白石建塔,在塔内墙壁悬满尸体,历史记载中最多的也有上百具。万尸塔的喻意在于夺他人的命求祈邪教中的地狱巫神,希冀死后复活。从古尸嘴里衔着的邪神法像和塔状螺旋石阶一侧放置人殉的方式来看,这里就是一处矙兹拉教的‘万尸塔’,在国内是第一次被发xiàn

,却不知是这种邪教祭祀仪式的源发地还是变种。”

听完老吴的话,我脑子里瞬间灵光一现地反应出什么,心里“格登”一下,仿佛有一层说不出的意思就差捅破,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吴老,您说这种邪教仪式也有追求长生的意义?”

30、大头的慌乱

“这万尸塔原本就是邪教教众妄想人死以后复生搞出来的,”老吴说着,把头扭过来看向我,他把我的疑问理解到了另一个方向,“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也不能让人长生不死,这个不用担心,古代血腥的复生仪式世界各地并不少见,靠着这些歪门邪道,哪怕一天的寿命也是不可能祈来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一直模糊着没想透的是什么,急促地道:“你们看是不是这样,从最开始的瓮葬,到后来禳星续命的洞窟,再到现在的‘万尸塔’,我觉得这个罗滇王墓里,眼下咱们所见到的一切,都和追求长生有关,这里是一个长生的……实验场。”

“瓮葬可以肯定不是权贵的葬法,而我们打开见到的每一具尸体,只要您老二位认得出来历的,都是花费甚巨,却草草地封死在陶缸内,那是因为只需yào

一个封闭的容器,这是拿人做死后重生的一系列试验,葬制和身份严重不符的谜底就在这里。”

“不管是禳星续命的中原道家秘术,还是现在这个南洋邪教的万尸塔,罗滇王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是那个年代里有的长生续命之法,他都不惜一切地拿来,除了摆在明面的这些尸体,这其中还扔进了多少条无辜人命,害得多少家破人亡,恐怕我们无法想象。”

古代皇帝追求长生不老的故事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从派徐福满世界找神仙的秦始皇到服食不死丹药的明清两代皇上,有着自然科学做底蕴的现代人往往讪笑他们的无知,可他们无知的代价却是无数的冤魂,现在罗滇王就把这些活生生地摆在我们面前。这就是千古帝王血淋淋的另一面,远不象历史书里那样意气风发,他们睥睨天下的背后,为了求一己之私,妄想长生要将多少黎民百姓陷进苦难实在是罄竹难书。

老吴沉思片刻,点头叹道:“从头想一想,还真是如此。看来罗滇王为了长生的目的真是不惜血本,可惜这些努力绝计不可能成功。唉,人一旦权倾天下,就去妄想长生不老,这是人性里被无上的权力放大出的自私,真到了坐拥天下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将死时不去尝试,也不用过于苛责古人了。”

张选和陈瞎子都唏嘘不已的感慨一番。张选站起身来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众人的处境有些尴尬,七星阵洞窟那里一定还被蛇群占据,退是退不回去了,饿着肚子又都不愿意在这些尸体中间吃东西,说不得只好到了矿脉最底层再说。

好在弄明白了罗滇王墓里这些希奇古怪布置的最终用意,让其他几个人顿时觉到心里轻松了一半,这悬着的谜不解开的话,走路都走不踏实。而随后一切似乎也紧跟着变得顺利起来,没走出几十米,我探头向下习惯性地瞅了一眼,却依稀看到黑漆漆深不可测的矿坑隐约见了底。

听到我的惊喊,张选和老吴也把头探了出去,两个人的表情缓缓放松下来,张选长吐一口气,说道:“这条矿脉总算是要到底了。”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往下走,身侧的石壁仍然到处都是悬挂或者刻意摆放在凹处的尸体,这“万尸塔”的规模令人咋舌,众人却渐渐地视觉疲劳。急急地踏到地面的一刻,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的这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这是一处大致成了圆形的空间,几百平方米的面积,脚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偶见散落了森白的人骨。从顶部一路环绕的石阶走下来,花的时间虽然不短,我暗暗估算一下垂直的高度,却也没高到自己想象中那么离谱。

众人站定了四下打量,急不可耐的老吴却“哗啦啦”地踩着脚下的碎石,躲避开地下散落的人骨,走到正中间转着圈四周一寻视,指向黑洞洞一处看不清的凹陷说道:“那里好象有一道掩住的石门……不知dào

是不是墓门,过去看看。”

话音一落,老吴迈开大步刚要走过去,大头却忽然叫了一声,“吴老,您等一等。”

几个人循声扭头看向大头,一个个都是迷惑不解的表情,我心下更觉诧异,从方才众人歇息说话时开始,大头这半天就一直一声不吭,懵懵懂懂地象是没睡醒,他这是发xiàn

了什么吗?

喊停了老吴,大头却只是楞楞地回头瞅着石壁上的尸体,我轻捅了他一下,反把他惊得一哆嗦,扭头间眉毛紧锁,脸上的表情凝滞住一般。

我刚要开口问他琢磨什么,大头却转身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们刚才一直说从最早见到的那些陶缸算起,这整个罗滇王墓……”说着,大头仰起头向上一比划,“乱七八糟的所有布置都是他追求长生的试验,是不是这样?”

我摸不着头脑地“嗯”了一声,跟着大头蓦然间的古怪反应心里有些嘀咕,轻声道:“怎么了?”

大头忽然啪地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般地“哎呀”了一声,“不对,这墓里的事情统统不对……”

我越发迷糊起来,见大头没头没尾地说了半句话,然后却低垂着脑袋,一双眼睛呆愣地看着脚下,忍不住催促道:“你赶紧说啊,什么不对?”

大头一抬头,“刷”地一下把眼睛直盯着我,把我惊得心里一紧,紧接着听到他用从没有过的颤栗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罗滇王的长生试验,最后一定是成功了。”

如果这话是一个笃信怪力乱神,恨不能自己也去炼丹飞升得道成仙的人说的,我就全当是开玩笑了,但大头平时再不靠谱,正经事儿可从来不凭借自己的胡思乱想下结论,我眼看着大头神色间的严肃,几句揶揄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也跟着“咚咚”地快跳起来。

31、长生?

“罗滇王是一个先知,他能够预知到未来,如果不会成功,他搞这些乌七八糟没用的东西来做什么……”大头的话我只听得这几句,就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脑子嗡嗡作响,对啊,这半天怎么把罗滇王这个先知的身份给忘下了?

众人一时都怔在了当地。所有前面关于罗滇王把这里当成长生实验场的推理,因为大头灵光一闪的发xiàn

而突然转向,站在罗滇王是先知这个角度来分析,那些原本看起来只是弄鬼扮神,不可能求得长生的迷信,刹那间似乎都变得可能了。

我眼睛死死盯住方才老吴指点的墓门那个方向,心里忽然起了一阵从未体验过的悚然,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哆嗦,这墓里暂时没有解释不过去的灵异,也没有看得见的妖魔鬼怪,但墓门的背后如果通向罗滇王主墓室的话,等到我们几个进去打开棺椁,里面难道会躺着一个死了一千六百多年的活人……或者活了一千六百多年的死人?这才是罗滇王终极的秘密?那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率先质疑的还是老吴,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道:“不论如何,万尸塔和禳星续命这种办法绝对不可能,包括最早那间瓮葬墓室里的一切,不管是传闻里可以聚魂复活的金蛇蛊,还是以玉养尸的金缕玉衣,这些我见得多了,全都是那些权门贵戚墓主人的妄想。”

陈瞎子一言不发,张选半仰着头用手摩擦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矛盾,从两个不同的视角来看,大头和老吴各自的逻辑都说得通,罗滇王作为先知不可能无的放矢,而不受影响地放平了心态去琢磨,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所有人都陷进了沉思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一直看着头上层层叠叠古尸的张选轻轻嘀咕了一句:“假如邪教里的万尸塔能给罗滇王带来复生,那么最初遇到那几个瓮葬,还有后面的禳星之法都是在白费功夫。”

听张选这么一说,我心里一动,蓦然间想到这里面还真有一个大问题,就算当年有什么办法能让罗滇王长生的梦想成真的话,可以预知后世的他根本就不用费劲去尝试,直接用那一种最有效的办法就好,那么罗滇王为什么要做一堆无用的实验?

陈瞎子咳嗽两声,眉头紧锁间左右轻摇着头,他一辈子盗了无数的墓,见识上不比老吴差,低低的声音开口道:“做我这个行当的都不信鬼神之说,否则地也不用下了,要说罗滇王的这些布置,却有另一种可能,不知你们想到没有?”

现在的情形出人意料,我和大头两个二十几岁的人,都对罗滇王用万尸塔祈求长生不老之说将信将疑,老吴和陈瞎子两个岁数最大的反而丝毫不信邪。陈瞎子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个话头扯起来越来越长了,这个时候咱们谁也不能急,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考lǜ

清楚了,剩下的事儿再说。”

众人寻了半圈,眼前看着只有那道石门附近的地方没有尸骨还算干净,匆匆搀着陈瞎子走过去,让他倚靠在参差不齐石壁的一个凹处坐好,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八九点钟,几个人都饿得心里发慌,正好围坐在一起吃点儿东西。

陈瞎子六十几岁的年纪,这半天从高处下来也是累得狠了,脸色有些发白,坐定喘匀了呼吸才说道:“这会不会是罗滇王在故弄玄虚?”

我还没开始下心琢磨陈瞎子的说法儿,就听张选急急地接口问道:“怎么说?”

陈瞎子犹豫片刻,看来对自己的想法也不抱持太多的信心,缓缓说道:“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既然这些长生不老的法子都不可能顶用,罗滇王能够预知后事就一定也明白,那么他这么做只能解释成另有目的。比如说……在当年布置下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除了炫耀自己生杀予夺他人性命的权势,也会令百姓信服他有神鬼之力。”

我暗想陈瞎子的话有道理,一国之君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往往会走政教合一的路,把自己扮成异于常人的神明,用君权神授的思想控zhì

民众,于是跟着说道:“有可能,罗滇王被苗人当做了神,直到今天还有影响。他这么做唯一的目的,恐怕是要把自己神化,让当时的苗人相信他是永生的。”

一旁的张选表情开始略显轻松,点了点头,“牛耳岭附近的苗人关于罗滇王流传最广的一个传说,就是他死得踪迹不明,一些苗人直到今天还相信罗滇王会复活,这也是出发之前做准bèi

时,罗滇王墓的位置基本上找不到线索的原因。一千多年以后,明显被神化的罗滇王永生之说还能被那些苗人笃信,看来和他当年的这些做法有关。”

抽丝剥茧地到这一步,答案好象呼之欲出了,罗滇王费了这么大的心力,营造了自己永生不死这样一个流传千古的神话,这毫无疑问有利于他的统治,可仅仅只是如此吗?我张了张嘴没说话,心说罗滇王是个先知,他和那些真zhèng

迷信长生的君王不同,他知dào

自己一定会死,却不管身后一手缔造的王朝土崩瓦解,只是有意无意地留下这么个长生的传说,这里包含了怎样的阴谋?

分析到这里已经断了头绪,只能放一放了,我看着眼前形制古朴并不高大的两扇普通石门,头脑中一阵阵不真实的迷惑感袭来,曾经的周元王和成吉思汗都给我们留下了之前绝计预想不到的“惊喜”,罗滇王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众人各怀心事地不再说话,各自默默吃着东西,过了半晌,陈瞎子忽然和老吴小声探讨起万尸塔来,人老了和小孩儿一样,从心平气和到慢慢起了争执,我只听见陈瞎子颇不服气地声音渐大,“这是不是来自于南洋的邪教我不懂,但中国古墓里可不是从来没发xiàn

过这样的万尸塔,我虽然看不见,当年下广东淘宝的时候,却下过形式差不多的这种殉葬墓,规模自然没这么大,可尸体也是自上向下绕着通道一层层悬挂和码放下来,最下面镇着主墓室,当地的同行管这个叫‘尸楼’。”

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压根儿顾不得打断两个老头子说话是不是太突兀,大声道:“陈老爷子……您刚才说这是什么?”

陈瞎子被我的反应吓得发蒙,还是随口说了一句,“尸楼啊,怎么了?”

这一次我听得无比真切,跟着重复了一句“尸楼”,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直觉得周围天旋地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下。

32、三岔口

万尸塔就是“楼”!

尸楼!

“尸楼……楼……我死在楼里面了……”头晕目眩之际,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飘来荡去,前些天于暄的疯话“你三十年前早就死在楼里面了”,现在就要验证在这里了吗?

我不知dào

自己被谁扶着半倚半躺在了石壁的一侧,整个人完全茫然呆滞,别人说的什么我都听不见,眼前一会儿是疯疯癫癫的于暄见到我时那副惊恐无比的模样,一会儿是白露凄惋的眼神,脑子里贯穿着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我死在楼里面了,我的宿命来了……

大头给我灌了几口水,我呛着都给咳嗽出来,不过却换来了一点儿头脑的清醒,随后大头又替我点了一支烟,把过滤嘴倒过来碰到我的嘴唇,我下意识地咬住,耳中听到大头的声音,“赶紧抽两口提提神,你这是怎么了?”

我狠吸了两口,抬手间想把烟用手指夹住,却发xiàn

手哆嗦得厉害,急忙掩饰着支支吾吾地道,“没事儿……没事儿,可能这半天给累的……”

大头和张选都是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张选皱着眉头问道:“陈老爷子提到的‘尸楼’,你是在哪儿听说过吗?”

我迟疑地停顿一下,那天去见于暄的时候张选和大头虽然都在场,他们一时半会儿却不会联想起于暄的疯话和我的反应之间有什么交集,我可不能让他们知dào

真相陪着我送命,赶忙摇头道:“没,只是第一次听说有点儿惊讶,突然站起来有点猛了,供血不足吧,和老爷子说的尸楼什么的没关系.”

众**松了一口气,陈瞎子和老吴的争执被我打断,只是叮嘱我好好休息一会儿,别那么毛毛躁躁的小心身体,我唔唔连声答yīng

着,阖上眼把头靠在冰冷的石壁,脑子僵僵地琢磨起来。

这一次为了照顾我,大家都没在意时间,到我暗暗拿定了主意,抬手腕看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心里难过,吃了一半的东西我再也吃不下,强迫自己喝了几口水,心想从上面一路走下来,最先遇到的那具无名女尸扑向我就不是个好兆头,尸楼的最底层就是这个墓门,哪儿来哪儿去吧,我是个先知预知不到的存zài

,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死在三十年前大概也算天命所归,只是不连累他们几个就好,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现在应该可以打开这道墓门了吧?”

张选和大头互相瞅了瞅对方,张选随后问向老吴:“吴老,您看……”

“这里不是休息睡觉的地方,既然被事情赶到了这个点上,那咱们干脆现在就把墓门打开。”老吴既不信罗滇王会有什么邪,也难抑自己的好奇心,眼睛发亮地说道。

也不用征求别人的意见了,我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腿脚,用手触了触那道门,心说这和周元王墓终点那道门应该差不多,管它里面有什么,老子最多闭上眼睛往里冲,连忙招呼大头,两个人用手试着轻轻推了推,刚刚站起身的张选还没来得及走近帮一把,看似沉重的那道石门却应手而开。

我摒住呼吸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想要躲避开墓道墓室里惯有的那股陈腐气味,没想到扑面而来的却是一阵凉凉的新鲜空气,心下不觉惊疑地惶然,眯着眼睛向里看去,和我印象里周元王墓终点石门背后那神mì

莫测的空间大相径庭,一条再也普通不过,直直的砖砌甬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应该才是真zhèng

通向主墓室的甬道,符合那个时期西南边疆地区的特点……”老吴喃喃地自语,也不跟我们几个打招呼,一边上下左右的端详,一边抬脚就缓缓迈了进去。

计划没有变化快,我本来的打算是不管这石门后有什么不可接受的事物,必须想方设法地拦下他们几个,而突然出现这样平常不过的情形却让我一下子懵掉。陈瞎子凑到近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浮现出了一丝欣喜,“果然没错,这墓道在前面一定另有和外面相通的入口,而且已经不远了。”

我暗自盘算一下现在的位置,很可能这条墓道就压在那个巨大的太岁下面,和“石井镇陵,神兽压脉”这八字偈语的后半句高度契合,如果一切都对的话,太岁被我们在去年无意中放火烧掉,他们摆脱现在的困境已经不难了,可是我……

我不敢把思路延展开来胡乱设想生命有一个怎样的结束,那样会让自己的情绪失控,我脑子一片空白地抢几步跟在老吴身后,只管浑浑噩噩地一步步向前挪去。

这段墓道用青砖垒砌,不论和我经lì

过的周元王墓还是曾经参观过的其它古墓相比,高低宽窄和墓砖的选材堆砌都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唯一显得规整的就是一路的笔直,随着墓道沿伸,地势缓缓抬升,走出几十米,想象中的主墓室没有出现,却另外在右手边多出了一条同样用青砖垒出的岔道。

现在也不用陈瞎子那么灵敏的感知力,众人一停下来,都能清晰地感到一阵微风从正前方迎面吹来,形势一下子变得简单到不需yào

判断,传闻中“神兽压脉”的那个入口直着往前,没有多远就能走出去,而垂直的岔道一定通向了我们最终的目的,罗滇王存放棺椁的主墓室。

众人还没商量什么,老吴半转身迈步就要跨进去,这次我终于不再犹豫,前面是刀山火海或者另一个世界都和他们无关,这只能是我一个人来抗。我轻轻抓住了老吴的胳膊,“吴老,别冲动,您等一等。”

说辞在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已经想好,理由强dà

无比,我挨个儿看看他们惊讶的眼神,缓慢而坚定地道:“罗滇王是一个先知,他和周元王一样,后世如果有人进到他的坟墓,他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能够提前知dào

,除非你们不进去。而真zhèng

不可能被预知到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33、走向死亡

大头嘴唇翕动几下,终于没有说话。来云南之前,老吴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先知的情况,况且我们几个不管谈论什么也都没刻意避讳过,老吴一直紧蹙着眉头,却找不到反驳我的理由。剩下的张选和陈瞎子,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众人打算揭晓最后秘密的那种忐忑而跃跃欲试的心理,都慢慢转成了无耐,我暗暗点头,看来前面主墓室里预见不到的凶险,天生就是给我一个人预备下的。

现在是到了和他们几个还有整个世界挥手说再见的时候了……我真舍不得,人之将死,内心的复杂不亲历无法体会,汹涌澎湃的心潮不断加热浑身的血液,我忽然觉得这一瞬有了好多想说的话,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却只能强压和他们道别的冲动,心里越发翻滚得难受。

陈瞎子拉着我,滔滔不绝地讲起一些他下地的经验,恨不能把一身盗墓的本事都传授给我,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临时的抱佛脚就算能成,自己天生也不是那块料,却只能顺着陈瞎子的意思高低应了几声。大概听出来我的敷衍,最后陈瞎子只能是悻悻地多嘱咐几句小心。

大头默默地把我拉向一边,脸上是那种难得一见的担心表情。我从下到镇墓井之前直到刚才的内心所想,他一时半会儿地一定反应不过来,不过谁都不是傻子,罗滇王临死之前会安排下怎样令人无法意料的算计,前途会有多少风险实在难以估量,他当然明白我这是一次绝大的冒险。

大头半晌没说话,低着头闷闷的,我索性先开了口,“这次你们谁也帮不到我。放心吧,我的胆子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敢犯错,实在不行我掉头就跑。你们几个都在这儿好好等着,可能用不上两个小时我就会出来。”

大头就不停地摇头,“我……真的很对不住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有好多天大的事情都瞒着你,虽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这么做,可……”

话说到这儿,大头竟然象个孩子似的开始哽咽,起了潮红的眼眶内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这一下可真比见到什么恐怖的场面都更让我六神无主,见到女孩子的眼泪我都要心碎,何况他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牙咬掉了也能和着血往肚里吞的混世魔王?

我赶忙哆哆嗦嗦地拉了拉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声音安慰道:“其实我早就不纠结了。083瞒着我的事情多着呢,从开始的哪一次不都在骗我上当?我不知dào

我是谁,可我早想明白了,我只是一颗有价值的棋子,又笨胆子又小,天生就是被人拿来坑的。老林骗我,秦卫国骗我,一堆比我聪明一万倍的人都在骗我……不过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冤,你只是帮着他们隐瞒就更不是什么错。”

这是我一直想跟人说的心里话,算对自己遭受不平的一次表白。逆来顺受是我的天性,这个天性下我能理解所有人,我不会把谁真zhèng

恨到心里,尤其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原谅一切,也省得自己变成怨气冲天的恶鬼不是?更何况大头从来都是我的朋友,在哪一次的险恶面前,他不都是护着我?

大头到底还是忍住了眼泪,拍了拍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地深邃起来,一时间让我觉得那么陌生。我沉默了半晌,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告sù

自己可不敢再耽搁了,露馅之前赶紧离开大伙儿,要不然就会把他们全坑了。我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快步冲进了甬道,快走出几步想了想,脚下一顿,然后赶紧转身给众人留下一个微笑。再扭回头时,我才觉得天地之间了无牵挂。

我自始至终没流泪,背转身走远了也没有。这并不代表我比大头更坚强,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一种总算挨到尽头的解脱感,从去年我查觉到自己的不普通开始,一直怕得要命,怕得寝食难安,现在这块沉甸甸压在心上的石头就要落地了,我终于将用自己的死换来内心片刻的安宁。

除了头顶晃动着照向前方冷冷的光束,甬道内一片漆黑,一个人走在其中,寂寞和恐惧感同时袭来,让我渐渐感觉阴森地发冷。这条墓道和刚才转过来那条一样,不起眼灰朴朴的砖壁,左右只有两米来宽,站直了身子,拱形的上方就几乎挨到头顶,我控zhì

着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听到自己落地的脚步声节奏缓慢而沉重无比。

在我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后没多久,甬道就走到了尽头,灯光一晃之间,前面是拱形的墓室入口,这结构我并不陌生,但从推开的那道石门直到现在,罗滇王墓的最后这一段颇为寒酸,我不觉暗暗有一些猜忌,接着立kè

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心说自己都快死了,还是习惯看外表来下结论,这里包含的秘密绝计不会一般。

渐渐的挨近,我的脑子也渐渐象浆糊般混成一团,恍惚之间觉得一切仿佛凝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全都没了,世界一下子缩成一条墓道那么矮小,空荡荡的,唯独剩下了我一个幽灵般正步入死亡的孤独的行者。这一刻我理解出走向死亡的意义,那是每跨出不再回头的一步,身后的世界就跟着永远湮灭,这世界因为你的感知而存zài

,你活着这世界才会活着,你死了就是整个世界的终结。

不能面对,那就不妨接着逃避。我把精力集中在调整自己一深一浅的呼吸,这是我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养成的习惯,“咚咚”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大头最后强塞给我的刀被横在胸口,脚下略有些蹒跚一步步地向前,这里曾经是罗滇王人生的终点,也会是我人生的终点吗?那个把现在逆转回三十年前的空间在哪儿?

踏进墓室入口那一瞬眼睛是紧闭的,我再大彻大悟也悟不破由心而生的恐惧,花费了无数的勇气才说服自己把眼睛一点点睁开,随即把矿灯的光亮调到最强,僵硬地转动脖子扫视了一圈。

圆形的墓室不大,而且显然是已经没有任何其它出路的终点。在矿灯强烈的光下一切尽收眼底,四周墙壁上到处绘满了已经斑驳脱落的壁画,虽然有意无意地先行避开,可余光扫视间我还是看到了正中间棺床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我紧紧盯向墓室的正中,头不觉跟着心跳一耸一耸地疼将起来,这难道是一座空墓?

34、墓室壁画

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斜倚在墓室入口一侧墙壁,我的腿拔不动了.这只有几十平方米大小的墓室,四处别无长物,更是寻不见一具棺椁和尸骸,比照所有的古墓,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可怖的地方,也没有那种进入特殊空间带来的任何异样,却让我感到压迫在心灵深处的幽闭感,从身体到灵魂都仿佛被禁锢着无处可逃。

我顺着墙壁缓缓席地坐下,给出自己缓冲的时间以习惯这个环境,头脑渐渐开始清醒,这里除了古墓墓室里最常见的壁画以外,空空荡荡,根据于暄说的我会“死在楼里”,如果接续下去的推理没有问题的话,最终我一定会陷在哪一处看不见的机关暗道。

既然宿命不可逃离,那死也要死个明白。我颤巍巍地站起来,抬脚落脚极轻地一点点接近了中间的棺床。

这一处本来用于安放棺椁的石制棺床异常的简陋,只是用了若干平整的石块整齐拼凑在一起,平铺在地面垒起有十几厘米高,没有任何的装饰,仅仅起了个垫高的作用。我鼓足勇气俯下身轻轻触摸,手上立时传来坚硬冰冷而熟悉的触感,那的确是再也普通不过的石板。

接下来我几乎一寸一寸地查验,尤其是石板之间的拼接缝隙,直到十几分钟后毫无收获的站上了棺床的正中。棺床的每一处地方都坚实没有花哨,看不出一点儿不同寻常,我心下越发生疑,用衣袖擦掉脸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冷汗,抬头看向了墓室的顶部。

这墓室并不高,正中间的拱顶最高处,我伸长手臂刀尖就能碰到,可不论怎样联想我也发xiàn

不出那些灰色的墓砖有什么蹊跷之处,心里慢慢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另类害pà

——这间墓室等于是从“尸楼”一路走来的最底部,明明危险就在左近,我却偏偏无法有一丁点儿的提前查觉。

宁肯自己把自己掐死,我也不愿意感受这种不明就里的恐怖氛围,哆嗦着摸出一支烟点燃了,我把眼睛瞅向了环绕墓室一圈的彩色壁画。我首先注意的其实不是壁画的内容,头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有没有秘道暗门,我定了定神,几步走回到入口处从左手边开始看起。可没想到的是,当把眼光投向已经斑驳的壁画,反过来吸引住我的恰恰是里面绘出的内容。

虽然有些成片的脱落,壁画的线条还基本清晰,填充的颜色陈旧感十足,一千多年能保存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易,打眼看去,那壁画的内容之所有让我觉得多少有些诧异,是因为它太简单太真实了,象是枯燥的说明书,天堂地狱神鬼之类古墓壁画最常见的东西丝毫没有,简直比最粗鄙的绘画匠还缺少想象力。

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好事,只有简单我才能看懂,要是普通的墓室壁画里涉及知识面极广泛的那些丧葬文化题材,我不是老吴,多半解读不出那要讲述的是什么,现在眼见的这些联幅壁画在我看来,却没有一点理解的障碍,是最平庸不过的写实。

壁画里的人物很多,都看不清鼻眼,第一幅下来我就明白说的应该是这条地下玉脉的挖掘,挥汗如雨的矿工,一条条横纵贯通的矿道,按照张选之前的估计,这条玉脉如果在罗滇王时期枯竭后,被改建成了这座奇特的陵墓,那么前期恐怕开采了至少上百年。唯一此前不能想象到的场景,是在这幅壁画的最底部,几个人正从玉脉的深处搬上来什么,我眯着眼睛贴近看去,影影绰绰的似乎是一具棺材。

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可琢磨之处,我转向了第二幅,一眼看上去就恍然明白是禳星续命场面的复原,地面摆了无数盏灯,中间一个模糊的人影应该是罗滇王,周围跪满了人,一场盛大的法事被简约凝固成了一幅颇具动感的画面。

第三幅就是血腥的万尸塔,我提前做足了心理准bèi

还是有些头皮发紧,画面中用了大量的红色,虽然色彩陈旧仍觉得刺目,一个个殉葬人的面部表情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这幅反应当年万尸塔人殉的壁画篇幅很大,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残尸头颅让人极不舒服,我扫了几眼就赶紧略过。

象是电影镜头的突然切换,再接下来就是圆形墓室了,不过唯一和现在大不相同的,是正中间的棺座上摆了棺材,不知dào

是不是最开始玉脉深处搬上来那一具,这个画面的观察视角推得很近,看绘画上的表现,那棺材似乎还是一口透明的水晶棺之类,能够透过棺盖清晰看见躺在里面的人,我不觉暗暗纳闷,难道什么人曾经来到过这间墓室,搬走了这具装了罗滇王的透明棺材,所以现在这里才是空的墓室?

眼睛一扫,墙面上只剩下了相互隔得很远的两幅壁画,我紧走出几步,站在下一幅壁画前。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这幅壁画里的背景是和刚才一样的这间圆形墓室,不过水晶棺材的盖子已经全部打开,棺中一个人影背对着画面坐在了正中间。这是罗滇王死而复活了?真zhèng

的轮回?我用手轻轻拍着昏昏胀胀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不断地告sù

自己那不可能,也许这壁画会有另外的什么寓意。

再接着的壁画和现在这幅中间隔了一大片什么也没有的墙面,我心说原来古代的墓室壁画也有留白,快步略过,走到了最后一幅壁画前。

这幅画除了一个完整的人像什么也没有,人像并不大,我是个不戴眼镜的半拉近视眼,狐疑地慢慢贴近,揉了揉眼睛,终于勉强看清了那个人像的脸。

可不对啊?那个人的脸,还有表情……怎么象是……镜子里的我?

那个人竟然是我!

脑子象被重锤狠狠击打过一般,我眼前一黑腿脚发软地倒退两步,全身的力量加起来仅仅够支撑自己站立不跌倒,心里的悚然无以言表,我这个从来不会被先知算计到的BUG,罗滇王竟然预知得到!

35、颠覆

到底强撑不住,颓然地一屁股坐倒,剧烈地心跳让我觉得两侧太阳穴的血管仿佛就要爆裂开来,这算什么?终于有先知承认我是真实存zài

于这个世界的人了吗?

脑子无比混乱间,我突然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差一点手舞足蹈,我存zài

了,我和别人一样到底是躲不过古代先知的算计,罗滇王这等于是告sù

我,我是和大头他们都一样的正常人……

可是等一等……罗滇王为什么要把我的模样找人画成壁画留在自己的墓室里?这没道理啊?按照壁画叙事的前后顺序,假设把这看作一部连环画的话,前一帧的画面是那幅背转过身坐在棺内的罗滇王,下一帧不会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应该是转过来正脸的罗滇王……事情的真相难道是我和罗滇王长得一模一样?

我浑身的血都充进了大脑,然后仿佛被什么引爆了轰然炸开,一时间让我不能自已地双手紧紧抱住头,十个手指因为用力把指甲都深深抠进皮肉之中,疼痛感却不能让杂乱无章的思考状态有片刻停止,我……是罗滇王,我是复生的罗滇王?可这……怎么可能?!

我变态般地反复诘问自己,却根本不会得到任何答案,这种不堪的疯癫状态持续了好久,直到我发xiàn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身心俱疲地蜷曲在了墓室的一角.气喘如牛却还是觉得胸口憋闷异常,刹那间自己眼睛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带了邪恶的腥红色,仿佛涂了一层血,万尸塔杀人如麻的祈命复生真成功了?我是用无数人命堆积起来把灵魂托生在现代的罗滇王?

我把头使劲地向后撞去,后脑重重地磕在墙壁上,用一阵阵剧痛换来带了眩晕的清醒,我虽然不是个信仰自然科学到了痴迷程度的人,可最起码的素养还是有,我准确地告sù

自己,现实不是灵异小说,灵魂转世绝对不可能,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转念之间我想到了克朗寨大族长给我的另一支竹筒,他的原话是“这个可能让你多明白一些”,意思十分含混,但我现在的确是完全糊涂了。我还是先明确打开那支竹筒没有违背自己前几天的誓言,然后让颤着不停的手尽量稳定下来,缓缓伸进了怀中。

把竹筒紧握在手中,我突然不敢打开,从里到外的害pà

起来,我害pà

这里装的什么东西会证实这个最坏的猜想……我不是我,我是罗滇王,我的半辈子都在替别人活着。世间每一个人或高贵或卑微,可他们无一例外地是在替自己活,他们活的主动而真实,如果我的本来面目真是罗滇王,那令我有信心生存下去的起码理由就会象肥皂泡一样瞬间崩得粉碎,我该怎么办?

竹筒被我捏得粘满了冷汗,我茫然无助地仰起头,灯光颤动着一闪晃到了墓室的入口,却清晰地看到甬道深处站立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笔直,心立kè

跟着紧紧揪了起来,这雪上加霜的恐惧几乎让我转眼就疯掉,声音已经凄厉得人不人鬼不鬼,尖嚎道:“你是谁?”

人影缓缓地动了,一步步朝向我走过来,直到我终于看清他的面目,止不住地惊叫一声,“你是老林!”

我没眼花或者出现幻觉,这的确是失踪的老林,没想到在我行将崩溃的时刻他再次出现,面对这一切的一切,我的头脑已经无法有一点冷静的思考,用了几近哀求的语气,“我究竟是谁?”

老林一声不吭地走到我的对面席地坐下,用眼睛盯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复生的罗滇王,不过这不是鬼神之力的长生迷信。你最好理智一点,你最后的结局不会是个悲剧。”

“这不可能……不可能……”我哑着嗓子语无伦次地不住重复,想要否定这个接受不了的现实。这简直是一场不能再可怕的梦魇,我浑身上下象打摆子一样颤抖着,手里的竹筒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脚边。老林不说话,向前探过身子把竹筒拾起,看都没看地揣进了自己怀里,“这里是大族长家里供奉神龛上的罗滇王神像,大族长要用这个告sù

你,你就是罗滇王。包括克朗寨和老寨在内,所有牛耳岭苗人中间流传最广,本来也最不可信的传说是真实的,先知罗滇王终有一天会复活。”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嘶喊,如果背后没有墙壁的支撑,身体就会瘫软着歪倒,迷离呆滞的眼神死死盯着墓室的一角。

老林摇摇头,从身上缓缓摸出了一小瓶酒,嘴对着嘴喝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给了我,可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让我反感得要命,“我不喝,你这是祭死人的。”

老林苦笑了几声,把酒缓缓地收回,我突然撒癔症似的一把抢过,“咕嘟咕嘟”几大口把酒喝干,酒精立时火辣辣地灼烧着我的胃,那种翻江倒海式的痉挛带来的痛感,反倒开始冲淡我现在的半癫狂状态。几秒种后我觉得脸上热得仿佛烧起来,头晕晕沉沉地却牢牢抓住了一丝清明,我一把紧拉住了老林的胳膊,“你还是在骗我……什么禳星续命、万尸塔都不可能给罗滇王带来复生,我不信。083到底是什么目的?”

老林任由我抓着,半低的头慢慢抬起,眼睛直视着我,“你认为这些权极天下的先知追求长生的努力不会成功,那就太小瞧他们的智慧了,周元王的记忆复活,成吉思汗的冰冻复苏……这些你提前想得到吗?”

“那不一样,他们……是投机取巧。假设一切如你所说,罗滇王是实打实地复生在我身上,可我从小到大没发xiàn

自己有任何异样……罗滇王用了什么办法,难道是灵魂转世?”我松开了老林的胳膊,转而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酒精的刺激起了莫大的作用,我的思维终于变得敏捷和条理起来。

36、真相

老林没有正面回答我,却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认为罗滇王的时代会有什么死而复生的办法吗?”

我几乎不假思索,“别说罗滇王的时代,就是到了生物学和医学高度发达的今天,长生复活什么的也都是妄想,除非……”我的心里忽然觉得哪儿有一点不对劲,本来被自己彻底否定的罗滇王复生似乎隐隐活泛起来又变得可能,那是……

没容我一秒钟的多想,老林紧跟着追问道:“除非什么?”老林犀利的眼神甩脱不掉地盯住了我的眼睛,如同附骨之蛆一般.

我额头上的冷汗转瞬流淌下来,胃又开始了痉挛的阵痛,答案一下子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除非借用到未来的科技……”我的声音没有底气的渐小,最后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这并不难,就象秦教授留给未来的书,罗滇王沟通了小约翰……”

老林仰起头,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你果然能和罗滇王想到一块儿。罗滇王是一个先知,只要他愿意,不仅可以预知到现在,同样可以预知到多少年以后的未来发达到什么程度。尸楼之类一切有关长生的尝试都是表面,罗滇王这么做的目的是利用这些假象,让崇信鬼神的苗人彻底相信他会复活,而真zhèng

让他能够得以复生的,就是沟通到了未来。”

“小约翰把用未来科技打造的一具水晶棺,穿越了多少年的时间,送到这条玉脉深处的最底层,也许他们那个时代的科技无法精准地返回到历史的某一个点——这和你们几个月前在山洞深处遇到的简体汉字一样,看到那些字时,它们已经存zài

了几千年。把水晶棺送到比罗滇王时代还要早很多年前的玉脉深处,那里没被开采,这是一个不会出纰漏的方法。”

“罗滇王接到了小约翰传递给他的信息,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将整条玉脉采尽,取出了那具未来的水晶棺。而金星翠真zhèng

的秘密,就是它代表了这条天下独一无二的玉脉……”

在老林低沉着声音的讲述中,真相渐渐水落石出,这故事在我听来象是另外一个人的。我的命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受着罗滇王、小约翰和秦卫国三个人的摆布,从来没有属于过我自己。

小约翰之所以会给罗滇王一次复生,是要利用他那个八百多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先知身份,那具水晶棺除了能让罗滇王沉睡一千多年的身体逐渐恢复到十八岁时的生理状态,与此同时会将他所有的记忆全部清空,小约翰清楚那种预知未来的能力也是大脑信息带来的,并不仅仅因为天生的血脉,清除大脑的所有记忆,罗滇王就会失去预知能力,他把罗滇王大脑里装载的所有软件彻底卸载清空。

这是小约翰打破先知传承的所有步骤里最至关重yào

的,他要利用一个忘掉一切的先知——这就是我,解开死结。把先知这种源自于人类自身血脉并且不断传承下去的能力,在未来真zhèng

带来灭绝全人类的危险之前,在现代截断。

而从罗滇王的角度来说,他只能屈从于小约翰而别无选择,一切要求他必须无条件答yīng

,否则七八十岁的他只能在几年后自然死亡,而罗滇王也没有老老实实地等待,他的第一步是要给自己在一千多年后的复生扫清障碍,罗滇王只需yào

秦卫国一个懂得史前文字从而掌握最终秘密的人,于是罗滇王设计了越南古墓,害死了秦卫国的老师马教授,并且耗费巨大地给了与秦卫国情同父子的马教授一个高过君王级别的葬礼,这大概也是对秦卫国的另类示好——没办法,罗滇王只有这种价值观。

小约翰当然不会为了阻止罗滇王杀死马教授的计划而任意地干涉历史,古代和未来的两个人把目标同时指向了命运里必然和马教授秦卫国遭遇的越南古墓,一切的故事由此开始。

时间到了1979年,经lì

过越南古墓的秦卫国在得到马教授的研究成果以后,组织大量人力译出了越南古墓的洞壁文,做为唯一掌握全篇文字秘密的人,秦卫国的第一目标直指牛耳岭,这并不是他之前跟我说的求解历史谜底,秦卫国目标很明确,他要取出那具沉睡了一千多年的水晶棺,秦卫国已然明白了这才是小约翰全盘计划中,关键的关键。

而我就是在水晶棺里复活的罗滇王,从正常的历史来说罗滇王死在一千多年前,而罗滇王能够复活是被未来改变过的,这是所有先知无法预知到我存zài

的根本原因,连罗滇王自己也不能,我在先知的预知世界里成了隐形人,也就此成为后来破解周元王和成吉思汗留给现代隐患的最重yào

棋子。

1980年的牛耳岭,似乎一切都由小约翰做了总导演,秦卫国只要甘当配角就行了,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却远不那么简单。1980年是小约翰在水晶棺里设定的罗滇王复生时间,秦卫国秘密组织人手准bèi

在正确的时间进入罗滇王墓时,一大批盗墓贼也把眼睛盯上了这座据说有着无穷财富的罗滇王墓,其中有的势力之庞大连秦卫国也动不得分毫。关于这个变化,当时的秦卫国手中只有越南古墓的文字信息,那里没留下只言片语。

秦卫国当然明白这是罗滇王安排下的隔了一千多年的另一个阴谋,他不甘心只是平凡地重活一次,罗滇王在这样一个恰当的时机招来了形形色色的盗墓贼来寻找自己的墓,这是要把水搅浑,背后的目的极其可怕——他也许在尝试复生以后重新获得先知的能力。

而这是秦卫国感觉最恐惧的,他不是先知和小约翰,完全不知dào

未来的走向,假如复活的罗滇王再找回自己预知未来的能力,那对现实世界造成的后果,恐怕难以估量。虽然小约翰在阻止先知这一点上和秦卫国是目的一致的,可小约翰只管自己的时代,对我们这个年代不闻不问,也许从小约翰的那个时代反过来看历史,罗滇王本来就会成功地在现代掀起一场什么波澜?秦卫国活在当下,他必须要阻止,他不能任由一个先知产生在现代并且祸乱人类。

三方各自的索求不同,这由此演变成了跨跃了几千年也许上万年时间,罗滇王、秦卫国、小约翰三个不同时代的人之间的斗智斗勇。

37、虚幻的人生

时间已经过了子夜,对我来说意义非同一般的这间墓室里,老林毫无倦意的讲述着这段仿若自己亲历过的往事,而我一直在替三十年前的秦卫国捏着一把汗,完全忘了那个处心积虑要找回预知能力的罗滇王,就是我自己。

说到这里,罗滇王临“死”不传位的历史谜底已经揭出来了,利用这种权力真空引起的天下大乱,罗滇王的亲信和后裔带了巨额的财富,干净地脱离掉王国的权力中心隐藏起来。

1980年的秦卫国所面对的威胁,正是来自于掌握罗滇王核心秘密的后裔,他们是放出南王墓藏宝图和金星翠的人,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对的,罗滇王有后人,他不是我想象的天阉,其实前些天那个慌乱的夜晚我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真zhèng

的A集团是一个总称,他们不是一支力量,而是每一个先知各自留下的庞大势力,对罗滇王来说这还只是其一。他在生前用种种手段把自己造成了神,在牛耳岭世代居住的苗人对他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秦卫国的“敌人”除了隐藏在幕后的真zhèng

罗滇王后裔,可能还会是这些苗人的全部。

秦卫国按步就班的计划在开始就遭遇到A集团强有力的阻击,三十年前的牛耳岭明暗各方势力风起云涌,他们绝对不是都在觊觎财富,中间一定有罗滇王埋伏的势力要混水摸鱼。对当时尚还年轻的考古学家秦卫国来说,这是一次如履薄冰般的考验。

在小约翰给出的正确日期到来之前进入罗滇王墓并且带走水晶棺,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秦卫国不敢尝试,那样带来的变数会不会影响罗滇王的复生,从而动摇全盘计划无从知晓。在083的势力刚刚成立介入牛耳岭的当口,完全封闭方圆上百公里的牛耳岭地区也根本不现实。此时的秦卫国布下了第一个局,他不惜重金收购了大批金星翠的原石,暗地派人沿着我们去年走的甜水溪全部扔掉,做出翡翠原石矿是从上游被水冲下的假象,将部分势力导引到牛耳岭的另一个方向。

随后秦卫国放出各种各样的假消息,甚至把自己的人伪装成几支普通的考古队,漫山遍野地乱找,他知dào

背后有盯着他的眼睛,秦卫国要把这滩浑水搅得更浑。

那股势力从来没露过面,秦卫国却无时无刻都能感知到他们的存zài

,可就在预定日期渐渐临近,他们却好象是突然间退去的潮水,秦卫国派出的所有眼线都失去了跟踪的线索和方向,本来开始清晰的脉络完全丢失。直到事情过去几年以后,关于罗滇王这支势力,小约翰也从不给秦卫国的询问任何回音,成为秦卫国一直担心的无解之谜,这是后话了。

一批批找矿的考察队都跑到了我们去年的那个错误方向,现在除了已经被秦卫国牢牢盯住的那些漫无目的的盗墓贼,威胁暂时消失了。然而百密一疏的是,既不是盗墓贼,也不是为了发财找翡翠矿的一支省级正规地质勘查队,却在原始丛林里迷了路,其中有人不知从哪个方向的洞群进到了太岁的腹中,这就是于暄。

于暄被困在了太岁腹中几天几夜以后,找到了那具我们曾经见过的尸体,得到了补给,然后依靠自己的绝顶聪明摸索出太岁通道变化的规律,却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误打误撞成为第一个进入到罗滇王墓的人。本来身心就已经接近崩溃的于暄,在这间主墓室看到躺在水晶棺中面貌栩栩如生的罗滇王,他打开了水晶棺,罗滇王意wài

地复活了。

秦卫国提前就在越南古墓的信息中,精准地掌握了太岁体内通道的走向变化——那也是有时间规律的,秦卫国亲自组织了一支特殊的考古队,不管身后有没有跟踪,他们经过无数次摆脱,在正确的时间,秦卫国无比顺利地进到罗滇王墓。

这是一个无法防备的不可抗的变数,秦卫国来到这间墓室比于暄整整晚了一天,他们看到了大脑被洗白成痴呆一样的年青罗滇王和被刺激疯掉的于暄。

连人带水晶棺整体取出的计划随即搁浅,秦卫国将人马分成两路,把提前复活的罗滇王装扮成考古队的一员,瞒过所有人的耳目由他亲自带离了牛耳岭,另一路则同时带回了于暄和那具水晶棺。这才是于暄看到我时,说我是考古队的一员,并且早就死在“尸楼”里的原因。

“等一等……”话说到这儿,我不得不再次打断老林。虽然这半天我一直在浑浑噩噩,但很明显时间的顺序已经乱掉,如果我在1980年复活过来,那么我的年龄和记忆全不对了,而且十八岁的身体状态到了现在也应该四五十岁。

老林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打断,接着说道:“秦教授把生理状态恢复到十八岁的你从这间墓室带回到北京,在一处秘密的地点,你被严格保护起来重新在水晶棺里进入了沉睡的状态,这次意wài

的中断没有把小约翰的计划打乱。从最开始来说,之所以在三十年前把水晶棺取出,是因为小约翰要留给秦教授足够的时间,用小约翰提供的方法仿造出一个人从出生到十八岁的全部记忆,利用先知能够接收水晶存储的信息这个特点,输入你的大脑。也就是说,大学以后你的经lì

才是真实的,十八岁以前都是假的。”

本来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了,重新活过的罗滇王与我的人生之间是割裂的,我不会真的把他当成我自己。但老林刚才的话还是好象当头一棒,把我剩下的一切全部拿走,从小到大渐渐变老的父母,少年时代周围的朋友和暗恋的女孩,曾经哭过笑过的人生瞬间就成了虚幻的泡影。

我不知dào

是不是该嚎啕大哭一场,或者蜷曲在哪个角落直接死掉算了。到这儿我才真zhèng

明白,人最宝贵的是自己的回忆,你的回忆才决定了你是谁。

(上一章内容做了小的修改,有看过的可以重新看下)

38、一声叹息

“一切就要结束了,重新开始吧……”老林仅仅用了这一句话来安慰我,随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我明白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我已经不是我了。“重新开始”这四个字现在前所未有的不寻常,它的内涵里包裹了我要找回人生的太多期许,一个月前我还在无限抵触被秦卫国安排的后半生,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现在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却不愿意怨叹自己命运的悲苦。抬头仰望着砖砌的拱顶,一种熟悉和亲切感蓦然从内心深处涌起,我在这古墓渡过了一千多年,这里是我两世轮回的终点和三五,大概算是我真zhèng

的家,如果用“出家”来代表修行,现在我又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了圆满?

真zhèng

经lì

了轮回,也就真zhèng

近了勘破红尘的心境,懂得什么是放下。沉寂里的一声叹息,我忽然把世间的真假看得淡了,你把眼前当作是真,也许一觉醒来,那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可你在梦里经lì

的一切,难道就不是人生的体悟和参详吗?

“后来呢……”我打算把这个故事一气儿听完,管它里面的主角是谁,跳出自己看自己,之后忘了一切,扔掉所有的包袱从头来过。

“除了你的父母……陈远是083一直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从你被塑造的记忆里就开始了和你的交集,但是他从来都不知dào

你真zhèng

的身份,只是在完成一个艰巨无比的任务。083做了一个从头至尾的完整计划,陈远从小就被秦教授亲自选定,他真实的年龄比你大六岁,智商和情商优秀到令人难以相信,而为了这个计划,他也失去了自己本来的人生,被培养成不属于自己的一个影子,你不要太埋怨他……”

陈远……是谁?反应了一阵才恍然想起陈远就是大头……我一时间发起了楞,与我共患了无数艰难的一个朋友,陈远和大头分别代表的两个符号同时变得陌生起来,在这本不属于他真zhèng

生活的一切结束以后,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是应该继xù

做大头,还是做回本来的陈远。

我不自禁苦笑几声,刚刚大头在我走进墓室之前,他说有天大的事儿一直瞒着我,这会儿答案出来了,他可能是除了我和顾光明之外最重yào

的一个人物,没有主见的我从最开始的什么考察到同意进了083,也都是他在起作用。

“什么也不知dào

的只有你和顾光明。顾光明是真zhèng

八百多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先知传承者,如果没有083的干涉,他会在某一次偶然后成为这个时代的先知,在他还没有出生以前,秦教授已经从越南古墓小约翰留下的文字里得知了他的身份。和你不同的是,顾光明的人生不是虚拟的,而是一场戏,什么都在083的控zhì

之中,至于你们两个大学同学式的巧合邂逅,直到后来由地质考察引出的一切,早就被刻意的安排妥当。”

我大头和顾光明原本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经lì

,真相却是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来自于秦卫国的操弄,从开始就注定踏进了属于各自的十字路口,我颓然地暗叹了口气,心说三个人中间,无法说清到底是谁比谁更不幸,低声问道:“真有这个必要吗?”

“有,”老林肯定地点点头,“与包括李蕨在内这些人的斗法,在秦教授看来只是小儿科,他不用放在心上。除了要化解掉周元王和成吉思汗对现代和未来的威胁,寻找史前文明和A集团的真相,他最防备,又不得不倚用的,就是你和顾光明这两个让他头痛的定时炸弹,一旦有人成为先知……那风险没有人冒得起。”

做为秦卫国来说,我是一个最有用也最不可控的棋子,083当初介入牛耳岭时,罗滇王背后的势力在一夜之间仿佛人间蒸发,一直是秦卫国的心病。因此在时机成熟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几块金星翠安排成一次巧合,让我在牛耳岭现身,只要藏在暗处的这些势力变成明的,威胁就可以想办法消弭。

事情既有进展,同时也令秦卫国颇为头痛,克朗寨大族长家里供奉着罗滇王的神龛,神像上那个年青的罗滇王就是我,大族长实jì

上早在去年就认出了我是谁,而附近几乎每个苗寨族长家里都摆放了罗滇王的神龛,能认出我的人绝对不止一个。这些人中间只要有人见过我,都明白罗滇王的传说成了真实,他们的神复活了。

这些笃信罗滇王的苗人仅仅只是表面,真zhèng

的势力却隐藏在他们身后,而最为棘手的是,罗滇王传递给未来的信息也许就隐藏在这些人中间,如果被083任何的行动中断,小约翰得不到罗滇王传给他的信息,罗滇王的复生无从谈起,那将是一次历史链条无可挽救的断裂,秦卫国绝计不能尝试,他能做的只是在我出现时,掌握这些势力的行踪并且无期限的监控,不让任何人与我有接触。

两个月前红山悬棺考古结束时,我的使命才算彻底终结,秦卫国的生命也同时走到了尽头,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了我,这是小约翰多次警告过的,秦卫国只剩了一个主意,把我远远地驱逐到南半球那个相对封闭的岛国,并且不允许我再踏入中国一步。

而秦卫国此时的内心是非常纠结的,在没弄清罗滇王身后势力的情况下,他觉得这么做也是一种逃避。早看淡了自己生死的秦卫国,思来想去最终不甘心给后人留下一个隐患,这是他在表现上前后犹豫的原因。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但秦卫国还是设计了一个套,逼着我出国以前第二次来到牛耳岭,将隐藏的全部势力都暴露出来。

我们这支明面上的考古队,从头至尾就在083的严密监视之下,老林利用上次的失踪一直隐在了暗处,这也是秦卫国生前的安排,而这一次083终于大获全胜。

大族长当然不会阻止我去盗发自己的墓。他交给我的两支竹筒,是他们这支族人守护了千年的秘密,等待罗滇王复生的那一天要亲手交到罗滇王的手里。一幅我们最后也没彻底弄懂的墓室结构图,和罗滇王神龛上的画像,这是想要我在最后的时刻彻底明白自己是谁。

大族长其实连冰山的一角也算不上。老林在这些天将蠢蠢欲动的真zhèng

势力掌握得清清楚楚,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083严格保护了这次的罗滇王墓考古,在我最后离开以前,所有人都不会打扰到我。

39、勇敢的心

“我是一个灾星……”我摇着头,自嘲地连连苦笑,“所以我要赶紧躲得远远的,也省得给大族长和083的所有人带来拖累。我是罗滇王这已经不是个秘密了,附近苗寨里的族长都知dào

我是谁……”

忽然我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儿了,白露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老寨的族长,她姑姑夏文洁的家里就有一个空的罗滇王神龛,这是在我去她们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么是不是说,夏文洁为了避免我知dào

真相,在我去她家之前把罗滇王的画像藏了起来?白露从小一直生活在老寨,她早就应该见过罗滇王的画像,那么她去年……

我把本来低着的头慢慢抬起,眼神里流露出的惊恐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次我完全慌了,能支撑我面对现实的勇气只有这份看似真实的爱情,我低着声音嗫嚅地问向老林,“白露……”

我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自己噎住,老林神情一顿,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罗滇王永生的传说每个苗人都是耳熟能详,最开始白露就猜出了你是复生的罗滇王,她和夏文洁是老寨族长的唯一家人,都见过罗滇王画像里的本来面目。夏文洁很早就被争取到配合083的行动,条件是不能对罗滇王……也就是你,有任何伤害。老寨的族人并不是罗滇王的真zhèng

后裔,他们被外人甚至自己族人都这么认为,只是罗滇王给后人故yì

布下的疑阵。而最开始时除了知dào

要配合083的特殊行动,白露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起来,一时痉挛似的难耐。我用一个勉强挤出的笑容打断了老林,“我实在……我想静一静。”

老林理解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墓室的入口重新席地坐下,摸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嗒”的一声轻响,打火机微弱的光随即照亮他的脸跳动了几下,烟头就忽明忽暗地闪将起来。这半天我的眼睛只是呆呆地盯着老林的一举一动,脑子象被洗过一样一片空白。

逃避式地紧闭上双眼,我感受着自己一呼一吸之间微微颤抖的气息,头脑在一刹那间醍醐灌顶似的清醒,我和白露之间的一桩桩往事一股脑涌上了心头,她曾经的苦楚也就感同身受地落在自己身上,让我心里绞痛着无比难受起来……这段对我和任何人来说,自我感觉轰轰烈烈,实jì

上再普通不过的恋爱和失恋的故事,对白露而言是一种怎样痛彻心扉的心路历程?

从小就在罗滇王是神这样一个营造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白露初见我时的那种震惊和惶恐不用亲历也能预料到,而我接下来没来由的爱意横生,在白露心底掀起的波澜一定把她坑得太苦了,她无可救药地沉溺进了自己“男神”的世界里。可是对当时不明真相的白露来说,罗滇王不仅是神,恰恰也是她血脉上的祖先,比起我自我陶醉地沉浸在爱河直到自怨自艾的失恋,白露却必须压住无比汹涌的情愫,独自承shòu来自无法悖逆的伦理上的煎熬。

从头我就错了,我把自己的情用到她的身上简直是在要她的命。我的鼻子一酸,眼前开始模糊,心尖更象是被剜了肉一样滴出了血,分别这一年多她遭受的痛苦绝非我可以想见,那是胜过我千倍万倍的。在前几天刚刚得知罗滇王不是老寨人的先祖,她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疯狂索求,那其实是太多辛酸积攒出的火山爆fā

般的释fàng

,我瞬间全都理解过来了。

再等一等……周元王墓终点那段永远无法被抹去的片段突然在我眼前浮现,妖艳的忘情花下半梦半醒的空灵之间,在我和她生死未卜的前一刻,那舍弃了一切的拥吻,她是冲破了没有人敢触碰的伦理关卡的……白露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她纤弱的外表下究竟掩藏着一颗怎样勇敢的心?

用了好久的时间我的心情也无法平静,我现在清楚地知dào

自己和白露的爱情升级了,那早就超脱了爱慕和肉欲的表面,是一份走到天涯海角,粉身碎骨我也不敢辜负的沉重。

我的心因为说不出的感动或者其它什么不停打颤,下一刻又忽然开始惴惴不安地慌乱起来,一种大事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悄悄漫延……有关先知的一切就要走到终点了,命运究竟会怎样安排我们的未来?

此时老林已经在墓室里缓缓地转了大半圈,停在最后那幅壁画肖像前一动不动,自言自语道:“这是罗滇王留给复生后的自己的,告sù

那个人他究竟是谁。他算计到复生后的自己一定会重新回到这儿,但这一次的算计他凭借的不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而是超常的智慧。”

思绪被老林的话打断,我茫然地看向老林,老林转过头盯了我半天,说道:“秦教授当年没有毁掉这些壁画,为的也是有这么一天。一切的谜底都是秦教授生前嘱咐让我告sù

你的,他说不论过去怎样,你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让你知dào

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最基本的尊重。”

我的心头一热,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老林轻叹了一口气,“秦教授见到你的第一眼,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罗滇王害死了与他情同父子的老师……换句话说,你和秦教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你要清楚,我不是罗滇王,”我截断了老林的话,从知dào

真相的开始我就拿定了自己是谁的主见,辩白道,“不管这经过是怎样的,我就是我自己,我不是罗滇王。”

老林不说话,过了半晌表情复杂地点点头,随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凌晨了。从这儿出去以后,你就可以真zhèng

开始自己的人生了。在此之前,你还有最后一件事需yào

完成。”

老林说完,一扭身走出墓室,我禁不住地犹疑万分,站起身来跟在老林的身后走进低矮的墓道。

40、祭坛

心态脱胎换骨地变化了,墓道寓意着生死的神mì

感也就随之消失。左右狭窄,老林的步子迈得很大,我紧赶慢赶还是觉得有些吃力,两个人转眼一前一后到了我和大头他们分开的岔口。

远远望去前面一个人也没有,我心里空落落地发起了楞,老林落了脚步等着我走到身边,然后说道:“我让他们几个都走了。从这儿上去,原来正好接到太岁腹内的一条通道,当年于暄和秦教授他们就是沿着这条变化的通道先后来到了罗滇王墓……太岁已经被烧干净了,走出去就是去年年初你们脱困那处山谷的底部。”

罗滇王墓果然完全应合了“神兽压脉”的偈语,我茫然地跟着点头,得知陈瞎子和大头张选他们已经脱困,一直悬着的心放下,转而开始琢磨老林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老林无暇顾及我的感受,指了指甬道,“走吧,咱们也出去。”

亦步亦趋地跟着老林,四周青砖垒砌的甬道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一个半人高的洞口透进星月的依稀光亮,我靠近前俯身看了看半堵在洞口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块,那是太岁被烧掉崩坍后的残留物。

一阵扑面的清风拂来,我迈步跨出洞口,无边无际只泛着微光的黑暗中,天地寂寥得象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时难言的惆怅塞满胸口。在罗滇王墓里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一进一出,背后却是我一千多年转世轮回的象征。

老林半仰着头长长吐出一口闷气,颇有些释fàng

的意味,我知dào

他的历程同样艰辛,再往远里说,为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老林原本的人生也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和老林两个人沉默无语地呆坐了好久,真到了一切即将结束才体会到过去经lì

的艰难和沉重。直到心情慢慢平和,我才疑惑地问向老林,“那个最后一件事指的是什么?”

老林扭过头,这半天略显恍惚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当年的罗滇王是从牛耳岭得到的先知能力,也就是说,和周元王墓一样,这里也隐藏着那样的空间入口,终极的‘门’已经被破坏掉永远地关闭,所有这些通道就成了一个个中断的空间。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你得救出那个空间里的自己。”

经lì

了这么多,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了,但我还是不能明白老林要表达的意思,老林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却把话题扯得更远,“先知的产生是一个谜,所谓的史前空间,也许……来自比小约翰更久远的千万年以后,也许是一个连接了有智慧生命的另类空间,现代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厘清,这个谜题还是要留给未来。秦教授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地用现代人微薄的力量拯救我们自己。”

我点点头,心下的疑惑更甚,老林缓得一缓,继xù

说道:“现在通向终极的空间对你已经不陌生了,去年你在牛耳岭地下洞群里无意之中拍下了一张照片,这也就证明了你本来认为的头脑‘幻境’,它是真实存zài

的。”

慢慢记起当时的情形,我迟钝地再次点头,漆黑没有尽头不断循环的通道,不断重复的同一盏油灯……我手机上的那幅截图秦卫国曾经拷贝下来给我看过,如果那个幻境是真实存zài

的,里面还有另一个“我”……

老林象是看穿了我的心事,“现在的你,要救出去年的你,否则正常世界里的顺序法则就将断裂,去年的你会一直被困在那处空间,所有后面的次序也就无法成立……你不用弄得太懂,跟我来吧。”

天已经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微弱的天光下,模糊间去年脱困的这座太岁山谷大变了模样,凹陷的底部向下陷得更深,过火后至今仍然寸草不生,老林带着我左圈右绕,下到大体呈现了锅底型的山谷最深处停了下来,隔开几步远的地方能看到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那个入口明显是太岁被烧毁后被人重新扒开的,老林指着洞口说道:“你们去年是从这儿走到太岁腹中的,这是太岁的最下层。”

四周的景致大变,我早就认不出了。定了定神,猫着腰跟在老林后面钻进洞口,直起身子只走出几步,渐渐宽阔的地下山洞让我觉得熟悉起来,正是去年我们进入太岁腹中走过的一段,一时有了时光流转的错觉。

一路不急不徐地向前走出几十米,直直而左右匀称的洞体让自己的熟悉感愈加强烈,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古老祭坛横着阻住去路时,我终于恍然明白,和周元王墓的石门一样,这座祭坛其实就是所谓的空间入口,当年被罗滇王连同自己的陵墓一起,用太岁镇在了下面。

纯白色的祭坛象是用整块汉白玉材质的石料雕琢打造的,卡在山洞的中间,在周围黑色岩石的映衬下,突兀醒目到有些刺眼。老林向前踏了一步,站上祭坛,我跟着走上去,发xiàn

祭坛正中和去年已经不同,深深陷了下去,露出一条直通向下看不出有多深的黑黢黢洞口,内里那种深邃到如同实质一般的黑暗让我本能地排斥和恐惧,不自禁打了几个冷战。

老林走到洞口的边缘,“虽然不是终极,但和周元王墓终点的石门一样,这里也是一道‘门’,罗滇王当年就是通过这道门到达一条通向史前空间的通道,进而得到了预知未来的能力,现在进入史前空间的终极通道已经全被破坏,这里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个祭坛在罗滇王的时代安置了复杂的机关,现在已经被083清除了,而去年的你在这个祭坛昏迷以后,被沉到下面的空间,假如到达所谓的终极通道,用外界正常的时间来衡量,那个时刻会跳跃式地过渡到终极之门被破坏以后,也就是说甬道已经失去了终点,这是它会没头没尾循环不断的原因。”

怎么说我也觉得逻辑太绕,干脆不去理会老林的解释,只是等着让他安排我做什么就好,赶紧结束这一切对我来说无比重yào



41、审视自己

(上一章最后两小段仍然做了小的修改,昨天已经看过的读者重新看一看,这逻辑准确表达出来很难,见谅)

老林看我没兴趣听下去,索性一指祭坛正中,“你现在需yào

再下去一次,在没有时间顺序的通道内找到去年的自己,把他送回属于他的那个时间点。”

我脑子糊成一团,这是要面对去年的自己?去揣测救不出去年的自己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的智商显然不够,可一年多自己都活得好好的,那是不是说,这是一定会完成的任务?

想到这儿,倍增的信心渐渐克服了脚下吞噬一切的那种黑暗传递来的恐惧,我微微打着颤,缓缓踏了下去。

头顶的灯光暗到几乎透不出光亮,被黑暗包围禁锢的幽闭感让我的喘息加剧,我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脚下,感到坚实地踩上了一道台阶,随后动作极缓地一级接着一级向下走去,台阶并不长,十几级过后就到了底,试探性地再向前跨出稍大的一步,黑暗终于一下子消失,我远远看到前面的光亮下瘫坐了一个人。

轻缓着脚步渐渐挨近了“他”,火把跳动的火焰下那张我熟悉无比的脸因为扭曲而显得阴森,正逃避式地紧闭着双眼。

和偶遇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我脑子里下意识地反应出对面这个“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嗯,自私、软弱……带了一点儿善良和热情,没有侵略性,在这个BOSS成堆的游戏里,是胆小而敏感,拿来刷经验都不够看的最低级,而且活到明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观。

对面的他蓦然睁开了双眼,刹那间审视我的眼神变得仇恨、厌恶和愤nù

,我表情不自觉地僵硬,咧嘴冲着他笑了笑,不过尴尬得比哭还难看。

做为自己去年的经lì

,我当然知dào

他正在自以为是地想象我是他用头脑生成出来的幻觉,他要用那点儿有限到可怜的“智慧”试图破解这个想象出来的头脑幻境,我还是给他一点肯定和信心吧。

我点了点头,“是……”这种和自己对话的感觉奇怪无比,只吐出这一个字,下面本想多给他一些鼓励的话,就说不出口地咽回了肚子里。

“我如果杀了你会怎么样?”他对我的憎恶明白无误地写在了脸上,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暗暗地摇头,心说我还不了解你吗?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杀人,装什么蒜?却只能顺应着“幻境”的思路去解开这个扣,板着脸答道:“那么两个我就不存zài

了,大脑的逻辑会恢复正常,你仍然无法从这里离开。”

他一直以为我和他是同一个人,以为我一定是他潜意识里创造出的幻影,压根儿想不到这是现在和未来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他的表现开始混乱,象一个疯子似的狰狞了表情,十指叉进蓬乱的头发里紧紧抱住了脑袋,沿着光滑的石壁歪倒在地面,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不停,上气不接下气地追问自己,“我如果是你,那么我是谁?”

我终于觉查到他的可怜,不仅仅是因为摆在我面前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更要在未来一年多的懵懂无知和生死恐慌里一点点找回最终的答案,期望中最平庸的幸福也遥不可及,却要用一大堆无用的人生感悟不断自我说服,省得被刺激到彻底变疯。

我轻叹一口气,也忽然发xiàn

到他的优点,那就是自始至终的乐观,明明没有了希望却宁肯编谎话骗自己也要坚持的乐观,他能够乐观不是因为睿智,而是真的什么也不懂。这样得来的乐观也算是超脱的大智慧吗?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从今以后不管遭遇到什么,唯一支撑他不会崩溃的理由就是乐观。他的心里装着个太阳,能够照亮自己影响到别人的太阳,再阴霾和黑暗也阻挡不了若有若无的一丝光热。

自己强加给自己的精神刺激太强烈了,抽搐间他终于陷入了人事不知的昏迷之中,我一边暗暗替他庆幸还是晕过去的好,一边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再这么下去,是要精神分裂的节奏啊……”

大概没人尝试过我现在的经lì

,我正自己拖着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走到刚刚下来的那个入口旁,把这个重得令我生厌的人完全塞进那片深邃的黑暗中,忽然听到“喀喇”一声轻响,心头一阵恍惚,为什么去年的我在这条甬道时没有发xiàn

这个再明显不过的空间出入口?他出去以后会遇到几分钟前等在外面的老林还是去年重度昏迷中的大头他们?

理清了头绪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道有关时间顺序的非常有趣的逻辑题,点破以后并不难理解。眼前这一段循环的独自空间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入口是外界与特殊空间的铰接,只要从这里离开,时间就会恢复到进入时的那个历史原点,这个古老祭坛下的入口是083前些天破坏掉了机关才打开,去年的我怎么可能看到前几天被打开的入口?

从这儿来说,去年的我只能回到去年那个时刻,而我是十几分钟前进来的,不管在这里不期而遇了什么,不仅看得见前些天才破坏祭坛打开的出入口,而且重新回到正常世界时,时间是从我下来那一刻得以顺序进行的,我和去年的我能够相遇,这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同一处空间里两个不同外界时间点进入后产生的交集。

刚才的轻响,是去年的我被送到祭坛隐藏的机关后,已经下沉的中心部分被触发再次抬升恢复原样的声音,去年的我会毫无查觉回到昏迷的三个人中间,几分钟以后,经lì

一场噩梦一般醒来,然后一切都将按照去年牛耳岭遭遇里的次序,渐渐发xiàn

变化无穷的通道其实是活着的太岁……

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片刻犹豫的迈步重新走回黑暗的入口,十几级台阶摸索上去,再次看到老林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觉得身心一瞬间变得轻了,压在胸口的最后一块重石终于被彻底地搬走。

42、旧地

对于我一年多的历险,并且由这追溯一千多年前罗滇王直到今天的两世轮回,都是自牛耳岭始,至牛耳岭终,一切划上了一个圆。

“咱们这就走吧,”老林没有多少兴奋,神色间却多了无尽的倦怠,抬脚跨下了祭坛,“后面还有好长的路哩。”

老林低沉的话音听起来倍感苍凉,充满了一语双关的意味,对我和他而言,都是人生的另一段开始,可当我真zhèng

放下了心里的纠结,怎么反倒无限怀念起那些走过的崎岖和坎坷?

两个人一路默然地穿过山洞走回太岁山谷的谷底,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我知dào

罗滇王留下的所有遗迹不久后将被彻底摧毁,再过上几十年,当罗滇王以“我”的身份时隔一千多年后第二次老死时,他的一切将随着时间湮灭,慢慢被人淡忘。

秦卫国付诸半生心血的拯救不会在历史上留下支言片语,和那些史前文字一样,成为已经解开的永久之谜。而做出了牺牲的远不止秦卫国一个人,我心下忽地一疼,想到再没有了音讯的顾光明,轻拉一把走在前面的老林,支支吾吾地问道:“顾光明……他最后死……”

“没有什么最后,”老林摇摇头打断了我,“每一代的先知,其实他们的结局注定是悲剧的,周元王和成吉思汗的复生都失败了,罗滇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顾光明永远终结了先知在未来存zài

的可能,他自己……”

老林停顿了片刻,欲言又止地轻叹口气,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群山,神情间无比落寞。我知dào

顾光明一定牵涉到了083的其余秘密,虽然有太多的疑问,我还是紧跟在老林身后一声不吭。

两个人走出不远,老林指着南边的一个方向说道:“这次没有人接应,你我需yào

避开张选他们那一队人,最后的收尾由083另外秘密派人。你如果不嫌麻烦,我们从这里多绕半天的路,到去年宿营过的甜水溪三岔口,从那里走回克朗寨。”

老林最终岔开了顾光明的话题不愿意提及,我也就附合着点头不再追问,一年多的经lì

让我对所有的未知不再好奇,只是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顾光明留给我的那些片段回忆,一时压抑在心头黯然神伤。

我和老林不急不缓地攀上了山梁,一夜没阖眼的两个人找了个地方睡了几个小时,再爬起时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中午。老林这次是有备而来,带足了两个人几天的压缩食品,山间有的是清泉。这样的风餐露宿对我来说已经算不得辛苦,联想到几个月后隐居国外的悠闲生活,反而觉得有些不舍。

老林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不用大费周章的拿张地图辨认,他挑选的路又好走,绵延不断的群山没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障碍。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两个人翻过一道山脊,我正感到周围的景物略微有些熟悉,老林停下脚步说道:“去年你们四个人就是在这一带遭遇了瘴气,这里离甜水溪三岔口已经只有几公里的山路了。”

沿着山脊向下,走不多远,就看到了半山腰去年躲避瘴气的那个山洞,老林这时似乎忽然来了额外的兴致,“走,咱们一起进去看看。”

作为一个枯燥的工作狂,老林做任何事情通常直奔主题,我很少见到老林会有游山玩水的雅兴,这大概是没了压力彻底放松的缘故吧,这一次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现在是真有那种旧地重游寻找感怀的心境,两个人说话间一前一后进到去年把我们陷进迷路的那座山洞。

没有了那种逃生的慌乱,这一段坑洼不平的山洞走起来就有了许多怀旧的咂味,不知不觉走到画满岩壁画的那间洞厅,我倏忽间想起当时最早发xiàn

到这片壁画的还是顾光明,心里又隐隐难过起来。

老林没用我提醒,驻足在壁画前一声不吭地上下打量,看来早就知dào

这个山洞的存zài

,轻轻点头道:“后半篇幅是古代苗人绘下的罗滇王部分生平,罗滇王真实的相貌被美化,已经看不出真zhèng

的模样了。”

意识到自己就是罗滇王,再看向壁画上鼻眼眉目间英雄气概十足,征战杀伐的那个一代枭雄,我暗暗苦笑,心说老林也不知dào

客气,罗滇王被画丑了也说不定,我本人也许不那么……算了。

时隔一年多弄清了自己的来历以后,再静下心来从左至右看着这些连环画一样的历史叙事,观感和心情就完全不同了,除了沧桑古老的历史气息,壁画上表现的罗滇王经lì

好象自己荒唐的梦,转眼之间恍惚过了千年。

时间顺序的叙事方式很符合我的阅读习惯,一幅幅刀枪弓马的战争,君临天下的场景……壁画快到了尽头,一个出现在画面上黑衣人的背影忽然提醒我想起,这个神mì

的黑衣人,去年我们几个在一起看到时就查觉有些不对,看起来是对罗滇王一生重yào

无比的一个人物,壁画中几次出现都没有正脸,他难道真的是罗滇王获得预知未来能力的那个‘苗神’?

“罗滇王曾经进到的史前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dào

,从牛耳岭一带流传已久的传说来看,罗滇王是从一个神话式的人物那里得到了先知能力,如果照这个思路,这个黑衣人……”老林说了一半的话打住了。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新奇的发xiàn

,扭头重新看回壁画,我注意到其中有两幅出现了黑衣人半侧半背的脸,贴近过去仍然看不清面目,两幅不同的壁画里,我都奇怪地发xiàn

黑衣人用两只手指摸着鼻子,一时间心跳急剧地加速起来,这个习惯性的动作看上去无比的眼熟,那是……

“史前空间不是我们现代人能够掌握破解的秘密,唯一的通道已经在顾光明进入终极之门后被彻底毁掉,顾光明最后并没有死,可能在未来或者历史中的某个片断里会留下他穿梭过的印迹,”老林说着,看向壁画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无奈和惆怅,“这个黑衣人我说不好是谁,但顾光明一定是在维护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不能断裂。”

343、无言的结局

紫you阁 直到和老林一道出了山洞走下山脊,略带了伤感的欣慰还萦绕在我心头,脑海里不断晃动着黑衣人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背影,历史的片段,”我暗暗地自言自语,忽然觉得哪儿有些不对,灵光一闪的刹那间,突地反应了过來,湘西石门镇已经坍塌的地下溶洞内,正是这个熟悉的背影替我们引开了大山魈……

我不自禁地一顿,停下了脚步,老林歪过头看我一眼,“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沒事儿,”我连忙摇头,紧走几步跟在老林的旁边,“什么都过去了,人终归要有一个自己的活法儿,谁跟谁都不一样,我现在就想赶紧找到我的归宿,”

老林“嗯”了一声,向山下望了望,“脚下就是去年我们分开的三岔溪口,离克朗寨还有一天多的路程,等这一天再坚持过去,你就忘了一切重新开始吧,”

我点点头不再多想,只是一路专注地听着山间苍松翠柏被风吹动的呜咽声慢慢变远,山泉汇聚的淙淙流水声渐渐挨近,下了这道山脊再回头看时,那个洞口已经掩映在一大片翠绿之中,

我和老林赶到克朗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顾不上一身的疲惫,老林找到早已等在那里的车直接往昆明返,我知道这是他故意避开那些苗人,

越野车轰鸣着缓缓转过青石板的街角开上柏油路时,偌大的苗寨里只静悄悄的余下几盏灯火,我扭过头不舍地回望一眼,透过后车窗,倏忽间看到寨子口昏黄的灯光下大族长苍老佝偻的身躯,一动不动地渐行渐远,直到缩成了小小的剪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们祖祖辈辈守侯了十几个世纪的传说,到底还是这样曲终人散了,

……

现在是2011年的年底,距离我初到这个陌生的热带岛国过去了一年多,周围的环境我已经熟悉,到处都是华人,因此就算我的英语糟糕透顶,却不会耽搁生存,你们懂的,在哪儿我都活得顽强,尽管猥琐,

其实在出国前,还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小故事,放在我充满离奇的经历中一点儿不出彩,说出來你们也许不愿意听,不过为了完整,我还是简单的记录下那些剩下的故事吧……仅仅为了完整,

对于我來说,白露永远地失踪了,当我离开牛耳岭回到昆明,那个最不好的预感终归还是发生,我哪儿哪儿地发疯也找不见她,一年多以后的现在,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看待我和白露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最打动人心的部分其实发生在白露那一面,她先前在伦理面前的纠结和勇敢,知道真相后无所顾忌的释放……我毕竟不是她,用文字统统表达不出來,但有意思的是,假如回头去深究她爱上我的理由,又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只因为我是个“神”,

不过最后投降的也是她,在我出国前她完全躲起來了,老林一定把对我用的那套说辞对她也用了一遍,但是在我看來,彻底割裂我的一切交集也是秦卫国生前的安排,本來就不该在这个时代存在的我,如果真的带走了白露,这种结合产生的后果会给未來带來什么隐患无人知晓,083是绝计不会允许的,

闹到最后我就不闹了,我明白他们虽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但假使我和白露必须分开的理由,是架构在全人类的未來之上,那么他们就无可争议地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牺牲掉两个小人物的爱情算什么残忍,让白露真正消失他们也未必做不出來,

那带來的伤害有多深……我尽量想忘了它,实在不愿意复述一遍,不过这种悲欢离合的打击我还能好好地活下來,也侧面说明了我生命力的坚挺和顽强……对吧,

老林终于离开了083,这结果令我感到突兀,他说一是自己知道的太多,二是一切真的过去了,这两个理由都足够他下岗,他最后到了哪儿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从此失去了联系,

因为潜伏任务完成得好,大头竟然成了替渐渐衰落的083收尾的掌门人,我有时候恨他骗了我半辈子,有时候又怀念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这其中真实和伪造的记忆我摘不干净,就稀里糊涂全当成真的了,大头是我初中的同学,一个只知道打架和满口粗话的……等等,大头可是正经儿的双硕士学位,沒想到吧,

大头最后一定知道我是谁,但那显然已经不重要,一个沒了记忆的先知,就是我这样的平庸,混在人堆里跟普通人一样,有时转着圈找不到北,

离开北京那天,好多人都亲自去送我,大头张选高童……连陈瞎子也摸索着來了,就要结婚的默默一脸得意的样子,大概早把我和她擦出的那点儿火花忘干净了吧,

令人惊喜的还有我提前通知到的老邱,书呆子一边摇头否定我出国赚大钱的意图,一边认真地拿出笔和本要记下我的新地址,我只能跟他说还沒安定下來,以后会给他打电话,暗暗心想地址和联系方式那可是机密,你要是敢记,非得让083把你逮了去,

谁说我的人生是虚拟的,他们都在证明我的存在,用自己的心,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老林在离开以前,替去世的秦卫国给我传了个话儿,秦卫国生前嘱咐他一定要在最后给亲自带到,他说,谢谢我牺牲的一切,

……

回归了平凡的我本就平凡,一年多的生活渐渐安逸下來,我有时会想想“我是谁”这个哲学的命題,罗滇王的戎马征战、一生权谋离我太远,说穿了我只是活在罗滇王的身体里,我想剖析下自己的灵魂到底属于谁,

沒有答案吗,还真有,我觉得最接近的答案就是……我是另一个秦卫国,我有思想是因为我有记忆,而我的记忆是被秦卫国创造出來的,我是秦卫国天马行空的想象世界里,创造出的另一个平凡的他,这有点儿绕,但逻辑是通顺的,打个比方,假如大街上真的蹿出一只活蹦乱跳的叮当猫,它的灵魂只属于藤子不二雄……反正我只是这么瞎琢磨着,不会真去纠结什么,

在特里尼达和多巴哥的新家里,我有前后两处庭院,国内有这样条件的应该不多,除了那个游泳池,我在两个庭院里都种满了來自云南的山茶花,这花娇嫩总养不活,养不活我也坚持着养,沒事儿就伺弄,开什么玩笑……我现在也是拥有大把时间的有钱人,可以在面朝大海的朝阳下,坐等春暖花开,

邻居里有几个來自天南地北的华人,连远处街道口摆水果摊的两口子也是,带了个哑巴女儿,大家都管那孩子叫“小妮子”,不论穷富大家都在这里辛苦地谋个生计,这有时让我产生还在国内的错觉,所以我既寂寞又不寂寞,不过他们都笑话我的花养得不好,说多了我就不理他们,只哄着不会说话的小妮子玩……他们懂个屁,哥种的又不是花儿,哥只是在呵护自己的回忆,

我是……真忘不掉,可这并不代表我要孤单地终老一生,这半年我也开始尝试认识一两个女孩,都是热心的邻居给介绍的,我却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也抓挠着心肝地找不到感觉,看來只能等着时间一点点消磨掉我的回忆再说……白露是个坑我的坏人,我怕自己用一辈子也养不好这个伤口,

时光转眼即逝,新的一年就要到了,晚上邻居里一个山东的大哥把大家招呼到一块儿,吆三喝四地喝酒吃饭,热闹了大半个晚上,说來也怪,明明身处他乡,话題总离不开远隔天涯的国内,甚至比真正在国内时聊得还多,那个小广东自称会算命,看了手相说我上辈子是皇上,把我心里闹得一惊,却随即被大家的轰笑声打断,七嘴八舌地说哪儿有快三十岁了还不赶紧琢磨相亲找个娘娘的皇上,看着上辈子是太监还差不多,

聚会散了,半夜里独自回家,空荡荡的庭院让我心里越发难受,一边琢磨着心事一边掏钥匙开房门,一个不小心踢翻了脚下的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來是一个邮包,

能收到东西总归是惊喜,我俯身把邮包拾起,借着灯光隐约看到來自国内,心里有些诧异,我的联系方式国内只有大头一个人知道,他倒是偶尔给我打电话,这是大头忽然良心发现,给我寄点什么打算补偿一下自己曾经的欺骗吗,

进到中厅,我把邮包扔在茶几上换了衣服,四处的凌乱对比着山东大哥家里的干净和热闹,那种失落感让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小会儿呆,心里暗暗琢磨,明年说什么也要抛开过去,给自己找个女人搭伙儿过日子了,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伸着懒腰去厨房烧水沏茶,

等到茶香四溢的时候,我才拿起邮包掂了掂份量,然后一层层拆掉了包装,内里先是掉出了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默默”两个小字,咦,这个古怪精灵的丫头怎么知道我的地址,轻笑一声,心却因为兴奋和好奇快跳起來,又忽然多了点儿联想,难道……

邮包内里藏的却是一个精致的木盒,看起來象是上了年头的红木,我赶紧拨开卡着盒盖的暗扣,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块形质古朴的水晶,被灯光折射出灿烂夺目的七色光芒,伴随着不可抑制的强烈晕眩感向我袭來……

(本卷终)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