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劫不复卿颜 - xp1024.com
《夙命劫不复卿颜》


第一章 押入大牢

钰王府,正红朱漆大门紧闭。

府外,顾卿颜一袭红衣张扬无比,即使是跪着,火红色的衣服依然使她显得耀眼非常!

顾卿颜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久到她的双膝已经麻木毫无知觉时,钰王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东皇钰从大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琉璃般的眸子闪过希翼的微光,激动地说:“钰哥哥,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东皇钰冷冷地扫过她,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顾卿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钰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苏怜心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她刚说完,眼前便被一片黑影覆盖。

东皇钰走到她面前,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钳住她的下巴,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顾卿颜,你就这么喜欢本王吗?”

鼻翼间漫溢着她熟悉眷恋的淡淡龙檀香味——这是他的味道。

“什么?”顾卿颜蒙了。

她喜欢东皇钰,是东凌国帝都人人都知道的事!

而且,她喜欢他,不多不少,整整六年了!

不明白他突然为什么这么问?

东皇钰捏着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紧,疼得她眼泪直流,整个下巴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

“顾卿颜,你就那么喜欢本王吗?喜欢到为了当本王的王妃,不惜害死怜心!”深邃的眸子闪着炽烈的恨意。

一股强烈的寒意瞬间自心头涌起,快速的蔓延到她四肢百骸。顾卿颜瞬间清醒,不禁苦笑……他终究是不相信她。

他们相识六年,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苏怜心。

“我没有害死苏怜心……”她为自己辩解。

“顾卿颜,你的确没有亲手害死怜心,你不过是安排刺客,设计将她打落悬崖而已!”

冰冷蚀骨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温度,明明是初秋季节,她却犹如置身寒冬。在对上他那双阴沉的眼眸时,她绝美的脸上绽放一抹凄美的笑,“你的心中只有苏怜心,她有什么好?”

“别用这种令人恶心的眼神看着本王,你不配提怜心的名字,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东皇钰放开她的下巴,毫不掩饰他的嫌恶和嘲讽,冰冷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本王一直以为你虽刁蛮任性,张扬跋扈,本性不坏。但没想到你害死了怜心,还死不知悔改。本王会让你为怜心的死付出代价!”

寒冷刺骨的声音让顾卿颜背后一凉。

接着,东皇钰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人,将她押入刑部大牢。”

“不……钰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跪爬过去拽住东皇钰的衣角,琉璃般的双眸满是哀求,“钰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死苏怜心!”

东皇钰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她,任由顾卿颜跌倒在地,“来人,拖下去。”

随着东皇钰一声令下,立刻有数十名钰王府侍卫过来将她团团围住,两名侍卫上前粗鲁的将她摁住,锁上铁锁。

因跪了整整一夜的缘故,顾卿颜双腿早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觉了。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摇着头坚定地说:“我没有害死苏怜心!”

东皇钰远远地看着,眼角有着凛冽的寒光,犹如刀锋一般的冷酷无情。顾卿颜告诉自己不要怕,她没有害过人,她是无辜的。

明艳绝美的小脸无所畏惧的扬起,力保持着镇定和骄傲。

东皇钰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顾卿颜,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还想保持着你的骄傲吗?

也是,她是顾卿颜。

帝都出了名的肆意傲气,张扬跋扈。甚至向他表白被拒绝后,还能放话整个帝都不允许任何女子觊觎他,东皇钰的王妃只能是她顾卿颜。

因为顾卿颜的话,还害得他曾一度成为帝都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资。

想到这,东皇钰眼里的冷意更深,“谁能想到这张绝美的脸孔下竟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我没有害死苏怜心。”顾卿颜坚定的重复着这句话,“你没有证据,不能把我送入刑部大牢。”

“不,本王可以!”东皇钰冷笑着,一字一句残忍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顾大小姐,你以后就在那里好好地享受着你的生活吧,本王相信定会让你刻骨铭心。”

东皇钰说完,潇洒离去。

第二章 骄傲如她

顾卿颜被狱卒拖行至大牢内,她从最开始的挣扎到磕磕绊绊的伤到狱卒放手,她的身子重重地跌在了冷硬肮脏的地面,猝不及防之下她没能忍住轻哼一声。

腿已经没有知觉,大脑里炸开的是不知名的疯狂压抑又被不敢置信苦苦麻痹着的情绪。

疼不算什么,脏也不算什么,只是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太后都已经赐婚,自己又何苦去谋害苏怜心。

而且苏怜心是她最好的朋友。

直到落锁的声音沉寂在黑暗里,她才恍然睁大了眼睛,如梦初醒般地看着被擦伤的手臂以及牢里其她女囚犯们凶神恶煞的眼神,她未理会,选择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入夜,顾卿颜睡梦中被人拽起。

“你们要干什么?”顾卿颜防备的看着将她围了一圈不怀好意的囚犯,“你们别忘了,我可是顾府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将来的钰王妃。”

四周的女囚犯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害怕,一个个的相视一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女囚,身材壮硕,指着她的脸,“你说什么,大小姐,郡主,钰王妃?我没听错吧!哈哈”

说着,巴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重重甩向顾卿颜,“你以为进了刑部的死牢,你还能活着出去?你没听说过吗,落毛凤凰不如鸡!就算你是顾府的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那又怎样?只要进了这里,你就什么都不是。”

顾卿颜被淬不及防的一个巴掌甩得险些站不住脚跟,幸好有武功在身,稳住了。

想她顾卿颜几时受过此等屈辱,从小被太后捧在手心里宠爱,向来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更别说被打。

于是,在众人意想不到的时候,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响了起来。

“啪”

“啪”

“啪”

她快如闪电般的出手了,那动作简直是又快又狠又准。

连续几个巴掌落下,牢内有片刻的安静,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小姐会武功且有胆量反击。

领头的女囚被她几巴掌甩的发狂,红着眼暗吼,“姐妹们儿,不用怕,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郡主了,只是一个死囚犯。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这个贱女人,打残打死都没关系。”

听了身体壮硕的女囚一番话,牢里所有的人一窝蜂朝顾卿颜扑了上来。

牢里大部分人是不会武功的,除了领头的女囚。她武功不弱,这要放在江湖上也算佼佼者。

但遇到的人顾卿颜。

真以为她顾卿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想当初她肆意帝都惩治地痞流氓、恶霸时,是何等手段。

不到片刻钟,所有人皆被她打趴下了,就连领头的女囚也在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此时的顾卿颜一身红衣,纵然锁链加身,满身狼狈,但依旧不影响她的风华。

这就是她!

骄傲又绝艳的顾卿颜!

顾府的掌上明珠,太后亲封的郡主。骄傲得没有任何人敢说她一句不好,只有别人跪倒在她的脚底下,尊敬无比的喊一声郡主!

就好比此刻,跪在她脚下的女囚。

第三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二天,天刚刚亮。

只听见“哐”的一声,牢房大门被打开。

一群穷凶极恶的狱吏站在门外,指着顾卿颜喝道:“你,出来!”

因昨晚教训了牢里这一群人,又加上一夜无眠提防着那些人的袭击,她早已累的不行。

不过,听到狱吏叫她出去,她拖着灌了铅似的既沉重又无感的双腿跨出牢门,问道:“钰哥哥是不是知道我是无辜的,叫你们放了我。”

“省省吧!你害死了王爷心爱的女子,你觉得王爷会放你!真可笑!”狱吏嘲笑道,两人上前抓住她双臂,“跟我们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呆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不由分说,推搡着她往外走。

自己现在虽处刑部大牢,但还没定罪,谅他们不敢把自己怎样。

顾卿颜强忍黑眸燃烧着的愤怒,跟着往外走。

很快,狱吏把她带到一所挂满刑具的刑房。

不用事先了解,就算她初次到访,这满满的刑具都已经告诉她,这就是外界人称的刑部大牢“人间地狱!”

狱吏用力一踢她后腿,将她强行按跪下。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些年,她仗着太后和皇帝的宠爱肆意张扬,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别人哪敢这样对她。

她挣扎着起身,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清楚吗?刑房除了用刑还能干嘛?哈哈……”

说完,几个狱吏跟着咧嘴大笑,同时一个瘦高狱吏又使劲朝她腿踹过去。

她身子一侧,右腿快捷如电般踢出,瘦高狱吏被踢倒在地捂着胸口破口大骂。

而她准备再出手时,一胖子狱吏右手往空中一扬,一包粉末从空中撒出。

只闻到一阵异香,内力一下受阻完全施展不出来了。她双眸厉扫向众人,怒不可遏,“你们竟敢滥用私刑,我要见钰哥哥!”

看着顾卿颜这般狼狈相,十分有趣,胖子狱吏不由出口嘲讽,“你觉得你有机会见到钰王吗?”

这香味竟是腐香散!

腐香散是刑部专门对付江湖上十恶不赦武功高强的犯人的,现在竟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武功被制,内力已失,顾卿颜心一下紧张了起来,“不行!我一定要见钰哥哥,我要跟他说,苏怜心不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我要是钰王爷啊,你做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怕是一眼都不想看你了,你还想见他?”另一瘦高狱吏反唇相讥道。

“放肆!”顾卿颜目似利剑,狠狠一眼蹬过去,瘦高狱卒立刻被吓得脚步都顿了顿,待想起她武功已被制,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一脚踹在她身上:“谁放肆?都成了阶下囚还敢恐吓爷爷我?不想活了?”

顾卿颜冷笑着朝他啐了一口唾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拿钰王爷自比!”

“哈哈哈!”瘦高狱吏居然大笑了出来,那嘴脸丑恶不堪,“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顾府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哈哈,我告诉你,现在没有人会护着你?就连太后都不想提你,而你父亲顾候爷自你被送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就已经将你逐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顾卿颜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父亲平时是最宠她的,怎么可能把她逐出家门,断绝父女关系。

“你们骗我,你们在骗我的是不是?”她一把抓住狱吏的衣领吼道。

“顾小姐,事到如今了,你还这么嚣张啊?”

一个不到四十岁,瘦条身材,长脸,高颧骨,尖下巴的人迈着不伦不类的八字步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顾卿颜偏头躲过,她从小习武,如今内力被封,再怎么不济,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

忍不住张口骂道,“你这个畜牲!”

来人正是刑部大牢的狱长,人称“活阎王”的杜寒。

第四章 穿琵琶骨

凡是在刑部大牢呆过的人都知道,宁可得罪‘地狱阎王’,也不要得罪‘活阎王’杜寒。

杜寒也不怒,走到不远处的桌案前坐下,对躬身在他身侧的狱吏阴笑道:“顾小姐既然来到了这刑部大牢的‘人间地狱’,也该让顾小姐亲身体验一下,知道本官的威名,你们说是不是?”

“是,大人。”狱吏谄笑道,一把抓住顾卿颜,将她拖起往十字架上一绑。

这个畜牲,难道他想对自己滥用私刑?

顾卿颜激烈挣扎,最后还是被强硬固定在十字架上,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有点不好。

她头皮发麻,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紧张。眼神犹如寒风一样扫过杜寒,厉声喝道:“杜寒,你胆敢滥用私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我??”他阴森一笑,不以为意,“等你能够活着出去再说吧。”

“用刑!”杜寒阴鸷的声音响起。

“我还没被定罪,你凭什么对我用刑!”

她顾卿颜脸上何曾出现过这种惊怒的神色,一向不可一世为所欲为的她,如今却在这里受屈辱。

“进了这刑部大牢就是罪人!”杜寒冷笑道:“动手!”

“是,大人。”狱吏手中高举的鞭子应声而落。

她身子一颤,赶忙咬牙死死地锁住呻吟。

这可不是普通的鞭子,整条鞭子占据体长的四分之三布满着极为尖锐的钩刺,一鞭下去能倒钩住皮肤再把皮肤撕扯下来。

又是一鞭子落下来,一下去就见血,且能听到皮肤撕裂的声音,这次她嘶了一口气。

她是顾府的掌上明珠,太后亲封的郡主,从小锦衣玉食,又有太后宠着,惯着,造就了她张扬肆意,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小到大也没没少捅娄子,甚至还有的人跑到皇帝那里告御状,但仗着有太后的宠爱,结果那些告御状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向肆无忌惮惯了,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就连太后和皇上也对她是万千宠爱。

想起这些,眼中却在瞬时间溢满了泪水,她瞪大了眼睛,不肯让泪水落下来。

她忍了,绝不会求饶!

因为她是顾卿颜!

骄傲的顾卿颜!

深入骨髓的痛一点一点的侵袭着她。经过一顿的鞭打,她全身上下差不多都布满了鞭痕,连阴风吹过都能激起一阵疼痛的战栗。

没人喊停,所以这些人手中的鞭子就这样循回往复,一刻没有停过。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鞭打的刑罚只是一个前戏。

“没想到,顾大小姐够硬气的啊,看样子要来点猛地!”杜寒阴森森地开口。

话音刚落,似乎有人拎着锁链走来,一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杀伐之气也透体而入,吊在十字架上半死不活的顾卿颜勉强睁了眼,疲惫地望着眼前的刑具,下一刻,瞳孔微缩。

“你这是要干嘛……”她怒视着杜寒,那眼光像火一样会把人灼伤,像鹰爪子似的会把人抓出血。

就连声音里也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和极力忍耐的愤怒,一双手紧握想用内力震断锁链。

可是,她已经内力全无。

“这玄铁链子要用在何处,你一个习武之人不会不清楚。”杜寒诡异一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呵!”她怒极反笑,眼睛看向那链子两端的尖刀,那尖刀极薄极修长,形状优美冷酷,还带着微微的弧度,就像那人从来冷酷无情的眼眸。

“专门为武功高强的人……准备,从其琵琶骨穿过,任是天大的本领,也……使不出来,杜大人未免……太看得起我。”

说话间,已有一柄弯刀刺入,咽下一声惨叫的同时也咬破了舌头,她清晰地感觉到鲜血淋漓从后背留下来,不知道是怎样的惨状,她轻笑着咬紧后槽牙,可是另一柄弯刀插进来的时候,还是没能锁住牙关里的呻吟。

“啊!”

这疼痛战栗着流遍全身,牙齿也打着颤都没有力气咬合,她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第五章 心死莫过于爱

顾卿颜是被疼醒的,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刑房,还被绑在十字架上。

一袭红衫已被鲜血凝在身上,混为一体。两边的琵琶骨被玄铁链子直穿过吊在十字架上,此刻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绞痛,每一个骨头都在割裂。

刑房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好像是杜寒和狱吏的。

“去,看下她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把她扔到死牢吧!”

“是,大人。不过……”狱吏脚步刚抬,又停下小心翼翼开口道。

“不过什么?”杜寒细尖的声音有些拔高。

“我们这么对她,她毕竟是顾府的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万一以后……”狱吏担心地说。

“以后?你担心什么!”想起那个人的吩咐,杜寒眼睛里闪射着嗜血的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这一切都是钰王爷的意思,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谁让她害了钰王心爱的女子。”

也对,动了钰王爷心爱的女子,谁敢给她生机。

“是,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去把她带到死牢。”狱吏谄媚道。

一切都是钰王爷的意思!

哈哈!

顾卿颜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她已经痛得笑不出来了。

眼泪,顺着眼角,模糊了一脸。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辱过,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她不过就是爱上了东皇钰这个不该爱的男人。

为什么苏怜心一出事,她就该承受东皇钰的怒火和恨意?

苏怜心出事后,她向所有人解释过,“我没有害过苏怜心!”

任她费尽力气解释,无人愿意相信。

她拼命地解释:不是她约苏怜心去普渡寺烧香,而是苏怜心央求自己陪她去的。

在别人眼中,她顾卿颜肆意张扬惯了,而苏怜心单纯善良胆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又怎会主动要求去帝都城外偏远的普渡寺烧香。

为此,她解释了无数遍,可是没人愿意相信,都说她在狡辩,是她故意约苏怜心去普渡寺烧香,因为普渡寺在帝都城外,地处偏远,以苏怜心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跑去那里。所以他们认为,是她故意约了苏怜心去的,为了方便安排刺客谋害她。

因为苏怜心向来和她交好,最听她的话。

可是,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苏怜心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和东皇钰本就有婚约在身。况且,苏怜心也经常和她说:“我知道钰哥哥对我很好,姐姐从小就喜欢钰哥哥。不过,姐姐放心,我对钰哥哥没有那种感觉,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东皇钰喜欢苏怜心,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苏怜心并不喜欢东皇钰,不是吗?

在所有人眼中,她顾卿颜张扬跋扈,肆意妄为,横行霸道。

而出事之后,那些不明身份的刺客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想查也无从查起。

她任由眼泪留下,事发之后,从她跪在钰王府外整整一天一夜,一直到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顾卿颜都坚信:她是无辜的,她没有谋害苏怜心。

但是现在,她懂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皇钰是东凌国权倾朝野的钰王爷,只要东皇钰认为她有罪,她就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而她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钰王爷的意思。

此刻,身体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这就是她爱了六年的男子。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她曾放弃尊严,放弃骄傲,跪在钰王府大门外整整一夜,只求他相信自己。

却换来被他亲手送进刑部大牢,被鞭打,穿琵琶骨,受尽折磨。

顾卿颜不知道的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会有无数个“钰王爷的意思”在等着她。

没有了顾府大小姐的身份,没有了太后的庇护,还是个杀人犯。

东皇钰抹杀了顾卿颜曾经的一切,如今的她只是刑部大牢的一名囚犯。

想通了一切后,那目光凄凉得仿佛是沉沉夜色中掠过了转瞬即逝的流星。

狱吏走进来直接粗鲁地把她从十字架上解下来,拖着就走。

她的衣衫已破烂不堪,被鲜血凝在身上,走路的时候踉跄着几乎站不稳,两个狱卒也不管那么多,一直推搡着。

顾卿颜惨笑着,任霓裳委地,回身一望竟是满目苍凉。

——杀人也不过偿命。

东皇钰,你既然认定我就是凶手,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白色中衣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她却浑不在意,自顾自地往前走,拖着长长的锁链还有铺陈的血脚印,连呻吟都未哼出一声,就扑倒在肮脏的路上,无力昏死了过去。

狱吏骂骂咧咧地拽着她的领口,粗暴着一路拖行。留下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是代替流不出的眼泪,在哭泣。

“嘭”地一声,一具皮囊落地,沉寂已久的女囚死牢瞬间热闹起来。

“大人,这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犯了什么事儿?”

狱吏嗤笑:“啧,顾府的大小姐,害了钰王爷的心上人,我可是专门给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挑了这所牢房,知道你们闷了,特地关进来给你们解乏。”

有人掀开顾卿颜脸上的乱发,细一打量不可思议道:“竟是她?……她怎会这么惨?”

“管她是谁,能关进来的就都出不去了,有人护着也绝不会关进来,让咱们解闷咱们就解闷,管那么多做什么?”

一个女囚立起来漫不经心地挑起顾卿颜的下巴:“哟,还真别说,这顾大小姐虽满身血污,一张小脸儿长得倒是挺标致的,可惜了!”

“呵呵,这人随你们怎么折腾,钰王爷吩咐过了,只要不死就行了。”狱吏笑着离开。

微弱的声音打破了牢房里突然袭来的诡异寂静,大家看到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顾卿颜勉强扬起的脖颈,锐利的视线盯住面色疯狂的女囚们。

她想爬起来无奈无处使力,额头上点点的汗珠滚落,这一挣扎,没什么实际效用,倒是惹出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来,她任由自己摔回灰尘里,嘴角挂着极浅淡的笑意。

细看却有几分癫狂。

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莫过于爱。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下场吗?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从来没有爱过!

有浅色的水痕滴落在灰尘里,她静默了呼吸,彻骨的凄凉透体而出,却成了这些女囚们折磨她的开始。

一身穿囚服的女子上前,一脚踢在她的腹上,紧接着,纷纷上前殴打起趴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她。

先前,她还能忍着不出声,后来有一个人去动她被洞穿的琵琶骨中的玄铁链,且一击膝撞跪在她背上,她这才痛哼出声,昏了过去。

她庆幸自己还可以昏过去,她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再不醒来。

心死了,要身体有什么用,就算不能出去,至少还有地狱还她自由。

张扬惯了的灵魂,没有什么放不下,却不能忍受暗无天日的生活。

往后的日子……

“把这个吃了!”一女囚用手指了指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半个馒头。

顾卿颜扭头未理会!

“不吃!给我打,往死里打!”

女囚们纷纷出手。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角落里,顾卿颜蜷缩着身体,小声哀求着。

“想要我们放过你,就得从我们每个人胯下钻过。”

顾卿颜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跪着从她们胯下一一爬过。

紧接着,传来女囚们的疯狂大笑。

每天类似这样的羞辱、折磨层出不穷,好在顾卿颜命大,竟活下来了。

而活下来的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吗?

第六章 重见天日

重见天日的日子,她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了无生念的她原本向往死亡,奈何旁人的死让她又背负上了其他的东西。

生难死易,面对永无止境的折磨和屈辱,她早就没有不实际的期待了。她甚至没有认为自己竟然真的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被推搡着出来,她稳住身子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猛地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遮挡对她而言太过刺目的阳光,冷硬的心让她感到沉重,但是她的嘴角,却是真的弯了起来。

多么久违的温度!

被关在寒凉刺骨的死牢整整三百六十五天,她甚至都忘了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暖和。

缓缓地,她放下了遮挡的手臂,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她感到眼眸中有微微的热度与阳光的温度相交融,让她很想放声大哭,然而她的嘴角却逐渐抿成了越来越大的弧度。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顾卿颜,你自由了。”

坚定地迈开步子,即使没有方向,她也这般迅速地向着前方走去,并不回头去看自己呆了一年的大牢——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瘸了的右腿让她的行走姿势看起来很是怪异,但这并不妨碍她脚步的轻快。

——原来这就是自由。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何处,直到她心中的阴霾一点点消散,却在避让马车之际撞到一人。

“狗奴才!撞了爷了!爷还要去给沈将军贺寿呢,耽搁了你赔得起么?”

一富家公子样的人顶着他油头粉面的脑袋对着摔在地上的顾卿颜破口大骂。

要不是为了推开那险些被撞的孩子,她也不用撞到这马车。她倒不是怕被撞,而是真的害怕见不远处另一马车上的人。

那人让她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和恐惧。

于是,顾卿颜低下头,卑微的跪在地上,直磕头说,“对不起,对不起!小人不是有意惊扰公子的马车!”

声音沙哑刺耳,仿如六十老妪一样。

这要是一年前的顾卿颜,怎会下跪,怎会如此卑微屈膝?她绝对会直接伸出手就是一拳,非打得那嚣张的富家公子满地找牙不可。

可是,现在不能了。

她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有恃无恐了。

因为,她是一个罪人,一个别人眼中杀死苏怜心的罪人。

现在就算出来了,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卑微的活着。

前方,风掀起窗帘一角,端坐在马车里的东皇钰微一侧目,心道,方才那身影,似有些眼熟……

这念头也只是一瞬,他随即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这个声音,不是她。

他虽然厌恶她,但他知道她有一副好嗓子,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时撞击在石上所发出时的那般清脆动听。

再说,她那么张扬骄傲的一个人,又岂会如眼前之人那样卑微。

想想,她应该出狱了。

想到这,东皇钰眼神一冷,如果不是沈疏楼,他永远都不会让她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边闹的时候,东皇钰的马车已经走远。分神儿偷瞥的顾卿颜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她刚才一直故意在磕头,他没看到自己的脸。

那公子哥儿见那穿得乞丐一样的女人朝自己猛磕头求饶,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你死了没,没死就给我滚开!”

“对不起,公子,小人这就让开。”

顾卿颜右手撑地,以左脚为着重点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拖着瘸了的右腿一拐一拐地往旁边退了去。

“原来是个瘸子,哼!”

富家公子见是个瘸子也就算了,冷哼一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顾卿颜拍拍身上的灰,看着那远去公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将军?寿宴?

——“顾小姐好命,沈大将军之子沈疏楼以战功保你出去,今后可要好好做人。”

被释放的时候,刑部尚书是这么一句话带过的。

思量片刻,她微微一笑,信步朝着刚才那公子哥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见那个以浴血拼杀得来的战功换得她被释放的人。

沈府正院办的是一场露天的宴席,正当得起厅堂满盈,来客络绎不绝的盛况。

顾卿颜通过小时候经常偷爬进去找沈疏楼的狗洞,偷偷爬了进去。

这要放在一年前,她绝对不会爬狗洞,她可以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所有门卫见了她都得恭敬的尊称一声“顾小姐或者卿颜郡主”,并将她迎进去。

如今,她的这副模样,恐怕还没靠近大门,就会被当作乞丐一样赶出来了吧!

顾卿颜伸手摩挲着粗糙不堪的脸颊,连自己都觉得硌手。再低眸看了看已经瘸的右腿,眼神一暗: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她是那个曾经的顾府大小姐。

现在的她,是别人眼中的恶毒之人,是害死苏怜心的凶手。

就连她的父母也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将她赶出了顾府。

而那些门卫就算认出她,怕是也会像沾染瘟疫一样的对她避之不及,更别说放她进去将军府。

顾卿颜讽刺的撇了撇嘴。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了整个宾客的落座过程,到最后不由得感叹沈府真是大啊。

不知道门槛踏破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发现有哪里不对。

怪就怪在,以沈将军的为人,是不爱这些场面的。而今日,差不多跟沈将军私交甚好的官员都来了。平时与沈将军一些政见不合的,甚至有过过节的官员也来了,而沈将军及沈疏楼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沈疏楼作为沈将军的义子又有战功在身,照理说不该缺席父亲的寿宴。

即使不是亲生父亲。

该不是疏楼哥哥在金銮殿上以战功换得她的释放,而惹怒皇上被问罪了吧?

若是被她带累,倒是真有可能处境危险。

一朝锒铛入狱,她自认被所有人背弃,牢里却有一人为她失了性命。她现在的自由也全因疏楼哥哥以战功换得。

如今除了沈疏楼,这世上恐怕再也没一人真心待她。

顾卿颜眼眶一热。

席间找不到她想见的人,那总有地方能找到吧。

第七章 将军府

她躲避着将军府内的下人,凭着记忆中往沈疏楼所居院落而去。

在经过府内花园的时候,刚好有一个内院的婢女端着盘子经过。

她灵机一动,或许可以问问她。

身子偷偷移到她后面,右手直接往前一伸扣住婢女脖子,“不许动!也不许回头看!”

而那个婢女因被人突然扣住脖子,掐的紧紧的,连呼吸都困难,更别大声喊救命了。

她吓得手一哆嗦,手中的盘子直接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幸好,这里是内院,再加上今天是将军的寿宴,所有人在前院忙着,故未因声响引来其他人。

“我不会伤害你,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顾卿颜粗哑的声音在身后冷冷的响起,“沈疏楼去哪了?”

空气里一片静寂,只有几片落叶在地上翻卷……顾卿颜这才发现是自己掐人家脖子掐得太狠太紧,人家小丫鬟根本就没法回答她。

深吸了一口气,她直接松了手,另一手四指并拢充作手刀抵在丫鬟腰际,压低声音故作凶狠道:“如果不如实回答,我就一刀捅死你。”

婢女吓得两腿直哆嗦,惊恐万状。哪能分辨得出顶在自己腰上的是刀还是别的什么,还没喘匀气就磕磕绊绊,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少爷……他……去……边境了。”

“他不是才凯旋而归吗?”

“少爷心怀天下,又去边境……与西玄国打仗了。”

良久的沉默。

小丫鬟唯恐身后之人不信,忙磕磕绊绊地求饶,“奴婢,奴婢不敢骗您。少爷数日前就已经随军出发了。”

身后似乎没有人的气息,小丫鬟回过头,空荡荡的院落似乎在嘲讽她的胆怯。

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盘子碎片,匆匆离了这个在她看来已经不安全的院落,劫后余生的她跑得飞快。

风过,周身寒凉。

顾卿颜躲在隐蔽的地方靠着墙壁,眼中亦是一片寒凉。

怪不得她找了一圈,宴席上不见疏楼哥哥,连他独处的院子里也不见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挟持他院里的粗使丫鬟问明情况,却原来他已经被派去了边境。

哪儿有这个道理?

她嗤笑一声,两行清泪一落下便被风吹去,心也跟着凉成一片。

心怀家国天下这种事,也就能骗骗无知的孩子妇儒,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不想在京城享福偏要去边境受苦?一不小心甚至还连性命都不保。

更何况是那个一向讨厌战争、讨厌杀戮的帝都温润公子沈疏楼。

她的疏楼哥哥是威名赫赫的沈牧沈将军的义子,却自小爱好文墨,不喜舞刀弄枪。虽在沈将军的调教下练就一身本领,但却从没有过上战场的打算。

而一年前是什么原因致使他弃笔从戎?

又是什么原因致使竟然都没来得及见自己一面就匆匆忙忙再次披甲上战场?

一个愿意以战功换她自由人,怎么可能不愿见她一面?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致使他匆匆赶赴边境。

正暗自彷徨,忽地有脚步声踏进院子,她敛了声息紧贴着墙侧身望去。

大将军沈牧孤身站在沈疏楼的院落里,看那背影却有几分萧瑟。

她回想起曾经来找疏楼哥哥玩,有时跟沈伯伯舞刀弄枪的那些既满足又简单的日子,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偏偏是这么个杀伐惯了的人,却曾给予过她人间至纯至暖的温情。

听说,一年前她被东皇钰送入刑部大牢时,沈伯伯有帮她向皇上求情,只是被皇上拒绝了。也许……

罢了,不提也罢,就连从小最宠爱她的太后在她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刑部大牢时都没有出面保她,就算是沈伯伯替她求情又怎样,凭着东皇钰的权力和手段,怕也是难逆局面。

要怪就怪自己当时太天真了吧!

当时,她被关进刑部大牢时,还以为钰哥哥只是一时愤怒,待怒火平息之后,他想明白后,会放了自己的。

毕竟,他们相识六年,虽算不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也算是自幼相识,一起长大。

纵使六年来,都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喜欢着他,他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他也不至于绝情至此吧。

而事实证明,她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也为自己曾经的愚蠢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现在,她连个能怨的人都没有。

唯一能怨的就是自己了。

怨自己的天真,怨自己的愚蠢。

也怨相识六年来,她自认为自己是最懂他的那个人,可到头来,原来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他。

“贤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今日,你可是主角。”

在她恍惚间,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因离得有些远,顾卿颜并没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

于是,头紧贴着墙角细细听。

“席间热闹,可我那不肖子还在去往边境的路上,着实心中难安。”

“贤弟为子担忧乃是人之常情,况且你只是他的义父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切勿挂怀。”

待那人走近,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顾卿颜已经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

能直接进入将军府后院,而且能在这个时候会来沈疏楼的院落来找沈牧的,除了他的至交好友现已致仕的二朝太傅徐知达,还能有谁?

说起徐太傅,他还曾经当过自己的老师一段时间呢。

一年多未见了,没想到年近七十的他声音还是这么洪亮,中气十足。

“唉!他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可……罢了,没想到他为了颜儿竟能至此。”

沈牧口中的颜儿,就是顾卿颜。

“我倒觉得疏楼心思纯良秉性忠直,不枉沈兄的栽培。”这话听来真诚。

“不枉?”

“一年前,疏楼请命赶赴边关,助我一同对敌,我原以为他终于开了窍,谁知道他只为取得战功,以战功来换取颜儿被赦免。而在昨日,我也才知道他竟然又是为了颜儿……”沈牧叹了叹,“其实,颜儿那孩子看似刁蛮任性,张扬跋扈,但她本性不坏,聪颖骄傲,又怎么可能做出买通刺客谋害她人性命之事?”

第八章 你没资格再叫我的名字

“是啊。颜儿那孩子本性纯良,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却平白得来一场牢狱之灾。况且,颜儿还和那人从小一起长大。他连真相都未查,就直接把颜儿送入刑部大牢,这一关就是一年。疏楼这样做也能理解,毕竟俩孩子自小感情深厚。”

徐知达摸了摸花白胡子,“想来,颜儿已出狱了,不知道这一年她在牢里过得怎样。我曾有好几次去探望,皆被狱吏拦在门外,说没有那人的令牌不允许任何人探监。”

“自古皇家皆无情!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刑部大牢,但愿颜儿一切平安。”说到这,沈牧眉头略有忧色。

听了沈牧和徐知达之间的对话,躲在墙角的顾卿颜眼睛渐渐湿润了。

在她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抛弃,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是无辜的,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将她逐出家门断绝关系时,没想到还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还关心着自己。

特别是徐太傅,他也只是幼时做过她半年的太傅。

想起儿时因自己顽皮趁徐太傅睡着时,把他的大长胡子偷偷剪掉时,徐太傅气得抓狂时的神情,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沈伯父,徐太傅,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顾卿颜在心里无声的说道。

“此去凶险,若他存心不让疏楼回来……”

沈牧担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知达打断了,“吉人自有天相,贤弟你就放宽心吧。相信疏楼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以那人手段之狠绝,若真是动了杀意,又怎么会把人调去边境?直接在京城动手,不是更容易么?”

听徐知达这么一说,沈牧终于展颜,“算了,徐兄,不说这些了。先去宴席吧!”

“好的。沈兄,请。”

“请。”

那边的对话结束,脚步声响起又逐渐变小,看来他们是都离开了。

听了这么久的对话,徐太傅口中的“那人”,不用想,顾卿颜也知道说得是东皇钰。

不过说到手段狠绝……她背过手去摸了摸身后的琵琶骨,眼神冷了下去。

她在狱中受尽折磨屈辱,武功尽失。

一年的牢狱之灾,她过得生不如死。

别人费尽心思的活着,而她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左腿一蹬手一伸,便开始攀爬墙头,刚爬上去还没稳住就听见一声惊呼。

“站住,你是谁?

就在她刚攀上墙时,院内传来侍女的惊呼声。

“扑咚”顾卿颜被惊呼声扰得一不留神就摔了下去。

这一摔,正好摔在了将军府外的墙头。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她勉强起身,就连摔痛了都没有哼一声,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就跑。

在牢中呆了一年,方向感有点不好,顺着墙一路竟是跑到了沈府正门对着的的大街上,正遇上了来参加宴席的人流。

她回头一看,那些将军府的侍卫早已追了出来,正对上她的视线,忙道:“快追!抓住她!”

顾卿颜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慌不择路地冲进人群,却撞到一人,她没有道歉径直越过去冷不防被扯住了袖子。

“你是……小姐?”

对方充满迟疑的声音让顾卿颜抬眸一看,没想到撞到了顾府家眷的轿子,而坐在轿子里的正是她的母亲-——赵湘素。此刻拉着她袖子的是她曾经亲如姐妹的侍女熏衣,正一脸激动又惊喜的看着她。

坐在轿子里的赵湘素听到熏衣说道‘小姐’两字时,便撩开帘子探头出来看。

“卿颜,你真的是卿颜!”赵湘素满脸激动。

“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们,顾卿颜暗叫不好,随手甩开熏衣,她一瘸一拐地向前飞奔,亦是用了全力。

一边跑眼眶一边发红,但是她克制住自己不要回头看。

绝对不要。

不要在这种情形下。

从自己被自称证据确凿钰王的人找上门儿来,父亲就认为她是害死苏怜心的凶手。

她的父亲为了不得罪东皇钰,保家族荣耀,更是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将她赶出顾家,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并对外称顾家从此没有她这个不肖女,她的生死都与顾家无关。

而她的母亲,曾经东皇钰母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在二十年多前被东皇钰的母妃请旨将她嫁给父亲为妻。她也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将她逐出家门。

从自己被东皇钰送入刑部大牢的那一天起到出狱来,这一年来她的母亲从未去刑部大牢看过她,更别说替她向东皇钰求情了。

如果她的母亲肯去向东皇钰求情的话,东皇钰也许会念在他母妃的面子上会放过自己,自己或许不用平白受一年的牢狱折磨,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顾卿颜看了眼自己瘸了的右腿。

呵呵!

嘴角扬起无比嘲弄的笑。

她的父亲因此还赢得了大义灭亲的赞誉,顾家也保住了现有的荣华富贵。

这就是宠了她十六年的父母亲,为了家族荣耀,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她不是圣人,她不可能原谅。

而赵湘素——我懦弱的母亲,你没有资格再叫我的名字了。

她没命地在街上狂奔,但是毕竟瘸了一条腿,很快那些她看不起的府兵就渐渐地朝着她逼近了,闪身进了一条小巷子。

刚一进去就被人握住手腕拉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要挣开却觉出这人没有恶意。

是了,这人是在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优势帮她甩掉追兵又怎会有恶意呢?

她看着前方少年修长的背影,任由他拉着自己七拐八拐的跑。

等到终于甩掉那些人,少年撒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来,弯下腰来喘气,顾卿颜也是往墙上一靠扬起下巴看着蓝蓝的天空大口呼吸。起先二人的目光并不交流,等渐渐地缓过来,少年咧嘴朝她一笑。

顾卿颜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俊,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身上的衣物补得东一块西一块且有破洞,倒也不影响那份赏心悦目。

第一眼,她就肯定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一个坏人。因为他眼里的那份纯净是骗不了人的,他目光纯净如万里无云的天空,无一丝杂质。

第九章 烟花易冷,人心易凉

“说吧,你到底跟了我多久?”她直起身来,不再靠着墙,淡淡的看向少年,眼中流露出几分冷意。

顾卿颜开口说话的声音让少年一愣,他没想到眼前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的人,声音竟是这样的沙哑如六十老妪。

而这种沙哑中又带着一种无言的沧桑感,如大漠风沙掠过的声音。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原在树上休息,却见着你一个姑娘家却出现在人家墙头上,便多看了一会儿……话说你对自己还真挺狠,故意把自己往墙下摔。”

“你看出来了?”顾卿颜的脸上出现些许的冷然,倒也直接承认,“如果不是我坏了腿,要翻过墙头有些碍事,也不至于为了逃脱出此下策,倒让你见笑了。”

顾卿颜的落落大方让这少年的不自在消去了不少,流露出了些许的赞赏,“姑娘聪慧,易凉甚是钦佩。”

“原来你叫易凉。”顾卿颜看向他。

“额,刚才忘了告诉姑娘我的名字了。现在正式的向姑娘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易凉。”

“烟花易冷,人心易凉。”

“烟花会在一时辉煌的燃烧后毫无寄托的快速冷却。人心亦如此,在失去希望或辉煌后也会如烟火般快速冷却掉。当时为你取名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恐怕已伤心到极致了吧。”

顾卿颜的目光迷茫的落向前方,而前方正是东凌国权倾天下的钰王府邸。

易凉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却说出了这样一番感慨。特别是那恍如历经万世沧桑的目光令他动容。

她到底是有过一番怎样的经历,才能体会到母亲当时伤心到极致的绝望。

易凉不动声色的‘呵呵’笑道,“听姑娘这么一说,我的名字倒有几分凄美。不过,母亲说我生于凉气萧萧,落叶萧萧的秋天,才取名易凉的,并无其他含意。”

叶落秋风悲画扇,苍梧乱影冷凄凉。

莫恨西风偏又起,一地枯黄染忧伤。

这时,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顾卿颜伸手接住,端详了一会,却又任它飘落脚下。

任其零落成泥。

最后抬眸,望了望钰王府邸的方向,空余满目凄凉。

接着转身,她拖着瘸腿一高一低的往钰王府邸相反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身后的易凉大声喊道,“是回家吗?”

回家?

她有家吗?

早在她被赶出顾府,被亲生父亲宣布断绝父女关系时,早就没有家了。

想想,真悲凉!

帝都那么大,却没她的容身之地。

她自嘲一笑,眼里充满凄凉无奈,“我没有家。”

继续向前走,头也未回。

空气中悲伤的气息,悄悄蔓延,散发着惆怅与无奈,留下寂寞的痕迹。

空然怅惘的语气更是让易凉微愣。

“你如果没地方可去的话……可以随我一起!”易凉犹豫着说道。

而顾卿颜向前走的脚步顿了顿,易凉明白,他们只是初次见面,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这么说确有唐突之处,很快他不假思索地解释道:“城外有一处破庙,住的都是乞丐,我也住在那里。你若不嫌弃的话,就随我一起去那里吧!好歹有个栖身之地。”

“好。”顾卿颜没有拒绝。

至少免去露宿街头之苦。

易凉跟上她的脚步,定定地看她一会儿,后者抬眼回看过去:“怎么了?”

“你这样,怕有不便。”

顾卿颜“哦?”了一声就明白了其中含义,她一个姑娘家,那破庙里住的又都是乞丐,各色各样的人,她一个女的确有不方便。

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又破旧又寡淡,深衣长袍,不显山露水。而声音,曾在狱中被人往喉咙里塞砾石,嗓子伤得满是鲜血,后来伤口虽愈,也渐渐地能发声,却已经粗哑不堪了,再不复先前的清脆好听。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能吐露的,也就是痛苦不堪的破碎呻吟。

衣服和声音倒没多大问题。

她摸了摸自己脸,除了厚重的刘海盖住的额头外,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早已变得粗糙不堪入目,但这依然能看出她五官的精致姣丽。

顾卿颜想了想说,“确实需要改变一下。”

虽然是破庙,但住在哪里的都是男的,还是稍加改变一下。

易凉打量了她一会儿,眼眸里满是思索,然后他环顾四周蹲下在墙角的煤堆处拾了些煤渣擦手,站起身来探手就要往前者的脸上涂抹。

“我自己来。”顾卿颜皱着眉看着他,伸手挡住易凉靠近的手,自己抓起一把尘土抹在脸上。

“这下可以了。”易凉微微一笑,细细看了一会儿,“这下倒像个真乞丐了。”

“走吧。”撂下这句话,顾卿颜就信步走在前面。易凉跟在后面,“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顾。”顾卿颜的脚步顿了顿,易凉差点撞到他背上,即时止住步子后道:“姓顾,你是顾府什么人,与顾候爷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听到顾候爷三字,顾卿颜目光一冷。

她与他什么关系?

父女吗?

呵呵!

她冷笑一声,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以后什么顾府,什么顾候爷,都与她无关。她早已不是顾府之人。天下之大,从此,她只是自己,只为那个在牢中不顾一切为她失去生命的人而活。

顾卿颜听到顾候爷三个字时眼里的讽刺,易凉没有错过,沉默了一下,“如今天下太平,皇城繁华,可也总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不过一个姓,无须太过在意。”

她缓缓笑了,真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温柔的人。平了平情绪,与易凉一前一后,朝着城外行去。

转到主街道的时候却远远地望见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几倍,走近一看,这些新增的守卫竟全是京机卫的人。

京机卫一向以维护帝都的治安和秩序为己任,现在却出现在这?

“你居然闹出的动静还挺大。”易凉压低了声音道。

顾卿颜皱了眉头,她虽然缺失了这一年的时光,可京机卫的人自己还是能认个脸熟的。

到底要抓什么人,怎么连京机卫都出动了。

各种疑惑一闪而过,她稳了稳有些怪异的步子,轻声道:“这些京机卫也不见得是针对的我。”

“目前不确定。”易凉依旧是往前走着,语气沉沉显然是在想着应对之策,“如果等下他们朝我们发难,那我便拖住他们,你趁机跑了,一路往东便能找到那寺庙。”

顾卿颜心里一暖,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走得近了凝神一瞧才发现是这些京机卫的领头人是上官瑜。

他怎么在这里?

第十章 天意弄人

上官瑜以前是火云军的副将,师从沈牧将军,后调至京机卫管理帝都秩序和治安,也是沈疏楼的至交好友。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看这架势必定不是为了追捕她。

皇上既已下旨释放她,定不会再派京机卫来抓她了。

能出动京机卫,还让上官瑜亲自出马的,看来不是小事。

稍一思量,她心中便有了底。易凉闻言回头看她,见她眼神之间一片淡静,确认道:“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她左腿用力歪斜着身子从易凉身后出来,望着前方的人流,淡淡地说。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顾卿颜和易凉混在人群中跟着他们一路出了城门。

在出城门的时候,顾卿颜也未向一旁看一眼,但是余光还是感觉到了上官喻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分外沉重的视线。

易凉看她一眼侧颜,眸中多了几分深思,却并未表现,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并肩而行,向东而去。

日头渐渐西斜,田垄之上霞光散布,没有那般迫人的气势,却正应了凄秋的清冷冷氛围。

风不算大,放眼望去那青黄交接的初秋之景也如诗如画,可这温度是实实在在地随着西斜的日光腿下去了。顾卿颜打了一个寒颤,回归宁静大自然的她此时也更能觉出饿了一日的肚子冷硬的疼。

“京城富庶,城外的田也长势也甚好,秋曰白藏,本该是何乐丰收之时,你我二人却只能流落破庙?”

易凉突然笑嘻嘻说道,顾卿颜听了唇边的笑多少有些勉强。她的肚子已经咕噜噜作响。

虽然声音极小,但易凉感觉到了。他往怀里一伸,拿出个干梆梆的馒头来,稳稳地托在掌心送将过去,体贴的说,“想来你也该饿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吧。”

她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易凉黑亮的眼睛,心中一颤,手抬起一点儿又被自己压回去。

都说患难见真情,可她与这少年初次相见素不相识,他是谁?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她垂目深深地盯着那慷慨地停在自己面前的馒头,在大牢里的时候被人打过,被人抢过吃的,为了生存吃过馊馒头,也吃过被踩得不成样子的馒头。

一年的牢狱让她明白,在生存面前,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底线,在濒临崩溃的边缘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刚刚她的本能反应是要一把把那馒头夺过来狼吞虎咽。

她不知道该怎么伸手拿人家的手中的馒头,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道谢,她只好整个人僵着,像个没有反应的木头人。

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又有什么东西让心脏变得……算不上是柔软,但就是猝不及防,被暖了那么一下。

易凉挠挠头,被顾卿颜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审慎又凝重的表情,好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多么难理解的事情一样。

“除了这个馒头……我身上也没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了。”

顾卿颜扫了一眼馒头上面的牙印儿,接过说了声“谢谢”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也没多长时间,不远处就能望见孤零零的寺庙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们站到了正门前。

“到了,就是这里。”易凉道。

顾卿颜微微仰头,门匾上被腐蚀的痕迹十分明显,但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门匾上的三个大字——“普渡寺”。

普渡寺?

原来这里是普渡寺。

顾卿颜突然很想笑。

但,她笑不出来。

当年,众人一口咬定是她约苏怜心到普渡寺烧香,然后安排刺客杀害苏怜心。

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她。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顾卿颜从不信神佛鬼神,更何况她从未去过普渡寺,连普渡寺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会约苏怜心去那烧香拜佛。

只是,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众人也一口咬定是她害了苏怜心,她百口莫辩。东皇钰更是不听她任何解释,直接把她丢入刑部大牢。

而今,她竟来到了这里。

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运使然?

“听说以前这里香火鼎盛,怎地就荒废了?”顾卿颜瞅着好像被什么熏得斑驳、残败、开裂、焦黄的寺庙外围问道。

“民生繁荣,人们不再寄希望于诸天神佛,渐渐地,这庙宇也就没落了。”

易凉如是答道。

信仰于人而言,永远不会可有可无。

哪里是庙宇没落,只是这庙没落而已。

其实,她想问得是这寺庙衰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曾经发生了什么?

可易凉答非所问,她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

踏进这庙,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乌压压的满地是人,全是各色乞丐,看来这属于乞丐的聚集地吧。苦笑一下,心道真是很荣幸成为其中一员。

突然出现一张生面孔,百无聊赖的在一起闲话的人都渐次安静下来朝着这边瞧来,一时之间无人出声,但是很显然,已经有人想要来赶人了。

毕竟地方就这么大不是,谁进来之后都不想再有更多的人来。

好在还无人做这个出头鸟的时候看易凉就咳了一声叹息着跟上,笑道:“各位,这是我新结交的朋友,无家可归,也来这破庙入住,先跟各位打过招呼,今后也好相互照应着。”

“好说好说,既然是易凉兄弟的朋友,便是自己人了,这破庙虽是流水的住客,却有铁打的交情,就放心住下吧。”

看样子,易凉在这里混得还不错。他只是随便三言两语,众人的态度与刚才进门之时变得截然不同了。

“哈哈,快来腾地方。看她身形单薄又是个瘸子,乞讨再合适不过了,得了富余的口粮也记得照拂一下。”

“……”

周身的温暖和煦气息竟是叫人如沐春风,只没人注意到她眼底的冷。

什么时候瘸腿还成了好处?

一通客套之后,易凉便领着她到寺庙大堂一旁的墙角道,“今晚就睡这里吧。”

顾卿颜顺着墙角往上看去,焦黑的墙壁斑驳的神像以及坍塌一角的墙,空荡荡灰蒙蒙,没来由地叫人忧伤。显然,这儿曾经历过一场火灾,从这些残垣断壁来看,且发生的时间不是很久。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里,真的发生了什么。

她敛下眸中神色,点点头道,“好”

第十一章 黑夜是秘密的最好掩护色

晚上庙里满满当当挤了一地的人,都和衣躺在地上沉沉睡去,甚至还有个乞丐又脏又臭的一条胳膊搭在了她的侧脖颈上,觉得呼吸都困难。

她也没有挣动,毕竟有了个容身之处就已是不易。况且,她暂且不想惹麻烦,也不能惹麻烦。

地方,虽破旧,乌烟瘴气,但比起刑部大牢,好了又何止千倍。在牢中的一年,她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次在她刚入睡时,牢里的那些人就冲过来对她一番折腾。她日日夜夜提防着她们的算计,忍受着她们的辱打,精神无数次到了崩溃的边缘。在牢里的一年,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睁眼看着窗外亮起来的月亮,月光还不足以洒到窗前,静静挂在夜空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胳膊移下去,蜷着身体站起身来,捶了捶麻了一半的腿,而后凭着感觉避开地上横七八竖尸体一样躺着的人,扶着墙出了房门。

顺着一颗银杏树悄无声息地爬上房,她就着一片整齐排列的瓦片呈大字型躺了下去,呢喃道:“夜空真美,自由真好。”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似在轻声应和,她惬意地阖上了眼睛。

然而在落叶声中,她听到了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待到那脚步声渐进,她猛地睁开眼:“谁?”

武功虽被废,但听力还行。

锐利的视线射过去,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是我。”易凉抱着一捆干草从身后出现。

“那庙勉强可以挡风遮雨,夜里凉,你睡在这岂不是糟践自个儿身子。”

顾卿颜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有规律地铺着干草的动作倒叫人温暖。

糟践?

呵呵!

她也曾贵为千金,也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曾享尽世间荣华。

可现在她早已不是千金之躯,早已什么都不是。

她的一切在一年前全被东皇钰抹杀掉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卑微活着的人。

原来苍老,有时候也只需信仰崩塌过后与世隔绝黑暗且阴霾的一年。

“谈不上什么糟践,不过是一副残躯罢了。”

语气里的悲凉让易凉心没来由的“咯噔”一下,“你的过往,或可说与我听,也许……可以帮你分担一二。”

“这里的哪个人没有过往?只是过往从来都不是用来讲的。”

是啊!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或追悔莫及的过往,而这些过往终将会成为跟随人一生的伤疤。

人为什么要去揭另一个人的伤疤呢?

易凉有些尴尬地铺好干草坐下,顾卿颜问道,“秋已深,你从哪里寻的这么干燥的干草?”

“庙对面那座香零山里边儿有棵千年的古树,前段时间,我曾无意中发现在古树上面有个树屋,树屋里囤着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干草之类了。我看那好像早就没人住了,放在那里也是浪费,所以我就先‘借’过来用用了。”

说到‘借’,易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问自取即为盗!易凉委婉的说成是‘借’,顾卿颜也没揭穿,只是象征性地轻点头“哦。”

似是想起什么,顾卿颜问道,“这普渡寺不像是没落,更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火。”

“你看出来了。”易凉顿了顿,说,“这儿确实曾经发生了一起大火,一夜之间寺里的一百零八名僧人全部死于这场大火。”

“怎会这样?顾卿颜震诧,“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大火又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僧人为什么会没有一人逃出去?”

顾卿颜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去年七月廿八晚的丑时。”

去年七月廿八丑时?

她记得自己被东皇钰送入刑部大牢那天刚好七月廿七。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辰时过后。

普渡寺发生大火竟与自己被送入刑部大牢只相隔一天?

难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连?亦或者只是巧合?

但,顾卿颜从来不相信巧合,任何事情的发生只有必然的发生,没有所谓的巧合,就算有巧合那也是人为精心制造的。

“朝廷难道没派人查?”

“查了。死了一百零八人,朝廷怎会不派人查。”易凉宛如池中泉水般清澈的眸子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当时朝廷负责追查此事的人是丞相薛敬之,他追查数日无结果后,就以僧人不小心打翻烛灯引起大火而结案。于是,朝廷也就没再追查此事了。”

“呵呵”顾卿颜冷笑一声。

真的是僧人打翻烛灯所引起的大火这么简单吗?

首先,大火发生是在丑时,丑时基本上人都安寝了,谁又会点着烛灯睡觉?

即便如此,大火是先从里面开始烧起的,以火势燃烧的速度和留下的残垣断壁来看,大火并不是瞬间燃烧的。即便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在没有助燃物的情况下,也有人会被烟熏醒,从而发现起火,完全有机会逃出去的。

也不可能会无一人生还?

其次,纵观这寺庙里外,除了里面被烧得严重,但是外围除了有火烧过的痕迹并不见其他损坏。这说明当时的大火不是瞬间火势冲天,而是慢慢燃烧的。

更奇怪的是所有人被烧死了,寺庙却没被燃烧殆尽?

易凉像是知道顾卿颜心中的疑惑般,叹息一声,“这寺庙能够保留下来,是因为那晚还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将火浇灭了,所以普渡寺才待留现今模样。”

顾卿颜听后,缓缓地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

至于普渡寺起火,其中恐怕是另有隐情,亦或者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才会招来这飞天横祸。

现在,她自身都难保,也懒得追根究底。

这夜格外寂静,只远处传来几声树叶的飒飒声。

呆了片刻,易凉笑了笑,看来她是真的是累了,这就去见周公了。

凝视她片刻,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散发着一种与他外表、年龄不符的不知名光芒,而脸上的表情此刻也变得意味深长。

黑夜中无人能看见,顾卿颜微动的眼皮。

初秋的黑夜给人以清凉,幽静,忧郁等等各种感觉。但是基本上每个喜欢黑夜的人,心里都藏着只有在黑夜中才能翻出来的属于自己的秘密。

正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此刻黑夜刚好成了秘密的最好掩护色。

第十二章 再见亦余恐惧

旭日东升,京城还是这般模样,跟昨日一样繁华,一路纷繁妙不可言。

顾卿颜跟着易凉入城后走到一处街口,易凉在靠边儿处往地上一坐,摆了个破碗在跟前,靠着墙根就开始闭目假寐。她却开始犯难,自己到底是坐下跟易凉一起还是就这样干站着。

她跟着易凉出来,是因为易凉说别小看这些乞丐,他们可是帝都消息最灵通的。

所以,她才会跟着他一起出来。

因为,她有她的目的,她要找一个人。

易凉见她如此,用力将她一扯,“坐下吧,别干站着。要想打探消息,只要坐在这里看着就行。”

她犹豫了会,坐下,眯着眼余光看着隔了一条对街所在之处。

对街所在之处的那些乞丐,正是昨晚同住在破庙的那些乞丐。

那些乞丐都是男的,老少皆有。

“各位父老乡亲大娘大姐小弟弟小妹妹,求您们行行好吧,我家中还有残疾的兄长未葬身的姐姐和重病在床的父母亲,烦请资助一二,救救那些可怜的人吧!”

他顶着一张小俊脸蹲在地上,发丝散乱着,形容可怜,眸中却不见多少悲戚,更多的是一种干干净净的人世悲悯。

顾卿颜不解。

正出神,有人在她面前的空地上扔了一个铜钱儿。

她恍过神抬起头。

穿一身粗布衣裳的小姑娘站在她面前甜甜地笑着:“姐姐,给你。”

一边说着,小姑娘蹲下身子,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钱,一枚枚排在她面前。

算上之前扔的那一枚,一共有六枚。

……

顾卿颜先是一怔,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把她当做乞丐了,面对来自小姑娘的善意,她苦笑着,压低声音道:“小妹妹,谢谢你!这钱你拿回去。”

“不用了,姐姐,你拿去买点吃的吧!”

小小身子已经站起来,挥着手一边后退一边脚步轻快地离她越来越远。

顾卿颜想起身把钱给她,可腿麻得刚一起便摔坐在了地上。

“哒哒”的声音传来,很急却不甚清晰。

有时候预感就足以决定一切。

万分思绪在这一刻交缠着绕上来,让她觉得头脑昏沉,那种粘稠沉重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有血糊了满身。

阳光一时大盛,她眯着眼压着要流泪的冲动,心道难不成要发生什么了?

马蹄声让她猛地回神。

路中央的小姑娘惊得停下了脚步,尖叫出声,由着镀金的马车向她撞过来。

一道灰不溜秋的身影猛地摇摇晃晃地冲了出去,把小姑娘扑倒了一旁,马车擦着这道影子跑出一丈距离停了下来。

震惊过后,已经有人开始拍手叫好。没人看见这个瘸腿乞丐是怎么以非人的速度冲过来的,但这绝对是侠义之举。

那马车上的带了侍卫出行,虽然没有标识,但绝对是非富即贵,这个乞丐刚才之举虽然救了人,但也撞到了镀金马车,不知马车内的人会不会放过她。

围观百姓纷纷为顾卿颜担忧。

顾卿颜为了救小姑娘,在奋力奔跑时早已用尽了全身之力。此刻,她单膝跪地,而镀金马车正停靠在面前不到想站起来,可撑着身体的左腿早已乏力,正瑟瑟发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她不是因险些丧命马车之下惊恐,她惊恐的是那辆镀金马车。

马车上的人虽然没有露出脸,但透过镀金马车,顾卿颜已然知道了他是谁。

想到他,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被关刑部大牢的一年里,她曾无数个日夜因这名字而惊醒,他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从未遇见过他。

只是此刻,命运再次开了个玩笑。

在东凌国,金黄色是帝王的专用色,除了皇帝之外,放眼整个东凌国,除了权势滔天的他,无人敢用金黄色。

所以,毫无疑问这辆马车的主人必是东凌国的钰王——东皇钰。

“怎么回事?”马车内传来一声极其冷寒的声音,让人浑身一颤。

而顾卿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跪着的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全身哆嗦着,仿佛那声音的主人就是一个魔鬼。

“回王爷,突然冲出一个人惊了马车。”东皇钰的贴身侍卫云随恭敬答道,还不忘扫了眼不远处的顾卿颜。

她惊得立即低下头,千万不能被云随认出她来。

“让他滚!”今日的东皇钰似乎心情不错,并没过多询问。

云随见东皇钰发话了,便说道,“你走吧!”

她起身,可早已不听使唤的双腿像钉在地上的钉子一样动也不能动。

被救下的小姑娘反应过来,跑过来小姑娘蹲下关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顾卿颜哑着嗓子安慰,“你先扶我起来。”

小姑娘将顾卿颜扶起,顾卿颜垂首朝云随低声说道,“民女无意冲撞大人马车,请大人见谅,民女这就离开。”

“等一下!”在顾卿颜转身刚迈出步伐时,云随突然出声了。

难道云随看出了什么?

可自己现在这样子,应该没有人会认识她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顾卿颜。

她心跳动得像是要裂成两半儿。前行的两条腿像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动荡不得。

“怎么了,云随?”闭目养神的东皇钰问道。

“没什么,属下只是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顾卿颜。”

听到顾卿颜三个的东皇钰突然睁眼,撩开帘子的一角望去,凝视着她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深邃阴寒的光。

“把她带过来。”

东皇钰只是淡淡的一句,周围却形势骤变。侍卫一下将顾卿颜围了起来,挡住了她前行的步伐。

当她被带到东皇钰的面前,已无暇顾及其他。

“你叫什么?”

冷冷的声音隔着帘子自头顶砸下来,顾卿颜整个人如坠冰窖。果然,这世间该遇见的总会在某个转角不期而遇,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六年相识,却换不来一句我相信你,满腔悔恨只是累了若水的清颜。而那些曾经的倾慕、追逐,早已被岁月刻划出一道道浅浅深深的伤痕,消失在痛苦的一年里。

一年的牢狱,三百六十五个痛苦的日夜,她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如今,惘然回顾,再见亦余恐惧。

而这种恐惧,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深入骨血的。

第十三章 我没死,让您失望了

顾卿颜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麻木,对于这声质问恍若未闻,只努力睁着阵阵发黑的眼睛去查看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周围的场景逐渐显现。

围观的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她扯了扯嘴角,对小姑娘说道:“小妹妹,你现在去找你的娘亲。”

“……姐姐,那你怎么办?”小姑娘本能觉得现在的气氛很紧张。

可能是因着那个身着华服的人。他的冷得刀子一样的眼神,周身散发的毁灭性气息,以及深藏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外表下,那仿若新生又好似死亡的灼热。

这一切无一不叫人胆寒。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拉着自己手的人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没事。”顾卿颜舌头都在打结,这三个字低沉中带着强撑出来的力道,有着撕裂般的质感。

糙糙的,温柔的,魅惑的。

恰巧这时候,小姑娘的娘亲也找来了,对她低头道谢,而后带着小姑娘转身快步离去。

顾卿颜低眸规规矩矩,特地压低了声音才使自己声音听起不至于那粗嘎、沙哑,“民女无意惊扰了大人的马车,十分该死,请大人恕罪!”

“皇城脚下,你不认识钰王爷的座驾?”

一侍卫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喝道。

她忍着闷哼声,一动未动。

她当然知道这是东凌国权倾朝野的钰王座驾。

因为,她要赌,赌东皇钰已经忘了她,也认不出面目全非的她,更不会有什么兴致多看她一眼。

所以,她明知里面的人是东皇钰,却故意称之为大人,目的就是不想让东皇钰认出她来。

“你确实该死。”东皇钰起身从轿内走了出来,目光晦暗不明,语气沉沉,“你说得没错,你冲撞了本王——”

围观的百姓对后半句话是一头雾水,可‘本王’这两个字谁都听懂了,场面瞬间就骚动起来了。

原来是钰王爷啊!

不愧为东凌国第一美男。他身躯凛凛,拥有精雕细琢的脸庞。

——“求王爷放了她吧!”易凉混在人群中带头喊了一声。

“是啊,王爷。她也是为了救人!”接着是一妇人的声音。

然后起此彼伏的的求情声响起,闹哄哄的乞丐声音也加入。

顾卿颜脸贴着地面,渐渐濡湿了一块灰尘。

她是千金大小姐的时候,只落得个恃宠而骄,张扬跋扈的恶名,最后还锒铛入狱,不曾想被当作一个乞丐,居然得到百姓声援。

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东皇钰抬起一只手来,缓缓下压,人声也随之平息,他眼里凝聚着火光,不紧不慢道:“你们要为她求情?”



慑于东皇钰的威严,周遭百姓顿时鸦雀无声。

“姐姐是好人,求王爷不要为难”在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原来,是刚才被顾卿颜救下的小姑娘在一旁弱弱地说道。

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她娘亲捂住了嘴,生怕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得罪钰王的话。

东皇钰瞥了那小姑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谁说本王要为难她了?”

“本王念其可怜,欲收她入王府做婢女,今后不必流浪街头,温饱也有保障。不知本王这么安排,可有不妥?”看似询征求百姓的意见,实则不容质疑。

说完这一段,他心情甚好的样子,竟是笑出了一口白牙。

众人为之目眩,山呼王爷千岁。

顾卿颜感觉胸膛里有热热的东西在翻腾。

她恨极了他犹如魔鬼般的笑。

这个笑耀眼得如同嗜血的罂粟,带着致命的毒。

她也恨极了这一刻久违了的心动,尽管这心动伴随着森森寒意。

也依旧惊心。

“多谢王爷抬爱,民女不愿!”顾卿颜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仰望着东皇钰明晃晃的笑脸。

脱口而出的声音精嘎、沙哑,像是两片粗糙的砂纸,相互摩擦时所发出的“刺啦刺啦”。

吓到了周围所有人。

包括东皇钰也有一瞬间的诧异。

这粗嘎精粝的声音,已经到了一种难以让人忍受的极限。

云随更不用说了,他从起初的震惊到现在还没回神来。

顾卿颜却在懊恼刚才情急之下忘记掩饰了自己的声音。

在狱中她被人强行往喉咙里塞砾石,嗓子早已毁了,现在能发出声音对她来说已经是天赐了。

这些天,她说话都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的,才会让人听起来不会那么刺耳难听,只是有点沙哑。

就在顾卿颜抬头的那一刹那,无人能留意到东皇钰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外深长。

良久,他勾出一个讥诮的笑,俯下身去,贴着她的耳朵道:“顾卿颜,原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还没死?连声音都变得让人厌恶了。”

如果说上次从风掀起的一角窗帘里看到那乞丐似的身影的时候他只是怀疑。现在,在她抬眸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顾卿颜。

害死苏怜心的顾卿颜,让苏怜心尸骨无存的顾卿颜,他恨之入骨的顾卿颜。

他以为早已冷寂的心,在见到顾卿颜这一刻,以扭曲的恨意为开端,逐渐复苏。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折磨她。

而东皇钰那双带着探索、冰冷的目光让她浑身一颤,满是突然然起来的寒噤。

顾卿颜顿时脸色刹白,无力地发现,纵使经过一年牢狱折磨,自己居然仍未死心,即使被那样对待过,她还是无可救药地随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牵扯着心脏。

她垂眸,藏起黯然的神色,“我还没死,让您失望了。”嘴角勾起讽刺的笑,纵然再胆怯,也断不教他看出分毫。

“你不愿也没用,无人能否定本王的决定。再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往王府跑么?”这几句还是贴着她悄声说的,说完就眯着眼睛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一只蝼蚁一般。

“王爷,民女并非钰王府婢女,有选择的权利。望王爷恕罪,请允许民女先行告退。”未待东皇钰发话,顾卿颜起身离去。

东皇钰看着顾卿颜一瘸一拐的怪异走路姿势,顿觉几分滑稽!

一年未见,他未想到一年前帝都张扬跋扈、骄傲无比的明媚女子,竟变得有些陌生了。

也不及细思那一瞬的不适应里面是不是掺杂了其他,他沉沉地下令:“给本王抓住她!”

第十四章 她是顾卿颜

“咚!”

很快顾卿颜便被侍卫抓住拉到东皇钰面前粗暴按在地上。重重跪下去的双膝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她一口银牙欲碎,深深地埋下脸去。

这一刻她的表情,应该是扭曲的。

“抬起头来。”

东皇钰不悦地命令。

在等到顾卿颜被押过来的时候,东皇钰走至她身边一手抓着她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看着这张阔别一年的脸孔。

整个额头因垂下的头发挡住了,看不出什么,但额头以下露出露出的脸看起来粗糙不堪,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白皙细腻。

此刻,她脸上有着压抑的痛楚,因着半闭着眼,竟显出一丝柔弱和无助的模样来。视线再下移,是陈旧得看不出颜色来的衣裳,没到衣不蔽体的地步,可也是褴褛得可怜。

“你跑什么?”东皇钰玩味地勾起了一边嘴角,“你以为你能从本王手里跑得了?”

“跑不了也要跑,因为你就是个魔鬼。”

顾卿颜有种无力的苍白感,再度抬高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悠悠地望着他。

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怨,这张脸是她一年来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无数次出现在脑海中的恶梦。

她觉得无力且怆然。

“你可知触怒本王的后果?看样子,你早已忘了?”

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

刑部大牢一年生不如死的折磨,早已深入骨髓,又如何忘得了。

“要不要让我再帮你温习一遍?””随着话音的落下,一只脚毫无征兆地踢在了顾卿颜的腰窝,随即恶狠狠地踩下。

东皇钰在前者的痛哼身中咬牙切齿地道:“被我恨着的感觉,真的有那么爽快?看到没,这就是你触怒本王的后果。”

把所恨之人像狗一样地踩在脚下,他指尖微微颤抖地体会着这其中扭曲的快感。

——你为什么要害苏怜心,当你在害她时又可曾想到今天?

顾卿颜匍匐在地上,脸颊贴着粗砾的地面,腰上触电般的激痛逐渐迟钝,她觉得还可以忍受,倒是脸颊上那种微小却尖锐到不容忽视的刺痛感让她嘴角弯出一丝笑来。

——也不过是折辱。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抗,东皇钰一愣,还要继续施力的脚也在哑然中撤去。

虽然重压已去,小小的破败的身子也依旧伏在地面上,只是塌下去的腰本能地拱起了一些来缓解那阵钝痛。

——原来一年之久的牢狱,真的可以让原本这么一个张扬跋扈明艳动人的大小姐面目全非。

他居然有些不习惯,更深更微妙的愤怒被唤醒。

这一暮让人群中的易凉看得揪心不已。

易凉紧握拳头,欲拨开人群冲出去时,想要冲过去救人,却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来。

同时,易凉也被人拉住了手臂。

“苏黎,你干什么?”易凉转身看向拉住自己衣袖的乞丐。

“你不能去。”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乞丐说道。

“可是她姓顾,是顾卿颜啊!只有通过她我们才能找到那个人。”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去。就算我们出手了也不一定能从东皇钰手下救下她,反而会暴露身份。”苏黎坚决地阻止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知道她在哪,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了苏黎的话,易凉犹豫再三后,最终放弃了。

“本王再问一遍,可愿跟本王回府?”东皇钰再次出声,同时又是一脚狠踹上去,面部表情依旧纹丝不变的冷冽。

“啊”顾卿颜忍不住痛呼一声。

凭什么她要跟他回王府!她又不是钰王府的婢女,也不是那关在刑部大牢的囚犯了。

现在,她自由了,是个自由人。

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强忍着钻心的痛,“民女不愿意。”顾卿颜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

很好!顾卿颜!

竟然敢反抗自己。

东皇钰如地狱的冥王般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她眼前被一片黑影覆盖,直到她手指突然传来钻心的痛,顾卿颜听到自己手指骨裂的声音。

原来,是东皇钰一脚踩在了她的手指上,她还没来得及痛呼声,就听东皇钰缓缓的开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东皇钰加重了踩在她的手指上脚的力度,恨不得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踩断,“顾卿颜,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利吗?”这一句他是看着匍匐在他面前卑微的身影轻声说的,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什么?她是顾卿颜?”

“原来她就是杀害苏怜心小姐的凶手。”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是外貌和心一样丑陋。”

“就是就是真是蛇蝎心肠。”

围观人的犹疑和恻隐都在一瞬间变成了厌恶和憎恨。

接着,各种鄙夷,蔑视,辱骂,砸东西开始了

呵呵!

她无力的苦笑。

刚才,还在为她向东皇钰求情的百姓,在知道她是顾卿颜后,恨不得杀了她。

原来这就是人性的善变啊!

而东皇钰这到底是有多恨她?

故意说出她的身份,让她成为过街老鼠在帝都无立足之地,乖乖跟他回王府任其折磨。

刑部大牢中三百六十五个来暗无天日的日夜,生不如死的折磨,她是真的害怕面对冷酷无情的东皇钰了。

可如果不跟他回府,依东皇钰的性格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她现在不能死。

就算要死,她也要替那个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完成遗愿才能死。

既然逃不过这命运的话,也只有逆来顺受保命。

因为她答应过那个人要好好活着。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那个人,她也得好好活着。

“民女愿意跟王爷回王府。”

东皇钰眯着眼睛,打量起她若不是刚才云随嘀咕说她的背影像顾卿颜,他才想起数日前沈疏楼以战功换取她自由一事。

如今,她的变化真的很大。以前那个明艳动人、刁蛮跋扈的人变得他都不认识了。若不是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让他肯定眼前之人就顾卿颜,他都认不出这个女人了。

“你确定?”东皇钰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

“谢王爷施恩,刚才是民女不识好歹了,民女愿意跟王爷回府。”她抬起脸来,空洞的眼睛望进东皇钰风起云涌的眼底。

两人俱是心中一悸。

“回府。”扔下这么一句,东皇钰甩袖蹬上马车,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而危险的气息。

内敛而又可怕。

第十五章 好奇心只会害死自己

东皇钰上了马车,侍卫带上顾卿颜也跟着离去。

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唏嘘。

这钰王爷虽冷酷无情,倒也长得极是好看。

对于东皇钰,百姓心中除了害怕,当然更多的则是敬畏。

因为在百姓心中,东皇钰是神一样的存在。

身为当今皇上东皇衍的皇弟,东凌国的八王爷,在东皇衍登基前,东凌国百姓甚至都不知道东凌国还有一个八皇子的存在。但是,在东皇衍登基后,也就是东皇钰十二岁那年,东皇衍突然把东皇钰从冷宫中接了出来直接封为钰王。

东皇钰十四岁时开始参与朝政,他凭着卓越的计谋,铁血的手段,将一些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清除了一大半。十六岁时,独自前往边疆,巧用计谋将进犯东凌国边界的西玄军一举击灭。西玄国经那一役后,国力大损,不如从前,再也不敢犯东凌国边界。

于是,东皇钰在东凌国百姓的心中有了至高的威望,甚至是超越神一般的存在。这些年,加上皇帝对他的信任,将皇权一步步交予他。时至今日,东皇钰可谓权侵朝野,圣宠无双。

周围百姓渐渐得散得差不多了,易凉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当时接近顾卿颜确实是怀着基某种目的,但也是在这一刻,他决定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守护这个女子。

这不只是一时冲动。

只为她的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倔强。

把顾卿颜带回王府,云随有点不明白王爷的做法。

既然王爷那么恨顾卿颜,为何又要把这个恨到极点的人带回王府云随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陪伴多年的王爷了。

他跟随王爷十二年,从来都没看透过王爷。

不是吗?

东皇钰一回到王府,就被皇上宣进宫了。

而云随是跟着王爷一起入宫走得匆忙就把顾卿颜扔给了王府总管文途说先关起来。

文总管在不明白王爷把顾卿颜带回来的用意前,就暂时把顾卿颜关在了柴房。

纪也执行完东皇钰交待的任务回到王府的时候,把自己的爱马牵到一边儿的马厩里去时发现旁边红色鬃毛的马正撅着蹄子,看起来兴奋异常。

他不明所以,便走去过去随手拿草料去喂:“红烟,是不是饿了,快吃吧!”

顿了顿,他又笑出声:“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饿了。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模样漂亮的红鬃毛马儿,浑身上下的毛红得像火一样,无一丝杂质,就像曾经帝都那抹耀眼张扬的红色身影。

不过,自从一年前那抹最耀眼的红色失去光芒后,这匹马也失去了精神,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了。

纪也发现今日的红烟却有点不一样了,它看起来特别兴奋。就连胃口也变得很好,纪也念叨着给它喂了一会儿,它吃饱了就偏过了头看向另一边发出了兴奋的嘶鸣。

这马虽是畜生,但也通人性吧,或许是跟在那人身边沾染了吧!

纪也这么想着,在红烟抬头嘶鸣的时,他发现红烟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蓄满了泪水,而它看去的方向……柴房?

他招来一个刚好经过的小丫鬟询问,得到的答案是柴房里前一会儿刚关进来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脏兮兮的乞丐,会是谁呢?

他沉思片刻,叫住欲走的人:“你端着茶水是打算给王爷送去么?方向不对吧?”

“……给王爷递茶?我哪有这福分,不过是后院的那些主子们见王爷突然带了个人回来,想打探一番。但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气,她们就算想知道,没人敢往上凑。这不,才让我借着给主子们端茶送水的机会绕道前来打探一番。”

七夏瞧着四下无人,偷偷地凑上去:“纪侍卫,你说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被王爷亲自从外面带回来?”

“不干你的事儿,莫得打听。”纪也闻言也是一惊,只得拿话压一压,而后粲然一笑道,“有空关心这个,还不如找个好情郎。”

平素他们关系算是不错的,互相也多有照料,这话说得欠揍了些,可纪也吃准了七夏至多也就骂他一两句吧。

可七夏只是忿忿不平地瞥他一眼,便羞红着脸转身去了。

这私通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得的。可是这般挺拔诱人的少年,言笑晏晏之间,如何不心动。

她以为这感情自己隐藏得足够好,怎地……被这般调笑了呢?这其中又几分真假呢。

细细思量之间,欣喜酸涩忧虑之感不绝,再没心思去管那劳什子柴房里关着的人了。

纪也看到七夏的反应也只是怔了怔,不是他不解风情,只是他这一生都要跟着王爷的,实在没有余力去想这些风花雪月。

王爷于他有再造之恩,怎可相负。

“那里关着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呢?”听七夏那么一说,他倒也有点好奇,喃喃自语,“王爷带那人回来目的是什么?”

纪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在嘀咕什么?”

后面倏然传来语气不咸不淡的声音,纪也的身子不由一僵。

听到东皇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赫然吓了一跳,结巴着行礼,“属下……参……参见王爷!”

“起来吧!”

纪也回来时本欲向王爷汇报任务完成情况,却听管家说王爷被皇上传召进宫了,他只好等王爷回来时再汇报,于是就先将爱马牵到马厩喂养一番,顺便来看看红烟这些时日过得怎样?只是,王爷不是进宫了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行完礼后,纪也纳闷问道,“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怎么,本王的王府里,还有本王来不得的地方?”东皇钰幽眸横扫。

其实,东皇钰从皇宫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只是刚踏进书房,便听到马棚传来红烟兴奋的嘶鸣声。

本来马棚离书房相隔甚远,但红烟是天下间少有的良驹,嘶鸣声响彻十里之外。

所以东皇钰是闻红烟嘶鸣声而来。

“不是。”纪也臊了个大红脸,鬼使神差道,“属下刚才只是有点好奇隔壁柴房里关的是什么人才说错话,请王爷恕罪。”

“哦?很好奇吗?”东皇钰剑眉微扬,“你不知道,有时候好奇心只会害死自己。”

第十六章 不过是一个罪该万死的人

纪也腿一软就往地上跪,“属下该死,不该好奇。”

他对东皇钰是又敬又怕,虽然后者也并未有要发怒的意思,可积威之下竟开始发慌。

“想知道她是谁吗?”

纪也被东皇钰神秘而又恐怖的冷冷一瞥,吓得马上屏声静气答道,“……王爷,属下不敢。”

“她不过是一个罪该万死的人。”东皇钰在说这话时,只见银光一闪。

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嘶鸣声响彻上空。

这声嘶鸣哀恸到了极点,既像是呼唤又像是绝望。

纪也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抖,看过去的时候,红烟已经鲜血淋漓而下,滴湿了草料。

原来是东皇钰拔出纪也腰间的佩剑伤了红烟。

“红烟!”他扑上去,抱住红烟流血的脖子,连同未及收回的剑一起,目中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身华服却有着傲雪之姿的人。

东皇钰拔出剑,剑被带出时也划伤了纪也的手臂,一道血线洇出。

他皱着眉头费力地思索了一会儿,在后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知道本王为什么要伤它吗?”

“属下不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纪也已经哽咽。

“因为这匹马的主人。”东皇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白布,缓缓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还有,也因为你的好奇心。”

纪也明白了。

除刚才自己因为好奇想去看看里面的人是谁,王爷以伤害红烟来惩罚自己外,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这匹马的主人曾经是顾卿颜。

是被东皇钰恨着的顾卿颜。

可是她已经被王爷送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刑部大牢了,不是吗?

纪也拥着受伤的马,心中焦灼,难过,无能为力。而这些在他心中像火烧一样难受。可他没有勇气,更不会去指责东皇钰。

因为东皇钰曾是他发誓要效忠一生的人,可同时他又忍不住自责。

当年自己和那个女子之间的直接交流并不算多,却也足够了解她的脾性。

她肆意张扬,骄傲跋扈,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只因率性而为。

可只有他知道她肆意张扬后的随心所欲和自由洒脱,骄傲跋扈后隐藏的更是一种未被世俗污染的至纯至性。

所以,他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儿,也不解为什么当年就连他都能看出来不对劲,王爷却对跪在王府门前整整一天一夜的青梅竹马,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呢?

当年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替那个张扬绝艳的女子说话,现在连她唯一的爱马都保护不了。

哪怕今日王爷让自己死,他也绝不敢在王爷面说半个不字。

为了救红烟,他不得不违抗王爷一次了。

看着纪也突然下定决心的表情,东皇钰眉头轻蹙。

“你心中现在是否很恨本王?”东皇钰淡淡地问出这话,并不凌厉,却足够无情。

“……”纪也未能看到王爷说这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只是跪下,道,“求王爷,放了红烟。它只是畜生,纵然它的主子曾经有什么错,但它是无辜的。求王爷放它一条生路。”

说完,纪也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如果本王不愿呢?”声音里是浓浓的杀机。

“……”这一句几乎是绝了红烟的生机,他哑声道,“当初王爷您不也觉得红烟是天下难得的良驹,才留它一命将它圈养至马厩吗?为何今日,说杀便杀了?属下有点不明白。”

纪出不知道这话一说出,接下来会面对东皇钰怎样的惩罚,但为了红烟,他还是说了。

“住嘴!”东皇钰极少流露情绪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丝的狼狈,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异常,把剑往地上一扔,冷冷砸出一句:“本王可以留红烟一命,但是你最好不要让它再出现在本眼前!”

“是,属下多谢王爷。”纪也感激地又一磕头。

“呜”

一声哀鸣划破了黑沉沉的梦境。

随后就是挣扎不休的跟梦境持久的拉锯战。

不行,她要醒过来。

要醒过来。

“红烟!”

顾卿颜哑声喊着一个名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破布一样被扔在一个黑小房子里,好在再怎么说她也在牢里待过一年的,这种程度的恶劣环境比起刑部大牢在她看来还是最好的了。

她回想直刚才的整个梦境,只余一片填满黑色的空白,似乎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在梦里听到了红烟的嘶鸣声?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红烟,你在这吗?我好像听到了你绝望的嘶鸣声?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想起一年前,那时候她骑着红烟到王府门口,抱着满心的虔诚和哀戚,还有不知名的愤懑,只是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从跪下到最后被送入刑部大牢,她都没有来得及多看它一眼。

“红烟,你现在在哪?过得好不好”

她喃喃道,脏兮兮的侧脸沉沉地埋在散乱的头发中,一时间万般悲痛成死灰。

等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头脑里的昏沉也慢慢散了一些,她打量了下四周,原来自己还在柴房里。

自她被东皇钰带回王府后,原本以为东皇钰会想尽一切来折磨自己,没想到他刚到王府就被皇上召进宫了。而自己则被文管家扔进这柴房后,在极度的饥饿下,她昏睡了过去。

摸摸已经饿得扁扁的肚子,她努力站起身来,想伸个懒腰舒展一下酸痛的身体,骨头却发出渗人的声音。

伸懒腰的动作卡在了半空中,她皱了皱眉头,复又放下了手臂。

别说伸懒腰了,这一双破裂的琵琶骨,没把她变成完全的废人,她都该感激涕零。

扶着墙走到了门边,她想看看门是否有上锁,如果没有上锁,她要出去找点吃的。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摸了摸自己饿到绞在一起的胃,还有知觉,看来是没被关太久。

“哗——啦——啦——”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她一滞。

会是谁?

她屏住了呼吸,将身形靠墙隐在来人不可能一眼看到的盲区。

接着,便是门锁被拆卸的声音,不知道门外来人的用意,顾卿颜听着头皮一阵发紧。

第十七章 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但只听到开锁声音,却并没见人进来。

难道对方是要放自己出去?

想起曾经这个她有事没事来晃荡的王府,处处都熟悉的地方,现在竟成了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地方。

她轻轻地拉开了门,脚还未来得及踏出门去,便有清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拂面而来,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很淡很淡,几乎散得差不多了,可还是缠绕在鼻端,叫人心悸。视线远远地投射过去,马厩那边的地面上有挺大一块儿血迹和一把染血的佩剑。

奇怪的是无人来清理这些东西。

她惊诧于自己的敏感。

刚踏出去的一只脚也随之收了回来。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了,现在连谁给她开的门她都不知道,贸然离开的结果……

难道是有人想要诱导她逃跑?

可是她为什么要逃……本能的对东皇钰的惧怕吗?

虽然不肯承认,但是阴影,已经深刻入骨。

理智告诉她,她如果敢逃出钰王府,接下来面对的绝对是东皇钰惨绝人寰的折磨。

离开王府是必然的事,她不能就这么死在东皇钰的手里,她还未帮那个为她牺牲生命的人完成遗愿呢。

现在离开,一旦被东皇钰发现,她恐怕会死得更快吧。

这王府这么快就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来人故意把柴房门的锁解开,造成自己要逃跑的现象,然后让东皇钰置自己于死地。

好险恶的心!

自己才被带回王府还不到一天,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消息,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我知道你必定在某处。”她肯定那位给她开门的人还在暗处观察她的反应,“我知道,你这么做必是为了置我于死地。既然是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要借助东皇钰之手除掉我?”

没有回应。

看样子自己猜对了。

顾卿颜又继续说道,“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有仇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唰唰唰”几道银针从窗边射进来。

虽然武功被废,右腿已瘸,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暗器来源的判断。她就地往门槛外一滚,狼狈地躲开了那几枚偷袭的银针。

不过因为这就地一滚,身子与门槛强烈撞击,痛得她紧咬牙关。

“唰唰唰”

在她来不及多做思考的情况下,又一波银针突袭而来。

顾卿颜又往地面一滚,银针生生地又将她逼出离柴房几米远的地方。

她心知,这人既然对她动了杀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纵使明知此人故意逼她离开柴房,为了活命,自己必然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顾卿颜一瘸一拐的向前疾跑。

逃跑的姿势怪异极了。

她只顾着向前疾跑,并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道门槛,她抬头一看,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跑进了王府的厨房。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突然出现在厨房的人,埋头在灶前添加柴火的少年睁着亮晶晶的双眼问道。

“我我是王府的婢女,不小心迷路了。”看前眼前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顾卿颜撒谎道。

少年的右眼角下方有一颗黑色的痣,使他看起来增添几分可爱。他扫了眼顾卿颜一身狼狈的样子,质疑道,“你说你是王府的婢女,可你怎么没穿王府统一的婢女服饰呢?”

“因为因为我是刚来的,还没来得及发放。”顾卿颜随便找了个理由勉强解释道。

不过在说的同时,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顾卿颜尴尬的笑了笑,自己一天都没进食,刚才因着急逃命而忘了肚子饿了之事。现在在暂时安全的情况下,肚子开始抗议了。

少年见她没有恶意,善解人意的问道,“你饿了吗?厨房还有馒头。”

说着便从锅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顾卿颜。

“谢谢!”顾卿颜接过,眼里泛起了泪花。

正当她准备咬下去时,馒头被突然“啪”地一声打落在地。

顾卿颜抬头一看,东皇钰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身后跟着云随,管家文途及几名侍卫。

东皇钰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色华服的衬托显得越发的冷酷无情。

东皇钰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进宫去了吗?

就算没有进宫去,以她对东皇钰的了解,除了王府前厅,书房及他的卧室,他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以外的任何地方。现在竟出现在厨房,难道是刚才那个在柴房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把他引过来的。

对于东皇钰的突然出现,少年惊慌地往地上一跪,“奴才长安参见王爷。”

“谁让你给她吃的?”东皇钰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长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是奴才不是奴才”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长安?

他叫长安?

“卿颜怎么办,我好像快要死了?其实死了也好,就可以少受点折磨了。”

犹记得,当时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躺在她怀里,那是顾卿颜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悲怆声音。她抱着那个女孩不断用自己的体温去焐热女孩逐渐冰凉的身体,可是没用。

弥留之际,怀中的女了孩带着无限的渴望,“卿颜,临死之前我好想见到我的弟弟。看来此生是没有机会了”她颤抖的双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抓住顾卿颜的手,哀求道,“卿颜,如果将来你有机会离开这,请帮我找到弟弟,他叫长安,他右眼角下方有一颗黑色的痣。”

回忆是痛苦的。

至今,顾卿颜依旧记得怀中女孩临死前那哀求的眼神。

想起牢中那个为了救她而牺牲生命的女子,顾卿颜角不知不觉湿润了一片。

她伸出手,偷偷擦干。

记得女孩说过,她叫长平,她有一个弟弟叫长安,姐弟俩的名字取自平安之意。当年他们崔家获罪下狱,而她弟弟因年幼而逃过一劫,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如果他还在人世的话,现在大概十五岁了。

眼前的少年叫长安,年龄与长平说的相差无二,右眼角下方刚好有一颗黑色的痣。

因此,顾卿颜基本上能断定眼前的少年就是长平临死时心心念念的弟弟长安。

可看眼前的情况,东皇钰会不会为难长安?

果然,下一秒,顾卿颜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八章 咬牙吞下所有的屈辱

东皇钰不缓不慢地声音响起,“把这个不守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杖毙。”

“王爷,饶命!奴才知道错了。”长安跪在地上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顾卿颜的眼底一瞬间爬满了惊恐、愤怒,陡然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不行,长安不能有事。

“慢着。”她脱口而出喊道。尔后,定了定神,缓缓地抬眸看向东皇钰,“馒头不是他给的,是我自己拿的。”淡如薄雾的目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后,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这是她出狱后第二次鼓起勇气来直视他,但双眸又很快垂下。

“再说一遍。”东皇钰鹰隼一般的眼,眯了眯,透着几分危险。

“馒头是我自己拿的,不关他的事。你要罚就罚我,放了他。”顾卿颜再次扬头硬着头皮说道。

“很好!”他唇角噙着笑,黑眸中也因这抹渗人的笑而晕染出浓烈的冷意,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馒头,“既然是你拿的,那你现在就把它吃了。”

顾卿颜微愣。

就只是把它捡起来吃了?

这么简单吗?

东皇钰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直觉告诉她,不会!

以她在刑部大牢中所受的折磨来看,东皇钰的怎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恐怕更可怕的惩罚在后面。她双腿停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果然——

东皇钰一脚踩在馒头上,“怎么,还不过来吃了。”深不可测的眼里一道寒光疾驰的射在顾卿颜身上,她不禁打了个颤,看着地上被踩得变形的馒头,像木头人般的停滞不动。

“王爷,这怎么能吃?”长安跪在地上睁大眼珠儿看着被蹂躏着潜入满满沙尘的馒头。

“不能吃?”东皇钰犹如刀削般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射出阵阵光芒,连空气中都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顾卿颜的面色,一刹时地变成了惨白色。

她知道这是东皇钰要故意折辱自己,如果不顺从,他必定会拿长安开刀。

“好,我吃。”说出这句话时,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语气中带着三分凄楚,三分哀怨,三分悲凉,还有一分心碎茫然。

她缓缓地向前移步,弯腰伸手去捡。

“啊!”顾卿颜突然吃痛,茫然地看向施暴的人。

东皇钰抬脚在她背上用力一踹,她就像狗吃屎一样向前扑倒,脸贴着地,随后被东皇钰强行踩在了地上。

即使是这样,东皇钰并没打算放过她。

她匍匐在地上,伸手去拿馒头时,东皇钰又是一脚把馒头和一双细瘦的手一起踩在了地上,并且缓缓地碾了过去。

她的眼里渗满了泪水。

而东皇钰的眼睛里除了冷酷,更多的则是残忍。

“本王有让你伸手去捡吗?”东皇钰又冷又尖锐地讽刺,末了森寒一笑,脚下的力道并不曾放松,碾过一个来回。

“啊——”十指连心,钻心切骨的痛让她再一次痛哼出声。

东皇钰这才稍微抬了抬脚,不容置疑道:“就这样趴在地上吃。”

呵呵!

顾卿颜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缓缓地看向东皇钰,那双眼,不冷不恨也不爱,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

让她趴在地上吃,把她当成什么?

当成狗吗?

东皇钰啊东皇钰,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这样折辱我

东皇钰愉悦的欣赏着她眼底的绝望,用着平常的聊天一般的语气,说道,“不然,本王废了你的手。”可是其中的韵味分明是没有半分留情的威胁。

不,不是威胁,是事实,他真的干得出来。

而且非常期待这么做。

顾卿颜打了一个寒战。

她已经废了一条腿,手不能再废了。

为了长安,为了活着,她可以抛弃尊严,抛弃一身傲骨,咬牙吞下所有的屈辱。

她匍匐在地上,慢慢地将头移过去,嘴巴贴着馒头,刚使劲咬下去一下就有一串眼泪下来。

真硬!

为什么曾经她用尽全部力气去爱的人,最后却以这样的残忍方式对待她。

东皇钰是这样,她的父母亦是如此。

而大牢里为她失去生命的女子成为她心中最坚定的疼痛。

为了这疼痛,她必须活下去。

她匍匐在地上努力地嚼着硬馒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凄凉得叫人心酸。

东皇钰再次被顾卿颜的顺从卑微的态度给讶异到了。

曾经那个没羞没臊成天跟在他屁股后说什么“喜欢,喜欢”的蛮横任性的千金,现在好像变得有点陌生了。

这还是认识的那个一身傲骨、张扬跋扈的顾卿颜吗?

可不管她怎么变,始终改变不了她是害死怜心凶手的事实……

如果一开始是忍耐着满心的厌烦,偶尔还会因她的一些故意引他注意的一些举动,心底微起波澜的话,那现在,就只有无尽的厌恶和恨。

这个女人,她该死。

顾卿颜吃得太狠,被馒头渣子呛到,眼泪鼻涕都给咳了出来,那模样好不凄惨,却丑陋到根本引不起任何程度的同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长安跪着那里,身子不停地颤抖,嘴里也一直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替自己承担王爷的责罚?

看着她因自己而被折辱,长安的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懦弱,她也就不会受到如此对待。

“长安,不关你的事。”顾卿颜凄美一笑,安慰着长安。

东皇钰针对的本就是自己,哪里关长安的事。

“可以了。”终于,东皇钰淡淡地下着命令,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顾卿颜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接着往嘴里塞那半个脏硬的馒头。事实上她现在已经离崩溃不远了,她根本就什么都听不到,遑论应声停下动作。

满口的牙都在发疼,心口却空荡荡的,没着没落地唰唰地冒着凉风。

彻骨寒。

“你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吗,别天真了!”东皇钰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来人,将她带走。”

第十九章 你何曾对我有情过

“轰!”朱门豁然被云随一脚踢开,一众婢女惊慌失措的看着突然而来的人,齐刷刷跪下,“参见王爷。”

而顾卿颜惊魂未定,未待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便被东皇钰狠狠地踹了进去。她感觉自己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倒在地,愣是吐出一口鲜血。

云随在一旁看着,有点于心不忍的偏过头。

“顾卿颜,知道这儿是哪吗?”东皇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狼狈,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顾卿颜皱眉,双臂撑起身子准备打量四周,下巴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擒住。她的双眼布满血丝,泪水充满盈眶眼前模糊的脸差点让她再次失神,试图如以前那般去摸他的脸,终是败给了残酷和冷血。

“这儿,是王府的洗衣苑,也是你下半生的归处。你就在王府好好呆着,会有人专门‘伺候’你。你欠苏怜心的命,我会一点一点让你还的,知道吗?”

顾卿颜双拳紧握,愣是没有流一滴眼泪。

以她以前对东皇钰的上心,对王府的熟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王府犯了错的最下等奴才婢女呆的地方,也是最苦最累的地方。

这里洗整个王府所有人的衣服,每天有着干不完的活。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丫鬟奴才都可以将这里的人踩在脚底下。

东皇钰颇有些诧异,按她以前那张扬跋扈的性子,竟没有反抗。但看到她丑恶的脸,突然失去了深想的心思。他像沾染瘟疫一样,嫌弃的避开顾卿颜的视线,咬牙切齿道,“你也不要想着给本王耍手段,要是给本王耍手段,别怪本王无情。”东皇钰眼露寒光,手上的力度不断增加。

顾卿颜生生忍住下巴上的刺痛,她充满希翼的探寻他的目光,哪怕一点温柔,也足以让她有不去恨他的理由。

可是,她失望了。

东皇钰说完,大袖一挥,甩开顾卿颜,便疾步离开。

骤然的心灰意冷浇灌顾卿颜的心,无力的低声呢喃:“你何曾对我有情过……”

她十岁那年认识他起便成了他的小尾巴,她天性洒脱、崇尚自由、喜欢无拘无束,向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但这些通通都因为喜欢他而放弃,她愿意为了他呆在风云暗涌的帝都。

她这辈子想坚持的,唯有一个他。

为何他爱苏怜心,却偏偏只恨她!

“她是王府新来的婢女,今日在街上冲撞了王爷,便被带至王府,她以后就在这洗衣苑做事。”管家文途给管事王嬷嬷留下这么一句话也随后离去。

不知为什么听到文管家留下的这句话时,顾卿颜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王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卿颜一会,不屑的眼神看过去,“顾大小姐,原来是个瘸子。”

东皇钰离开后,而那些跪着的婢女纷纷起,看着她,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这就是新来的奴婢?”

“对啊,对啊。”

“她就是顾卿颜,那个杀死苏怜心的凶手。”

“没想到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顾府大小姐,现在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变成了一个瘸子,现在还成了王府最卑微的婢女。”

“是啊,是啊!”那些人开始哄堂大笑起来。

眼里皆充满了各种不屑、嘲讽、蔑视

顾卿颜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瞥向说话的那些人,神色冷漠。

呵呵,她“杀死”苏怜心,竟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以讹传讹,还真是了不起。

她想着,手默默地垂下,紧攥成拳,听着她们用最难堪的话来嘲讽她。

毕竟,这比起刑部大牢一年的折磨和屈辱,这真的不算什么。

“喂,新来的!”忽然一声尖锐而带着蛮狠的女声传来。

顾卿颜循声望去,一身材臃肿的中年女子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手中还抱着一堆散发着恶臭的衣服。

“你是新来的,新来的就得懂点规矩!这些你给我今天之内洗完!”女子语落,把衣服一把扔到顾卿颜脸上,引起哄堂大笑。

她能清楚的闻到那股男人特有的汗臭的味道,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抬手扯下脸上的衣服,擦了一把脸,竟还有白色的浑浊液体!

粘粘的,恶心死了。

顾卿颜放下手中的衣服,缓缓地走到装着热水的木桶,刚想洗把脸,却被方才的中年女子挡住。

“你做什么?!”女子叉着腰,面露凶光。

顾卿颜下唇紧咬,有气无力地道:“我想要去洗把脸……”

‘呵呵,真不愧是侯府出来的!连这身子都比别人要娇气啊!”女子语落,环视了周围一圈,众人无不赞许的点头。

顾卿颜看着面前嚣张的女人,只觉得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涣散,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是依稀看见女人扬起手往她的脸上扑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见她敢伸手去挡,女子顿时变得怒不可遏,扬起另一只手,大吼道:“给我好好治一治这个疯女人!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说了算!”

顾卿颜闻言,实在是忍无可忍,她裂出一抹冷笑,“这里是谁说了算?是你吗?你也不过是钰王府的一条狗!现在连狗都学会了仗势欺人了。”

“哗”的一声,顾卿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盆冷水泼到了她的脸上,沁湿了她的衣裳,勾勒出瘦骨如柴的身材。不知道是谁忽然又踹了一脚。本来已经废了的右腿使她站在那都会吃力,而这时被她人的重力一踹,顾卿颜“砰”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她想使力站起来,未成想被旁边的一面容姣丽的女子伸出脚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

眼泪在眼眶中哀哀打旋,可顾卿颜硬是憋咬牙憋了回去。其她人则一拥而上,像是玩弄一件玩具一般,不断地在她身上捶着、打着、辱骂着。

终于,见大家打得差不多时,管事的王嬷嬷才发话道,“大家都散了,去干活吧!”

“是,嬷嬷。”

第二十章 神秘面具男子

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王嬷嬷这才眯眼朝顾卿看过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还不起来快去干活。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顾府的千金大小姐,太后娘娘亲封的郡主。”

王嬷嬷也就四十来岁左右,人虽长得五大三粗,却有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见躺在地上的顾卿颜毫无反应,王嬷嬷趁机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直接朝她身上抽了过去,“你现在只不过是这洗衣苑最低贱的婢女,在这里你敢不听话试看。”

经过刚才一番众人的打骂,顾卿颜现在浑身像被马车碾压过一般。剧烈的疼痛开始麻痹她的神经,就在她忘了正常思考时,王嬷嬷的一鞭子下来,又把飘散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啊!”王嬷嬷的这一鞭子不可谓不重,她不由得痛哼一声。

“贱婢,洗衣苑不养闲人,快起来干活。”王嬷嬷双手插腰的瞪着她。

顾卿颜看了眼如凶神恶煞般的王嬷嬷,她摸了摸早已瘸了的右腿,此刻已麻木毫无知觉了,而左腿更是钻心般的疼,就算用手使劲的摁住还是不能阻止蔓延的疼痛。屈于鞭子的淫威,她只好强忍着遍布全身的疼,右手以掌撑地,左手扶着左腿艰难地站了起来。

因着右腿现在毫无知觉,她全身的重量都是告左腿支撑着,强忍着左腿的钻心之痛,早已冷汗不止。

其实,一年的牢狱她早就应该明白,只有绝对顺从才会让自己少受点折磨。

怪只怪自己刚才一下没有忍住,忘了这是王府洗衣苑,一个与刑部大牢一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经过刚才之事,顾卿颜已经收敛起自己的冲动,她强忍着钻心之痛,低头恭顺道,“嬷嬷,教训得是,奴婢这就去干活。”

说完,拖着一瘸一拐的右腿,步履艰难地向洗衣池走去。

立秋之后,黑夜总来得特别快。现在才傍晚时分,天色已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顾卿颜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肚子,腹部那一块儿的衣服已经被水给浸湿了。她抬起袖子擦擦自己额上的汗,虽是八月天,可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凉的,就连劳累流下的汗,竟也是凉的。

从被送到这里持续干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过,她都佩服自己。

“不许偷懒,给我好好干活。”趁着她擦汗的功夫,王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扬起手中的鞭子直接又准确地打在她背上。

“吸!”顾卿颜痛得猛抽气一声。

又是鞭子!

她早已对鞭子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

鞭子于她就像东皇钰于她一样。

在狱中她可没少受过鞭打。

刑部大牢里的鞭子堪称刑部审讯犯人时的十大酷刑之首。

那些鞭子长着倒刺,一鞭子下去可以活生生的勾出一片皮肉。

而王嬷嬷手中的鞭子只是洗衣苑用来管教不听话的下人用的,故比起刑部大牢的鞭子要好很多。但刚才王嬷嬷一鞭子下来并没使出十分的力气,可就这点力气,让顾卿颜一头栽进了洗衣池里。

栽进冰凉而充满脏污的池子里时,她无奈的苦笑:刚从一个地狱出来,现在又到了另一个地狱?

老天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

我有做错过什么?

难道只因为我爱错了人?

她陷在放满衣物的水里,冰冷的心开始麻木。

“起来!我告诉你,今天这些衣服,要不洗完你就不要吃晚饭。”鞭子又抽在了她身上。

钰王府果真不简单,连洗衣苑一个小小管事的都会些功夫,不然隔着水鞭子不可又快又狠又准地打在她身上。

“我没”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了无理苛刻且残忍的对待。

然而王嬷嬷又一鞭子挥过来,她刚从池子里站起来又跌倒在池子里。

一口水倒灌入口,彻骨冰凉。

顾卿颜呐顾卿颜,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天真,受过的教训还不够么?她鼻子有点心酸。

“起来啊,少在那里给我装死。”

装死?

她倒宁愿死了。

死了就解脱了。

不用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了。

不!她不能死。

她还没完成长平的遗愿。

但现在真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意识恍惚中竟觉得这样沉在水里也不错,轻柔的水就像被子一样。

被子,她已经多久没盖过被子了呢?

易凉你可知道那夜你说的在香零山千年古树上的小木屋找到的干草,事实上是我原先准备的。

而那个小木屋也是属于我的,是疏楼哥哥专门为我搭的。

那时候她还和疏楼哥哥在那里度过一段悠闲快乐的时光。

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但是她听不见,身子也越来越沉。

“你找死!”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而后脚步声传过来。只见来人轻拂衣袖,王嬷嬷没看清来人,更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扑咚”一声晕倒在地上。

接着,一双手把她从池子里抱了出来,她意识昏沉中并没有得救的欣喜,甚至有些不习惯,那水虽然冰凉,但好歹有镇痛的作用,现在她的身上已经痛得要撕裂一般。

一只手探向了她的鼻底,她想笑,哪儿那么容易死,可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忍住那声压着的呻吟,还未扯动脸上的肌肉,痛哼声和难受的咳嗽就接踵而至。

那人的动作放轻了些,轻轻把她抱至房内,轻放在床上。

意识模糊中,顾卿颜不知道来人是谁。

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犹如雨后莲花绽放所散发出的香味——清新淡雅。

——谢谢。

她在心中感激道。

“主子,她伤得不轻。”黑衣劲装蒙面男子说道。

被黑衣人称作主子的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玉银冠,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一袭雪白色袍衣将他衬得如九天之上的上仙一般。

只是面上覆着的银白面具又使他增添几分神秘。

他看着顾卿颜因痛而拧成“川”字的眉心,轻轻一叹,“只是身体的伤再重也比不上心里的吧。”

曾经明媚张扬的大小姐,竟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才短短的一年时间,就磨灭了你所有的菱角吗?

银面男子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顾卿颜服下。见她自从服下药后,紧拧的眉心松了几分,这才起身道,“走吧。”

人影一晃,银面男子和黑衣男子皆消息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二十一章 本王就是来折磨你的

王嬷嬷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院内冰凉的石板上。

“奇怪,我怎么在这睡着了?”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摸了摸酸痛的脖子,喃喃自语。

她爬起身,环视了一圈院内,不见顾卿颜,顿时火冒三丈,“这个贱婢死哪去了?”

在院内找了一圈后,走进房间,一眼看到顾卿颜躺在床上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不干活,竟然有胆子躺在这里睡觉。你真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

顾卿颜是在王嬷嬷的鞭子抽打中醒来的。

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王嬷嬷手持鞭子横眉坚眼地怒视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自己明明在院子里洗衣服,又是怎么到床上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好像迷迷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出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让她挺意外的。

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对不起,嬷嬷,我现在马上就去干活。”顾卿颜艰难地起身下床,在王嬷嬷的谩骂声中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出房间。

“顾卿颜,这五盆衣服必须在寅时前洗完。”

顾卿颜才来到院子,便有绿衣婢女颐指气使的命人将五大盆衣服拖到顾卿颜面前,里面塞满了女人的衣物。

经过先前的挨打,她早已学乖了。对于这些明显的针对,她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淡淡了看了一眼面前堆积如山的衣物及眼前不怀好意的婢女,双手用力微曲,又慢慢松开。

寅时前洗完,摆明了是不让她休息。

待那几个婢女走后,其她的几个绿衣婢女纷纷将自己盆里的衣物塞进她的盆里。顾卿颜的头压得很低,几个婢女离开时还故意踩到她瘸了的右脚。

月上树梢,树影婆娑。

寂静的夜,除了揉搓衣服的“唦唦”声,还有几声蝉鸣。顾卿颜双手已经红肿,手心沁出丝丝血迹,但是她好像不知疲倦的搓洗。

好像在发泄,又好像在挣扎。

“王爷,您该休息了。”见子时已过,云随提醒道。

灯火摇曳下,俊美的面庞略带疲惫。东皇钰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折子,“她,在做什么?”

“在干活。”

“这么老实?”东皇钰剑眉上挑,放下手中的折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双眼凝望着窗外。

“王爷,您是否觉得这顾大小姐与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哦?”东皇钰示意云随继续说下去。

“属下印象中的顾大小姐,风华绝代,明媚张扬,人若犯她,她必十倍加之。如此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人,如今人变得瘦骨嶙峋,腿瘸了……且性情也好像大变。”云随略带不解的说。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云随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那个曾经一袭红衣惊艳帝都,骄傲又张扬的女子,现在却褪尽颜色,变得卑卑微微了。

“一切是她咎由自取。”东皇钰嘴角下压,目光深沉的瞥了云随一眼。

“属下失言,还望王爷恕罪。”云随抱剑请罪。

“确实,你说的没错。”

东皇钰摆摆手,脸上的棱角更加生硬。

大如圆盘的月亮悬挂在夜空,初秋时分,晚上和气温变得很低,洗衣池的水更是冰凉彻骨。其她人早已休息了,只留下她一人坐在这露天的院子机械般的搓衣服,好像不知冷暖疼痛。

她掸掉眉梢的寒露,看了看面前的五大盆衣服,一个晚上不吃不喝还算可以洗完。只是,洗完了这五盆,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曾经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爱的人,现在却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恨。

想想,顾卿颜便不自觉笑出了声。

大笑之后,只余悲凉。

她嘴角微勾,眼泪混合着笑声不断往下流,“苏怜心啊~苏怜心,你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可为什么你一死,我就变成了杀人凶手,平白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低下头,看到照应在洗衣水里面目可憎的自己,怨由心生,又自言自语:“顾卿颜,说到底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爱错了人,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她不停的击打水里的自己,激起的洗衣水飞溅到她的身上。

“你在干吗?”

一个熟悉的令人胆寒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她惊讶的停下手里的动作。

已经丑时了,东皇钰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放下手中正在洗的衣服,并没有起身行礼,静静的看着他,神情冷漠又略带讽刺,“王爷,深更半夜出现在这,是不是又想到折磨我的法子了?”

东皇钰忽然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的顾卿颜。

说话永远是那么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他转而邪魅一笑,一步一步逼近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线条,让她呼吸紧蹙。

就算再恨,也改变不了她曾经爱过他的事实。

“折磨你?确实,本王就是来折磨你的!”东皇钰嘴角微微勾起,右手钳制住顾卿颜的脖颈,子夜寒星的瞳眸透着令人寒入骨髓的冰冷。

顾卿颜呼吸急促,慌乱的拍打他的手,想要挣脱脖子上的桎梏,但是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且目露杀意,这次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东皇钰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就那么恨我?”顾卿颜秀眉紧扭,呼吸困难,一双好看的眸子仿佛要烧穿面前这面若冰霜的男人。情急之下直呼出了他的名字。

胸腔内的气流逐渐减弱,她悲戚一笑,两行清泪滑落在东皇钰滚烫的手上,绝望的看着眼前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东皇钰被她的目光刺痛,猝然松开她纤细的脖颈,及不可查的后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顾卿颜无力的倒在地上,新鲜的空气让她恍如重生大口呼吸,又不停的咳嗽,双颊泛红。

东皇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眼角中流露出一丝戾气,“顾卿颜,本王想做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你当时杀死苏怜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顾卿颜身躯猛地一震,双眸直盯着东皇钰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鹰眸,紧抿的嘴角忽然松开,一抹自嘲的笑意浮出。

原来事到如今,东皇钰还是认为是自己杀死了苏怜心?

多讽刺。

第二十二章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既然你认定我是杀害苏怜心的凶手,那你还敢带我来王府?你就不怕有一天我连你也一起杀了。”顾卿颜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却依旧带着几分希冀。

也许他是因为旧日的情分……或者……

可顾卿颜那么点希冀,却在东皇钰下一秒吐出的话中破碎。

东皇钰忽然的冷笑让她背脊发凉,“杀本王,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接着,一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顾卿颜,本王带你回来,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语落,东皇钰抬起腿,往她的小腹毫不留情的踢去。

“嘶……”她身子往后倒去,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口中逐渐蔓延出了腥红的血迹,空气中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是惨白如纸。

顾卿颜在受到重创时,不怒反笑。那凄清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透出着一股渗人的美。反观东皇钰,却毫不在意一般,只是厌恶地看着她嘴角溢出的血迹,此时的她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绝望。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忽地,顾卿颜抬起头,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张俊美如铸的脸,眼底的神色不见波澜,恍如一潭死水。

东皇钰挑起眉,嘴边是讽刺的冷笑,“直接杀了你也真是便宜了你,像你这般狠毒的女子,本王岂会让你那么痛快的死去,本王要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呵呵~”顾卿颜无力的瘫在地上,笑声传遍整个院子。

刚刚的希翼,真是讽刺。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顾卿颜嫣然一笑,语气中满是笃定。

东皇钰闻言,冷哼一声,“本王永远都不会后悔!”

谁也没有注意到朱门外一个黑色的人影抬头看了一样“洗衣苑”的门匾,目光凶狠,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天破初晓,潮湿阴暗的洗衣苑有了一丝光亮,露天的院子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王嬷嬷及几个气势汹汹的绿衣婢女推开厚重的大门,准备兴师问罪,却发现顾卿颜正晾衣服,五个洗衣盆空空如也。

她们正惊讶,顾卿颜放下手中的衣服,强扯起一抹微笑,向她们微微作揖,“嬷嬷,衣服都已洗干净。不知,还需要奴婢做什么?”

王嬷嬷面上有一丝不自然,在晾衣杆下巡视了两圈。有人让她好好“伺候”顾卿颜,五盆衣服难不倒她,看来她还得想点别的招数。

“顾卿颜,你可知道这洗衣苑都是些什么人?”王嬷嬷笑的意味深长,视线却一直放在她刚洗好晾上去的衣服上。

顾卿颜不明,转身打量四周的绿衣婢女。她们双手因为常年洗衣起满白皮,甚是可憎。

“这儿,都是在王府里犯了错儿来这儿受罚的。而且一旦进了这洗衣苑,基本上再无离开的可能性。”

当王嬷嬷的视线扫过兰珠儿时,兰珠儿心领神会地走上前,一把将刚洗好晾上去的衣服全部扯落在地,并狠狠地跺了几脚。

顾卿颜心下大怒,慌忙上前拽住兰珠儿的胳膊,不解的看着她:“兰珠儿,你这是做什么?”

“干啥?自然是检查你衣服有没有洗干净。”兰珠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刚才检查过了,衣服全部没洗干净,要重洗。”说完,还特地讨好地看向王嬷嬷,“嬷嬷您说是不是”

兰珠儿平时就挺会讨王嬷嬷欢心,这洗衣苑里除了王嬷嬷就是兰珠儿说了算。

王嬷嬷暗赞这兰珠儿果然愧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她刚才只是稍稍示意了下,兰珠儿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王嬷嬷故作义正言辞道,“是,兰珠儿说得没错,还不快去重洗。”

顾卿颜闻言冷笑:“呵呵,折磨我,能让你们得到快感吗?”

王嬷嬷突然接触到她无神的眸子,惊诧的向后退了几步,竟然被她没有生气的样子吓到。她强装淡定:“小环、小翠,把衣服抬过来!”

顾卿颜扫视一眼小环小翠,再扫视一眼眼前又抬过来的几大盆衣服。她洁白的牙齿咬住薄嘴唇,手心攥得紧紧的,甚至连指甲扎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过了一会,她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嘴唇上印着一排齐崭崭的齿痕。

疏楼哥哥,你真的不该救我出来。

把洗好的衣服重洗一遍后已到辰时了。她摸了摸了被饿得扁扁的肚子,其她人早已用过早饭了,只有她还饿着肚子。因为王嬷嬷吩咐过,在她未把重洗的衣服洗完洗干净前不准她吃早饭。

她抱着饿扁的肚子,想要去找吃的时,小环和小翠来了。

小环就是昨天那个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的面容姣丽的女子。她不屑地看了顾卿颜一眼,把两个馊馒头扔在桌上,说是兰珠儿让她送来的。她微微拧眉,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拿起馒头在小环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馒头吃掉,没有剩下一口。而跟她一起来的小翠一直都未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

在牢房里,她什么馊馒头没有吃过,能够填饱肚子已经够了。

小环见她吃的津津有味,无语的咽了口口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顾卿颜不以为意。

这要是在以前,小环用这种藐视的眼神看着她,她一定会走过去伸手就是“啪啪”几巴掌,让她明白顾卿颜是不可冒犯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的她已卑微到尘埃里,为了活着,什么都得隐忍着。

“小环,你是犯了什么错被送到这的?”顾卿颜摸了摸还是扁扁的肚子,两个馒头不够填饱肚子。

小环拧眉,面上有一丝不自然,转而哼道:“你一个杀人凶手不配知道。”怒瞪她一眼,大步离开。

“她呀~以前是薛夫人院子的婢女,因为勾引王爷不成,被薛夫人使手段送到这儿的。”一旁的小翠走到顾卿颜的旁边,淡淡地说。

难得有人愿意跟自己说话,且还是看起来一向冷冰冰的小翠,顾卿颜趁机问道,“薛夫人,她是什么人?”

第二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薛夫人叫薛梓希,是当朝丞相大人的嫡女,却自愿给王爷做侍妾。不过,也因着父亲是当朝丞相,甚得王爷宠爱,王府整个后院都得听她的。薛夫人心胸下狭隘,眦睚必报,我们这些洗衣苑的婢女看见她都是绕道走,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拿我们撒气。”小翠说完,状似有意无意般的看了眼顾卿,“总之,以后尽量避着薛夫人。”

顾卿颜不明白小翠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么多,还提醒自己避着薛梓希?

不过,说到薛梓希,她们还有过矛盾,算是死对头。

所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薛梓希的为人。

当时,薛梓希也喜欢东皇钰,而那时候的自己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当时放话整个帝都,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东皇钰,因为东皇钰是她顾卿颜的。而薛梓希不顾她的警告,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去接近东皇钰,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但自己还是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当时的自己深得太后皇上宠爱,薛梓希虽为相府嫡女,却并不受重视,即使被教训了,她也只敢怒不敢言。

而后,她们的梁子也就越结越深。

每次只要自己出现的地方有薛梓希在,自己免不了对她冷嘲热讽一番。而其她的一些千金小姐、王孙公子为了讨自己欢心,也会跟着一起捧高贬低。

渐渐地,只要有自己出现的地方,薛梓希也就不再出现了。

只是未曾想,才短短的一年,薛梓希竟然成为了东皇钰的侍妾。

原以为,东皇钰除了苏怜心外,不会再看上任何人。

没想到他竟愿意纳薛梓希为妾,看样子他也并不像表面那样无欲无情。

可见,东皇钰的情可以给任何人,却唯独给不到她这里一棱一角。

如果让薛梓希知道自己在钰王府,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看样子,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这一笑,不仅笑如今自己这般的处境,笑的更是曾经对东皇钰痴傻的心。

钰王府—梓院。

“夫人,昨日,奴婢听说王爷从外面带回了一个乞丐,把她扔在了洗衣苑。”薛梓希房内,菱花镜前,婢女修慧立在一旁将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薛梓希盯着菱花镜里那张过分艳丽的脸,琢磨着今日的妆容该佩戴什么样的发簪。

至于修慧说的话,她并未所动。今日的她看似心情不错,随口说道,“王爷只是带回一个下贱的乞丐,有什么好汇报的。”

“夫人,这个乞丐身份可不一般呢?”修慧故意卖关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果然,薛梓希听后,立即停下挑选着发簪的动作,秀眉一转,“哦?如何不一般?”

“听说她叫顾卿颜。”修慧一说完,特地偷瞄了薛梓希的神色。

薛梓希一听到“顾卿颜”三个字,眼神瞬时冰棱如剑,“竟然是那个贱人?”

“她不是在刑部大牢,怎么出来了。”

“夫人,您忘了,前几天,皇上下旨释放了她。”修慧提醒道。

对了,她想起来了。

听说是沈疏楼以战功换得她被释放了。

她还以为那个贱人会死在刑部大牢,就算未死也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的,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出来。

还一出来就被王爷带回王府?

难道顾卿颜那个贱人还不死心,故意让王爷带回王府,妄想勾搭王爷?

思及,薛梓希问道,“有没有打听道王爷为什么带她回府?”

“奴婢听王爷身边的侍卫说是那个贱人在街上冲撞了王爷的马车,王爷一怒之下就把她带回王府扔到洗衣苑了。洗衣苑的兰珠儿说,王爷把她扔到洗衣苑后还将她狠狠折磨了一顿。”修慧将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洗衣苑?

在洗衣苑呆着的不是犯了错的就是一些身份卑贱的人。

薛梓希抬听后慢慢弯起嘴角,狞笑道,“顾卿颜,你现在不过是洗衣苑的一个卑贱的婢女,看你还拿什么来跟我争,跟我斗?”

修慧心里明白自家主子有多恨顾卿颜,她趁机谄媚道,“夫人,现在的顾卿颜你不知道她有多惨她变成了一个瘸子,在洗衣苑每天都被人折磨得惨兮兮的。当年的她有多张扬,如今的她就有多卑微。”

“是吗?”薛梓希轻勾丹唇,“走,去洗衣苑!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贱人如今的惨样。”

与其说她是去看顾卿颜的惨样,不如说她更想看到顾卿颜死。

薛梓希身着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洗衣苑。刚入门,就看见顾卿颜坐在那闷声不响的搓着衣服。

“奴婢见过薛夫人。”

众人人看见薛梓希进来,马上行礼。

看来,这薛梓希今日应不是心血来潮而来到这偏陋的洗衣苑,定是听人说自己被带回了王府,怕是过来针对自己罢了。

即使,明知薛梓希到来此目的,顾卿颜还是随着众人跟着行礼,以她现在的处境只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祈祷薛梓希不会发现自己。

薛梓希未理会,直接越过行礼的众婢女,走到顾卿颜面前,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臂及粗糙不堪的脸时,薛梓希眼中闪过明显的诧异,但很快她眼中的诧异被讽剌、嘲笑、恨意所取代。她散发出刺耳且大快人心的笑,“呵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尊贵无比的顾大小姐!顾卿颜纳顾卿颜,你也有今天!”鄙了一眼她瘸了的右腿,丹唇勾起一抹轻蔑狠毒的冷笑,脚用力一踩。

“啊!”顾卿颜淬不及防的痛呼一声。

果然是冤家路窄,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从薛梓希越过其她人直接来到自己面前,顾卿颜就知道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且专门为自己而来。

以她们往日的恩怨,薛梓希必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看来今日,自己注定难逃一劫了。

不!

她不能坐以待毙。

王府最恨自己的人除了薛梓希还有东皇钰,也许目前,东皇钰也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从东皇钰把自己带回王府却没有杀了她,可以看出东皇钰并没打算让她死。

至少目前是不会杀了她的。

因为他要慢慢的折磨自己,又岂会那么让自己那么容易死了。

想明这些后,顾卿颜觉得没必要隐忍了。

第二十四章 他是来救自己的?

今日若想逃过一劫,唯一的机会就是东皇钰。

如果想要引来东皇钰,那就只有将事情闹大些,最好能惊动东皇钰。

不过,机会有点渺茫。

因为这洗衣苑是王府最偏的地方,也许东皇钰还没来,自己就要死于薛梓希之手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

放手一搏,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爷的侍妾!”顾卿颜强忍着右腿的剧痛,缓缓地站起身来,勾唇讥笑道。还特地在“侍妾”两字上恶狠狠地加重了音。

“侍妾”两字就像一把利刃,在薛梓希脸上“哗哗”地划出两道大口。

再加上顾卿颜没有何掩饰的讥笑声配合着她粗嘎沙哑的声音让薛梓希胸中的无名的怒火瞬间喷涌起来。

她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及“侍妾”两字。自己虽不受父亲重视,再怎么说也相府嫡女,就算嫁给王爷或皇子,做不了正妃再不济也是侧妃。虽然她是因为喜欢东皇钰甘愿屈居侍妾,但“侍妾”两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一样怒不可遏。

特别是从她最恨的顾卿颜口中说出来。

“让她给我跪下!”薛梓希阴毒狠厉的眼怒火冲天。

一声厉喝下,顾卿颜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已感觉到两双恶狠狠的臂膀擒住了她的双手,不得动弹,膝盖还被人踢了一脚。这一系列动作让她来不及挣扎,膝盖骨便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响声极大。

顾卿颜灿如星辰的双眸平静地直视薛梓希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肩膀被身后两婢女死死扣住,背脊骨又被腿压着,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薛梓希踱着细碎的步伐走过去,对着顾卿颜就“啪啪啪”地甩出几耳光。

力道之重就连一旁的婢女听了都觉得生疼。

顾卿颜嘴角溢出了细细的血丝,强忍着疼痛未吭一声。但那双如漆黑夜空中最闪亮星星的眸子骄傲的上扬,挑衅的看着薛梓希,里面更是充满了不屑和蔑视。

即使现在的顾卿颜只是王府洗衣苑里最卑微的婢女,但薛梓希一接触到顾卿颜的眼神时,还是心虚了一小下。薛梓希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会让她想起那个曾经不管怎么努力,在顾卿颜面前永远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的自己。

为了掩饰自己在顾卿颜面前的这种心虚,薛梓希停下来揉揉手心,咬牙切齿道,“这个贱婢的皮这么厚,打得我手都疼了。”

“夫人,您先休息下,让奴婢来替您好好教训她。”薛梓希的贴身侍女修慧上前讨好道。

“好!给我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贱婢,往死里打。”薛梓希阴狠着脸吩咐着。

在薛梓希一声令下,修慧走过去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顾卿颜的脸就是“啪啪啪”几耳光,每一掌下去都感觉蓄积了很大的力量。而薛梓希带来的另外两个侍女,一个则在往死里掐,另外一个也没闲着,能按住打便打。

“薛梓希你还是如以前那般上不了台面,竟愿意给东皇钰做侍妾,这不是打脸薛丞相吗?”顾卿颜眉头紧皱,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粒,连说话都变得颤抖。

她可以为了生存,忍受王嬷嬷的鞭打、洗衣苑众婢女的刁难;可以为了长安,忍受东皇钰的折辱,但她不会忍受薛梓希。

因为她是顾卿颜。

那个曾经把薛梓希踩在脚底下的顾卿颜。

在薛梓希面前,她永远都是曾经那个骄傲得没有任何敢说她一句不好,只有别人跪倒在她的脚底下,尊称一声“郡主或大小姐”的顾卿颜。

即使她现在是洗衣苑卑微的婢女,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骄傲。

与生俱来的傲骨,不容许她在薛梓希面前低头。

再说,以薛梓希那扭曲的性格,就算自己屈服,她也不一定会放过自己。

恩怨早结下了,不是一句求饶就可以化解的。

“顾卿颜,我就算是个侍妾,那也是王府的半个主子,而你是谁?还以为自己是顾府的大小姐,太后娘娘亲封的郡主,你现在不过就是个贱婢。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我就算是个贱婢那又怎样?而你薛梓希却曾被你口中的贱婢狠狠地踩在脚底下。”顾卿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的不屑让薛梓希瞬间恼羞成怒。

“顾卿颜,你这个贱婢!”薛梓希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给我狠狠地掌嘴。”

啪啪啪!

巴掌声又继续响个不停。

“呵呵!薛梓希你也就这点能耐。”嘴角已是斑斑血迹的顾卿颜连连冷笑。

越是痛到极致,顾卿颜笑得越开心。

“顾卿颜,你找死!”说罢,薛梓希抬脚便朝她踢去。头脑晕眩至极的顾卿颜此时就如稻草一般往后倒了下去。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薛梓希此刻心中燃烧着最为猛烈的恨,达到了顶点,如疯如狂,“给我打断她的另一条腿。”

“王爷,薛夫人去了洗衣苑。”王爷正在批阅奏章,听到云随的话,手愣了一下,“哦?她去干吗?”

“回王爷,听说薛夫人带了一行人正在教训顾卿颜。”云随如实答道。

“呵呵!顾卿颜这女人以前得罪的人真不少。不说本王倒忘了她俩曾经有过过节。”东皇钰眼角含了一抹玩味的笑,“本王也该去洗衣苑看看!毕竟,薛梓希是本王的爱妾,本王怎能看着她被欺负!云随,你说是不是?”

啊?

东皇钰突然看向云随,云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薛夫人什么时候成了王爷的爱妾了?自她进府快一年了,王爷不是从未踏入过梓院吗?

待云随反应过来时,东皇钰已放下笔墨,走出书房了。

云随紧跟着东皇钰还未到洗衣苑门口,老远就已听见薛梓希尖锐的一声,“贱婢,你找死!”

接着,便是薛梓希命令婢女打断顾卿颜腿的声音。

大步跨进,一袭黑衣的出现让洗衣苑刹那间安静了几分。而婢女正准备动手,也因东皇钰突然的出现而停止动作。

“奴婢(奴才)参见王爷。”

看见东皇钰,顾卿颜心摇摆了一下。

他是来救自己的?

这样的想法还没成型,她就已自我否定。但是眼里的泪却憋不住了,好像身上的伤很痛似的。姑且就让自己这样认为吧。

第二十五章 悲伤到忘了痛

“臣妾给王爷请安。”薛梓希给东皇钰行礼。

“起来吧。”东皇钰语气淡淡。

“你不好好地在你的梓院呆着,来这洗衣苑干吗?”低沉的嗓音,微挑的剑眉,看似淡然的星眸,只是淡淡地一瞥,却让薛梓希胆颤心惊。

“回王爷,臣妾是来替王爷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贱婢。”薛梓希小跑着到东皇钰身旁,艳丽的脸蛋上现出了丝丝妩媚,声音更是百转千媚,勾魂慑魄。

“哦,那教训得怎样了?”东皇钰微眯了眯双眼。

“回王爷,本来臣妾听说顾卿颜被王爷带回来了王府,臣妾与她以前最也算是旧相识,只是想过来看看她过得怎样。谁知道她一见臣妾出现就辱骂臣妾,还说”说到这,薛梓希欲言又止,状似很委屈。

“还说什么?”

薛梓希眼角余光偷瞄了眼东皇钰,见他表情并无啥变化,才壮着胆说道,“她还说臣妾只是王爷的一个小小侍妾,上不了台面。王爷,打狗还得看主人。臣妾是您的人,她辱骂臣妾也就算了,但她不该侮辱王爷您,所以臣妾就出手教训了她。”媚波流转,声音媚到骨子里。

“的确该教训。”东皇钰淡淡地说,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薛梓希一听,心里暗喜。正欲开口时,却见东皇钰径直走到顾卿颜眼前,高大的身影给跪着更显娇弱的顾卿颜一片黑暗。

“怎么?到了洗衣苑还不安分?”

东皇钰变脸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刚才对着薛梓希说话语是一脸温柔,此刻对着自己说话语气瞬间就变得冷漠到极致。

东皇钰,你就真的恨我到如斯地步吗?

随着一股鹰隼般的凌厉气息突然靠近让顾卿颜错愕的抬起头,一看到东皇钰阴鸷的脸,她马上又低下头。

这个她爱了整整六年男子,俊则俊,但实在太冷、太无情了。

就算没有苏怜心一事的发生,她也恐怕永远捂不热他冰冷的心。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捏住,脸被用力地抬了起来。

被迫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顾卿颜的心有过一阵的惊乱。

本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看来是她奢望了。

东皇钰恨她入骨,又怎会救她。

他来,不过是为了给薛梓希出头罢了。

看样子今日又免了一番折磨了。

果然!

“顾卿颜以下犯上,辱骂主子,罚五十鞭子!”说完,拂袖而去。

临走时东皇钰还留下一句话,“人随你们怎么折腾,只要不死就行了。

顾卿颜脑海如天崩地裂。

一年前的刑部大牢,她记得狱吏说过同样的话,“这人随你们怎么弄,钰王爷吩咐过了,只要不弄死就是行。”

当时只是听到狱吏说,而不是东皇钰亲口说,心里多少还是抱有一丝希冀。

现在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来,她的脸色瞬间悲戚、沉痛,心中的凄楚不断地涌出来,哀伤四处蔓延,就连整个洗衣苑都笼罩着浓浓的悲伤中。

云随看着这样的顾卿颜,心中一颤。

这一年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让曾经那个帝都惊艳明媚的女子变成如斯模样?

薛梓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眼神指示王嬷嬷赶快动手。

俩婢女很快把顾卿颜押到柱子上绑了起来,她完全动弹不得,也懒得挣扎。

执鞭的婢女根本不管她死活,鞭子在顾卿颜的不停身上抽打,处处留痕,血迹斑斑,身上没有一处肌肤完好。

顾卿颜任凭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一道道的鞭子抽下去,不觉得痛,只觉得心寒。

原来,真正悲伤到极致的时候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看着被鞭打得惨兮兮的顾卿颜,薛梓希心里被扭曲的快感填满。

“哈哈!顾卿颜,你也有今天!”

薛梓希笑了起来,笑得阴险而恶毒。

大笑过后,她对王爷今日的所作所为有点令她摸不着头脑。特别是今日的他看似温柔,且还为她出头惩罚了顾卿颜。

这有点匪夷所思?

她虽是东皇钰的侍妾,但他从来都没宣她侍寝。在外人眼中,东皇钰后院美人无数,但他们哪里知道东皇钰从来都没有踏入过后院一次。她进王府快一年了,在王府见他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平时,要是能跟王爷说上一句话,她都能高兴好几天。可今天,自己不但能跟王爷说上话了,还一连说了好几句。而且今日的王爷对她看起来也没有平常般冷酷无情,还帮着她出头教训顾卿颜那个贱人。

难道王爷已经明白自己的好了?

这样的话,或许今晚可以让王爷到梓院留宿。

这么一想着,薛梓希也顾不得继续看顾卿颜被折磨的惨样,直接跟了出来。

“王爷请等一下。”薛梓希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东皇钰步伐刚迈出洗衣苑的门槛时,便听见薛梓希的声音,眉头微不可及的一皱,脚步停下却并没转身,“何事?”

薛梓希小碎步跑到东皇钰面前,“王爷,不去梓院坐坐吗?”媚眼如丝,柔弱无骨的小手顺势滑上他的胸膛。

此刻,薛梓希眉黛含春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

看着贴在胸前的手,东皇钰眉头紧皱,刹那间冷意翻飞,棱角分明的薄唇,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寒人肝胆,摄人心魄。

薛梓希瞬间呆滞。

明明刚才看起来温柔的王爷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酷。

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碍于东皇钰眼睛里冷冷闪着的寒光,薛梓希马上抽回小手不敢再造次。

东皇钰直接越过薛梓希,离去。

云随略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薛梓希,再望了一眼洗衣苑里面顾卿颜被绑在柱子上狠狠地鞭打的情形。

终究有点不忍地扭头走了。

东皇钰一回到房间,马上迫不及待地把身上的外袍脱掉,像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往地上一扔,吩咐道,“拿去烧了。”

云随站在身后不发一言,对自家王爷的这种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了。

自他跟着王爷起,便知道王爷有严重的洁癖,特别讨厌女人的碰触。

所以王爷居住的听雨轩,很少有婢女的出入。

第二十六章 神秘男子再现

“你自己去暗室领二十鞭子吧。”俊魅孤傲的背影突然转过来,让身后的云随一下没反应过来,重复着他的话,“二十鞭子?”

“怎么不明白本王的意思?眼角微上挑,冰冷明澈中略带丝丝怒意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违背的冷冽气息。

云随顿时明白了,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属下知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

云随头往地上狠狠地一磕,“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果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王爷。

王爷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是故意将薛梓希去了洗衣苑一事告知他,目的是引他去洗衣苑。结果,王爷是去了,同时也狠狠地责罚了顾小姐,责罚她的目的也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该出手救顾小姐。

因为云随知道,王爷虽然恨顾小姐,但现在并杀她的意思。

而薛梓希就不一样了。

以她之前和顾小姐的恩怨,薛梓希必然恨不得杀死顾小姐以泄心头之恨。所以他才有意将薛梓希去梓院一事说给王爷听,其目的也只不过是想引王爷前去救下顾小姐而已。

好在王爷只罚顾小姐五十鞭,却没要她的命。从王爷走时留下的那句话,顾小姐以后免不了受不少折磨,至少性命暂时是保住了。

“明白就好,下去领罚吧。”

“是,王爷。”

五十鞭子鞭打完后的顾卿颜直接被扔回了她住的屋子里,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这曾经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废弃杂物间。

自顾卿颜来到洗衣苑,王嬷嬷就直接让她住在这破杂物间。

这是洗衣苑旁边一处较偏的杂物间,里面放的都是一些杂物,早已荒废许久。

当时一看这四处通风的房间,她暗叨:这哪是住的地方?

只能用破败不堪,四面通风来形容。

王嬷嬷则明确的告诉她:像你这种贱婢只配住在这种地方。

好在这里虽是废弃的杂物间,但该有的还是一应俱全。

像床、桌子、凳子、椅子……该有的还是有,只是陈旧破烂了些,收拾整理下也可以将就着用。

破屋就破屋吧吧,好歹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秋日的夜晚,月色清冷,寒气袭人

“这个黑夜又该怎么熬?”顾卿颜叹息一声,无法动弹。一动便如刀割般的绞痛。

但,更疼的,是她心内的某处角落,抽痛的更加厉害……

她已经忘记晕过去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是被痛醒,然后再次陷入昏迷。梦境中,她好像看到了东皇钰,他慢慢的向她走来,抚摸着她的额头,温柔的看着她。

他是来关心她的吗?

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的笑容了。

“钰哥哥……”顾卿颜口中呢喃着,恍恍惚惚的视线逐渐被黑暗笼罩。

身着雪白色衣服的银面男子坐在床旁边,听到她低声呢喃,神情一滞,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和恨色。

可即便这样,他也狠不下心来不管她。

初秋的月色透过窗户折射了进来,描绘着她每一寸轮廓。

顾卿颜粗糙不堪的脸在洁白的月光的倾泻下,有过那么一瞬间洁白亮丽。他用食指轻轻摩擦她的面颊,糙糙的,很不光滑,而整个额头则被厚重的刘海盖住了。

为什么要用这么厚重的刘海盖住额头?

他记得以前她从不喜欢留刘海的。

银面男子的手轻轻滑至她的额头,想撩开覆盖在额头的刘海看个究竟时,一双手突然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痛,不要打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顾卿颜抓着银面男子的胳膊,像个溺水的孩子抓住稻草一般。

接着,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从扇贝中流出来,在月光下闪着点点光亮。

银面男子轻轻的偕去她脸上的泪珠,想要挣脱她的双手,却被她抓得更紧。他皱着眉头,想要将她清醒一点,忽然看到她的手心,终是没有忍心。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无损,像是被指甲掐破。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倾倒在她身上的伤口处,见她痛的眉头紧皱,他抹药的手突然变得温柔。

“你都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想着他?”银面男子微微叹息,不再言语,就这样任她双手抱着,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她。

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立在他身后的黑衣蒙面男子一愣,主子这是在问自己吗?

他四下扫了一眼,好像这里除了主子也只有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主子。

主子在他心中一向是神明般的存在,要说主子做错是不可能的?

可看着顾小姐如今这番模样,“没错”这两字,他真的说不出口。

“怎么了,不敢说?”

“属下不敢妄议主子。”黑衣男子诚惶诚恐。

“罢了,罢了”银面男子轻叹,起身道,“走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皆消失在凉凉夜色中。

云随下去领罚后,东皇钰坐在书房里看着刚才未看完的奏折。

这些奏折是皇上的贴身太监穆公公送来的。

奏折本应是皇上批阅,但自三年前开始,皇上开始陆陆续续的让穆公公将奏折送来给东皇钰批阅。

东皇钰不明白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既然皇上让人送过来让自己批阅,他只好遵循皇上的旨意批阅了。

而东皇钰现在拿在手上的奏折恰巧是火云军的将领沈疏楼派人从边疆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奏折上说他率领火云军已于五日前平安到达符城。因半月前西玄军突然来袭,我军不敌,连失两道防线后所有将士已退至边疆最后一道防线符城。

在火云军赶到符城的第二日,西玄军突然增兵十万将我军围困在符城。现在城内粮草药材紧缺,将士伤亡过半,加上带去的五万火云军,所有城内将士加起来不到十万,而围困符城的西玄军却整整三十万。沈疏楼请求朝廷速派兵之缘并请户部拨粮草急送边疆。

东皇钰看完后冷哼一声。

这西玄国还真是不死心,十年前自己用计将西玄二十万大军一举歼灭,使他们十年内都没敢再犯边界,没想到西玄国休养生息十年,现又再来犯。

且来势汹汹。

既然敢来,那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东皇钰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第二十七章 无用之人没有活着的必要

看完之后,他将奏折合上后复又打开看了看奏折上清新飘逸的一行行字,东皇钰不禁想到一年前的金銮殿中,也就是顾卿颜刚被自己送进刑部大牢没几天,帝都第一公子沈疏楼跪求皇上让他与火云军一起随军出征参与与南桑国的大战。

当时沈牧将军还以为他开窍了,愿意弃文从武继承自己的志向,还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连当时的自己也纳闷,以自己对沈疏楼的了解,被称作是帝都第一温润公子的他是最不喜战争的,他一直寄情于山水,舞文弄墨,这才有了帝都第一温润公子的称号。

况且,沈疏楼与顾卿颜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顾卿颜被自己送入刑部大牢后,他竟然没有设法救她,反而在那时候选择远离帝都,随军出征。

东皇钰一直不明白沈疏楼为什么会在那时候选择弃笔从戎,远离帝都?

直到半月前,沈疏楼大败南桑国凯旋归来,跪在金銮殿中说愿意以战功换取顾卿颜的自由,求皇上放了她时,东皇钰才明白,沈疏楼所做的那一切只为了顾卿颜。

皇上碍于沈疏楼刚立战功,需稳定军心,最终答应了放了顾卿颜。

沈疏楼既然敢为她求情,那就有勇气承担接下来的后果。

正好那时西玄国来犯,他便使计让沈疏楼马不停歇地赶往边疆,对抗西玄国的大军。

东皇钰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顾卿颜那女人有什么好,她张扬跋扈,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外,其它一无是处。

值得沈疏楼为她如此付出吗?

他揉了揉微蹙的眉心,丢下奏折,走出书房。

顾卿颜迷迷糊糊的感觉身体清清凉凉的,没那么痛了,睡得也安稳了许多。

于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只有她和疏楼哥哥。

她,红衣盛火在梨花树下舞剑。

他,白衣如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梨花漫舞,红衣飞扬。

她是他眼中最美的风景。

待她舞剑累了,他走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自然地举起衣袖帮她擦拭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这个动作就像他曾经为她做过无数遍一样自然。

“谢谢疏楼哥哥。”她甜甜的娇笑。

他刮刮她的小鼻子,爱怜横溢的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宠溺一笑,“傻丫头,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谢吗?”

她迷失在他温柔宠溺中,故作娇嗔,“疏楼哥哥,你别老是刮我鼻子,你看它现在都被你刮塌了。”说完,还特地将脸凑至沈疏楼面前。

东皇钰踏入这破烂的房间时,最先传入耳中的就是顾卿颜的轻声呢喃着“疏楼哥哥”。

语气里充满少女的无限娇憨。

虽声音细若蚊鸣,他还是听清楚了。

沈疏楼,又是沈疏楼。

这个女人以前不是天天嚷着喜欢自己吗?

怎么,现在做梦念着的却是沈疏楼。

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梦中叫着疏楼哥哥三字,他心里没来由得一堵。

梦里,她笑得很开心。

她记得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这样笑过了。

可就在她想拥抱他时,他却消失了。

接着,眼前的梨花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奋力寻找,始终不见那抹温暖的身影。

“疏楼哥哥”

“疏楼哥哥,你在哪你不要丢下颜儿啊”

睡梦中,本来带着浅淡笑容的她,突然一下变得很不安宁,眉梢蹙紧,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东皇钰看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抚平她紧锁的眉心。

在离眉心只有咫尺时,他动作一僵,如遇瘟疫似的缩回了手。

对于自己刚才莫名的举动,他只好用转移视线来掩饰。

当视线无意中扫到床头破桌子上的白瓷瓶,东皇钰薄唇轻抿,眸光顿时变得深似星海般深邃复杂。

那小白瓷瓶看起来普通无华,其实是上等的汝窑。

汝窑色卵白,莹润,十分珍贵。除了宫里及一些王孙贵胄能拥有外,一般人基本是不可能拥有的。

这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上等的极品白瓷瓶。

东皇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白瓷瓶,打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竟是江湖上万金难求的治伤圣药——凝碧?

里面的药已经被用了一半。

怪不得他刚踏进屋子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以顾卿颜如今的处境根本不会有这么名贵的治伤药,所以定是有人潜入王府给她的。

根据房间残留的香味判断,来人应是在她昏迷的时候替她上药后将剩余的药留给她,且人应刚离开不久。

到底是谁在帮顾卿颜?

沈疏楼远在边疆是不可能的。

除了他之外,会是谁?

此人能够毫无声息的潜入戒备森严的钰王府且不被暗卫发现,决不容小觑。

东皇钰略略沉吟,眼中冷冽浮现:这王府的暗卫是时候该换了。

换,意味着死。

无用之人没有活着的必要。

夜蜷缩着,星星被乌云遮住了,周围黑沉沉的。

这样的黑夜,特别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此刻,钰王府的高墙内一个黑色人影跃了出来,身手矫健,看身形应是女子无疑。

她几个起落便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这是一个四合院,院中有一处小阁楼。

女子四处观望一下,见无人跟踪,飞身上了阁楼,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里面空旷旷的,视线所到之处除了一张偌大的屏风,什么都没有。

不过,透过屏风隐隐约约却看到一个席榻而坐的人影。他脸上覆着银白面具,赫然是刚刚出现在顾卿颜床前的银面男子。

“属下暮心参见主子。”她跪下,朝屏风后的人行礼。

“起来吧。”

屏风后传出的清幽的声音,就好像指尖划过细弦发出的声音般悦耳动听,且带着莫名的诱惑。

纵使这声音听过无数次,暮心仍免不了有片刻的沉沦。

定了定神,她起身,摘下覆在脸上黑布,露出一张殊璃清丽的脸,看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单看这张楚楚动人的小脸,你绝对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细作。

第二十八章 长安来了

暮心抱拳朝屏风后的人影恭敬地说,“不知主子突然唤属下来是何事?”

“顾卿颜在钰王府怎样?”屏风后的银面男子问道。

主子怎么会知道顾卿颜?

暮心微感意外,据实答道,“生不如死。”

“本座要你保护好她。”

如果不是男子温润富有磁性的声音传进耳里,异常清晰,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为主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安插进钰王府的细作,三年来,主子从未召过自己。本来,接到主子的召唤,她还以为主子要行动了,没想到主子召自己竟为了顾卿颜。

主子与顾卿颜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自己保护她?

暮心百思不得其解,试探地说,“主子,现在钰王府众人皆视她为眼中钉,东皇钰恨她,薛梓希恨不得她死。府内的奴才婢女也是处处刁难、针对她。在戒备森严的王府,单凭属下一人实难护她周全。”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无论如何,必须要保住她的性命。必要的时候可直接联络本座。”

“是,属下遵命。”

清晨,万籁俱寂。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的早晨。

“你死了没,没死就起来把东西吃了。免得哪天死在洗衣苑晦气,也连累我们。”

兰珠儿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卿颜,脸上尽是阴沉。

沉睡中的顾卿颜被兰珠儿的声音唤回现实。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来到了床边,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只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那香味如雨后绽放的莲花所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闻着让人感觉很舒心。

后来,她感觉自己身上没那么痛了,然后就睡了过去。

接着,她看到了疏楼哥哥和自己。

自己在梨花树下练剑,疏楼哥哥在旁边看着,待她练完剑后他替她擦汗。

原以为她的疏楼哥哥真的出现了,不成想,皆是梦境。怪不得,疏楼哥哥突然消失不见后,无论她怎么找,怎么呼唤都没用。

因为一切都是梦境。

她早该想到,疏楼哥哥远在边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

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疏楼哥哥以战功来换取她被释放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她潜意识里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想想,她自嘲一笑,强撑着鞭痕撕裂的疼痛从地上坐起来,抬头望着兰珠儿,“怎么,见我没死,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折磨我了?”

“你!要不是见你睡了两天两夜,王嬷嬷命我来看你死了没有,我才懒得理你这个贱婢。”兰珠儿怒不可遏,眼神示意身后的小环,小环将手上装着两个窝窝头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顾卿颜,你可得好生休养着,千万别死得太早了。你要是死得太早了,以后薛夫人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兰珠儿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顾卿颜并没错过。

原来自己这一昏迷竟是两天两夜。

王嬷嬷命兰珠儿来看自己,恐怕也是因为东皇钰的那句话:人随你们折腾,只要不死就行。

看来,以后她们不管怎么折腾自己也不会要了自己的命,就算是薛梓希也不敢直接要了自己的命,毕竟东皇钰的话摆在那里。

目前,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而自己将要面对的恐怕是无穷无尽、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她看了一眼那看起来硬邦邦的窝窝头,淡淡道,“麻烦你告诉薛梓希,我不会死得太早的,我会好好的活着,活得比她还长久。就算她死了,我也不会死的。”说完,眼睛慢慢的闭上,掩去一处光辉。

“哼,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到了洗衣苑的贱婢,别想着还能出去,你只能一辈子呆在这,死也是只能死在这。”兰珠儿白了她一眼,带着小环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顾卿颜紧闭的眸子缓慢的睁开,瞥了一眼让人缺乏食欲的窝窝头,终究败给了饥饿。

走过去,拿起窝窝头,轻轻地咬了下去,果然一如外表般粗糙干硬、难以下咽。

为了活着,即使再难以下咽,她都得吃。

“顾姐姐,你在吗?”门外有个人影在探头探脑,试探的喊道。

顾卿颜听声抬眸一看是长安,甚是高兴,“长安,你怎么来了。”

长安提着一个小食盒在门口外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顾姐姐,我听说你前天又被王爷责罚了,我不放心,所以溜过来看看你。顺便从厨房偷偷地带了一些饭菜来给姐姐吃。”

“谢谢你,长安。”顾卿颜甚是感动。

长安虽身处王府为奴,却还保持着那独有的单纯和善良,真是不易。

他的姐姐长平也是,无论在狱中经历了多少折磨,始终保存着那份善良,甚至最后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欠长平太多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长安。

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要带长安离开钰王府。

顾卿颜在心中暗下决定。

长安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谢谢,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同时又带有愧疚和自责,“顾姐姐,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上次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到王爷的责罚了。”

想起上次,顾姐姐替自己被王爷责罚的那么惨,长安这些天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甚是自责。他一直想找机会溜过来看她,今天终于趁管事的外出采买去了才有机会溜出来。

“上次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自责。”见长安俊秀的脸上满是愧疚自责,她安慰道。

上次的事,从头到尾都不关长安的事,只不过东皇钰借机来折磨自己罢了。

“可如果不是我”长安话还未说完,就被顾卿颜打断了,她摸了摸长安的头,轻声说道,“长安,你看顾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算了,我们别说上次的事了。我都饿了,我们先吃饭吧。顺便让顾姐姐看看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好!”

一听顾姐姐说饿了,长安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拿了出来。

是红烧肉!

看着都不停的咽口水,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第二十九章 小翠的用意

“姐姐,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长安将筷子递给她。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嗯,真好吃。姐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

顾卿颜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真的很好吃吗?”长安双眼亮晶晶,期待着她的回答。

“嗯,真的很好吃。”说着,顾卿颜又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那我以后经常做给姐姐吃。”长安高兴的说。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做菜,平时经常看到厨房大师傅做这道菜,就悄悄地记下了。今天想着来看顾姐姐,就偷偷做了这道红烧肉带来。

“长安,这是你做的?”顾卿颜惊讶。

“是啊。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

顾卿颜毫不吝啬地给出赞美,坚起大拇指夸奖,“长安真棒!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吃。”

“嘻嘻”长安一双玻璃珠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起来像月牙般弯弯的,可爱极了。

经这么一夸奖,长安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以后一定要做天下最好的厨子。

“长安,你一定会的。”顾卿颜摸摸他头,肯定的说。

她很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不只是因为他是长平的弟弟,更多的是因他那份单纯、善良及那颗没有被世俗玷污的心灵。

不一会,盘子就空了,她摸了摸肚子,有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道:“吃得真饱。”

这是她一年多来第一次吃到肉,也是她此生吃过最美味的红烧肉。

虽然肉烧得有点硬,有点咸。

正当他们有说有笑时,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卿颜往门外望去,看见小翠远远地走来。

小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

不管怎样,不能让她看到长安在这里。

顾卿颜说道,“长安,小翠来了。你把盘子收拾一下,躲起来,别让小翠知道你来过这里。”

长安是厨房的下人,虽不归洗衣苑管,但顾卿颜担心会他因为溜出来看自己而受到连累。

她现在在王府是众矢之的,不管是王府的主子还是下人,人人都恨不得来踩她一脚。特别是东皇钰那么恨她,他要是知道后必定不会放过长安,她可不能让长安因为自己再受到牵连。

“好的。”长安虽不明白顾姐姐为什么叫他躲起来,他还是手脚麻利将盘子往食盒里一塞,抱着食盒一个利索就钻到床底下躲了起来。

小翠一走进来,并没看其他地方。只是扫了一眼顾卿颜,再看到桌上咬了一口便放在碗里的窝窝头,眼角的余光落在桌子一角落里的小白瓷瓶时,眸光俱是一愣,随后不冷不淡地说道,“这窝窝头虽粗糙干硬,难以入口,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千金大小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告诉你,在这里,只有窝窝头和馒头。既然不想吃,那就等着饿死吧。”

说着,小翠直接拿起桌上的盘子欲往门外扔出去。

顾卿颜突然遏制住小翠扔盘子的手,质问道:“为什么?”

她的意思是问小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翠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差点直不起腰。她轻松的摆脱顾卿颜的桎梏,眼睛逼视她,嗤笑道:“洗衣苑人人都想踩你一脚,我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对于洗衣苑人人都想踩她一脚的行为,顾卿颜早已习惯了。

自她来到洗衣苑,洗衣苑的所有人都针对、折磨、辱骂、嘲讽她。

唯有一人例外,那人便是小翠。

只有她没有跟着她们一起来针对她,每次她只是冷眼默默的看着众人的行为,既不参与其中,也不阻止。

那日她隐晦的提醒自己要避着薛梓希,那时自己还想着小翠与这洗衣苑的其她人终归是不同的。

未曾想,自己还是错了。

这里跟人吃人的刑部大牢没什么区别?

小翠讽刺的看着一脸迷茫的顾卿颜,“洗衣苑,是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吃人,便会被人吃。这里,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能活下来的地方,也没有所谓的善意。就算是有,那也是带着致命的毒。”

“什么意思?”顾卿颜不解的问。

“洗衣苑虽是犯错婢女受罚的地方,一旦进了这里,一生都没有离开的机会,只能老死在这里。所以,洗衣苑的婢女没有哪个不想离开这鬼地方。”

“你的意思是……”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离开这里斗个你死我活?”小翠眼睛眯着,说道。

“这有什么好斗的?就算出了洗衣苑,到了其它院子还不是一样为婢?”顾卿颜淡淡道。

“洗衣苑的婢女是王府最卑贱的,出了洗衣苑不管在哪为婢都比洗衣苑为婢好,就算是王府厨房的婢女都比这洗衣苑的高等。目前洗衣苑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年轻漂亮,貌美如花,哪个不是妄想着出了洗衣苑万一被王爷看上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半个主子。”

“但如果出去不了,在洗衣苑的她们除了死,只能一辈子呆在这,永无出头之日的。每天洗衣苑有多少人为了走出这里勾心斗角,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争个头破血流。”

小翠看着顾卿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顿了顿,又继续道,“她们为了离开这鬼地方,通常会想尽办法来讨好薛梓希,而现在不一样了,讨好薛梓希的最直接办法就是针对你,因为薛梓希恨你入骨。当她们所有人的箭头都指向你,我看你怎么办。”

顾卿颜想不明白小翠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难道她想

“你也想离开这?”顾卿颜拧眉问道。

“不。”小翠摇头,“我并不想离开洗衣苑。”

见顾卿颜听到自己说不想离开洗衣苑后稍显意外及探究的眼神,小翠定定的看着顾卿颜,突然说道,“你若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当然,我说的不只是离开洗衣苑!”小翠又补充道。

不只是离开洗衣苑?

那就是?

离开王府?

顾卿颜眸底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隐去。

小翠说这句话时,眸底闪过的光芒并不是一个卑微的婢女该有的。

她真的只是洗衣苑一个卑微的婢女吗?

这不得不让顾卿颜重新去思考小翠这个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顾卿颜看着小翠,不明白她的用意,“同样身为洗衣苑婢女,而你又凭什么帮我?”

第三十章 符城被围

“你不用管我为什么要帮你。”小翠杏眸浅抬,用极轻极淡的声音极其认真的说道,“你若继续呆在这里,以钰王的手段,薛梓希的狠毒,到时你的处境可想而知。恐怕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而你若想离开,我会帮你。当然,你不用管我凭什么帮你,总之我有能力帮你离开。”

见她不像是在说假话,顾卿颜眉心微低,细细思索着小翠的话,她的确不是危言耸听。东皇钰的手段,自己早已领教了无数遍,而薛梓希恐怕也是无时无刻都在算计怎么弄死自己。

在她不清楚小翠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帮自己之前,她真的不敢轻易去相信小翠。

知道顾卿颜在犹豫,同时也在怀疑自己的用心,小翠无所谓的说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待小翠走后,顾卿颜拿起桌上的小白瓷仔细端详了了一番,没想到竟是极其上等的汝窑所制。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刚才小翠看见它时那讶异的眼神,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顾卿颜疑惑的打开瓶盖,一股沁人心肺的香味扑鼻而来,淡淡的,好闻极了。

这香味好熟悉,好像在梦里出现过?

对,就是梦里。

不!

那不是梦。

看着眼中的小瓷瓶,顾卿颜敢断定,那绝对不是梦。

在她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抱起了她,那时还以为自己因身体太痛出现了幻觉。

可在她第二次昏迷的时候,她好像又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抚过她脸颊。且每次那人出现时都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种香味很特别,但又很好闻,沁人心脾,让人难以忘怀。

当时醒来,她还以为那是幻觉。

现在想来,绝对不是幻觉。在她昏迷的时候,绝对是有人出现过。

不然,她这两次每次受伤昏迷后醒来总感觉自己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整个身体都舒服了不少。

眼前的这个小白瓷瓶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

顾卿颜实在是想不明白,也想不出来。

长安从床底钻了出来,看着顾卿颜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沉思,他走到跟前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顾卿颜回神,“长安,你可知小翠说的是真的吗?”

长安思索片刻,说:“但凡进了洗衣苑的人,确实只能老死在这,永无离开之日。不过我觉得,去其它院子为奴为婢与在这也没甚区别。要是碰到个好的主子还好,要是碰到像薛夫人那样的主子,还不如呆在洗衣苑呢。”

“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顾卿颜若有所思的说。

“姐姐是信了她说的话,想离开洗衣苑?”长安抬头问道。

“是。”顾卿颜肯定的点头。她是要离开王府,而不是洗衣苑。

长安刚才没听出小翠话里的意思,她也没必要跟他说。

不管小翠是否值得相信,她都必须要离开钰王府。

而且,到时会带着长安一起离开。

“可是姐姐,要想离开洗衣苑谈何容易?”长安有点担心。

顾卿颜安抚他,“别担心,姐姐自有分寸。”

“对了,今日是几日?”

“八月廿五。”

八月廿五,她被带进王府已经有五日。

五日!

接下来又有多少个这样的五日在等着自己呢?而她又将会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

翌日清晨,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中,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时。

在太监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后,文武百官齐刷刷地下跪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头戴束发黄金冠,一身明黄龙袍的东凌国皇帝东皇衍从左侧出来走向金銮殿的最高处。

他双瞳犀利,身为九五至尊的威严令人不敢窥视。现在已经五十出头的东皇衍更多的是时间沉淀下的睿智与淡定,但不难看出他曾经也是东凌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端坐后,他不怒而威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臣谢恩起身。

文武百官集体起身后,金銮殿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东皇衍扫视了一下殿中的所有人,开口问道,“怎么不见钰王?”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皇帝的话。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今日钰王为何没来上早朝?

“钰王到。”

就在众人都纳闷不已时,金殿外传来侍卫高声通报。文武百官齐齐转身,注视着殿外,逆光而来的东皇钰一袭墨紫色朝服首先映入众人的眼里,文武百官俯身下跪,齐声呼道,“钰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皇钰俊魅孤傲的脸庞,冷如寒星的瞳眸不带丝毫温度,冷冷的声音响起,“平身。”

他直接越过文武百官走至前方时,站在文武百官前面的曜王东皇傲、景王东皇清、安王东皇辰渊见此皆向东皇钰拱手行礼道,“参见皇叔。”

东皇钰扫了眼他们轻颔首后,朝龙座上的东皇衍行礼,“臣弟参见皇上。”

“免礼。”

自古以来,早朝只有臣子等皇上的,哪有皇上先到等臣子的。而东皇钰却成了第一个早朝让皇上等的人。

不仅如此,对于东皇钰的迟到,东皇衍什么都没说。

皇上竟纵容钰王如斯!

满朝文武百官脸上神色隐晦不明。

一旁的三位皇子除了东皇清还是那般云淡风清外,而东皇傲和东皇辰渊眼中同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东皇衍眼神扫视大殿内所有的文武百官,威严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今日可有什么要事?”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兵部尚书林琛率先站了出来,走到大殿中央,微微低头,恭恭敬敬的说。

“讲。”

“启奏皇上,沈将军带领的火云军于数日前顺利抵达符城,只是在抵达符城的第二日,西玄军却突增十万大军将符城团团围住了。而我军半月前与西玄军一战失败后已造成将士伤亡过半,在粮草紧缺的情况下,现在符城又被西玄军三十万大军围困。沈将军送来八百里加急,请求朝廷急拨粮草并派兵支援以解围城之困。”林琛将启奏的事说完,便退回原地。

第三十一章 各执一词

“众爱卿有何看法?”东皇衍掀起眼皮问道。

“皇上,臣觉得此时不应派兵支援。”户部侍郎张大人站出来。

“是啊,皇上。东凌国目前没可调的兵力啊。”吏部侍郎马大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皇上,臣觉得两位大人说得对,我国与南桑的战争刚结束,现在又与西玄开战,现已经不起折腾了啊。”京兆尹周大人也跟着附合道。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其中以不支持派兵支援的人数为多,吏部侍郎马大人和京兆尹都是曜王东皇傲的人,而户部侍郎张大人是安王东皇辰渊的人。平时政见不合的几人,今天竟是出奇的意见统一。

见此,东皇衍略带薄怒,“丞相,你来说说。”

“回皇上。”丞相薛敬之在不明白皇帝心里的想法之前,谨慎的说,“符城现在所有将士加起来人数不到十万,而围城的西玄军却有三十万人马。如果要派兵支援的话,至少要征调十五万大军前往符城才能对抗西玄的三十万大军。以东凌国目前的形势,是无法一下子从帝都征调齐十五万大军,除了从宁城调兵别无它法。可宁城与南桑国交界,一旦从宁城调走一半兵力,宁城恐危。而南桑国虽然战败,但一直都对我国虎视眈眈。只要有可趁之机,南桑国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薛敬之将目前东凌国的形势及利弊大致分析了一下,虽没明着说不派兵支援,但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意思,他也是持反对意见的一员。

丞相身为百官之首,他这么一说,大部分群臣又纷纷跟着附合,“丞相说得对。”

支持丞相说法的人,明显是不赞同派兵支援的。见此,沈牧沈将军不得不站出来说阐述其中的厉害关系,“皇上,符城是边疆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符城失守,西玄军只要翻过祁西岭山脉便可直逼帝都,到时东凌国危矣!”说到此,沈牧一拂袍服,单膝跪地,恭敬地请求道,“臣肯请皇上派兵支援。”

他作为朝中二品大员,突然行此大礼可见他请求派兵支援的决心。

沈将军如此,少数人员也纷纷支持他,“臣等请皇上派兵支援。”

东凌国朝堂上毕竟还是良臣居多,他们权衡其中的厉害关系,知晓不派兵支援的后果,所以,纷纷出列支持沈牧。但还有一部分官员却持有不同的意见,认为东凌刚和南桑打完战,无可调派的兵力,觉得不应派兵支援。

于是,以丞相和户部尚书李学能为首的官员与以支持沈牧的官员针对此事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特别是丞相和李大人,一个是曜王东皇傲的人,一个是安王东皇辰渊的人,他们平时一向是政见不合,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舒服,今天却意见分外统一,两人都反对派兵支援。

百官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三位王爷倒是清楚皇上的脾性,倒没站出来说什么。

而东皇钰从头到尾好像一副置身事外样,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吭声,纯粹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东皇衍明白沈牧请求派兵支援不止是因为被围困是他的义子沈疏楼,更多的则是他对东凌国的忠心及心怀百姓的慈悲心。他神色缓和地说,“沈将军先起来吧。”

沈将军起身后,众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互不逞让,龙座上的东皇衍忍不住震怒,大声呵斥,“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随着东皇衍的一声厉喝,金銮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权衡一番后,他眯着眼睛说,“符城必须要保住,朕已决定派兵支援。”

“皇上。”户部尚书李学能冒险出列,顶着皇上的龙威十分恭敬地说,“先别说一下子能否征调齐十五万大军,就粮草这一块来说,户部也一下子无法拨出那么多银子来收购粮草。”

“户部为什么会拨不出银子?”东皇衍瞬间冷脸。

“回皇上,东凌国与南桑国的战争刚结束,现在又与西玄国开战,户部实在是无法拨出银子。”李学能战战兢兢。

“朕偌大的国库交给你管,到关键时候,你竟然告诉朕,户部拨不出银子,朕留你还有何用?”

“臣罪该万死。”李学能吓得慌忙跪地。

“哼,那便去死罢。”东皇衍挥手。

跪在地上的李学能吓得脸色比鬼还难看,殿中百官吓得大气不敢喘,也不敢抬头,生怕一个不小心祸及自身。

“父皇,请息怒!”东皇辰渊顶着皇上的高度怒火,出列颤声道,“启禀父皇,前年,邕州蝗灾,朝廷拨下二十万两白银,税征全免三年;去年与南桑国的战一打就是一年,朝廷前后拨下五十万两购置粮草,今年南方洪水毁庄稼,朝廷又拨下三十万两赈灾;现在又与西玄国开战,国库恐怕真的没银子了。”

户部李大人是他的人,万一因为此事惹怒父皇被问罪,到时户部会由其他人来接手,一旦被其他皇子的人接手后,自己就再没办法将户部掌控在手里了。

更重要的是,他跟李大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谁都知道李大人是他的人,如果李大人一旦获罪,父皇万一派人追查国库亏空的原因,到时扯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出来,自己难免不会受到牵连。

所以,就算要触怒龙颜,他也必须站出来为李学能说话。

听东皇辰渊这么一说,东皇衍面色稍微有所缓和,把李大人暂时先晾在一边。他转眸看向东皇钰,“钰王,你怎么说?”

“与西玄一战是在所难免的,臣弟自然是认为该派兵支援的。至于粮晌这块,皇上愁什么,国库没钱,可诸位大人钱多得是,堪称小国库。”

昨日自己在批阅奏折时就已经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奏折批阅后他立即派人送往皇宫,皇上应该早就看过了。此时,却当作毫不知情般的询问自己意见,怕是要自己出面给解决粮晌一事。

被皇上强行推出解决粮饷一事,东皇钰心生不悦,冷眸略带危险地盯着众人,目光犀利,“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你看向我,我看向你,不明钰王这是何意。

第三十二章 钰王之威(一)

“臣不明王爷是什么意思,还请王爷明示。”兵部林琛林大人疑惑的问道。

“还请王爷明示。”林琛一说,部分人也跟着附合道。

东皇钰眼底溢满着嘲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讥笑,“怎么,诸位大人是真不明白本王的意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众人被东皇钰那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

其实,钰王的意思他们怎会不明白。

钰王的意思就是:现在国库亏空,大家该掏银子出来上交国库作为筹集符城之战的军响之用。

只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愿意做那拔毛的公鸡。

东皇钰这么一说,皇上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东皇钰话说了一半后,便不置一词。他摆明的意思就是:办法我已经说了,接下该怎么办,就看皇上您的意思了。

对于东皇钰的这种说了一半后就撒手不管的行为,东皇衍一向颇为头疼,他知道此时东皇钰定是因自己刚才利用他来解决粮晌一事心有不满。

很多时候,东皇衍感觉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在自己这个皇弟面前挺没威严的。

唉,谁让他是东凌国的顶梁柱,能力摆在那,朝政上的事情还得倚重他。

东皇衍有些无奈的扫了眼东皇钰后又扫了眼众臣,见众人一声不吭的,东皇衍那双充满威严的眸子微微一眯,沉声道,“怎么,你们平时天天嚷嚷着忠君爱国,现在真到了国家有难时,让你们出点力,个个都成哑巴了?”

“”众臣噤声,生怕惹火烧身。

见众臣如此,东皇衍更是震怒,一掌拍在龙椅上,“废物,一群废物。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关键时刻让你们出点力,好像要你们命一样。既然这样,朕养你们何用?”

“臣惶恐,请皇上息怒。”众臣慌忙齐刷刷跪下。

“惶恐!惶恐除了这句,你们就没话可说吗?”东皇衍犀利目光,从众臣脸上一一扫过,不容置疑的说道,“与西玄国一战是在所难免的!在列的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每人五千两,三品以下的官员每人一千两,五品以下的官员每人五百两,诸位侯爷、皇子、王爷每人一万两。总之,朕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砸锅卖铁也好,在三日内,必须给朕筹齐五十万两银子上交国库。”

东皇衍此话一出,群臣沸腾。

“皇上,臣每月的俸禄不到三百两,还有一家老少五十七口人要养活,臣实在是拿不出五千两银子。”丞相薛敬之首先出列梗声硬气道。

丞相一带头,其余人员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叫苦。

“是啊,皇上。臣每月的俸禄不到一百两”

“臣每月的俸禄不到五十两”

“你们……混账。”东皇衍当场脸就黑了,气得猛拍龙椅扶手,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

这些混账东西,竟然一个个都以朝庭发放的俸禄少而拒绝捐银两。

见皇上被气得不轻,也算报了刚才被利用之仇,东皇钰这才站出来,冷眼扫过众臣的嘴脸,慢慢地向朝臣走去,经过最前面的几位皇子及王爷身边时,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言。

待走到薛敬之身边时,那张俊美到令从不敢直视的脸上带着冷笑,“听说丞相大人的公子薛和私下在经营一个角斗场,生意火爆,可谓是日进斗金。丞相大人,不知本王所说是否属实?”

东皇钰声音冷峻威严,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毋庸置疑,他凌厉的眸光往薛敬之一扫,薛敬之心里一阵恐慌。

钰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而且还知道角斗场的幕后经营人是薛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钰王接下来说出的话足以致命了。

“王爷,这”

在薛敬之上前一步欲要辩解时,东皇钰却眸光一转,停留在李学能身上,薛敬之只好闭嘴。

“李大人半月前花了三千两银子为春香楼一女子赎身,之后又花了五千两银子在城郊购买了一处院子将其安置在那。李大人的这出金屋藏娇不知李夫人是否知情?

东皇钰一步步从薛敬之身边走至李学能身边,同样未给李学能开口的机会,气势继续一步步逼进其他朝臣,“张大人前日嫁女,那场面那阵势堪比公主出嫁,而庞大人为了攀上你张大人这个亲家,听说去的彩礼若折算成白银至少有三万两。”

“刘大人昨日为你母亲过八十大寿,宾客云集,据说足足有二十桌,单独礼金这一块就好像收了将近两万两。”

“马大人”

“周大人”

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众臣都感觉被一把冰刃刺入心里。丞相、李大人及被点名的几位大人面如死灰。

金銮殿上更是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开始人心惶惶、惴惴不安起来。特别是看着东皇钰渐渐接近自己的步伐,眼里全是惊恐,腿脚发软,皆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退,再退。

“岂有此理。”东皇衍闻言后,大掌‘嘭’地拍在龙椅上,倏地起身指着被东皇钰一一点名几位朝臣,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们简直是罪不可恕。”

被东皇钰点名和大臣以及站在前排的薛敬之和刚才险被皇上治罪的李学能,脸色陡然变成灰白,全身皆在颤栗。

东凌国的律法中明文规定:凡东凌国的官员不得经营赌坊、青楼类的生意;不得出入青楼、赌坊等地方;更不得借各种名义收敛钱财或搜刮民脂民膏。违者,轻者罢免官职,重者按律当斩。

薛敬之之子薛和私下经营角斗场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别人,可一旦查起来很快就会查出角斗场的幕后经营人是薛和。

这一旦查实,往小了说与薛丞相没多大关系,就算被皇上治罪最多是罚点俸禄而已;往大了说角斗场就是带有赌博性质的,可以认为薛和是在丞相授意下经营的,这罪名一旦坐实,按律罢免官职的。

而户部李大人作为朝庭重臣,出入烟花之地还为其赎身金屋藏娇。身为正二品官本应是文武百官的表率,却不洁身自好,这要让百姓知道,朝廷颜面何存?

再者,李大人的夫人赵如舒是异姓王赵阔的妹妹,因有个有权有势的娘家,她为人一向嚣张跋扈、蛮不讲理,说白了就是个母老虎,李大人惧内在帝都也是人人皆知,若这让李夫人知道可想而知后果。

其他的大人皆是借着各种名义收敛钱财,或多或少都有触犯了东凌国的律法。这些罪名这一旦坐实,按照东凌国律法,轻者罢免官职,重者按律当斩。

第三十三章 钰王之威(二)

“臣等该死,请皇上恕罪。”几位大人一下子瘫软了,齐刷刷跪下求饶,“请皇上恕罪。”

东皇衍狠狠地一拂袖,坐下道,“哼,你们还有脸求朕恕罪?”

“皇上,目前最重要的应是解决符城粮响一事。”东皇钰突然开口。

东皇钰这时候出声,明显是不赞同自己治罪他们。。

他们这群人简直是罪不可恕!可钰王为什么要出言阻止?

东皇衍不明地眼神瞥向东皇钰,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了,虽不明白他的意图,却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皇上与东皇钰之间的眼神互动,底下的官员并不知道。但以薛敬之在官场浸淫了三十多年,又怎会不明白帝王之术和猜不透帝王心思呢?

他明白皇上虽然愤怒,但此时应该不会治他们死罪。

就算皇上要治他们罪,钰王也会阻止的。

从刚才钰王将这些大人的事抖出来后,却并没继续说下去,薛敬之就明白钰王不过是想让他们心甘情愿掏腰包。如果真要治他们罪,也不会说了一半就适可而止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作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死罪可免,那活罪的轻重,还是完全取决于龙座上之人——东凌国的皇帝。

而皇上目前发愁的应是符城战事的军饷。如果在这块上能替皇上分忧,皇上应该会酌情处罚。

揣度出皇上和钰王的用意后,薛敬之头往地上一磕,高声道,“请皇上恕罪!臣愿将功赎罪,捐一万两银子作为符城一战的军响。”

“皇上,臣也愿意将功赎罪,捐一万两。”丞相一开口,李大人同样在官场浸淫了几十年的人,又怎会不明白丞相的意思:破财消灾。

所以,他也紧跟其后的表明忠心,只为皇上能减轻处罚。

薛丞相和户部李大人皆属三品以上官员,本应是要捐五千两的,现在每人捐一万两。

薛丞相和李学能一开口,其他几位大人也不傻,这个时候先把命保住了再说,于是争先恐后的说,“臣愿意将功赎罪。”

他们明明心里憋屈得很,却还得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特别是一想起那白花花的银子,胸口更是感觉被割了肉般生疼。

真是有苦难言!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纵观朝堂上下,为官的又有几个是清廉的,谁没点猫腻。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料到今天被钰王直接摆在明面上说了,皇上震怒之下,要治罪于他们。

而为了减轻罪名他们只好自愿奉上多一倍的银两。

剩下的群臣见此,皆浩气凛然的说道,“臣等愿为皇上尽微薄之力。”

东皇衍一听,暗叹:不愧是朕倚重的钰王!

随便几句话就把满朝文武百官震慑住了,让他们心甘情的奉上银子,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符城一战的粮草问题。

龙座上的东皇衍心里乐呵呵的,就差直接拍手叫好了。但面上还得表现一副威严的样子,点头道,“众位爱卿不愧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品性可嘉。”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丞相几人,你们罔顾国家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看在你们为国效力、慷慨解囊的份上,朕就从轻处罚,每个人罚半年俸禄。”

“臣等谢皇上不杀之恩。”诸位大人舒了口气,感恩戴德的说。

粮晌一事暂时解决了,东皇衍面色稍缓和,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

“皇上,粮草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兵从哪里征调?”见皇上脸色有所好转,丞相起身后壮着胆子又将原先的问题抛了出来。

“丞相的手里不是有五万人吗?那就把那五万人数调出来。”不待皇上发话,东皇钰嘴角轻扬。

薛敬之刚从钰王抖出的角斗场一事中回过神来,现在又听钰王这么一说,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糟了,钰王难不成想打他五万戌卫营的主意,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心里怯于东皇钰强大的气势,薛敬之还是深吸了口气说道,“王爷,臣管辖的戌卫营可是要驻守帝都保护皇上安全的,戌卫营的人不能调离帝都。”

“国都快没了,还谈什么皇上安全。”东皇钰眼底闪过一抹危险意味,周身散发出无尽的寒意,连同空气中都冷上了几分。

众人顿感毛骨悚然。

“皇叔,这恐有不妥。戌卫营一直以来都是驻守着帝都,并没有战场杀敌的经验。”东皇傲顶着凛冽寒意硬着头皮站出来替丞相说话。

丞相是他的人,更是他舅舅。丞相管辖的五万戌卫营将士一旦交出去,就相当于交出了五万的兵权,也就失去了对整个帝都形势的掌控。这样一来,不止他的实力被削减,甚至还会对他将来的皇位之争有影响。

东皇傲不得不站出来替丞相说话,保住那五万兵权。

“曜王殿下,你可别忘了,戌卫营的前身本就是叶家军,他们曾经追随叶老将军上战场杀敌,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后来叶老将军逝世,才收编成戌卫营护卫帝都,暂由丞相调遣管辖。”沈牧站出来提醒。

“沈将军说得对。”东皇衍开口。

皇上这一开口,也相当于默认钰王的提议。

而薛敬之又怎肯轻易交出这五万戌卫营的兵权,“皇上,目前符城将士伤亡过重,且粮草医药紧缺的情况下,就算把戌卫营的五万将士调出来,加上符城十万将士也不敌西玄三十万大军,还请皇上三思。”

东皇衍思量薛敬之的话,丞相说得也不无道理。五万人马通过日夜兼程赶路,到符城时恐已身心疲惫,又怎敌粮草充沛又刚打了胜仗气势如虹的西玄军。十五万人马对阵西玄的三十万人马,简直是毫无胜算。

想到此,东皇衍目光习惯性的看向东皇钰。

“十五万足够了。”东皇钰缓缓地开口了。

冰冷的目光扫过众臣,平淡的语气夹杂着俾倪天下的气势。

众人都臣服在这股凛冽的气势下,无人敢站出来反驳钰王的话。

只有沈牧站出来说道,“王爷,十五万对三十万,这胜算太小了

第三十四章 敌人有时也是盟友

“胜算小并不代表没有胜算。”东皇钰眼睛略微扫过沈牧,勾了勾嘴角,眸底锐光闪现,“只要有一丝胜算,那就有胜的可能。”

这一语,带着独属于王者威慑、自信,与不容违逆。纵然是沈牧这种戎马半生的将领也不得不慑于这股不容违抗的威压而选择沉默。

因为他明白,只要钰王决定的事,就连东凌国的皇帝都很难改变他的决定。

东皇衍看向众臣,“诸位爱卿可有不同意见?”

“臣等无意见。”群臣异口同声说道。

五万兵权被收走,特别是东皇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也只敢怒不敢言,他只好跟着朝臣附合道,“儿臣无异议。”

反观,东皇辰渊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以前东皇傲就仗着自己母族势力庞大,丞相是他舅舅,手里掌握着戌卫营,经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时还动不动冷嘲热讽一番。现在,五万兵权被收走,东皇傲的实力大减,自己也就不用再看他脸色行事了。

东皇辰渊心里虽高兴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儿臣也无异议。”

以沈牧为官三十多年来对皇上的了解,当皇上问出这句话时,就知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他只好高声道,“皇上,臣斗胆请旨领军,带领这五万戌卫营前往边疆支援与西玄军一战。”

沈牧一生征战沙场,从无败战,如果他愿意领军的话,符城一战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东皇衍心喜之下,正欲开口同意时却见东皇钰朝自己望了过来,随后看到东皇钰微不可及的摇了摇头。

他犹豫了下,朗声道,“将军这些年南征北战,为我东凌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将军愿领军,朕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只是将军与南桑国一战刚结束才班师回朝,未来得及好生休养,朕又岂能让将军再次带领兵出征呢。”东皇衍想了想,又说,“至于这五万将士的领军人,朕自有安排,将军就不用操心了。”

皇上这么一说,沈牧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随后,众位大臣也没什么其它事要上奏,早朝就这样结束了。

“钰王殿下请留步!”

退朝后,东皇钰步伐刚迈出大殿门槛,便被皇上的贴身太监穆海叫住了,“王爷,皇上请您到勤政殿一趟。”

“本王知道了。”

……

早朝虽然散去了,可是明显能看出来,大家都各怀心思。甚至一出宫门,便快马加鞭的赶回府,秘密的凑到了一起,神神秘秘的开始筹谋了起来。

比如,安王府。

“臣多谢王爷刚才在朝堂上出手相救。”李学能朝东皇辰渊磕头叩谢。

今日早朝,如果不是安王殿下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现在自己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大人,快快请起!”东皇辰渊虚扶一把,“大人乃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岂会袖手旁观。”

其他几位大人和幕僚一听,纷纷觉得安王殿下不愧为百姓眼中的“贤王”,顿觉自己没有追随错人。

东皇辰渊将众人之神色尽收眼底,今日朝堂救李学能之举让这些追随自己的人更加死心塌地,他甚是满意。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今日朝堂上,他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站出来替李学能说话。

李学能掌管户部,他一旦出事,不只会牵连自己,户部还会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那么户部这块大肥肉,势必会落到大皇兄手里。他一旦失去对户部的掌控权,也就失去问鼎皇位的机会。

想到东皇傲,他不由得想到今日朝堂上丞相被夺的五万戌卫营兵权一事,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王爷,是在为丞相戌卫营兵权被夺一事开心?”谋士秦霄试探地说。

“当然。”东皇辰渊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丞相戌卫营被夺,就相当于断了大皇兄一臂,你说本王是不是该高兴高兴。”

被东皇傲压制的太久了,现在也该到了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臣觉得王爷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在东皇辰渊高兴之余,秦霄开口。

“秦先生,此言何意?”东皇辰渊笑意渐隐,看向秦霄。

秦霄看起来三十不到,他皮肤黝黑,脸庞扁平,除了那偶尔流露出的睿智眼神,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普通。可偏偏如此,他却深得东皇辰渊信任,入府不到三载,已成为东皇辰渊身边的红人,安王府第一谋士。

“曜王殿下母族势力虽庞大,但如今戌卫营兵权已被夺,暂时不会对王爷构成威胁。现在对王爷威胁最大,应是钰王殿下。”秦霄分析道。

的确,秦霄说得对。

今日朝堂上父皇对皇叔的纵容,他可看在眼里。皇叔本就权倾朝野,父皇又对其信任有加,如果皇叔有了争夺帝位的心思,那将是他最大的威胁。

东皇辰渊已完全收敛笑意,看向左右两侧的几名心腹大臣,最后目光落在李学能身上,“李大人,你怎么看?”

秦霄那么一说,李学能很快就明白其局势,隐晦的说道:“一旦东凌与西玄的战争结束,那五万戌卫营的兵权十有八九会落到钰王殿下手里。钰王殿下本就掌管三十万兵权,再加上五万戌卫营,钰王殿下可不是权倾朝野,而是权倾东凌了。”

“权倾东凌?”东皇辰渊眸色一沉,“皇叔难道还想争夺皇位不成?”

“目前,钰王殿下手握兵权,又深得皇上信任,无人能抗衡。王爷若想对付他,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李学能说道。

“单凭王爷一人之力与钰王殿下确实无法与之抗衡,但王爷可以与人联手。”秦霄眼中一抹精光瞬间即逝。

东皇辰渊扬眉,“你是说让本王和大皇兄联手?”

“是,王爷。”

东皇辰渊犹豫了一下,“本王与大皇兄一直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大皇兄仗着母族势力一直欺压本王,现在让本王与大皇兄联手,这不是让本王难堪吗?更重要的是大皇兄也是本王争夺皇位的劲敌!”

“王爷,有时候敌人不只是敌人,也是盟友!”秦霄说道。

“王爷,秦先生说得对,要想对付钰王除了和曜王联手别无选择。”李学能也适时的开口。

“就算本王愿意与大皇兄联手,他也不见得愿意与本王联手。”东皇辰渊有所松动。

“今时已不同往日。戌卫营兵权被收走,曜王已实力大减,只要王爷愿意联手,他必不会拒绝。”

第三十五章 东皇傲的暴戾

这边,东皇辰渊在琢磨如何对付东皇钰时,而东皇傲同样也在因为东皇钰而大发雷霆。

东皇傲一回到曜王府,将大厅里能摔的物件全摔了。

见大厅已无可摧毁之物了,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跪着的两名瑟瑟发抖的婢女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拔出墙上宝剑,回身,刀尖子一样阴沉凶狠的目光就像一个嗜血的猛兽。

东皇傲手握长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两婢女顿时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般不停地磕头,“求王爷饶了我们!”

“住手,王爷!”就在东皇傲的宝剑从婢女头上落下时,薛丞相出现制止了。

见薛敬之出现,东皇傲脸色稍微好转。

“臣参见王爷!”

“舅舅,你来了!”东皇傲手握长剑立在那,两个婢女大气都不敢出。。

薛敬之看了眼东皇傲,又扫了眼一旁瑟瑟发抖的两婢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谢王爷,谢丞相,奴婢告退!”剑下逃生的两人往后退的步伐有如脚下生风!生怕多耽搁一秒,就小命不保。

现在,整个前厅只剩下了东皇傲和薛敬之。

薛敬之知道东皇傲性格一向暴躁残忍,又加上今日在朝堂上吃了个哑巴亏,心里自是有气无处撒,他语重心长的说道:“王爷,切记喜怒不形于色!刚才之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只会觉得您难担大任!”

刚才之事是指东皇傲在前厅摔东西及要砍杀婢女一事。

他一个东凌国尊贵无双的大皇子,皇上亲封的曜王,被丞相这样说,自是不悦,只是碍于眼前之人是他的舅舅,又是他将来争夺皇位的第一大助力,他忍着未发作。但,英俊的面容上却已笼着一层寒霜,“本王知道了!”

一想到东皇钰在朝堂上的咄咄逼人,东皇傲脸上的寒霜越来越甚,尖锐的黑眸燃烧起愤怒的火焰,“皇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把舅舅的五万戌卫营收回去了,而且父皇还同意了。父皇真是老……”

“王爷,谨言慎行!”

‘老糊涂’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薛丞相出声制止了。

“本王这不是气不过嘛!”东皇傲走到雕纹红木椅上坐下,脸色色阴沉,“皇叔已经权倾朝野了,他还想干嘛?难道还想染指皇位不成?”

“古往今来,那高高在上、至尊无上的宝座,谁不觊觎!”

“舅舅的意思,皇叔真的有争夺之心?”

“当然!钰王殿下的野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若皇叔真有那心思,那本王该怎么办?”东皇傲问道。

“王爷可选择与安王联手!”

“什么?”闻言,东皇傲手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脸上阴云密布,恶狠狠地说:“要本王与东皇辰渊联手,想都别想!”

东皇辰渊母亲出身低微,不过是个县令之女,一直不怎么受宠,直到生下六皇子,才得以进封为昭仪。而东皇傲的母亲薛贵妃本乃前丞相之女,在东皇衍还是皇子时,就直接嫁给东皇衍为王妃。东皇衍登上皇位后,直接将她封为贵妃,她的兄长薛敬之也被封为丞相。

东皇衍自登基以来,一直未立皇后,后宫以她为尊。

因着东皇辰渊的母亲出身低微,母族也没什么势力,东皇傲一向是看不起他。所以,东皇傲自是不愿与东皇辰渊联手。

“王爷,五万戌卫营被夺,要想对付钰王殿下,我们只有选择与安王联手。”薛敬之劝道。

……

“臣弟参见皇上!”

勤政殿内,东皇衍背对着门外,负手而立。听到钰王行礼的声音,他缓缓转身,语气柔和,“钰儿,免礼。”

礼毕后,东皇钰则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了解他性格的东皇衍知道,只要自己不先开口,东皇钰绝对不会主动开口,他只好率先开口,“钰儿,刚才在朝堂上,他们触犯东凌国的律法,论罪理当斩首示众,朕不明白钰儿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朕治罪他们?”

“现在还不是时候。”东皇钰性感的薄唇微微开启。

“哦?朕想听听钰儿的想法。”东皇衍饶有兴趣的扬眉。

想起刚才朝堂上皇上借自己之手逼文武百官乖乖捐出银两上交国库,后又借自己之手逼丞相乖乖交出五万戌卫营的事,现在又故作不明的样子,东皇钰眸中迸出精芒,墨黑色的光辉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中闪过,“薛敬之乃当朝丞相又是东皇傲一党,而李学能掌管户部又是东皇辰渊一党,而其他的几位大人都是身居朝中要职,不是曜王的人就是安王的人。整个朝堂曜王和安王的的势力加起来将近占据了半个朝堂。”

“皇上也心里清楚一旦今日治罪他们,必会引起东凌国朝堂内乱。现在外有西玄国围困符城,若再引起朝堂内乱,到时不用南桑国和北幽国来掺一脚,东凌国也离灭国不远了。”

现在符城被围,最重要的是解决符城一战的粮响和支援的兵力,而不是大肆治罪引起朝局动荡。

这么浅显的道理,身为东凌国的皇帝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牵连。

既然早已明白,还有故意有此一问,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东皇钰黑眸幽深的看着皇上,犀利的眸光夹杂着一丝薄怒。

东皇衍知道他定是还在为朝堂上被自己推出来解决粮饷和援军一事而耿耿于怀。他故作没看到东皇钰眼中怒意,赞赏道:“钰儿深谋远虑,不愧为东凌国的栋梁之才。”

其实,在朝堂上,刚开始听钰儿数落出那些大臣的罪名时,自己确实震怒了,不过在钰儿开口阻止的那一刻,他明白了钰王的用意。

可愤怒归愤怒,现在还不是处治他们的时候。

既然钰儿已帮他解决了军晌和兵力一事。目前还得选出合适的将领带领这五万戌卫营的将士前往符城才行。

刚才朝堂上,沈牧请旨领兵,他本来觉得沈牧再适合不过了,谁知钰儿却制止让沈将军领兵,东皇衍问道:“钰儿,沈将军领军有什么不妥?”

“他不适合。”

“沈将军战功累累,从无败战,谁人能比他更适合带领这五万戌卫营的前往符城支援了?”东皇衍微感讶异。

“沈牧领军没有胜算。”

第三十六章 想成佛,偏让他成魔

“如果连沈牧都没有胜算的话,朕实在找不出东凌国还有谁有能力打赢这一仗了。”东皇衍疑惑地看向他,“难道钰儿心中早已有合适的人选了?”

“皇上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东皇钰俊眉轻挑。

“你是指上官瑜?”

“不错,就是上官瑜!”东皇钰轻描淡写的说道。

“上官瑜?”东皇衍犹豫着,“他现在是京机卫的统领,让他领军恐有不妥。”

“上官瑜是沈牧亲自带出来的,他领军再适合不过。”东皇钰脸上的神情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

东皇衍思量一番,开口道,“上官瑜以前虽是火云军的副将,跟着沈将军征战沙场,可要论排兵布阵或战场经难还是比不上沈将军啊。”

“符城一战,只有上官瑜领军亲自前往支援沈疏楼才有险胜的把握。”东皇钰目光如炬,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坚定。

东皇衍眯眼瞧了瞧东皇钰,这个年龄与自己相差二十多岁的皇弟,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与傲气,以及那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就像天空中最闪亮的星星,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多看几眼。

他扬眉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上官瑜领军才有胜算。

上官瑜是虽是沈牧亲自带出来的,即使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论带兵打仗的经验,他始终还是比不上沈牧,且沈牧一生中从未有过败仗。

“因为顾卿颜。”

‘顾卿颜’三个字一从东皇钰口中缓缓吐出,东皇衍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不错,因为顾卿颜。

因为顾卿颜与沈疏楼青梅竹马;

因为顾卿颜是沈疏楼在乎的人;

因为顾卿颜是沈疏楼的软肋。

东皇衍想起一年前,顾卿颜一入狱,先是沈老将军替她求情被拒后,而沈疏楼亲自跪在勤政殿前整整一日只为替她求情。那时的钰儿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念在顾卿颜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且太后对她的宠爱比之亲孙女还有过之无不及。再者,颜儿那个孩子也是自己从小看着她长大,她虽然张扬任性,无法无天,但本性不坏。所以,在沈疏楼父子都来求情的情况下,又碍于太后对顾卿颜的宠爱,他虽赦免了顾卿颜的死罪,并没将她释放。

第二天,沈疏楼突然跪在金銮殿上请旨说,愿意跟随沈牧前往南宁城与南桑国一战。

这一举动还让东皇衍措手不及,也纳闷不已。

可当他想到沈牧已年迈,东凌国除了跟着沈牧的上官瑜有过战场杀敌的经验,而尽得沈牧真传的沈疏楼却厌恶战争,不愿跟着沈牧征战沙场,继承父志。他一心寄情山水,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照此下去,朝廷如再不培养人才,东凌国将会无可用将领。他为了东凌国的未来着想,便同意了让沈疏楼随军前往宁城与南桑国一战。

也真真是虎父无犬子!

从未有过战场杀敌经验的帝都第一温润公子沈疏楼第一次上战场,就带领将士在以少胜多的情况下一举击退了南桑国。

一月前,沈疏楼大败南桑国凯旋而归。当他跪在金銮殿上以军功换取顾卿颜被释放的那一刻,东皇衍就已经明白,顾卿颜将是沈疏楼的软肋。

且唯一的软肋。

东皇衍微微勾唇,目光如电的看着东皇钰。这就是他最小的皇弟,东凌国权倾朝野、算无遗漏的钰王,永远是那自信,永远都成竹在胸,永远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而钰儿这样算计沈疏楼,除了对顾卿颜的恨外,恐怕更多的是因为沈疏楼以战功换取了顾卿颜自由。

东皇衍蹙眉,“你这是在逼沈疏楼啊!”

“逼他又怎样?”东皇钰剑眉上挑,冷漠的眸子散发出幽幽的寒光,“沈疏楼想成佛,本王偏让他成魔。”

“可沈疏楼毕竟是沈老将军的义子。”长长叹气。

“那又怎样?要怪就怪他不该救顾卿颜。”东皇钰俊眉挑起,可见凛冽的杀机。

“你还在恨颜儿?颜儿那孩子自小与你相识,朕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虽张扬任性了些,但本性不坏。就算是她杀了苏怜心,但她已经被你送进刑部大牢关了整整一年,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语气中,没有帝王的威严,反而透出几分帝王少有的真情和无奈,“颜儿的事,朕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现在,她既然在你府上,朕希望你看在太后和朕的份上别太为难她。”

太后宠爱顾卿颜帝都人人皆知。

皇上让他别为难顾卿颜,东皇钰心生不悦,倒也没表示出来,只淡淡说了句“臣弟告退”。

东皇衍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走到红木雕龙椅上坐下,又是长长一叹。

“皇上,您是在忧心钰王殿下吗?”随侍在旁的太监穆海试探着问道。

“唉,钰儿,朕也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这次他主张让上官瑜带兵,不知是好是坏?”东皇衍轻抚额头。

他其实更希望让沈牧领军,只是钰儿坚持要让上官瑜领军,他只好妥协。

见皇上脸上神情尽是疲惫,穆海轻声说,“皇上,您累了,让奴才给您按一下吧!”

“嗯!”

穆海给东皇衍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劝慰道,“钰王殿下天资聪颖,文韬武略,乃国家栋梁之才。皇上您就甭忧心了!”

“钰儿的能力、谋略,朕从来都不担心,朕忧心的是钰儿的性子。自苏怜心死后,他那性子变得越来越冷了。”

苏怜心,穆海见过。一个看起来很胆怯的姑娘,人也柔柔弱弱的。她是一个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能激起保护欲望的人。但不知为什么,穆海对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他倒觉得顾小姐还不错,那是一个张扬明媚的女孩。只可惜

想到顾卿颜,穆海心里一阵惋惜。

不过,他也只能惋惜罢了。

“其实,说道钰王殿下性子冷,奴才倒觉得殿下随清妃娘娘。”

清妃?

说到清妃,东皇衍想起那个孤傲清冷,有着天人之姿的绝色女子,黑眸中尽是殇然,“当年是朕对不起清妃,也亏欠钰儿太多了!”

钰儿这么多年了,一直从未叫他皇兄,东皇衍知道钰儿这么多年来一直因为他母妃的事在怪自己,虽然钰儿嘴上没说,但东皇衍心里明白。

穆海在东皇衍还是皇子时,就已经跟在身边侍候,对于一些前尘往事自是知道的。当年的事也不全是皇上的错,只怪世事弄人。

他开口劝道,“皇上,您何必自责。奴才相信清妃娘娘若泉下有知,定不会怪罪皇上的。钰王殿下总有一天也会理解皇上的。”

“但愿吧!”东皇衍闭上疲惫的双眼。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喜

三天后,顾卿颜身上的鞭伤已经结痂,除了奇痒难耐外,已无大碍。这几天倒是难得清静,不止洗衣苑的众人没来找她麻烦,薛梓希也没来,就连东皇钰也没出现过,这三天连活都没让她干,众人好像都将她遗忘了似的。

虽然现在表面上一切变得风平浪静,但她依旧记得东皇钰对她深入骨髓的恨意及薛梓希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

所以,顾卿颜可不认为他们会将她遗忘,目前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果然,紧闭的门在脚步声中被推开了,霎时倾泻进来的光亮让顾卿颜难以适从,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耳中便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顾卿颜,王嬷嬷让你随我去挽香院取衣服。”小环进来没好气地说。

每天到各院取送衣服都是由专人负责取送的。根本轮不到王嬷嬷她们嘴里所谓的像自己这样“贱婢”去取。

今日怎会让她跟着小环去取衣服?

犹豫了下,应道,“好。”

顾卿颜跟在小环身后,一步一步的走着,步伐很慢,瘸了的右腿使她看起来走姿怪怪的。

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在想着王嬷嬷让她去取衣服的用意。

就这样想着,想着,突然淬不及防的撞进一个人怀里差点摔倒在地。情急之下,她抓住对方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顾卿颜慌忙道歉。

“你没事吧!”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略带熟悉的声音使顾卿颜抬眸一看,映入眼帘是一张清俊的脸庞,“上官大哥?”惊讶中不乏带着丝丝欣喜。

她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上官瑜。

上官瑜是沈疏楼的好朋友,由于有着这层原因,他也一直把顾卿颜当做妹妹般宠爱。

“参见上官统领。”一旁的小环见是上官瑜,慌忙行礼。

上官瑜听到熟悉的称呼,也没搭理小环,只顾着确认眼前之人的身份,待看清顾卿颜的脸时,他微讶,“颜儿?”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确定。

这是颜儿被释放后,他第一见到她。

之所以语气中有一点不确定,是因为他没想到从前那个明媚张扬的颜儿竟变成了现在这番瘦骨嶙峋;精致绝艳的小脸变得粗糙不堪,整个人哪有半分以前的明媚、张扬自信。

颜儿获释后被带进钰王府,他虽有听说她在钰王府的处境并不好,但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在刑部大牢的这一年中或在钰王府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上官瑜俊眉紧皱,他该如何向疏楼兄交待。

犹记得,疏楼兄前往符城时还拜托自己替他好好照顾她。只是听闻她被释放后,他还未来得及找到她,她就已被钰王带回了王府。

颜儿现在的样子要是让疏楼兄看到,又会如何的心疼、自责。

上官瑜看着顾卿颜还抓住自己胳膊紧紧不放的两只手,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感觉的出她的胳膊瘦得差不多是皮包骨头了。

唉,都怪自己没替疏楼兄照顾好颜儿!

上官瑜心里充满愧疚和心疼,“颜儿,你受苦了!”

顾卿颜见上官瑜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胳膊看,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抓住了上官大哥的胳膊到现在还没放开。纵使他把自己当妹妹,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顾卿颜还是懂得,她慌忙放开手,“对不起,上官大哥。”

“没事,没事!”上官瑜知道顾卿颜是会错意了,他也没解释。

不过,在顾卿颜松开他之后,他发现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着,如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

顾卿颜因为右腿废了的原因,看起来是双腿站着,其实是单腿站着,右腿只是虚站着,整个身体的力量都是在靠左腿支撑。见此,上官瑜疑惑问道,“颜儿,你的右腿怎么了?”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站着看起来正常,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上官瑜发现了,知道肯定瞒不过他,苦笑一声,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受了一点点伤而已。”

“怎么受的伤?”上官瑜关心问道。

这哪里是受了一点点伤而已,从她站着时脸上压抑着的痛苦看出,她的右腿明显是废了。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顾卿颜摆摆手。

虽然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上官瑜知道她看似云淡风轻后的痛。

既然她不愿提及,他也不再追问。

一旁的小环看着顾卿颜在和上官将军热聊,而自己向他行礼,他看都没看一眼,她嫉妒的眸子恨不得在顾卿颜身上戳出洞来。

哼!

这个贱女人真有心机,看见上官统领一来,就故意撞进他怀里,来个投怀送抱。

一想到上官统领不止没怪罪她,还对她和颜悦色,小环就更加气不过。

自已长得也不差,姿色在一众婢女中姿色更是上等,为什么就得不到上官统领的青睐。

上官统领长得虽然比不上钰王爷,但也是帝都屈指可数的美男子。凭什么她顾卿颜一个杀人凶手,一个贱婢可以得到上官统领的温柔相待和另眼相看。

小环越想心里越愤恨不平。

顾卿颜只顾着如何不让上官瑜继续问下去,并没注意到旁边早已对她满身怨气和恨意的小环,她转移话题道,“上官大哥,你怎么来王府了?”

上官瑜自五年前开始就一直跟着沈牧征战沙场,虽然两年前调去京机卫做了统领,京机卫只听令于皇上,所以在朝堂上他一直保持着中立,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除了和疏楼哥哥是朋友,经常来将军府走动外,帝都的皇室权贵,他一向不会去结交巴结,更别说来钰王府走动了。

今日怎会前来钰王府?

“是王爷召我来有事商议。”

“哦!”顾卿颜轻应一声,没问是什么事。

既然是东皇钰召他来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也是很保密的事,那么自己问了也肯定是白问的。她不如向上官大哥打听一下疏楼哥哥的消息。上官大哥在朝中身居要职,多少应该知道些疏楼哥哥的情况。

“上官大哥,你可有疏楼哥哥的消息,他现在可好?”

“疏楼兄,他……”话已到嘴边,上官瑜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颜儿疏楼兄现在的情况。以颜儿现在在钰王府的处境,就算知道了疏楼兄的情况也只不过是徒增担忧。

“上官统领,你很闲?”就在上官瑜犹豫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阴寒入骨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 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末将参见王爷!”上官瑜单膝下跪行礼。

“奴婢参见王爷!”小环和顾卿颜同时跪下行礼。

顾卿颜没想到东皇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王府的这些天,她早已学乖,纵使万般不愿看到东皇钰,为了少点折磨,还是不卑不亢的跪下低头行礼。

东皇钰并没看向她和小环,也没叫她们起身,他看向上官瑜,“上官统领,你是否在本王的府中逗留的太久了?”

上官瑜一听东皇钰话语中的意思,顿时明了,忙道,“王爷,末将告退!”

上官瑜走后,东皇钰才转身看向顾卿颜。

“顾卿颜,几天不见,竟学会投怀送抱勾引人了。你以为攀上上官瑜就能为自己找到靠山了。”东皇钰幽寒的声音让顾卿颜的头又压低三分。

她只是不小心撞进了上官大哥怀里,竟被他说成了投怀送抱。

比起一年前,这男人冤枉人的本事更加有所见长了。

一年前,他不听她的解释,不顾她的苦苦哀求,不分青红皂白将她送入刑部大牢。

现在又是如此。

顾卿颜苦笑。

不管他信不信,她就是忍受不了被他冤枉

微抬头,反驳道,“我没有……”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就算解释了他也不会信。

一年前不会信,一年后同样也不会信。

因为,东皇钰是那种只要认定了就会固执到底的人。

果然,如顾卿颜预想的一样,东皇钰一对漆黑双眸迎面扫来,眸中夹杂着丝丝冷厉和浓浓的质疑。

“王爷,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顾卿颜再一次辩解,极力压抑着言辞间愤怒和屈辱,但是换来的依旧是东皇钰的冷嘲热讽。

“本王亲眼所见,哪由得你狡辩?”东皇钰透着磁性嗓音冷咧令人寒而栗。

“我该说的都说了,若王爷执意认为是我主动勾搭上官统领,那就是吧。”顾卿颜头无所畏惧的上扬。

她没有故意对上官大哥投怀送抱,勾引他,她只是不小心撞进他怀里。既然他执意认为是她主动勾引上官大哥,那她干脆如他愿,索性承认。

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主动勾引上官瑜,东皇钰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无来由之火。

他瞬间怒意横生,脚步向前,靠近,突然攥住她纤细的脖颈,雕刻的五官冷如冰霜。

“顾卿颜,你一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王,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本王不杀你,不过是因为本王要你为苏怜心的死忏悔,为她的死付出代价。”鹰隼般眼眸恨不能直接在顾卿颜脸上给戳个窟窿出来,“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下半辈子都活在无尽的折磨中。”

顾卿颜被东皇钰的疯魔震慑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这个曾经不可自拔喜欢上的男人。

他的眼睛充满了恨意,对她的恨,深入骨髓。

苏怜心!

又是苏怜心!

她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即使苏怜心是她最好的朋友,顾卿颜现在都不得不嫉妒,甚至怨恨她了。

苏怜心曾经跟她说过,她不喜欢东皇钰,只把他当哥哥。

她不喜欢东皇钰,却占据着他整个心扉。

而自己一个活人却比不上一个死人,甚至还因为她的死平白蒙冤入狱,受尽折磨。

脖子被桎梏住,顾卿颜双眼圆瞪,强迫自己迎上东皇钰寒冷的目光,“苏怜心,她有什么好?”

“因为她的死,我平白蒙冤入狱;因为她的死,我被逐出家门无家可归;因为她的死,我被你恨着……就算她是被我害死的……这一年来……我所遭受的折磨……也足够为她赎罪了……”

她不知道是在倾诉,还是在告诫自己。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没办法发出声音,脸颊也被憋成青紫色。

东皇钰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有些茫然望着眼前这张哀伤到极致后绝望的脸,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一滴尚未滴落的泪水。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苏怜心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你却因为嫉妒害死了她。”东皇钰用狂暴的低吼来掩饰刚才心头升起的莫名情绪。

顾卿颜呼吸困难,脖子的桎梏越来越紧,她浑身不能动弹。

他若是肯了解她,肯把用在苏怜心身上的心思拿出半分用在她身上,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怎么,被本王说中心虚了?”东皇钰怒不可遏的寒眸转而怒视面前的罪魁祸首,他不由得加重力道。

掐在脖子的手突然被加重力气,顾卿颜眼前阵阵发黑脑袋里也嗡嗡直响,整个人都处缺痒状态中。

她又快要死了吗……

泪,无声地随眼角滑落。

闭眼,凄惨一笑,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又是这个表情。

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滑落在东皇钰的手上,他感到莫名的滚烫,手却没松开。

“王爷,景王殿下来府上了。”

在顾卿颜以为自己快要被东皇钰掐死的时候,云随出现了。

他走至东皇钰身边,余光扫了眼顾卿颜,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不忍。

东皇清来干什么?

他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很少走动的。

自一年前,东皇清回到皇宫后总共来过钰王府两次。

一次是他刚回来,来拜见自己这个皇叔,另一次便是自己生辰,他来过后便再也没来过钰王府。

今日竟有闲情逸致前来?

东皇钰寻思着东皇清突然前来的用意,说,“本王知道了。”

随后,他松开手,改钳制住顾卿颜瘦削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着他,眸光微微收缩,阴森森警告道,“最好给本王老实点,不然本王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脖子间的桎梏感一松,顾卿颜跌落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呵呵!

她冷笑!

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她现在不就是吗?

东皇钰未理会她讽刺的表情,松开手,转身对云随说道,“走,随本王去前厅看看。”

“是,王爷!”云随应声,快步跟上东皇钰的步伐。

东皇钰一走,顾卿颜彻底松了口气。

幸好云随的及时出现让她逃过了一劫。

如若不是云随的及时出现,还真不知道东皇钰接下来会对她怎样。

顾卿颜揉揉自己一圈青紫的脖子,她都已经不记得这是东皇钰第几次掐她脖子了,每次差点都被他掐死。

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真是丧心病狂!

就那么喜欢掐别人脖子吗?

迟早有一天,她不被他折磨死,也会被他掐死的。

她愤恨的想着。

第三十九章 说起勾引,我还得向您请教

跟她一起跪着的小环,见东皇钰一离开,起身对着她就是一阵冷嘲热讽,“就你还妄想勾引上官统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洗衣苑的一个贱婢而已!”瞥了瞥她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小环又幸灾乐祸的说,“顾卿颜,你真是活该!王爷真是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你的心思。”

顾卿颜不理会小环的话,缓缓起身揉了揉跪得生疼的膝盖,这才淡淡地反问道,“我是一个贱婢,那与我同在洗衣苑为婢的小环姑娘你又是什么身份呢?”

意思很简单,我是洗衣苑的贱婢,你也是在洗衣苑为婢,既然你我同在洗衣苑为婢,谁也不比谁高等到哪去。

“你……”

小环一听,气得直眉瞪眼。刚想反驳,谁知顾卿颜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对了,我想起来了。听说小环姑娘以前是梓院的婢女,是因为勾引王爷不成,反被薛夫人贬至洗衣苑才成了下等婢女。”顾卿颜笑了笑,“要真说起勾引,我还得向小环姑娘您请教。”

她的意思是,我勾引的只是上官统领,而你勾引王爷,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贬入了洗衣苑。所以,比起勾引,小环姑娘您是前辈。

字里行间带挖苦、讽刺的话再次将小环气得发抖,脸瞬间变成霜茄子,白一块紫一块。

“你……”

顾卿颜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小环脸色难看到极点。

当时薛夫人让她去前厅奉茶,她想着可以有机会见到王爷,便兴高采烈的去了。谁知道,薛夫人却以她假借奉茶为借口去勾引王爷,遂至将她贬去洗衣苑。

虽然当时,她确存了勾引王爷的心思。

谁让王爷是东凌国第一美男,纵使为人冷酷无情,但不影响东凌国万千少女对他的爱慕之心。东凌国上至皇城贵女,下至布衣之女,有哪个不想费劲心思挤进钰王府。别说为妃为妾,就算进钰王府为婢也甘之如饴。

而她之所以被贬去洗衣苑,皆是因为薛梓希见她面容姣丽,姿色在一众婢女中属上等,怕万一哪天被王爷看上纳为侍妾,所以才找理由将她贬去洗衣苑。

哼!

我很快就会离开洗衣苑了。

小环心里冷哼一声,想起王嬷嬷吩咐她和顾卿颜去挽香院取衣服时说的话,心里闪过一丝算计。

她怒瞪顾卿颜一眼,咬了咬牙,“我懒得跟你你计较。还不快点跟上,免得让谢夫人等久了。”

遂转身,脚步往梓院走去,顾卿颜拖着笨拙的右腿在后跟着。

谢夫人,名谢挽香!中书侍郎谢远山之嫡女。听说谢远山为了讨好东皇钰,倒也是舍得,在半年前将她直接送入钰王府。

她以前见过谢挽香一面,人长得倒是国色天香,不然也不会被东皇钰纳为侍妾了。

谢远山是丞相的人,所以谢挽香也算是薛梓希的人。

听人说,谢挽香可没少帮着薛梓希做一些迫害其她侍妾和婢女的事。

挽香院,院如其名。院周围种满了桂花树,现在是九月初,正是欣赏丹桂飘香的时候。一走近,便淡香扑鼻而来。

顾卿颜感叹,这么精致雅观的院子却住着一个心如蛇蝎之人,真是浪费了满院景致。。

“奴婢小环(顾卿颜)给谢夫人请安。”小环和顾卿颜一同跪在门外,等待谢姨娘发话。

洗衣苑是王府最低贱的婢女干活的地方,所以不配接近主子。她们没有资格进谢挽香的房间,只能跪在门口,等待主子的吩咐,更不要谈和谢姨娘面对面说话了。

“去,把衣服给她们送过去。”谢挽香面对着铜镜,将王府其她侍妾为巴结她而送来的珍珠发钗插进发间,嘴角微勾,颜色显得更加艳丽。

芷欣遵命,抱着衣服迈着莲花步向门外走去。芷欣是谢挽香的贴身婢女,算王府的二等婢女,看到洗衣苑的人自然不屑。

她直接将装着衣服的盆重重地扔过来,小环双手接住后,她颐指气使的说:“这是谢夫人的芙蓉云袖罗衫,拿回去好好洗,洗好之后明日早晨送过来。明日,夫人还要穿着陪薛夫人一起在花园赏花的。你们要是耽误了夫人赏花,应该知道后果。”芷欣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

“是,奴婢谨记芷欣姑娘的话,绝对不会耽误夫人赏花的。”小环狗腿子般向芷欣说道。

“哼!知道就好!”芷欣冷哼一声进屋了。

“拿着!”芷欣进屋后,小环和顾卿颜跟着起身,小环将手里端着的盆子直接扔给她。

小环把衣服扔给她后,转身两手空空往洗衣苑返回。

顾卿颜不想跟她计较,端着满盆衣服,一瘸一拐的紧跟其后。

钰王府,华丽而不失雅致的前厅,东皇清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优雅的呡了一口。

从来到钰王府坐下开始到现在,已有一盏茶的时间,而他手上的茶已经是第二杯了,却迟迟不见东皇钰的身影。

但东皇清好像并不急,仍是慢慢地掀开茶盖,继续闲情逸致的喝着上品茶水,如山间雅士般悠然自得。

终于,一袭黑色滚金长袍的东皇钰施施然出现。

“见过皇叔!”东皇清起身见礼!

东皇钰虽是东皇清的皇叔,但他比东皇清还要小两岁。在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的人叫自己皇叔,东皇钰不但欣然接受,还理所当然的说道,“皇侄,坐!”

“谢皇叔。”东皇清坐下。

东皇钰坐在雕花红木椅上,淡淡地瞥了眼东皇清,语气中带着点寒风的微凉:“不知皇侄今日来本王府中所谓何事?”

东皇清自幼便离开皇宫上两极山跟着两极道人学艺。听说,在十八岁艺成之后便离开了两极山云游四方去了。

直到一年前,他才回到帝都。回来后的他一向深居简出,不管是朝臣,还是兄弟之间,都甚少走动。今日,竟前来钰王府,这倒让东皇钰好奇他的来意。

“听说皇叔花园的绿牡丹开了,我特前来观赏一番。”

他弯了弯嘴角,如玉的脸上绽放一抹笑容,似一片涟漪荡漾开来,如霁月如清风。

第四十一章 王嬷嬷的反常

她打量着眼前之人,一袭月白锦衣,没有繁复的点缀,只在袖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几朵金色的莲花,显得很是随意,但不失高贵优雅。

当目光扫到他腰间挂着的那枚似曾相识的玉佩,顾卿颜眼中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是一枚上等翡翠雕成的莲花玉佩。那玉佩上的莲花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翠色温碧,好看得很,也很符合他的气质。

不管是材质还是外形上看,这枚玉佩绝非凡品。

特别是上面雕刻的莲花只有皇宫御用的玉雕师傅才能雕刻得出。

而且,至少要有三十年以上雕刻功底才行。

身上佩戴着如此价值不菲的玉佩,且能够随便进入钰王府花园的,又加上眼前之人气度非凡,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优雅,可见其身份不简单。

所以,他很可能是皇室中人无疑。

可眼前之人她从来都没见过?

而皇上的诸位皇子,除了外出学艺的三皇子她没见过外,其他的皆已见过。

难道他是?

想明后,顾卿颜低眸,不卑不亢的说道,“奴婢不知是景王殿下,请殿下恕罪。”

猜到他的身份后,顾卿颜并没跪下行礼,嘴里虽恭敬说着请恕罪,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东皇清倒也没在意,眼里反而闪过一丝赞赏,“你是如何知道本王的身份?”

“殿下气度非凡,腰间所佩戴之玉佩价值不菲,其上面的莲花只有皇宫的顶级玉雕师傅才能雕刻得出来。”顾卿颜垂眸盯着他腰间玉佩答道。

只是,她越看怎么就觉得这玉佩好像在哪见过?

脑海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失了。

“顾小姐,很聪慧!仅凭腰间玉佩就猜到本王的身份。”东皇清微微一笑,如流水般静谧。

“殿下过奖了。”顾卿颜恭敬地说:“奴婢不打扰殿下赏花了,先行告退。”

“嗯。”东皇清轻颔首。

顾卿颜转身往洗衣苑走去,右脚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行动甚是缓慢

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东皇清眼中有怜悯,有同情,也有惋惜,还有其它不明的情绪。

“顾卿颜,你去哪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步入洗衣苑的门,小环就拦在她面前大声质问。

“麻烦你让开。”她知道小环是故意找茬,不予理会,只是叫她让开。

“不让!”小环扬声道,“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就不让开。”

小环陡然拔高的音量,引来洗衣苑不少婢女来围观,看热闹。

顾卿颜不想把事情闹大,淡淡的说,“没去哪,我只是走得慢了些。”

小环明显不相信她所说,挡在她的面前依旧不依不饶,“我都回来半个时辰了,你现在才回来,真的只是走得慢了些吗?不会是又去勾引谁了吧!”语气里充满鄙夷和不屑。

“我腿脚有点不便,走得慢自然跟不上你的脚步。”语气虽是淡淡的,但眼底却是冷意闪现。

右腿在牢中被人生生打断是她此生都不愿提及的痛。为了不让她们知晓花园偶遇景王一事,她才不得已提及。

“是啊,小环姐姐,她是个瘸子,走路怎么会跟得上你的脚步?嘻嘻……”听顾卿颜说到腿脚不便时,一婢女讥笑道。

“对啊,小环姐姐,她是瘸子!嘻嘻……”众婢女哄堂大笑。

顾卿颜眼神冷了冷,眸底一片幽寒,但语气还是如刚才一样,淡淡的,不卑不亢,“小环姑娘,现在是否可以让开了?”

想起刚才去挽香院的路上,顾卿颜讽刺她的话,小环愤恨难平。本就打算不会轻易放过顾卿颜的,却瞧见不远处王嬷嬷手拿着鞭子正走过来,她冷哼一声,让开了。

顾卿颜把从挽香院取回来的衣服放置一旁后,回身一看王嬷嬷正站在跟前看着自己,她恭顺的垂眸问道,“嬷嬷有事吗?”

对于她的恭顺,王嬷嬷还是挺满意的,说道:“这挽香院取回来的衣服由你负责洗,洗好之后明日一早送去挽香院。”

后院主子的衣服一向由专门的婢女负责洗,平时都不准她碰触。用王嬷嬷的话来说,她的贱手不配碰主子的衣服!

今日怎么会让自己负责洗?

顾卿颜疑惑,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试探的问,“嬷嬷,这后院主子的衣服平日一向都是由专门的婢女洗的,您让奴婢洗恐有不妥吧!”

“让你洗,你就洗!怎么那么多废话!你敢不听话试试!”王嬷嬷扬了扬手中鞭子,仿若凶神恶煞。

“是,奴婢这就去洗!”她不敢再有质疑,转身端起衣服往洗衣池走去。

有了前车之鉴,她早已明白如何收敛锋芒,凡事懂得隐忍,委屈求全。

王嬷嬷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算计的笑。

“嬷嬷!”小环走过来轻声唤道。

王嬷嬷回身一看是小环,问道:“事情办得怎样了?”

小环连忙对王嬷嬷谄媚的说道:“嬷嬷,您放心,一切稳妥!”

秋日的夜晚,墨黑的天空有着少许星辰黯然点缀着。

残月如钩,斜挂在天空,淡淡的光辉笼罩着静谧的夜,神秘、宁静而美丽!

洗了一整天的衣服,手泡在水里一天有些泛白,甚至都脱皮了。现在已是晚上亥时过后,终于可以不用干活了。

顾卿颜站在窗边,望向窗外。

暗沉沉的夜空,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沉重压抑。

从被东皇钰送入刑部大牢那一刻起,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足足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甚至有时都忘了月亮洒在地面上的光辉是什么样的。

可惜,现在是九月初,斜挂在天空的不过是一轮残月,看不到满月如镜的画面。

相对于月朗星繁,她更喜欢这样的黑夜!

因为在黑夜中,会觉得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看不见自己的忧伤,可以遮掩一切想遮掩的。

不记得,曾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和疏楼哥哥一起躺在香零山那棵千年古树上的小木屋屋顶,静静的观赏夜空。

那时的他们——

屋顶为席,苍穹为被。

遥望夜空,携壶畅饮。

何等洒脱,何等快意!

只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

苏怜心一死,一切皆变了。

第四十二章 我们以前很熟?

她至今都没想明白,苏怜心为什么会死?

明明是苏怜心约自己去普渡寺烧香拜佛,自己拗不过她的苦求,才答应陪她去,当时她和自己约好在普渡寺门口汇合。

可当她赶到山顶时,却遇到了一伙黑衣刺客。刺客武功高强,且人数众多,当时她敌不过被打晕了。醒来之后却是黄昏,她在寺庙周围找了一圈不见苏怜心,以为她早已回去了,便下山去了。

结果一回到候府,还没进去大门便被钰王府管家文途带着一队侍卫将她团团围住,说苏怜心死了,是她害死的。她骑着红烟跟着文途一起到了钰王府,想跟东皇钰解释。但东皇钰及所有人却一口咬定说是她约苏怜心去普渡寺烧香的,只为方便自己买通刺客杀害她。

当时的自己百口莫辩。

东皇钰更是因为苏怜心的死雷霆大怒,不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没有害苏怜心,她跪在钰王府门口整整一夜,结果换来的却是被他无情的送入刑部大牢。

想起这些,顾卿颜心里顿时被苦涩填满。

她仰头看着天空的弯月:怜心,到底是谁害死你的?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请你告诉我。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黑色笼罩下的夜除了风吹树枝偶尔发出的摇摆声和她无声的低语,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只是,这样静谧的夜,在被突起的一阵疾风给打乱了。

耳后因风扬起的发丝,让顾卿颜嘴角微勾,“既然来了,就直接进来吧!”

话音未落,破败不堪的门在一声“吱呀”中推开了。

她仍旧望着窗外,并没回头。

“你像是很肯定来得就一定是我,而不是别人?”一身雪白色直襟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而且我的到来,好像也在你的意料中?

泠泠之声如同泉水冲击着石块,发出美妙动听的声响。

他的声音很淡很好听,却透着一股冬雪的冰凉。

顾卿颜缓缓转身,透过微弱的残月光辉和摇曳的烛火,她看到一身雪白直襟长袍的银白面具男子立于房内。

他全身上下没有过多的颜色,只有黑白。

一身雪白色袍子包裹住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白得没有一丝杂质。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着,剩余部分垂直于腰间,偶有几缕发被风吹至胸前飞舞着,如仙如幻。

夜是那样的黑,衣服是那样的白。

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这破地方,深更半夜的除了阁下,还会有谁来。”顾卿颜望着他。

他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如天上的皓月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你这般淡定,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他扬起一抹轻笑。

虽然是在笑,但语气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笑意。

“杀我?”顾卿颜同样也扬起一抹轻笑,“如果要杀我,你早就动手了,我也不会有命站在这里和阁下说话了。

“再说,我已是破命一条,死不足惜!如今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望向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残月,“人啊,有时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最后这句话说得看似无意,但眉宇中透露的悲凉可感受到她内心压抑的痛苦。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如同侵染了墨汁的死水:“有多少人千方百计的想活着,却活不了。有时,人能活着是一种幸福。”

“是啊。”顾卿颜轻轻一叹。

当她再抬眸时,语气早已不复刚才的伤感,“如果我猜的没错,阁下今夜应该是第三次出现了吧!”

“第一次,我被王嬷嬷踹进洗衣池时,是阁下出现救了我;第二次,我被东皇钰鞭打折磨得要死时,也是阁下出现救了我。”

“你如何肯定出现救你的是我?”

眼前之人虽带着银白色面具,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从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中可感觉到他脸上的神情必定如他的语气一样平静无波。

“香味!”顾卿颜的语气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因为你每次出现时,房内都留下一股股淡淡的莲香。”

说着,顾卿颜从床头的破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这药是阁下上次留下的吧!”她将小瓷瓶放至鼻尖轻轻一嗅,扬了扬,“这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清莲香味呢,与阁下现在出现时的香味一模一样。”

“呵呵,倒是我疏忽了!”银面男子倒没有一点被识穿的尴尬,反而一脸赞赏的看着她,“顾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颖!”

男子平静,黝黑的眸子透过银白面具焕发耀眼的光芒,恍如黑宝石一样乌黑透亮,同时又带着暗夜般的神秘莫测。

顾卿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他说这话时的眼神看的好像并不是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在回忆另一个人。

当她再仔细看时,除了一双古井无波的黝黑深眸,再无其他。

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理了理心绪,蹙眉直视着他:“我们以前很熟?”

“不熟!”语气有瞬间的迟疑。

“可我听阁下的语气似乎熟识我?”

“虽然不熟,但是有听说过顾小姐!”面对她的质问,他倒是一点也不局促,缓缓道:“传闻,顾家大小姐,天资聪颖,风华无双!”

天资聪颖,风华无双?

这套说法拿去骗小孩子吧!

如果不认识,他又为何三番两次冒着生命危险闯入戒备森严的钰王府救自己。

看来眼前之人并没说实话。

不过,从他目前的所做所为看来,至少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既然他不愿意说,顾卿颜也不再追问,勾唇道:“看来阁下听到传闻有假啊。我所听到的传闻是顾家大小姐,嚣张跋扈,无恶不作。”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世间向来皆是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乱人心,真假如何,自在人心!而顾小姐又何必在乎呢?”银面男子空濛的眸子看向顾卿颜,温和的嗓音,优雅的举止,让她有种虽身处凉凉秋夜里,却有如沐春风之感。

第四十三章 谢挽香中毒

“跟阁下说话真是一件愉快的事!”顾卿颜再一次轻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今晚自己是第几次笑了。原本以为经过一年的牢狱折磨,自己已经不会再笑了。

“要是在一年前认识阁下,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顾卿颜感慨。

“哦?”银面男子眉目轻挑,“为什么现在我们就不能成为朋友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钰王府一介身份卑微的婢女,又有何德何能与阁下成为朋友。”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看着的是手中握着的小白瓷瓶。

一个出手便是江湖上万金难求的治伤圣药,他的真实身份必定不简单,又岂会与一个卑微的婢女做朋友。

再说,她一介婢女又岂敢高攀?

银面男子望向她手中细细摩挲的白瓷瓶,已然明白她话里的言外之意了。

“真正的朋友是不论贫富贵贱的!在我看来,顾小姐也并不是那种以贫富贵贱论朋友的人。”

顾卿颜眼底盈盈满带笑意,“看来,阁下的确有几分了解我。”

“那顾小姐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呢?”

银面男子此时的眼神倒有几分真诚,而顾卿颜却沉默了会,说:“阁下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若他日,阁下有用得到我地方,我定会还阁下的救命之恩。”

她一直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以前对于伤害自己的人,她一向是睚眦必报,不达目的不罢休。即便现在没有了睚眦必报的资本,但对于有恩于自己的,她当然也懂得感恩。

救命之恩,必然是要还的。

只是,做朋友就算了。

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愿露出来的人,又有多少是值得相信的呢!

即使,眼前之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还曾经救过自己两次。

见她转移话题,银面男子明白这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倒也没在意,微微一笑,“看来,顾小姐对我仍然存在戒备之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呵呵。”顾卿颜只是淡笑了笑,“阁下只身潜入钰王府,难道不怕被王府的暗卫发现,射成马蜂窝。”

这话说得表面上是担心他被王府暗卫发现,危及生命,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变相的赶他走。

银面男子淡望着顾卿颜,薄削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看来,我的确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着,白影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卿颜望着瞬间消失的白影,眸底一片复杂。

从他几次三番的进入王府不被发现及刚才离开时那诡异的身法,可看出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谁?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卿颜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明白,她也懒得想,吹了烛火,上床睡觉。

银面男子飞出王府,潜伏在暗处的黑影一见主子出现,问道,“主子,你出来了?”

“嗯。”语气中透着几分愉悦。

黑影试探的说,“主子,今晚看似心情不错?”

“的确!因为本座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银面男子嘴角一端上扬。

今晚这趟果真没白来。

前两次来时,她都在昏迷着,他也没跟她说上话。

他听暮心说她性情大变,所有锋芒和傲气被磨灭。他不相信,才前来试探一番。

经过刚才一番试探,他发现她确实性情大变,已不见以前的那番肆意和傲气。现在的她,表面看似卑微,实则是更懂得隐忍。

所以,她还是那个她。

那个骨子里透着骄傲的她;

那个红衣绝世,聪慧无双的她;

那个让人看一眼就沉沦的她。

纵使现在的她卑微,但凤凰始终是凤凰,即便低微到尘埃里,也总有一天会浴火重生,重新翱翔九天之上的。

同样,黑夜的某个角落。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出现在洗衣苑。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一个绿衣女子紧张的抓着前面的人问。

前面的人甩掉她的手,不争气的说:“你到底还想不想离开洗衣苑了?”

那女子一听,紧张霎时消去三分,拍拍自己的胸脯,随之跟上。

笠日一早,顾卿颜把昨日洗好的芙蓉云袖罗衫送去挽香院后便回来继续干活。

巳时左右,洗衣苑的大门豁然被踢开,一众黄衣婢女将顾卿颜团团围住,其中带头的就是谢挽香的贴身婢女芷欣。

“大胆贱婢,竟然在谢夫人的衣服上下毒。”

什么?下毒?

她几时在谢夫人的衣服上下过毒。

“我怎么会在谢夫人的衣服上下毒,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你个贱婢,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夫人穿着你洗的芙蓉云袖罗衫在花园和众夫人赏花时,突然吐血,荀大夫诊治说夫人是被下了毒。”芷欣凶狠的看着她,“把这个贱婢带去花园,让她薛夫人好好审问一番。”

薛梓希,又是薛梓希!

原以为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薛梓希没来找麻烦,已经把她忘了。

想想也是,以薛梓希对她的恨意,怎么可能把她忘了,恐怕日日都在琢磨着怎么弄死自己。

几个强壮的婢女不由分说的过来抓着她就往花园而去。

顾卿颜被带到花园时,其她侍妾都在,其中包括薛梓希。

今日的薛梓希着一身金色镂薄纱装,丰润莹胸若隐若现。她坐在那里,一手捻起一枚龙眼正放入红唇,一举一动,妩媚惑人。而谢挽香已被人扶到亭子里坐下了,大夫在诊治着。

谢挽香此时身上穿的正是那件芙蓉云袖罗衫。她眉头紧皱,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血迹,嘴唇黑紫,艳丽的五官因疼痛而扭曲,看起来甚是痛苦。

这样子,倒像是真的中了毒。

只是下毒人是谁,她们为什么会说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毒。

顾卿颜不明所以地扫了一眼其她妾室,她们面上一片担心。

只是,这担心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夫人,顾卿颜已被奴婢带来了。”芷欣朝薛梓希恭敬的说。

虽然她们同为侍妾,但因为薛梓希的爹是丞相,所有人等都以薛梓希为首。所以,芷欣直接向薛梓希报告。

薛梓希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手,这才开口,“把那个贱婢给本夫人押过来。”

“是,夫人。”

第四十四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卿颜被婢女推搡着带到众妾室跟前。

“跪下!”

修慧走过来,脚用力在她的左腿上一踹,顾卿颜吃痛,腿不听使唤地跪下。两婢女立即上来一左一右的按住她,使她动荡不得。

看到她吃痛,薛梓希唇角满意的上扬,厉声呵斥:“说,你为什么要给挽香妹妹下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卿颜扯唇勾起一丝冷笑。

“你不承认没关系,本夫人自会让你无从狡辩。”薛梓希瑰丽的脸上扬起恶毒的笑,“我且问你,挽香妹妹的芙蓉云袖罗衫昨日是不是由你去取的,洗好之后今早是不是又由你送过来的?

“衣服确实是我和小环一起去取的,然后由我洗了送来挽香院的。但这并不能证明毒是我下的。”

“不是你还有谁?”谢挽香的婢女芷欣站了出来,愤恨的瞪了眼顾卿颜,往薛梓希脚下一跪,“求夫人为我们家夫人做主,惩治这个下毒的凶手。”

“起来吧!”薛梓希瞥了芷欣一眼,阴狠的目光扫向顾卿颜,“本夫人一定会为挽香妹妹做主的。”

顾卿颜看向芷欣,一丝阴寒掠过眼底,“好!你说是我下的毒,我且问你,我跟你家夫人无怨无仇,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下毒害她?”

“这……”芷欣被顾卿颜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卿颜,死到临头,你还在狡辩。”薛梓希恨不得立即将她碎尸万段般,“来人,传小环。”

“是,夫人。”

景王府。

东皇清俯首案前,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幅绿牡丹图便栩栩跃然于纸上。

只见,画中的两丛绿牡丹枝蔓相连,花朵高低错落地开放着,枝繁叶茂,花开朵朵,开得绚烂清雅,流露出淡雅、平静的清秋意境。

作画之人用写意笔法,以浅绿渲染出花的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同时又以深绿来勾勒出交缠的绿叶,形成花叶强烈的对比,使画面淡雅中见绚丽,精致中见自然,妩媚中不乏清雅的韵味。可见作画之人画功纯熟了得,既显示出重阳之菊的生机勃勃的景致,又把绿牡丹怒放之景描绘得生动传神。

所谓人生如画,画如人生。透过此画可以看出作画者内心的闲适与远离世界纷争的快乐,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宁静,也有岁月静好的现世安稳。

而这份闲适却被突起的一阵嘈杂声打破了。

“三哥,三哥,你在吗?”一个明朗而好听的男子声音由远至近的响了起来。

“十一皇子,王爷有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您不能进去”

后面隐约还响起另一个心急火燎的声音,是王府老管家的声音。

听这咋咋呼呼的呼喊声,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来了,东皇清无奈的摇头浅笑。

“吱呀”一声,门便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一个俊秀的美少年逆着光奔了进来,“三哥,你在干吗?我叫了你那么久,都不应下。”光洁白皙的脸上尽是埋怨。

“子溯来了啊!”东皇清头也未抬。

来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十一皇子——东皇子溯。

东皇国的皇子在行冠礼后会封王,搬出皇宫另赐府邸居住。

而东皇子溯身为皇帝最小的儿子,还未到十八岁,故目前住宫里。

记得,上次他偷跑出宫来到景王府,当时东皇清并不在王府,他把王府弄得鸡飞狗跳后被东皇衍知道后,直接罚了他禁足半月。

现在禁足一解除,他又故病重犯,屁颠屁颠的又从皇宫偷溜出来跑来景王府。

“王爷,奴才实在拦不住十一皇子,让十一皇子跑了进来……”这时,紧随而来的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请罪,“老奴该死,请王爷降罪。”

“尤叔,子溯的性子本王知道,他要是硬闯,你们是拦不住他的。”东皇清这才抬眸看向老管家,“你先下去吧!”

“谢王爷不怪之恩,老奴告退。”

老管家一走,东皇子溯高而挺的鼻梁下微显饱满的唇不满地撅起,耷拉着脑袋走过去问道:“三哥,你在画什么?”歪了歪头,瞅着案上的画,“这画的什么花,怎么是绿色的。我怎么觉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种绿色的花?”

对于他问出的一连串问题,东皇清未理会,继续专心描绘着不如意之处。

终于,东皇清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墨,将画拿起来看了看,这才满意的放下画,“这是绿牡丹。”

“哦,我想起来了,皇叔的府里种的全部是这种花!”东皇子溯脸上俱是惊讶的表情,“绿牡丹是世间极其珍贵的菊花品种,它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花色绿中透黄,光彩夺目。没想到,三哥竟把绿牡丹画的栩栩如生!”

“子溯,对绿牡丹很了解?”东皇清微讶。

像绿牡丹这种传说中的稀世珍品,知道的人很少,如果不是爱花之人搜寻古籍,是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而子溯成天就知道胡作非为,调皮捣蛋,又不爱读书,他了解绿牡丹,倒真是让人意外。

东皇清讶异的表情,东皇子溯可是尽收眼底。他之所以知道绿牡丹,只因曾听那个女人无意中提及过,通过她当时提及时的表情可以看出绿牡丹是难得的绝世之花。更重要的是,皇叔的府里的花园可是种着满园绿牡丹。

不过,世上认识绿牡丹的人少之又少,且知道皇叔府里种着绿牡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自己要不是无意中听那女人提及,也不知道皇叔府里那满园的绿色竟绿牡丹。

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出狱后的她,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来找自己了?

犹记得,一年前她被皇叔关进刑部大牢,他原本想着去探视,顺便奚落她一下,谁知道皇叔却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去探视。

算算时间,自己也有一年多未见她了。

想到此,东皇子溯清亮的眸子黯沉,有点失落地说:“三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知道的可多了!”

“是是是,小十一知道的最多了。”东皇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待画上的墨干了,他开始将案上的画收卷。

“三哥,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东皇子溯双腿往上一蹬,屁股已经坐在案上,他一脸疑惑的瞅着东皇清。

第四十五章 处心积虑的阴谋

说起小十一这个绰号,还是那个女人给他取的。除了她这样喊,其他人都没这样喊过。三哥才回来帝都一年,自己也从未跟他提及过,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绰号。

东皇清收卷画的手一愣,随后笑道,“你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又排行十一,叫你小十一不足为奇吧!”

“哦!”东皇子溯应道,这样说好像也解释得通。

“怎么,还有谁喊过你小十一?”东皇清转身将收卷好的画画放进画筒,随口问道。

“还不是那个女人!”东皇子溯想起她,就一脸气愤,不过这气愤中也透露着一丝甜蜜。

当时,她给自己取这个绰号的时候,他很讨厌,也很排斥。

只是,后来也渐渐习惯她这样喊他。

很多时候,听到她这样喊,他甚至觉得心里甜甜的。

因为这是她为他而取的专属绰号,也只有她能这样喊。

“哪个女人?怎么小十一有喜欢的女子了?”东皇清脸上涌现一丝挪揶的笑。

“三哥……”东皇子溯身子一蹭,坐上桌案,双腿不老实地踢搭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那个蛮横的女人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哦,那个蛮横的女人是谁呢?”

“顾卿颜啊!”

听到顾卿颜三个字,东皇清如清水流淌的眸子闪过一抹不明情绪,转瞬即逝。随即,他缓缓转身,“顾卿颜?”

“我昨天在皇叔府里见过她。”

“什么?”东皇子溯身子一蹦,双脚着地,拉住东皇清衣袖,追问,“三哥昨天去了皇叔府里?真的在皇叔府里见过她?”

小环被带到花园时,看到顾卿颜被婢女按着,她眼底得意之色尽显。

“奴婢小环参见薛夫人及众位夫人。”

“小环,本夫人问你,谢夫人的衣服是不是你跟顾卿颜一起去取的!取回来之后由她负责洗,今日一早送来挽香院。”

“回夫人,是。”

“那你可知道,是谁在谢夫人的衣服上下毒?”

小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答:“回夫人,奴婢知道。”

“是谁?”薛梓希凤眼射出犀利的寒光,追问道。

“奴婢昨夜看到顾卿颜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往谢夫人的衣服上抹,当时奴婢还纳闷,她这是在干吗?”小环低眸回答。

听小环一说,顾卿颜突然全明白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针对她设计的圈套。

原以为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洗衣苑的人不在针对她,放过她了,她们不过是在想着如何对付她。

从昨日王嬷嬷让她跟着小环去挽香院取衣服开始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

当时,她就纳闷了,去各院取衣服的事一向都轮不到她来做,有专门的婢女做的,昨日王嬷嬷怎么会让自己去。

而取完衣服回来后,王嬷嬷又让她负责洗,当时她还奇怪,只是碍于王嬷嬷的淫威,她也没多问。

薛梓希为了置她于死地,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这几天一直忍着未找自己麻烦,还以为她是碍于东皇钰前面有言:人随她们怎么折腾,只要不死就行。

现在看来不是。

以薛梓希那蛇蝎心肠和瑕疵必报的性格,她恨极了自己,怎么可能让自己安然无恙的活着。

纵使东皇钰有言在先,她也会处心积虑的想方设法的除掉自己。

所以,今日的下毒一事必定是她一手主导的。小环必定为了讨好薛梓希,离开洗衣苑,才会诬陷自己。

可既然是薛梓希主导的,谢挽香为什么会中毒?

她不是薛梓希的心腹吗?

且她中毒一事,不像是装的。

“果然是你下的毒!”旁边的谢挽香经过荀大夫的一番把脉治疗,情况稍有缓解,她一听小环的话,虚弱的说。

“挽香妹妹,你怎样了,好点了没?”薛梓希走过去关心问道。

“我好多了,谢谢姐姐关心!”谢挽香微笑着,因中毒的关系,她脸上一片苍白,倒有几分病西施的感觉。

“荀大夫,挽香妹妹是否已无大碍?”薛梓希看向一旁站着的年逾六十的老人。

他姓荀,叫荀适,是王府后院的御用大夫。

“回夫人,谢夫人现已服下老夫独门特制的解毒丸,暂无大碍。若要根除毒性,需按老夫开得药方煎服七日即可彻底清除毒性。”荀适回话。

“嗯。有劳荀大夫了。”薛梓希颔首。

既然荀大夫已肯定谢挽香确实中毒,那现在唯一自救的方法只有从她所中之毒下手,思量一会儿,顾卿颜开口问道:“请问荀大夫谢夫人所中何毒?”

“魂灭!”

“荀大夫可熟悉此毒?”

“据老夫所了解,魂灭乃……”

荀大夫话还未说完,薛梓希连忙打断,“荀大夫,既然挽香妹妹已无大碍,你就先下去吧!”

荀适低眸扫了一眼顾卿颜,有些犹豫。

“荀大夫,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当心祸从口出。”薛梓希的话已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荀大夫纵然作为王府后院的御用大夫,他也不敢得罪薛梓希。因为人家有个当丞相的爹,谁都知道薛丞相背后又是曜王东皇傲。

为了一家老小性命着想,他即使有心想帮顾卿颜,也只好选折沉默。

“老夫告退!”

荀大夫退下后,薛梓希眸光流转望向谢挽香,满怀算计,“妹妹,害你的凶手已经找出来了,你看该如何处置?”

“姐姐,你自掌管着王府后院以来一向公私分明。至于该怎么处置,由姐姐说了算吧。”谢挽香柔柔一笑,尽显娇弱。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打趣道,“不过,姐姐可不能让妹妹今日这罪白受了。”

谢挽香言下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就是要重重处罚顾卿颜。

“是啊,挽香姐姐被这贱婢下毒迫害,姐姐可不要轻易放过她。”粉衣侍妾讨好地开口,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这贱婢今日敢下毒害挽香姐姐,说不定明日就敢下毒害姐姐你。”

“王府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心里歹毒的婢女,想想都后怕。”黄衣侍妾故作害怕。

这些侍妾不是帝者王孙贵族或朝廷权贵的庶女就是富商大贾的嫡女,她们自然知道薛梓希和顾卿颜以前的恩怨。

薛梓希贵为丞相嫡女,虽不受宠,好歹人家有个做丞相的爹,目前王府后院也是由她管理。而薛梓希向来狠毒残忍,管理起后院也是不择手段,对付得罪她的婢女和侍妾可谓是手段毒辣。

此时,为了讨好薛梓希,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眼里则是对顾卿颜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厌恶。

第四十六章 瞪你,会脏了我的眼

顾卿颜目光扫向众人,眼底闪过一丝悲沧和讥笑,“为了讨好薛梓希,你们还真是有心了。”

被她这么一嘲讽,这些侍妾们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确实,她们与顾卿颜本就没什么恩怨或深仇大恨,却为了讨好薛梓希而落井下石,是有点不厚道。

只是,身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后院,要想活着,只有将别人踩在脚下。

现实如此,怪不得她们,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谁让她得罪了薛梓希。

众侍妾心中刚有过的片刻同情,在顷刻之间也消失不见。

薛梓希眼底更是涌起一抹得意,“顾卿颜,现在铁证如山,看你如何狡辩。”

而顾卿颜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嗤了一声,眉头微抬,眼里尽是浓浓的鄙夷,“薛梓希,为了置我于死地,你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她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晶莹剔透,看向薛梓希的眼中写满了轻蔑与不屑,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薛梓希则是仰视她的下等奴隶。

那不屑一切的眼神仿佛让人又看到了一年前的顾卿颜,那样的不可一世,傲睨万物。

她眼中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仿佛也在告诉薛梓希,我顾卿颜就算右腿残了,沦为了钰王府奴婢又怎样,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顾卿颜,更是那个曾经把你狠狠踩在脚下的顾卿颜。

薛梓希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狼狈地避开。

她本以为此刻会看到顾卿颜跪在地上卑微求饶的样子,没想到一接触到她眼神,她又看到了曾经卑微不堪的自己。

身为丞相嫡女的她,因娘亲早死,父亲续弦后又接连纳了几房小妾,致使自己一个原配所生的嫡女在家受尽后娘和那些所谓的妹妹欺侮,在外也是受尽那些千金小姐的白眼和嘲讽。

顾卿颜她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所生之女,却从小受尽太后的万千宠爱,甚至直接封为郡主。

太后宠着她,皇上纵容着她。她光芒耀眼,张扬肆意,无论闯了多大的祸都有太后和皇上罩着。帝都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官宦商贾的公子千小姐个个皆以她为尊,唯她马首是瞻,就连皇上的公主在她面前吃了亏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这一切都源于太后对她的宠爱。

顾卿颜,凭什么你可以得到太后的宠爱,得到所有人的追捧?

想到这些,薛梓希眼底的狼狈被跳动着的火焰代替。

现在的你,只是钰王府的一个贱婢,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她精致的面容开始狰狞,伸手就朝顾卿颜脸上挥去。

“啪”声音响亮极了。

薛梓希的指甲很长,她甩的那一巴掌用的力气可不小。巴掌甩出时,指甲更在顾卿颜粗糙的脸颊留下几条深浅不一的红痕。

顾卿颜脸颊瞬间火辣辣的疼,她强忍着疼痛,犀利的目光扫向薛梓希。

看着脸颊被自己指甲划出几条红痕的她,薛梓希尖利的笑了起来,“怎么,你在瞪我?”

“不!瞪你,会脏了我的眼。”顾卿颜冷笑。

“你。”薛梓希气得怒目切齿。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不怒反笑,“顾卿颜啊,顾卿颜啊,曾经的你是那么的骄傲,不可一世,现在还不是一样乖乖跪在我面前。”

哼,现在的你是一个卑微到骨子里的贱婢,我看你拿什么来跟我斗?

上次在洗衣苑,如果不是王爷突然出现,这个贱人哪有命活到现在。王爷当时虽重重的处罚了她,但并没要这个贱人的命,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让她忍了几天没敢轻举妄动。现在好不容易想到对付这个贱人的机会,又岂会让她活着。

此刻,薛梓希眼中闪烁着最恶毒的憎恨表情,“来人,把这个下毒谋害谢夫人的贱婢给本夫人拉下去当场杖毙。”

一听薛梓希下的命令,顾卿颜知道薛梓希今日是铁了心要自己死。

“哈哈……”在两个下人走过来,抓住她拖着就要去执行薛梓希的命令时,顾卿颜突然疯狂大笑,笑声不再是故意压低声音掩饰后的沙哑,而是粗嘎糙砺,就像是两块石头相互摩擦时发生的尖锐刺耳难听。

她笑得疯狂而肆意,其中也不乏夹杂浓浓的悲凉。

众人顿时被她的笑弄一脸莫名其妙,更被她突然喑哑、粗砺、嘈杂的声音惊住了。

两个拖着她的下人突然被她疯狂的大笑,吓得手一不留神一松直接放开顾卿颜,往后退了一步。而其她人更是被她那疯狂而凌厉的眼神色一扫,震慑得皆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

在这个王府,除了王爷,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双凌厉可怕的眼神。那眼神像刀一样,直挺挺的刺进人心里,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顾卿颜,你疯了?死到临头,你还在笑什么?”被震慑得心有余悸的小环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讷讷地说。

“我笑你们为了置我于死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卑劣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谢夫人先是自己给自己下毒,再来一场贼喊捉贼的戏。”顾卿颜鄙夷的眼神直视着谢挽香,再次讽刺大笑:“真是好一出苦肉计啊!”

“你在胡说什么?”谢挽香心虚地避开顾卿颜直视的眼神,“我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

“对啊,挽香姐姐可是中书侍郎的嫡女,现在又是王爷的人,身份尊贵着呢?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挽香姐姐可犯不着给自己下毒,用自己尊贵的命来换你这个贱婢的一条贱命。”先前说话的粉衣女子一脸的质疑。

“就是啊。”其她侍妾扬声附合。

“昨晚,是我亲眼看见你在谢夫人的衣服上下毒的。”小环为了在薛梓希面前好好表现,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但眼底闪过的一丝心虚,很快被顾卿颜捕捉到了。

她原本也只是怀疑,不敢肯定在衣服上抹毒的人。但透过小环心虚的神,她敢断定衣服上的毒就是小环抹的,为的只是陷害她。她看向小环连连冷笑,“你说毒是我下的,那我下的是什么毒?”

“刚才荀大夫不是说了吗,是“魂灭”。”小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你可知道,“魂灭”为什么叫“魂灭”吗?”

小环讷讷问道:“为什么?”

第四十七章 人死魂灭

“因为人死魂灭,神仙难救。”

顾卿颜这话一出,薛梓希和谢挽香脸色皆惊变,但很快又不动声色的隐了下去。

薛梓希为防她继续说下去,凤眸厉扫,“狗奴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拖下去杖毙。”

两个下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架着顾卿颜就往旁边用力一按,她淬不及防,扑倒在地。

下人二话不说的举起木棍就往她身上落下时,一道清冷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奴婢(奴才)参见景王殿下、十一皇子。”

来人正是景王东皇清和十一皇子东皇子溯。

“妾身见过景王殿下、十一皇子。”

薛梓希和等谢挽香等侍妾一看来人是东皇清和东皇子溯,纷纷行礼。

“起来吧!”东皇清淡瞥她们一眼,看似不经意般随口问道:“薛夫人这是在干吗?”

“回殿下,妾身在按王府规矩处置犯了罪的奴才。”薛梓希垂眸回答。

“哦?不知犯了什么罪?”东皇清淡声问道。

“这个贱婢下毒谋害挽香妹妹,按王府规矩理应乱棍打死,臣妾正在按规矩执行。”薛梓希指着顾卿颜说。

东皇子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被下人死死摁住的顾卿颜。

本来,三哥说她现在已是钰王府的婢女,他还不相信的。现在亲眼所见,他才发现原来三哥说的都是真的。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在钰王府为婢女,还任人如此欺负?

东皇子溯想不明白。

他直接越过她们,大步走到顾卿颜面前,冲着摁住她的两个下人,气愤地大声喝道,“狗奴才,快放开她。”

十一皇子都开口了,两下人不得不松开手。

东皇子溯弯腰扶起她,“顾卿颜,你没事吧。”语气不乏关心。

“奴婢没事,谢谢十一皇子。”顾卿颜起身低眸道。

东皇子溯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并没注意她语气的不同,只自顾自地说:“今日,听三哥说在皇叔王府见过你,我本来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还果真在皇叔这里。顾卿颜,你怎么会成为钰王府的奴婢?”

他看着她,那双灿若朝阳的双眸,还是像以前一样耀眼、明亮。

顾卿颜避开他如阳光般明朗的眼神,想着自己被东皇钰带回王府不足数日,东皇子溯一直呆在宫中,定然还不知其缘由。

既然他还不知,她又何必说起。

就算跟他说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已不是顾府大小姐,他也不是曾经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少年。

东皇子溯见她沉默,还以为受伤了,连忙关心问道:“刚才那两个狗奴才有没有伤到你?”

面对他眸中流露出的关心,她语气依旧淡漠而疏离,“我没事,多谢十一皇子关心。”

东皇子溯喝退下人阻止行刑的行为让薛梓希怒火中烧,碍于对方是皇子,她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开口道:“十一皇子,妾身知道您以前与她交好,可她现在只是王府的一介婢女,还望十一皇子莫失了身份。”

薛梓希的话其潜在意思是提醒东皇子溯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和一个婢女牵扯不清。同时也在告诫他,这是钰王府后院之事,让他不要插手。

东皇子溯一向任性妄为,他才不管那么多,大步走到薛梓希面前,好看的眸子嚣张地扬了扬,“她的事,本皇子今天就管定了。”

薛梓希脸一僵,顿时气得牙痒痒,对顾卿颜的恨,又多了一些。

东皇子溯和顾卿颜以前本就走得近,且经常跟在这个贱人屁股后面在帝都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他可是帝都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

今日,东皇子溯如果真要替顾卿颜出头,此事还真有点棘手。自己处心积虑的设计这么久,就差那么一点便可以让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了。谁知,半路杀出东皇清和东皇子溯这两个程咬金。

现在,东皇子溯说这话,摆明了是要出手阻止自己处置这个贱人。至于,东皇清除了来时随口问了几句,现在还未开口说话的,所以,他会不会干预此事还未可知。

薛梓希心里对东皇子溯暗恨不已。

自己好不容易设计出这么一出,又岂能让东皇子溯坏了她的事。

不,绝对不能。

可说到底对方终究是皇子,明面上也不好直接得罪。

“十一皇子,这里毕竟是钰王府,顾卿颜她现在是王府的婢女。她下毒谋害挽香妹妹,妾身作为王府后院之主,有权按照王府的规矩处置一个杀人凶手。”

东皇子溯一听薛梓希这样说,帅气的脸不悦的上扬:“证据呢?你说她下毒谋害那个女人,你倒是拿出证据啊?”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谢挽香。

薛梓希听他这么一说,随即朝小环使了个眼色。小环立即明白,站出来朝东皇子溯一跪,“回十一皇子,奴婢可以作证。奴婢昨晚亲眼所见她将毒粉抹在谢夫人……。”

还不待小环说完,东皇子溯便指着小环破口大骂,“你不过是个贱婢,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本皇子将你碎尸万段。”

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不可一世。

这点倒有点像曾经的顾卿颜。

离开洗衣苑和性命相比,当然是性命更重要。

小环被这么一威胁,自然不敢吭声。

见东皇子溯明显的想要包庇顾卿颜,薛梓希刀尖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盯剜顾卿颜几下,强压下心头将要喷射而出的怒火,大声说:“十一皇子,就算你以前与顾卿颜交好,也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庇她!”

顾卿颜和薛梓希之间的恩怨,东皇子溯可清楚得很。

东皇子溯无视她愤愤然的目光,意有所指的大声说道,“她不过是个贱婢,谁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别人,说的话能算证据吗?”

……

这摆明了要胡搅蛮缠!

薛梓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碍于对方是皇子,她一时也不好发作。

“十一皇子,就算小环说的话不可以作为证据,那荀大夫说的话呢?”在薛梓希无计可施时,谢挽香站出来往前一步说。

“对,挽香妹妹中毒后是荀大夫亲自诊治的。荀大夫可是王府的御用大夫,难道他说的话还有假?”薛梓希一听连忙跟着附合。

第四十八章 西玄秘毒

说起荀大夫,东皇子溯自然也知道。

荀大夫名唤荀适,医术高明,深得皇叔器重,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可若荀大夫一旦证实顾卿颜下毒属实,他就算有心救她也无能为力了。

这儿毕竟是钰王府,一想到皇叔那可怕的眼神,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在钰王府胡来。

东皇子溯求救的眼神看向东皇清,“三哥……”

东皇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荀大夫吧!”

东皇清插足此事,出乎顾卿颜的意料。他在此时开口,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与东皇清不熟,也只是昨天见过一面而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

不过,只要荀大夫一来,她自会有办法自证清白。

“老夫见过景王殿下和十一皇子。”

不稍片刻,荀适被请了过来。

“免礼。”东皇清淡声道,“荀大夫,谢夫人中毒是否属实?”

“回殿下,是。”

“中的何毒?”

“魂灭。”

“好,本王明白了。”东皇清看向顾卿颜,“荀大夫已证实谢夫人中毒属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景王殿下这样问,难道他已认可荀大夫的话,相信顾卿颜是下毒的凶手,薛梓希不由得心中暗喜。

可顾卿颜并不这样认为。她明白东皇清之所以这样问,是在给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她思量了一番,说:“可否请景王殿下允许奴婢问荀大夫几个问题?”

“可以。”

东皇清话音一落,薛梓希陡然明白,他分明是打算帮那个贱人。

以前,薛梓希最看不惯的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卿颜身上。她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候爷之女,自己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嫡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顾卿颜除了仗着太后的宠爱张扬跋扈,横行霸道,什么都不会。

凭什么她顾卿颜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随随便便赢得别人的关注。而自己永远是她的光芒笼罩下的一抹阴影。很多时候,甚至还因为顾卿颜的关系,她成为帝都王孙公子、千金小姐的嘲讽耻笑对象。

今日,自己刚要处置顾卿颜,东皇清和东皇子溯就刚好出现了,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东皇子溯替这个贱人出头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看似无欲无求的景王殿下也替她出头。

她气得发抖,脸变成个紫茄子,却也只得隐忍着,“景王殿下,既然荀大夫已经亲口证实了,妾身认为已经没问下去的必要。对于顾卿颜下毒谋害挽香妹妹一事,妾身自会按照王府规距处置。”

为防止顾卿颜接下来说出的话对自己不利,她绝对不能让顾卿颜开口反驳的机会。

“薛夫人,若要人死,至少也得让人死个明白不是吗?”东皇清淡淡的瞥向薛梓希。

东皇清回来帝都才一年多的时间,他一向幽居安王府,很少走动。因此,世人对他知之甚少。

包括薛梓希。

但凡见过他的人只道景王殿下清冷如皓月,优雅如嫡仙,却不知他也有着握雪怀霜般的冰冷。

明明他刚才只是淡淡的一瞥,却让所有人想到月夜下的幽潭,泠泠清辉下,微波漾漾,圈圈涟漪却是透骨的寒凉。

众人全身止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特别是薛梓希慑于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一时讷讷无语。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东皇清目光转向顾卿颜。

“多谢王爷。”

顾卿颜望向荀适,“荀大夫可知‘魂灭’此毒的特性!”

“魂灭之所以成为魂灭,是因为人死魂灭,神仙难救。它虽然不是天下至毒,但它同样不亚于天下至毒。因为,此毒毒性霸道至极,人一沾便死,神仙难救,所以当时炼制此毒的人才取名为‘魂灭’。”

荀大夫每说一句,薛梓希和谢挽香下意识的握紧手心,里面已经溢出一层薄汗。

“再请问荀大夫,可知此毒出处?”

“据老夫所知,此毒出自西玄。”

“不错!”顾卿颜接着荀大夫的话说道:“‘魂灭’乃西玄国皇宫秘毒。是西玄皇室专门用来处死犯了错的嫔妃和奴才。十八年前,西玄国皇帝因其宠妃灵妃死于此毒,他一怒之下将此毒的炼制者斩首示众,同时也下旨毁去此毒。所以,此毒便在十八年前就已经绝迹了。”

顾卿颜说完之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美。这种美,无关容貌,无关着装,是内心的直觉,是灵魂的撞击。

东皇清在这一瞬间也折服于这个身形瘦弱,右腿残疾,看似卑微却满脸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女人。

对,这才是她!

这才是那个曾经鲜衣怒马,明媚张扬,惊艳帝都的红衣少女。

荀适也同样折服于她的博学多识。他自问从医三十余年,也算是学识渊博,虽知道‘魂灭’出自西玄国,但不知具体由来。现在,听她这样一说,终于了解此毒的来历。更让他意想不到想到是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顾家大小姐,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样。荀适对顾卿颜投去一记佩服的目光。

此刻的顾卿颜在他眼中是光芒耀眼的。如果没有那一年的牢狱,她仍就是帝都那一抹艳丽的风景吧。

只可惜……

荀适扫了眼她残了的右腿,心里忍不住轻叹一声。

“我自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东凌,更未去过西玄国,又怎会有‘魂灭’的毒,更别说用它来下毒谋害谢夫人。”见薛梓希和谢挽香脸色越来越难看,顾卿颜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但凡知道此毒的人都明白只要中了‘魂灭’就算中毒后立即服下解药也绝无活路,而谢夫人中了此毒还能安然无恙,除了事先服下了解药,否则别无他法可解。”

“满口胡言!你这个贱婢,简直是满口胡言!”那一瞬间,谢挽香的声音几乎是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薛梓希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朝下人喝斥一声:“你们这些狗奴才看着干嘛,还不怪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怎么?薛梓希,你这是要草菅人命?”东皇子溯上前一步大声厉喝:“今日,本皇子这这里,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子溯!”东皇清适时的开口制止,转眸,如皓月的眼眸正凝望着顾卿颜,问道:“荀大夫,她说得可否属实?”

第四十九章 如此近距离的看他

低垂着的长长睫毛下,像星辰一样闪烁着的明亮双眸,让顾卿颜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昨晚出现的银面男子。

“回王爷,她说的句句属实!”荀适恭敬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毒不是她下的。”东皇清看向薛梓希,“薛夫人是否还有话要说?

“景王殿下……”薛梓希欲要开口,却被身后的谢挽香拉住了,薛梓希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既已证明毒不是她下的,妾身没什么要说的。”

薛梓希忍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设计今日的一切,原本还想着今日顾卿颜必死无疑。谁知,却让突然前来的东皇清和东皇子溯坏了她的事,让顾卿颜逃过一劫,她自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也只能强忍着,毕竟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他们。

“景王殿下、十一皇子,妾身突然身感不适,就先行告退。”

谢挽香知道事已至此,有东皇清和东皇子溯在,要想置顾卿颜于死地是不可能了,再呆下去恐怕没法收场,她识趣的带着婢女告退。

在经过薛梓希身边时,她使了使眼色,薛梓希瞬间明白其意思。

现在的形势,再多呆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她也随即道:“妾身也不耽误景王殿下和十一皇子了,妾身告退!”

薛梓希和谢挽香一走,那些站在一旁的侍妾和婢女,也一一退下了。

现在,花园只剩下顾卿颜、东皇清和东皇子溯三人了。

“奴婢多谢景王殿下和十一皇子出手相救。”顾卿颜下跪道谢。

东皇子溯一副惊讶的表情,“顾卿颜,你可是顾家大小姐,皇奶奶亲封的郡主,什么时候懂得下跪了?我印象中的你除了父皇和皇奶奶,你可是谁也不跪的?”

顾家大小姐……?

子溯你在说笑吗?

顾卿颜身子晃了晃,在一年前被东皇钰送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她就早已什么都不是了。

下跪……她想要下跪吗?

她不想。

可是她是谁?

她现在只是钰王府的一个贱婢,一个为了完成一个遗愿而苟且活着的人。

什么顾家大小姐,尊严,傲骨,早已被东皇钰抹杀掉了。

顾卿颜身子晃了晃,低垂着脑袋,无视嘴里的苦涩,“奴婢以前是怎样的,奴婢已经不记得了。”

语气淡漠而疏离。

“顾卿颜,你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你的声音怎会变成这样?”东皇子溯心中有着太多疑问。

他记得,她以前的声音干净空灵,让人听后犹如。

现在却是这样一副沙哑粗嘎的嗓音。

这一年的刑部大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东皇子溯移步靠近她,想瞧瞧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顾卿颜。

谁知,顾卿颜好像早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往后一退,瘸了的右腿使行动笨拙,突然一个踉跄,整个身子猛地往后倾斜。

在她以为后脑勺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说时迟,那时快,东皇清一个闪身过去,伸出右臂迅速搂住了她的腰。

惊魂未定的顾卿颜抬眸发现东皇清的脸离自己近在咫尺,而东皇清也正看着她,神色不明。

顾卿颜瞬间呆愣。

望着眼前这张俊美如玉的脸,心开始不自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此近距离看着东皇清,她发现他的皮肤不是一般的好。好的没有一丝瑕疵,就连毛孔都不见,而且还特别白,白得就像天山上盛开的洁白雪莲花;他的眸子也特别亮,清亮得就像夏秋十五之夜,皓月当空所洒下的盈盈光辉。

“你没事吧!”东皇清温热带有莲香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她脸上快速氤氲出淡淡的红晕。

透过他清澈如水的明眸倒影中,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眼眸中自己此刻的样子。

此刻,他眸中的她,脸上有一丝丝的紧张,一丝丝的惊慌,也有一丝丝的害羞,就像少女怀春时的那种娇羞。

“奴婢……没事,谢谢景王殿下。”顾卿颜眼眸转向他扣住她腰间的手,以转移视线来逃避这种被直视的尴尬。

“皇侄,今日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身后一道冰冷微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熟悉的声音,让顾卿颜脊背瞬间僵直。

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东皇钰。

东皇钰的突然出现,让东皇清连忙放开顾卿颜和东皇子溯一块拱手行礼,“见过皇叔!”

顾卿颜站稳后,定了定心神,也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东皇钰未理会顾卿颜,眼神盯着东皇清,眼底寒气凝聚,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本王府中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东皇子溯平生中最怕的人就是东皇钰,所以看到他一脸的阴霾,他吓得不敢出声,而东皇清则不卑不亢的说:“臣侄不过是恰巧碰见而已,并没有要插手皇叔府内之事。”

“是吗,真的只是碰巧碰见,而不是有意为之?”东皇钰俊眉横扫,眼锋凌厉,“自皇侄回到帝都以来,一向不出景王府,也甚少来本王的王府。可令本王奇怪的是,最近皇侄经常本王的府中走动。不知道本王的王府有什么吸引皇侄的?”

“难道是这个贱婢?”东皇钰转眸扫向顾卿颜,眼中寒意裸现。

“皇叔您误会了,今日是我强拉着三哥来的。”感觉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东皇子溯预感情况不妙,他连忙站出来怯怯的说。

今日,他在三哥府中得知顾卿颜在皇叔府上,就不忍住想过来看看她。

可那是钰王府,他最怕的就是钰皇叔。以前有顾卿颜在,他跟在她屁股后面去钰王府,有个人壮胆,他倒是觉得还没怎么害怕。可如果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他可不敢来皇叔的府上。

于是,在他的再三“恳求”下,他的三哥——东皇清才好不容易陪他来走一趟。

这下倒好,刚才三哥帮自己替顾卿颜解围,皇叔好像知道了,听口气好像有怪罪三哥的意思。

明明是自己强拉三哥来,再让三哥帮忙救顾卿颜的,可不能让三哥被冤枉。所以,东皇子溯才壮着胆子站出来说道。

“最好是这样!”东皇钰轻拂衣袖,黑色镶金边的袖口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云随,告诉文途,以后不要什么人都给本王放进府中。”

第五十章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是,王爷!”云随应道,同时心里忍不住替文途叫屈。

对方可是王爷和皇子,文途纵然身为钰王府管家,也不敢拦着他们进府啊。

话虽貌似是对云随说的,其实东皇清明白皇叔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抱歉,叨扰皇叔了,臣侄告退!”既然皇叔不欢迎自己出现在他府邸,他也识趣的选择告退。

见三哥告退,东皇子溯也连忙跟着说:“子溯告退。”

东皇清和东皇子溯一走,东皇钰冰冷如刀锋的目光马上扫向跪在地上的顾卿颜,神色阴沉。

他就那样看着她,阴霾的看着她,眼中一片复杂。

被凌厉的眸光一扫,顾卿颜顿感一阵寒流突袭而来,僵硬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她低垂着脑袋,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是杀了她为薛梓希和谢挽香出气,或是折磨她一顿?

顾卿颜一直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本是菊花盛开、争芳斗艳的花园,却因东皇钰全身散发出的冷寒让氛围突然变得格外的诡异。

半晌,东皇钰终于开口了,“一向专横跋扈、不学无术的顾卿颜竟然连西玄的皇室秘毒都知道,倒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本王很是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此毒的?”

本就冰冷的声音,再加略带嘲讽的语气,在一瞬间陡然骤降到极致。

顾卿颜的呼吸都变得紧促起来,难道刚才发生花园里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亦或者他本就在一旁看着?

东皇钰说她为何会知道西玄皇室秘毒‘魂灭’,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并没听过此毒,或看过有关‘魂灭’此毒的记载。

但是,在刚才危急关头,她一听到‘魂灭’二字,脑海里自然而然就迸出‘人死魂灭、神仙难救’这几个字?后面所说的也都是脑海里突然迸出来的,就连她自己也在纳闷为何脑海里会突然迸出这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在面临生死关头时突然迸发出的潜能?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也不能这样跟东皇钰说。

思量一番,她低眉顺眼的说,“奴婢曾在一本书上无意中看到过此毒。”

“什么书?”

“奴婢……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东皇钰神色猛沉。

顾卿颜心猛地一滞,难道他看出自己在撒谎。缓了缓心神,强装镇定,“奴婢不敢欺骗王爷!”

“王爷,纪也回来了?”在顾卿颜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时,云随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纪也回来了?难道让他查得事有结果了?

一想到纪也极有可能带回那个人的消息,东皇钰也顾不得眼前的顾卿颜,直接转身,“随本王去书房。”

“是。”

顾卿颜站在那里,望着东皇钰远去的背影,眼中有着疑惑。

什么时候开始,苏怜心以外的事也能引起他的在意了?

思索了片刻,她随即回了洗衣苑。

看到顾卿颜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洗衣苑的众婢女停下手中的活,齐刷刷的站起来看着她,眼神也由开始的讶异变成各种不解,有的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她怎么回来了?”

“对啊,不是说她回不来了吗?”

“怎么?看见我回来,是不是觉得意外?”顾卿颜冷眼扫向她们,眼底的讽刺一览无余,“就算意外,也用不着大家列队欢迎。”

“哼,谁列队欢迎你了?”众婢女中有人冷哼一声。

大家没想到顾卿颜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当时,她被芷欣等人带走的时候,小环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她今日回不来了。

“顾卿颜,你个贱人有什么好得意的!”在顾卿颜前脚刚踏进洗衣苑大门时,小环后脚也跟着踏了进来。

看到小环红肿着脸出现在洗衣苑的门口,顿时,大家缄默不语。

小环未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走了进来,在经过顾卿颜身边的时候,故意一脚狠狠踩在她的脚上。

“吸~”顾卿颜冷不防地痛吸一声,抬眸怒视小环,“你故意的?”

“瞪什么瞪,本姑娘就是故意的,怎样?”小环一脸挑衅,口气好不嚣张。

顾卿颜强忍住抬手想甩她一巴掌的冲动,厉眸扫过她脸颊两侧的红肿,讥笑道,“看来薛梓希下手挺重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小环心里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本想着今日只要帮薛梓希除去顾卿颜,她就有机会出洗衣苑。可却因景王和十一皇子的出现,让这个女人逃过一劫,薛梓希更是将怒火发泄在她身上,把她叫去一顿打骂。

“原来小环是被叫去了梓院,怪不得现在才回来了。”

“你们没看到她脸上的红肿吗,定是得罪了薛夫人,被薛夫人教训了一顿。”

“呵呵,真是活该!谁让她平时趾高气扬,除了王嬷嬷和兰珠儿姐姐,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小环平时在洗衣苑得罪的人也不少,大家听顾卿颜那么一说,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开始夹枪带棒的议论纷纷……

“呵呵,害人不成反害己。”小翠从始至终在一旁看着未说一句话,这时候也幽幽的讥笑一声。

“小翠,你知道些什么,快说说啊?”

“是啊,小翠,你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汹涌的八卦之心真是突破天际。

小翠这么一说,纷纷围过去想问出个究竟。

而小环被小翠这么一暗讽,再加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她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恶狠狠地瞪向顾卿颜,怨恨连连,“贱人,你别得意的太早。”

“一大群人都站在这,不用干活啦?”

不知何时,王嬷嬷出现在洗衣苑,身后跟着兰珠儿,而大声喊话的人正是兰珠儿。

众人看到王嬷嬷手中高扬的鞭子,顿时一窝蜂似的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干活。

小环剜了一眼顾卿颜,也紧接着走了。

她们一走,空旷的苑内现在只剩下顾卿颜和王嬷嬷以及兰珠儿三人。

王嬷嬷见她还站着不动,呵斥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干活?”

顾卿颜抬眸,目光从王嬷嬷脸上扫过,抿了抿唇,淡淡地道,“奴婢未曾想到今日竟然还能活着回到洗衣苑见到嬷嬷,一时有点不适应罢了。”

王嬷嬷被看得有点不自在,眸光闪了闪,有些心虚的避开。

顾卿颜被算计的事也有她的一份力。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薛夫人和谢夫人合力的算计下,这个贱婢还能逃过一劫。

哼!以薛夫人的手段,谢夫人的心计,这次能逃过一劫,那么下次呢?

下次不一定会这么走运。

王嬷嬷略带皱纹的脸上浮出一抹冷笑,“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顾卿颜目光一寒。

是啊,知道了王嬷嬷算计自己又能怎样?

以她目前的处境,只能事事隐忍。

为了长安,为了活着,她必须忍下所有的厌恶和不屑,鄙视和屈辱。

很快,她隐去眸中凉意,垂眸,谦卑恭顺的说,“奴婢先去干活了。”

第五十一章 得凤女,得天下

钰王府书房。

“纪也,可有查到什么?”东皇钰问道。

“回王爷,属下查到红狐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前,自那以后便再也未出现过。”

纪也和云随一样,是东皇钰的侍卫,更是左膀右臂,他们深得东皇钰信任。不过,两人也是各司其职。云随跟在东皇钰身边贴身保护,而纪也则被东皇钰指派出去,至于派出去干什么,除了东皇钰也就只有云随知道。

已经追查了整整两年了,还是了无音讯。

她,到底去哪了?

东皇钰微微眯眼,略显失望,“可有查到其它线索?”

“属下在追查时,发现还有一伙人也在查红狐。”

“对方是什么人?”

“对方行踪诡秘,而且个个武功不弱,属下未跟踪上。”

纪也的武功不弱,放在江湖上也是佼佼者,连纪也都追不上的人,可见追查的人武功远在纪也之上。

东皇钰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龙纹玉扳指,沉眸,“云随,你觉得对方会是谁?”

“王爷,属下认为红狐来自于江湖,追查红狐的人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人。”云随猜测着回答。

“嗯!”东皇钰轻点头,“对方不止是江湖中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江湖上的某个神秘组织。”

“王爷,如果对方是江湖的某个神秘组织,那么他们追查红狐的目的是什么?”纪也疑惑的问道。

“红狐来历神秘,自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便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未曾听说与任何帮派组织有关系?那些人追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云随也同样疑惑。

“凤女降,天下乱;得凤女,得天下。”东皇钰墨黑色的瞳孔突然散发出犀利的光芒,“暗卫曾传回消息说红狐可能是预言中的凤女。所以,那些追查红狐的人目的显而易见。”

“凤女?”纪也和云随同时一惊。

千年前,神机子坐化时,曾留下预言:凤女降,天下乱;得凤女,得天下。

但是千年过去了,并没见神机子预言中的凤女出现,世人也渐渐遗忘了这个预言。

“得凤女,得天下。难道预言是真的?”云随问道。

“预言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天下已经平静了千年,平静得太久,久到人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极限了。”东皇钰沉吟,“可天下要乱,也得有个乱的理由,而这个遗忘千年的神机子预言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预言中的凤女将会成为那些野心膨胀人眼中的一把利器。”

“可是这样做会挑起几国战争,甚至天下大乱!”纪也不解地说。

“这个天下本来就该乱了。”东皇钰凉薄地笑了笑,“虽然,目前的四国一片祥和,表面上各国与各国之间没有大战乱,只不过是差一根导火线。只要有了这跟导火线,战火便会迅速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而凤女就是天下大乱的导火线。”

“所以,不管预言是不是真的,那些野心家都会把它变成真的,变成一个冠冕堂皇让天下大乱的借口。”云随很快明白王爷的意思。

“不错!”东皇钰赞赏的看了云随一眼,不愧跟他身边最久。

王爷要找红狐难道也是因为那句‘得凤女,得天下’的预言?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爷和那些野心家又有什么区别?

纪也内心顿生一片悲凉,“天下一旦大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人也太不择手段了,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这就是乱世的残酷!”东皇钰明白纪也所想,冷冷地看着他,“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下局势使然,也是世间法则!若想四国统一,唯有以杀止杀才能求得。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不择手段是无可厚非的。目前的四国虽然表面看似相安无事,但是各国边疆数千年来摩擦不断。这些看似不经意的摩擦,你可知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

“若没有天下大乱,四国难以统一;若四国不统一,死的人将会更多。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要想天下长治久安,唯有如此。”东皇钰敏锐的眼睛透着冷傲的光芒,浑身散发一股运筹帷幄、决算千里的睿智,更有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胸有成竹,“本王从不相信什么可笑的预言。真正君临天下的王者向来靠得是实力和智慧,而不是一个荒谬的预言!”

东皇钰的声音冷冷的,语气却很平静。可越是挺平静的语气,却因为声音的太过冰冷反而给人一种眺倪天下的王者气势。

纪也在成为东皇钰的侍卫之前,其实是东凌与南桑交界处宁城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在他十岁那年,东凌与南桑突然发生战争,他的父母皆被南桑军杀害,他变成了一个孤儿。无家可归的他,跟着那些同样无家可归的人一路乞讨,碾转来到帝都后有幸被东皇钰看中带回王府训练成为侍卫。

纪也毕竟是经历过战乱之苦的人,刚开始情感上难免有些接受不了。但现在听王爷一说,他豁然开朗,跪下惭愧地说,“是属下目光短浅了。”

“明白就好。”东皇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他东皇钰的人不需要所谓的慈悲和怜悯,更不该将这些所谓的慈悲和怜悯用错地方。

纪也心中顿时明了王爷底线和警告,“属下该死,不该怀疑王爷的用心。”

“起来吧!”

“王爷,属下在追查时红狐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纪也起身时,忽地想起还有一件事忘记跟王爷禀报了。

“什么事?”

“属下发现追查红狐的人前几天有接触过顾小姐。”

“你是说顾卿颜?”东皇钰讶异地挑了挑眉。

“是。”

怎么又是那个女人?

先前在花园的事,他一直在角落里看着。在听到她对西玄国秘毒‘魂灭’的了解就已经让他生疑了,现在又跟追查红狐的神秘人扯上了关系。

顾卿颜,你倒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东皇钰意外的同时,眸中闪现着意味不明的寒光,“纪也,继续追查红狐的下落,还有查那伙人接触顾卿颜的目的。”

“是,王爷。”

纪也退下后,东皇钰走到桌案后坐下,右手手指轻扣桌面,沉声吐出一个字,“查。”

“王爷,查……查谁?”云随一时没明白过来。

东皇钰犀利冷漠的眼扫向他,“顾卿颜。”

第五十二章 深夜秘会

“王爷,属下有点不明白?”云随壮着胆子问道。

他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查顾卿颜?王爷与顾卿颜也算自幼相识,她是什么样的,王爷还不了解吗?

东皇钰黑眸深邃,落在云随身上,“那个女人身上恐怕藏着你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首先,‘魂灭’乃西玄皇室秘毒,十八年前西玄皇帝因其宠妃之死,一时间下令处死了此毒的研制者,还销毁了所有的毒药,甚至连所有的记载和知情者也一并灭口了,顾卿颜竟然知道此毒的来历。刚才,他在问及她如何得知时,她却说是从书上看到,明显是在撒谎。

其次,顾卿颜不过就是一个蛮横的大小姐,从未出过帝都,什么时候跟江湖中人扯上关系,那些追查红狐的神秘人为什么要接触她?

这些都是东皇钰想要知道的。

云随跟在东皇钰身边久了,经那么一提醒,即刻明白了。

“是,王爷。”

“让文途把顾卿颜调去厨房。”在云随准备告退时,东皇钰蹙眉道。

“还有,把书房的暗卫暂时撤掉。”

“王爷,书房的暗卫一旦撤掉,那书房里藏着的东西……可就危险了。”云随担心的说。

书房可是王府的重地中的重地,是王爷处理公务的地方,里面还藏着东凌国在各国边界的兵力布防图。

一旦边界兵力布防图被盗,东凌危矣。

东皇钰不动声色的侧眸瞧了眼云随,双目冷意凛然,“本王只是让你暂时撤掉!”

“王爷您是怀疑王府有它国奸细?”云随试探地问道。

“不错!”

“王府的侍卫和婢女奴才都是经过属下和文管家亲自筛选、调查,且都是家世清白之人。”

“若没有奸细,那你告诉本王,为何本王的府中会突然出现西玄国秘毒。”

“这……”云随一时也无言以对。

因为此时正值符城被围,东凌和西玄决战争期,而王府恰巧又出现西玄秘毒,任谁都会怀疑王府出了奸细。

“是,王爷。属下明白了,一切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

梓院。

“姐姐,刚才让顾卿颜逃过一劫,真是可惜。”梓院正厅,谢挽香端坐着,拿起绣帕,抿了抿嘴唇,惋惜的叹道。

此时的谢挽香早已将先前穿的芙蓉云袖罗衫换下,身着一身嫣紫海棠花纹云锦,一根镶着宝石的金丝腰带将她婀娜的身姿一现无余,发髻两边插着一对蓝点翠蝶形钗。一身妆扮,将她衬托的华贵而明艳,哪有刚才中毒时半分虚弱的样子。

“哼!本以为顾卿颜必死无疑,谁知半路杀出景王和十一皇子坏了本夫人的好事!”

提起此事,薛梓希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姐姐不必生气,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说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姐姐给的药上。姐姐给什么毒药不好,偏偏给妹妹的是毒性猛烈的西玄秘毒,如果不是事先服下解药,恐怕现在早已没命坐在这里跟姐姐说话了。”谢挽香轻笑着看向薛梓希。

不错,今日在花园谢挽香中毒一事就是薛梓希和谢挽香一起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首先,她们让王嬷嬷特意安排顾卿颜来挽香院取衣服负责洗,然后让小环在衣服上抹上毒药‘魂灭’。而谢挽香事先服下解药后再服下毒药,在和众侍妾赏花时上演一场突然中毒晕倒的戏。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小环的作证,一场顾卿颜下毒谋害谢夫人而铁证如山的戏出现了……

谢挽香虽是笑着,但言语已透露出淡淡的责怪之意。薛梓希心下一紧,连忙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自然的笑了笑,“妹妹你可千万别错怪姐姐,姐姐也不知道那药是西玄秘毒,姐姐真的没有要害妹妹的意思。”

谢挽香能够得薛梓希器重与之以姐妹相称,自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再者,谢挽香父亲谢远山又是薛敬之的人,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也只能点到为止,不能说破。

她莞尔轻笑一声,“姐姐说笑了,妹妹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随后,二人闲聊了一会儿,谢挽香带着芷欣离开了梓院。

是夜。

“夫人,夜已深,奴婢为你卸妆吧!”薛梓希端坐在菱花镜前,修慧站在身后轻声说道。

“嗯!”

得到薛梓希的首肯,修慧开始小心翼翼的卸她头上发饰。

“你先退下吧!”发饰刚卸到一半,薛梓希突然开口。

“是,夫人,奴婢告退。”

修慧退下之后,薛梓希慢慢放下纱窗,从床底下的一个箱子里面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披上,然后将房间的灯熄灭了,走出房间。

走到门口,她还四处望了望,确定四周无人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梓院一路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处。

在后花园假山的一个隐蔽处,早已站着一个身披同样黑色斗篷的人影。黑影除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全身都被包裹在漆黑斗篷下,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

但是,透过身形应该是个男子无疑。

“你怎么现在才来?”声音低沉,是那种为了怕别人听出他的声音而故意压低说话的那种低沉。

从他语气中流露的丝丝不耐烦,可看出他应该等了有一会儿了。

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听在薛梓希耳里觉得格外刺耳,她瞬间来火,“本夫人什么时候来,你没资格过问。别忘了,你我只不过是合作关系。冲你现在这个态度,本夫人可以立刻终止与你的合作。”

说完,薛梓希还趾高气扬扫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让顾卿颜死,她才不会选择跟一个连身份都不明的人合作。

薛梓希这样想的同时,黑衣男子心中何尝又不是如此想法呢。

要不是看在合作的目的还没达成,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薛梓希的帮忙,他现在还不便与她撕破脸。

不然,他早已让她尸首异处。

黑衣男子掩下眸中狠色,眸光沉了沉,“我不过是担心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哼,你还有脸说这事!”薛梓希冷哼,“如果不是你给的毒让那个贱人找出破绽反击,那个贱人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这回的确是我失算了。我也未想到一个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刁蛮千金会识得西玄秘毒。”

第五十三章 人总是会变的

“一句失算就可以了事?你说得倒是轻松。”薛梓希怒目,“因为你的失算,让谢挽香以为本夫人要算计的是她。本夫人真是不明白,世间毒药有万千,你为何要非给本夫人西玄秘毒?”

“这我自有其用意,你无需知道。”黑衣人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又不失冷酷的弧度,“你只需要知道,你我合作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顾卿颜死,其它的你无需多问。”

“你……”薛梓希气得咬牙切齿。

见薛梓希气得直跺脚,黑衣人想到接下来她尚有利用价值,口气才稍微好些,“其实,我给你西玄秘毒,也是以防万一。万一被东皇钰发现可以将责任推到西玄国奸细身上。”

听他这样说,薛梓希面色才微有好转。想起自己出来快有一柱香时间了,万一被王府暗卫发现就不妙了,她没好气地说道,“说吧,你约我出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

黑衣人低语一番后,薛梓希眸中散发出恶毒的光芒。

天亮后,洗衣苑。

“顾小姐,从今日起,你不用呆在洗衣苑,去厨房干活吧。”

当文途出现在洗衣苑宣布此事时,引起整个院内奴婢的一阵惊呼及羡慕嫉妒恨。

顾卿颜虽不明白文管家此举的用意,不知是东皇钰的安排还是文途的安排,她躬身道,“是。”

“随我走吧!”

顾卿颜一声不吭地跟在文途后面。

文途还不到三十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顾卿颜跟在后面,开始认真打量着文途。

他的背挺得笔直,步伐不快不慢,却铿锵有力。

而身上是终年如一日的银灰色长袍,使他看起来平添几分儒雅的同时又有着身为管家的沉稳干练。

作为钰王府管家,他一向克勉谦虚,克守本分,把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因此深得东皇钰信任。

可越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儒雅克勉的人,顾卿颜却一直未看懂过他。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以前她每次来王府时,他对她的态度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总之是不冷不热,但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今,她已是钰王府的婢女,他没必要对她客气有礼,但他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

他依然称她为顾小姐,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以前,顾卿颜一门心思扑在东皇钰身上,从未留意这些细节。而今,为了在四面楚歌的王府生存下来,她不得不去留意这些细节。

“顾小姐,你变了?”走着走着,文途突然停下来,转身望向她,目光落在她怪异的走姿上。

文途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进她耳里。

瞅着两人拉开几丈远的距离,想必,他此刻停下也是为了等她。

顾卿颜拖着瘸了的右腿,一步一摇晃的走到离他只有半丈之距离,停下脚步,小喘一口气,轻轻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这一语有着落雪无声的无奈和苍凉。

文途望向不远处的涟鸢湖,眸光落在不远处湖里的并蒂莲上,同样轻叹一声,“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他的这一叹却是透着截然不同的失落和悲伤。

顾卿颜想不明白文途此刻在感伤什么,他身为权倾朝野的钰王府管家,又深得东皇钰信任,有什么值得感伤的。

在她思索时,文途的声音却淡淡响起,“苏小姐死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刚才还在说自己,现在又转到怜心身上……

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

顾卿颜暗暗思考,接着他的话,道,“是啊,怜心死了!”

“苏小姐死了,王爷的心也跟着死了!”文途自顾自地继续说,“以前,王爷看似冰冷,面对苏小姐时会有些许人情味。”

不错,东皇钰可以冷漠可以无情,唯独对苏怜心温柔。

但,那也只对苏怜心。

对于顾卿颜来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东皇钰从不曾变过。

他事事冷血,事事无情。

即使有过片刻的柔情,那也不是因为她顾卿颜。

而是因为苏怜心。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能够自由出入钰王府,还是沾了苏怜心的光。

对于苏怜心,东皇钰特地吩咐过:她随时可以自由出入钰王府。

如果不是她每次拉着苏怜心一起来,就算她是顾家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恐怕连钰王府的门也进不了吧!

曾经,她始终想不明白:东皇钰为什么对苏怜心如此特别?

论容貌,苏怜心不及自己;

论身份,苏怜心只是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而她却是顾家大小姐,太后亲封的郡主。

为什么东皇钰偏偏对苏怜心另眼相待?

现今,她始终想不明白:怜心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不过是苏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天性善良,但又胆小、懦弱,从未跟人结怨,谁会去害她?

在狱中,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因为自己树敌太多才牵连怜心被害。

可后来细细想了想,如果是那样,那当时他们更应该杀的是自己,而不是怜心。

当时的自己还以为必死无疑时,却只是被刺客打晕,醒来之后发现身体若无其事。

这些,她思来想去都未曾想明白过。

“据在下所知,顾小姐和苏小姐是好朋友,是吧?”

“不错!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顾卿颜声音淡淡的,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悲伤。

“苏小姐死了,顾小姐可曾后悔过?”文途又继续问道。

后悔?

后悔什么?

顾卿颜越来越不明白文途问这话的意思,说道‘后悔’,她明亮的双眸迷离的望向前方,轻轻呢喃出声,“我该后悔吗?”

或许,她是该后悔。

她后悔,当日不该陪怜心普渡寺烧香。

她不陪怜心去,怜心就不会去。

怜心不去,就不会死。

她不死,自己就不会平白遭受一年的牢狱之灾,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顾卿颜低眸扫了自己的右腿一眼。

或许,她更后悔的是不该爱上东皇钰。

文途在听到她口中那句‘我该后悔吗?’时,眼底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稍纵即逝。

顾卿颜抬眸的刹那,好似在文途眼中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恨意,随即她摇了摇头,或许是看错了。

认识他六年了,今日的他除了在谈及苏怜心时让人觉得奇怪外,好像并无其他异样。

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自己提起苏怜心?

据她所了解,以前在王府,文途和苏怜心碰到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无其他深交。

“走吧,顾小姐!”在她疑惑不解时,文途的声音响起。

当她抬眸看时,他已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依然不缓不慢,顾卿颜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跟上,尽量缩短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

第五十四章 帝王家没有真情

文途把顾卿颜带到厨房,朝管事的火奚姑姑交待了几句,便走了。

长安一听到说顾卿颜以后会在厨房干活,他高兴得走过来直拉着她的手说,“顾姐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干活了。”

见到长安,顾卿颜也甚是欣喜,高兴地点了点头,“是啊。”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干活!”在二人高兴之余,火奚姑姑眼神犀利的扫过来。

“知道了,火奚姑姑!”长安大声应道,同时不忘朝着火奚姑姑的背影做鬼脸。

“噗嗤!”顾卿颜被长安调皮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火奚姑姑离得远没听见。

“你啊,小心火奚姑姑听见修理你!”顾卿颜食指宠溺的指了指长安额头。

“顾姐姐,你别看火奚姑姑看起来很严厉,其实人很好的。”长安小声说道。

他说这话时,火奚姑姑好似后背长了双眼般,转身,凌厉的眼神又扫了过来。长安吓得缩了缩脖子,“顾姐姐,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干活了。”

“嗯嗯,快去吧!”顾卿颜轻点头。

长安走后,顾卿颜被火奚姑姑安排了在厨房烧火。

景王府。

“三哥,你又在画什么?”

东皇子溯又不顾尤管家的阻拦,冲进了东皇清的书房嚷嚷道。

东皇清依旧是像往常一样埋首作画,未理会他。

东皇子溯也不在意,反正自来熟的走到桌案前歪头看去。

只见画上画着一个红衣女子,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一眼望去就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美,而这种感受是没有人能够给予的。

画中女子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头上直用红丝带松松垮垮的随意系着,偶尔几缕发丝随风飞舞,给人一种肆意张扬的美。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红衣飘飘,道不尽的绝世,道不尽的风华。

“哇,好美!”东皇子溯一脸惊艳,“三哥,你画的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是随意画画罢了!”

“是吗?”东皇子溯有点不相信,如果不知道,怎么可能画得那么传神。

他凑过去细细瞧了瞧,“咦?我怎么觉得这画上女子的背影有点眼熟呢?好像……像……”

“好像谁啊?”东皇清抬眸问道。

“像……像……”东皇子溯绞尽脑计的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一拍自己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哥你看我这脑子,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我也只不过是随意画画而已。”东皇清温和的笑了笑,语气带着明显的敷衍。

“三哥,我跟你说的是真的。画上女子,我真的见过。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而已,三哥,你要相信我!”

东皇子溯以为东皇清不相信他的话,再次强调道。

“好好好!三哥相信你!”东皇清放下笔,往红木椅上一坐,“子溯,你这次又偷溜出宫跑到王府来,是不是又想拆了三哥的王府?”

“三哥,你这样说就太伤我心了。”东皇子溯假装不悦,“我今日来自是因为好久没见到三哥了,甚是想念,所以特地前来探望三哥。”

“好久不见?”东皇清含笑望着他,“如果没记错,我们昨日才见过啊。”

见谎言被揭穿,东皇子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三哥,你也真是的,干嘛要说出来。”

“谁让我们的子溯睁眼说瞎话啊。”东皇清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不乏宠溺。

“其实现在,我除了天天呆在宫里,也只能到三哥的府上来走走了。”东皇子溯突然有些落寞的说。

东皇子溯在诸位皇子公主中排行十一,也是他是年龄最小的皇子。东凌国皇帝生了七位皇子,四位公主。七位皇子中,除了大皇子东皇傲,三皇子东皇清,六皇子东皇辰渊和十一皇子东皇子溯外,还有三位皇子出生没多久后就夭折了。

东皇子溯因未到及冠的年龄,还未封王赐府,目前一直住在宫里。而其他的三位皇子早已在行及冠礼后便被封王赐府,有了自己的王府。

四位公主,除了七公主和八公主已嫁人,还有两位公主待字闺中。

虽有众多皇兄皇姐,但他跟他们一向不亲近,很少有往来,碰到了也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以前他至少可以跟着顾卿颜在顾府和皇叔府穿梭,至于其他皇兄、皇姐的府上他一向不去。

自一年前顾卿颜入狱后,皇叔的府上,他一个人也不敢去,现在,除了呆在皇宫更没地方可去了。幸好三哥回来了,三哥为人温和,他见到三哥的第一眼就觉得三哥人很好。

其后,经过接触发现三哥果然如他第一眼看到的那般温和,淡泊,不似其他皇兄般权利心重。

于是,景王府渐渐地便成了他的常来之地。

东皇子溯的落寞,东皇清看在眼里。

身在帝王之家,他又何尝不是深有体会。

帝王家一向没有真情!兄弟姐妹,父子之间也是满怀算计,又哪来的兄弟情,父子情。

当年他也是早早就明白,才会选择远离皇宫,去两极山学艺!

只是后来他发现,逃避不是办法,这本就是注定的命运。自出生的那刻起,一切早已由不得自己。

庆幸子溯年纪尚小,深得父皇宠爱,被父皇保护得很好,没有经历那些污浊不堪,勾心斗角。

但愿他能永远保持那份单纯和良善。

东皇清轻叹一声,“子溯,以后三哥的府上你想来便来就是。”

“谢谢三哥!”东皇子溯欢喜道。

这么多皇兄皇姐中,唯有三哥是他愿意亲近喜欢的。

其实,他也挺喜欢皇叔的,但是对于皇叔他更多的是敬畏。

想到皇叔,他不由得想到顾卿颜。

自昨日见到顾卿颜后,他心里有着太多疑惑了。

回到皇宫想了整整一夜未想明,他始终不敢相信昨日见到的是顾卿颜。

因为这与之前的她相差太远。

以前的她有多张扬绝美,现在的她就有内敛粗陋。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她的右腿为什么瘸了。

“三哥,顾卿颜怎么会成为皇叔府上的婢女,还有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东皇子溯问出自己的疑惑。

“刑部大牢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能从那里活着出来已是幸事。”东皇清轻轻地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三哥的意思是,顾卿颜变成那样一切皆是因为在刑部大牢受得罪。”东皇子溯惊问道。

第五十五章 被带到暗室

“是。”东皇清点头。

“可她是顾家大小姐,皇奶奶亲封的郡主,量刑部大牢的人也不敢对她怎样。”

“纵是郡主又能如何?她可是皇叔亲自命人送进去的。”东皇清轻声道。

“什么?”东皇子溯有点不敢相信的说,“三哥的意思是顾卿颜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皇叔。”

“嗯!”东皇清点了点头。

的确,如果真是皇叔下得命令,纵然顾卿颜是皇奶奶亲封的郡主也没用。

很多时候,就连父皇拿皇叔也没办法。

对于皇叔的决定,父皇也只有听从的份。

只是他不明白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对顾卿颜?

“可皇叔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皇叔真的认为苏怜心是顾卿颜害死的?”

东皇清眼睛盯着画上的绝美背影,看不出在想什么。

见他沉默未答,东皇子溯又继续不解地说,“苏怜心可是顾卿颜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会去害苏怜心。”

“苏怜心是不是她害死的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怜心死了。”东皇清喃喃着重复顾卿颜曾说过的话。

想起第一次在钰王府花园碰到顾卿颜,她说起这句话时,整个人都笼罩在蚀骨的悲凉中。

“反正我就是不相信苏怜心是顾卿颜害死的。”东皇子溯辩道。

话说,顾卿颜自被从洗衣苑调到厨房来已有三天了。

虽然厨房每天也有数不完的活要干,很苦很累,不过,比起洗衣苑的人,她觉得厨房的人好多了。

他们也会对她冷言冷语,但不会像洗衣苑的人那样恶言相向,甚至故意刁难、欺凌、打骂。

“顾姐姐,你在想什么?”长安干完自己活抽空来到顾卿颜身边,见她在发愣,他好奇问道。

“哦,没想什么。”顾卿颜看了看长安,“谢谢你,长安!”

顾卿颜作为一个千金小姐,从未入过厨房,更不晓得烧火。当时,火奚姑姑安排她烧火,她就犯难了。

好在长安在厨房呆久了,他会,于是长安就一点一点的教她。经过几天的学习,也就不至于像刚开始的那般差点烧着自己的头发。而长安每次干完活后都会帮她分担一些,她也没那么累。

“顾姐姐,你跟我客气什么。”长安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们在闲聊什么,不用干活啦。”

不知何时,火奚姑姑出现在他们身后,扯着大嗓门喊话道。

顾卿颜和长安回头一看是火奚姑姑,即刻起身,恭顺地唤了声,“火奚姑姑。”

“顾卿颜,你去把那碗银耳莲子汤送去挽香院!”火奚姑姑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银碗。

“火奚姑姑,这个给各院送东西不是一向由其她婢女负责的吗?”顾卿颜不解地说。

在钰王府,洗衣苑和厨房的粗使婢女是没有资格进入各主子的院子及前厅的。

况且她现在还是一个厨房的粗使烧火丫鬟。

“刚才文管家交待了,从今日起你可以不用蹲在灶前烧火,你只需负责给各院传送吃食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顾卿颜低眸淡淡的应了声后,端起灶台上的银碗一步一蹒跚的走出厨房大门。

把银耳莲子汤送到挽香院后,本以为谢挽香会刁难她一番,谁知她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后,让芷欣接过她手中的银耳莲子汤,便让她走了。

有一点,她想了一路不曾想明白。

她不明白文途为什么会让她负责给各院传送东西。

厨房给各院传送东西的婢女,等级要比粗使婢女等级高。在很多人眼中,这是个美差,活轻松不累。有时候送过去的东西,主子吃着好吃,一高兴说不定还会有些打赏。

人人眼中的美差,在顾卿颜认为还不如蹲在灶前烧火。

至少,蹲在灶前烧火,不用去到各院接受一些奴才婢女的白眼和讥笑,也不会接触到薛梓希和谢挽香这种想要她命的人,更不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嘲笑或者故意刁难之类的。

比如,此刻……

在返回厨房的路上,她一路走来遇到一些奴才婢女,他们看见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都会或多或少的嘲讽讥笑或者窃窃私语。

而迎面走来的修慧更是过分得紧,与她擦身而过时,故意狠狠地撞她一下,见她摔倒在地,修慧还理直气壮的指着她骂道,“你个贱婢,没长眼啊?没看到我从这里过吗?”

膝盖骨撞击在青石板地面,发出‘咯吱’的响声,使顾卿颜痛得咬牙。

抬眸扫向修慧,见她正趾高气扬且一脸嚣张的瞪着自己,顾卿颜强忍下心中的愤怒,垂眸敛下眸中痛色,轻轻的揉了揉被撞的膝盖,然后缓缓起身。

起身后的她双眸直盯着修慧,眸光锐利。修慧被她冷寒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在她以为顾卿颜有下一步举动时,顾卿颜却只是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步履艰难的迈着步伐离去。

周围的人见她这般窝囊,皆忍不住捧腹大笑。

膝盖骨受了伤,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顾卿颜并没直接回厨房,而是去了自己住的地方,找出上次银面人留下的药抹上,才缓解了部分疼痛。

抹完药后,她小憩一会儿赶往厨房。在踏入厨房门口时,却被薛梓希和谢挽香带着一群婢女拦住了。

薛梓希的一句“带走”,那些婢女二话不说的拖着顾卿颜就走。

当一脸莫名的顾卿颜,看见东皇钰犹如神邸一般站在自己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竟被她们带来了暗室。

暗室是王府专门用来惩治犯了错下人的地方。

而东皇钰为什么也会在这?

顾卿颜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强行按着跪下。

不待顾卿颜开口,薛梓希已跪在东皇钰脚边,哭哭啼啼的我见犹怜,“臣妾有罪,请王爷恕罪!”

“你何罪之有?”东皇钰抬眸看向她,眼神淡淡,看不出喜怒。

“臣妾……臣妾治理后院不周。王爷信任臣妾才将后院这么大的权力交给臣妾,哪只竟然让厨房的一个下贱婢女将手伸到挽香妹妹房里了!”

薛梓希说的言辞恳切,说完还时不时的观察下东皇钰神色。

“怎么回事?”东皇钰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谢挽香站出来回道,“回王爷,今日顾卿颜给臣妾送去一碗银耳莲子汤后,臣妾房内梳妆盒里的金步摇就丢了。事后,臣妾审问挽香院的奴才们得知今日挽香院除了顾卿颜并没有其她人出入过。”

“王爷,臣妾的金步摇乃贵妃娘娘亲自赏赐,极其贵重,臣妾对其视若珍宝,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戴,不想今日却被偷了。”谢挽香说完,往地上盈盈一跪,“求王爷为臣妾做主。”

第五十六章 你本就该死

谢挽香的话虽没直接说金步摇是顾卿颜偷的,不过话里的意思已表达的很明确。

顾卿颜双臂被两奴婢押着不得动荡,她挣扎一番无效后,敛眉质问道,“挽香夫人如何肯定这金步摇是奴婢偷的?

“奴婢今日确实有去过挽香院,但奴婢是奉火奚姑姑的命令去给挽香院送银耳莲子汤。奴婢送到之后,未做停留直接离开了。”说完后,抬眸看了眼东皇钰,面不改容。

不管他信不信,她没有偷就是没有偷。

顾卿颜虽跪着,却不妨碍她脊背挺得笔直,也不妨碍她脸上的无所畏惧。

东皇钰沉默着,面无表情,可眸底却是深沉难测。

谢挽香身后的芷欣适时站出来,连忙跪在薛梓希面前,从衣袖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金步摇,呈给她,“夫人,这是我家夫人派人去顾卿颜住的地方搜到的。”转而愤怒的指着顾卿颜道:“这金步摇是从你枕头底下搜出来的,你还想狡辩?”

顾卿颜本想辩解,却被薛姨娘抢先一步。“王爷,都怪臣妾治理后院不周。竟然一个贱婢将手伸到了挽香妹妹那。”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芷欣也趁机咬牙切齿的说。

看着腰背挺得笔直笔直顾卿颜,一如一年前,她站在自己面前说‘我没有害死苏怜心’的那般骄傲,无所畏惧。

顾卿颜,你还如一年前那般不知悔改吗?

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那个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他霸道的宣布,“本郡主长大后娶你”的顾家大小姐吗?

东皇钰周身寒气缭绕:顾卿颜,你越是骄傲,本王就磨掉你的骄傲,让你像条狗一样卑微的活着。

他右脚向前一步,抬脚直接踩她的肩膀上,“顾卿颜,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冰冷蚀骨的声线,令人心颤。

呵呵!证据确凿?

所谓的证据确凿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自己的命一直都捏在他手里,生死都是由他说了算。

她能有什么好说的?

半晌,顾卿颜笑了。

笑得放肆,无力,而苍凉。

东皇钰从不曾给过她辩解的机会,自己说什么他也从不曾信过。

她抬眸,讽刺道,“奴婢说什么都不重要了,王爷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要放过奴婢。”

毫无遮掩的讽刺语气犹如一根寒针狠狠的扎在东皇钰的脸上。

就像是曾经——

因为她随便的一句话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失了脸面,也让他一度成为帝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东皇钰脚下猛然用力,“你本就该死。”

顾卿颜好像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嘴角溢出血迹。

她双手撑在青石地板上,忍受骨头断裂的剧痛,终是没吭一声。冷汗直流,肩膀上的血在绿色衣服上染上大片罂粟花。

即使是这样,顾卿颜也强撑着不肯折腰。

东皇钰勃然大怒,一脚将顾卿颜踢出去。顾卿颜头撞在墙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血流不止,可见东皇钰是真怒了。

在一旁看着的薛梓希脸上扬起恶毒而炫丽的笑,谢挽香则喜形不于色,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看到顾卿颜被如此折磨,她面若桃花的脸上不难看出透着愉悦的快感。

东皇钰身后的云随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他就算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王爷,一个贱婢而已,您别气坏了身子。”薛梓希娇艳明媚的脸暴露在东皇钰的视线之内。

东皇钰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掀,冷冷地吐出一个“滚!”

东皇钰已寒意凛冽,薛梓希却还不怕死的往前凑,“王爷,臣妾是担心您气坏了身子……”尾音千娇百媚,气吐幽兰。

如果不是摄于东皇钰周身散发的寒凉,她就差整个身子都紧贴过去了。

“怎么,想死?”眼神已涌上危险的寒意。

薛梓希吓得浑身一激灵,瞬间脸如白纸,“王爷息怒,臣妾这就走。”

在东皇钰凌厉的警告下,薛梓希和谢挽香和众奴才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暗室。

“既然本王的王府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必是要严惩不贷。”东皇钰无视顾卿颜的样子,转眸朝云随说道,“用刑!”

“是……王爷。”

云随犹豫了下,接过下人手中的皮鞭走到顾卿颜的面前,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下手。可身后王爷的威压容不得他犹豫,他闭上眼,鞭子直接朝顾卿颜身上招呼。

“啊!”

毫无预兆的一鞭下来,即使她强忍着,依然抑制不住牙关里发出的痛呼声。

皮破肉绽的滋味她在牢里尝过无数遍,但曾未像现在这般难以忍受。

身体的痛算什么!

有什么比被一个曾经用尽全部心力去爱的人恨着,更让人难以忍受的?

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彻整个暗室,但是所有的人听着都司空见惯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顾卿颜,本王说过不杀你,但是也容不得你在本王面前放肆。今日只是小惩大诫,若还有下一次,本王定让你承受比现在千倍万倍的折磨!”

东皇钰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顾卿颜一眼。

一片血泊中,顾卿颜绝望的仰望着黑色的墙顶,嘴唇因为疼痛而不住的颤抖,浑身像脱离身体一般不受控制。

她想继续坚强的坐起来,一只腿已经瘸了,她也不是当年那个骄傲肆意的顾卿颜。所以,无论怎么努力,她只能闭上厚重的眼睛,在回忆里做回自己。

书房。

“王爷,谢夫人的金步摇真的是顾卿颜偷得吗?”

“不是。”东皇钰慵懒地坐在古檀木雕花椅上,闭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薛梓希和谢挽香那么拙劣的手段,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不过是和上次一样,贼喊捉贼罢了。

“既然不是她偷的,王爷为何要惩罚?”

惩罚她,不过是为了让‘有些人’知道她在王府过得生不如死,更重要的是为了引出她背后的人。

东皇钰未解答云随的疑惑,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直视着他,“你很关心她?”

“王爷误会了,属下只是有点不明白而已!”云随一惊,慌忙说道。

东皇钰眼眸微眯了眯,“云随,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云随不明白王爷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答道,“回王爷,十年又三个月。”

“十年又三个月……”东皇钰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白底青种玉扳指,“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第五十七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东皇钰语气淡淡,脸上神情莫测。云随琢磨他的话,猜不透其中意思。

在云随郁闷时,东皇钰的声音又响起,“这些年,本王对你怎样?”

“王爷对属下有救命之恩!”

“那你会背叛本王吗?”东皇钰眼神如锋利的刀般扫向他。

云随顿感气压陡然降低,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冷冷的威压。这威压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压迫得云随呼吸一窒,匆忙跪下,“属下誓死孝忠王爷,若有背叛,不得好死!”

东皇钰漆黑的冷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云随,凝视良久,久到云随快要招架不住时,他才沉声道,“起来吧!”

“是,王爷!”云随战战兢兢的起身。

“去把顾卿颜扔到她住的地方,安排暗卫在四围埋伏好!”

为什么要安排暗卫在顾小姐住的地方埋伏?

云随见王爷双眸已缓缓地阖上了,他收起心中的疑惑,领命,退出了书房。

顾卿颜缓缓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四周乌漆麻黑的,唯有桌子上摇曳的烛火告诉她天已黑了。她眼珠转动四处扫量一下,发现她竟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而且躺在自己的床上。

奇怪,她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

又是谁送她回来的?

在她纳闷时,长安充满欣喜的声音响起,“顾姐姐,你醒了?”

“长安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想坐起身,谁知浑身疼得像如骨裂般,连呼吸都是疼的。

“顾姐姐,你伤得很重,别乱动!”长安连忙上前扶着她坐起身,“我听说你被薛夫人带到暗室后被王爷责罚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哦!”顾卿颜点了点头,问道,“长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半。”

亥时过半?

她记得自己被带去暗室时是巳时刚过。

从午时到亥时隔了将近五个时辰,而自己到底时什么时候被从暗室送到这里来的?

“长安,是你把我从暗室背回来的?”

“不是我啊!”长安摇摇头。

“那你可知是谁把我从暗室送回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才刚来一会儿,而且我来的时候,顾姐姐你已经躺在床上了。”长安如实回答。

既然不是长安,那会是谁把她从暗室带到这里来的呢?

难道是那个神秘银面人?

如果是他的话,按照他以往出现时的推测,他应该会给自己治伤,而且还会留下治伤的药。

她扫了一眼房内,并不见有任何突出之物,也没有问道他留下独有的清香。

所以,她敢断定也不可能是神秘银面人。

既不是长安,又不是银面人,那到底会是谁?

这个王府,除了长安,大部分人都是盼着她死,谁会这么好心把她送回来。

难道是东皇钰派人送她回来的?

不!不可能是他!

这个想法还没成型,她就已自我否定了。

怎么可能是他!

他可是巴不得自己死。

顾卿颜蹙眉。

长安见她眉头蹙着,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问道,“顾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伤又痛了?”

“我没事,长安你别担心。”顾卿颜扯唇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说没事,纯粹是骗人的。

受了那么重的鞭伤怎么可能会没事。

“都怪我没用,顾姐姐伤得这么严重,我一点忙都帮不上。”长安自责。

“长安能来看姐姐,姐姐就已经很开心了。”顾卿颜强忍疼痛,浅笑着安慰他。

“对了,顾姐姐,你一定饿了,我做了点皮蛋瘦肉粥给你吃。”长安说着,把桌子上的粥端到她面前。

听长安一说,她确实饿了,想伸手去接过,谁知一抬手,身上尽是撕裂般的疼。

“顾姐姐,小心伤口。”见她眉头再次紧皱,长安着急说道,“你别动,我来喂你。”

“嗯嗯。”

长安端着碗在床沿边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粥,试了试粥的温度,才送到她嘴边。

顾卿颜嘴里含着粥,眼圈渐渐湿润。

试问,她顾卿颜何德何能,在被送进刑部大牢后,能得长平以性命相救;在出了大牢,进了钰王府做了奴婢,还能得长安真心相待!

看着如此贴心又善良的长安,她突然觉得只要长安好好的,自己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

长平,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长安,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在长安一口一口细心喂着她喝粥时,破败的门在一声“吱呀”中推开了。

顾卿颜扭头一看,竟是小翠。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长安,姐姐已经吃饱了,你先回去吧!”顾卿颜朝长安眼神示意,长安即刻体会,“好的,顾姐姐,那我先走了。”

长安走得时候,还顺便将门轻轻地带上。

小翠扫了一眼顾卿颜,走过去,在长安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身体怎么样了?”

顾卿颜不明白小翠来的来意,也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敛眸淡淡地说,“如你所见,还死不了!”

“现在是死不了,不过之后就难说了。”小翠好看的杏眸暗含深意。

“小翠,你也不用拐弯抹角了,直接说说你的来意吧!”

“我来呢,一是看下你死了没有;二是问下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小翠拢了拢头发。

上次的事?

是指帮她离开王府的事?

想到离开王府,顾卿颜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已经想好了。”

“确定了?”小翠确认。

“是。”顾卿颜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既然如此,我必会帮你离开王府。”小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普通的白瓷瓶,从白瓷瓶里倒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这是内服治外伤的药,你把它服下吧!”

顾卿颜看了眼小翠手中毫不起眼的黑色药丸,迟疑了下,接过,放进嘴里,一口咽下。

药一入喉,便有一股透心清香直达心扉,让人顿觉舒服无比,身上的疼痛也稍有缓解。

没想到这看似毫不起眼的药丸,竟是有这等奇效。

只是,这清香倒有种熟悉的感觉。

“多谢小翠姑娘的奇药。”顾卿颜抬头朝小翠微笑感谢。

小翠看着她,片刻,轻笑,“你就不怕这是毒药!”

“要真是毒药,岂不是浪费你主子三番两次潜入王府救我!”

闻言,小翠含笑的眼眸瞬间微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 太阳打从西边出

“我在说什么,小翠姑娘应该心里清楚。”顾卿颜似笑非笑的声音又随之响起,“人啊,有时候面具戴久了会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

小翠心下一惊,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感觉无异常才松了口气。在松口气的瞬间,眼底也浮现了凛冽杀意。

“怎么,你想杀了我!”顾卿颜依旧含笑,好似一点都不害怕。

“是。”小翠点头。

顾卿颜已经猜到了她的秘密和身份,甚至有可能知晓了主子的身份。

她有必要杀了她。

可一接触到顾卿颜含笑的双眸,以及想起主子交待过的话,她很快隐去了眸中杀意。

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有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才会将杀意做到收放自如。

顾卿颜沉思——这小翠不简单,这钰王府也不是那么纯粹啊!

小翠将手中的白瓷瓶扔过去,转身,淡淡的说,“每日一颗,三日后痊愈。”

她稳稳的接住,握在手心细细打量了会儿,抬眸欲说“谢谢”时,房间早已无小翠的人影。

秋日的朝阳,在大地的千呼万唤中,终于穿过层层雾霾,悬挂在天空。

钰王府的朱红大门在“哐当”一声中打开了,东皇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日的他,一袭黑色锦袍,腰间是绣着金色暗纹的墨色腰带,外笼着一件黑色长袍,长袍除了袖口处镶嵌着仿佛黄金一般的金色条纹,其余皆是暗沉而又霸气凛然的黑。

“王爷,您是打算进宫?”静候在马车旁的云随见他一出来,连忙迎上来问道。

“嗯。”东皇钰轻颔首。

“王爷,请上马车。”

东皇钰踩着下人早已备好的垫脚上了马车,紧接着云随也跟着上了马车。

看着慵懒而坐,闭目养神的王爷,云随知道王爷并不是真的在睡。跟随王爷多年,他知道王爷闭目不过是习惯以这样的方式思考问题。

云随理了理思绪,组织好语言,“王爷,据暗卫来报,昨夜顾卿颜住的地方除了长安和一个洗衣苑的婢女出现过,就再没其他人出现。”

“长安?你是说那个厨房的奴才?”东皇钰闻言,才缓缓睁开双眸。

“是。”

“他跟顾卿颜有什么关系?”

“属下查过,顾卿颜之前和他并不相识,上次在厨房也是第一次见。”

云随如实回答,却把顾卿颜对所有人皆冷漠,唯有对长安甚是特别的事隐去没说。

“那个洗衣苑的婢女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洗衣苑的婢女叫小翠,她平时跟顾卿颜也没什么交情,至于她为什么昨晚突然去找顾卿颜,两人在房间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暗卫离得远并未听见。”

“看来,对方早已得知消息了。”东皇钰唇角勾起。

“王爷是指安排暗卫埋伏的消息被走漏了出去?”

“不错!”东皇钰眼底闪过冰凉的光,“本王猜的没错,本王的府中果然有内奸。”

‘内奸’二字说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奇怪冰冷的寒意,让云随头皮微微发怵。

难道王爷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内奸?

毕竟昨晚的事王爷只跟他一人说过,暗卫埋伏也是他一手安排,他人不可能知道此事?

云随连忙伏下身子,刚毅俊俏的脸上是誓死的忠心,“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请王爷明查!”

东皇钰看着云随跪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如既往的出声让他起来,而是伸手往右侧的紫檀木桌上,顺手取了一杯云随早已斟好的茶,品了一口后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起来吧,本王知道你不是内奸!”

听到王爷说他不是内奸,云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皇宫——勤政殿。

东皇衍正在挥毫落笔,笔尖在纸上若鸿鹄高飞,邈邈翩翩;若流苏悬羽,靡靡绵绵。

待最后一笔落下后,他放下毛笔。

“皇上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特别是最后的一‘捺’简直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站在一旁磨墨的穆海忍不住惊叹。

听穆海一说,东皇衍将写好的字幅,拿起来看了看,也觉得这是人生中写过最好的一幅字幅。

“启奏皇上,钰王殿下求见!”

在宫人禀报钰王殿下求见时,东皇衍拿字幅的手一愣,随后说道,“宣。”

平常,不是自己宣钰儿进宫,他一向不会主动进宫。

今儿竟会主动前来,这让东皇衍高兴的同时也不解。他放下字幅,朝穆海说,“将它好好收起来!”

“是,皇上。”

明白皇上心思的穆海小心翼翼的将字幅卷起来,放进书架旁的一个暗格里。

这幅字幅上除了皇上亲笔写得“钰”字,什么也没有。

而这个“钰”字却是钰王东皇钰的“钰”。

皇上曾说过:“钰”为珍宝。

既是珍宝,定得好生收藏。

“臣弟参见皇上。”东皇钰气宇轩昂的走了进来,拂袖行礼。

看着他俊美无双的容貌,一身盛气凌人的傲然,东皇衍眸带笑意,“钰儿,来见朕有何要事?”

“臣弟只想问问皇上有关顾卿颜的事?”东皇钰直挑来意。

“颜儿?”东皇衍身形一顿,钰儿怎么突然想着打听颜儿的事?他不是一向很讨厌颜儿吗,自苏怜心死后,钰儿把对以前颜儿的讨厌直接转为恨了。

今日竟主动前来向自己打听颜儿的事,还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了。

“钰儿,你要问她的什么事?”东皇衍问。

“顾川当年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员,而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怎么会被封为郡主?”

东皇钰直视着他的眼神,东皇衍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事,寻思一番,说,“封颜儿为郡主是母后的懿旨。其实,朕也不明白母后当年为什么会对颜儿如此宠爱,甚至在她满周岁逾规直将她封为郡主。”

“皇上真的不清楚?”东皇钰挑眉。

“朕的确不知。”东皇衍顿了顿,继续说,“不过后来,当朕见到颜儿那孩子时,发现她聪明伶俐,活波可爱,别说母后,就连朕也忍不住喜爱。”

说道这里,东皇衍似是想到了什么,淡定的眼神有些闪烁,“朕想,或许母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颜儿特别宠爱吧!”

“是吗?”东皇钰眼神光亮摄人,“臣弟告退。”

第五十九章 太后的变化

东皇钰一走,东皇衍走到龙椅上坐下,不自觉的揉揉眉心。

穆海望着他欲言又止。

“穆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上,钰王殿下突然问顾小姐的事是何意?奴才有点看不明白。”穆海疑惑问道。

“何止是你,朕也没看明白钰儿今日此举的用意。”

苏怜心死后,他对颜儿恨之入骨,现在竟来打听颜儿的事,有点反常。

“钰王殿下今日特地来向皇上打听顾小姐的事,却只问了几句就走了。”

“他哪里是走了,怕是去了静安宫。”

静安宫?

穆海心中微惊,“钰王殿下是去找太后去了?”

“不错。”东皇衍点点头。

“可是太后……”

“去找母后也没用,钰儿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的。况且,母后她……”东皇衍轻轻一叹。

自服下小翠给的药丸,顾卿颜一夜好眠。

待醒来时,发现已到辰时。

一觉竟睡到辰时了,作为王府的下人,必须每日卯时起床干活。她现在在厨房干活也不例外,每日卯时就得到厨房报道。

今日睡过头,等下去厨房,不知道火奚姑姑见了会不会像洗衣苑的王嬷嬷那般惩罚她。

顾卿颜不顾身体的隐隐作痛连忙起身下床,好在身体已没昨日的那般疼痛如刀割,起床才没那么费劲。

小翠给的果然不是普通的药,她就只服了一枚,伤就好了一半,若是再服两日也许真如小翠说的那般:三日后痊愈。

她拿起床头的白瓷瓶又细细打量一番,想起小翠昨日临走时说每日一枚。于是,倒出一枚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将白瓷瓶倒转过来,瓶口向下朝手心,从里面只滚出一枚。

看着这最后的一枚,她哑然失笑,“果真不是普通的药,真是一枚都没得多。”

还以为小翠至少会多给几枚,心想着剩下的下回受伤还能用上。

真够小气的啊!

顾卿颜小声嘀咕着,将这最后的一枚又放进瓷瓶时已盘算好了,这最后的一枚,明日不打算服了。

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虽隐隐作痛,但至少不影响行动。这最后的一枚药不妨先留着做备用。

这样,伤虽然恢复得慢些,但总比下回受伤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将白瓷瓶藏好后,带上门往厨房而去。

来到厨房,意外的是火奚姑姑也并没过多责骂她,只是冷言冷语的说了她几句,便让她去刷碗。

顾卿颜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专心刷起碗来。而长安趁火奚姑姑转身不注意的时,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他蹲下来,轻声道:“顾姐姐,你伤怎样了?”

“你放心,我已经无碍了。”

“真的吗,顾姐姐你可不许骗我。”长安狐疑的望向她。

长安的胆心她看在眼里,放下手中的碗,温柔一笑,“我真的没事了,这多亏了小翠给的药。”

小翠身份神秘,又是他人安插在王府的细作,本应不该让别人知道这些。

但,长安不是别人,是她誓死要保护的人。

她不想瞒着他。

特别是看着他那纯真的眼神及脸上流露出的担心,她更不应该瞒着他。

长安一听小翠有给她药服下,就暂时相信了她的话。

通过那日小翠去找顾姐姐时,从小翠说话的语气,他看得出来小翠不是个简单的人。

“嗯嗯。”长安点点头,“那顾姐姐我先去干活了。”

“等我忙完就马上过来帮你。”

她浅笑道,“好。”

云随跟着东皇钰到静安宫,宫婢一见钰王殿下来了,连忙进去禀报,得到通传后,东皇钰直接走了进去。

因这是后宫,云随作为王府侍卫又是男子,是不得入内的,他只好在门口侯着。

东皇钰步伐刚迈进去,而东皇清也从正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东皇清开口道,“臣侄见过皇叔。”

东皇钰若有所思的看了东皇清一眼,今日的东皇清仍是一身月白锦衣,显得温文尔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连看人的眼神也如这身白衣一样干净透澈。

只是,笑容里有几分真假,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最近本王真是在哪都能看到皇侄。”东皇钰如墨的星眸带着压迫,同时又带着一丝极淡的讥诮。

“皇叔误会了,臣侄有段时间未来探望皇奶奶了,今日无事便过来探望下皇奶奶。不想,今日竟是这般碰巧,刚好也碰到皇叔。”东皇清语气是一派的淡然沉静。

“是吗?”东皇钰不想与他过多废话,越过他,漠然前行。

东皇清回身若有所思的看着东皇钰的背影,流光溢彩的眸子闪过一道不知明的光芒。

“钰儿,你来了。”

东皇钰一迈入静安宫主殿,凤椅上雍容华贵的妇人开口说道。

语气不乏欣喜宠溺。

妇人身上着黑色锦衣、衣服上勾起红领口、红领口上用金黄色丝线绣起瑰丽无比的祥云图案、上衣用金丝银线秀出牡丹图案、华丽无比。满头青丝中夹杂着几根银丝被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发髻中插着金凤簪、簪朵作展翅凤凰形。

显得雍容华贵,贵气十足。

而眼前之人正是东凌国九五至尊东皇衍生母——尊贵无比的皇太后。

“钰儿今日过来母后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太后一脸的慈祥和蔼。

“母后,儿臣想向您问下顾卿颜的事?”

“卿颜,颜儿?”听到顾卿颜三字,皇太后一下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东皇钰面前围着他绕了一圈后,又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欣喜的说道,“颜儿你来了,皇奶奶的颜儿终于舍得来看皇奶奶了。”太后嘟囔着拉着东皇钰的手,高兴得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

太后突然的变化令东皇钰始料不及,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太后的贴身婢女青茱走过去轻声提醒道,“娘娘,您弄错了。这是钰王殿下,不是卿颜郡主。”

东皇钰蹙了蹙眉梢,语气柔和的说,“母后,儿臣是钰儿。”

如果说人生中能让东皇钰如此柔和语气说话的,除了他的母妃清妃娘娘,也唯有眼前这慈祥和蔼的老人。

“你是钰儿?”太后狐疑地盯着东皇钰。

“是。”

见东皇钰肯定的点头,太后突然走过去紧紧拉扯住他的衣袖,目光呆滞后,整个人像是受了刺激般,却扯着东皇钰衣袖开始哭了起来,“你不是颜儿!那颜儿呢,皇奶奶的颜儿呢,她怎么好久都不来看皇奶奶了?”

第六十章 相留书屋

东皇钰顿时一脸黑线,目光扫向青茱,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淡淡的一扫让青茱心微微一凉,迎面而来的寒气逼人,青茱紧抓手心,面上有些紧张、害怕,更多的则是纠结。

此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王爷,如果告诉王爷,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交待过太后患病一事切不可让更多人知道。

东皇钰脸色阴沉了下去,眉头颦了起来,“说。”

青茱吓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王爷,奴婢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皇上有吩咐过,太后的情况奴婢不能说。”青茱颤颤巍巍的说。

“难道连本王都不能说吗?”东皇钰声音凌厉了起来,空气里瞬间充斥着冷凝阴沉的气息。

“求王爷别问了,奴婢真的不能说。”青茱跪在地上猛磕头。

东皇钰脚步带着杀伐之气缓缓地向前踏出,“不说?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青茱一抬眸就看见一双华贵的黑色锦靴停留在自己眼前,她匍匐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青茱最终没能扛住这股杀气凌人的压迫感,颤抖着身子说道,“回王爷,自一年前,太后突然昏迷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

一年前?

他想起来了,一年前皇上确实有提过母后身体不适,但并没说过太后昏迷不醒的事。

皇上为什么要将此事隐瞒下来?而前几次他来静安宫时,太后并无异样。

“本王前几次来看母后,她明明好好的。”

“王爷前几次来的时候,娘娘的确好好的,只是王爷刚才提到了卿颜郡主。娘娘自昏迷后醒来,每次一听到卿颜郡主的名字就好像整个人受了刺激一样,甚至变得……”青茱小心翼翼的回答,后面的话她隐去不敢说。

“甚至变得怎样?”东皇钰目光如炬。

“变得……变得……神志不清。”青竹壮了壮胆,好不容易才说出那个四个字。

神志不清?

东皇钰沉了沉眸,“先扶母后去内殿休息。”

“是,王爷。”

两婢女上前去扶太后,“娘娘,奴婢先扶您进去休息吧!”

“走开,本宫才不要去休息,本宫要见颜儿。”太后用力推开两婢女,摇晃着东皇钰的双肩,失控的哭喊着,“钰儿,你说,颜儿去哪了,她为什么不来看皇奶奶?”

看来,一年前顾卿颜被送入刑部大牢的事,母后还不知道。如果母后知道,以她对如顾卿颜的宠溺,绝对会出手阻止的。所以此事,定是皇上瞒了母后。

可皇上为什么会瞒着母后,还将太后生病一事也隐瞒下来?

东皇钰紧抿着唇静静的站着,凤眸中波光一片。

而他良久的沉默引来太后的疯狂质问声,“钰儿,颜儿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把颜儿藏起来了?”

东皇钰一听,又是一脸黑线。

他藏着那女人干什么?

不过,那女人目前的确在自己王府。

“钰儿怎么会藏着顾卿颜?”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钰王东皇钰,此刻好声好气的对着面前这个和蔼的老人撒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慌,“母后,先去休息吧。说不定等您睡醒了就能看到她了。”

“钰儿,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听到睡醒后可以看到颜儿,太后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双眼紧盯着东皇钰。

“是的,母后。”东皇钰肯定的点了点头。

“娘娘,您先进去休息吧!钰王殿下不会骗您的。”两婢女也在一旁轻声劝说着。

听了他肯定的回答,太后这才听话,乖乖的由婢女搀扶着进了内殿。

太后进了内殿,东皇钰扫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青茱,“一年前母后为何会突然昏迷不醒?”

“回王爷,一年前,也就是卿颜郡主被送入刑部大牢的那天,太后不知为什么突然昏迷不醒。皇上传御医医治,得出的结论都说娘娘只是睡着了。而就在娘娘昏迷三天之后,御医都束手无策时,娘娘却突然醒来了。”青茱忆起太后一年前醒来时的样子继续说道,“娘娘醒来后,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当皇上提到卿颜郡主时,娘娘便像今日一般。”

东皇钰闻言,眸光晦暗不明。

青茱匍匐在地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气不敢出。生怕钰王殿下一个不高兴,自己脑袋搬家。

东皇钰伫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静安宫。

待东皇钰的身影消失不见,青茱才敢起身。起身后,她轻拍胸口,缓了缓神,感觉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云随在静安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自家王爷出来。

平时王爷来看望太后,都是一刻不到就出来了,今天怎么呆了那么久还不见出来。

在云随纳闷时,东皇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一脸凝重。

云随迎上去唤了声“王爷”。

东皇钰上马车坐下后,缓缓地吐出一个字,“走。”

“王爷,现在回王府吗?”上了马车,云随问道。

东皇钰缓缓地闭上眸子,沉吟一会儿,“去相留书屋。”

相留书屋,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看书、卖书的地方。

但,这也仅仅是世人眼中的相留书屋而已。

其实,相留书屋乃东凌神秘组织浮生楼的一个情报点,更是浮生楼的入口。

世人皆知,当今天下分四大强国。这四大强国分别是东凌、西玄、南桑、北幽。论国力,东凌国实力最强,其次是西玄国的、北幽国最为神秘,实力最弱的则是南桑国。

天下除了四大强国外,还有世间最为神秘的二处所在,分别是“一天一地”,合称“天地”。而“天地”中的“天”自然是指传说中自在天,“地”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永恒之地。

“天地”皆为世间神秘之所在,它们是否真的存在于世间,谁也不知道。但,千年以来一直流传着有关于它们的传说。

当然,除了“天地”外,还有各国的神秘组织“一楼一宫一坊一阁”。这“一楼一宫一坊一阁”分别是指东凌的浮生楼,西玄的琉璃宫,南桑的笙箫坊,北幽的冥阁。四大组织表面上看似是江湖组织,却与各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甚至其幕后领导人乃皇室成员。因此,四大组织是各国的神秘存在,也是各国的隐藏实力。

就好比,世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东凌浮生楼的楼主,就是权倾朝野的钰王殿下东皇钰。

第六十一章 病得非比寻常

云随听到王爷说去“相留书屋”且表情凝重,他猜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王爷不可能此时去相留书屋。

相留书屋在帝都西街最繁华之地。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越是人来人往之地,越不会惹人怀疑。而把相留书屋开在这里,把浮生楼的情报点设在世人眼皮子底下却不被发现,这正是书屋主人的高明之处。

镀金的马车在相留书屋门口停下。

百姓一见这镀金马车,便纷纷绕道而行。

他们都明白这是钰王的马车。

东皇钰每次来,从不掩其身份,或遮掩什么。

因为相留书屋它只是一个书屋,在这里你除了看书,买书,也可以约三五好友来此人下棋,喝茶,谈心,吟诗,作画。

正因为它有别于其他的书屋,再加上里面的设计别具一格,清新中带着雅致,雅致中又带着华贵,吸引了帝都不少权贵及皇室贵胄来此附庸风雅。

渐渐地,相留书屋也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所以,当权倾朝野的钰王殿下出现在书屋门口,世人也并不觉得意外。

对于他们来说,书屋里偶尔出现某位王爷或皇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东皇钰下了马车,直接走了进去,云随跟在后面。

相留书屋里面的蓝衣俊俏少年一见是钰王,立即迎上前,躬身道,“见过钰王殿下。”

东皇钰看都未看他一眼,直接往里面走去,“老样子!”

蓝衣少年一听,心领神会,“翠云轩专为殿下留着呢,殿下里面请。”蓝衣少年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东皇钰和云随进了翠云轩,云随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转动了一下白玉花瓶,书柜便移开,露出一个密道入口。

东皇钰二话不说的走进密道,留云随在外等候。待东皇钰一进去,书柜密室的门便自动还原。

长长的密道是由青色的大麻石砌成,高约一丈、宽约一丈。密道里到处镶嵌数颗偌大的夜明珠,在夜明珠的照射下,仿若白昼。

走了一会儿,东皇钰出了密道来到一个很大花园,花园里种各种珍奇艳丽的花,花园的中间矗立着一座阁楼。

别看花园里的这些花开得艳丽好看,却也应了那句:越是好看的花越有毒。

花香弥漫在空气中,人只要凑近了嗅闻就会中毒。除了香气有毒外,连花叶也含剧毒,人要是一不小心沾上,也是必死无疑。

东皇钰扫了一眼后,掏出一枚药丸服下后,双脚便踩着奇怪的步伐,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穿梭,很快到达中间的阁楼。

在阁楼前停留一小会儿,轻推开门像入自家般上了阁楼二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衣男子背影。

青衣男子背对门,面朝窗,窗户打开着,好似在低头摆弄着一盆花。

窗外淡淡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撒下一层淡金色的光辉。

“师兄。”东皇钰淡声开口。

青衣男子闻声后,缓缓转过身子,看向他,“阿钰,你来了。”声音如玉石相撞,清雅宜人。

在青衣男子转身后,可用两句话来形容。

青衣如墨,姿如修竹。

星眸玉面,温文秀雅。

“谁能想到世人万金难寻的天下第一神医——渲染,却在这里摆弄花草。”东皇钰扫了一眼的青衣男子摆弄的绿植,凝眉说道。

不错,低头摆弄花的青衣男子正是闻名天下的神医渲染,也是东皇钰的师兄。

作为天下第一神医,他不四处游走救死扶伤或开间医馆治病救人,反而在这繁华地段开间书屋,每天看看书、种种花草,完全不管治病救人的事。

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这么不务正业的神医了。

“阿钰,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你还不清楚。”渲染淡扫了他一眼,将刚才摆弄的盆栽移到靠窗位置接受阳光的洗礼。

要不是师父让他保护阿钰,他早就云游四方,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

不过师父也真是的,就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保护阿钰?以阿钰的武功用得着自己保护吗?

渲染有时想想都觉得挺无语的。

说到保护就保护吧,而阿钰竟然打着师父让自己保护他的旗号,堂而皇之的让自己替他打理浮生楼的事宜。

于是,除了浮生楼每日例行的公事外,百无聊赖的他每天只好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看看书,养养花。

东皇钰走到茶几旁,在右首的金丝楠木雕花椅上坐下,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其实,师兄呆在这也挺好的。每天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日子也是过得轻松恰意。”

世人皆道东皇钰冷酷无情,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冷酷无情的外表下也有着温情。

云随要是在此看到自家王爷脸上浮现的浅笑,他一定会忍不住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在云随的认知里,王爷高冷,不苟言笑,脸上永远有着如千年不化的冰块般寒冷。

如果,让云随知道王爷脸上除了冰冷还有其他表情,他一定会惊讶到怀疑人生的。

看着东皇钰那张不再显得冰冷的脸,渲染轻笑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是啊,日子确实过得轻松恰意。”

他一边轻笑着,取出新采摘的云雾星尖茶,分茶,煮茶,东皇钰静静坐着看着,一声不出。

秋日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照进来,一道暖暖的光线落在两个人中间,光线里升腾的水汽袅袅,两人谁也没说话,氛围是难得的闲适安宁。

“自你离开圣地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了。”渲染盯着冒着滚滚热气的茶壶感叹。

东皇钰看着,未作声。

煮好之后,渲染分好一杯茶递给他,扬眉道,“阿钰,今日来为何事?”

自阿钰把浮生楼的事宜交由自己代理后,他就很少出现在这。除非是遇到一些需要他定夺的大事,才会前来。

所以,今日东皇钰来的突然,令他稍有诧异。

东皇钰接过,饮了一口,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轻轻说道,“师兄,很久没喝到你煮得茶了?”

“是啊!”渲染的语气带着某种怀念,“那阿钰以后可要常来。”

东皇钰未应话,却岔开话题,“太后病了。”

东皇钰话音刚落,渲染本想说“太后病了,找御医啊”。

后面,细细一想:不对。

如果,太后只是简单的病了,找御医可以治好的,阿钰又怎会来找自己。

看来——

太后病得非比寻常。

第六十二章 命定的传承之人

“阿钰你怀疑太后病得蹊跷?”渲染温然问道。

东皇钰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太后的确病得有些蹊跷。”

渲染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可有什么异常症状?”

“今日我去探望母后,她刚开始一切如常。只是,当我提及顾卿颜时,她突然情绪失控,开始大哭大闹,甚至变得神智不清。”

在渲染面前,东皇钰从不自称本王。

“尔后,我才得知母后在一年前突然昏迷不醒,御医也束手无策。可奇怪的是三天后母后突然醒来了。醒来后,一切如常,但只要一听到顾卿颜的名字就变成今日这般。”

渲染想了想,说,“太后,这症状的确闻所未闻。”

“而且,此事皇上竟然瞒着本王。”东皇钰想起此事,面色微怒,“如果,今日本王不发现,他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也许,皇上也有他的顾虑吧!”渲染神情沉静地看着他。

要说东皇衍害阿钰是绝无可能的,瞒着他唯一的可能是为了他好。

而东皇衍的明知阿钰迟早会知道,到时肯定会对他意见更深,还不计后果的瞒着他,可见此事极为棘手。

现在,阿钰已然知道,既然知道了,那么他绝对会查下去的。

阿钰要查,自己阻止不了,东皇衍更加阻止不了。

所以,唯有帮他了。

渲染颦眉,“阿钰今日来找我的意思是,要我进宫给太后瞧瞧?”

“嗯。”东皇钰眉梢微抬,“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让任何人知道,那就是偷偷潜进宫给太后诊治。

“连皇上也不让知道吗?”

“是。”

渲染抬眸疑惑地望向他,“阿钰,你察觉到了什么,要如此小心!”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让我越来越疑惑了。”

东皇钰单手支着头颅,将钰王府突然出现西玄秘毒,顾卿颜为何会知道西玄秘毒;纪也带回来的消息说追查红狐的神秘人跟顾卿颜接触过;太后在顾卿颜送入刑部大牢那天突然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又因为听到顾卿颜的名字而情绪失控变得神智不清等一系列事全部说了出来。

渲染听后,脸上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这样说,这最近发生的事都与顾小姐扯上了关系。”

东皇钰点头,“从种种迹象表明,我总感觉幕后好像有一双手在推动着。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一张大网已经慢慢地在铺开了。”

说到这,东皇钰面色变得凝重,“所以,在未查清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他说完,渲染也赞同的点点头。

“阿钰,你放心。太后那边,我抽个时间潜入宫去瞧瞧。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我会安排浮生楼的探子尽快查清。”

渲染看了看他,郑重其事的说,“阿钰,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东皇钰寒星般的双眸里漾起一丝暖意,“我知道的,多谢师兄!”

渲染听后呵的一笑,低声道,“阿钰,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是啊,他们虽是师兄弟,却胜过亲兄弟。

所以,无需这么生分。

此刻,两人谁也没说话。

半响,渲染出声,“阿钰,师父昨日又千里传音于我。”

“他说了什么?”东皇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声问道。

渲染轻叹,“阿钰,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唯一的夙愿是希望你能修习永生术,传承圣地。”

东皇钰抿着唇,未说话。

“师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现在有心无力了,而圣地需要人传承。阿钰,你就体谅下师父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吧!”

东皇钰沉吟片刻,“传承圣地,可以。”

听到他说“可以”二字,渲染心下一喜,“阿钰,你终于想通……”

在他话音还没来得落下,东皇钰却眉目一挑,“但,修习永生术就算了。”

渲染听后,如夜空一样深沉又温润的眸子染上一丝无奈,“不修习永生术,又如何传承圣地。”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只要是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即使是他或师父也不行。

不过,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想再劝他考虑清楚。

“阿钰,修习永生术有什么不好。”渲染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劝说,“修习后,你可以永生永世的活着。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永生永世的活着,却也注定永生永世的孤独。”东皇钰冷笑,“师兄如果想修习,直接跟师父说就好,何必来当这个说客。”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提到修习永生术之事,阿钰的脸色就变得冰冷。渲染始终不明白,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为什么会那么排斥修习永生术。

渲染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他,“永生术,只有命定的传承之人,才能修习。”

“师兄的意思是,师父认为我就是那命定的传承之人。”

“是。”渲染点点头。

“师兄,以后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东皇钰起身,沉声道,“还有请师兄转告师父,让他趁早打消那个念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修习永生术的。”

东皇钰一甩衣袖,下了阁楼。

渲染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喃喃道,“阿钰,师父也是为了你好啊,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

东皇钰出了相留书屋,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王府”。

回王府的路上,云随说道,“王爷,属下在翠云轩等候王爷时,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

“哦?”东皇钰眉眼上挑。

“属下无意中看见曜王殿下和安王殿下也在相留书院,而且两人还在同一包厢里。”

“这对于本王来说并不意外!”东皇钰无所谓的冷笑。

“曜王和安王两人平常是死对头,都恨不得对方死,今日竟一起出现在相留书屋包厢里,且门口守卫森严,必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王爷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对王爷不利?”

“对本王不利?”东皇钰俊美的脸上笼着一股冷气,勾唇讥笑,“这些年,本王经历的明里暗里的刺杀还少吗?你见他们有哪次成功过?”

“是,王爷说得是,是属下多虑了。”云随想了想,说,“如果,曜王和安王真联手的话,王爷还是不得不妨。”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本王不杀他们,只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东皇钰修长的眸子半阖上,不再言语。

第六十三章 狼狈为奸

相留书屋,青莲居包厢。

东皇傲和东皇辰渊屏退左右后相对而坐,偌大的包厢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二人。

在他们坐的中间位置摆放着一个千年紫檀香木的茶几,茶几正煮着一壶茶。

不稍片刻,茶壶里的水沸腾,东皇辰渊将茶杯洗净,用开水将其烫过。随后将茶叶放入高温烫过的茶杯中,再倒入开水冲泡,水量稍微盖过茶叶。待茶叶舒展片刻,将水倒掉。不一会儿,茶叶完全苏醒过来,焕发出茶叶的本质。

东皇辰渊虽贵为王爷,但煮水,温杯,醒茶,冲泡的这些步骤却做得有模有样。

仔细看,倒还真有那种山间雅士的风范和雅致。

而对面的东皇傲看得早有点不耐烦了,他一脸阴沉的说,“不就喝个茶吗,用得着这么多讲究。”

“当然得讲究。”东皇辰渊不急不忙地提高水壶的位置,水由上而下倒出,水流如瀑布一般落入杯中。随后,他优雅地放下水壶,将其中一杯递给东皇傲,“尝尝如何?”

东皇傲脸色阴沉的接过,也不管茶水是否烫口,一饮而尽。

东皇辰渊看着他牛嚼牡丹般的饮法,面上虽淡笑着,眼神却有一丝鄙夷。

待茶汤凉至适口,东皇辰渊这才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慢慢品尝其中的韵香。

而东皇傲从东皇辰渊煮茶开始到现在,脸就一直阴沉着。

从小,他就看不惯东皇辰渊这种惺惺作态,故作高雅的样子。

比如,东皇辰渊明明不喜饮茶。此刻,却偏偏在自己面前装出文人雅士的风趣。

也正因为东皇辰渊的这种虚伪,这种装,他成了百姓眼中的“贤”王。

东皇傲冷哼一声,阴霾的眸子透露出明显的不悦,“你约本王出来,就是看你的惺惺作态?”

东皇辰渊倒也不恼,哑然笑道,“皇兄性子还是那般急切。”

“罢了,既然皇兄无心饮茶,那我们谈谈正事吧!”东皇辰渊轻放下手中茶杯,隐晦的说,“今日约皇兄来的意思,我想皇兄应该心里明白。”

“哼!”东皇傲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东皇辰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抬眼看他,“既然皇兄心里明白,也应该清楚那至高无上的椅子只有一把,谁都想坐。可最后谁能够坐上,各凭本事。”顿了顿,他微微眯了双眼,“但此刻,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威胁。所以,我希望你我摒弃往日恩怨,联手扫除威胁。”

所谓共同的威胁,不用言明也知道是权倾朝野的钰王殿下——东皇钰。

东皇傲听后倒也没像之前那般狂躁,而是细细琢磨着东皇辰渊话里的意思。

东皇辰渊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要跟自己联手对付皇叔。

数日前,丞相也劝过自己选择与东皇辰渊联手。

如果,按照舅舅的意思与东皇辰渊联手,先对付完皇叔后,那剩下的唯一能跟自己相争的就只有东皇辰渊了。

东皇辰渊即便在百姓心中素有“贤王”的美誉,但他母族根基不稳,势力单薄。到时,自己再对付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东皇辰渊则静静喝着茶,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响,东皇傲终于做了决定,“好,本王答应与你合作。”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勾心斗角。又何况是帝都这样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皇城呢?

同样,有女人在的地方,也充斥着明争暗斗,阴谋算计。

比如,此刻——

梓院,可是热闹极了。

“梓希姐姐,臣妾听说,昨日顾卿颜那个贱婢偷了挽香姐姐的金步摇,送进暗室后被王爷鞭打了一顿。”在其她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客套时,粉衣女子突然开口说道。

粉子女子也是东皇钰的侍妾,叫楚香香,二八年华,一袭粉色的衣服使她看起来甚是娇俏。

她的声调不小,三分娇气七分讨好,“要臣妾说啊,那个贱婢活该被王爷鞭打,谁让她得罪了姐姐。”

“只是,臣妾不明白,王爷那么恨她,昨儿却也只是将她鞭打了一顿后又给放出来了。难道……王爷喜欢上了她?”

听到“喜欢”二字,薛梓希神色顿时猛沉。

下首坐着的其她几位侍妾见薛梓希突然脸色黑沉,顿时均不做声,便听见楚香香一人在那儿说个没完没了。

“如果王爷真喜欢她,臣妾倒觉得也是有不可能的。再怎么说,她跟王爷相识六年,王爷以前看起来厌恶她,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不然,王爷也不会把她带回王府。”

楚香香说到这,薛梓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坐在楚香香左手下位的黄衣女子见薛梓希的脸色已有怒意,她轻扯了扯楚香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楚香香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才后知后觉的选择闭嘴。

梓院的正厅上,包括薛梓希和谢挽香在妹共坐了八个人,领头的分别是谢挽香和楚香香。她们谁也没说话,就等着薛梓希发话。

薛梓希眼眸低垂着,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终于,在气氛压抑到一定程度时,薛梓希抬眸望着众人开口说道,“本夫人今日身子有些乏了,各位姐妹先回去吧!”

众侍妾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告退,唯有谢挽香坐在椅子上原封不动。

待众人都走了,谢挽香才开口,“姐姐还在为刚才香香说的话恼怒?”

端坐在贵妃椅上的薛梓希一言不发,谢挽香笑了笑,“香香就是那样的性子,姐姐同她计较些什么?”

“我不是同她计较,而是在思索她说的话。”薛梓希凤眸一沉,“也许她说得有道理,王爷有可能是真的对顾卿颜那个小贱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姐姐这话怎么说?”谢挽香问道。

“王爷嘴上说着恨不得她死,可不管是上次洗衣苑也好,这次的暗室也罢,王爷也只是责罚了她。她到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妹妹,你说王爷这打的什么算盘?”

“的确!上次洗衣苑王爷看似表面在维护姐姐,将她鞭打一顿,可走时也说过‘人随你们折腾,只要不死就行’,这不过是变相的在留她性命。这次,更明显,把她鞭打一顿后,听说又让人把她送了回去。”谢挽香端起杯盏,化了精致眼妆的眉眼微挑,“王爷对顾卿颜的态度越来越难琢磨了。或许,早已不像初始把她带回王府的那般憎恨了吧!”

第六十四章 今晚要设计一出好戏

薛梓希听后,心神微微一震,绣着金丝牡丹花的袖子底下的柔夷微微握紧。

看来她得尽快想办法除掉顾卿颜那个贱人才行。

以前有个苏怜心在,她知道王爷对苏怜心是特殊的,知道自己争不过苏怜心,也就认了。

可现在苏怜心已经死了,顾卿颜也已经从天之骄子变成了钰王府的一个贱婢,她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抢王爷!

所以,王爷只能是她薛梓希的!

但凡跟她抢的人都必须死!

薛梓希再抬眸时,眼里已充满算计和狠厉,“一定不能让那个贱婢活着。”

“姐姐打算怎么做?”

谢挽香沉吟一会,“想要她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必须要有一个让她必死的理由!”

薛梓希略微的一愣,一个必死的理由?

想了想,尔后便是明白了谢挽香的意思。若是还像之前那样算计陷害,恐怕已经没什么用了,王爷最多也只是责罚一顿,不会真的要了她命。

所以,要想顾卿颜死,就得让她有一个不得不死的理由。

“多谢妹妹提醒,姐姐知道怎么做了。”薛梓希勾了勾唇角。

这世间,只有女人的妒忌才是最可怕的。

特别是一个本身带着强烈恨意的女人。

正在厨房干着活顾卿颜,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长安立即过来,关心问道,“顾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顾卿颜笑了笑,她不过是打了个喷嚏而已,长安就紧张兮兮的。

真是个赤诚的孩子!

“对了,姐姐差点忘记了要给溪风院送燕窝汤的。”顾卿颜突然想起王嬷嬷吩咐的事。

溪风院,乃东皇钰的侍妾楚香香住的院子。

楚香香是楚国安的庶女。而楚国安作为了一个五品文官,为了讨好东皇钰,特地将楚香香送来给他作侍妾。

顾卿颜端着燕窝汤来到溪风院,正巧碰到小环从楚香香的房间出来,而且脸颊两侧肿得高高,房间里还能听见楚香香的骂骂咧咧声。

“这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是个什么东西。本夫人不过见她送过来的衣服,将本夫人最喜爱的烟云裳压皱了,说了她几句,她就敢对本夫人摆脸色。”楚香香的话语间带着明显的怒气。

“夫人,您别气了,她现在已经不是梓院的婢女了,只不过是洗衣苑的一个贱婢,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气坏自己身子。”另一个声音柔柔的,语气带着轻声的安抚,是楚香香的贴身婢女小菊的声音。

“哼,下次别再本夫人见到那个贱婢,不然本夫人见一次打一次。”在小菊的安抚下,楚香香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点。

小环在楚香香那里挨了两耳光,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了。此刻见到顾卿颜,见她盯着自己脸颊看,小环怒气冲冲的从顾卿颜身边走过,冷哼一声,“顾卿颜,你现在出了洗衣苑又能怎样?哼!别得意的太早!”

顾卿颜不在意的笑了笑,懒得理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楚夫人,奴婢顾卿颜给您送燕窝汤来了。”顾卿颜在门口停下,出声道。

“夫人叫你进来。”

听到小菊叫她进去,顾卿颜端着燕窝汤步伐缓慢的迈进去。因手上还端着燕窝汤,她小心翼翼的跪下行礼,“奴婢参见楚夫人。”

楚香香目光在她身上扫量一圈后,才说道,“起来吧!”

顾卿颜起身,小菊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燕窝汤递给楚香香,“夫人,这是奴婢特地吩咐厨房给您做得美容养颜的燕窝汤,您尝尝看。”

楚香香涂着凤仙花汁的丹蔻晶莹剔透的手拿起羹勺舀起一勺细细品味了会儿,又连续舀起几勺送入嘴中。

顾卿颜跪在那里膝盖早已发麻,还不见楚香香让她起身。

终于,待一整碗燕窝汤只剩下三分之一时,她才将碗放下,扬眸,“你就是顾卿颜?”

“是,夫人。”顾卿颜垂眸。

楚香香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再到她半弯了曲站着的右腿上,一脸嘲讽,“不过是个瘸子。”

顾卿颜低垂的眸光闪了闪,“夫人,要是没其他吩咐,奴婢告退。”

“下去吧!”楚香香摆了摆手。

顾卿颜这才起身,躬身退出房间。

“小菊,你说,顾卿颜长得这般丑,又是个瘸子,薛梓希如为什么要恨她?”

“夫人,你有所不知,以前的顾卿颜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可以用倾城绝艳来形容,她一袭红衣,艳绝帝都。如果不是因为她仗着太后的宠爱,嚣张跋扈,搞得声名狼藉,恐怕顾府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楚香香作为一个五品文官的庶女,自然是没机会出席一些宫中宴会或皇亲贵胄之间的聚会。所以,她自是没有机会见过以前的顾卿颜。

“还有,顾卿颜和薛夫人以前就是死敌。”小菊将自己知道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以前她俩都喜欢王爷,可顾卿颜仗着太后的宠爱,处处欺压薛夫人。薛夫人那时虽贵为丞相嫡女,但不受宠,也只能任由欺压。渐渐地,两人就成了死对头。现在顾卿颜已由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王府婢女,薛夫人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薛梓希何止不会让她好过,是不会她活着的。”

楚香香想起今日从梓院出来后,在花园碰到谢姐姐,她就说自己太鲁莽了,明知道薛梓希恨不得顾卿颜死,还说那样的话惹恼她。

当她听到谢姐姐说到薛梓希必然不会放过自己时,楚香香就一直懊恼不已,回来后也一直在为请安时说错话而得罪了薛梓希而担惊受怕着。

她明白,以薛梓希眦睚必报的性格就算现在放过自己,将来也会秋后算账。

楚香香想想薛梓希对付后院众人的手段都觉得后怕。

不过,刚才看到顾卿颜时,她突然眸光一亮。

只要帮薛梓希除掉顾卿颜,说不定能讨好到薛梓希。到时,也许她就不会计较自己得罪她一事。

于是,楚香香朝小菊说道,“把厨房那个叫长安的奴才弄来溪风院,本夫人今晚要设计出一场好戏。”

“长安只是厨房一个打杂的奴才,夫人,您这是何意?”

“听说长安跟顾卿颜走得近,本夫人要从长安入手除掉她。”楚香香唇角露出一丝算计的笑。

“夫人,你想除掉顾卿颜?”小菊惊问。

第六十五章 受人之托

“不错。”楚香香眼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她不死,死得就是我。”

顾卿颜刚退出房间门,还没走出院子,房内就响起了楚香香和小菊的对话声。

因为以前习过武,听力自是比常人要敏锐得多,自然将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楚香香的房间。

薛梓希还真是不死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自己死。

现在楚香香为了讨好薛梓希,竟也打算除掉自己,甚至还要对长安下手。

你们所有人都想我死,那我偏偏要好好的活着。

长长久久的活着!

顾卿颜脸上浮现浓烈的寒意,踩着细碎而蹒跚的步伐出了溪风院。

接下来,她要去的地方是洗衣苑。

“你怎么来了?”正在晾着衣服的小翠对于顾卿颜出现在洗衣苑,稍有点意外。

自被调去厨房后,顾卿颜再没出现在洗衣苑。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小翠将手中衣服往杆上一甩,一边整理一边问道。

“我想请你帮个忙。”顾卿颜犹豫了下,说道。

“什么忙?”小翠看也未看她,问道。

她靠近小翠耳边,嘀咕了几句,小翠转眸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确定要这样做?”

“是。”顾卿颜肯定的点头。

有时候,对别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如果不先下手为强,死得只会自己。

“好吧,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小翠说完未再看她,继续忙手上的活。

顾卿颜也没多做逗留,直接回了厨房。

天开始渐渐黑了,王府后院各院阑珊的灯火已点起了。

而灯火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是有隐隐约约的黑暗。这样的隐约的黑暗,不免让人有些恐惧。

在灯火照不到的阴黑处,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进溪风院。

“小菊,你说顾卿颜会来吗?”楚香香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此刻她的心有点忐忑。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会关系到她命运的,她早已向薛梓希打好包票。

今晚顾卿颜必死无疑。

“夫人,您放心!”小菊自信满满地说,“我已经让人把长安抓来关在西侧的房间了。所以,顾卿颜一定会来的。只要她一出现,奴婢就会让人在关长安的屋子放火,她必会冲进去救长安的。到时,顾卿颜和长安谁也逃不掉。”

小菊说完,脸上也浮现不同于她外表的阴狠。

“嗯嗯。”楚香香点点头,对于小菊她一向是非常信任的。

小菊比她大五岁,自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着,为人沉稳,对她又是忠心耿耿。所以,她特地把小菊从楚府带过来贴身侍候。

黑影潜伏在黑暗处,向楚香香房间靠近。确定四周无人监视后,才动作利落地翻滚过去,隐藏在树后。黑影远远的盯着薛梓希隔壁西侧的房间,不见有下一步动作。

突然,溪风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白天被楚香香教训了的小环。

今夜的小环看起来怪怪的。

她眼神空洞呆愣,走路有些木讷。

小环一出现在溪风院院中后,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大步流星的朝楚香香房间走去,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肃杀。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楚香香在猛然站起身来,以为来得是顾卿颜,谁知一看是小环,顿时怒道,“贱婢你来干什么?”

小环不理会她的话,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她一步一步地向楚香香靠近。

楚香香吓得往后一倒退,一不小心跌坐在椅子上,“小……环,你想干嘛?这里可是本夫人的院子,你可别乱来。”

小环阴狠狠地盯着她,猛地从袖子抽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的就朝楚香香刺了过去。

楚香香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早就吓得忘记了躲闪,匕首恰巧刺在她左肩上。

粉红色的衣裳顿时被鲜血染成了大红色。

不等吓傻了的楚香香反应过来,小环快速拔出匕首像个疯子一样朝楚香香脸上挥去。

“啊……救命啊!”楚香香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发出惊恐的呼救声。

“啊,杀人了……”小菊听见楚香香的呼救声,也霎时反应了过来,她发出同样惊恐的尖叫声。

见小环拿着匕首又继续朝楚香香脸上挥去时,小环直接从后面用力抱住正在行凶的小环。

霎时,溪风院灯火通明,文途带着一群蓝衣侍卫将溪风院团团围住。

文途向前几步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楚香香满脸鲜血的瘫坐在椅上,手捧着鲜血淋漓的脸,早已吓傻了。

而小菊和小环在对峙着。

小环的匕首,离小菊的喉咙只有一寸不到,小菊奋力阻止着匕首的推进。

文途见状,示意两侍卫,“将小环抓起来关进牢房,明日审问。”

文途下完命令后,扫了眼满脸是血的楚香香和身上略挂彩的小菊,“去请荀大夫来给楚夫人治伤。”

随后,文途带着一群侍卫押着小环走了。

在文途走了之后,隐在暗处的黑影终于出来了。

她身手利落的打开窗户,跳进溪风院西侧的房间。随手一杨,房间的灯陡然熄灭。

“你是……谁?”房间里响起一个害怕的声音,竟是长安的。

“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的。”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

她手中短剑一挥,绑在长安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长安见自己已脱离束缚,他一直紧绷的弦松了几分。

因绑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他腿脚都有点不利索了,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子后,朝黑衣人感激的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我不过是受人之托。”黑衣人依旧压得低低的。

受人之托?

难道是顾姐姐?

长安脑海里唯一想到的是顾卿颜。

当他被带进溪风院时,听到楚香香要防火烧死自己,而且还要引顾姐姐前来救自己,顺便将顾姐姐一起烧死时,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自己死了不要紧,但他不能连累顾姐姐。

本想着逃出去给顾姐姐报信,让她不要前来。

无奈自己全身被捆绑得死死的,门外还有两个人看着,要想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长安着急担心时,溪风院却突然发生变故,庆幸顾姐姐没有前来。

长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问道,“是顾姐姐让你来救我的?”

“是。”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往窗外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六章 为何要冤枉我

黑衣人一走,长安也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口,悄悄推开门,借着倾泻的月光,见门外没有人看守着,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离开了溪风院。

王府后院隐蔽的假山后,顾卿颜一见黑衣人现身,便立即问道,“事情顺利吗?还有,长安怎么样了?”

黑衣人取下蒙面黑巾,竟是洗衣苑的小翠。

“他已经没事了。”

小翠从假山的石缝里拿出早已藏好的绿色婢女服直接套上,黑色夜行衣被包裹在里面,看不出分毫。

一切着装完毕后,小翠说道,“我想,长安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下人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薛梓希命人将小环从地牢带到后院院子来审问。

在审问小环时,薛梓希将后院一众侍妾以及所有的奴才和婢女召集了过来。

这些奴才和婢女,当然也包括顾卿颜、小翠,长安在内。

顾卿颜明白,薛梓希叫大家来的目的是要杀一儆百,显示自己的威风罢了。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东皇钰也被薛梓希请了过来。

在见到东皇钰的刹那,顾卿颜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她手紧握成拳,力保持着镇定。

同时,身子往后挪了挪,与长安一样站在最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东皇钰的出现,众侍妾除了意外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挠首弄姿一番,以求能得到王爷青睐。

在她们认为,如果能得到王爷的青睐,就算不能坐上王妃的位置,至少坐个侧妃也不错的。

东皇钰慵懒的坐在那里,双眼微眯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时的轻轻转动着,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谁也不敢上前冒犯。

很快,蓬头垢面的小环被侍卫带了上来。

“大胆贱婢,不过因楚妹妹教训你几句,你竟起歹心要杀楚妹妹,你可认罪?”坐在东皇钰右下首位的薛梓希义愤填膺的说,说完后还时不时的关注着东皇钰的神情。

小环双手戴上镣铐,跪在地上。她手脚冰凉浑身颤抖,对东皇钰浑身散发的冷冽之气及回想薛梓希治理后院的手段,本能的恐惧害怕。

“奴婢没有害楚夫人,请王爷和薛夫人明查。”小环挣扎着头往地上狠狠地一磕。

她记得自己在洗衣苑干完活后,就回房休息了。

结果一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牢房,问了看守的侍卫才知道昨日大家都看到她把楚香香刺伤了。

可她自己却没有印象。

也许是大家看错了。

小环匍匐在地上说道,“昨日,奴婢干完活后就回去休息了,未出过房间,又怎会刺杀楚夫人。”

“贱婢,你刺伤了本夫人,还敢狡辩!”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的楚香香双手攥拳,眉宇间怒火难消,双眼被血充溢,恨不得将小环千刀万刮。

“楚妹妹,你别激动,小心伤口。”薛梓希劝道,接着,厉眼扫向小环,“你一个贱婢,量你也不敢做出行刺的事。只要你说出幕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本夫人可以向王爷求情饶你一条贱命。”

顾卿颜站在一众婢女中,听到薛梓希让小环供出幕后指使人,她不由得嘴角一端上扬。

什么幕后指使人,恐怕是薛梓希想趁此机会铲除异己罢了。

“薛夫人,奴婢真的没有行刺楚夫人,请夫人明查。”小环跪着爬到薛梓希面前,抓住她的裙摆处,哭喊着。

“贱婢,滚开。”薛梓希厌恶的一脚揣开她,小环措不及防的跌倒在地。

“既然不肯供出指使人,来人,杖刑伺候。”

铁棒子泛着冷光,小环吓得浑身冒冷汗。她不停的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两奴才轻而易举的将她按倒在地,举起铁棒就一阵重打。

小环惨叫连连,很快痛晕过去。

“哗!”一盆冷水唤醒小环的意识。

“本王问你,你为何要杀楚香香?”一直坐着未说话的东皇钰突然站起,居高临下的站在小环面前。

“奴婢……没有杀楚夫人……奴婢只记得自己回房休息了就未出过房间。王爷不信可以问问王嬷嬷和小翠。小翠与奴婢同住一间房,她看到奴婢回房的。”疼痛使小环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她脑海里尽力地回想着昨晚的事情,但愿王爷能相信她所说的。

“传。”东皇钰冷冷地吐出一字。

“老奴王桂花参见王爷。”

“奴婢小翠参见王爷。”

听到小环提到自己,站在婢女中的王嬷嬷和小翠依次站出来向东皇钰行礼。

东皇钰睨了眼跪在面前的王嬷嬷后转向小翠,眸光深深,“你就是小翠?”

“回王爷,是。”小翠低垂着头。

“抬起头来。”

听到东皇钰让小翠抬起头来,顾卿颜的心猛地一紧。

但愿东皇钰不要察觉什么。

顾卿颜无声祈祷。

而小翠听到这不带一丝起伏的冰冷声音,手心也不自觉的悄悄握紧。

她不知道钰王叫自己抬起头来的用意?

难道是王爷察觉了?或是,昨晚暗卫发现了什么?

可是昨晚她异常小心,而且楚香香的院子里并没有暗卫潜伏,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吧。

定了定神,小翠故作胆怯的抬起头。

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清秀而胆怯的脸,东皇钰不动声色扫量着小翠,逼问道,“昨夜她是否一整夜都在房间?”

小环听到东皇钰的问话,脸上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小翠肯替她作证,证实自己确实没有出过房门,到时就会证明没有刺杀楚香香了,是他们搞错了。

“回王爷,昨夜干完活后,奴婢跟小环一起离开洗衣苑后,大慨在戌时末回的房间。不过,在亥时左右,小翠突然跟奴婢说她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奴婢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就没放在心上。随后,奴婢就睡着了。在刚才被嬷嬷叫来此,才知道小环昨日外出竟是去了溪风院刺杀楚夫人了。”小翠一字一顿的陈述。

“小翠,你……你……为何要冤枉我,我们明明……”小环突然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音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来人,拖下去!”东皇钰被小环刺耳的尖叫扰得甚是不舒服,挥了挥手,让侍卫将小环带走。

第六十七章 你的仁慈装给谁看

东皇钰冰冷的声音让小环回过神来,在他转身的刹那,小环迅速爬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衣服尾摆,哭喊着,“王爷,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求王爷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杀楚夫人!”

被扯住衣摆的东皇钰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彻骨的寒凉,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随后,衣袖轻轻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小环打飞,小环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直喷而出。

别以为东皇钰这样就算了。

只有了解他的云随知道,王爷有着极重的洁癖,更是讨厌女人的碰触。

此刻,被小环脏污的手拉扯住衣摆,东皇钰眼底浮着可怕的戾气,“将她的双手给本王砍了。”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上前,拔出佩刀一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小环双手滚落在地。

“啊!”小环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失去双手的小环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吸!”

众人因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胆子小的侍妾突然见到这血腥的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站在顾卿颜旁边的长安吓得缩紧了身子,双腿止不住的颤栗,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止是长安,任在大牢受尽酷刑折磨的顾卿颜,此刻也是脸色惨白,身子也抖哆起来。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紧紧握住长安的手,安慰他。

长安这才止住颤栗,稍稍稳定下来。

经历刚才的一幕,氛围突然变得格外的诡异,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小环。

在大家都提心吊胆时,东皇钰却只是淡淡地横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顾卿颜身上。

被他冷厉的双眸一扫,顾卿颜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阴鹜。她头皮一阵发怵,感觉头顶上空突然被乌云笼罩,压抑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垂眸,避开。

眸光在顾卿颜身上短暂的停留后,东皇钰疾步走出院子。

他一走,众人皆松了口气。薛梓希随即说道,“快,快,将这贱婢拖下去。”

失去双手的小环倒在地上,脸庞极度扭曲,脸上血色褪尽,苍白的像白纸一般。她的眼睛瞪的老大,眉毛皱在了一起扭曲的不成形。额头不停地冒者冷汗,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嘴唇也由正常的红色变成了苍白的白色,双唇不停地发抖,“为什么……小翠……为什么……要诬陷我……”

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只能从颤抖的嘴巴里吐出几个字后,声音已经微弱得什么也听不清了。

纵是狠毒惯了的薛梓希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也是不忍再看下去,低斥一声,“还不快带下去。”侍卫直接将小环拖了下去。

而被拖下去的小环最后会怎样,没有人关心。

在他们看来,小环被拖下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有人都明白,在钰王府犯了错,不是进了洗衣苑,就是死。

那么,小环的结果无非就是一个——死。

因为她刺伤了溪风院的主子——楚香香,还毁了她的容。

楚香香虽是一个不受宠的侍妾,但对于东皇钰来说,王府偶尔死一两个奴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一个犯了罪的奴才。

小环被带走后,众人也就散了。

“小翠,你等一下。”随着众人散去的顾卿颜,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叫住了小翠。

小翠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翠眸光闪烁。

“小环刺伤楚香香的事难道不是你设计的?”顾卿颜质问。

知道顾卿颜已经猜到此事了,小翠也就没打算再隐瞒,“不错,是我。”

“我只是让你帮我救长安,并没有让你设计小环。”

“顾卿颜,事到如今,你的仁慈装给谁看。”小翠嗤笑道,“你可别忘了,在洗衣苑的时候,小环是如何对付你的。既然你要我帮你除掉楚香香,我现在这样做,不过一箭双雕,既帮你除掉了楚香香,也顺带帮你除掉了一直针对你的小环,何乐而不为。”

“不过可惜了,楚香香竟然没死。”小翠轻描淡写的说。

楚香香没有死,只是毁了容,虽然没有除掉她,但她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因为,容颜对一个女人来说比命还重要。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额前厚重的刘海。

幸好,没有人知道她厚重刘海下隐藏的秘密。

楚香香该死。

因为她不该为了除掉自己而对长安下手。

这是自己不能容忍的。

所以,当楚香香把派人把长安抓走的那一刻,就已经该死了。

可小环毕竟罪不至死啊。

且东皇钰对小环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书房。

东皇钰端坐于桌前,云随将纪也送回的一纸情报递于他。

他打开,看后,将纸条放于桌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王爷,纪也怎么说?”

“你自己看!”东皇钰瞥了瞥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条。

得到王爷的首肯,云随走过去,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顾小姐自三年前开始,每年有三个月时间不在顾府。

云随看后也是一脸惊讶。

“看来王爷怀疑得没错,顾小姐确有着大家不知道的秘密。”

“何止是这!”东皇钰冷笑,“昨晚溪风院发生之事,八成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王爷怀疑是她设计了小环和楚夫人?”

东皇钰食指轻扣桌面,“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可顾小姐自被带回王府,一直都是众矢之的,她又怎会有能力同时设计小环和楚夫人而不被发现?”

“如果有人在帮她呢?”

“王爷是说顾小姐在王府有帮手?”云随惊问。

“不错。”东皇钰轻点头。

“可顾小姐在王府除了和长安走得稍微近些,并没见与其他人交好?”

“除了长安还有个小翠。”

小翠?

听到小翠,云随想起来了。

那天,他把顾小姐从暗室送回去后,安排暗卫在顾小姐的住处埋伏。

后来暗卫来报,除了长安,还有小翠出现过。

怪不得刚刚在后院,王爷让小翠抬起头,原来王爷在那时就已经怀疑小翠了。

“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将小翠抓起来?”云随问道。

“那样只会打草惊蛇。”东皇钰摇摇头,深沉的眼底蓦然间划过算计的光芒,“本王要来个瓮中捉鳖。”

云随陡然明白王爷的用意,他不得不再一次为王爷的计深虑远,英明睿智所征服。

“王爷所言极是。”

第六十八章 误闯书房

距小环一事过去已有几天。

本以为,楚香香这几天也不会安生的,会继续想方设法的除掉她。这几天,顾卿颜过得甚是谨慎。

但是几天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楚香香和薛梓希那里也不见有任何动作。

后来,她从厨房下人口中得知,原来这几天楚香香忙着到处找大夫医治自己的脸。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越是医治,伤口越愈合得越慢,到现在伤口已经出现了溃烂的情况。

其实,楚香香脸上的伤口本也是不深,伤口愈合后再用上一些珍贵的祛疤药膏,完全可以恢复如初的。现在溃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翠在小环拿的匕首上做了手脚。

所以,现在楚香香除了呆在溪风院天天发脾气,摔东西,拿自己院里的奴才和婢女出气,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了,又哪有精力来对付自己。

当时,听到楚香香的情况,顾卿颜只觉得她是咎由自取。谁让她为了讨好薛梓希,把自己弄成如此模样。

如果当时她没有对长安下手,或许听闻她如今的情况,顾卿颜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同情。

但楚香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长安下手。

天做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一切只怪她自己。

至于,薛梓希最近安分的原因,顾卿颜也懒得去关心。

想来这安分也是暂时的,薛梓希有可能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彻底将自己除掉的时机。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顾卿颜这几天,每天除了在厨房干干活,偶尔给各院主子送送东西,日子过得也算是轻松惬意。

深秋之夜,如水的凉风轻轻涤荡了白天的喧嚣和浮躁。

空气中弥漫的丹桂香是那样的沁人心脾。

独自走在微凉的夜色中,抖落一身的伤感和疲惫,心情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顾卿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忙了一天,终于可以歇息了。再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达住处了。

她脚步轻快的向前走,在穿过一道月牙弯的石拱门后,却突然被前面一个模糊的背影惊愣住了。

因为那背影像极了……苏怜心。

顾卿颜加快步伐紧跟上去,从后面望过去,那人和苏怜心一样的着装打扮,一样的身高,一样的步伐……

“怜心?”她试探地唤了声。

前面的人好似未听见般,继续前行。

顾卿颜忍不住大声喊到,“怜心,等下。”

前方的人这才回首,柔柔一笑,又继续向前走。

在她回首的那一瞬间,顾卿颜不淡定了……

苏怜心!

竟真的是怜心!

顾卿颜也顾不上腿脚的不便,直拖着瘸腿追着前面的人影,边疾走喊道,“怜心,怜心,你等等我!”

苏怜心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疾走着,在顾卿颜感觉每次快要追上她时,她却又加快了步伐,反正始终与顾卿颜保持着一段距离。

怜心,她不是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刺客杀死了吗?

此刻,顾卿颜顾不了那么多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追上她。

苏怜心走了多久,顾卿颜就跟了多久,但始终没追上。

走着,走着,苏怜心突然一个闪身却不见了人影。

顾卿颜急了。

自己明明一直跟着怜心,她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呢?

难道她是进去屋里了?

顾卿颜扫过不远处大门紧闭的屋子,也未看屋子的牌匾,就直接推门而进。

抬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放着明黄的卷轴,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桌案后是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面还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华贵典雅的感觉。

顾卿颜再细扫了一眼四周,房间的西面是紫檀木的书架,书架上整齐有序的摆放满了书。在房间的南面墙上却挂着一把剑,透过镀金的剑鞘及剑柄镶嵌着的那颗晶莹夺目的宝石可看出这必定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

顾卿颜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间深沉中显露尊贵,典雅中浸透奢华的书房。

从书房的陈设可看出书房的主人是个不凡且身份尊贵的人。

书房?

身份尊贵?

那这书房的主人便是……?

——东皇钰。

想到东皇钰,顾卿颜身子止不住的一个颤栗。

她怎么会一不小心进来了东皇钰的书房?

记得以前,她来过钰王府无数次,钰王府的各个地方都去过,甚至连王府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她都熟悉得很。

可唯独东皇钰的书房没进去过。

因为东皇钰的书房除了跟在他身边的云随外是禁止任何人入内的,就连苏怜心都没有进去过。

现在,要是让东皇钰知道自己进入他的书房,那后果顾卿颜不敢想象。

对了,趁着现在还没被人发现,东皇钰不知道,先离开再说。

想到此,顾卿颜连忙蹑手蹑脚地退出书房,将门轻声关上,转身,却呆住了……

因为云随带着数十名王府侍卫,手持着银光闪闪的刀,将她围住在书房门口。

“怎么是你?”看到顾卿颜,云随也很意外。

“云随,进去书房看看!”东皇钰的声音冰冷的响起。

“是,王爷!”

东皇钰一出现,围着她的侍卫纷纷让出一条道。

透过侍卫让出的道,顾卿颜望过去,一袭黑色锦衣的东皇钰正站在不远处。

冰冷而肃杀。

一接触他那没有温度的眼神,顾卿颜知道东皇钰怒了,而且愤怒到极致了。

可她真的不是有意擅闯他书房的。

顾卿颜连忙跪下,“王爷恕罪,奴婢不知道这里是王爷的书房,奴婢不是有意擅闯的。”说完,她又在地上猛磕一记头,“请王爷恕罪!”

东皇钰未理会她,看向由书房内走出的云随,问道,“怎样了?”

“王爷,书房里的东西不见了!”云随走过去轻声说道。

东皇钰听后,脸上肃杀之气更浓,冷冷地吐出两字,“带走!”

东皇钰的一句带走,顾卿颜直接被带到钰王府的地牢,直接绑在了刑具上。

地牢阴深恐怖,比起刑部大牢不遑多让。

在刑部大牢呆了一年,现又被带到钰王府地牢,她瞬间感觉再一次进了人间炼狱。

丝丝寒风从墙上碗大的窗口吹进来,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顾卿颜的心理,恐惧莫名

顾卿颜身体止不住的颤栗、哆嗦。

第六十九章 死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

“说,你进去书房干什么?”东皇钰冷冽如金玉叩击的嗓音冷冷的响起。

进去干什么?

难道告诉他,自己是追着苏怜心不小误闯的?

这样说东皇钰肯定不会信,因为谁都知道苏怜心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既然她一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刚才自己看到的是谁?

明明就是苏怜心。

自己是不可能认错的!

可,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而且出现在了王府。

顾卿颜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答道,“奴婢是不小心误入进去的。”

“顾卿颜,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东皇钰看着她的眸光冷酷如冰川。

“王爷,奴婢没有说慌,奴婢真的是不小心误入的。”顾卿颜再次解释。

“哼,就在你不小心误入时,你可知本王放在书房的兵力布防图被盗了。说,是不是你盗走的?”东皇钰上前,捏着顾卿颜的下巴,逼她抬眸看着自己。

被东皇钰这样直盯着,很是不自在,有些紧张,有些惊慌,她头微偏向一边,避开他的目光,“什么兵力布防图?奴婢没见过,更没拿过。”

“本王的书房除了你,没人进去过,不是你还有谁?”东皇钰说话的音量陡然拔高。

“但是奴婢真的没有拿。”顾卿颜再次强调,“奴婢在不小心误闯进去之后,发现是王爷的书房,就立即退出来了。奴婢没有动过里面的任何东西。”

“再说,奴婢盗兵力布防图有什么用?”

她的声音很从容,看似卑微的姿态却隐隐透出一丝倔强骄傲。

“顾卿颜,事到如今,你被本王当场抓住,还死不承认,难道你非得让本王用刑不可?”东皇钰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残忍。

听到‘用刑’二字,顾卿颜心底蓦地溢满悲凉,她眼里划过一丝极淡的讥诮,“王爷除了屈打成招,就没别的招数了?”

又是这种眼神?

这眼神中有意无意透露出的鄙视,让东皇钰顿觉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冰冷的双眸开始溢出愤怒的火焰,“屈打成招那又怎样?”

“用刑。”

东皇钰丢下这两字转身离开地牢。

侍卫一听到东皇钰的命令,举起木棍就往顾卿颜的身上招呼起来。

乱棍打如雨点般地打在了顾卿颜身上,木棍和衣裳摩擦打进肉里,发出闷雷一样的响声,那是骨头在咯咯作响。

顾卿颜浑身疼得如马车车轱辘碾过后的骨裂般。

连呼吸都是疼的。

“行了,再打下去就要死了!”

在顾卿颜以为自己今天早死在这里时,其中的一个侍卫说道。

“走吧!”

两侍卫一离开,阴深恐怖的地牢徒留顾卿颜一人。

地牢阴寒入骨,顾卿颜觉得自己除了一双眼睛能转动,全身都瘫痪一般没有知觉,唯有脑袋是清醒的。

凉凉的夜风透过小窗口唰唰的灌进来,吹在身上更是如刀割一样疼。疼痛刺激着她的耳膜。此刻,渗进骨头的疼痛再痛也比不上渗进心扉的疼痛。

渐渐地,顾卿颜疼痛得麻木,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白影,耳畔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几条白影出现在地牢,只见他们随手一挥,地牢的守卫一个个昏睡过去。

接着,白衣人如鬼影般穿过地牢,向地牢最深处的地方奔去。

大晚上穿着一身白衣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守卫森严的钰王府地牢,他们到底是艺高胆大还是不知死活?

“带走!”为首的白衣人一声令下,身后的白衣人干净利落的砍断牢门,如若无人的将顾卿颜带出地牢。

城郊,一颗千年古树下早已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的人影。

他跟他们一样,都是一身银白色衣服。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其他人都年老,鹤发苍苍,看外形应是已到耄耋之年。

这位老者拄着一柄淡金色的金属拐杖,拐杖上还雕刻着古老图纹。一身亮银色长袍使他看起来仙风道骨,也颇有世外高人之感。不过,此刻,他脸上的神情甚是凝重。

“摩罗长老,小姐身体损伤严重,现下气息微弱,若不加以救治,恐难活过三日。”其中一个身着银白色衣服的女孩紧张说道。

摩罗长老闻言,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丹药塞进顾卿颜嘴中,然后金属拐杖朝空中举起,霎时一道金色的光圈从空中倾泻下来,行成一个包围圈将顾卿颜包裹在其中。

只见,金光源源不断的注入到顾卿颜身体里。

“摩罗长老,这样会不会导致小姐……”

摩罗制止她继续说下去,“除了这样做,现在已经别无她法了。”

“是,莲溪明白了。”

原来女孩是叫莲溪。

待金光渐渐散去,摩罗看了顾卿颜许久,最后终是无奈的叹了叹,“将她送回去吧。”

“小姐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您为什么还要将小姐送回去?”莲溪不解的说。

把小姐送回去也是被折磨,长老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

其实,今日她再见到小姐,差点就没认出来了。

她没想到以前那个明艳动人,风华绝代的小姐竟被折磨成这样。

莲溪眼里一片泪光,她替小姐心疼,难过,更感到不值。

“你又何必为她难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她的……”看了眼泪光闪闪的莲溪,摩罗望向钰王府的方向,眸光深深。‘劫数’二字,终是隐去没说。

是啊!这是小姐自己的选择。

摩罗长老说得没错。

两年前,如果小姐还没有那样做,没有那么决绝,没有伤透三位长老和天主的心,小姐依然还是天域的骄子,长老们和天主捧在手心里的宠儿。当两年前,小姐不顾众长老和天主的感受,抛下一切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没有资格请求摩罗长老把小姐带回去了。

想到这,莲溪不再多说什么。

“王爷,顾小姐不见了!

顾卿颜被带走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于是云随第一时间向东皇钰禀报。

“随本王去地牢!”东皇钰听后放下手中的书带着云随直奔地牢。

当东皇钰赶来地牢,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守卫,神色顿时猛沉。

云随走过去拍了拍地上的守卫统领,守卫统领这才悠悠醒来。

侍卫统领也就是朱智挣开眼一看眼前之人是云侍卫。

“朱智,这是怎么回事?”云随问道。

朱智听了云随的问话,扫了一眼四周,见地上躺着的兄弟们,他也是一脸懵逼。

“云大人,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智想了想,“记得当时白影一闪,属下就晕过去了。”

第七十章 低估了他(求推荐,求收藏)

“对方是什么人?”东皇钰阴沉着开口。

朱智一听到东皇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白影快如闪电,属下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晕过去了,”

朱智战战兢兢的回话,不敢抬头看东皇钰的眼睛。

他负责看守地牢,现在地牢被不明人闯入,而且自己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王爷要是怪罪下来,恐怕性命不保。

朱智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着,面如死灰。

“各领五十鞭子。”东皇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走出地牢。

朱智见王爷离开,且并没有要他的命,只罚了五十鞭子,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刚走出地牢没多久,守在顾卿颜住处的暗卫便来报,说顾卿颜回到了住处。

东皇钰赶到时,果然见顾卿颜安祥躺在床上。

呼吸匀称,脸色红润。

云随上前探脉,眉头微皱,“奇怪,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东皇钰颦眉。

“回王爷,顾小姐的身上的伤全部好了,现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可是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做到这些,根本不可能!”云随颇为激动的说。

“哦?”东皇钰闻言,冷然一笑。突地,扬手一挥,一股强大到带有毁天灭地的气息化为利刃朝窗口射出。

紧接着,冷醇磁性的声,带着霸凛,缓缓地响起,“偷窥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钰王殿下好生厉害,如此小的声响,竟也听出来了。”

黑夜中,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女声。

冷冷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东皇钰闻言,身影瞬间移出屋内,云随也随之跟出。

只见一条白影缓缓从空中飘落。

虽是缓缓飘落,但不难看出她轻功已臻化境。

而她就是刚才在西郊出现的莲溪。

“你是谁?”东皇钰一开口,杀伐之气,瞬间充斥整个四周。

整个院子周围被这股突然的威压充斥着。

这股威压中夹杂着强大的内力,压迫到莲溪呼吸一窒,心口猛然一滞,身子不着痕迹的晃了晃,差点就站不稳。

莲溪此刻才发现,东皇钰不止是权倾朝野,谋略无双的东凌钰王,更是一个世间少有的高手。

本来,她在听从长老命令送小姐回来后,琢磨着去教训下东皇钰,给小姐报仇。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就是全盛期的小姐与他相比也要稍逊一筹。

看来,自己低估了东皇钰!

莲溪强忍住心口的不适,唇畔轻扯起,冷然而笑,“我是谁,对于钰王殿下来说不重要。我今日出现在这,只是想奉劝殿下一句,善待屋内之人。因为殿下要找的人,只有她知道。”

“呵~”东皇钰扫过她,如刀似剑,让她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战。随之,霸凛的声音也含着微微凉意,沉声道,“你可知本王要找的是何人?”

“红狐。”

红狐一出,一向镇定自若的东皇钰,眸光也微变了变。

莲溪趁东皇钰分神的瞬间,身影一闪,化为一道白光,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云随见此,欲追出去时却被东皇钰叫住了,“别追了。”

云随收住脚步,问道,“王爷,为什么不追。”

“你是追不上她的。”

“她当真那么厉害?”

云随对于自己的武功一向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自己的武功可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这要放在江湖上,也是难逢对手。当他听到王爷说自己追不上她时,第一反应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强大的人。

“论武功,她比不上你,但论轻功你比不上她。”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轻功如此顶尖的人物?”云随听后,喃喃出声。

“她不属于江湖。”东皇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眸光一片幽深。

若论轻功顶尖,红狐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她刚才提到红狐,又提到只有通过顾卿颜才能找到红狐。

看来,顾卿颜与红狐确实有关系。

不然,那些追查红狐的人在顾卿颜被释放后第一时间找上了她?

顾卿颜,你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与红狐又是什么关系?本王真的很好奇。

这是第一次,东皇钰对顾卿颜产生了除恨和厌恶以外的兴趣。

“王爷,是否需要把顾小姐再关回地牢?”在东皇钰沉眸思索时,云随问道。

“不用了,就让她呆在这吧。”

“王爷,兵力布防图到现在还没找到,且是不是顾小姐盗取的还不确定,现在把她放了是不是有点不妥?”

“兵力布防图不是她盗的。”东皇钰淡淡说道。

“不是她盗的,那是谁盗的?”云随心底掠过一丝惊诧,“可书房只有她一个人进去了。”

“图早在她进去之前就已经被盗了,她不过是被真正的盗取之人故意引去书房的一个替死鬼。”东皇钰连连冷笑,“从一开始,本王让暗卫撤离书房就是为了引出内奸。但内奸太狡猾,利用顾卿颜做替死鬼。所以,本王将计就计,将顾卿颜打入地牢,为的是让内奸以为本王相信兵力布防图是顾卿颜是盗取的。”

“但让本王始料不及的是,没有引出内奸,却引出另外的人。”说这句话时,东皇钰他转身,透过窗户望向里面安然躺着的顾卿颜。

为什么现在的她,让他感觉陌生至极?

他就那样站着,宛如雕塑立在萧瑟破败的小院中。

“王爷,目前东凌与西玄的战争一触即发,现在兵力布防图一丢,到时东凌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兵力布防图丢了后引发的后果,云随充满担忧。

“无须担心,本王早有防备。”东皇钰浑身由内而外的释放出自信的王者气息。

云随即刻明白了,猜测道,“王爷是说被盗的不是真的兵力布防图?”

东皇钰并未开口。

从王爷的沉默,云随已然确定自己猜得没错。

他不得不再一次被王爷算无遗漏的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

莲溪逃出钰王府,直接往西郊奔去。

摩罗长老和其他人早已等候多时,他见莲溪步履有着踉跄,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莲溪不放心小姐,多逗留了一刻。”莲溪眼神有些闪躲。

“看你的样子好像受了伤?”

“是,受了一点轻伤。”

“怎么受的伤?”

莲溪眼眸低垂,犹豫着该怎么跟摩罗长老说。总不能告诉说自己为小姐抱不平,本想着去找东皇钰麻烦,却没想到东皇钰来了,而自己刚好又被东皇钰发现了,被他释放出来的强大内力波及到受了伤。

她想了想,嚅嗫道,“不小心……被东皇钰发现了。”

“你能从他手下逃回且只受了点轻伤,你还算是幸运的。”长老长长的叹了口气,言中似乎大有深意。

第七十一章 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摩罗长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莲溪不解地问,“东皇钰当真如此厉害?””

“是。”摩罗点头,“这世上除了天主,我们三个长老恐怕都不是其对手。”

听到长老如此语气,莲溪顿时庆幸自己今日能从东皇钰手下逃回。

“总之以后遇见他,能避则避吧。”在莲溪庆幸时,摩罗的话语又沉重的响起。

莲溪望着摩罗长老一脸的沉重,至于他为何会如此沉重,莲溪不想去懂,她垂首,“是,摩罗长老,莲溪明白了。”

顾卿颜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回到了住处,而不是在阴深恐怖的地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还有,那天看到的苏怜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这些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再去想了。

她小心翼翼的试着起床,发现身体无任何不适之感。下床活动一番,也不见身体无任何疼痛。而且整个身子是从未有过的舒适,根本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让顾卿颜更加讶异不止。

在地牢,她被棒打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肋骨断裂。

现在,竟然好好的。

自她被带回钰王府,遭受折磨,到银面男子出现给她治伤,再到今日这般,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层层迷雾一样重重包围着顾卿颜,让她看不清方向。

她很想去拨开这一层层的迷雾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但这都不是最紧要的,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在这王府生存下去,然后找机会带着长安离开。

收拾整理一番,顾卿颜来到厨房。

长安一见到她,连忙过来问道,“顾姐姐,你怎么样了?听说你昨晚被王爷关进了地牢,我担心死了?”

看来,昨晚她误闯书房,被东皇钰当场抓住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你放心,我没事了。”顾卿颜摸摸长安的头。

长安盯着她的眼睛,见她不像是说假话,虽是信了她的话,但心中还是有点狐疑,“顾姐姐,王爷有没有对你怎样?”

长安脸上的担心并没有因为顾卿颜的轻松的一句‘没事了’而有所减少。

只要在王府呆过的都知道,但凡被关进地牢的,能够活着出来的极少,而今顾卿颜不止活着出来了,还安然无恙。所以,长安认为是顾姐姐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故意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长安心里的想法顾卿颜又何尝不知道,她柔和的笑了笑,“我怎会骗你呢。你仔细看看,顾姐姐像有事的吗?”

长安听了她的话,把她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这才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顾姐姐没事就好!”

“你们在闲聊什么,还不快去干活?”火奚姑姑突然进来了,扯着大嗓门喊话。

顾卿颜和长安转首一看是火奚姑姑,都灰溜溜的各自干活去了。

夕阳西下,一抹淡淡的阳光柔和地洒在都城幽深的小巷里。

在这条长长的巷子里,两排皆有着精致的房子。相同的是这些房子清一色黝黑的宅门,而且个个都是大门紧闭,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但是,有一间房子却是例外。它虽同样是大门紧闭,但里面的大厅中正坐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只是,她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黄色面纱。虽然看不清她长什么样,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透过面纱可以看出大概的轮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刻,她手上正拿着一张很大的羊皮纸在细细看着。

而羊皮纸的封面赫然有着五个大字:“兵力布防图”。

“废物,简直是废物!”黄衣女子看后直接将它往地上一摔。

“令主,怎么了?”在黄纱女子的面前同样也站着一个同样黄纱覆面的女子。见女子大火,站着的女子出声问道。

“你自己看看。”女子捡起来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纳闷道,“令主,这兵力布防图有什么问题?”

“这是假的。”被称作令主的女子手重重地拍在桌上,美目喷射出灼人的怒火。

女子这才明白令主大怒的原因,但她还是不解地问道,“这兵力布防图是我们潜伏在王府的人费了很大力才从东皇钰的书房取得,怎会有假?”

“哼。”令主低声冷哼。

本是个貌美的人儿却因这声冷哼变得有点阴森恐怖。

“恐怕是东皇钰早有防备了。”

“令主的意思是我们被算计了?”

“不错。东皇钰早就将兵力布防图调换了。”

“怪不得顾卿颜被放了。”黄纱女子听后了然的点点头。

“你说什么?”令主突然露出逼人的目光。

“属下没说什么啊。”黄纱女子不明白令主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问你顾卿颜被放是怎么一回事?”

黄纱女子这才明白令主问话的意思,回答道,“属下是说顾卿颜被东皇钰放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放的,不清楚。她是上午出现在厨房的。”

“果然!”令主眼底掠过一丝狠辣,“一切都是东皇钰的算计。”

既然东皇钰已有所察觉,那目前她们不能轻举妄动了。

否则一旦被东皇钰发现,到时她费尽心思埋下的棋子会被一网打尽。

“告诉她们,最近都老实呆着,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

“是,令主。”

夜是包罗万象又隐晦不明的深沉,甚至神秘莫测;夜又是繁华褪去的底色,那般沉沦优雅。从一年前苏怜心死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如神秘莫测的夜这般看不懂。

顾卿颜眼神一恍惚,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看不真切了。她兀自神游八方,忽的感觉到一丝不寻常又极其熟悉的气息,顾卿颜敛了心神,明知道来人已近,却无任何防范心理。

因为,她已然知道来人是谁了。

“进来吧!”顾卿颜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黑夜中一条银白色身影从打开的窗户外飘然落下,走了进来。

赫然是前几次出现的神秘银面男子。

顾卿颜转身走到破旧的木凳上坐下,在她的面前有着一张圆形桌椅,看起来甚是破旧。

她眼神瞥了桌子对面空着的凳子,说,“阁下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坐下吧。”

“无妨。”银面男子拂了拂衣袍,淡然落座。

落座后,他眼神扫过顾卿颜,“听说你昨日受伤了?”

“是。”顾卿颜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伤得怎样?”银面男子伸手接过,直接饮了起来,丝毫不介意白开水的寡淡无味。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也给自己倒了杯,端起一饮而尽。

第七十二章 东皇钰受伤

“昨日才受的伤,今日就好得差不多了。看来,你是遇上神医了。”他揶揄笑道。

“差不多吧。”

“哦?”银面男子颇有兴趣的笑道,“可否说来听听。”

“好啊。”

顾卿颜嫣然一笑,使那张看起来粗糙、蜡黄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明艳动人。

银面男子的眸中也有过一瞬间的愣神。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身上伤全好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想应该是我在梦里遇上了神医,神医见给我治的伤吧。”顾卿颜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银面男子知道她对自己一直存在戒心,有所防备。明知她没有说真话,他也未揭穿,一本正经的说,“梦里能得神医相救,说明顾小姐机缘不浅。但愿,在下也能有与顾小姐一样的机缘。”

对于他一本正经的话,顾卿颜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有志者事竟成,我看阁下也机缘不浅,将来也是会有机会的。”

“哈哈。”

“哈哈。”

顾卿颜一说完,两人皆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顾小姐真是个妙人。”

“阁下更是个妙人。”顾卿颜特地在“妙”字上咬重了音。

此“妙”非彼“妙”。前者是幽默风趣的意思,后者却是神秘微妙的意思。

两人都明白各自话中的意思,所以,此时两人谁也没说话。

“抓刺客!抓刺客!”

在两人都沉默时,突然从远处传来大喊声。顾卿颜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们要抓的刺客总不会是眼前之人吧。如果真是那样,那倒时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一条窝藏刺客的罪名。

顾卿颜抬眸瞥向银面男子,他倒是一脸的淡定。

他不急,那她也没必要替他担心了。顾卿颜起身走到窗户,往传出声音的院落望去,远处的院内火光冲天,金属撞击声,人的呼叫声,简直一片骚乱。

这时,银面男子也起身跟了过来。

顾卿颜抬眸望向他,两人相视一眼。银面男子轻笑,“你就不担心在下被他们抓住连累你?”

“阁下数次潜入王府如无人之地,又岂会被他们抓住。所以,我为什么要担心,且他们要抓的刺客也不是你。”

远处吵闹的地方是中厅偏左的房间,那里正是东皇钰的书房。且灯火,打斗声,吵闹声一直停留在院内,说明刺客还在东皇钰书房。由此可以看出,他们要抓的人并不是他。

“顾小姐说得有道理。”银面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轻的笑意,顿了顿,“我叫苍冥。”

“顾小姐以后称在下苍冥即可。”‘苍冥’两个字吐在她的耳畔,带得那一片都灼热了一度,温温的感觉让她觉得如微风清聆。

顾卿颜意外他会突然告诉自己名字,应道,“你也可以叫我顾卿颜或者卿颜。”

“好。”苍冥轻点头。顾卿颜一直在观察着东皇钰书房那边的动向。但是因为她住的地方是王府比较偏且闲置的一处地方,离东皇钰书房相隔也有点远,所以她只能通过闪烁的灯火和打斗声判断刺客还没抓住。

当她在回眸时,已不见苍冥的身影。

顾卿颜撇了撇嘴,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她随即关上了窗,把黑洞一样引人深思的景色都关在了外面。

苍冥走了,顾卿颜独自站在房子正中央,灯没有点。喧嚣还在继续,她独自一人沉在这喧嚣不止的黑暗中,就好像刚才苍冥的出现,只是一场梦,随着他的离去皆消失不见。苍冥,你屡次出现到底在图谋什么?

我可以信任你吗?

无论苍冥的身份是什么,又代表了哪股势力,在没有了解他之前,顾卿颜还是不能轻易放下防备之心。可如今这般被动,苍冥对于她来说或许会是她离开王府的一个助力。

思索许久,顾卿颜决定去那边了解下情况。

推门出去,四周寂无人声。

穿过两个院落和回廊,她来到了中厅偏左的房间附近。

这里正是东皇钰的书房,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远远的看着。果不其然,这就是刺客行刺的地方,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远远地观察着书房那边的情况。数十名侍卫在与一群黑衣人缠斗,而黑衣人人数不下于二十人,他们武功看起来不错。从他们的招式看出更像专业的杀手,招招狠厉,招招致命。

起初也只是一些侍卫,现在连云随和文管家也相继加入其中。

云随的武功很好,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文管家会武却出乎她的意料。

认识他六年来,她一直觉得文途是个文弱贵公子。却没想到他会武,而且武功不弱,比起云随来也不差。仔细观察着那边的情景,打斗之间文途的动作是偏灵巧的,每个招式都十分地好看。悄悄地探头望着,猛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她浑身一激灵,心一寒,遭了,被……被东皇钰发现了。

刚才一直注意着打斗,差点忘了东皇钰也在。顾卿颜不由自主地看过去,他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好险!顾卿颜庆幸地摸摸自己的小心脏,幸好他没发现自己,要是被发现了,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躲在这里了。在宽大的书房门前,东皇钰冷冷的望着打斗中的黑衣人。今晚的他穿着一身黑色华服,跟之前的服装相比,更多了几分王者的气场,随随便便一站,就是气宇轩昂,一看就非是尔等凡人。他身材颀长,衣服修身的设计,让腰线十分美好,再配上脖子以上白皙的皮肤,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的雕塑。此刻的他,阴沉着的脸,暗黑的衣,紧抿的嘴唇,眼神却锐利如鹰,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肃杀使他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他双手虚虚地背在身后,明明还只是年轻人,那气质却比很多老人都要稳。再看着他的眼睛,又是那般地睥睨天下,视人命如蝼蚁的模样。暗沉暗沉的,夜一样的衣摆,蔓延在身后,顾卿颜只看见恍恍惚惚的,那上面似乎有新鲜的血迹。她眉头一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东皇钰似乎受伤了!

第七十三章 黄泉埋白骨

因为云随和文途的出手,刺客很快处于劣势,死得死,伤得伤,剩下的几个活着的都被一一擒获了。

侍卫将那些人押过去,让他们跪在东皇钰的面前。

“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本王的?”东皇钰阴沉着脸问道。

“哈哈,今日我门便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中一个刺客抬头桀骜不驯的说。

“果真是硬骨头,到了本王的地牢,希望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硬气!云随,带下去好好伺候!”东皇钰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

刺客一听,相互看了眼后,突然纷纷倒地。

“这……怎么全部死了?”云随讶异的看向自家王爷。

“牙齿缝里藏了毒,咬毒自尽了。”东皇钰淡淡地说。

云随走过去,掰开刺客的下颚一看,果真如王爷所说,每个人的牙齿缝都塞着毒药袋。

他再搜了下黑衣人全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和配剑,还有每个人胸前刺着的彼岸花,再无其他多余之物。

“王爷您早就预料他们一旦刺杀失败会咬毒自尽?”云随起身问道。

“黄泉殿的规矩一向如此。”

“王爷是说他们来自黄泉殿?”文途迟疑的问道。

黄泉殿,六年前新起的一股神秘势力。它不属于任何一国,却干尽世间残忍之事——刺杀。

六年前,随着黄泉殿的崛起,现在它已经成为了四国最大的杀手组织。

黄泉埋白骨,索尽天下魂。

“他们不止来自黄泉殿,而且还是黄泉殿的四蕊杀手。”东皇钰冷嗤。

云随听后,又蹲下仔细看了看刺客胸前色红如血的彼岸花。

众所周知,彼岸花,五花瓣,六花蕊。

而这些刺客身上的花朵是统一的五花瓣,但是花蕊却是只有四个。

黄泉殿的杀手是根据花蕊分为六个等级,一个花蕊代表一个等级,花蕊越多代表等级越高。拥有六个花蕊的是黄泉殿最顶级的杀手,一般不会轻易出动。

这次虽然没有派出六蕊杀手来刺杀,但却一次性派出了二十多个四蕊杀手,这四蕊杀手没有五万两白银一个是请不动的,这次为了刺杀王爷,一次出动了二十多个,可见这幕后之人的不小,是铁了心要王爷的命。

云随看着地上躺着的一排尸体,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王爷,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挂在城墙上示众三天。”

“是。”云随明白王爷这是在给幕后主使人一个警告。

东皇钰吩咐文途派人把现场收拾一下,转身进了书房,云随也跟了进去。

东皇钰在紫檀木雕云龙纹宝座上坐下。

“王爷,虽知道了刺客是黄泉殿的,但黄泉殿一向是收钱替人办事。现在,他们一死,就没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幕后主使人了。”云随懊恼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阻止刺客自尽。

“幕后主使人本王已经知道了。”

“王爷的意思是其幕后主使人是曜王和安王?”

想起在相留书屋看到东皇傲和东皇辰渊一起出现时的情景,云随猜测。

“不错。”东皇钰点头,“让人大肆放出消息说本王被刺客所伤。”

“是。”云随领命后担忧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一点小伤。”东皇钰漫不经心的说。

在云随的认知里,王爷的武功不说天下无敌,但也是难逢敌手。今日的刺客武功是不错,但以他们的武功连近王爷身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会刺伤王爷。

“属下该死,未保护好王爷,请王爷责罚。”云随跪下请罪,他心中一片懊恼自责。

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不止未保护好王爷,他竟然连王爷受伤了也不知道。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东皇钰扫了扫右手衣服的黏湿处,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不关你的事,你先下去吧!”

听到王爷说不关他的事,云随心中的自责并没因王爷的不怪罪而减少。犹豫了下,“是,属下告退。”

云随离开后,东皇钰掀开右手的衣服,在手腕处上去一点,一道长长的剑伤甚是醒目。好在伤口不是很伤,只是皮外伤。东皇钰有些微微地失神,手上还有细微疼痛。如果不是在刺客刺向他的那刻,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顾卿颜那张丑陋的脸,他也不会被刺客近身且刺伤。

瞅了瞅右手上的那条细细长长的划伤,暗道:果然,那个女人就是个祸害。

苏怜心因她而死,母后因她莫名病了,现在自己又因这个女人受伤。

一想到那张粗糙丑陋的脸上有时候带着点隐忍,卑微,有时候又带着点倔强和骄傲,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待想到那女人说的话及她讽刺的笑,让原本烦躁的心更加心烦意乱。

这个该死的女人。

东皇钰低骂一声。

顾卿颜这会儿不知为啥,突然抖了一下。

寒风刮过,看了看书房那边。东皇钰已经进去了,书房门紧闭。而摆在书房外地上的尸体早已被抬走了。

顾卿颜也趁着没人发现,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回到住处后,想起今晚的刺客,她心中不是没有好奇的。

东皇钰权倾朝野,谁敢来刺杀东凌国钰王,那不是找死吗?

今晚的刺客应该不是其他三国派来的。

首先北幽虽神秘,但并没称霸天下的野心,北幽向来安于一隅,与各国之间甚少往来,自不会做出派人刺杀之事;其次,南桑去年才在疏楼哥哥手下吃了败仗,国力损耗严重,目前最紧要的是修养生息,而不是派人来刺杀,主动挑起战争;而西玄目前主要兵力在符城,更没有精力分身派刺客来刺杀东皇钰。所以,可想而知,刺客的幕后主使人必是出自东凌的。

东皇钰权倾朝野,而皇上有五个皇子,除了东皇清无心皇位,东皇子溯年幼,而东皇傲和东皇辰渊皆野心勃勃,听说两人早已明争暗斗多年。

那么,由此可推测,今晚的刺客不是东皇傲派来的就是东皇辰渊派来的。

东皇钰被刺杀的事很快传到皇宫东皇衍耳里。

东皇衍听后雷霆大怒,本想亲自去一趟看下钰儿伤得怎样,结果被穆海劝住了。

听了穆海的劝,他忍住了没去,让人将御医房所有的御医都传去了钰王府,并说道要是他们治不好钰王,全部提头来见。

御医吓得屁颠屁颠的赶来钰王府,经过诊治发现王爷只是受了轻伤,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可一接触到钰王那面无表情的脸,他们顿时又感觉如履薄冰。

战战兢兢的给钰王清理完伤口,包扎,开了药方,迅速撤离现场,回宫复命。

东皇衍听到御医说东皇钰只是皮外伤,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第七十四章 齐聚一堂(求推荐,求收藏)

翌日,钰王昨夜被行刺的消息传遍帝都。

而钰王府变得空前热闹,众位王爷和达官显贵像事先约好一般皆同一天来到王府,美其名曰是探望,不过是借着探望的名头来打探钰王受伤一事真假与否罢了。

由于没有提前拜帖,王府下人忙着奉茶,手忙脚乱。

“顾卿颜,薛夫人命你给前厅客人奉茶。”一个婢女气喘吁吁的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她道。

顾卿颜抬头瞅了瞅她,见是梓院的婢女。这个薛梓希遣人来让她去前厅奉茶又想算计什么?

不知道今日来得人是哪些,有没有她认识的?

如果有她认识的,或者以前跟她结怨的,到时她一出现,他们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定是不会放过机会冷嘲热讽她一番吧。

慢条斯理地将柴火送进灶里,“前厅奉茶自会有其他人去做,还轮不到我一个厨房的婢女去。”

“你……”那个婢女被顾卿颜气得说不出话来。

想起薛夫人的交待,她眼珠一转,“你要是不去的话,到时夫人就会派长安去奉茶。你也知道今天来的人,不是诸位皇子就是达官显贵,到时长安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不知道会怎样?”

她说完还特地看了看顾卿颜的神情。

听到这,顾卿颜手一愣,放下柴火,“好,我去送。”

那个梓院的婢女这才满意的离开。

将厨房早已准备的上好茶水一跷一拐的往前厅送去。

“皇叔,您身子可还好,刺客没有伤着你吧。”十一皇子东皇子溯满脸关心的奔到东皇钰身边,将东皇钰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皇叔,十一弟听说你遇刺那可紧张的不得了,父皇也被吓得不轻!”东皇清看向东皇钰,面上笑意温润如风。

东皇傲和东皇辰渊在一旁站着,也没说什么。东皇钰瞥了二人一眼,他们脸上神情有点不自然,东皇钰心知肚明,但没说什么。

“三哥,你怎的在皇叔面前揭我的短。皇叔,你可别信他!”东皇子溯腮帮气得鼓鼓的,抱着东皇钰的胳膊不撒手。

东皇钰眉头微皱的看着东皇子溯挽着他胳膊的手,“看来,本王该禀告皇上,他的十一皇子长大了,可以上阵杀敌,为国效力。恰好符城缺兵少粮,若是此时皇子前去我军士气定会大涨,局势定会有所扭转。”东皇钰一脸阴寒。

东皇子溯听完不淡定了,连忙放开他的胳膊,委屈的求饶说:“皇叔,十一错了,十一再也不挽着皇叔的胳膊了。”

他知道皇叔最讨厌别人的碰触,刚才一不小心就忘了皇叔的禁忌。

东皇钰没有搭理他,拂袖进了内堂。东皇清忍俊不禁的跟在东皇钰的身后,伸手拍拍东皇子溯的肩膀,安慰道:“十一弟,自求多福吧。”

“三哥~”东皇子溯委屈的拽着东皇清的衣袖,随着一同进了内堂。

“王爷,我等听说王爷昨夜遇刺,担心王爷身体,所以今日特前来探望。”顾景年率先站起来向东皇钰讨好。

东皇钰径自走到宝座上坐下来,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顾景年一眼。

他如此反应,皆在众人意料之中。但是多个嘲笑来阳候府的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

“一看就是个马屁精。”

“听说他妹妹杀了王爷心爱的女子,他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座位靠后的位置,传出一些小声的嘀咕,声音虽然很小,顾景年却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

余光扫视一眼窃窃私语、眼神不善的众人,顾景年尴尬的掸了掸长衫,脸色颇为难看的坐下来,呷了口茶才稍稍舒坦些。

“听说钰王殿下昨夜受伤了,天鸿特地给王爷带来千年人参滋补身子!”一个绿色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示意下人将手上捧着的华美的盒子交给文途。众人暗诽,听声音便知这是人称小王爷的赵天鸿。

赵天鸿,异姓王赵阔之独子,与赵澜音乃兄妹。

“来人,上茶!”东皇钰未看他一眼,只冷冷的吩咐了一声。

赵天鸿以为自己将千金难求的千年人参带来,能得王爷另眼相看,谁知东皇钰由始至终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好悻悻的走到还空着的位置坐下。

门外的顾卿颜端着茶壶战战兢兢,昔日熟人都在,她定是躲不过一通嘲笑了。

转而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也许他们不一定认得出来。

深呼一口气,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走到赵天鸿面前。

东皇钰在看到顾卿颜端着茶水进来的那一刻,脸色阴沉得像黑锅底,那两道充满寒气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他看向文途,意思是在说:谁让她来这里的?

文途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东皇子溯一见顾卿颜出现,他忍不住唤道,“顾……”

“卿颜”二字,还未出口,便碰东皇清眼神制止了,东皇子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强忍住。

顾卿颜端着茶水一瘸一拐的走到赵天鸿桌前,她不敢抬眸,怕赵天鸿认出来她来。

在众人讶异这钰王府怎么派个跛脚的婢女奉茶时,不料顾卿颜在把茶杯往桌上放时,赵天鸿突然抬手,一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杯子倒在桌上。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她连忙道歉。

不经掩饰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顿时一阵尖利刺耳。

赵天鸿低头一看衣袍已濡湿一片,直接一脚将她一脚踹在地上。

“啊!”顾卿颜措不及防的摔倒在地。

众人司空见惯继续低声闲聊,一个婢女做错事本应受罚,更何况一向嚣张跋扈的小王爷!

“哥哥,这个婢女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赵澜音看到她的侧脸,拄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赵天鸿听赵澜音这么一说,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婢女,他嘴角忽然上扬,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这不是被顾侯爷扫地出门的顾卿颜吗?”

这个消息就像定时炸弹,一旦放出来就必定引起爆炸。

顾卿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惊慌失措去捡起摔落一旁的盘子,以便躲避众人探究和鄙夷的目光。

即便这样,众人并没打算放过她。

“原来是她,真是卑贱,真是丢尽了顾府的脸!”

“可不是,追王爷不成,现在竟然追到王府做起婢女来,和花月楼的莺莺燕燕有的一拼!”

在场的人皆鄙夷的嘲笑跌坐在地的顾卿颜,对她粗糙的脸和瘸掉的腿指指点点,个个眼睛里闪着鄙夷,讽刺。

“就她现在这般模样,花月楼的哪个姑娘都比她强,男人要是看到她只会倒胃口!”

赵澜音怒气冲冲,端起桌上的热茶豁然泼在顾卿颜的头上。

第七十五章 苏怜心该死

猝不及防,滚烫的茶水从头皮上顺流而下,瘦骨嶙峋的小脸烫得通红,她攥紧手心没有喊出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寒凉。

“顾卿颜,你竟然还没有死,看来本王真是小看你了!”赵天鸿也直接将桌上的杯盏砸在她头上,顿时血流不止。

这时,顾景年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众人以为他又要做讨人厌的事,没想到他指着她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道:“顾卿颜,你怎的这么没脸没皮,我若是你,直接一头撞死,不会像现在这样拖累顾府的名声。”

顾卿颜眼睛睁得像铜铃,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亲哥哥——顾景年竟然帮着外人,欺辱她!

她缓缓地起身,一手掩着胸口,气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内心更多的则是悲凉,“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正因为她是他的亲妹妹,才害的他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如果一年前,她没有害死苏怜心,自己依然是世家公子小姐阿谀奉承的候府世子。

哪像现在这样,顶着候府世子的名,却受尽世家公子小姐的白眼和鄙夷。

“顾府没有你这个不肖女,若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就在这儿自行了断,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顾景年大义凛然的拂袖道。

众人一听,纷纷赞叹顾景年不愧为候府世子,深明事理,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顾景年由此赢得一片赞扬,嘴角露出满意的笑,眼睛却冒着凶光瞪着顾卿颜。

“顾兄如此深明事理,为兄甚是感动。小王觉得与其让她自尽,不如由顾兄亲自动手,大义灭亲更为妥当。”赵天鸿戏谑的声音响起,让顾卿颜好似坠入了冰窖。

众人一听,皆拍手叫好。东皇子溯着实看不下去,肩膀却被东皇清按住,看到东皇清摇头,他又不敢在皇叔面前闹事,只好不满的坐回位子上。

东皇钰无动于衷的坐在上首,好像看戏一般,细细品茶,眼睛如深渊一般让人看不清深浅。

顾卿颜无声的偕掉额头上流下的血痕,踉跄的站起来,厉声道,“就算我行为不检点,不守女子闺阁之礼,但赵天鸿、赵澜音,我何曾触犯过你们,你们何此对我?”

赵天鸿冷哼一声,满目恨意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

顾卿颜不解的看着赵家兄妹,对他们好无厘头的恨意摸不着头脑。

“你害死苏怜心,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装无辜。”

赵天鸿一个箭步逼近,食指指着她的鼻子,冷哼继续道:“你以前仗着太后的宠爱,可没少欺负她!”

“我欺负她?呵呵,这话从何说起?”顾卿颜冷笑连连。

“你逼着怜心陪你去烟花之地。她不会喝酒,你却逼着她喝酒。玩闹过去也就罢了,你却丢下她一个人离开。若不是本王恰巧路过,怜心早已被一群流氓地痞侮辱。”

赵天鸿面露悲凄,怨恨的瞪着顾卿颜,刚要埋怨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旁边的赵澜音便开口,破口大骂。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若早早揭发你,死的那个人就是你。你表面将怜心当做姐妹,实则只是逢场作戏,让外人觉得你有情有义罢了。私下里,你只要稍有不开心,就动辄对怜心拳打脚踢,恶语相向。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怜心的胳膊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我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竟还真的以为你和怜心是好朋友,好姐妹。”

众人对赵家兄妹的话深信不疑,更加厌恶看着她,好似跟她在同一屋檐下就会贬低他们的身份似的。

“妹妹,苏小姐如此良善的女子,你怎的忍心对她下手。若不是听小王爷和郡主的一番话,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顾景年瞠目结舌,眼睛里满是精光。

只要他对这些人投其所好,一起揭露顾卿颜的罪行,他顾景年早晚会得到钰王爷和小王爷的赏识。众人听闻顾景年的话,更是感到毛骨悚然。亲哥哥都被骗了,这个女人藏得到底有多深!

顾卿颜顿时犹如天打雷劈,脸上惊讶的神情不比其他人少一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些混蛋事……”

她不敢置信的问赵天鸿和赵澜音,“是谁告诉你们我有逼着苏怜心陪我去烟花之地,逼着她喝酒的?”

说完,她又转眸看向赵澜音,质问道,“是你亲眼看到我虐待苏怜心还是苏怜心亲口跟你说的?”

赵澜音以为她是害怕了,不屑的对她说:“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怜心的手臂上的伤,逼问怜心才知道,否则怜心一直遭受你的打骂折磨不敢言!”

呵呵!

顾卿颜突然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苏怜心!

她一直把当苏怜心做最好的姐妹,将自己所有的秘密和喜怒哀乐都分享给她,没想到她却在别人面前诋毁她、陷害她。

怪不得东皇钰每次见到她都一脸嫌弃厌恶,原来都是苏怜心的功劳。

她转头看向东皇钰,不料视线触碰到东皇钰冰冷的目光,她忽而疯狂大笑,“死得好,死得好!哈哈……”

她扫视一圈众人,继续大笑道:“曾经因为她的死,我一直在愧疚自责。今日才知道,原来苏怜心她该死。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早该死了。她死了,也是她罪有应得,是她的报应,哈哈!”

众人皆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敢当着钰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不知死活的话。

一直置身事外的东皇钰忍受不住眸底的阴鸷,快步走到她面前,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杀意凌人,“顾卿颜,你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苏怜心已经被你害死,你竟然还在这诋毁她。现在她死了,你却还活生生的站在这,所以你也该死!”

被东皇钰散发的杀意震慑到了,她双眼惊恐的盯着几近发狂的东皇钰,气一点点抽离身体,浑身没有一点气力。

双手下垂,她不再做垂死挣扎,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突然,感觉到脖子上的桎梏消失,她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猛咳。

东皇钰动了杀心,怎会这般轻易放弃?

“东皇清?”东皇钰看向从自己手中救下顾卿颜的东皇钰。

如地狱修罗的眸光,像梦魇一样在吞噬的东皇清。

第七十六章 你还放不下他

东皇清定了定神,宽阔的侧身挡住顾卿颜面前,春风拂面般让人忘却刚刚的悚骨场面,“皇叔,顾小姐既已得父皇赦免,皇叔现在杀死她就是违抗父皇圣旨。再说皇叔就算要她死,也得顾虑下沈疏楼将军的感受吧。如果因为顾小姐的死导致沈将军无心抗敌,动摇军心可就不好了。”

东皇钰看着面前的东皇清,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里的深渊也让人看不清深浅。

东皇清话语间的威胁不言而喻。

现在符城被围困,沈疏楼带领将士正在奋力抵抗西玄大军。一旦他听到顾卿颜之死,必会方寸大乱。

西玄大军只要在此时发起进攻,符城必不保。

符城一旦丢失,东凌国也就危矣。就算上官瑜带领的五万援军赶到都没用。

东皇清也就吃准了东皇钰不会为了一泄私愤杀顾卿颜,弃东凌国的安危不管不顾。所以,他才能够在东皇钰盛怒之下救下她。

东皇钰倏而双手放在背后,目光落在跌倒在地上的顾卿颜身上,低吼道:“还不快给本王滚下去!”

听到东皇钰让她下去,她眼中并没多大欣喜和感激,反而抬眸复杂的看了眼东皇清,“奴婢告退。”然后,脚步踉跄的离开东皇钰的视线。

顾卿颜下去了,东皇钰也随之甩袖离开前厅。

众人见主角都离开了,也没呆下去的必要了,随意的客套闲聊几句,也一一告辞了。

所有人都走了,唯有东皇子溯还坐在椅上不动。

东皇清见他不起身,提醒道,“子溯,人都走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三哥,能不能等下再走啊。”东皇子溯起身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

“子溯,你想留下来干嘛?”

“我……我想去看看顾卿颜。”东皇子溯看了看东皇清,犹豫着说。

东皇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走吧,子溯,别惹皇叔生气了。”

说到会惹东皇钰生气,东皇子溯顿时退缩了。

刚才皇叔生气时那如地狱修罗般可怕的眼神,他不是没见过。

现在想起都毛骨悚然。

“好吧。”东皇子溯点了点头,和东皇清一块离开了钰王府。

顾卿颜从前厅狼狈地离开后直接回到了住处。

自回来后,她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床沿。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怜心为什么要这样诋毁自己,诬陷自己?

苏怜心被那些世家公子小姐欺负时,是自己替出她出头的。

她一个苏家的庶女,如果没有自己替她撑腰,她在苏家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虽然,自己偶尔会对她大呼小叫,但从来都没有打骂过她?她为什么要对赵家兄妹撒那样的谎?

那次去花月楼,也是她央求自己带她去长长见识。她自己硬要喝酒,自己拉都拉不住。结果却变成自己逼迫她陪自己逛花楼,喝花酒。

苏怜心啊,苏怜心啊,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你掏心掏肺,没想到最后朝我捅刀子的就是你。你于心何忍?

我们是朋友,你却背后这样算计我。

从始至终,她以为最好的朋友不过是她以为的罢了。

在对方的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惹人厌的人。而她却傻傻的以真心相待,到头来看到的都是假象,但她却被假象所迷惑,所丢失。

我顾卿颜到底有多不好,哪里对不起你苏怜心,你要费尽心思的算计我。

顾卿颜突觉一阵心凉。一年前她被送进大牢,被所有人抛弃时的感觉都没有现在这般难受。

现在,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在脑子里拼命为她找借口,她不是故意的,她是有苦衷的,她们是好朋友好姐妹,她怎么可能呢?

可是,当事实赤裸裸地呈现在自己面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恐怕从一开始她接近自己,就已经动机不纯了。

思及此,一个人影突然出现。

“谁?”掩去眸中情绪,她站起来,履薄临深的问道。

“是我。”东皇清轻声说道。

这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出现?

虽然惊讶他的出现,但想到他白日毕竟救了自己,她感激的说:“多谢景王殿下的救命之恩。”说着,准备下床给东皇清行礼。

东皇清伸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她,道,“这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你每天晚上涂在脖子上,不出三日红肿便会消退。”

多亏东皇清的提醒,顾卿颜才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有东皇钰留下的伤。

全身已伤痕累累,又岂会在意这一点小伤。

注意到她的神色,东皇清面上露出一丝看不懂的情绪,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温润的面上有一丝决然,“你若想离开这儿,我便现在带你离开王府。”

顾卿颜惊诧的看着东皇清,余光扫向被他拉住的手腕。他忽然想到什么,尴尬的松开她的手,温润的面颊染上一丝可疑的红。

直视东皇清的眸子,她黯然一笑:“多谢殿下美意,只是王府还有对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抛下他独自离开。”

“你还放不下他?”东皇清清亮的眸子有一丝黯然。

东皇清脸上的黯然,她尽收眼底。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跟东皇清加上今日总共才见了三次,其中两次都是他在帮自己。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算是认识,连熟识都算不上,更别说是朋友了。他现在的言语和举动都出乎她的意料。

今天的东皇清太反常了!

刚才,他眸子里闪过的莫名情绪,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好像夹杂着心疼,怜惜,喜欢……

摇摇头,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东皇清怎么可能是喜欢自己,他不过是见自己可怜,同情罢了。

顾卿颜侧过头,她自知东皇清误会自己口中说的“他”了,但她不想解释,毕竟他喊东皇钰一声“皇叔”。

东皇清微微叹气,从怀中掏出一块赤金令牌,郑重的塞在顾卿颜的手里,“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拿着令牌来景王府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手中的令牌顾卿颜自然知道,这是当今圣上所赐,见令牌如见东皇清本人,可见令牌何等重要。她不明白东皇清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

“多谢殿下。”她感激道。虽然不一定用得上,既然他送给自己,到时也可以做不时之需。

东皇清淡淡一笑,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转身离开。

顾卿颜将令牌放好,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收好再说。

第七十七章 追查当年之事

书房内,东皇钰随手翻动折子,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白日在大堂发生的事情,心情忽然烦躁起来。

赵天鸿和赵澜音不像说谎,但顾卿颜为何说出那么一番话来诋毁苏怜心。

往日她只会反驳自己不是杀死苏怜心的凶手,从未对苏怜心像今日这般诋毁,憎恨,今日为何竟有如此反应。

他实在想不明白,重重的放下折子,双手负于身后踏步出了书房。

在王府兜兜转转,不成想竟然来到王府后院顾卿颜住处的门口。

刚送走东皇清,顾卿颜本想将门关上就寝。刚到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犹豫不定的东皇钰。她心里不停的打鼓,他难道发现东皇清来找她了?亦或者他还是为白日自己诅咒苏怜心的话来找麻烦?

不管东皇钰为何而来,先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看不到东皇钰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一想到白日东皇钰那燃烧着无边怒火的眼神,背后一阵冷汗,看来今天晚上又少不了一顿毒打折磨了。

在她跪得腿脚快要发麻时,东皇钰冰冷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起来吧!”

“谢王爷。”她起身,低眉顺眼的候在一边。

“今日为何当着众人的面说诋毁怜心的话?”淡淡的语气,没有以往的冷寒。

顾卿颜微愣,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下来,照实说道,“奴婢自知以前确实因为太后的宠爱行事张扬了些,但奴婢并未做过任何伤害苏怜心的事。今日听小王爷和郡主的一番话,才知道苏怜心在背后竟然如此诋毁奴婢,亏得奴婢还将她视作最好的姐妹。”

她低头将心中委屈说出来,但声音毫无温度,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她知道东皇钰厌恶女人哭哭啼啼,更不要说她“诋毁”苏怜心了。

东皇钰听到她的话,双眼毫无波澜,欣长的身影覆盖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瘦小可怜。

“既然你将她视作姐妹,为何又杀害她。”橘黄色的灯火下,东皇钰的侧脸有了一丝温度,眸子中的光彩让人看不真切。

她惊诧的抬头,看向东皇钰。一年前,他直接判她死刑,认定她就是杀害苏怜心的凶手,连辩驳的机会都不曾给她。今日,竟主动提及苏怜心之事,他是打算让自己再为苏怜心的死偿命,还是在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没有害她,更没有害她的理由。”顾卿颜头无所畏惧地抬起,流光溢彩的眸子让东皇钰差些失神。

“不是你,那是谁害的?”

顾卿颜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当年奴婢被打晕,醒来之后回到顾府,看见文管家带着人在门口拦住奴婢,才知道苏怜心被害死了。”她将当年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你觉得,本王会信你一人之词?”

东皇钰颇为气愤的转身离开。只是,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气愤,是因为顾卿颜说谎还是信了她的话,他不想去深想。

刚走到门口,脚步骤然停下,忽然想将握在手里的药瓶递给顾卿颜,但余光扫视到桌子上的白色瓷瓶,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走出门外,脚步突然停下,他想起顾卿颜房间中的白瓷瓶,那瓷瓶工艺明显出自皇宫。

想起白日里东皇清对顾卿颜的维护,顿时,手中的药瓶直接化为灰烬。

这几日顾卿颜觉得王府太过风平浪静,对她恨之入骨的东皇钰竟也连续几天不找她的碴,火奚姑姑最近由于季度转变而忙着变更全府菜色,也没时间管她。除了长安,偶尔过来跟她聊聊天,逗她开心。

“顾姐姐,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长安蹲在她旁边,在火光下盯着她的侧脸看。

“我的脸都成这个样子你还看,不怕晚上做噩梦啊!”顾卿颜调笑道,但目光一直放在锅膛里的柴火上。

“不怕啊,我觉得顾姐姐比那些姨娘漂亮多了。”长安神气的说。

她温柔一笑,转头看着长安道:“你这审美真有问题,以后讨媳妇一定要带给我看看,否则我可不放心。”

“我说的是真话,那些女人个个蛇蝎心肠,哪有姐姐良善。我要讨媳妇,定要找一个像姐姐这样的。”长安站起来认真的对顾卿颜说,双手紧张的抓住长衫。

顾卿颜没把他的话放心上,站起来掀开锅,腾腾热气将她包围。长安直接夺过她的勺子,“顾姐姐,让我看看,你煮了什么好吃的?”

“长安,这个可是厨房特地为王爷准备的吃食,火奚姑姑让我看着,莫要捣乱。”

她有些无奈的叹气,双手叉腰故意板着脸,准备教训长安一顿。

“这个是力气活,我是男人当然我来做。而且我经常干重活,姐姐就放一万个心吧。”长安撸起袖子就干起来,嘴角的笑意愈发甜蜜,浑身都是劲儿。

顾卿颜觉得长安就像她的弟弟一样,心里很温暖,突然眼睛酸涩。

她怕长生担心,转过身不让长安看到,在另一灶膛里生上火。

“王爷,听说薛和最近越发跋扈了,在京城里兴风作浪,简直太目无枉法,听说他还利用角斗场敛尽钱财,甚至残害许多无辜者性命!”云随将这几日在市井听到的据实说出。

东皇钰批阅奏折,眉头微皱,“云随,你近日越发聒噪了。”

云随触及到王爷冰冷的目光,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云随,本王叫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亲自走一趟。”他放下奏折,目光注视着云随,菱形的唇带着丝丝凉薄。

“王爷,请吩咐。”

“你悄悄去追查当年苏怜心的死因,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东皇钰认真的说。

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立体精致,不论从哪一个角度,都是最美的。高耸的鼻梁,长长的睫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如一潭死水让人不知深浅。

云随身形一顿,恭敬的双手抱拳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东皇钰随即拾起奏折,认真的批阅,只是紧皱的眉头再也没有松开过。

第七十八章 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公子,京城内有一股势力好像在追查一年前的事情。”一个黑衣人跪在薛和面前声音阴沉的说。

薛和,丞相薛敬之的独生子,薛梓希的同父异母弟弟。

“可查到是什么人?”薛和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玩弄手上红色玛瑙戒指,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黑衣人垂下头,道:“属下该死,虽然一直尾随其后,但对方尤其警惕,现在还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在追查。”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我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薛和瞬间暴躁起来,一脚揣在黑衣人的胸口,将其踢翻在地。黑衣人不敢反抗,硬是吐出一口血。

薛和面目扭曲的指着黑衣人的鼻子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内还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是!”黑衣人急忙退下,唯恐性情不定的薛和反悔。

“我让你退下了吗?”

阴冷的声音瞬间让黑衣人毛骨悚然,黑衣人战战兢兢的弯腰走到薛和的面前,忐忑的跪下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秘密行事,切莫暴露,尤其是我爹,还有把那件事的所有知情人全部灭口。”薛和不放心的叮嘱道,刻意压低声线显得尤为阴森。

前几日,爹因为自己经营角斗场的事大发雷霆,罚他闭门思过,直到现在都还没解禁。如果再让他的丞相爹知道他有牵扯进一年前的事,不得扒了他的皮。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如闪电般逃离薛和的视线。

回想起当年牵扯进那件事的人,薛和眉头皱的更紧,邪佞的眼睛里暗藏杀机。

“皇上,快要变天了。”勤政殿,穆海立在一旁轻声的说。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扬眉,“有人在查一年前的事?”

“是,钰王殿下正在让人追查那件事,丞相府那边恐怕也不太平静了。”穆海温吞的声音格外绵柔,眸子波涛暗涌。

东皇衍起身,手背在身后,在桌子前来回的走,“唉,钰儿终究是对颜儿上了心!”

他的这重重一叹,让人感觉此刻他不在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九五至尊,而只是一个平常人。

“皇上莫要担心,钰王殿下一向冷心冷情,他突然追查当年之事,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不一定是因为顾小姐才追查此事。再说,当年的事知情的人全部都死了,钰王殿下也不一定查得到什么。”穆海劝慰。

“但愿如你想的那样吧。”

平静的帝都表面上百姓安居乐业,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态。但自古以来,皇权中心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片祥和,恐怕早已是暗涛汹涌。

彼时,东皇钰的这番动作已惊起帝都波澜。帝都多方势力牵扯于一起,表面的平衡终将会被打破。

今夜本来是长安值夜班,但因为长安吃坏肚子了不舒服,所以晚上就由顾卿颜来替长安值夜班。

静坐于厨房灶台前,她突然感到无聊,灶膛火光映衬下的脸露出淡淡的疲倦。

这几日,没有陷害和诋毁,她越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真实。

“难道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不争气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来自己被折磨、毒打,算计,陷害惯了……”

身后的身影静默的看着火光包围下小小的一团自言自语的身影,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月光将他欣长的身影拉得很长,与顾卿颜的身影有了交集。

东皇钰没想到自己随意走走,竟走到了厨房,而且见顾卿颜喃喃自语,他忍不住想进去看看,于是故意发出一声轻响。

听到声音,以为是长安来了,她高兴的转身,发现竟然是东皇钰。惊诧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的她张牙咧嘴,急忙低头掩饰。

东皇钰发现她看到自己竟面露失望,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厨房一向是东皇钰不不愿踏足之地,这大晚上的,他现在出现在厨房干什么?

顾卿颜试探问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你在等谁?”东皇钰直接问道,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对她表现出与平日不一样的情绪。

目光依旧炯炯有神的落在她身上,喉结微动,俊美绝伦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冰冷,而是出现一丝难得的温和。

“啊?”她不解的抬头,嘴巴微张,看向俊美得一塌糊涂的东皇钰,“奴婢……没等谁!”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刚才的欣喜以为是长安来了。

“算了,你满嘴谎言,说了也等于未说。”东皇钰冷嗤一声,抬脚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这下顾卿颜惊诧到了。

除了自己刚被带回王府的那次,东皇钰来了厨房,那恐怕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到厨房吧,但那次他并没踏进门槛,这次竟然二话不说的迈了进来。

他不是洁癖吗?

不是觉得厨房脏吗?

今日的东皇钰好像有点不一样,没有往日的冰冷。

今日的他,穿得是一套深蓝色的锦服,全身无一点配饰,只除了腰间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

也许是因为平时看惯了穿一袭黑衣的冷酷霸气,所以他今天陡然换上一袭深蓝色衣服,突然整个人都没那么冷酷,甚至变得柔和了。借着玉佩和灯火散发的温润光芒,映衬着他雕刻一般的脸庞也多了几分的柔和。

她细细打量着,发现面前的人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顾卿颜不知他来意,低眸问道,“王爷,您要是饿了,奴婢给您煮碗面条?”

东皇钰听到她的声音,顿住脚步,转过头打量她一番,淡淡应了声“嗯”。随后,他在一个简陋的桌子旁边坐下。

她只是为了打破这种僵持的氛围,随意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还真的应了。她顿时懊恼不已,干嘛要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幸好,灶膛里的火还在燃烧着,盛了一勺水倒进锅里,待水沸腾之后,她丢进一把下面条,再扔了几片青菜进去,闷上锅盖,又在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

见到她动作如此熟练,东皇钰颇有些好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煮面条的?”

“奴婢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罢,偶尔看着厨师做,自然就会了。”顾卿颜讷讷地说。

东皇钰眉头凸起,额上冒黑线,“你不会是第一次煮面条吧?”

“不是……”她有些底气不足的答道。

东皇钰皱眉,嘴唇微抿,心里有点微妙的变化,但不懂这变化从何而来,也就慢慢压下。

第七十九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半个时辰后。

“这面条还没好吗?”东皇钰突然感觉不对劲儿,有些警惕的看着大锅。

走神的顾卿颜突然想起来,慌乱的掀起锅盖,险些烫伤了手,幸亏东皇钰眼疾手快一脚踢掉硕大的锅盖。

看了东皇钰一眼,将桌子上的调料胡乱一通的倒进大锅。结果,青菜面条变成了红色,而且面还糊糊的。

“王爷,面条已经煮好。”她将筷子递给东皇钰,见他一直紧张的看着面前的一碗面,有些心虚的说,“虽然这面条卖相不好看,吃起来应该还……不错。”

东皇钰颦眉,看着红糊糊的面条,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拿起筷子。

看着她低垂的眼睛,东皇钰脑海里浮现许多年前,一个红衣小女孩也是将一碗青菜面条煮成红色黏糊糊的。

当时,她捧着面条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为了不让她那双浅若琉璃的眸子染上失望,他毫不犹豫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后,红衣小女孩问他“是不是很好吃”时,他脸本已憋成了猪肝色,却昧着良心说“很好吃。”

小女孩高兴得宛如一个欢脱的兔子,特别可爱俏皮。

那一刻,他觉得世间万千风景都不及她展颜一笑。

但是,小女孩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煮的面条是他此生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东皇钰咬咬牙接过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突然,他的脸由白转红,再转紫。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而顾卿颜以为这面条做的出乎他的意料做的特别好吃,“是不是很好吃?”

她双手托腮,望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这神情和当年的红衣小女孩如出一辙。

东皇钰本想将嘴中的不明物体吐出去,但触及到她的眼睛,硬生生逼迫自己咽了下去,“还行。”

其实,他很想霸气的扔掉碗筷,甩袖离开。但是今夜他好像中了魔,终是硬着头皮将一碗不明物体吃完。

顾卿颜以为他还没吃饱,正准备再给他盛一碗,结果一转身发现厨房早已没有东皇钰的身影。无奈的放下碗,注视着门口那棵老槐树眼神一片复杂。

东皇钰刚回到东院,一向威风凛凛的王爷闹肚子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消停,直至第二天早晨,肚子才稍稍消停。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云随抱剑站在门外等候。

“进来吧。”

云随微微皱眉,感觉哪儿怪怪的,但还是径直走进书房,看到面色煞白的王爷,他紧张道,“王爷,您怎么了?”

“本王无大碍,将你查到的结果说与本王。”东皇钰不耐的拂手,低沉的嗓音越发显得越发无力。

“是,属下在追查当年苏小姐之死时,发现有三股势力在阻挠我们继续追查。一个是丞相府,一个是当今圣上。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神秘势力也在阻止属下调查。”云随皱眉说道。

东皇钰点头,吩咐道,“继续秘密追查,一定要将当年的事查个水落石出,但不要打草惊蛇,一旦有消息,立刻向本王汇报。”

“是。”

云随领命下去,东皇钰浑身放松下来,皱眉捂住肚子。

苏怜心之死牵扯竟然如此之广,这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难道是有人利用他对顾卿颜的恨意掩盖着什么?亦或是苏怜心之死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来,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也许真如顾卿颜所说,苏怜心的死和她没有关系,她是被冤枉的。

一个时辰后,暗卫急匆匆的从门外跑来向东皇钰汇报:“王爷,您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东皇钰点头,急忙带着亲信离开王府,准备一探究竟。

晌午,文管家派人通知厨房,王爷出府,不必准备吃食,厨房也就没那么忙碌了。

随即,梓院却派人来说有贵客到访,让她去给梓院送点心。

一听到梓院,便预感到不妙。

刚踏入梓院内堂,一个杯盏恰好摔在顾卿颜脚边,她停住脚。看向坐在首位的赵澜音和薛梓希及下首的王府众位侍妾。

身着碧绿色衣服的赵澜音,头上扎着绿色发带,看起来娇俏极了。不过,此时杏眼喷射的怒火却打破了这份娇俏的美丽。

“你个贱婢,上的什么茶,烫死本郡主了。”

“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跪在地上的婢女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

“算了,本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赵澜音本想继续发火的,但是看到顾卿颜进来了,她突然改变主意了,挥了挥手,让那个犯了错的婢女直接下去了。

觑了一眼面前的碎片,她抬脚准备绕过杯盏行礼,奈何薛梓希身边的修慧走了过来,直接将她拽倒,猝不及防的跪在碎片上。

碎片刺进膝盖,鲜血不止,染红了洁白的瓷片。痛得她龇牙咧嘴,双手按住膝盖,头皮不停的冒汗。

“大胆贱婢,见到本郡主还不下跪,你该当何罪!”赵澜音挑衅的看着顾卿颜,大声质问,上扬的嘴角泛着得意。

被强按在地上,唇色发白。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赵澜音今日前来是故意来找茬的。她还未来得及行礼,赵澜音却先发制人以大不敬罪名问罪于她。

跪在地上,碎掉的瓷片已生生地扎进膝盖骨肉里,她咬咬牙,“奴婢见过郡主及众位夫人。”

赵澜音和薛梓希、谢挽香香等人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品着茶,嘴角噙着笑意,完全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顾卿颜额头冷汗直冒,膝盖是钻心刺骨的疼。

在她跪在碎瓷片上一个时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谢挽香才缓缓开口,“顾卿颜,今日郡主罚跪于你是要你知道尊卑有序。现在,你只是王府的一个奴婢,见了澜音郡主要下跪行礼,你可明白?”

她们先发制人的以大不敬罪名罚跪于她,都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谢挽香现在又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真是好一个狼狈为奸。

顾卿颜低眸,眸眼里闪着寒霜,“奴婢明白!”

“下去吧。”谢挽香摆摆手。

“你干嘛让她下去?”顾卿颜一走,赵澜音有些不满的盯着谢挽香,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让她走。

“郡主要想对付她,又何必急于这一时。”谢挽香轻笑。

第八十章 角斗场救人(一)

薛梓希听后咬牙切齿地握着手帕,修长的指甲仿佛要嵌进肉中,“真是可恨,那该死的顾卿颜,事到如今竟然还活着!”

副座上,东皇钰那些妾室们为了讨好薛梓希和赵澜音,无不点头称是。

“自打这顾卿颜来了王府,本夫人想尽办法除掉她,可这顾卿颜不止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是啊,臣妾就不明白了,顾卿颜不过就是一个贱婢,为什么怎么都死不了!”其她侍妾附和着薛梓希的话愤愤不平地说着。

“哼,顾卿颜害死了怜心,本郡主一定要为怜心报仇。”赵澜音也愤愤不平的说道。

她和怜心是好朋友,自己哥哥也喜欢怜心,曾经她还想过,要是有一天怜心成为了自己的嫂子,也是挺不错的。

怜心虽然是苏府庶出小姐,但她心地善良。哥哥又那么喜欢她,而且她和自己还是好朋友。

只是,没想到怜心竟会被顾卿颜那个贱人害死。

为此,哥哥借酒消愁了好长一段时间。

薛梓希忽然抬起头,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敲,阴森地笑道:“我想到好法子了!”

“什么法子?”薛梓希话音刚落,赵澜音问道。

“还记得顾卿颜身边的那个叫做长安的那个贱奴!”薛梓希嘴角扬起一抹算计的笑!

“姐姐是打算怎么做?”谢挽香唇角微弯。

薛梓希柳眉微挑,贝齿轻咬,“薛和不是在经营角斗场吗?”

“姐姐的意思……”有人疑惑的开口,却被薛梓希一个眼神锁住。

薛梓希轻啜着茶,“但凡进了角斗场的人是很难活着出来的!以顾卿颜和长安的关系,长安要是有丧生的危险,顾卿颜会不会去救?”

听完薛梓希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更有想要讨好者直夸赞薛梓希好计谋!

薛梓希动作极快,不过半天的时间,长安被送去角斗场。

“什么?长安被薛梓希送去了角斗场?”

当从小翠嘴里听到消息,顾卿颜震惊地说不出话。

“长安为什么会被送进角斗场?”冷静下来,顾卿颜问道。

“长安给薛梓希送燕窝汤过去,不小心将燕窝汤打翻,溅到薛梓希身上,薛梓希一怒之下将长安送去了角斗场。”

薛梓希,又是薛梓希!

顾卿颜眼里寒意凛人。

薛梓希为了除掉自己竟然对长安下手,现在自己就算去找她也救不了长安。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东皇钰身上。

可是现在东皇钰根本就不在府中。就算他在府中,自己去求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怎么办?怎么办?

长安一定不能有事。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对了,她想起来了。

东皇清不是有给她一块令牌吗,而且还说过,若日后有什么难处,可拿着令牌去找他。

当时还想着,东皇清给她令牌,不一定会用得上,只是未曾想,现在这么快就用上了。

想到此,她对小翠说,“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

“救长安。”

“以你一己之力根本救不了长安。”

“如果我不去,长安就有生命危险了。”

角斗场的残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想当年,她大闹过角斗场时,才知道角斗场幕后之人竟是薛和。那次大闹角斗场后,薛和即便将她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声张。

要是让人将角斗场的幕后经营人是丞相独子一事捅到皇上那去,搞不好丞相都有可能丢官帽。

也是从那次,她知道角斗场就是屠戮场。

而所谓的角斗就是达官显贵会给家里犯了罪的奴才婢女一个选择的机会。而这个选择的机会就是将犯了罪的奴才或婢女送到角斗场,若他们能够在三局两胜的角斗中活下来,主子对于他们的罪过便既往不咎。

所谓生死由命,能够从角斗场里活着出来的极少。

而角斗的对象除了人,还有猛虎,熊,狼等凶猛的野兽。

帝都的纨绔子弟是角斗场常客,他们把这当做一种消遣,还会押注豪赌;不过,他们更多的追求那种人被野兽撕裂的刺激心理。

所以,进了那里的人基本上很难活着出来。就算能活着出来,也是不死即残。

薛和为人一向残暴,狠厉。况且自己以前因大闹角斗场的事与薛和积怨已深,经过薛梓希这么一掺和,他必然知道长安对自己的重要性,到时一定会利用长安想尽办法要自己的命。

薛梓希把长安送去角斗场的目的就是利用薛和的手除掉自己。

“可是,你根本就出不了王府的。”小翠叫住了脚步往外迈的她。

顾卿颜闻言,转身,皱起眉头。

在王府后院,除了各院主子的贴身婢女,像她们这种杂役婢女,没有薛梓希的同意,是根本就出不了王府的。

去找薛梓希求得她的同意出王府那是不可能的。

“小翠,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次。”她看向小翠,恳求道。

她知道小翠不简单,一定会有办法帮她出去的。

“好吧。”小翠犹豫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

如果不帮她,主子也会为了她以身犯险,她不想让主子以身犯险。

“跟我来。”

小翠将她带到后门一个偏僻的角落,“我带你从这里出去。”

“嗯。”顾卿颜点头。

“如果你能顺利救下长安,那就……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好。”

但愿自己能顺利救下长安吧!

小翠提着顾卿颜身子往墙外一跃,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已安然着地。

“你快去救长安吧,一切小心。我先回去了,免得被发现。”一向冷漠的小翠,今天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

“谢谢你,小翠。”不管小翠接近她,帮她的目的是什么,顾卿颜都由衷的感激她。

小翠眸光闪了闪,身子一跃,翻过墙便不见人影。

顾卿颜根据自己的记忆往东街走去,东街的尽头便是景王府。

此时,她已顾不上膝盖的隐隐作疼及右腿的不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赶到景王府,求东皇清救长安。

到了景王府门口,侍卫一看一身婢女打扮的她,而且还是个瘸子,二话不说将她往外赶。

当顾卿颜拿出东皇清给她的令牌时,侍卫才恭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今日来找东皇清,本就是无奈之举。

但是除了东皇清,这个京城,也没人能够帮她了。

“听说来找东皇清的就是你!”在她刚迈入前厅,一条绯色身影从内堂翩然而出,落于椅上。

她下意识的抬头,眸子直视着眼前之人。

多情而深邃的眼眸,厚薄适中的红唇,美过女人的五官,却让人感觉不出阴柔之气。

绯衣倾城,艳而不俗。

顾卿颜脑海里陡然浮现八个字。

第八十一章 角斗场救人(二)

眼前之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景王府?

她来要找的是东皇清,为什么不见东皇清出现,反而出现的是眼前之人。听他直呼东皇清的名字,想必与东皇清关系匪浅。

顾卿颜答道,“是,我找景王殿下有急事。”

红衣男子慵懒的坐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扇,眼神扫过顾卿颜,未说话。

“阁下。”见他没有做声,她接着道:“我是真的有急事求见景王殿下。”

“什么事?”红衣男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带着丝丝邪魅。

“我想请景王殿下帮我去角斗场救下一个人。”

红衣男子依旧把玩着扇子,“你凭什么认为东皇清会答应帮你救人?”

“你又不是景王殿下,又如何得知他不会答应。”顾卿颜抬眸反问。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红衣男子玉骨扇一合,眸中带着几分深意。

她微微一怔,随即问道,“阁下如何肯定景王殿下不会帮我?”

“自我认识他以来,他一向无欲无求,对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又岂会为了你而去救人?”红衣男子说这话时还特地扫了眼她瘸了的右腿,话中有明显的暗讽。

她只是一个无颜而且还瘸腿的女子,又如何入得了无欲无求的东皇清眼。

顾卿颜又岂会不明白他话中意思,“我此番前来求见景王殿下,无关其他。只因为景王殿下曾经说过,若有所需,可来王府找他。”

说着,她将东皇清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

红衣男子扫过她手中的令牌,眸色变了变,“他现在并不在王府。”

“什么?你说景王殿下并不在王府。”

“不错。”红衣男子邪笑着点头,“其实,我也是来找他的。”

这个混蛋,扯了半天,结果来一句东皇清不在王府,他也是来找东皇清的来打发自己。

既然他不在王府,干嘛不早说,害得自己在这耽搁这么久。

顾卿颜恨得牙痒痒。

没办法了……

东皇清不在,连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但是长安,她不能不管。

看来,只能自己去了!

“既然景王殿下不在,告辞。”顾卿颜冷眼扫过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景王府。

红衣男子看着一瘸一拐的背影,眸中光芒意味不明。

东皇清啊东皇清,你竟然可以将自己的贴身令牌都给了她?

看来你也并不像表面的那般无欲无求。

角斗场建设的十分豪华,血腥暴力的打斗场面吸引了不少人。顾卿颜走进去,就被浓浓的血腥味刺得呛鼻。

穿着异域服装的女人留着卷而长的头发,化着精致的妆容,用透明的杯盏载着鲜红的酒酿穿梭在达官显贵,世家公子之中。

还没来得及看周围的一切,顾卿颜便被身边的人挤到了一旁。她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人面围绕的中心。

角斗场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四周都围了一丈多高的铁栏杆。顾卿颜现在所在的是角斗场的入口处,也就是平民百姓聚集最多的一方。而入口正对方,坐着达官显贵,世家公子,其中就有薛和及赵天鸿。

整个角斗场可谓是可谓是人山人海,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所以,要想看角斗,你一定要抢到一个自己的位置,还要避免被挤走。

而现在,顾卿颜就在人群中被互相推着挤着,无法动弹。

“长安!”突然,顾卿颜从一条缝隙中看到了长安的身影。

她仿佛有大力神附体一般,往最前面挤过去。她心痛地看着笼子里关着的长安,双拳紧攥。长安全身不停的颤栗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旁边的百姓一边观战一边不以为意地道:“这回怎么弄了个少年?看他那瘦弱的身板,恐怕一上场就要被猛兽撕碎了。”

“所以啊,还是别押注在他身上,一看就是稳赔的。”旁边的另一男子附和道。

顾卿颜闻言,眉毛微微一蹙。

“好!”忽然,人群中响起了翻山倒海的喝彩声,她往角斗场里面看去,登时一脸苍白。

角斗场上的那只猛虎,竟一口咬断它面前那个人的手!

顾卿颜背脊飕飕的发凉。

高座上的薛和及赵天鸿,对于这种场面好像早已司空见惯,脸上满是兴奋和刺激。

“天鸿兄,抱歉,这场又是我胜了。”薛和笑得一脸得意。

“不过是场比赛而已,我输得起。”赵天鸿冷嗤一声。

“话说薛兄你今日特地派人请我来此,不单单是为了比赛吧?”

“果然是知我者莫若天鸿兄。”薛和头微偏过去,一脸的高深莫测,“天鸿兄,只管等着看就好。”

赵天鸿被勾起了好奇心,“但愿薛兄不要令我失望。”

“本场角斗猛虎胜。”当角斗场中心的男子被猛虎撕咬成数块后,司仪站出来高声宣布。

那些押注猛虎胜的人顿时大声欢呼。

“下一场开始,大家开始下注。”司仪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司仪一说完,两个壮汉就走到铁笼子旁将里面吓得直哆嗦的长安拉了出来。

顾卿颜一看长安被拉了出来,且和长安对决的是一个身高六尺多的大汉,她吸了口气,费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人群,往入口里面冲去。

还没进到里面,就被入口的人拦了下来。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那彪形壮汉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凶狠地问道。

顾卿颜想着要如何回答,视线却时不时瞥向角斗场中心。

那个壮汉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朝长安发起进攻了!

“你看后面!”她心一横,指了指壮汉身后,激动地喊道。

虽然是小孩子惯用的伎俩,但却真的骗过了大汉。

顾卿颜从两个大汉旁边绕过,朝薛和那边狂奔着,身后的壮汉虽然体形渗人,但是跑起步来就像是笨熊一般,即便是这样,瘸了腿的她才进去就被他们超前拦住了。

“你,站住。”其中的一个彪形大汉指着顾卿颜,大声喝斥。

“麻烦二位让让,我有急事找薛和。”顾卿颜好声好气的说。

“擅闯者死!”另一彪形大汉不为所动,肌肉横生的脸上尽是冷酷。

知道刚才的技俩已经骗不到两人的了。

现在想从他们目前脱身,去找薛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造成骚动,引起薛和的注意,让他发现自己,主动唤自己过去。

第八十二章 角斗场救人(三)

“薛和,你们抓了长安不就是为了对付我吗?现在我已经来了,你倒是放我进去啊!”顾卿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两个大汉见她在此大声喧哗,而且还直呼丞相公子的名字,他们欲上前抓她时,高座上的薛和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一瞧是顾卿颜,挥了挥手让人将她放了进来。

随后,薛和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讽刺道,“喲,这不是我们骄傲的顾大小姐吗?你怎么来的了这种地方呢?”

赵天鸿在顾卿颜出现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薛和今日请他的目的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且先看看情况,看薛和怎么对付她。

听到薛和的讽刺,但为了救长安,她忍下了,扬眉说道,“薛和,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牵连其他人。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放了长安。”

薛和闻言,不怒反笑,看向身后的公子哥们,“你们看一看,这就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顾大小姐。人家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看人家这是虎落平阳人欺……”

“欺什么?”见薛和顿时住口,她笑着问道。

薛和面色微红,揉了揉鼻尖。

“我劝你还是多上上太学院,再来卖弄你那点学识吧!”她嗤笑。

“顾卿颜,本少懒得与你逞口舌之快。”薛和冷笑一声,看向角斗场中央的长安眼底闪过冰凉狠厉的光,“你可别忘了长安在本少手里。”

薛和说完后,随着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旁边的小厮朝司仪招了招手,司仪瞬间明白,扬声喊道,“本场角斗开始。”

糟了,刚才与薛和逞口舌之快,一下子忘了长安还在他手上。

角斗一旦开始,长安必死无疑。

顾卿颜情急之下出声阻止,“住手。”

薛和见状,连忙伸手指着顾卿颜,“顾卿颜,你想干嘛?可别忘了你这里是决斗场,而你现在已不是顾家大小姐了。而这个贱奴现在已经到了角斗场,那么他的生死自是由本少说了算。”

薛和一脸嚣张而得意,脸孔上生出很不协调的狞笑。

她看向薛和,“你要怎样才肯放了长安?”

话音刚落,薛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公子哥也是一副极力忍着笑的模样。

薛和狠狠地盯着她,随后眯起眸子,“顾卿颜,你跪在本少面前磕三个头,本少倒是可以考虑放了那个贱奴。”

闻言,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怒,“只要我跪下磕三个头,你真的会放了长安?”

“当然,我薛和在帝都一向都是言出必行之人。”薛和扫向身后的赵天鸿及一众世家公子,“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薛兄说得是。”众人附和的大笑。

她没时间深究他们大笑背后的深意,为了长安,她别无选择。

咬牙,双腿一屈,重重地跪在青石地板上。

这一跪,彻底丢掉的是她曾经在薛和和赵天鸿及一众世家公子面前的高贵与骄傲,还有尊严。

曾经,她顾卿颜的膝盖只跪过太后和皇上,从一年前苏怜心死后,为了活着,她的膝盖跪了无数的人。有刑部大牢的囚犯、狱吏、大街上无意碰到的纨绔子弟,东皇钰,薛梓希及王府众侍妾还有王嬷嬷等。

一年前,被送进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践踏尽,所有的锋芒都被磨灭。

现在的跪下磕头,对于她来说,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一年的牢狱让她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骄傲和尊严丢了,可以再找回来。而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卿颜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头撞击在青石地上的声音甚是清脆响亮。

薛和大笑起来,“哈哈,你们看到没,那个曾经嚣张跋扈,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顾家大小姐,现在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本少面前。”

“哈哈……今日要不是薛兄,我等也看不到这一幕,你们说是不是?”赵天鸿也是开心大笑。

“不错,小王爷说得对。”其中一个纨绔子弟讨好的说。

说完之后,他直接将自己旁边的杯子端起掀开杯盖,“哗”的一声,热茶直接往匍匐在地上的顾卿颜身上倒去。

茶水刚好溅在她头上,滚烫的茶水顺着头发流到脸颊,她脸颊顿时一片通红、灼热。

强忍着脸颊灼烫后的疼,她抬眸看向前面高台上的众人,眼底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寒。

一想到只要能救出长安,任由他们羞辱与践踏又何妨?

头再次磕下,连磕三下后,她缓缓地站起来,脸颊一片通红,看向薛和,“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你该履行刚才的承诺了。”

“本少当然会履行刚才的承诺。”薛和回答的倒是干脆爽快,可他的神色,看起来像是在酝酿些什么一般。

“不过……”

“不过什么?”顾卿颜心神一紧。

“本少还有其它条件。”薛和阴沉沉的开口。

她抿住下唇,说道,“刚才你不是答应过,只要我给你跪下磕三个头,你就会放了长安。”

“是啊,本少的确有答应过。”薛和眯起眼,狠毒算计的笑挂在嘴边,“但是那只是开始,本少刚才也只是说考虑放了那个贱奴,并未直接答应。”

“你……”明知薛和在玩文字游戏,她却一脸无可奈何。

“薛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长安?”

“顾卿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在帝都大街,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本少一事?”

薛和没有回答她的话,却突然说起两年前薛和在帝都乾门街被顾卿颜让人扒光衣服羞辱他一事。

思索片刻,不知他突然提及此事的用意,她也就回道,“不记得了。”

薛和一想到顾卿颜两年前让自己成为帝都的笑话,还害得他整整三个月未出府,就恨的直咬牙。当时她还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顾府大小姐。

他身后的这群人哪个以前没有被她羞辱、打击过。那时他们碍于太后和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是敢怒不敢言,表面上碰到了还得巴结奉承一番,其实他们早就对顾卿颜有了满腔的怨恨。

更何况,现在的顾卿颜早已从云端跌入了泥坑,正是他们报仇解恨的时机。

今天有这种机会,他们又怎会放过,定要好好折磨她一番,以报曾经被辱之仇。

第八十三章 角斗场救人(四)

“不记得?好,我就让你记起来!”薛和鹰隼般的眸子眯了眯,嘴角缓缓地上翘,“你看到角落里的那个贱民了没有,本少要你去吻他。”

顺着薛和指的方向回头望去,她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在无人的角落里有一个又脏又丑的乞丐,他肮脏磕碜头上生着癞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流着血色的脓水。

但凡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无不捏着鼻子,“真恶心。”

薛和要她去吻这个人?

“薛和,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扭过头,厉声道。

“怎么,你不愿意?”

薛和耸耸肩,看着身后的公子哥们,“你们说,她不同意本少的提议,我们要不要再想想其他提议?”

“不如让她脱光了绕着角斗场走一圈?”

‘哈哈,我觉得可以。让帝都百姓一睹来阳候府的大小姐美丽的娇躯!’

听着他们嘲笑羞辱的声音,顾卿颜都一一记在了心底。

终有一日,她绝对会让他们为今日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以前的顾卿颜或许值得大家一睹她的娇躯,现在的她瘦骨嶙峋,身上也没个几两肉,丑成这副鬼样,本世子怕看了倒胃口。”一直沉默的赵天鸿突然开口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赵天鸿这时开口并不是给自己解围,而是为了早点看到自己死。

果然如她所料——

“不如这样吧,顾卿颜,既然你要救那个奴才,本世子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由你来代替他上场。只要你能够在角斗中活下来,本世子让薛兄放了那个奴才。”

赵天鸿一说完,薛和就冷声道,“赵兄,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本少要让她成为帝都的笑话,天下的耻辱。本少更要让她像条狗一样卑微不堪,要让受尽所有的羞辱。”

赵天鸿俊俏的面容上一双阴沉沉的眸子冷扫过他,“薛兄,你和顾卿颜之间的恩怨,本世子不想理会。现在本世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她死。”

赵天鸿眼底闪过强烈的恨意。她害死了怜心,就算让她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抵消她对怜心的罪孽。

薛和碍于赵天鸿的世子身份,心有不满也不敢当面拂了他,只得闷声不吭地坐在那。

“还有,本世子提个要求,不能平局!你必须杀死了对方才算你赢了,懂了吗?”

薛和看着顾卿颜煞白的面色,出言讥笑道,“怎么,刚才不是还那么坚定的说要救人吗?我看你也是胆小如鼠的人啊!”

看样子他们今日铁了心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这。

顾卿颜抬眸盯着赵天鸿,一字一顿地道:“赵天鸿,我答应你。但是你能说话算话。”

“当然,本世子一言九鼎,说话算话。”赵天鸿眼底满是算计。

以前的她可以无所畏惧,就算闯了天大的祸都有太后罩着,她可以肆无忌惮。有时看到一些皇孙公子欺负百姓,强抢民女,她直接出手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对方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声张,因为她是顾卿颜。

可经过一年的牢狱酷刑折磨,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肆意的顾卿颜了,再也不是那个太后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卿颜郡主了。

现在的她,怕疼,怕被打,怕受伤,但更怕死。

可是,就算明知必死,她也不能退缩。

长安是她的朋友,是她在那个冰冷的王府唯一的朋友,更是那个曾经在大牢为救她而死的人的亲弟弟。

她不能让长平唯一的弟弟死了。

“顾姐姐!”

当顾卿颜一身出现在角斗中心时,长安整个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看着长安惊喜又害怕的眸子,眼泪涌上眼眶,在眼眶中哀哀打漩。她按下心中的苦涩,有过去摸着长安毛茸茸的头,柔声说道,“长安,别怕,顾姐姐来救你了。”

长安却一直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顾姐姐,不关你的事,你快走。这里太可怕了,你会被野兽吃掉的!”长安虽然年纪小,但却十分懂事,一个劲的推着她,“顾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快走。我不要你救,你快走啊!”

“长安,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顾卿颜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为了长安,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般的炼狱,她也义无反顾。

“角斗开始。”

突然,司仪的声音响起,比赛开始的铃声也随之响起。

顾卿颜和长安不约而同地高台上的赵天鸿和薛和望去。

“顾卿颜,到你了,还不快上。”薛和阴笑的看着长安和顾卿颜。

“薛和,你先让长安出去。”

知道接下来会非常的危险,她不能让长安呆在角斗中心,万一伤及到他怎么办。

“顾卿颜,本少难得今日心情不错让你代替那个贱奴上去角斗,你还想让本少放长安出去简直是做梦。”薛和摇着扇子,狠狠地瞪着她,“至于这个贱奴能不能在安然无恙,那就看你的了。”

薛和把长安留在里面用意就是为了让她分心。

“怎么还没开始,倒是快点打啊。”

围观的百姓和高台上的那些纨绔子弟,见角斗的铃声已开始,而顾卿颜迟迟不见有动作,他们不耐烦的催促。

往后看去,长安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她微微一笑,“长安,你先去安全的角落里呆着。”

“不,顾姐姐,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并肩战斗。”长安已经收起了刚才的害怕,他勇敢的说。

“听话,快去。”顾卿颜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好。”长安犹豫了下,走到角斗中心一个不被殃及的角落。

角斗场的观众见到顾卿颜的模样后,欢呼声,唏嘘声此起彼伏。

以往,她在帝都出了多大的风头,如今就有多大的不屑,鄙夷声。

环视着台下看热闹的众人,顾卿颜真切地感受到了人心的冷漠、善变。

“那不是来阳侯之女吗”围观的百姓中,不少人也认出了顾卿颜,纷纷议论了起来。

“可不是吗!听说她跟来阳侯已断绝关系了呢!”

捕捉到人群中的闲言碎语,她缓缓抬起头,嘴角渐渐勾起冷漠的笑。

“铃铃铃!”

刺耳的铜铃声再次响起,顾卿颜把注意力放在对面壮汉的身上,偌大的角斗场中心,只有她和壮汉两人。

壮汉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如恶狼般气势汹汹朝她发起了进攻!

连忙侧身,险躲过了他的攻击。

她的手上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无法防身。

薛和和赵天鸿是故意整她的,目的是想她死在这里。

第八十四章 一个活着的信念

顾卿颜贝齿轻咬,目光聚焦在面前的壮汉。

那壮汉六尺的身体在瘦弱的她面前显得格外的庞大,看着她的目光折射着自信和不屑。

壮汉仰起头,一声长嚎震耳欲聋。

她屏气敛声,等待着壮汉的再次进攻。只是一击不中后,这一次,壮汉学聪明了,并没有主动上前,而是绕着场地和她周旋着,时不时扑上前佯装要攻击,最后都待在原地。

壮汉也有几分头脑,知道她腿脚不便,行动不方便,他这样做,这无疑是一个消耗体力的做法,但是二者之间体力更差的人,显然是顾卿颜!

她知道这样耗下去,自己必会累的筋疲力尽,因为右腿的不方便,行动的速度已经受到了限制。琵琶骨虽被废了,但以前学的武功招式还在,她只能占着以前学过的武功侥幸躲过,不过还是不小心被壮汉直接抓住了肩膀。

单薄的衣裳登时被撕碎,露出伤痕沟壑交错的肩膀。

“顾姐姐,小心。”长安担忧的大喊。

顾卿颜回头给予长安一个放心的眼神。

赵天鸿的要求是她赢,而且不能平手。

要是再这么周旋下去,结果只能是自己死在壮汉手中。

不行,她不能死。她还要救出长安!

如此想着,顾卿颜双拳攥紧,加快脚步,冲上前,准备智取!

就在她一跃而起,攻击壮汉时,壮汉腾空而起!手中匕首直接刺入她背部。

鲜红的血液从背部流出。

“哈哈!快看,顾卿颜快要坚持不住了!”薛和见状,指着下面的她,兴高采烈。

被壮汉给予重创,身负重伤,她整个人狼狈的跪在了地上。

在大牢时被刺穿了琵琶骨的疼至今还未溃散,从上场时就一直折磨着她。

更重要的,是右腿!

那条濒临废了的右腿!

如此激烈的搏斗,显然也让她的腿疾加重。

壮汉在她的对面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顾卿颜右手单支在地面上,咬住牙,强忍着疼痛。

“顾姐姐,你怎么样?”长安连忙跑过去,眼里噙着泪水。

“长安,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她摸了摸长安的头,故作没事一笑。

只是,颤抖的声音说明了她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长安,你身上有没有尖锐之物?”

尖锐之物?长安不明白顾姐姐此时要尖锐之物的用意,他右手伸进怀中掏出一物,“顾姐姐,这个可以吗?”

她接过一看,竟是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簪。

“本来昨天雕好想要送给顾姐姐的,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今日要在这种情况下送给顾姐姐了。”长安抽泣着。

“这个可以。”

虽然是木头,但有总比没有要强。

瞅着手里的木簪,她顿时有了主意,“长安,你先到安全的地方呆着。”

长安看到她脸上突然散发的自信光芒,他扶着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然后,他退至一边。

顾卿颜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壮汉。

刚才自己在被刺伤的时候,壮汉却没有来攻击她。

这说明他不单单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汉,他还有一个特性:疑心重!

这个特性,是他的优势,但只要加以利用,就能够把他的优势化为劣势,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扑通”一声,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顾卿颜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观众见状,都惊讶起来,“倒是打啊?多打一会让我们找找乐子啊!”

顾卿颜对他们的嘲笑置若罔闻,目光全部聚集在壮汉的凝眉思索的脸上。

他,还在犹豫。

壮汉在犹豫顾卿颜是否故意跌倒示弱引诱他出击。

“铃铃铃~”铜铃再次响起,是催促快点发起进攻的意思。

“啊啊—”壮汉见她一直没有动作,再次仰天长啸,迈开腿,做出要扑上来的架势。

但是却并没有要出击的意思。

这点时间,已经让她明白了眼前之人快要沉不住气了。

壮汉的长啸,是在蔑视她,或者是在向她挑衅示威。

不主动出击,除了他疑心重。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身子笨重,速度不够快。所以,才会以这种嚎叫朝她挑衅,激她发起攻击。这样以守为攻的打法,才是对于身子笨重的他更有利。

顾卿颜暗想,不愧是在角斗场上经历生死的人,懂得占据优势。

而自己要怎样才能让他主动发起进攻呢?

“快点打啊!怎么还不动手,都在干什么呢?!”围观的人已有很多发出不满之声,大声抗议了起来。

有人开始往顾卿颜这边砸水果、鸡蛋,因距离较远的原因,只有极少部分砸到了她身上,其它大部分都滚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滚落的水果和鸡蛋,她计从心生。

所有人都开始抗议的时候,她弯下腰,做出了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捡地上的鸡蛋!

“啪”的一下,一个鸡蛋投向了壮汉。

壮汉笨重的身体还来不及反应,双眼被蛋清蛋黄粘住,顿时恼怒了起来。

顾卿颜见状,管不了那么多了,扔水果、扔鸡蛋的动作越来越快。

直到地上最后一个苹果砸中壮汉脸上时,壮汉已经被完全惹恼,脸上没有东西遮挡视线后,毫不犹豫地扑向顾卿颜。

屏气凝神,在壮汉出击的那一刻,她握紧手中木簪,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跃而起,发出全力一击。。

“哗”!

血液从壮汉的眼睛中溅射出来,顾卿颜白净的脸上也被沾染了鲜红的血迹。

趁他眼睛受伤还未得及反应的瞬间,她握紧木簪再次发出全力一击,木簪毫无偏差的刺进壮汉心脏。

“你……”壮汉怒瞪着,指着顾卿颜只说了一个“你”字,摇摇欲坠一会儿后,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了。

“铃铃铃!”

铜铃声再次响起,宣告着比赛的结束。

所有人都掂起脚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角斗场跪倒的那个瘸腿绿衣少女。

她肩上的衣服早已破烂,背上被匕首刺伤还流着血呢。

众人没想到面前那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残废,能发出那种快如闪电的一击。

就连薛和也没想到。

他猛地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壮汉,眼中一片狠戾及不解,“怎么会这样?”

薛梓希明明告诉他,顾卿颜武功早已被废了。

既然武功被废了,为什么还有那种快如闪电的速度。

恐怕,薛和永远也不会明白,人在面临死亡时,可以突破身体的极限,爆发出不该有不可能的速度和力量。

这一切,都是源于一个信念。

一个活着的信念。

第八十五章 景王出现

顾卿颜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视线投向扶着她的长安,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在长安的搀扶下,她木然的站起来。本来,腿脚不大方便,又经过刚才激烈的打斗,右腿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差一点重新摔倒在地上。此时,她顾不了那些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赢了,我要带长安离开。

轻轻挣脱长安的手,一瘸一拐的朝高台上的薛和和赵天鸿靠近。

薛和及赵天鸿坐在座位上,阴沉着脸。

“薛和、赵天鸿,我赢了,现在可以放了长安了吧。”

薛和怒气冲冲打开扇子,脸色铁青,低骂一声,“这个贱人,竟然真的赢了!”

不,决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一年前在街上被羞辱的画面到现在都是他的梦魇,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又怎么甘心让她活着离开。

身旁一公子哥摇着折扇,神秘地微笑,“薛兄,何必动怒。你要是不想让她活着离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依我看啊,你就干脆再增加一场,最好让那个贱奴也一起上去,让他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得了!”

薛和闻言,蓦地扇子一合,“对了,角斗场不是有三局两胜的规定吗?”

薛和如此一想,顿时心情大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角斗场上的顾卿颜。

“顾卿颜你只是赢了一局而已,还不算赢。”

顾卿颜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薛和开口,赵天鸿说道,“角斗场的规矩是三局两胜,你只是赢了一局而已,所以还需要再赢一局。”

她见状,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嗤之以鼻道,“赵天鸿,薛和,枉你们贵为一个贵为小王爷,一个贵为丞相公子,却如此蛮不讲理,言而无信!明明刚才说好,只要我赢了,就可以放了长安,你们……”

薛和俯视着她,摇了摇头,笑得一脸得意,“顾卿颜,要论蛮不讲理,整个帝都,没有人比你更不讲理!我们的确是说了,只要你赢了,就放了长安。可是并没说你只需要赢一局即可。”

薛和讲完,不等顾卿颜回应,就把视线对准了看热闹的众纨绔子弟,“各位,你们觉得本少说得对不对?”

一说完,那些公子哥响起哄堂的笑声,一个劲附和,“薛兄说得有理。”

薛和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道,“今天呐,我们就按照角斗场的规矩,三局两胜,你只要再赢一局,本少不止放了长安,同样也会放了你。”

她眼神犀利的扫过薛和,心知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却无可奈何。

听到顾姐姐还要再打一局,长安走到她身边,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黝黑的脸挂着两行清泪。

“顾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顾卿颜怜爱地揉了揉长安的头,轻声道:“没事,没事,不关你的事!”

看着二人温情相拥的一幕,薛和冷笑着宣布,“第二局角斗开始。”

薛和话音一落,角斗开始的铜铃声再次响起。

“嗷呜,嗷呜!”

伴随着凶悍的嚎叫声,两匹半人高凶猛的恶狼一出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胆寒。

顾卿颜本就没有了体力,身心俱疲,想要强打起精神来准备第二场的角斗,但一切都在看到那两匹恶狼的那一刻消失!

也许是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它们,两匹恶狼一冲出来就直奔地上躺着的大汉尸体而去,二话不说的就朝壮汉撕咬起来,那模样要多凶残就有多凶残。

恶狼的一阵撕咬,唤醒了顾卿颜脑海深处不愿提及的记忆。

她一下子身子发软,瘫倒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间,抱着头直颤抖,哆嗦。

眼前不断浮现大牢里,那个为了救自己死在狼犬牙之下的女孩!

“卿颜,你快跑啊,不要管我!”

为了救自己,那个如花的女孩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她面前。

“卿颜,快跑,一定要活下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被狼活生生的撕成了几快,那一刻,地上到处流躺着那个女孩的血。

鲜红的血色,刺目,妖艳。

有如她流不尽的血泪。

即便是这样,那条恶狼依然不愿意放过女孩,将那些撕碎的身体块,拆吃入腹,就连一根骨头都被吃了个干净不剩!

本来要死得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她。可为了救自己,她就那样死在了狼爪下!

被撕碎,被吞噬,直至连渣都不剩!

“顾姐姐,快跑!”

长安二话不说的挡在了她前面

“不要啊,不要过来……啊……”

顾卿颜早已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挣扎,忘记了躲闪,只一个劲地抱着头不停的颤抖,凄叫。

长安听到她的慘叫声,害怕的扭过头,抱着她,“顾姐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长安说话的功夫,一匹恶狼已经冲了上来,一冲就把长安扑倒在了地上。

在长安和恶狼对峙的功夫,另一匹恶狼也不甘示弱地冲上前,目标却是顾卿颜。

她依旧抱着头,大牢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

“顾姐姐,小心!”长安泪流满面地看着被恶狼撕咬着的她,想要上去帮忙,自己却自顾不暇,一个不留神已被恶狼咬住了手臂。

顾卿颜单薄衣服的一下被恶狼撕咬一块下来,她的眼睛逐渐变得黯淡无关。整个人开始变得神志不清,手胡乱的挥打着,“走开啊,不要啊……”

恶狼锐利的牙齿在她的身上肆虐着,蹂躏着,本就瘦骨嶙峋的手臂也被它啃咬下来几块肉。

人群中已经有人看不得场面的血腥而离开,但最上面的薛和、赵天鸿及那些纨绔子弟看着这一幕,反而兴奋的不可思议!

要说顾卿颜一开始还会下意识的反抗,但到后来,恐惧和害怕逐渐吞噬了她的心灵。

没有什么比负面情绪更让人难堪。

她僵硬的抱着头蜷缩成一小堆,身上早已被恶狼撕咬得鲜血淋漓,皮肉一块又一块的被撕咬下,她却感觉不到痛,两眼空洞无神,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无力感。

“景王殿下来了!”

模糊中,顾卿颜似乎听到了东皇清的名字。

再然后便是长安激动的欢呼。

最后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黑暗。

第八十六章 昏迷不醒

东皇清看着躺在广场里衣不遮体,浑身是血的人儿,温润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寒。

他沉默着弯下腰,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看着她已经阖上的眼睛,低声自责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回到王府,听到下人说顾卿颜有来找过他时,便急忙赶来这里,可终究是来晚了。

当时她去找他时,他如果在王府,她又岂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底,都怪他。

为什么在她去找他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王府?

东皇清的突然出现,是薛和及赵天鸿始料不及的。就连众人也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贱婢,怎么会得到无欲无求的景王殿下的出手相救。

一向如皓月般高贵无瑕的景王殿下,竟不顾那个贱婢浑身的血污,毫不犹豫的抱起了她。

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一脸懵逼。

角斗场里躺着两匹恶狼的尸体。

东皇清抱着顾卿颜沉稳地走出了角斗广场,他后面跟着脚步踉跄、浑身是血的长安。

角斗场的打手见是景王殿下闯入角斗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地往旁边退让出一条道。

“放开她。”在东皇清刚踏出角斗广场没几步,东皇钰带着云随出现了。

东皇钰的出现让角斗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百姓从未想过会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钰王殿下,他们从不知道一个人可让人害怕到如此地步,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瑟瑟发抖。

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不羁黑发在冷风中放肆的飞扬着,脸部棱角却分明有如雕刻,凌厉而冰冷的眼眸在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显得越发深邃。嘴角噙着让在场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冷笑一步一步走过来。

所有人因为他的靠近连呼吸都变得如急促。

薛和、赵天鸿及众人连忙颤颤巍巍地走下高台跪下,“参见钰王殿下,景王殿下。”

东皇钰未理会,直接走到东皇清面前,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眯成了危险的弧度,“她是钰王府的人。”

东皇清触及到他眸底浓郁到化不开的寒,不甘示弱的看向他,“皇叔,她再十恶不赦,终究还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不是你钰王府的婢女。”

的确,顾卿颜一年前虽被关入大牢,但是皇上并没去了她的郡主封号,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是郡主。

“是吗?”东皇钰脸色瞬间阴沉至极,“皇侄坚持要带她走,本王不介意让你带走她的尸体。”

可怕的杀意,瞬间从眼神中散发出来,仿佛来自地狱的杀神。

东皇钰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今日自己不放下她,他会直接杀了她。

话语间赤裸裸的威胁,就连贵为景王的东皇清也不敢挑衅。

犹豫良久,东皇清最终把顾卿颜交到了他手中,“希望皇叔能够看待沈疏楼的份上善待她。”

东皇钰冷哼,接过顾卿颜,转身,薛和趁机谄媚的说,“钰王殿下,您怎么有时间来了,真是……”

“滚。”东皇钰一个字,打断了薛和所有讨好的台词。

“还有,把角斗场给本王封了,相关人员一律处死。”

东皇钰抱着顾卿颜留下一句话走了,薛和僵硬的杵在原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特别是角斗场的老板和一些主事的人直接晕了过去。

东皇钰抱着顾卿颜上了马车,回到王府直接抱着她进了凝心阁。

凝心阁离东皇钰住的院子听雨轩没多远。

他二话不说的把顾卿颜放在床上,让人传来御医来给她诊治。

然后,东皇钰回到卧室,沐浴一番后到书房处理符城送回的加急文件。

就在东皇钰打开沈疏楼送回的奏折时,云随疾步走了进来。

“王爷,顾小姐伤重,御医也束手无策。”

东皇钰手中的朱笔赫然坠落,折子被朱红染了一片。他无暇顾及,推开椅子起身往凝心阁走去。

“长平……长平……长平……”

顾卿颜浑身都在抽搐,头发早已被汗水浇湿。整个人陷入了梦魇中,嘴里一直不停的唤着一个名字。

从她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东皇钰不知为什么心口微不可及的一滞。

他转眸看向一旁垂首的两御医,“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自回来开始就一直这样。”

“可有清醒过?”

“没有。”

“能不能治好?”东皇钰语气隐隐含着寒气。

御医吓得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无意中散发的寒气,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连忙跪下,“王爷恕罪,微臣无能。”

东皇钰掀起唇角,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一听到钰王殿下让他滚,御医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起身,如流星赶月般的退了下去,他生怕自己稍微走慢点就老命不保。

御医走后,东皇钰又命人接连传了几个御医皆说“微臣无能”。东皇钰大怒之下,便命人将整个皇宫剩下的御医全部传来了钰王府。

看着跪在面前一排排的白胡子御医,东皇钰冰冷的声音响起,“本王命令你们救活她,若是她有一点闪失,本王让你们全家给她陪葬!”

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御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从第一排左边第一个开始轮流上前为顾卿颜把脉。

知道第二排最后一个结束把脉后,东皇钰冷声问道,“如何?”

……

没人上前回答他的话,所有御医都垂首站着,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房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怎么,不敢说?”东皇钰挑眉,声线暗沉,透着无边寒气。

“回禀王爷……微臣真的无能为力……”其中一个白胡子御医摄于这股威压,率先跪在东皇钰面前,声音和身子都在颤抖。

他一跪下,其他人皆齐刷刷地跪下,“王爷恕罪,臣等无能。”

东皇钰一听,浓眉皱起,黑瞳划过慑人的光芒,那光芒犀锐而冷厉。

“都是一群废物,滚。”冷醇声线,寒入骨髓。

了解他的云随知道,王爷此刻已经彻底动怒了。

王爷鲜少会有如此暴怒的时候,今天几次三番动怒皆是因为顾小姐。

看样子,顾小姐已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王爷的情绪。

众人闻言,犹如被斩首的死囚突然得到赦免般,连忙说声“微臣告退”后,飞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御医退下后,东皇钰回身看着还在梦魇中的顾卿颜:你想死,本王偏不要你死!

“去传师兄。”

第八十七章 治得了身体的伤,治不了心里的伤

东皇钰的师兄,也就是天下第一神医,相留书屋的主人——渲染。

云随领命去相留书屋传渲染,不到一个时辰后,便只身回来不见渲染的身影。

东皇钰问道,“师兄呢?”

“回王爷,渲染公子已于数日前离开帝都,去向不明。”

“出动所有人,全力寻找。”

在出动钰王府和浮生楼所有探子全力寻找的情况下,三日后,渲染终于得知消息,马不停蹄地赶至王府。

这三日,顾卿颜在御医的治疗下才勉强处理好了伤口,但高烧却迟迟不退,人一直处在梦魇中,迟迟不见醒来的迹象。

“王爷,渲染公子来了。”文途轻轻推开房门,感受到低压的空气,忍不住轻颤了颤。

“让他进来。”

若有若无的药香传到房中,东皇钰转身,渲染依旧一袭青衣,从容不迫地向东皇钰走去。

看到东皇钰下巴的青色胡茬还有眼袋上的黑眼圈,渲染着实吃惊。

从没见过东皇钰如此憔悴的样子。

即使在苏怜心死后,他也未见过阿钰如此模样。

“阿钰,你那么着急叫我来,所为何事?”渲染忽地注意到床上躺着的顾卿颜,眸子中流出几分了然,“是要救她?”

东皇钰看向渲染,闷声道,“是。”

“她是?”

“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阿钰,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啊?”渲染有些哭笑不得。

“顾卿颜。”东皇钰一字一顿地说罢,渲染眼中染上震惊之色。

顾卿颜?

渲染细细打量着床上面目全非的少女,好半晌才哑然道,“阿钰,你没骗我吧,她真的是顾小姐?”

虽然渲染不长居帝都,但一提这个名字,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一抹盛极惊艳的红影。

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帝都郊外。

当时,她乌发披肩,红衣绝世,肆意张扬,是何等的潇洒。

他行遍天下,见过无数的美人,却从未见过那么一个美得张扬,美得张扬,美得放肆,美得充满生命力的女子。就算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香浮月,也比不了那盛极惊艳的红影。

那时的她,是他眼中最明亮的色彩。

世间万般颜色,都不及眼前那一抹红。

可如今……再次听到她的名字……

那灼灼绽放的欢颜,早已枯萎得不堪一击。

那盛极惊艳的红,早已黯然无色。

渲染皱眉轻问道,“她怎会变成这样?”

“渲染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云随站出来将顾卿颜在角斗场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渲染长叹一声,“她所受的这些罪,终究是因为阿钰。”

“师兄说了那么多废话,不如直接给她看看。”东皇钰冷声冷气的说。

渲染了解东皇钰的脾性,也不再多言,俯下身子,认真地替顾卿颜把脉。

一把上顾卿颜的脉搏,渲染脸上的表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怎么了?”东皇钰颦眉。

“阿钰,你不介意我解开她的衣服看看吧!”渲染揶揄笑道,眼中却无半分轻薄之意。

在他眼中,顾卿颜只是一个伤者。

见东皇钰未说话,渲染这才轻轻解开她的衣领,将衣服褪至肩胛骨,看了一眼后将衣服给她穿上。

“我现在大致知道她的情况了,只是她身上的伤太多了。”

渲染起身,眉目间的凝重依旧没有退下。

东皇钰看着渲染凝重的表情,闷声问道:“她到底还有什么伤?”

渲染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她这一年里受得伤恐怕比人一生中受得伤还要多。”

“旧伤?”东皇钰挑起眉,毫不犹豫的问道,“什么旧伤?”

除了最近几次在王府受得伤,她还能受了什么伤?而且在钰王府,背后有人在帮她,每次受伤后,都有人送药给她治伤,还能有什么旧伤。

“那就奇怪了。顾小姐现在受伤最重的,不是在角斗场造成的。最严重的,是她被刺穿的琵琶骨。”

渲染回想起方才揭开顾卿颜衣裳时看到那遍布疤痕的肩,一阵怜悯涌上心头。

白暂的肩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那些伤痕有深有浅,浅的只是伤及皮肉,深的却是深可见骨。

他自跟师傅学习医术以来,第一次对伤者出现了不忍和同情。

“她的身上有鞭伤,烙伤,刀伤,刺伤,抓伤,这些一看就是经历酷刑折磨后留下的伤疤。新伤和旧伤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甚是骇人。”

“而这些还不是最重的,最重的是肩胛骨处从胸前前直穿透后背的刺伤。光是看着那些伤口,就不难想象出她到底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穿琵琶骨这种歹毒的惩罚,只有废十恶不赦之人武功时才会穿琵琶骨。到底是谁会用如此歹毒的方式对待她?”

原来她是被穿琵琶骨,武功废了。

怪不得在角斗场连两匹狼都对付不了。

东皇钰一直未吭声,听着渲染自言自语的说着。只是,渲染每说一句,他神色猛沉一分。云随听后,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到底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的对待顾小姐?

“一个江湖高手如果被穿琵琶骨,都会忍不住其疼痛选择咬舌自尽。”渲染如玉石相撞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我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又到底是谁,会如此狠心对她下这么重手?一个正常人在经历这么多的酷刑折磨后,不死也会疯掉了,而她却活了下来。我更好奇的是,她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折磨时,是什么支撑着她活了下来?”

直至后面,渲染每说一句,东皇钰的心感觉被针扎了一般。待渲染终于不再言语时,东皇钰墨色的眼眸中浮现从未过的复杂,“师兄,她的伤还有治吗?”

渲染有些苦涩地说,“阿钰,现在的她,恐怕心里的伤比身体的伤更重。我治得了她身体的伤,也治不了她心里的伤。”

东皇钰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我不管她心里的伤有多重,先治好身体的伤再说。”

“阿钰,就算我治好身体的伤又能怎样?她心里的伤永远也不会愈合。再说,她右腿的伤残,我也无能为力。”

东皇钰因为渲染的话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渲染拿起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他时,他才回神接过。

“这几味药材比较稀有,而且只在出城三十里外的百里山生长。你派人速速去寻这几味药材,务必在一天内寻到。否则,就算是我这个天下第一神医也束手无策。”

第八十八章 天下第一神医

百里山,不大。方圆只有百里,因此才得名百里山。然而,这看似不大的山却是一座凶山。

山上遍布毒花,毒草,再加上山体天然的瘴气,导致整座山常年雾气环绕。但凡不小心误入百里山的,基本没有活着出来的。所以,渐渐地,再无人敢靠近那座凶山。

现在,顾卿颜需要的那几味稀有药材,除了百里山有,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

百里山何其凶险,而顾小姐的情况又不能再拖了。

“王爷,请让属下带人去寻药。”云随说道,

东皇钰扫了眼纸上写的那几味药材,冷不防的说道,“本王亲自去寻。”

“王爷,可是百里山太危险……”

云随试图劝王爷打消念头,未想东皇钰已经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

他只好乖乖闭嘴,快步跟上。

渲染看着东皇钰离去的脚步,嘴角扬起无奈的笑。

他自小便与阿钰相识,也或多或少听过顾卿颜和东皇钰之间的一些恩怨。

以前,他还感叹,那样一个明艳炽热的女子,为何偏偏将一片痴心交给了阿钰这种冷情之人。

经过刚才阿钰眼里不小心泄露的情绪,以及不顾生命危险的去百里山替她寻药,也许顾小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阿钰这块万年冰山已经开始在融化了。

渲染扫了眼眉头紧皱,自打他进来就一直没有舒展过的顾卿颜,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值得吗?

东皇钰骑着黑髯骏马在帝都的街道上奔驰着,心里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顾卿颜那满身的旧伤怎么来的,琵琶骨又是被谁穿的?

一年前,他把顾卿颜送入大牢,仅仅吩咐了一句留她的命,从此便没再过问她的情况。

难道就是在刑部大牢,她被人穿了琵琶骨,受了折磨?

以她那跋扈的性子和郡主的身份,刑部大牢的人也不敢拿她怎样?

再者,刑部大牢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也没胆对她用刑啊?

“参见钰王殿下。”守城卫兵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东皇钰的眼中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开城门,本王要出城。”

东皇钰说罢,扫视着守城卫兵的脸,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反抗的魄力。

帝都城门在辰时过半关闭,而现在已是晚上巳时,城门早就关闭了。

在城门关闭后,帝都里面的人便不能再外出,而城外的人也进不来。

若真有急事外出,必须要得到守城将军的亲笔手谕。

东皇钰是谁,他是权倾朝野的钰王殿下,不无需守城将军的亲笔手谕,仅钰王殿下四个字便是出城的通行证。

出了城门,东皇钰直奔百里山。

百里山是个危险之地,尤其的夜晚,瘴气会更浓,而且夜晚还伴随着猛兽出没。

故那儿虽遍地皆是珍宝,都极少人敢踏足。

东皇钰走后,渲染一直替顾卿颜实施针灸以减轻她的痛苦。

一夜未眠,渲染也累得半死,同时也无时无刻担忧着东皇钰的安危。

“渲染公子,王爷身上受伤了!您快来看一下吧!”破晓黎明时分,终于有侍卫带来了东皇钰的消息。

渲染闻言,连忙往听雨轩走去。

东皇钰黑色的衣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刚毅俊美的脸上满是凝固的血液,刚走入屋子,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阿钰,你不知道百里山多么凶险吗?你竟然单枪匹马去,暗卫都不带一个?”渲染大步流星地走到东皇钰面前,看着他双眸紧闭休憩的模样,忍不住满腔的无奈。

东皇钰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瞳孔一如往常亮眼。

“我没事,身上这些都是野兽的血,我只受了点轻伤。”

渲染闻言,有点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若只是轻伤,他会虚弱成这样?

东皇钰把身后找到的药材递给渲染,语气不再是以往的强硬而是透着几分虚弱,“师兄,你先去治她,我休息片刻便无碍。”

渲染看着东皇钰一脸倔意,也不再言语,转身步入凝心阁。

渲染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在东皇钰将药材交到他手里,不到一天便制作出药丸给顾卿颜服下。

七日后,顾卿颜从鬼门关被抢救了回来。

“长安,长安!”顾卿颜蓦然醒转,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头上,手上身上包着白色绷带,动荡不得。

她只好放弃起身的冲动,着急地说,“长安在哪里,长安怎么样了?”

看她激动的模样,渲染连忙扶她坐起身,“顾小姐,你别激动,长安无事。”

当她抬眸,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陌生而透亮的眸子。

听到长安无事,她这才找回几分理智,看向他,“你是谁?”

见她冷静了下来,渲染回道,“渲染。”

闻言,顾卿颜脑海里赫然浮现“天下第一神医”六个字,莞尔一笑,“原来是天下第一神医。”

“你认识我?”渲染略显惊讶。

天下第一神医虽然闻名天下,但知道其真名的除了东皇钰,几乎寥寥无几。

为什么她会知道?

顾卿颜抬眸时正碰上渲染一双探究的眼神,她蓦然惊觉,对啊,她为什么会知道,而且刚才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那六个字。

好像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未听说过此人。

她讪笑道,“渲神医闻名天下,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过罢了。”

渲染听后,收起探究的眼神,“顾小姐,你身上还疼吗,或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卿颜瞅了瞅了身上包着的绷带,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就像一个被包裹的蝉蛹,只露出了眼睛,鼻子,嘴巴,她有些无奈的答道,“身体是不疼了,只是不舒服倒是真的。”

“呵呵~”渲染失笑,“抱歉,顾小姐。只是你伤得太重了,身上的肉多处被恶狼撕咬掉,为了能尽快长出新肉,只能让你受点委屈了。”

“渲神医不必放在心上,我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这渲染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啊,现在她除了不能动荡,好像身上也没有疼痛感。

“对了,渲神医,我昏迷了多久?”

“十天。”

“十天?”顾卿颜一惊,“糟了,我怎会昏迷这么久?”

“顾小姐在担心什么?”

“哦,没……没什么。”

总不能告诉渲染,说她昏迷了这么久没去厨房干活,怕火奚姑姑责骂吧。

还有要是让东皇钰知道那还了得,指不定又是一顿毒打。

第八十九章 亲自喂药

眼珠子随意转动,四处扫了一眼,发现这并不是她住的破地方。

这房间可不是一般的华贵雅致,她问道,“渲神医,这是哪里?”

“凝心阁。”

凝心阁,那不是离东皇钰住的听雨轩没多远。

糟了,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要是被东皇钰知道她进了凝心阁,恐怕不死也得掉层皮吧。

不行,她得马上离开。

顾卿颜腿往床沿移动,欲下床,被渲染制止了,“顾小姐,你现在伤还没完全好,新肉没长出来,不适宜下床,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待新肉长出,拆除绷带后才能下床走动。”

“抱歉,渲神医,我必须得马上离开这。”顾卿颜语气急切。

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渲染说道,“你放心,是阿钰亲自抱你来这里的。”

东皇钰亲自抱她来这里?

顾卿颜因为一个“抱”字,愣住了。

东皇钰不是有洁癖吗?

上次小环只是拉了他衣摆,就直接把小环双手斩了。

这回自己满身血污的被他抱回来,不得被他凌迟了。

渲染以为她还在担心,便说道,“你不用担心阿钰会把你怎样。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移动,就安心呆在这里休养吧。”

眼前之人称东皇钰为阿钰,看来跟他关系匪浅。既然他都说不用担心,他就暂时先把心放下,点点头,“多谢渲神医的救命之恩。”

渲染微微一笑,“救人乃医者本分,顾小姐客气了。”

救人乃医者本分?

如果此时,要是他的那些师弟在,听到渲染的这话,一定会翻个大白眼,嗤之以鼻。

世人道:天下第一神医,医术无双,万金难寻。

在世人眼所谓的万金难寻,不是因为寻不到,而是因为他故意躲着那些找他求医的人。

渲染做事向来只凭喜好,救人只凭心所动。

在他眼里,很多时候,救人是一件很麻烦,很累的事。

但凡遇到有找他求医的人,他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医呗。所以,自入世以来,渲染救过的人事屈指可数。

而这些屈指可数的人里大部分还是他的师弟。

他的那些师弟经常鄙视他,枉费拥有“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也浪费了一身无双的医术。

渲染每次都是无所谓的笑笑,“天下好像没有规定,神医就一定得治病救人吧。”

他的那群师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个个翻白眼表示鄙夷。

顾卿颜扫量着眼前之人,一袭青衫,姿如修竹,笔直,挺拔。他的墨黑长发用一根青玉簪绾起,额前没有一丝多余的碎发,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但脸上偶尔浮现出的漫不经心笑又使他看起来有点散漫。

一丝不苟,漫不经心,这两者结合,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魅力。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渲染见她盯着自己,笑了笑,“顾小姐,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渲神医慢走。”

在渲染刚踏出凝心阁,在门外恰巧碰见东皇钰。

“阿钰,你是来看顾小姐的?”

“她怎样了?”

“刚醒。”

听到她醒来,东皇钰也懒得理会渲染直接走了进来。

“唉,这什么人嘛,人给救醒了,连句道谢都没有!”

渲染在回头扫了他一眼,一个劲的低声抱怨。

当东皇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顾卿颜视线里,她抬眸一看,睫毛轻颤了颤,有些无措的欲起身行礼,东皇钰出声制止了,“不必了。”

不知道东皇钰来要干啥,难道是来看她?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来看她,也是看她死了没有。

顾卿颜心里诽谤着,无处安放的小眼神一直低垂着。

东皇钰视线在她层层白绷带包着的脸上扫量片刻,“伤怎么样了?”

听到他突然问及自己的伤,顾卿颜下意识地呛声,“托王爷的褔,奴婢暂时死不了……”

语气似有委屈,赌气,怨恨,还有其它……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就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刮子。

她刚才怎么能够那样和他说话,他可是东皇钰。万一惹怒他,又把她关起来酷刑折磨一顿,到时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就真的可以去见离阎王了。

“角斗场的事,本王并不知情。”

在顾卿颜本以为东皇钰要降下雷霆怒火时,他却突然淡声道。

这不,顾卿颜再一次懵了。

本来被他抱进凝心阁就已经让人觉得反常了。

现在又突然冒出的这样一句话无头无脑的话,难道他是在跟自己解释?

解释角斗场的事不是他授意的,他是不知情。

顾卿颜低垂着脑袋,双眸闪过惊讶,不解。

最近的东皇钰是怎么了?

怎么净做一些反常的事。

他现在的行为跟那晚出在厨房一样反常。

难道最近是吃错了药?

她心里诋毁着,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觉得东皇钰何止是吃错了药,一定是魔怔了。

比如,此刻——

婢女将药端进来时,东皇钰直接让她把药留下,人下去。

下去就下去呗,顾卿颜也无所谓,虽然自己被包得好像蚕蛹一样,活动不便,喝个药还是不成问题的。

谁知,东皇钰端起药直接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这是要干嘛?

顾卿颜还未来得及思考时,他却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吹了下,用命令的口气道,“张嘴。”

“王爷,您……您……这是要干嘛?”顾卿颜被他这种反常的行为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过是昏迷了十天而已,这个东皇钰怎么像变了个人?

“喂你喝药啊!”东皇钰冷扫了她一眼,好像看白痴一样。

她当然知道是喂药啊?

可是,他干嘛喂自己喝药?

如果是一年前的顾卿颜,能让东皇钰亲自喂药,估计她做梦都会笑醒。只是在经历一年的牢狱之后的她,面对这些,心已经难再起波澜了。

有的是不解,惶恐。

“奴婢……奴婢自己来就好!”顾卿颜惶恐的说。

“本王再说一次,张嘴。”

察觉东皇钰的语气有点变重变冷,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为了这条残命着想,她还是乖乖的张嘴。

闻着送到嘴边的苦涩药汤,恨不得把它直接倒了。

可药汤已到嘴边了,而且还是东皇钰亲自喂的,没办法。

咬牙,闭眼,一口咽下。

看着喝个药像上断头台一样的顾卿颜,东皇钰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这是干什么?”

第九十章 死鸭子嘴硬

“药有点苦。”她小声地说。

东皇钰闻了闻,“确实有点苦。”

“王爷您也觉得苦,要不,奴婢就不喝了。”顾卿颜小声商量着。

“良药苦口,张嘴,继续。”

……

顾卿颜默哀。

再次像上断头台一样,一口一口喝着东皇钰亲自喂的药。

也许是苦得味觉都麻木了,反而不会感受到苦。

真好。

终于喝完了。

“王爷,奴婢已经喝完药了……”

顾卿颜一脸窘迫,该怎么说才能眼前这尊大佛离开呢?

他坐在这,她浑身都不自在。

幸好,脸上包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东皇钰知道她赶自己走,想着她重伤未愈,脸色沉了沉,起身道,“好生休息,本王先走了!”

终于送走了这尊冷面大佛,顾卿颜顿时轻松不少。

因喝了药的缘故,才坐了没一会儿,就呵欠连天,只好躺下休息。

接下来的几日,顾卿颜都是在凝心阁的床上度过的,身上绑着绷带,行动不便。好不容易下床除了房间想到院子里活动一番,结果被东皇钰看见,只好又乖乖地回房间躺回床上去。

躺回床上也就算了,东皇钰还安排了两个婢女守着她,说除非必要,否则不准她下床走动。

两个婢女奉了东皇钰的命令于是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顾卿颜顿感一阵悲催,其实比这更悲催的是东皇钰每天的出现。

不知为什么,东皇钰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很闲一样,基本上每天都在府里。而且每天都来凝心阁亲自喂她喝药。

于是,每次的喝药便成了顾卿颜最大的痛苦。

她不是痛苦药苦,而是痛苦面对东皇钰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每次喂药除了说张嘴,别动之类的话,都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就是因为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顾卿颜才觉得可怕。

如果,他要是像以前那样,恨她就直接处罚、折磨她,她倒还觉得没那么可怕。

至少,她知道东皇钰是恨自己的。

现在,因为他这些捉摸不定的举动让顾卿颜每天都担惊受怕着。

算了,算了……

顾卿颜倚靠在床上,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不知道长安怎样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从她受伤昏迷起到现在都快躺了半月了吧。

她也有半个月没有见长安了,不知道长安伤好了没?上次渲染虽是说他无大碍,毕竟自己亲眼看到他无碍才放心。

只可惜,现在在东皇钰的院落里,长安不能进来,而她行动不便,又被两婢女守着出不去。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长安?

顾卿颜仰头长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的出现让顾卿颜郁闷了很久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渲神医,你来了?”

见到渲染,顾卿颜是难得的愉悦。

“别人见到我一般都是不开心的,顾小姐见到我似乎很开心?”

“渲神医出现,说明我的伤好的差不多,可以拆开这些纱布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开心?”

渲染望着她那双璀璨动人的眼眸,轻笑道,“看来顾小姐早就躺得不耐烦了。”

声音低沉悦耳,语气隐有调侃。

渲染一进王府,就听下人说顾卿颜这些天被阿钰专门派了两婢女守着,不让她下床。

他当时听到还挺意外的,心想阿钰那棵千年铁树终于要有开花的迹象了。

“我想换了任何一个人被关在房间躺个半月,都会不耐烦的。”

“说得是。”

渲染走过去,“顾小姐,我现在就为你拆除纱布。”

“好。”

渲染说罢,从医药包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开始小心翼翼的给顾卿颜拆头上、手臂上的纱布。

而现在最尴尬的是拆背上的纱布,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即便,渲染是个大夫。

因为纱布拆完后的她背必是裸着的,一想到这,顾卿颜一脸尴尬。

渲染知道她的为难,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布条,蒙上自己的眼,“这样,顾小姐应该不用顾虑了吧。”

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顾卿颜躺下,问道,“为我治伤时,渲神医也是如此吗?”

“是。”

渲染拿起小刀,摸索去解开那些一层层缠绕的纱布。

不到一刻,这些束缚了她半月的纱布终于拆除了。

纱布拆完后,顾卿颜怀上婢女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渲染才解开蒙眼的布条。

顾卿颜看着自己手臂上长出的粉嫩粉嫩的新肉,赞道,“渲神医,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不过才数天的功夫,这新肉就长出来了。”

渲染并没因为她的夸赞而有所情绪波动,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抹受伤处,每天一次。”

顾卿颜接过,“这是?”

“寒玉膏。”

“新肉刚长出来,这几天皮肤会有点瘙痒,而寒玉膏药性寒凉,有消炎止痒功效。”

顾卿颜把瓷瓶放至床头,“多谢渲神医。”

“你身上的那些旧伤,我或许能治好。”渲染一双黑眸淡淡凝视着她,“不过,这过程会很痛苦。不知道顾小姐是否愿意一试?”

“如果过程太痛苦了,那就算了吧。”顾卿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我是一个很怕痛的人。”

逐客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渲染也不在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好生休息”。

“有些伤是能磨灭的,但有些伤是无法磨灭的。有时,就算磨灭了,它也会永远像个烙印一样烙在心上。”

渲染在踏出房门时,听到这话句时,身形顿了顿,回首时,却见顾卿颜人已经躺下,闭上眼睛了。

他笑了笑,走出房间。

“渲染公子,王爷在房间等你。”

他一走出房间,云随上前说道。

渲染望了望听雨轩窗户旁立着的颀长身影,点了点头。

“在看什么?”

渲染进去,走到窗户边与东皇钰并肩而立。

东皇钰未答,渲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凝心阁。

渲染了然无心,笑道,“既然关心,何不去看看?”

“我不是在关心她,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这家伙明显的死鸭子嘴硬!

渲染也不拆穿,问道,“什么事?”

“先前得知追查红狐的人接触过顾卿颜后,我派人查,结果发现她自三年前起,每年三个月不在顾府,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暗卫查不到。”

“这的确令人费解。”

“半月前,探子追查到接触顾卿颜的那群神秘人,也就是追查红狐的人来自楼外楼。”

“没想到,连楼外楼都牵扯进来了。”渲染甚感意外。

第九十一章 各院主子都坐不住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

说起楼外楼,有的人说它在山里,也有的人说在市井繁华处。但具体是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世人只知道,楼外楼崛起于五年前,是个专门以收集和贩卖情报为主的神秘组织。

而且还富可敌国。

至于,楼主是谁,是男是女,谁也不知道。

“楼外楼的楼主在两年前失踪了。”渲染看向东皇钰,“难道他们追查红狐和接触顾小姐是为此?”

“极有可能。”东皇钰沉吟。

渲染的眸光落向凝心阁的方向,“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东皇钰的眸光也顺着落向凝心阁,眉心从站在这开始就一直未曾舒展过。

“这所有的事情都和顾卿颜扯上了关系。前段时间,我让云随查一年前怜心之死,遇到了三方势力的阻拦。这三方势力,有皇上和丞相府的,还有另一方神秘势力。”

“所以,你开始怀疑了。”

渲染轻声道,“你怀疑一年苏小姐的死是否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顾小姐到底是不是凶手?”

“你怀疑一年前把顾小姐送入刑部大牢是不是做错了?”

渲染一连说了两个怀疑,东皇钰从始至终都未作声。

在良久的沉默后,东皇钰才问道,“她怎样了?”

“恢复得不错。”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下。顾小姐的额头上被人用烙铁,烙下了一个‘贱’字。”

“竟有这回事?”一向面无表情的东皇钰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

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留着厚重的刘海了。

烙印,这种刑罚只有对于那种十恶不赦的罪犯才会使用。但是,这个烙印一般都会烙在罪犯的身上,不会烙在脸上。而且在烙印的过程中是非常痛苦,并且这个印记是一旦烙上辈子都不会消失的,除非割下整块皮肉。

因为这种刑罚的残忍,在先皇东皇泽登基时,东凌国就已经废除了。

现在,怎么又会出现在了顾卿颜身上。而且,还烙在了额头上。

渲染幽幽地说,“不过,我已经擅自将她额头的烙印除掉了。”

东皇钰眸光越来越复杂,“那她身上的那些疤痕呢?”

“能去掉。”良久,渲染轻轻地说,“但是她不愿。”

想起刚才离开时,顾卿颜说的那些话,渲染又是一阵轻叹息。

想来心里的伤怕是再难痊愈了。

东皇钰未说话,望向不远处红红白白的木槿花,这抹娇艳之色多多少少为这萧瑟的冬增添了几分颜色。

也许师兄说得对,天下第一神医又如何,治得了人身体的伤,却治不了人心里的伤。

顾卿颜自从被东皇钰抱进凝心阁的那刻起,引起了整个王府下人们的不解,好奇。

在下人们好奇、不解的同时,后院各主子的嫉妒之心也跟着燃起。

各后院主子都相继派人在凝心阁打听情况,奈何根本无人敢靠近凝心阁。

因为王爷有发话:靠近凝心阁者死。

前几天,有个后院的下人奉了其主子命令,想偷偷靠近凝心阁打听里面的情况,被侍卫发现,一剑削掉脑袋。

有了前车之鉴,那些打听情况的下人再也不敢偷偷靠近凝心阁了,他们只能在附近转悠着,盼望能得到什么消息回禀各自主子交差。

天寒露水湿新衣,西风扫叶冬已至。

冬来万物凋零。

寒风瑟瑟,万物凋零的季节,挽香院却没有因为初冬的到来而有所变化,仍然一片繁花似锦。

谢挽香着一袭淡黄色绣花裙,立在繁花中。

美人国色,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妩媚生香。

“夫人,自顾卿颜那个贱婢被王爷抱回凝心阁后,各院都派了人去打听情况,您不让奴婢去打听情况也就算了,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芷欣立在一边,小声说道。

她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自家主子怎么还有闲心赏花?

“那各院都打听到什么了?”谢挽香弯下身子,手指在一朵蓝色的花瓣上抚摸着。

“王爷发话靠近凝心阁者死,因此他们什么也没打听到。”

“那不就对了,他们什么都没有打听到,本夫人又何必着急呢?”

“可是,现在整个王府都在琢磨着王爷此举的用意。有的甚至说,顾卿颜那个贱婢有可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因为她住在离听雨轩不远的凝心阁。大家都知道凝心阁是王爷为苏小姐准备,而苏小姐如果未死的话必会成为凝心阁的主人,也就是王府的女主人。现在顾卿颜那个贱人住进了,难道王爷要准备让她做王妃?”芷欣大胆的猜测。

听到“王妃”二字时,谢挽香拈花的手一滞,她起身,“走,去梓院。”

梓院。

“可有打听到什么?”

薛梓希坐在贵妃椅上,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今日的她穿得是烟罗红镂金百蝶裙,比往日更是艳丽几分。

在她脚下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婢女,“回夫人,凝心阁有侍卫守着,奴婢不敢靠近凝心阁。”

不敢靠近,那就是什么都没查到。

“废物。”薛梓希怒眸一瞪,挥袖,“碰“的一声,桌上的茶具跟着滚落在地。

“夫人饶命。”跪在地上的婢女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姐姐如此大发雷霆,不知是为了何事?”谢挽香带着芷欣缓缓而入。

薛梓希看是谢挽香,微抬了眼帘,“妹妹今日怎么有闲心到姐姐这来了?”

“我日日呆在挽香院也无聊,不如到姐姐这来唠唠家常。”谢挽香声音柔柔的。

薛梓希坐在左首座,说了句,“坐吧。”

谢挽香走过去坐在了右首座。

她坐下后,不经意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薛梓希扫了眼修慧,修慧让那婢女下去了。

谢挽香呡了口茶,将茶放于桌上,用丝帕轻拭着嘴角,“姐姐刚才发怒莫非是因为顾卿颜?”

薛梓希凝视着她,“怎么,那个贱人的事,妹妹也听说了。”

“何止是妹妹听说了。”谢挽香娇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各院主子都没闲着呢。”

“你是指各院主子派人去凝心阁打探消息的事。”

“是。”谢挽香轻颔首,“但是,各院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打探到。听说,溪风院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被侍卫发现了,一剑削掉了脑袋。”

薛梓希冷眼看着谢挽香,硬声道,“这事我知道。”

第九十二章 月影疏疏风雨楼

“那接下来,姐姐打算怎么办?”

父亲前几天的来信,因为她自作主张把顾卿颜设计去了角斗场,结果东皇钰将角斗场封了,相关人员全部被处死。薛和作为角斗场的幕后之人已经被东皇钰关进了刑部大牢,是死是活不过是东皇钰一句话的事。

薛府就薛和一根独苗,薛丞相为了救薛和,特地来信厉声警告她这段时间不准轻举妄动。

想到父亲的警告,薛梓希咬牙恨声道,“静观其变。”

薛和半月前被东皇钰关进刑部大牢一事,谢挽香也听说了。

“姐姐是在顾虑令弟一事?”

薛梓希没有吭声,不过眸中滔天恨意说明谢挽香猜的没错。

因为薛和一事,她被父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薛和的命还捏在王爷手中。

她就算再怎么恨顾卿颜,碍于父亲的警告也只能先忍着。

“姐姐,不过这顾卿颜也真是命大,先前那么多次都让她逃过一劫,这次进了角斗场都没死。”谢挽香观察着薛梓希的脸色,顿了顿,“以前呢,王爷对她的态度我们琢磨不透,现在人都住进凝心阁了,那王爷的心思也就不难琢磨了。”

凝心阁,是东皇钰为苏怜心准备的。因此,在王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凝心阁的主人就是将来的钰王妃。

现在顾卿颜住进去了,是否代表顾卿颜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的钰王妃。

听到这,结合楚香香先前所说的话,薛梓希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良久,冷声道,“妹妹,你说王爷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贱人。”

“或许吧。”谢挽香模凌两可的答道。

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薛梓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天色渐渐开始暗了下来,阵阵西风吹的院中树叶沙沙作响,坐在内堂也听得甚是清楚。

谢挽香端起婢女刚换上的热茶,轻啜一口,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冬了。”

薛梓希不知她突然说起这是何意,也未搭话。

谢挽香又状似无意地说,“再过半月应该是一年一度的狩猎了吧。”

听到“狩猎”,薛梓希眼睛突然闪过一丝耀眼光芒。

符城。

这是一座古朴的城,高高的墙面上早已布满了点点青苔。而这些青苔正是它历经少年沧桑的见证。

千年来,无论它历经多少时间的摧残,但它仍然屹立不倒;

千年来,它经历无数凄凉,无数风花雪月的繁华,无数人走茶凉的悲凉,依然雄伟壮观的存在着;

千年来,它阻拦了无数进犯的敌人,正因为有它的存在,才让这座城固若金汤,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

可如今这座城及城内的人都要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

乌云在天际嘶鸣划破雷电,狂风肆虐,城墙上战旗飞扬。身穿银色铠甲的将士,表情严肃,时刻都不敢松懈。

清如风,雅如诗,温如玉,美如画。

城墙上迎风而站的男子却与这样的场面格格不入。

他一袭白衣立于城墙,乌发用白色丝带束着,随风飞舞。

如此绝世而立,如仙如幻的人此时却出现在与他格格不入的城墙上。

“将军。”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搭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走了上来恭敬唤了声。

男子大概三十出头,国字脸,一身银色铠甲的他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是火云军的副将卞显成,而站在他前面的男子正是前不久与南桑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沈疏楼。

月影疏疏风雨楼,诗意人生何许愁?

沈疏楼,一个翩翩绝世、号称帝都第一温润公子的人,本就不是为了战场而生,却为了一个人甘愿握起杀人的刀。

“将军,西玄大军在等什么,以他们现在的士气,全力进攻,符城必破。”

他们已经被围困了整整一个多月,符城原有的十万守城将士变成五万,加上将军带来的五万火云军,现在城内的守城将士,所有的老弱病残加起来不到十万。

十万面对三十万西玄大军,不过是以卵击石。

可西玄军的举动却让人琢磨不透,被围困的一个多月来,他们隔三差五的发起进攻,却没卯足全力,每次都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的的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

“他们全力进攻,符城破是必然的。”沈疏楼淡淡凝视着前方绵延几里的西玄大营,“但他们不敢冒险。现在我们的守城将士所有老弱病残加起来虽不到十万,但是我们还有五万火云军。这五万火云军跟着父亲从无数次的炼狱中爬出来,他们别说以一敌五,至少以一敌三是没问题的。”

“西玄大军一旦全力进攻,符城固然可破,符城十万将士也会无一生还,可他们损失也会不少,三十万大军,至少会折损二十万。本来此次,西玄为了拿下符城就已经出动了西玄国三分之一的军力。如果这三分之一再折损二十万,到时南桑,北幽再趁机发起进攻,西玄必会灭国。”

“所以,他们不敢冒这个险。他们在等,等我们粮草殆尽时,再发起全力一击,到时他们的损失会降到最低。”

“原来他们怀的是这种心思。”卞显成恍然大悟,看着面前儒雅温润的将军,心中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不愧为老将军之子,尽得老将军真传。将军的心性、谋略比之当年的老将军甚至更甚一筹。

“我们还有多少粮草?”沈疏楼问道。

卞显成一愣,答,“最多……能坚持半月。”

半月啊!

如果东凌的支援不能在这之前赶来,势必将会迎来一场血战。

到时自己还能活着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吗?

沈疏楼如玉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支援的人马什么时候到?”

“还……未收到任何消息。”卞显成犹豫了下,最终忍不住说道,“将军,会不会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支援?”

其实,他心里明白,将军之所以来到符城是因为将军得罪了钰王殿下。现在符城被围,钰王殿下如果要想除掉将军,不派兵和粮草支援是除掉将军最好的时机。

“不会的。”沈疏楼望向帝都的方向,肯定的说,“他就算要除掉我,也不会拿东凌国的安危来冒险。”

因为符城一旦失守,西玄大军只要越过是祁西岭山脉便可直逼帝都。

东皇钰又怎会不明白其要害关系。

所以,东皇钰一定会派人来支援的。

见他如此肯定,卞显成相信将军的判断,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们粮草不足的事,不要泄露出去,以免引起军心不稳。”

“是,将军。”

卞显成退去后,沈疏楼再次抬眸望向帝都的方向。

颜儿,等我!

一定要等我回来!

第九十三章 贴身婢女

有了天下第一神医的治疗,顾卿颜伤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以前在留下时的伤疤,这次在角斗场受伤,伤口愈合后连伤疤都没有。

走到铜镜前,掀起刘海,仔细看了看额头。

曾经在大牢里,被人用烙铁在额头上烙下的“贱”字竟然没了。

想来,定是在角斗场,额头上的皮肤被恶狼撕咬掉了,现在长出来的新肉就没有。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曾经那个她用厚重刘海费尽心思隐藏的耻辱,终于不用担心再被别人知晓了。

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可以回自己住处了,然后去看长安。

想着,她推开房门,不曾想却碰到迎面而来文途。

“文管家。”她淡淡的打招呼。

“顾小姐准备去哪?”文途语气也是淡淡的。

“回自己的住处。”

“不必了!顾小姐以后就住在凝心阁。”

“什么?”顾卿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今日起,你就是王爷的贴身婢女,照顾王爷的饮食起居。”

文途的声音不大,可却能让院子里的人都听个一清二楚。

既然整个院子的人知道,那么整个王府也很快就知道了。

顾卿颜突然成为东皇钰贴身侍女的事情,一瞬间就引起了王府许多人的惊讶不解。

这些年来,王爷从未有过什么贴身婢女,就算他院子里的婢女那也是经过文管家精挑细选的,只限于在院子里活动,更别说贴身伺候王爷了。

他们甚至觉得这怎么可能,顾卿颜她一个残废怎么可能会成为王爷的贴身婢女?

王爷不是恨极了她吗?

但文途作为王府的管家,又是王爷极其信任的人,他说的话又怎会是假?

当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又不得不接受。

于是,王府不管是是婢女还是侍妾,他们从一开始的惊讶不解一下子转变成羡慕嫉妒恨。

做了东皇钰贴身婢女的顾卿颜无需做再到厨房报到,只有一项工作,那便是照顾好东皇钰的饮食起居即可。其他的都可指派下人去做,她只需要在辰时前起床,辰时来听雨轩报到。

成为东皇钰贴身侍女的第一天,就连顾卿颜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需要做哪些。

比如现在,东皇钰在书房里面批阅着公文,顾卿颜躬身立在门外,却不敢进去。

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的书房,除了云侍卫,纪侍卫和文管家,其他人擅入者死。

“进来。”在顾卿颜站了差不多一刻钟后,东皇钰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在离桌案丈许远的地方停下,低眉顺眼的站着,听候吩咐。

东皇钰这才抬眸扫了扫她,微微蹙眉,“顾卿颜,你知道什么叫贴身婢女吗?”

“回王爷,奴婢知道。”顾卿颜低声答。

“既然知道,那你刚才站在书房外干吗?”

“文管家有嘱咐过,王爷的书房擅入者死。”她如实回答。

上次,因为擅入书房,差点死在了地牢,她可是记忆犹新。

“顾卿颜,你是本王的贴身婢女就得贴身伺候着。”

贴身伺候?

难道他的意思就是说以后书房自己可以进来?

“是,奴婢知道了。”一脸恭顺。

见她还是低眉如木桩般一声不吭的站着,东皇钰一阵微恼,这女人是听不懂他话,还是故意的,他的意思是让她过来,她却站着不动。

“抬起头来。”

她听话的抬起头,一抬头正好撞向东皇钰漆黑如浩瀚星空的眼瞳,头皮一阵发麻,避开。

东皇钰大而细长的精致眸子微起来,“你很怕本王?”

“没……没有。”顾卿颜昧着良心说谎。

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刑部大牢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的折磨,历历在目。

就算现在,虽然嘴里说着不怕,但也改变不了骨子里曾经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怕?那就过来研磨。”

顾卿颜一愣,咬牙,小翼翼的靠近桌案。

“怎么,本王吃人吗?”

“没有。”顾卿颜僵硬的笑道。

就算真的吃人,她能说实话吗?

“既然没有,就好好的磨墨。”东皇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随后,视线投入到手上的公文上。

顾卿颜磨着墨,心里却越发不明白了。东皇钰不是最恨她的吗,为何会突然让自己做他贴身婢女?

她有下没下的磨着,偷喵了眼东皇钰,见他视线完全停留在公文上,根本不知道在自己偷看他,这才大胆的打量起他来。

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以紫金冠束起,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带着星辉的瞳孔,傲然挺立的鼻,泛着冷傲弧度微微上场的唇。

这张俊美到令人不敢逼视的脸,她曾经看过无数次,再一次看仍忍不住为其着迷。

虽然只是一个侧颜。

“本王好看吗?”东皇钰突然转头。

“好看。”

话音一落,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东皇钰在问她话,而且自己还顺口答道说“好看”。

她顿时吓得手一抖,手里的墨块猝不及防的掉在了东皇钰衣袖上。

今天的东皇钰穿的是深蓝色的锦服,黑色的墨块砸在他左手衣袖上,顿时晕染一小片黑。

顾卿颜一看,心想闯大祸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跪在地上的她瑟瑟发抖,东皇钰有着严重的洁癖,以他喜怒无常且冰冷残酷的性格,她知道自己这下是死定了。

他深幽的眼眸盯着她发抖的身子,一声未发。

在静得诡谲的气氛下,顾卿颜紧张的心跳声,异常清晰。

良久,东皇钰好看的眸子染上丝丝笑意,“起来吧。”

“谢王爷。”顾卿颜闻言,起身。

但悬着的心依旧不敢放下。

经过一年的牢狱之后,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东皇钰。

他的手段,她亲身体会。

“走。”东皇钰把公文合上,放在桌子右上角后,起身说道。

顾卿颜呆滞,他说走,是要去哪里?

难道要把她关进暗室,或地牢?

她站在那,丝毫未动。

“快点跟上。”走到门口的东皇钰,回首见她还未动,语气隐有不悦。

顾卿颜胆战心惊的跟在他后面,穿过一条长走廊,才发现自己跟着他到了听雨轩。东皇钰直接推门进了内室,顾卿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且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

她只好无奈的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第九十四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给本王更衣。”

原来他来这是要换衣服。

顾卿颜恍然大悟,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走过去。

从未想过,东皇钰竟然如此高大,自己站在他面前竟显得这么娇小。

为他脱掉之前弄脏的外袍,她从衣架上另外拿了一件黑色的外袍过来给他换上。

“本王等下有事外出一趟,你就不用随行伺候了。”低眉看她,见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竟有些满足。

“是。”

见她如此顺从,东皇钰眉毛上扬,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顾卿颜低头给他整理衣服上德褶皱,并未看到东皇钰眼中的一丝温柔。

换好衣袍后,东皇钰带着云随离开了王府。

他一走,顾卿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正好,趁他不在,她可以去看看长安。

在她还没成为东皇钰的贴身婢女前,王府后院的众人对她都是冷嘲热讽,甚至是辱骂;当有一天,她不再是洗衣苑或厨房的那个卑微婢女时,曾经欺负、羞辱过她的人完全变了副嘴脸。

只要她经过的地方,无论哪个婢女,见到她都毕恭毕敬的,唯一未变的是火奚姑姑。

火奚姑姑见了她,也只顾着忙自己手上的活,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阿谀奉承。

“火奚姑姑,长安在哪里,我想看看他。”顾卿颜微笑着打招呼。

说起来,在王府除了长安,火奚姑姑应该算是对她最好的了吧。

别看,有时火奚姑姑很凶,嗓门很大,但是对她也算颇有照顾。

其实,除了长安和火奚姑姑,小翠对她也很好,但是小翠的好不是纯粹的,是怀有目的的好。

“长安在那边。”火奚姑姑回身望向不远处正在洗菜的长安。

“谢谢火奚姑姑。”

顾卿颜走了过去,见长安坐在那里洗着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轻轻地唤了声。长安回头看到她高兴极了,“顾姐姐,你来了。”

“嗯嗯。”顾卿颜说道,“趁王爷有事外出了,我特地来看看你伤怎样了,好了没?”

长安站起来答,“我伤没事了,经过荀大夫治疗早就好了。”

与顾卿颜相比,长安伤得较轻,包扎了一番,躺了几天就好了。

“顾姐姐你就甭担心了。”长安笑着说,“来,顾姐姐你坐。”

顾卿颜腿不方便,刚才从听雨轩到这走了不短的一段路,也确实累了,她就也没谦让,坐下后,满怀歉意的看着长安,“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明明是顾姐姐为了救他而受伤,却反而说她没保护好自己。长安见她如此说,内心除了过意不去,更多的是自责,“顾姐姐,你千万别这样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角斗场了。要不是因为我,顾姐姐也不会受伤。”

回想起自她第一次误闯进厨房时,她就为了自己被王爷责罚,后面调到厨房来干活时,对他也甚是关心、照顾。

他一直想不明白,顾姐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顾姐姐你为什么对我么好?”长安终是忍不住问了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对他好?

难道告诉他,他有个姐姐叫长平,但是却为了救自己死了。

先让他得知自己还有亲人,再告诉亲人已死,这种得到后失去,远比从不曾拥有要痛苦得多。

顾卿颜自问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

她微微一怔,随后轻吸了口气,摸摸长安的头,深深的看着他,“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长安听后,忍不住眼眶一阵发红,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动的泪眼朦胧,“顾姐姐,你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从今日起,我不要顾姐姐老是保护我,我要好好保护顾姐姐。”

“好,姐姐相信你。”顾卿颜也紧紧回握他的手。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在顾卿颜看来,这不过是他年少时一句豪言罢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今日的一句豪言,在后来的某一天,真的一语成箴了。

后来,他真的做到如今日所说,为了保护她,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长安蹲下继续洗菜,顾卿颜也帮着一起洗,长安连忙阻止,“顾姐姐,你现在是王爷的贴身婢女,这些事你就别做了,再说你伤刚好。你看,已经剩下不多了,我一个人可以洗完了。”

“身为王爷德贴身婢女又怎样啊,还不是一样为奴。姐姐帮你洗下菜,又有什么关系呢。”顾卿颜笑看着他。

“顾姐姐,这你就有所不知。王爷的贴身婢女,可威风了。顾姐姐你现在比起薛夫人的贴身婢女修慧,谢夫人的贴身婢女芷香,楚夫人的贴身婢女小菊……甚至王爷院子的婢女都要高一等呢。以后,看她们还敢欺负你不。哼,就连她们的主子也不敢随便拿姐姐怎样了。”长安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在长安低头洗菜不注意时,顾卿颜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长安终究是年龄小,太单纯了。

他殊不知自她做了东皇钰的贴身婢女开始,每一刻过得都是如履薄冰。东皇钰性情难以捉摸,这一切是不是暴风雨来临的预兆,谁也说不定。

……

如果说帝都最受贵族子弟欢迎的除了醉春阁,那就是相留书屋了。

去醉春阁的大部分是纨绔子弟,是寻花问柳,而那些自恃身份,自诩风流的人是不屑去醉春阁的。

他们往往会选择相留书屋,在他们看来进出相留书屋是身份和才识的象征。

此刻,相留书屋装饰素雅精致的青莲居,除了墙上挂着的几乎绝迹的青莲图之外,还有东面靠墙的书柜放了满满一柜子的书籍,朝南面摆着一张四方形的紫檀木桌。桌子的左位置坐着一个藏青色华服的男子,他就是安王东皇辰渊。

在他的左后侧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男子,他就是安王府第一谋士秦霄。

东皇辰渊端起茶杯欲再饮时,才发觉杯盏里的茶水早已见底了,于是将杯盏放下,“秦先生,你觉得本王的皇兄会不会来?”

“在下觉得曜王殿下一定会来的。”秦霄抬眸肯定的说。

“本王的那个皇兄还真是处处要压本王一头,让本王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了吧。”

“曜王殿下是什么性子,王爷您是最清楚的。”

“也是。”东皇辰渊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感叹道,“这相留书屋的云雾星茶真不错。”

“皇弟,倒是很有闲心逸致啊?”

这时,东皇傲走了进来。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随行着丞相薛敬之。

第九十五章 安王府第一谋士

东皇辰渊原本只约了东皇傲,没想到薛敬之也来了,这葫芦卖的什么药?他不动神色起身笑吟吟地说,“没想到薛丞相也来了。”

“臣见过安王殿下。”薛敬之拱手行礼。

“丞相不必多礼。皇兄,丞相,坐。”

东皇傲二话不说的在桌子右方坐下,紧接着薛敬之也在东皇傲的下首位坐下。

“秦先生,你也坐吧。”东皇辰渊看向秦霄。

秦霄答了声“是”,走到东皇辰渊下首位坐下。

“眼前这位是?”薛敬之扫量着秦霄问道。

“见过曜王殿下,见过丞相。”秦霄起身施礼,“在下秦霄。”

秦霄,安王府幕僚,也是东皇辰渊信任的人。

东皇辰渊府中谋士数十人,秦霄号称王府第一谋士。

东皇傲一双黑眸在秦霄身上打量一番,了然于心。

连府中第一谋士都带出来了,看来东皇辰渊今日所约之事不简单。

东皇傲凝眉看向他,“东皇辰渊,你让人传话约本王在此一叙到底是什么事,非得约在这谈?”

东皇辰渊未回答,而下首的秦霄却眸光一转,看向薛敬之,淡笑着说,“听说丞相的公子被钰王殿下关进了刑部大牢?”

薛和被东皇钰关进刑部大牢,朝堂上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现在秦霄却故意有此一问,是特地给他难堪还是?

薛敬之脸色铁青,梗生硬气答道,“是。”

秦霄似笑非笑地说,“想必丞相为了救令郎费了不少心吧?”

薛和是薛敬之的独子,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让薛家唯一的香火断送在东皇钰手上,所以今日来此的目的显而易见。

“今日臣来此就是请安王殿下救救小儿。”薛敬之起身作揖。

“丞相请坐。”东皇辰渊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才慢悠悠说道,“丞相严重了,不是本王见死不救,而是令郎能否安然无恙完全取决于皇兄。”

这是什么意思?

薛敬之和东皇傲同时眸光一凝。

东皇傲手中擒着白玉瓷杯赏玩,眉间微蹙,“东皇辰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今日约本王来就是为了说此事?”

东皇辰渊五指微曲,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答非所问,“日子过得真快,大慨还有半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狩猎了吧。”

刚才说着薛和的事,现在突然扯到狩猎的事上去了。

东皇傲也不蠢,立即明白其意图,“你想在狩猎上做什么?”

“王爷想做的事也是曜王殿下想做的事。”不待东皇辰渊说话,秦霄开口说道。

东皇傲冷眼扫向他,“你的意思是要在狩猎上对付皇叔?”

秦霄淡笑着,未做声。

不做声就代表默认了。

东皇傲黑眸中掠过一丝幽光。

上次刺杀一事,已经失败了。出动了黄泉殿二十多名四蕊杀手,结果是不仅东皇钰毫发无伤,而黄泉殿的二十多名杀手无一生还。

事后,二十多名的杀手头颅被一一挂在了城楼上示众了三日,其目的就是威胁警告的意味。

为了请动黄泉殿的杀手,他和东皇辰渊各出了五十万两白银。

连黄泉殿天杀榜的四蕊杀手都没能要了东皇钰的命,那就只有请黄泉殿天绝榜的六蕊杀手才有机会除掉他。但,天绝榜的六蕊杀手,请一个需要十万两黄金。

而且请了也不一定杀得了东皇钰。

东皇傲犹豫着,“就算我们联手也不一定能够除掉皇叔,上次的刺杀就已经说明一切了。而这次狩猎,到时父皇也会在场,必定有重军把守。如果刺杀失败,事情暴露了,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曜王殿下,在下想您是误会了。不是您和王爷联手,而是曜王殿下安排刺杀一事,王爷不参与其中。”秦霄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皇傲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也因此震了震。

“皇兄,秦先生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清楚了。”东皇辰渊侧过脸,端着茶盏,慢慢地呡了一口,“丞相的公子本王可以帮忙救,但皇兄负责安排狩猎上的刺杀。”

“东皇辰渊,你凭什么会认为本王答应?”东皇傲眼底一片戾气。

“曜王殿下,在下觉得你先问问丞相的意思,再拒绝不迟。”秦霄执杯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向薛敬之。

单凭曜王一人一力想救出薛和确实很难,但如果有了东皇辰渊的帮忙,胜算就大多了。

薛敬之今日来,也是因为东皇傲说要与东皇辰渊合作,既然合作那就得拿出诚意。

所以,薛敬之今日来的目的很简单,要让东皇辰渊帮忙救出薛和,显示他合作的诚意。

但是,没想到秦霄在见到薛敬之的那刻就已经吃准了这点,才先发制人的,导致他们现在处于被动。

“臣恳求殿下救救小儿。”薛敬之起身走到东皇傲面前跪下恳求道。

“舅舅,你这是干什么?”东皇傲急了。

在他的映象里,薛敬之位高权重,又是他的亲舅舅,从未对他行如此大礼。

“舅舅,你先起来再说。表弟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东皇傲伸手去扶他。

“王爷,请您救救薛和。”薛敬之未起身,再次恳求道。

“这……”东皇傲一脸为难。

如果今日不帮舅舅救出薛和,那舅舅一定会对他生出芥蒂之心,以后也不会尽心帮助自己。

他一旦失去丞相的支持,那以后的皇位之争将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可,答应东皇辰渊的条件,一旦事情败露或被皇叔查出,除了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东皇傲的犀利的眸光从东皇辰渊扫向秦霄。此人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竟有如此谋略。

刚才如果不是他的引导,东皇辰渊绝对不会想到此计。

东皇傲冷笑道,“秦先生,好算计啊,让本王进退维谷。”

秦霄起身,语气不谦不卑,“王爷过奖了。”

东皇傲眉梢上挑,“此事,就算本王答应,本王也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黄金去请黄泉殿的杀手出手。”

“王爷何必要请黄泉殿的杀手呢,直接用您圈养的死士就好。”秦霄勾唇浅笑。

“你说什么?”东皇傲手再一次重拍在桌上,神色猛沉。

他圈养死士的事,本就是秘密,除了舅舅,只有他知道。没想到秦霄竟知道此事,这秦霄到底是什么身份?

“皇兄何必恼怒呢。现在离冬季围猎还有半月,皇兄还有选择的机会。”东皇辰渊语气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他起身,“皇兄,臣弟府中还有事,臣弟就先告辞了。”

不待东皇傲作声,东皇辰渊看向秦霄,“秦先生,我们走。”

“是,王爷。”

第九十六章 红烟(求收藏,求推荐)

这几日,东皇钰异常忙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就连才身为他贴身婢女的顾卿颜都甚少见到他的人,更别说让她去伺候了。

东皇钰不在王府,她也乐得清闲。

他不在府内的日子,虽说算不上称心如意,也算是轻松闲适。

这几天,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的薛梓希也消停了。王府后院的那些主子们也没什么动静,而王府的那些奴才们一个个见风使舵的来巴结她,她懒得搭理他们。

这不,现在趁东皇钰又外出了。她闲着没事,于是在王府里四处闲逛来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刚被带回王府关押她的柴房了。

推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这个所谓的柴房,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应该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顾卿颜四处打量了一下,上次,她被关在这里醒来时,银针就是从西面的窗户射进来的,那些银针显些害她丢掉了性命。

窗户上到现在还残留着银针射出时留下的孔。

当时,她就想不明白自己被带回王府还不到半天,竟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要置她于死地。

看来,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王府的人或者还在王府,随时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除掉她。

如果真的置她于死地,随时随地可以杀了她,为什么对方却迟迟没有动手。

对方在等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她走出柴房,抬眸往前面扫去,不远处正是王府的马厩,那里饲养着数百匹天下良驹。

上次在这里,她好像听到过红烟的嘶鸣声。

难道红烟也在这里?

踩着细碎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马厩走去。

将整个马厩里都扫了一圈,都不见红烟的身影。

她摇摇头,苦笑一声,想来上次是自己听错了。

“顾……顾……小姐……”在她埋头苦笑时,耳边响起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声音带有一丝丝的不确定,一丝丝的欣喜,还有一丝丝的不敢相信。

顾卿颜闻声,回身,见是一个看起来长相俊俏的男子,右手牵着马,左手拿着一把长剑。

一身灰色劲装,干净利落的打扮。

这明显不是王府的侍卫服,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顾卿颜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

“顾小姐,我是纪也啊,你不认识我了?”纪也欣喜的说。

本来听说顾小姐在王府,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看她。奈何自己经常被王爷派出去执行任务,甚少呆在王府,所以一直没寻着机会。

没想到,现在竟在马厩碰到她了。

上次,他办完事回来,在马厩看到红烟是从没有过的兴奋,当时他就应该想到柴房里关着的人除了红烟的主人还能是谁?

纪也看着她,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当他看到她曲膝而站的右脚时,由之前的欣喜渐渐变成了难过,“顾小姐,你受苦了。”

顾卿颜又何尝不明白纪也所想,心里也泛起苦涩。

“你说你叫纪也,可是我好像并没见过你。”

“顾小姐你是否还记得八年前,在帝都西街,你从马蹄下救下一个少年。”纪也回忆起八年前的那一幕,提醒道。

八年前,她才八岁。一袭红衣的她,明媚张扬,小小年纪却已霸气外漏。

“原来是你啊!”

经这么一提醒,顾卿颜想起来了。

八年前,她在帝都东街从薛和的手里救下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年,没想到八年前的少年已经长得这般英俊不凡。

“当年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向顾小姐道谢。”纪也说着,深鞠一躬,“多谢顾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十二年前,东凌与南桑发生战乱,纪也的父母因战乱而死。于是,他也跟着同样无家可归的人一路辗转来到帝都。在帝都一直以乞讨为生,度过了四年。

谁知有一日,他捡一枚掉落在街道中心的铜板,却被坐着马车的薛和看见故意以惊扰马车导致他受了惊吓为由,要将他当街打死。

在他差点死于薛和手上时,顾卿颜出现将薛和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派人将奄奄一息的他送去医馆治疗。

“当年救你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你无需记在心上。”顾卿颜淡扫过纪也。

当时她不过是看不惯薛和的所作所为,才忍不住出手教训了薛和一番,然后顺便从薛和手里救下他。这对于她来说,当时不过是无心之举罢了。

“顾小姐,当年对于你来说或许是无心之举,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活命之恩。顾小姐的大恩,纪也没齿难忘。若日后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纪也郑重地许下承诺。

顾卿颜听了并未放在心上,“我从未想过要你报恩。”

说完,她转身欲离去,纪也唤住她,“顾小姐,等下。”

“还有事吗?”顾卿颜转身淡问道。

“红烟很想你。”

“什么?你见过红烟?它在哪里,现在怎样了?”她追问道。

看样子上次她没有听错,那真的是红烟的嘶鸣声。

“红烟很好,不过它现在不在王府。”

自上次东皇钰一怒之下挥剑将红烟刺伤后,纪也就不敢让它继续呆在王府了。而且王爷也放话别让他再看见红烟。因此,为了红烟的安全着想,他只好将它牵出王府。

“那它在哪里?”

“我把它养在城外西郊。”

原来红烟在城外西郊。

一年多没见它,真想它。

可是自上次角斗场事件后,东皇钰早已派人随时监视她,防止她再次出府。

现在她出不了王府,又怎么去看红烟。

算了,还是以后找着机会再去看它吧。

顾卿颜说道,“既然这样,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它。”

“顾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谢谢。”

顾卿颜道了一声谢,也不多做逗留,转身离去。

纪也欲说什么,却终究欲言又止。

顾卿颜走在回凝心阁的路上,一直在思索着该想个什么样的办法出府,去看看红烟。

“你在想什么”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她才抬眸,眼睛却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因为东皇钰就站在她前面,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恐怕她差点就撞在他怀里了。

顾卿颜连忙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起来吧。”东皇钰淡扫了她一眼,“走路都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顾卿颜支吾着。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刚才在想怎么出王府吧!

第九十八章 翩翩公子雅如仙

一回到凝心阁,顾卿颜深深松了一口气,立刻四脚朝天的躺在床上。

今日跑了一段路,刚才又伺候东皇钰沐浴,给他按摩,现在她腿酸,胳膊酸。

这几日的东皇钰送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是心动还是恐惧,她已经分不清了。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什么。所以,无论是心动还是恐惧,都不能影响她的计划。

思索许久,闭上沉重的眼睛,嘴角上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窗户掀开的声音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她。

警惕的睁开眼,猛然从床上坐起,“谁?”

“是我。”来人低声说道。

听到略带熟悉的声音,她一下未想起来是谁。

直到易凉的那张略显稚嫩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她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

“怎么是你?”

当日,易凉虽有恩于她,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今日,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王府到底为了什么?

应该不是为了见她吧?

“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卿颜压低音量问道。

王府守卫森严,特别是凝心阁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我知道这院子四周潜伏了不少暗卫,不过他们发现不了我的。”易凉颇为自豪的说,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

从第一次见到长安,她就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不简单。

单凭他在面对危险时那随机应变的从容,不是一个普通少年会有的。而且普渡寺里的那群乞丐好像是听命于他的,并不像他说得那样,他们只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在同一个地方落脚才相识。

所以,易凉包括普渡寺的那群乞丐也绝对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只是乞丐。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是。”易凉答。

顾卿颜环视他一圈,“找我有什么事?”

“带你离开王府。”

顾卿颜注视着他明亮的眼睛,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易凉眼眸轻抬,反问。

“不像。”顾卿颜点头,“我是要离开王府,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易凉语气却变得急切,“两日后便是皇家一年一度的冬季围猎,到时东皇钰必会参加,那时是你离开王府的最好时机。”

“我若走,必须要带上长安。如果带不走长安,我宁愿不离开。”顾卿颜目光坚定。

长安是长平的弟弟,也是她的弟弟。她发过誓,一定要保护好长安,所以她必须带长安一起离开。

易凉见她如此坚决,只好妥协的说:“要想在钰王府带一个人何其难,你想好计划了吗?”

“能离开王府的唯一机会便是取得东皇钰对我的信任。现在,我虽然是东皇钰的贴身婢女,但他对我还是多有防备。所以,我必须取得他完全的信任,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带着长安一起离开王府。”

易凉点头,认真的说道:“好,到时我会尽我所能助你离开。”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为了帮她离开,他都会在所不惜。

易凉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狐狸头像的黑色令牌,“这是我的随身令牌,一旦有困难拿着这枚令牌在帝都街上随便找一个乞丐,只要有人认得这枚令牌,便会倾尽全力的帮你。”

顾卿颜接下令牌,点头,目送他离开。手指摩挲着令牌上的狐狸头像,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具体在哪里见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最近真是奇怪了,她脑海里除了浮现一些自己从未知道的东西外,怎么见到有些东西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上次看到东皇清佩戴的上等翡翠雕成的玉佩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这次看到手中的令牌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难道她曾经有失忆过,或忘记了一些事情?

令牌一事困扰了顾卿颜整整一夜,一夜未眠的她,在临近天亮才小睡一会儿。

眯了会眼后再睁开眼已是辰时了,糟了,已到辰时了,她得赶去听雨轩伺候东皇钰起床洗漱。

简单梳洗一番后,急急忙忙赶往听雨轩。

到了听雨轩,婢女红绫将手中端着洗漱水递给她,淡淡地说,“进去吧,王爷已经起床了。”

红绫身为听雨轩的婢女,人冷,话少,但对顾卿颜还是不错的。

本来洗漱的水和洗漱用品这些都是她要准备的,今天显然是红绫看她起来晚了,担心她再去准备这些东西耗时会迟到,惹怒东皇钰,所以已经替她准备好了。

“多谢红绫姐。”顾卿颜微笑着道谢,随后端起金盆推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时,东皇钰已经起身,且连衣服穿好了。

今日,他竟未穿朝服,只是着一件墨色锦服,玄纹云袖,少了几分往日的强大气场,多了几分柔和,竟有一种优雅如仙的感觉。

顾卿颜盯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盆放置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奴婢给王爷请安。”

东皇钰闻声,转身,轻扫了她一眼,“起来吧。”

她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东皇钰会怪罪她的,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

当她起身时,东皇钰已经在洗漱了。

她再次愣了。

平时不都是让她伺候的吗,今日怎么不让她伺候了。

不一会儿,东皇钰洗漱好,顾卿颜走过去给他梳头发,将一半头发绾于头顶,一半垂下后欲拿起紫金冠给他戴上,想了想,却又放下换成白玉冠。

东皇钰今日穿得衣服并不适合戴紫金冠。

墨色华服配上白玉冠,倒还真是般配。

东皇钰嘴角弯起一个满意的幅度。

顾卿颜愣愣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么一搭配,他看起来不再是那种王者般高贵凌人的气场,反而有种翩翩公子雅如仙的气质。

“跟本王出去一趟。”东皇钰起身道。

出去?

顾卿颜眼中一黯。

她现在这个样子,右腿残疾,出去只会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面对大家对她嘲笑和讥讽。

“王爷,奴婢腿脚不便。”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想必东皇钰也明白了。

但是东皇钰却未理会,说道,“本王让你跟着你就跟着。”

说着,他大步走出门外,出了门口转头扫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呆愣的顾卿颜回过神来,小步跟在东皇钰的身后。虽然不知道他让自己跟他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只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第九十九章 遇刺(求推荐,求收藏)

到了门口,早已有下人准备好马车,云随候在那里等着东皇钰出来。

他上了马车后,顾卿颜立在原地未动。

现在,只有一辆马车,难不成自己要跟他坐一辆马车?

“还不上来。”东皇钰的声音响起。

她咬牙,慢慢地爬上马车。

随后,云随也上了马车。

以前,东皇钰的马车由专门的车夫驾的,但今日却是云随驾车。

所以,马车上也就只有云随,她,东皇钰三人。

云随要驾车,他坐在车外,车内自然就只有她和东皇钰两人。

今日的马车不比平时东皇钰坐得镀金马车,没有那么大,里面也没有那么宽敞。所以,空间相对于来说小了很多。

再加上坐了两个人,空间就更窄了。

东皇钰从坐进来就一直未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吭声,坐在旁边的顾卿颜就更不敢吭声了。

顾卿颜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及一双看一眼就让人胆寒的眼。

虽未抬头,但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

终于,她感觉不到那道视线的存在后,便试探地抬眸。

一抬眸,东皇钰早已双眸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见他闭眼,顾卿颜的目光在他脸上开始肆意的打量了起来。

东皇钰不愧为东凌国第一美男!

她自问见过不少男子,但从未有一个人长得有他好看。

想当年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也是因为这张俊美非凡的脸。

她肆意的打量着,突然,那双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迸发出凌厉的光芒。见他睁眼,她吓得身子颤了一颤,难道东皇钰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了。

连忙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

突然,周围被漫天的杀气包围……

“王爷,小心。”

云随话音刚落,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举起刀剑齐刷刷的砍向马车。

顾卿颜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东皇钰一手提起,破车而出。

而云随早已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了。

东皇钰提着她越出几丈之外,缓缓落地。

落地后,顾卿颜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稳。她抬眸望去,黑色人有数十人之多。且个个身强体壮,武功不凡。他们一出手招招是杀招,而且好像是有备而来的。

她心里迅速盘桓了一下,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

难道他们是冲着东皇钰来的?抬眸望向东皇钰,他嘴角却扬起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意,好像刺客要杀的不是他一样。

本来,这次出门他只带了云随,没带侍卫。云随虽武功不错,但对方人数太多,他也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及得到东皇钰的安危。

这可恶的家伙,这个时候还能全然不当做一回事,笑得出来。

好吧,你不当一回事儿,那我何必杞人忧天。

反正他们要杀的不是我。

顾卿颜站在一旁也开始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其中,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眼,握紧手中的剑,突然朝这边刺了过来。

东皇钰站着一动不动,眼睛凝视着前方。

刺客的剑快如闪电,本以为他们要行刺的人是东皇钰,谁知他们刺向的方向却是自己。

顾卿颜忍不住咒骂。

果然,跟东皇钰一起准没好事。

自己今日被他连累也就算了。

而刺客见东皇钰武功高强,就改挑她这个武功被废了的废人下手。

他们真是高估了自己在东皇钰心中的地位,以为这样东皇钰就会出手救自己。

眼看刺客的剑要刺进眉心时,顾卿颜凄凉一笑,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注定要死在刺客剑下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却并没等来那凌厉的剑锋。

因为就在剑锋离她眉心只有一寸的时候,东皇钰出手了。

他只是左手微抬,一股强大到毁天灭地的气势以迅雷滚滚之势挥出,两刺客避之不及,口吐鲜血,纷纷被震退数丈。

顾卿颜睁开眼一看眼前的情况,顿时呆滞了。

以前虽然知道东皇钰会武,但很少见他出手,也就认为想来他武功也不是很高。

未曾想,他竟会强大如此地步。

这样的他,天下还有对手吗?

刺客见对顾卿颜出手见效了,逼得东皇钰出手,围攻云随的人纷纷朝她刺了过来。

顾卿颜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成为刺客的目标。

快如闪电的剑齐刷刷刺向顾卿颜。

“自不量力。”

东皇钰冷笑了一声,轻描淡写的一语却带着傲视天下的霸气。

接着,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人影中穿梭,谁也没看清他的身影,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待他回到原地时,“哐当当”地声音,黑衣人手中的刷刷落地,紧着又是“扑通”的一声声,那些黑衣口吐鲜血瞬间倒地不起。

唯一活着的一个黑衣人看着东皇钰,眼里是不可置信,是恐惧。

他握剑的手早已抖动得连剑都握不稳了。

这种强大到逆天的实力,连顾卿颜都忍不住吸口气。

不过瞬间的功夫,三十二条人命。

而这边,黑衣人额头,鼻尖,全沁出了汗水,目中泛散着极度的恐惧。即便是再恐惧,但也没忘记本能——逃命。

他一个转身腾起,迅速逃离。

云随欲追上去生擒他,东皇钰却开口道,“别追了。”

云随连忙止住脚步,东皇钰说道,“让京机卫过来清理现场。”

京机卫是负责帝都治安,负责皇帝安全的,现在东凌的钰王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被人行刺,京机卫难逃问责。

“是,王爷。”

云随走后,现在除了地上躺着的尸体,也就剩下东皇钰和顾卿颜了。

瞅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东皇钰今日带她出来到底要干吗?

好好的街道不走,今日偏要走这条小道,还引来刺客行刺。

人虽没受伤,但马车毁了。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回去?

顾卿颜站在东皇钰的后面,不解的看着他。

东皇钰站在原地思索,她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试探地问,“王爷,是否要回府?”

东皇钰回过神,似想到什么,道:“走,本王带你去飞月楼尝尝最新的菜品。”

“啊?”顾卿颜被东皇钰吓到了。不会,他带她出来竟只是为了去飞月楼吃饭?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东皇钰一定是魔怔了。

“啊什么啊,跟着本王,不要走丢了。”东皇钰瞥了她一眼,走在前面。

顾卿颜呆呆的看着东皇钰的背影,小步跟在他的身后。

第一百章 他的弱点是顾卿颜

飞月楼是帝都第一大酒楼,也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最常去的地方之一。

东皇钰带她去,说不定是要在众人面前让她出丑难堪,受尽凌辱?

她脑袋不停的转,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想好了对策。

东皇钰要了楼上的一间包厢,让小二将飞月楼最新出的菜品都上了上来。顾卿颜站在他的身后,准备为他布菜。

“坐下!”东皇钰命令道。

“啊?”顾卿颜诧异的看向他,随后躬身说道,“王爷,奴婢身份卑贱,怎配和您同桌吃饭?”

“本王让你坐下你便坐下,怎么那么多废话!”东皇钰的脸瞬间变冷,恼怒道。

见他有发怒的迹象,她可不敢继续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便乖乖的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面色僵硬的等着他动筷子。

东皇钰的神情立马就有些不对了,可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冷冷道,“你是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东皇钰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嫌弃她坐得远了。这语气表现出明显的不满,顾卿颜不清楚他的意图下,战战兢兢不敢动作。

“过来坐。”冷冷的三个字,半点都不客气。

“王爷,这这不合规矩吧!”她有点为难。

其实是非常不愿靠近他坐。

“现在在外面,不用遵守王府的那些规矩。”语气很淡,却有着让人不容违抗的威严。

“谢王爷。”

顾卿颜深吸一口气,从原先的位置上站起来,然后磨磨蹭蹭地把椅子给推回去,再一步步走过去,最后再拉开椅子顶着极大的压力坐在了他靠近左边的位置上。

此时一桌菜品已经摆好,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形形色色的食物上,才算是忽略了身边人散发出的迫人的压力。

飞月楼不愧为帝都最大的酒楼,这新出来的菜品更是人间至味。

她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了。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正对着满桌的珍馐吞口口水,东皇钰说道,“动筷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顾卿颜毫不犹豫地拿起勺子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先喝口鲜汤让嘴唇和胃适应一下有东西的感觉,再吃点儿酸的山楂干儿开开胃,然后从最清淡的东西开始吃。先是一勺豆腐乳,再来半勺松仁玉米,再然后就是两块儿绿豆糕,这样一来已经暂时地解了饥饿之感。

今日她确实是饿了,而且这些菜又很好吃,还是她喜欢吃的菜。在东皇钰面前也顾不着所谓的形象和害怕了,有够不着的菜品索性就站起身来夹。

虽说在这种环境下没怎么吃开怀了,好歹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胃。

吃得差不多之时,她抬眸看了眼东皇钰,暗暗一惊,怎么也没见他动筷子,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如同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塑。

那神情认真中带着探究,他在看什么?

顾卿颜烧红了脸,这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嫌她吃得太多了?

于是,她放下了筷子,不好意思地干笑,“奴婢实在是太饿了,而且好久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了。”

听她这么说,东皇钰却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无妨,本王以后可以经常带你来吃。”

顾卿颜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埋头,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饭。

而接下来的美食让顾卿颜吃的味同嚼蜡。

因为,东皇钰从始至终都未动筷子,整个过程都是在看着她吃。

她一直低着头,偶尔抬头瞟一眼还不小心和他的视线碰上,她又尴尬的躲开。

一顿饭下来,她如坐针毡。

话说,那个唯一活着的刺客从东皇钰手下逃脱后,七拐八拐之后直接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里。

他推开一扇黝黑的宅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立即就有身穿黄衣的蒙面女子将大门关上。

黑衣男子走过去颤颤巍巍的朝着正厅坐着的黄衣蒙面女子,跪下,“属下参见千花令主。”

蒙面的黄衣女子也就是千花令主,细长乌黑的眉下是一双令人胆寒的美目犀利的扫过他,“就你一个人活着回来?”

男子充满了恐惧全身瑟缩发抖着,嗓子眼里吐出颤抖的声音,“禀千花令主,刺杀失败了。属下……好不容易从东皇钰手上……逃回……给令主报信。”

“是吗?”千花令主听后,一双细长的美目半眯,“现在本令主已经知道了,你也尽到了你的职责了。”

“令主饶命,求令主饶命。”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头磕的如捣蒜般响,却仍旧未逃过一死。

只见一条黑影突然出现,便听见“咔嚓“一声,男子脖子被扭断的声响。

千花令主看着脚下的尸体,眸里无半点同情和怜悯,仿佛死在自己面前不过是一只蝼蚁而已。

“飞鸢,让人拖下去。”

“是,令主。”先前关门的黄衣蒙面女子她使了使眼色,立即就有两名站着的蒙面黄衣女子将男子的尸体拖了下去。

“令主,刺杀失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飞鸢恭敬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看请示宫主的意思。”千花令主揉揉眉心说道。

“这次刺杀失败,宫主会不会怪罪我们?”

“这次的刺杀,我本就不赞成的,只是宫主听了千雪那个贱人的谗言才安排了这次刺杀。”

“千雪令主为了在宫主面前邀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害我们白白损失了三十多名高手不说,到时宫主还会因为刺杀失败一事问责令主。”飞鸢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个倒不打紧。”千花令主摆摆手说,“如果宫主真的问责起来,我就把过错全推到千雪那个贱人身上去。这次刺杀本就是千雪怂恿宫主安排的,我也劝过宫主,但是宫主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此次刺杀虽然失败了,却让我看清了两件事?”千花令主一双细长美目闪过迷人的光芒。

“令主看清了哪两件事?”飞鸢问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对东皇钰的实力有所了解;其次,从此次刺杀可看出,东皇钰有了弱点。”

“令主指的弱点是顾卿颜?”

“不错。”千花令主点头道,随即,又似笑非笑的说,“若是让宫主知道了东皇钰为了救顾卿颜不惜暴露实力,不知会怎样?”

“属下想,宫主应该会安排更为猛烈的刺杀吧!”飞鸢答道。

“呵呵……”一联想到宫主知道后的疯狂,千花令主忍不住再次轻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狩猎大会(一)

顾卿颜和东皇钰刚吃完饭走出飞月楼,就看到云随驾着马车停在飞月楼的门口了。

东皇钰直接上了马车,顾卿颜也跟着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便到了钰王府门口,进了王府,东皇钰带着云随直接去了书房,而顾卿颜自己回了凝心阁。

因为昨夜未睡好的缘故,吃饱后的她,直接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王爷,已经查到了,刺客来自琉璃宫。”一进去书房,云随就向东皇钰禀报。

原来东皇钰之所以留下那个黑衣人的性命是为了让云随跟踪他。

在与黑衣人交手时,已经在他身上不知不觉的下了渲染给他的专门用来追踪人的“寻影”。

所以,即便云随去了一趟京机卫,依然能根据“寻影”追踪到黑衣人的行踪。

“果然是西玄。”东皇钰眉宇间猛然冷了几分。

那么先前王府出现西玄秘毒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看来,西玄的人早已潜入东凌,甚至还隐藏在钰王府。

“王爷,经属下得知,那个黑衣人乃琉璃宫千花令主的手下。千花令主只是奉命行事,此次行刺事件主要是琉璃宫宫主在千雪令主的怂恿下才安排刺杀一事。”云随将跟踪黑衣人时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今四国的神秘组织分别是‘一楼一宫一坊一阁’,而西玄的琉璃宫就是其中之一。

琉璃宫除了宫主之外,还有风花雪月四大令主,分别掌管着琉璃宫的春风殿,夏花楼,秋月阁,冬雪居。

云随口中的千花与千雪分别是夏花楼、冬雪居的令主。

四大令主相互牵制,相互制约,他们只听命于宫主。

“不,他们刺杀的不是本王,而不是顾卿颜。”

“啊?刺客要杀的竟是顾小姐!”云随先是一惊,随后恍然大悟。

他想起来了,自己与刺客交手时,有几名刺客的剑是刺向顾卿颜的。只是,当时她与王爷站在一起,让他误以为刺客要杀的是王爷。

本来,在他认为,顾小姐现在已经成了王府的婢女,如果要杀她,不值得琉璃宫出动三十多名杀手来杀她。再者,就算是以前的她肆意张扬,得罪了不少人,但也不至于惹到西玄琉璃宫啊。

现在王爷这么一说,自己想错了,刺客是冲着顾小姐来的。

“王爷,顾小姐出门也是临时决定的,甚少人知道。而我们刚出王府没多久就遇见了刺客,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顾小姐今日一定会出王府。”

“是内奸泄漏了消息。”东皇钰漆黑的长眸中,寒光毕现。

自上次他设计兵力布防图掉包一事后,内奸察觉到自己上当后,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为了杀顾卿颜又出来露面了。

上次利用顾卿颜引出内奸失败后,他一直让文途留意府中之人异常,文途却什么也没查出。

这个内奸倒是隐藏得深。

“王爷,就算内奸泄露的消息,他们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刺杀啊?”

东皇钰瞥了云随一眼,“刺杀一事早就安排了,他们一直未有所行动,不过是在等待机会。今日,本王带顾卿颜出府,在他们看来是最好的机会。”

云随瞬间明白了。

他们迟迟未动手是因为王府守卫森严,而顾小姐住的凝心阁王爷更是让人加强了防卫。想要潜进王府刺杀,怕是还未靠近凝心阁,就已被暗卫发现了。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

今日,定是王府的内奸得知了顾小姐出府的消息,第一时间泄露了出去,他们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了刺杀。

“咚咚。”

这时,房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以及伴随着文途明朗的声音,“王爷,您在房间吗?”

“进来。”

得到允许后,文途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随您参加狩猎的人员名单拟好了,请您过目。”文途双手将名单递给东皇钰。

东皇钰扫视两眼,随即在其最后写上“顾卿颜”三个字,合上递给文途道,“按照这个名单通知下去,明日准时出发。”

文途点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拿着折子就去通知去了。

东凌国习俗,每年冬季皇家都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

每年的十一月十五,正是皇家的狩猎日,狩猎长达一天一夜。

狩猎场就设在帝都城外绵延几百里的西峰山,那天所有的皇亲贵胄和京城达官显贵都会出席。

每年的狩猎上,皇上都会拿出三样稀有珍贵之物,作为前三名的奖励。

东皇钰作为皇上的兄弟,自然也在参加狩猎的人员之内。

去年,皇家狩猎王府最是热闹,几位侍妾为了能够与王爷一同参加可是挤破了头。今年,王府有了薛梓希,后院那些主子以前是争破头皮想去,今年却无一人敢跟薛梓希争。

“红绫、红衣、顾卿颜……”文途说完合上折子,静默的看着一干人等。

红绫和红衣是姐妹,又都是听雨轩的婢女,东皇钰带她们去无可厚非。

只是念到顾卿颜时,她惊诧的抬起头,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文途,“文管家,您没有看错吧?”她转脸看向身边的婢女,她们个个也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只按照王爷的吩咐办事,从来不揣测王爷的意思。”文途意味深长的觑了顾卿颜一眼,转身离开厨房。

顾卿颜明白,没有东皇钰的同意,是没有人敢擅做主张将她带去的。

十一月十五,皇家狩猎场西峰山,是空前的壮观,热闹。

所有的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来了,他们很多都或多或少带了家眷来。

不过大部分人带的都是自家儿子,毕竟如果能在狩猎会上拔得头筹,不止能得到奖励,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直接给封个官。

所以,来了的大部分皇子皇孙、世家公子都在摩拳擦掌,踊踊跃试。

一身黄色锦袍,面带笑容的东皇衍背北朝南,坐在正中央,座下官员按照品级排成两列。官员身后坐着各家家眷和一干下人,一向僻静的西峰山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到处能闻鸟类拍翅惊飞声和野兽受惊后的嚎叫声。

怪不得每年的皇家狩猎会远在西峰山,因为这里方圆几百里皆是长年密林,是鸟类野兽的最佳栖息之地。

所以,西峰山的鸟类野兽比起其它山自然要多。

第一百零二章 狩猎大会(二)

今年的狩猎会上,和往年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东皇清参加了。

往年他在外游历,甚少回来,没能参加,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去年他已回来帝都,刚好又赶上皇家盛事——一年一度的围猎。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景王殿下一定会参加的,毕竟在两极山学艺数年,可以趁此机会一展身手,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参加。

顾卿颜站在东皇钰的身后,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后面一想,其实也没必要这样做。以她现在这副模样,又有几个人认得出来她。

这样一想,她偶尔抬头扫了扫全场。

东皇衍坐在最上边的宝座上,他左手下方坐着东皇钰,其次是异性王赵阔与他儿子赵天鸿和女儿赵澜音,还有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数十余人。

赵澜音倒是此次狩猎会上少有的女性。

其父赵阔已年近六十,身子看起来还挺硬朗,一点都不像六十出头的人。

赵家一门忠烈,赵阔父兄皆为东凌国的将军,先帝东皇泽在世时,其父兄在东凌与西玄的大战中战死。先帝念其满门忠烈,追封其父为镇西王,追封其兄为镇西将军。但其父兄已死,于是便由其子赵阔承袭镇西王。

这个赵阔不但承袭镇西王爵位,也承袭其父兄的衣钵。

在父兄死后,他带领的镇西军也是屡战屡胜,从未有过败仗。

那时,说起东凌的三大将军,人们自然而然的想到赵阔、沈牧和叶先知。

不过,叶先知早已逝世,而赵阔也在十年前受了重伤,就再也握不起刀剑了。至于沈牧因为有了沈疏楼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也渐渐在家颐养天年了。

所以,将门出生的赵澜音虽为女子,但在赵阔的严格要求也从小跟着赵阔舞刀弄枪。

她的武功比起一般男子还是不差的。

今日,以赵澜音爱出风头的性格,想必是要在狩猎会上一展身手的。

顾卿颜猜想着。

赵家兄妹从看到顾卿颜的那刻起,就从未掩饰过对她的敌意。碍于东皇钰在场,他们只好隐忍着。

顾卿颜当做没看到,懒得理会他们。

对面右首位坐的是曜王东皇傲,其次是东皇辰渊和东皇清以及东皇子溯。

按长幼顺序,东皇清要坐在东皇傲的下手,但是东皇子溯说想跟三哥坐一起,然后东皇清便与东皇辰渊交换了位置,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

东皇子溯下手便是丞相薛敬之,往年的话,薛敬之的下手坐的是薛和,只是半月前薛和被东皇钰关进了刑部大牢,还没被放出来的,所以就没能来参加。

看着东皇钰身后的顾卿颜,又想起目前正在刑部大牢的薛和,薛敬之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凶狠。

不过,这并没逃过顾卿颜的眼睛。

想到当日在角斗场她受到的耻辱及长安受到的伤害,顾卿颜眼眸低垂,眼中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当她再抬眸时已很好的敛去。

总有一天她要让赵天鸿、薛和以及对面那几个世家公子连本带利的奉还。

“众位爱卿,我们东皇家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所以今日大家放开繁文缛节、君臣之礼,在马背上放开了跑,谁猎得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东皇衍不羁的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今日的他少了往日在朝堂上的威严,多了几分随意。

大臣们纷纷跪下大呼万岁,没一个人敢不要脑袋的放下君臣之礼。东皇钰坐在皇上下首,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父皇,那您这彩头到底是什么。不如提前透漏出来,我们也有干劲嘛。”东皇子溯好奇地站出来,眼睛里满是笑意。

东皇衍笑容满面的吩咐将赏赐拿出来,道:“子溯,数你最顽劣。朕现在就将奖励拿出来给众位爱卿看看。”

“第一名是西域进贡的夜明珠,第二名是凝珠雨露,可活血生肌,第三名是汗血宝马。”

看到凝珠雨露,顾卿颜惊诧的抬头。她曾经听太后奶奶说过,凝珠雨露可以活血生肌,无论身体上多大的疤都可以消除,是世间少有之物,整个东凌皇宫也就珍藏了那么一瓶。

往年的狩猎她参加过一回,觉得无趣后就再也没参加了。

具她所知,以前每年的奖励也不比今年的差,但都珍贵不过凝珠雨露。

凝珠雨露作为天下少有的去疤灵药,却被东皇衍拿来只当做奖励,而且还是第二名的奖励,他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顾卿颜偷偷瞄了瞄雕龙宝座上的东皇衍,他与一年前想比倒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威严睿智。

不过,一年前那么疼爱她的皇上为什么不在她被东皇钰送进刑部大牢时救她呢?

一年前,在她入狱,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皇上和太后奶奶都突然对她不闻不问,这点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东皇钰余光瞥向顾卿颜一眼,瞧见她眼中的希翼,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低头呷了一口茶。眼神无意中扫到东皇清正看向自己身后,眼里突然一片幽寒。

在东皇衍的一句“开始”之后,几位王爷加上帝都名门世家公子一齐上阵,就连狩猎会上唯一的女性赵澜音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一起骑着骏马进了树林。

“三哥,那我也去了啊。”东皇子溯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嗯,注意安全。”东皇清叮嘱道。

“三哥,你就放心啦!你就等着看我如何拔得头筹。”东皇子溯自信满满说,走得时候还不忘看了眼顾卿颜。

对于东皇子溯忽然投来的目光,顾卿颜依旧神色如常。

一直坐着未吭声的东皇钰这时也开口道,“云随,去将本王的逐影牵来。”

“是,王爷。”

东皇钰此举令顾卿颜诧异不已,在座的很多人和她一样不明白。

他让云随去牵逐影,难道也准备上场,角逐狩猎第一名?

可是,东凌国谁都知道,每年的冬季狩猎,钰王殿下就算参加也只是碍于皇上的面子,却从未上场参加过狩猎。

最近,他是怎么了,频繁做些让人讶异的举动?

坐在对面的东皇清听到东皇钰对云随说的话后,微笑着问道,“皇叔要准备上场?”

“怎么,皇侄也想参加?”东皇钰冷冷地瞥了眼他,不答反问。

“是,臣侄正有此意。”东皇清依旧微笑着。

“那就一起吧。”东皇钰淡淡说道,声音如冷玉,冷冷的,懒懒的。

东皇钰的参加已是让人讶异了现在连东皇清也来参加,岂不是更让人惊讶。

去年的冬季围猎,景王是直接以不喜热闹为由没参加,今年他不止参加了,竟还要上猎场。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东皇衍扫了一眼东皇清后又扫向东皇钰,目光停在顾卿颜身上后,终是轻轻一叹,什么也没说。

第一百零三章 狩猎大会(三)

不稍片刻,云随便将逐影牵来了,而那边东皇清的马也被下人牵来了。

东皇钰和东皇清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一个目光凛冽,一个目光温润。

随后,两人都同时上了马,往不同的方向进了树林。

大部分年轻人都参加狩猎去了,现在场上就剩下东皇衍、赵阔、薛敬之及一些文武百官。

东皇衍在东皇钰进了树林后,也进了帐篷。

皇上一走,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回帐篷,等着狩猎结果。

沈牧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离开时经过顾卿颜身边停住了脚步,顾卿颜看着他,轻轻的唤道,“沈伯伯……”

“颜儿,你受苦了。都怪沈伯伯没用,救不了你。”沈牧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沈伯伯,您千万别这么说。一年前,沈伯伯为了颜儿向皇上求情的事,颜儿都知道。”她眼角渐渐湿润……

不止沈伯伯为了她向皇上求情,而疏楼哥哥更是为了而踏入他不喜欢的战场。

她现在的自由也是疏楼哥哥用战功换来的。

现在,疏楼哥哥生死未卜。

“沈伯伯,您有疏楼哥哥的消息吗?”顾卿颜问道。

“楼儿他……”沈牧想了想,最终说道,“楼儿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说疏楼哥哥没事,她暂时放心了。

“颜儿……”沈牧正想与顾卿颜说些什么时,皇上身边的内监来了,说皇上让沈将军过去一趟。

“颜儿,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来将军府找我。”沈牧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

“谢谢沈伯伯。”

顾卿颜望着沈牧的背影,眼角渐渐湿润了。

沈牧被皇上叫走后,顾卿颜擦了擦眼泪,随后也回了帐篷。

红绫和红衣早已在帐篷内,作为妹妹的红衣相对于红绫要显得活泼耿直,话也比红绫多些。

红衣看到她眼睛有些微红,眼角还有残留的泪,问道,“顾卿颜,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顾卿颜转过身去,“没人欺负我,不过是沙子迷了眼。”

“我才不信呢!”红衣哼了一声,明显不相信。

顾卿颜未接话,红衣觉得无趣,也不再问了。

傍晚,参加狩猎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所猎得的猎物都由侍卫带回来了分别摆在场上,然后专门由内监登记好每人猎得的数量,以禀报给皇上。

天色已渐渐开始黑了,参加狩猎的人都基本上回来的差不多了。而东皇钰、东皇清、东皇子溯及赵家兄妹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知为什么,从东皇钰和东皇清一起进去树林的那刻开始,她的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

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她倒不是担心东皇钰和东皇清,而是担心东皇子溯。

子溯武功差,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天马上就要黑了,西峰山丛林密布,到处都是毒蛇藤蔓。到了晚上,甚至还会有野兽出现,他们再不回来可就危险了。

顾卿颜走出帐篷想打听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却突然听到几个婢女在议论,“听说,十一皇子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西峰山方圆几百里,皇上派去的人一直没找到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现在又是受了重伤,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是嘛。”

子溯怎么会受伤?

顾卿颜紧张的站在这几名婢女身后,转身向树林深处走去。

希望在天彻底黑之前找到子溯。

“哥哥,她果然一听东皇子溯受伤就来了。”赵澜音坐在树上,看着由远而近的顾卿颜,笑道。

“当然。以前顾卿颜和东皇子溯交情可是不错的。听到东皇子溯出事,她肯定会来的。”

赵天鸿说着,从旁边一棵树上纵身一跃,双脚着地。

他从顾卿颜的面前突然出现,声音阴森,“听到东皇子溯一受伤,顾卿颜你果然是来了。”

“怎么是你?”顾卿颜冷眼挑眉瞅着突然冒出来的赵天鸿。

赵天鸿长眉挑了挑,冷声道,“当然是我。”

如果不是那人吩咐,让他们只需将顾卿颜引进树林即可,否则以她对怜心做的事,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为怜心报仇。

“子溯在哪里?”顾卿颜问道。

“十一皇子就在里面啊。”这时,树上的赵澜音也跃了下来,指着树林深处,“他怎么样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们对子溯做了什么?”

心里还记着婢女议论的话——子溯生命垂危,她心神不宁的质问。

“他可是十一皇子,我们能把他怎样?”赵天鸿眸底划过狠戾之色。

“就是啊,我们也不敢把他怎样。不过,至于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赵澜音模凌两可的附和。

其他人?

这西峰山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东皇钰、东皇清及子溯未回,还会有谁?

东皇钰是不可能对东皇子溯出手的,而东皇清跟他关系最好,就更不会了。

难道这树林里还有其他人?

不管他们说得是真是假,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找到子溯要紧。

回头看了一眼赵天鸿和赵澜音脸上的算计,顾卿颜毫不犹豫的疾步走进茂密的丛林。

即便明知赵家兄妹有可能是骗她的,她也不能冒险。

不能拿子溯的性命冒险。

“哥哥,你说他们真的能杀死顾卿颜吗?”赵澜音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你放心,有他们出手,顾卿颜这次定会必死无疑,我们且回去等着好消息就行。”赵天鸿嘴角露出嗜血的笑容,他终于可以为苏怜心报仇了。

“那就好。我们终于可以为怜心报仇了。”赵澜音嫣然一笑。

顾卿颜已经走到林子最深处,但依旧没有见到东皇子溯的身影。知道自己被骗了,准备转身离开,忽然看到东皇子溯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准备猎杀一只兔子。

果然,赵家兄妹是在骗她。

子溯明明安然无恙,他们利用子溯把她骗来此的目的,不言而喻了。

正准备开口叫他时,一只体格雄壮的大黑熊却突然出现在身后,随时准备扑向他,而东皇子溯却毫无察觉。

西峰山怎么会出现黑熊?

每年不是在狩猎前,为了狩猎人员的安全,皇上不是派人将熊一类的猛兽驱赶出了西峰山吗?

“小心身后!”听到顾卿颜的惊呼,东皇子溯就地一滚,离黑熊有一丈多远。

黑熊发现猎物逃离转身愤怒的朝着顾卿颜冲去。东皇子溯一个跳跃来到她身边,“顾卿颜,小心。”

他拉起她的手就拼命向前跑,身后的黑熊穷追不舍。

第一百零四章 狩猎大会(四)

顾卿颜腿脚不便,黑熊又行动敏捷,矫健如飞,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然而,它一个前扑就一口咬住了顾卿颜右腿。

“啊!”她痛呼出声。

“顾卿颜,你怎样了?”听到痛呼,东皇子溯回身紧张问道。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挣脱,但黑熊尖锐的牙齿紧咬着她的皮肉,不断的撕扯。

东皇子溯奔了过来。

顾卿颜却着急大喊,“子溯,你快走,不要管我!”

如果子溯再不走,今日他们两个都要一起丧生熊爪之下。

“不,要走一起走!”

他又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逃命去。

见她被黑熊紧咬住了腿不松开,右腿处早已鲜血淋漓,东皇子溯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掏出靴筒里的匕首就朝它刺去。

黑熊皮糙肉厚,匕首也只是划破它的皮肉,并没刺进去。

吃痛后的黑熊一下子情绪暴躁起来,接近疯狂。

它放开顾卿颜的腿,一跃而起。

东皇子溯被它甩出丈许远,顾卿颜更是被黑熊扑倒。

它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朝她咬去。

生死一瞬间,顾卿颜伸出手拼尽全力托住它的下巴,它这才没得逞。

然,她又能支撑多久呢。

很快,獠牙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她脸了。

这时,黑熊突然发出响彻天地的嚎叫声。

声音震人心肺,令人胆寒。

顾卿颜知道这声嚎叫,是猛兽捕捉到猎物时,准备拆吃入腹时的兴奋。

见顾卿颜岌岌可危,东皇子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起箭就往黑熊身上射,数支箭齐发,却对皮糙肉厚的黑熊并没造成多大伤害,只是划伤皮肉。

“子溯……射它……眼睛!”好不容易喘口气的顾卿颜趁机说道。

东皇子溯一下明白了,黑熊虽皮糙肉厚,眼睛却为脆弱之处。

迅速拿起箭篓里剩下的最后两支箭,双箭齐发朝它眼睛射去。

“嗤”地一声,双箭准确无误的射进黑熊眼睛。

眼睛受伤后的它彻底的暴怒了。

它陡然放开顾卿颜,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嚎叫声充满了凄厉,疯狂,愤怒。

顾卿颜趁黑熊眼睛受伤松开的那一瞬间,就地一滚,脱离了熊爪。

“顾卿颜,你怎么样?”东皇子溯快速奔过去,扶起她。

暴怒中的黑熊突然听到说话声时,停止了嚎叫,屏气凝神判断声音的来源。

顾卿颜站稳后,用手擦了擦脸上刚才被黑熊溅上的血,朝东皇子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黑熊好像感觉到他们在这边似的,跳起身往东皇子溯的方向发出凌厉的一扑。

东皇子溯一下没反应过来,而这时顾卿颜将他往旁边一推,她再次被黑熊扑趴在地。

黑熊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一口咬在她的背上,一块皮肉就这样冷不防的连着衣服被撕扯了下来。

“吸”顾卿颜止不住的痛吸一口气。

东皇子溯见她背上被撕下好大一块皮肉,他破口大骂道,“顾卿颜,你个死女人,谁要你救我了。”

骂完之后,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这个傻女人,蠢女人。

明明她可以跑开的,为什么要救自己。

东皇子溯冲过去就挥起拳头狠狠地往黑熊身上招呼。

不过,并没起什么作用。对于皮糙肉厚的它来说,东皇子溯的拳头不过是给它挠痒痒。

但这也同时使暴怒中的它更加暴躁了。

就在大黑熊再一次一口咬在顾卿颜背上时,突然它松开了嘴。

它开始警惕的向后退去,每往后退一步,地面都留下了一排血掌印。

顾卿颜讶异地抬眸望去,见到那如清风霁月的男子时,莫名的松了口气。

“顾小姐,你怎么样了?”东皇清一手扶起她,一手拿着沾血的剑,眼神尽是担心。

“多谢景王殿下,我没事。”顾卿颜忽略他眼里的关心,低眸说道。

嘴上说着没事,但站立不稳的身子却出卖了她。

东皇子溯见东皇清一出现,过来紧抓他的衣袍,脸色发白的看着不远处的黑熊,“三哥,你终于来了。”

东皇子溯毕竟年纪小,从小在皇宫长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到也在所难免。

因为东皇清的出现,大黑熊有了忌惮,不敢再上前攻击。

而这边,东皇清持剑与它僵持着。

他手中的剑一看就是绝世名剑,所以能刺伤皮糙肉厚的黑熊。

黑熊虽然受了伤,但它一直在寻找机会,只要他们有一丝松懈,绝对会迎来它猛烈的一扑。

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再说再继续下去万一又引来其他的猛兽怎么办。

东皇清将顾卿颜和东皇子溯护在身后说道,“子溯,你先走。”

东皇子溯一听到三哥让他走,说道,“三哥,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有能力自保的。”

“就算三哥有能力自保,那顾卿颜呢?”东皇子溯指了指她,瘪了瘪嘴,“顾卿颜受了重伤,我要留下来保护她。”

“子溯,听话。”东皇清望着正寻找他们位置,准备抓准时机反扑的大黑熊,“你先走,去找人来救我们。”

他们说话声让黑熊终于判断出所在的具体位置,于是它又朝这边扑了过来。

“快,退后。”东皇清喊道,同时提起手中宝剑挡住了大黑熊这致命的一扑。

东皇清这些年在两极山学艺没白学,一套两极剑法使得行云流水。而大黑熊因为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声音辨别东皇清的位置,所以一下也奈何不了他。

渐渐地,东皇清处于上风了。

这时,东皇清跃起,一个反转,手中的剑直挺挺的插进它腹部,大黑熊应声倒地。

东皇清确认它没了气息后,走过来看了一眼顾卿颜,问道:“顾小姐,你还能走吗?天已经黑了,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

顾卿颜强撑一抹笑意,微微颔首道,“我还能走。”

她背过身去,脚还没迈出去就差点跌倒在地。

幸好旁边的东皇清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倒。

“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东皇清微不可及的一叹,转首对东皇子溯说道,“子溯,你先回去找人帮忙,我扶着顾小姐慢慢走。”

“好的,三哥。”东皇子溯这次没有反驳,听话的点头。

现在黑熊已经死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可以放心的回去找人来帮忙了。

只要不再遇到黑熊这样的猛兽,相信以三哥的能力保护顾卿颜是不成问题的。

第一百零五章 接连遇险

在顾卿颜进入树林找东皇子溯没多久后,东皇钰便从林里出来了。

他出来后没看到顾卿颜,从红绫口中得知她也进去了,顿时黑眸中燃烧起熊熊怒火。

那个女人真是不怕死。

西峰山长年密林,是毒虫毒蛇野兽的栖息地。

特别是一到晚上,进去里面更加危险。

这个死女人,马上就要天黑了,她进去里面干什么?

东皇钰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拿起龙殇剑便追了去。

云随一见王爷进去了,他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就得时刻保护王爷的安全。

所以,他提着剑也紧追而去。

东皇钰和云随在里面找了一圈,都未见到顾卿颜的身影。

走着走着,东皇钰却停下了脚步。

“王爷,怎么了?”云随问。

“有点不对劲。”

云随听这么一说,看了看四周,“王爷,我们走来走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他指着地上的一截被斩断的树枝,“刚才经过时,这根树枝挡住了路,属下挥剑斩断了,没想到现在又看到它了。”

“我们陷入到了阵法中。”

“阵法?可这西峰山可从来都没听说有阵法。”

“西峰山的确没有阵法。而我们现在所处的阵法是刚布置的。”

“刚布置的?”云随挠挠头,低声道,“奇怪,布阵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会经过这?而且还料到我们会再次返回林中?”

云随虽小声的自言自语,但还是被东皇钰听见了。

突然,他神色微变:顾卿颜有危险。

看来,她是被人引进林中的。

对方先将她引进去林中,再引自己进来。

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对付自己,而是连顾卿颜一起。

如东皇钰料想的那般,东皇清给顾卿颜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扶着她没走出几步。

突然,寒风拂过脸颊,卷起漫天枯叶。

不好,是杀气。

顾卿颜眉头一皱。

东皇清同样也感觉到了,他握着剑柄的手也是一紧。

剑气鸣人,数道长虹化作无数的白色光影带着枯叶从空中笼罩下来。

银光焕着光华,映着林中,亮如白昼。

随着片片枯叶的落下,数道黑影从天而降,森寒的剑气刺破这冬日的夜,天地之间陡然充满了寒冷肃杀之意。

顾卿颜和东皇清被团团围在中间。

所有黑衣人都带着一个黑色的半面具,下半边脸除了露出嘴巴,完全遮住了。

黑衣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在他们眼里顾卿颜和东皇清此刻已经和死人无分别了。

“上。”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说道。

从脸上带着的不同于其他黑衣人的面具可以看出,他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听声音而且还是是个妙龄女子。

“抓紧我。”东皇清迅速伸出左手拉住顾卿颜的手,右手持剑迎上。

看来,东皇清在两极山的十多年没有白呆。

两极道人独门的绝学两极剑法,被东皇清使得已达登峰造极境界。

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剑。

东皇清的手中只有一把剑,在别人眼中却好似有无数把剑以他为中心从四面八方扩散。而不幸被剑光扫到的黑衣不是缺胳膊短腿,就是被割断断头颅。

他的剑所过之处,皆是残肢断腿,血流不止。

黑衣人即便身为杀手也被他这种狠戾的剑法给惊住了。

顾卿颜被他紧紧的护在身后,眼中一片复杂。

据她所知,两极道人一生追求自然,追求超凡脱俗。他创立的独门绝学两极剑法以顺应天地万物为自然,以自然为宗,讲究一生万剑,万剑合一。

所以,能练成此剑法的人必须也有一个豁达,包容万物的胸怀。

可此刻的两极剑法在东皇清手中施展开来,完全是为了杀戮而生。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如皓月般清冷、沉静的东皇清吗?

趁她走神时,黑衣女子也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朝身边的一人使了使眼色。

黑衣人明白后,本来攻向东皇清的剑途中突然改变方向刺向顾卿颜。

顾卿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直到耳边想起东皇清急切的声音,“小心”,她才恍过神来。

而这时,剑已经离她胸口不足一寸。

若想避开,已然来不及了。

这时,东皇清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一个转身,将她用力往怀中一拉,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挥出。刺客脸上的半面具瞬间被剑气分成两半应声而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年轻脸庞。脸上还有一条东皇清刚才一剑劈下的细如红丝的血线,从额头延伸到脖子。

接着,黑衣人幡然倒地。

在东皇清为了救顾卿颜,转身的刹那,却也同时将后背暴露了出来。趁着他救人之际,黑衣女子抓住时机直朝他刺来。

本来他已预感到背后突袭而来的杀气,也有机会躲开这一剑。

可一旦他躲开,那就来不及救顾卿颜,而顾卿颜必定会丧命。

所以,他任由黑衣女子的长剑生生地刺进了后背。

东皇清身子顿了顿,拉起顾卿颜猛然向前,剑从背上抽离,而他的白色锦服早已通红一片。

顾卿颜似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眸望去,见他脸色突然煞白,她眉心微蹙,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不用担心。”东皇清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意。

听他说没事,顾卿颜也就没再问。

毕竟,眼前还有几十人围着他们,正虎视眈眈的看着。

她不能多说话分散东皇清的注意力,引他分心。

经过刚才一轮的打斗,黑衣人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多。黑衣女子扫了眼身后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人,再看向东皇清,冷声道,“东皇清,我们要杀的是她,不关你的事,我劝你最好你不要插手此事,免得枉送自己的性命。”

黑衣女子看得出东皇清武功高强,清楚的知道再打下去,不但完不成宫主交代的任务杀了顾卿颜,有可能她带过来的人要尽数折损于此。

只要东皇清不插手的情况下,顾卿颜必死无疑。

对于她半带威胁的话,东皇清浑然不当一回事。

“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岂能坐视不管。”

淡淡的语气却无来由的让顾卿颜心里一暖。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黑衣女子恼怒道,“摆阵。”

随着她的一声吩咐,所有黑衣人开始迅速般向四周扩散,围成一个圈,将顾卿颜和东皇清包围在其中,如鬼魅幽灵般开始不断的来回奇诡的变化着位置。

第一百零六章 西玄琉璃宫

东皇清屏气凝神,目光追随着黑衣人的身影,试图找出他们的具体位置先下手为强,却徒劳无功。

顾卿颜感觉到他神情的凝重,不知不觉脑海中却冒出一句话: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这是虚实阵。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要去看他们,闭上眼,听音辨位。”顾卿颜突然说道。

黑衣女子一怔,随即说道,“顾卿颜,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连虚实阵都知道。”

“区区虚实阵而已,知道了又怎样。”顾卿颜不以为意的说。

“虚实阵?”东皇清黑眸若有所思,“原来是西玄琉璃宫的人。”

黑衣女子见东皇清猜出了他们的身份,脸色虽没多大波动,但顾卿颜看得出来,她眸底一掠而过的戾气。

“既然你们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所以,今夜你们谁也不能活着离开这。”黑衣女子脸上此刻取而代之的是狰狞。

“你以为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你们的身份了吗?现在天已黑,父皇见本王这时还未回去,想必早就派出人来寻找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马上就到。”东皇清不动声色的眯眼,继续说道,“你觉得你们有把握在父皇的人到来之前杀掉我们吗?

“今日一旦刺杀不成功,你们可知西玄会面临什么后果?”

顾卿颜不得不佩服眼前的男人。

此时的他,足够冷静。

即使面对这无数的杀手,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他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

首先,不管东皇衍会不会派人来寻他,但东皇清说得不无道理,已经在心理上给黑衣女子造成了压力。

其次,西玄派人潜入东凌刺杀东凌景王,这犯了三百年前四国共同定下的盟约。

三百年前,四国皇帝在潇水河畔聚首,当时定下一条盟约:东凌的浮生楼、西玄的琉璃宫、南桑的笙箫坊、北幽的冥阁的成员不得刺杀任何一国的皇室成员,若有一国撕毁盟约,必遭其他三国讨伐。

当时不知四国皇帝为什么会共同定下此盟约,但既然盟约已经定下,三百年以来还没有任何一国敢撕毁盟约。

所以,若今日黑衣女子杀了东皇清,那就是撕毁盟约,而西玄必遭其他三国讨伐,西玄也会面临灭国。

他的话在黑衣女子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想起宫主的交代,她稳了稳神,再次抬眸时,眸中闪过厉芒,惘若出鞘剑上的冷光。

她冷笑道,“若我在东皇衍的人来之前杀死你们便没有任何人知道……”

话音未落,围绕着他们的黑影身影飘动,从四面八方幻化。

接着,无数的银光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袭来。

黑衣人占着虚实阵的优势,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只见寒冷剑光,不见人影。

东皇清不愧为两极道人的嫡传弟子,一套两极剑法由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

此刻东皇清的手中,看似只有一把剑,但是在他绝妙身法的配合下,犹如万剑齐发,从各个方向阻挡了刺客的进攻。

他一会儿忽上忽下,一会儿忽左忽右,幻影万千。

黑衣女子见即便是摆出了琉璃宫自以为傲的阵法,依然对付不了东皇清,开始有点着急了。

她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不能在东皇衍的人感来之前除掉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她微微一动,两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泛着蓝光迅疾飞向顾卿颜。

“顾小姐,小心。”东皇清急喊道,想救顾卿颜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说他本身就受了伤,现在他们处于琉璃宫的绝杀阵中,两极剑法配合绝妙的轻功,在外人眼里他看似游刃有余,黑衣人拿他没有办法,但他也找不到黑人的具体位置,无法破阵,处处被牵制着,只能以守为攻,处于被动。

这琉璃宫的虚实阵不愧为绝杀阵法。

要不是先前由于顾卿颜的提醒让他闭上眼,不要去看黑衣人,听声音辨别他们攻击方向,恐怕自己早已成了一具尸体了。

幸好这群黑衣人只是会阵法的皮毛,如果此阵法由琉璃宫宫主的三十二护卫使出来那才是真的绝杀。纵使对方武功盖世,也依然免不了成为阵中亡魂。

东皇清强撑了这么久,身体已达极限,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黑衣女子作为黑衣人的首领,又是阵法的阵眼,为了尽快解决掉他们,她只好出手攻击顾卿颜。也就是因为她出手袭击顾卿颜,暴露行踪,阵法有了一个缺口,让东皇清喘息了一下,他才有机会开口提醒顾卿颜。

但也只是开口提醒,因为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自身难保了,更加来不及救顾卿颜了。

两枚银针以闪电之势快速袭来,顾卿颜不会武功,躲避不了,而东皇清也来不及救她。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针朝自己飞来,眼睁睁的任由泛着蓝光的剧毒银针刺进身体……

这边东皇清和顾卿颜遇着危险时,林中另一边的东皇钰也不轻松。

在他担心着顾卿颜有危险时,突然四周的花草树木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动了起来。

“王爷,小心。”云随提醒道,同时拔出剑护在东皇钰面前。

“区区阵法还伤不了本王。”东皇钰望向远处的黑暗,浑身散发出傲视天地万物的气势。

“嘻嘻,不愧是权侵朝野的钰王。”黑暗中传来一声桀桀的怪笑,紧接着一个邪肆飘渺的声音冷冷响起,“人啊,有时候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却未必是好事。”

“是吗?”东皇钰那双带着鎏金色光辉的眸子再次扫向远处的黑暗,“你以为凭噬魂万枯阵就能杀得了本王吗?”

听到东皇钰一眼就看出阵法,黑暗中的人眸光顿了顿,又桀桀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是噬魂万枯阵,那你可知噬魂万枯阵下从无活人。”

噬魂万枯阵乃传说中的阵法,它出现于千年前,是以万木花草为阵,阵中之物皆可成为坚不可摧的利器或韧劲十足的绳索,可以绞杀或捆绑阵中之人。

所以,此阵可困人亦可杀人,世人皆称之为凶阵。

但凡入阵者就不算不被杀死,也会被困死。

千百年来,无一人能从噬魂万枯阵中活着出来。

不过,此阵早已于三百年前失传了。

第一百零七章 一群杀不死的人

“本王倒是很好奇,为了杀本王,阁下出动了多少人?”东皇钰淡淡的问道。

此刻,他身处传说中的凶阵中,却不见有一丝紧张和害怕。

“你很快就能见到了。”邪肆冷笑的声音伴随着数条黑影从天而降。

一个全黑包裹的黑衣人冷冷的站在最前面。

他身上还披着一个黑色斗篷的人,脸上带着一张魔鬼面具,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

他就是刚才黑暗中发出桀桀怪笑的人。

听他说话的声音再看他身形,应该是个中年男子。

在他的身后站着数百号人,全身上下同样一身黑衣包裹,只露出了脸、脖子和手,他们的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就好像来自地狱的幽灵。

“就这么点人还妄想杀本王,呵呵。”东皇钰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嘲笑着他们的自不量力。

“凭他们也许杀不了你,但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处于噬魂万枯阵中了。”斗篷男子看向周围已经开始动了起来的花草树木,嘿嘿诡笑道,“他们加上噬魂万枯阵的话,杀你就是绰绰有余。”

“你打算让他们进入阵中与本王同归于尽?”东皇钰斜睨着他。

“你竟猜到了。”斗篷男子眸色深了深。

“真是歹毒至极,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云随听后,忍不住说道。

噬魂万枯阵本以花草树木为阵,现在他为了杀掉东皇钰以活人为阵,这不止将阵法的杀伤力提高了数十倍,而活人肯定要比花草树木灵活,更别说他们一群武功高强的杀手。

不过此阵的最凶残的地方便是,但凡以活人为阵,只要此阵一结束,阵中无人能活。

这也是千百年来此阵被成为凶阵的原因。

所以,斗篷男子现在打的算盘是只要这数百名黑衣人入阵,就算杀不死东皇钰,待到此阵结束,东皇钰也会跟他们一起被反噬,吐血身亡。

斗篷男子一想到东皇钰吐血身亡的场面,又发出一声桀桀怪笑。

“入阵。”

他嘴唇轻启,那群黑衣人接受指令后毫不犹豫的走入阵中,迅速占据阵中各个位置,将东皇钰和云随团团围住。云随立即持剑护在东皇钰前面,紧盯黑衣人的举动。

“东皇钰,就让他们陪你好好玩玩吧。相信过不了一柱香的功夫,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斗篷男子现在远处,耀目的瞳仁里闪动着诡异的笑意,“有这一百零八人为你陪葬,也不枉你堂堂钰王的身份了。”

“不。”东皇钰扫了一眼斗篷男子,微抿的唇角突然漾起一抹笑意,“一百零八人给本王陪葬怎够?还差一人。”

“差谁?”斗篷男子顺口问道。

东皇钰薄唇轻勾,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你。”

“你”字刚出口,东皇钰猛然出手了。他一出手,云随自然不落后,手中的剑也如迅雷之势挥出。

一身黑色锦袍的他在黑夜中如鬼魅般的穿梭,而手中的龙殇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追逐着黑衣人,任凭他们怎么也避不开,一下子被剑刺中,“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东皇钰的一出手,黑衣人瞬间倒下大半。

不远处站着发号施令的斗篷男子眸色变了变:看来,他低估了东皇钰。

“一二三,倒!”紧接着,云随也一剑刺穿与他交手之人的胸膛,那人瞬间倒地不起。

云随刚想转身去保护王爷时,谁知地上倒下的人这时却缓缓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又毫不犹豫地朝云随刺来。

云随愣住了。

那人明明被自己杀死了,怎么又活了过来?

难道刚才并没将他杀死?

云随不信邪又直挺挺刺出一剑,这一剑直穿黑衣人心脏要害,而他却只是身子顿了顿,随后不管不顾的又挥剑袭来。

云随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迅速退到东皇钰身边,“王爷,他们好像杀不死?”

东皇钰并无吭声,而是持着龙殇剑,凝视着倒地地上陆陆续续爬起来的黑衣人,渐渐朝他们围拢过来。

他们目光呆滞,步伐稍显笨拙。

其实,云随不说,他也早已发现异常。

东皇钰静静的看着他们,眼里是深不可测的沉思,“他们之所以杀不死,是因为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东皇钰你就算武功绝世,你可以杀死活人,但你却杀不死一群本已死了的人。哈哈……”斗篷男子得意的笑道。

他们已经死了?

死人还能站起来杀人?”

云随顿感全身凉飕飕的,特别阴森恐怖。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恐怖诡异的画面。

“王爷,现在怎么办?”云随问道。

现在他们处在凶险万分的噬魂万枯阵,面前又有着一群如幽灵般杀不死的人。

不过,他相信王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自他跟着王爷以来,有多少次遇到比这还凶险万分的绝境,王爷都能化绝境为顺境,一次次的化险为夷。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即便前面是绝路,相信只要有王爷在,就可以绝处逢生。

黑衣人在逐渐靠近后,突然好像受到了某种指示,齐齐向他们攻来。

“哗”的一声,龙殇剑入鞘。

“拿着。”东皇钰将龙殇剑扔给云随。

他右脚往往右迈出一小步,伸出双手,当他将全身的力量全部灌注在双手上时,他和云随被一个亮眼金黄色光圈包围了起来。

黑衣人持剑砍向光圈,发现光圈坚不可摧后,又刺剑从四面八方袭来。

当光圈的颜色逐渐变成耀眼的金黄时,东皇钰双手往前推出,光圈从四周扩散开来。

接着,只听见“轰隆”一声,明艳耀眼的光芒四处肆虐,发出毁天灭地的杀伤力。

黑衣人尽数被震倒在地上。而不远处的斗篷男子喉咙之间顿时传出一道闷哼声,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他慌忙稳住踉踉跄跄的身体,勉强支撑住未倒下。

不过,他的这些动作并没逃过东皇钰的眼睛。

东皇钰收势后弹了弹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说道,“原来你是在傀儡术控制着他们。”

“是那又怎样?”斗篷男子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过你是杀不死他们,任凭你武功再高,也只会被他们困在阵中出不来。只要他们将你拖到噬魂万枯阵结束时,你就会被阵法反噬,吐血身亡。”

第一百零八章 我是来救你的

“本王杀不死他们,但本王可以杀死你。他们受你的傀儡术控制,只要你一死,他们就死了。”

“即便是杀了我,你也依然难逃一死。”斗篷男子不以为意的说

“区区噬魂万枯阵罢了,你真以为本王破解不了。”东皇钰嗤之以鼻。

“呵呵,此阵千百年来无人能破。”斗篷男子显然不相信他能破阵。

“是吗,那本王就做这千百年来的第一人。”东皇钰脸上散发着无以伦比的自信。

“狂妄自大。”斗篷男子冷哼一声,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微屈,开始做着奇怪的动作。

而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一下就站了起来,脚步向前迈出,开始想东皇钰和云随聚拢。

“王爷,你看,他们又活过来了。”

跟着东皇钰出生入死了无数回的云随,这次真的是慌了。

这些人杀不死,纵然武功再高,也拿他们没办法。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拖的精疲力尽。

与此同时,同样在西峰山的顾卿颜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黑衣女子射出的两枚银针,她来不及避开,也避不开,眼看她就要丧命在银针之下时,突然从黑暗中飞出一物。

“哐当”一声脆响,银针被打歪,直射入远处的树中,而突然飞出之物则被掉落地上。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破碗,而且还是乞丐乞讨时用的破碗。

随着破碗的掉落,黑暗中走出一个衣裳褴褛的少年,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年的后面跟着几个同样衣裳褴褛、老弱病残的乞丐。

少年弯腰拾起破碗,仔细检查了一番后,高兴的说,“幸好没烂,不然连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顾卿颜没想到自己会被救,这才反应过来,抬眸望去。

竟然是易凉。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就是那日在普渡寺的乞丐。

对于易凉他们的突然出现,所有人顿时都收了手,谁也没轻举妄动。在场所有人看着他们,都投去不明的目光。

包括顾卿颜。

她想不明白,易凉怎么突然带着这些乞丐出现在这。

而黑衣女子不知道这群突然冒出的乞丐是什么来头,他们想要干嘛。但是从刚才少年凭一个破碗轻而易举打歪她的银针可以看出,他武功在自己之上。在不明白的对方来此目的的情况下,她选择静观其变。

黑衣人他们一停,东皇清也停了下来,喘口气,看向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乞丐,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此出是皇家狩猎场,他们是怎么混进来。

眼前这个少年不简单,他身后的那群乞丐亦如此。

气息浑厚,一看就是武功不弱。

不过,他认为对方应该是友非敌。

从顾卿颜略显诧异的眼神可以看出,她认识他们。

果然如他想的那般,顾卿颜开口问道,“易凉,你怎么来了?”

“我得知你有危险,特地过来救你。”易凉说道,转而以凌厉的目光扫向黑衣女子,“识趣的话,最好带着你的人赶紧滚,否则今日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易凉的眼里是不属于他年龄该有的唳气。

这让顾卿颜有过一刹那的幻觉,觉得眼前的他与脑海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重叠。

“你是谁?”黑衣女子厉声问道。

“我是谁?我不过就是一个乞丐而已。”易凉扬了扬手中的破碗笑道,“不过,就我这一个乞丐也能打爆你的头,你信不信?”

易凉看似在笑,但他的话和语气无时无刻不在透着嚣张。

黑衣女子眸色沉了沉,强忍着怒气说道,“既然是乞丐,你就好好的要你的饭。这不是你该管的,你莫要多管闲事。”

按照她的行事作风,凡挡她道者,必死无疑。

但他们今日要杀的本就是顾卿颜一人,未想过要杀掉东皇清,谁让东皇清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所以目前最紧要的事实除掉顾卿颜和东皇清,至于眼前这个少年,来日方长,解决了他们俩再除掉他也不迟。

为了不节外生枝,黑衣女子忍住怒气,不去理会少年的嚣张气焰。

“今天我就要多管闲事了,怎么?”易凉俊眉轻挑,挑衅地说。

黑衣女子眼底染上一抹阴鹜,“上。”

在她下达命令后,黑衣人又继续疯狂地攻向顾卿颜和东皇清。

“去,你们快上。”易凉朝身后的乞丐说。

拿着木棍的乞丐,很快加入了与黑衣人的打斗中。

这群看起来老弱病残,衣裳褴褛的乞丐,没想到武功高强。

因为有了他们的加入,局面很快扭转,黑衣人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东皇清也就懒得在出手,和顾卿颜静静的一边看着。

东皇清的后背一直在流血,从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在压抑的痛苦。

黑衣女子趁着顾卿颜不注意时,一剑朝她刺了过来。

旁边的易凉早已察觉,身形移动,瞬间移到她面前,轻轻一掌拍了过去。

随着“哐当”一声,黑衣女子吃痛,手中剑落地。

“敢杀她,你找死!”易凉怒斥。

他毫不犹豫的加入打斗,与黑衣女子纠缠在一起。

两人对打了数百招后,易凉翻身一个燕子抄水拍在黑衣女子身上。

她顿时口吐血被震退数丈,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易凉稳稳着地后,看向她,轻蔑的说,“堂堂琉璃宫四大掌令使之一的千雪令主也不过如此!”

“你到底是谁?”千雪令主擦拭了下唇角的血惊问道。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第二遍了。”易凉扬起眉梢,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是谁?”

“你想知道的话,我不妨告诉你。”

听到易凉这么一说,顾卿颜也竖起耳朵,想听易凉说他到底是谁?

只是易凉接下来的话,让顾卿颜嘴角一抽。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俊朗的少年也有邪恶的一面。

易凉唇角勾起纯真无邪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却有着冷凉和嗜血,“至于我的身份你去阎王殿问阎王,阎王一定会告诉你的。”

“的”字音落,易凉出手了。

千雪令主作为杀手的敏锐,当然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易凉迅疾如雷的杀气。

只是,她现在已经身受重伤,再无反击之力。

就在易凉掌风至时,千雪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火药,朝他们扔了过去。

“小心。”东皇清第一时间拉着顾卿颜往后退出数丈。

第一百零九章 北幽冥阁

火药爆炸,浓烟散去后早已没了千雪令主的身影。

“唉,竟然让她逃了。”易凉一阵懊恼。

千雪一走,虚实阵缺了主要阵眼,不攻自破。阵法破除后,那些黑衣人也被乞丐解决得差不多了。

经历一场厮杀后,地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易凉跨过尸体,走过来关心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顾卿颜微微一笑,“谢谢你,易凉。”

“你无需跟我道谢,因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易凉看着她,眼里一片认真。

顾卿颜心中微悸,易凉说这话又是出于什么?

难道他也是怀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东皇清,听到易凉说的话,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看不清的氤氲。

“这位想必是景王!”易凉转眸看向东皇清。

“多谢阁下刚才出手相救。”东皇清道谢。

易凉摆了摆手,神情有些倨傲,“你不用谢我。我是为了救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救你。”

东皇清虽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再怎么说也是东凌的景王,易凉却一点也没给面子。

而东皇清倒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哒哒”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的响了起来。

听声音,应该有百来号人。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易凉说完,便带着那群乞丐消失在凉凉黑夜里。

易凉来的及时,走的也突然,顾卿颜望着他消失的身影,一阵沉思。

“应该是子溯带着人来了。”东皇清开口道。

“三哥,顾卿颜……”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得人正是东皇子溯,他身后跟着一队京机卫。

见到他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他高兴的说,“三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子溯,你怎么把保护父皇的京机卫带来了?”东皇清问道。

“还不是父皇听说三哥遇险,担心你的安危,便命我带了一百京机卫来支援三哥。”

“对了,三哥你们看到皇叔没有?”

“怎么,皇叔也没回去?”东皇清问道。

“是啊,皇叔到现在还没回去,父皇可急死了,已经派出了全部暗龙卫去找。”

暗龙卫乃东凌历任皇帝的贴身近卫,有一百人。这一百人武功高强,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他们贴身保护着皇上的安危,只听令于皇上。

很多人都知道这暗龙卫的存在,但谁也没见过。只要皇上一有危险,他们绝对是第一个出现保护在皇上身边的。

此次狩猎,皇上也就带了三十名暗龙卫来,现在竟为了找皇叔,把这三十名暗龙卫全都派了出去。

可见父皇对皇叔真不是一般的器重啊!

东皇清清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东皇子溯沮丧着脸,担心道,“三哥你说皇叔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正如东皇子溯担心的那般,东皇钰现在确实面临着被一群杀不死傀儡围攻着。

在云随拼死抵挡着傀儡的进攻时,东皇钰眼睛由黝黑开始渐渐变成耀眼灿烂的金黄。他右手向前挥出,一道金光射想斗篷男子,而正在控制着傀儡的斗篷男子躲避不及,被金光牢牢缠住后,他被东皇钰的金瞳一扫,突然感觉身子一滞,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似向着东皇钰靠近。

这是怎么啦?

斗篷男子开始不镇定了。

“你这是什么武功?”

东皇钰未答,手中的金色光芒源源就像任性十足的绳子一样拉扯着他一步步地往阵法内靠近。

斗篷男子想挣扎着却浑身被动荡不得。

看着东皇钰此时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如火焰,如太阳般的刺眼,斗篷男子突然大惊失色。

“你怎么会摄瞳术……”

“术”字未出口,东皇钰用力往后一拉,斗篷男主瞬间被拉进阵法内,而他的脖子被东皇钰死死扣住。

紧接着,东皇钰耀眼的金瞳也变回原来的黝黑。

“你到底是谁?”不知突然想到什么,斗篷男子眼中满是害怕和不敢相信,“原来圣地……真的不是传说……真的存在……”

不待斗篷男子说完,东皇钰手一用力,只听见“咔嚓”声音,斗篷男子脖子生生被扭断。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睛有害怕,有不解,更多则是不敢相信。

东皇钰衣袖轻挥,斗篷男子脸上的魔鬼面具被掀飞,露出一张普通平凡的脸。

这张脸看起来已经四十出头了,也许是长年躲在黑暗中的原因,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弱的苍白。

这张脸除了皮肤白点,看起来比他本身的年龄年轻了点,就是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脸了。

但额头上的图案却引起了东皇钰的注意。

那是一个蓝色的,像幽冥鬼火一样的火焰图案。

随着斗篷男子的死,那些傀儡瞬间倒在地上死去。而噬魂万枯阵也破了,那些移动的花草树木全部消失了。

云随提剑走到东皇钰身边,当他顺着王爷的目光看到躺在地上的斗篷男子额头上的图案时,问道,“王爷,他是什么人?”

“北幽冥阁。”东皇钰缓缓转身,那双漆黑的凤目中漫出危险而冷酷的光芒来。

北幽向来神秘,偏安一隅,与各国之见也甚少往来。而冥阁怎会突然派人来行刺?

“难道他们就不怕撕毁四国盟约,引起三国讨伐。”

“你回头看看就明白了。”

东皇钰说完,向前走去。

云随听后,回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

这一看却是惊呆了。

因为除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躺在地上的斗篷男子的尸体不见了,只有浓中带黑的血水。

看着地上那一团红中带黑的血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北幽不怕撕毁四国盟约,引起三国讨伐了。

因为就算明知是他们派人刺杀,也没有证据让其他两国相信。

总不可能指着这一趟的血水说这是北幽冥阁派来行刺的刺客吧。

云随大步跟上东皇钰的脚步,一直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

噬魂万枯阵不是千百年来,阵中无人能活着,而阵法也是无人能破。

而他们不止活着从噬魂万枯阵阵中活着出来了,而且王爷还破了阵。

“王爷,刚才您是如何破了噬魂万枯阵的?”

“布阵人死,阵法自破。”

“布阵人死,阵法自破……”云随小声重复着他的话,依旧不解的说道,“属下不明白,请王爷明示。”

“世人只知噬魂万枯阵千百年来无人能从阵中活着出来,因此才有了无人能破的说法。可世人并不知,只要杀了布阵之人,阵法不攻自破。”东皇钰淡淡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放长线钓大鱼

“原来如此。”云随恍然大悟。

但凡入了噬魂万枯阵之人,被困于阵中。而布阵之人在阵外,除了布阵之人自己走进阵法里,阵中之人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布阵之人?

就算知道了破阵之法又如何,因为世间没几人能像王爷一样用摄瞳术强行将布阵之人拉入阵中杀之。

所以,这就是噬魂万枯阵的恐怖可怕之处,也是千百年来无人能破的原因。

东皇子溯在担心东皇钰的安危时,东皇清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不会的,皇叔不会有事的。再说,父皇不是已经派出暗龙卫去找了吗?”

别说皇上已经派出暗龙卫去找,就算不派出暗龙卫,以东皇钰的武功,能出什么事?这天下又有几人能伤他?

顾卿颜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东皇钰会出事。

想起那日,在玄武街被行刺时,她亲眼目睹东皇钰那高到变态的武功,语气淡淡地说,“钰王武功好得很,能出什么事。”

经顾卿颜这么一说,东皇子溯倒也觉得是,皇叔英明神武,哪会那么容易出事。

再说,皇叔又有武功傍身,能出什么事。

东皇子溯看向她,“顾卿颜你身体怎样了?”

“我没事。”她扯唇笑得有些牵强。

东皇子溯肯定不相信她所说,说没事那是骗人的。当时,她腿上和背上被大黑熊硬生生撕咬下一大块,他可是亲眼目睹。

“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他绕过东皇清身后朝顾卿颜走去,却被东皇清背上鲜血染红的衣服惊住了。

“三哥,你怎么受……”

“子溯,我们先回去吧。”不待他说完,东皇清连忙出声制止。

东皇子溯接触到他的眼神,见他微不可及的摇了摇头,立即明白了顾卿颜还不知道三哥受伤之事,而三哥摆明了也不想让她知道。而他只好顺着东皇清的话说道,“对啊,天已经黑了,再呆下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三哥整个背都被鲜血染红了,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只是,东皇子溯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要瞒着顾卿颜。

现在,三哥受了重伤,先前顾卿颜为了救他也被大黑熊抓伤,他们都需要马上回去治伤。

想着,东皇子溯才顺着东皇清的话接了下去。

听到他们说回去,顾卿颜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因为她身上的伤着实疼得厉害。她点点头,看向他们说道,“走吧。”

她的意思是让东皇清他们先走,因为她腿脚不便,又加上现在受了伤,不想走在前面挡住他们的步伐。

这时,东皇子溯却有点为难了。

三哥明显不想让顾卿颜知道他受伤,到时他们要是先走,三哥一转身,顾卿颜必然会看到三哥背上的伤。

东皇子溯抬眸望了一眼东皇清,随后说道,“顾卿颜,你先走,我和三哥有几句男人之间的话要说,你不方便听。”

男人之间的话要说……

顾卿颜听后嘴角微抽,顿觉有些好笑。

这东皇子溯还真是不害臊。

他现在也就十八岁,未到及冠之年,说到底现在还是个小屁孩。

既然他都那样说了,顾卿颜也不懒得与他争辩,看了东皇清一眼,转身走在前面。

此时,东皇钰和云随也正朝着顾卿颜他们的方向而来。

“王爷,为什么地上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没有化成血水?”云随边走边问道。

“他们并不是冥阁的人。”

“不是冥阁的人?”

“这些人是东皇傲的死士。”

“曜王竟然勾结冥阁。”云随惊道,“这可是叛国。”

“东皇傲并未勾结冥阁,只是被人利用了。”

“上次曜王与安王联手买通黄泉殿的人刺杀王爷不成,这次又派死士刺杀王爷。这两位王爷为了那一把椅子还真是丧心病狂!”云随愤然道。

“想做那把椅子,还得看他们是否有命做。”东皇钰走在前面,黑衣迎风猎猎。

“王爷,我们还要继续容忍他们下去吗?”

一想到他们屡次派人刺杀王爷,他就恨不得一剑结果了他们。

“不过是跳梁小丑,先留着他们。”东皇钰绝美的面容冰冷无情,“现在北幽已经牵扯了进来,恐怕西玄和南桑也早就坐不住了,三国怕是早已派人潜入了帝都。所以本王要留着他们引出幕后之人。”

云随点点头,明白王爷在放长线钓大鱼。

东皇钰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将目光缓缓地投向那里,凤目眯起。

目光所到之处正是刚才顾卿颜和东皇清经历杀戮的地方。

地上躺着无数的黑衣人尸体,从地上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可以看出,黑衣人应是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王爷,怎么了?”云随见王爷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东皇钰凝立片刻,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回去。”

云随不明所以的随着自家王爷刚才所看的地方望去,地上一片凌乱,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黑衣人尸体,还有满地血迹。

而黑衣人尸体的剑伤大部分来自两极剑法。

看来这些黑衣人是死于景王殿下之手。

王爷不是要找顾小姐吗,怎么突然说回去就回去。

云随大步追上,不解的问道,“王爷,我们不找顾小姐了吗?”

“不用找了,她已经回去了。”东皇钰面色沉郁。

西峰山东面正是此次围猎的扎营之地。

此刻,东皇衍坐在高座上,全然没有了来时的心情。

他面色沉郁的坐着,双眸时不时的看向树林的出口。

众人在下面正襟危坐,谁也不敢吭声。

因为他们知道皇上现在心情极其不佳。

而令皇上心情不佳的就是东凌国权倾天下的钰王殿下。

钰王到现在还没回来。

皇上派出的暗龙卫也没找到。

东皇傲扫了一眼对面空空的位置,心里不由得暗喜,难道他的人得手了?

高座上的东皇衍一脸阴沉,所有人屏声静气,大气都不敢出的情况下,树林的出口出现了两道人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身炫黑色衣衫,这衣衫和他的人一样,散发着凛凛之威让人望而生畏。

随着人影的逐渐清晰,东皇子溯第一个站起来欢喜的说,“是皇叔。父皇,皇叔回来了。”

皇上看到东皇钰出现的刹那,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起身,关心问道,“钰儿,你没事吧,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奇怪的女子

东皇傲和东皇辰渊看到东皇钰出现的刹那,眸色闪了闪。

本以为东皇钰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回不来了的。当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出现时,两人皆不淡定了。

特别是东皇傲一想到若皇叔查出那群死士是自己派去的,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让皇上担心了,臣弟不慎迷路了。”东皇钰走过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皇上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多问什么,便让东皇钰入座。

东皇钰扫了一眼他位置后面站着的红绫和红衣,却不见顾卿颜,眸色沉了沉,走了过去坐下。

坐下后,他扫了眼对面,东皇清脸上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但难掩脸上的苍白,东皇钰一眼就看出他受了伤。

东皇辰渊在接触到东皇钰冰冷犀利的眼神时,身子忽然一僵,感觉到整个人都被他幽暗深邃的冰眸锁住,动荡不得。

东皇傲则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冰冷和杀意,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他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看了他们一眼后,东皇钰收回目光。

“既然钰王已经回来了,朕就公布本次狩猎的结果。”东皇衍说完,朝身旁的穆海示意。

穆海则清了清嗓子,念道,“本次围猎第一名是景王,第二名是钰王,第三名是赵天鸿。”

穆海一公布结果,众人沸腾。

一向威风凛凛的王爷,在这次狩猎中竟然输给景王东皇清。一向淡泊名利的景王不仅参加而且还拔得了头筹!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在结果知晓后,东皇清、东皇钰和赵天鸿手上分别上前领取了奖励。

“三哥,恭喜你得了第一名!”东皇子溯走到东皇清身边贺喜道,却见他面上并无笑意,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三哥,你得了第一还不高兴?”

东皇清拿起第一名的奖品夜明珠观看了一会,递给东皇子溯,“送给你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东皇子溯也未管东皇清为什么会把夜明珠送给他。他很喜欢这枚珠子倒是真的,拿在手里高兴的把玩着,简直是爱不释手,完全没注意到东皇清的离开。

白日里,夜明珠黯淡无光与普通的珠子无异。一到晚上,这颗珠子便释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西峰山东面都照得亮如白昼。

这样一枚稀世夜明珠,东皇钰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然后将桌上的凝珠雨露塞进袖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也没有留下来参加篝火会,直接走进帐篷。

东皇子溯僵硬的研究着珠子,不解的看着东皇钰的背影,小声嘀咕:“这一个两个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再看一眼珠子,也没了兴致。

夜晚,漫天星空将西峰山包围起来,残如弯钩的下弦月孤单的悬挂在天空,倾泻着暗淡的丝丝光亮。

东皇钰从林中出来未看到顾卿颜,本以为她在帐篷内,可进了帐篷依然不见其身影。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冰冷凌厉的光芒,扫向红绫姐妹,“顾卿颜呢?”

“回王爷,奴婢一直没看到过她。”红绫低眸答道。

“是啊,王爷,奴婢和姐姐自她进去树林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她。”红衣也小声说道。

东皇钰听闻后,蹙眉良久,随后又走出了帐篷。

这时,皇上已经命人准备了篝火会。篝火会很是热闹,众人载歌载舞,一片沸腾。

顾卿颜的伤经过一番包扎后,暂时无大碍。她百无聊赖的在东皇清的帐篷里呆了一会儿,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然后出了帐篷到扎营的附近走走。

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而黑影掠过时特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顾卿颜顿觉奇怪,但透过眼神,她感觉黑影好像并无恶意,顿了顿,还是跟着那道黑影而去。

西峰山西面树林,那道黑影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负手而立,似乎在等她似的。

顾卿颜踩着细碎步伐,一步一步靠近,忐忑的握紧手心,直至走到那个黑衣人的面前。

“小姐。”那黑衣人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莲溪见过小姐。”

顾卿颜惊讶的退后两步,不解的问,“你是谁,为何引我到这儿来?”

“小姐,我是你的贴身婢女莲溪。”

贴身婢女?

记得,她在顾府只有一个贴身婢女,那便是熏衣。自己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叫莲溪的贴身婢女了。

“我想你搞错了吧,我以前只有熏衣一个贴身婢女。”

“小姐,你不记得了那是因为你……”莲溪本想说那是因为她有一段记忆失去了,但一想到摩罗长老的警告,她只好改口说,“我奉摩罗长老之命一直在暗中保护小姐,近日突然收到长老传信让我速回去。所以,莲溪就要离开了,还望小姐多保重。小姐若遇到困难,就以此传音给莲溪,自会有人帮助小姐。”莲溪从怀里拿出一个玉质的精美口哨递给她。

顾卿颜看着这个绝非凡品的小口哨,犹豫着,到底接还是不接。

眼前这个自称莲溪,且叫她小姐的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莲溪见她未伸出手,明白她在犹豫,也在怀疑自己的用心。

她本想着跟小姐说明清楚,奈何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让她眉头蹙了起来,她拉起顾卿颜的手,将口哨塞进她手里,“小姐一定要收好,我先走了。”

莲溪话音刚落,一个闪身便消失在黑夜中。

她不明白黑衣女子为何叫自己“小姐”,还保护自己。

刚才,她隐去了后面的话转而改口,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顾卿颜陷入了沉思。

她只是南阳候之女,一直处于闺阁之中,未曾接触过什么江湖门派。这自称莲溪的女子隐匿在她身边,一直保护她,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还有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握着手里的口哨,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口哨是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做工精致,甚是少见。

顾卿颜思索着她的话,也不多做逗留,往回走。

“顾小姐。”东皇清见顾卿颜迎面走来,轻轻的唤了声。

原来,自篝火会上离开的东皇清本想进去帐篷叫她一起来参加篝火会。而他刚靠近帐篷,便看见她往西面树林而去。唯恐她有什么危险,便跟在她的身后。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会(求推荐,求收藏)

顾卿颜从冗杂的思绪中抽离,怎么会在这见到东皇清,他应该没看到黑衣女子吧。

刚才,她和黑衣女子的谈话,东皇清应该没听到吧!

“这么晚了,景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我本想进去帐篷看看你,准备叫你一起参加篝火晚会,没想到刚到帐篷就看到你往这里来了。唯恐你遇到危险,所以我就跟来了。”

东皇清目光灼灼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俊朗的脸上被天空斜挂的弯月光辉笼罩,更是温润如玉。

“对了,我还未向殿下道喜,恭贺殿下在狩猎中拔得头筹,获得稀世夜明珠。”

“不过一枚夜明珠罢了。其实,我想得到的是那清凝珠雨露。”东皇清突然幽幽的看着她。

顾卿颜抬眸,无意中触碰到他清亮透澈的眸子,可以清楚看到他眸中自己的倒影。

她避开东皇清的目光,说道,“凝珠雨露乃女子所用,殿下想得到它,莫非是想送给心爱之人?”

“是。”

“这世上一般的庸脂俗粉难入殿下眼,而她能得到殿下的喜欢,一定有她的特别之处。”

“的确,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东皇清目光灼灼,清冷的眸光开始变得炙热,在他的眼眸,仿佛顾卿颜就是他的心爱之人。

对于他眼中突然出现的莫名情愫,顾卿颜不是不懂,但她只能装作没看到。

他现在的眼神就像那晚他突然出现说要带她离开时的一样。

但是,却比那晚更为炙热。

顾卿颜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慌忙垂眸避开。

东皇清眼神炙热的看着她,而她低头一脸娇羞。

在东皇钰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东皇钰站在树下,看到他们从开始的言笑晏晏到现在含情脉脉,就好像一对互诉衷情的情侣。

他大步上前,直接将顾卿颜拉入怀中,犀利的双眸冷扫过东皇清,咄咄逼人,“篝火会正热闹,皇侄不去参加,原来是为了在这跟本王的婢女私会。”

东皇钰的语气是冷厉的,双眸夹杂了一丝霜雪之色。

他的突然出现,使两人皆愣了一下。

东皇清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见顾卿颜被搂在东皇钰的怀里,目光一滞。

“王爷,请你放开我!”顾卿颜挣扎着想要挣脱东皇钰的桎梏,但东皇钰将她圈在怀里,强健的双臂没有丝毫松动。

“皇叔,我和顾小姐不过是偶遇,不是你想得那样,您先放开顾小姐。”东皇清解释道。

皇叔误会他倒没什么,但不能误会了顾小姐,她现在在王府的处境本就艰难。

“本王的婢女还轮不到皇侄来说话。”东皇钰冷笑道,“皇侄一向淡泊名利,今日不仅报名参加狩猎,且在狩猎大会上一鸣惊人,拔的头筹。看来,皇侄并不像表面那般淡泊名利!”

东皇清抬眸,迎上东皇钰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睛。然后,缓缓地避开,眸底遂远幽深,“皇叔误会臣侄了。”

东皇钰目光掠过他清俊的脸上,轻扯唇角,似笑非笑道,“看来,皇侄的面具戴久了,已经变成了脸。”

东皇清浅笑似皓月光辉一般亮眼,“臣侄不明白皇叔在说什么。”

顾卿颜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但她只想挣开东皇钰的桎梏,离开他的怀抱。

“王爷,奴婢与景王殿下只是碰巧遇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未等顾卿颜说完,东皇钰直接拖着她的手腕,阔步向树林外走去,完全不她腿脚不便。

刚出小树林,东皇钰一手甩开她。顾卿颜体力不支,猝不及防的跌在地上,唇色发白,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顾卿颜,本王允许你随本王参加狩猎,不是让你勾引东皇清的!”东皇钰双眼冷厉,周身散发威压。

她盯着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想要辩解,想了想还是算了。

辩解又能怎样?

东皇钰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

她从嬉皮的天之骄女沦落到如今,一切不都是是因为他的不信任吗?

她背过身去,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身后的东皇钰欲言又止,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瘦弱的背影,身侧的手始终没有伸出去。

当看到她和东皇清一起言笑晏晏时,他真的没法控制心中压抑着的怒气,可现在看到她那瘦弱的背影透露着绝望时,他欲说什么,喉咙一下却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声音。他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摇一晃的步伐,心里的苦涩不断地溢出,突然喉咙一股腥甜涌出。

伸手擦了擦唇角,暗道:噬魂万枯阵不愧为凶阵。

自己强行利用摄瞳术破阵,本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而且在受伤后又没来得及调息治疗,导致内伤加重。

摄瞳术是圣地禁术,但凡使用者极耗费心神,师父让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使用。

当时,一想到顾卿颜有危险,他一下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无奈之下不得不使用摄瞳术破阵。

阵虽然破了,但他也心神严重耗损,受了内伤。

受伤后,他一直强忍着,就连云随都不知道他受伤。

只是,强忍到现在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顾卿颜回到狩猎扎营之地时,篝火会热闹非凡,她无心参加也无心观看,直接绕过人多之处,回到东皇钰帐篷旁边的小帐篷内。

这个小帐篷是她和红绫红衣她们一起住的。

进去之后她并没看到红绫红衣她们,想来她们是在东皇钰的帐篷内候命来着。

而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刚才经过一阵走动,背上和腿上的伤早已渗出血。

本想再到东皇清那里,让大夫帮忙包扎一下,后面一想到要是被东皇钰看到指不定又得误会什么,想了想也就算了。

顾卿颜前脚刚踏进去帐篷,东皇钰也随后回到了帐篷。

他刚回到帐篷,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东皇子溯。

“见过皇叔,顾卿颜没跟皇叔一起回来吗?”东皇子溯望了望他身后并没见到顾卿颜的人影,他问道。

“你找她干什么?”东皇钰坐下,淡声问道。

“我是来给她送药的。”东皇子溯扬了扬手中精美的小药瓶,“这是我特地从张御医那给她拿的治伤药。”

“你是说她受伤了?”听到他说顾卿颜受伤,东皇钰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是,皇叔。”东皇子溯猛点头。

“她为什么会受伤?”

“她是为了救臣侄不小心被大黑熊咬伤了。”东皇子溯如实回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迷茫(求推荐,求收藏)

西峰山的猛兽在狩猎前就已经被皇上派人将其赶走了,怎么会出现黑熊?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顾卿颜果然是被人引进树林的。

对方引她进树林,应该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而黑熊只是其中之一,那些躺在地上的杀手也是奔着顾卿颜来的,不曾想却被东皇清全灭了。

东皇钰沉吟片刻,“你说完了?”

“嗯。”东皇子溯不知皇叔这么问是何意,点了点头。

“说完了还不走?”

“皇叔,你不带这样的吧……”东皇子溯嘴角一抽,“我还没把药交给顾卿颜呢。”

“钰王府不缺药。”

明白皇叔的逐人之意,但他想亲眼看到顾卿颜,确认她没事后才放心。

“皇叔,顾卿颜她是为了救我而受得伤,我至少得跟她道一声谢吧。”东皇子溯黑白分明的大眼一闪一闪的,讨好的看向他。

东皇钰完全不吃他这套,微眯的凤眼中,划过一丝冷色,“怎么,难道要本王让人撵你出去?”

……

东皇子溯顿时一僵,张开口想说什么,又慢慢合上。

“那臣侄不打扰皇叔了。”

东皇子溯意兴阑珊的走出帐篷。

“传信渲染,让他即刻前来西峰山。”

“还有,派人查今晚刺杀顾卿颜的刺客来历。”

“是,王爷。”

东皇清自在西面树林与顾卿颜偶遇,被东皇钰误会,顾卿颜离开后,他也随后回来了。

“三哥,三哥……”

东皇清刚回来坐下,东皇子溯走了进来。

“子溯,有什么事吗?”东皇清问道。

“三哥,我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东皇子溯将先前在东皇钰面前拿出的精致小瓶子放在桌上。

“本来从张御医那里要来一点治伤药想拿过去给顾卿颜的,谁知皇叔不让我见她,只好拿过来给三哥了。”

“子溯,谢谢你。我的伤已无大碍。”

“三哥,你可知道当时看到你背后鲜红一片,我都担心死了。”

他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幸好回来后经大夫诊治说并没伤到要害,只是有点失血过多,他才放心。

东皇清端起杯盏,倒了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子溯,你刚才说皇叔不让你见顾小姐?”

“是啊。我本想给她送治伤药,结果皇叔不让我见她。不让见也就算了,他还直接将我赶走了。”东皇子溯走到桌畔,坐到椅子上,耸拉着脑袋问道,“三哥,你说皇叔是不是喜欢上了顾卿颜?”

东皇清眯眼,想到刚才在树林里,皇叔看到自己和顾小姐时那压抑着的愤怒以及毫不犹豫的将顾卿颜拉入他怀中宣示主权,都让他清楚的感觉到皇叔对顾卿颜强烈的占有欲。

虽然刚才未看不清皇叔脸上的表情,但皇叔紧盯着他的目光是那样幽寒而犀利,甚至让他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抢走了皇叔的心爱之物一样。

也许子溯说得没错,皇叔是真的对顾卿颜动心了。

“阿钰,这么急着找我来是什么事?”

东皇钰才让人传信没多久,渲染就立即从相留书屋赶来了。

红衣看到渲染出现的刹那,咋舌。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王爷传信还不到半个时辰,渲染公子就来了。

从相留书屋到帝都城外的西峰山,骑快马都要半个多时辰,这渲染公子是怎么办到的。

云随倒不觉得意外,因为他知道渲染公子除了医术天下无双,武功不错,轻功更是绝顶,天下能追上他的人不多。

世人往往只看到了他的医术,却忽略了他其他方面。

所以,凭渲染公子的轻功能赶来很正常。

“云随,带他去隔壁。”东皇钰未回答渲染的话,而是朝云随吩咐道。

“是,王爷。”

“渲染公子,请跟属下来。”云随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渲染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东皇钰,无奈的叹了叹,随着云随走出帐篷去到隔壁顾卿颜住的小帐篷。

而顾卿颜此刻正准备着手拆除右腿上的纱布。

她的伤经过东皇清带来的大夫医治包扎一番,本无大碍。只是,刚才在树林被东皇钰硬拖着走了一段路,伤口处不停的渗血,右腿包扎的纱布早已被鲜血染红。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动手尝试着把染红的纱布换掉。

“顾小姐,你这样拆会造成血流不止的。”顾卿颜才解开纱布绑带,渲染走了进来。

她抬眸一看是渲神医,后面还跟着云随,“渲神医,你怎么来了?”

“是阿钰传信让我速速前来,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没想到竟只是为了给你治伤。”

听到渲染说是东皇钰传信让他来给自己治伤时,纵使顾卿颜早已被他伤得遍体鳞伤,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渲染将药箱放下,走过去动手将顾卿颜未拆的纱布全部拆掉后,便看见她右腿小腿处的一大块皮肤被撕咬得不成样子。

“顾小姐,这是怎么受得伤?”

顾卿颜强忍着疼痛,淡笑道,“不慎被大黑熊咬伤了。”

“原来如此。”渲染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专心清洗敷药包扎伤口。

在治疗的过程中,云随从始至终都是背过身的。

“好了。”伤口包扎好后,渲染起身,“记住,伤口处三天内不要碰水。”

经过渲染的一番诊治后,顾卿颜伤口的血止住了。

伤口处敷上渲染特制药,也没照片那般疼痛,反而有点清凉感,感觉挺舒服的。

渲染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这是内服的,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

顾卿颜伸手接过,“多谢渲神医。”

“顾小姐,不必客气。”

渲染收拾好药箱,看似无意实则有意道,“我得快点过去给阿钰他治伤,他伤得比你重多了。”

以东皇钰的武功,谁能伤得了他?

顾卿颜闻言,迟疑的开口,“王爷受伤了?”

“是。”渲染点头。

而一旁的云随听到渲染说王爷伤得严重,更是惊诧,王爷什么时候受得伤,他怎么不知道。

记得,从他们进入树林被黑衣人围攻后直到破阵,王爷一直都是好好的啊。

“渲染公子,王爷伤得严重吗?”云随问道。

听到云随问,顾卿颜同样想知道东皇钰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强行使用禁术,受了很重的内伤,同样也造成心神耗损严重。”

严重内伤,心神耗损?

看样子王爷伤得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听到禁术二字,云随瞬间恍然大悟。

顾卿颜看他的表情,试探的问道,“云侍卫已经知道王爷时怎么受伤的了?”

“是。”

于是,云随将东皇钰本就出了树林的,他在得知顾卿颜进了树林又返回去寻她,结果遇上刺客。

然后,东皇钰料到她有危险,为了尽快找到,他使用了摄瞳术破阵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亲耳听到说东皇钰为了找到她,强行利用禁术破阵,顾卿颜心开始迷茫了。

云随说得是真的吗?

东皇钰真的担心她安危而特地返回去救她吗?

渲染见顾卿颜眉头紧锁,在低眸思索。他也就未打扰她,直接离开了帐篷。

他一走,云随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符城大战

边疆,漫天的风沙铺天盖地,将士和战马都披上一层厚厚的黄沙。沈疏楼一身银色铠甲骑着汗血宝马,带领身后十万东凌国英勇将士,准备与三十万西玄国大军展开厮杀。

“杀——”副将卞显成举起手中剑,声嘶力竭的大喊!

人马悬殊如此之大,但作为一名将士,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就算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也不会让敌国践踏东凌的国土和子民!

在平坦的沙场上,东凌国的将士们手拿大刀冲向敌军,他们双眼充满了战意和视死如归。

今日一战,要么死,要么赢,他们没有退路。

刀剑相加,一片腥风血雨。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去,所有人红了眼。他们不停的挥动手中的宝剑,敌军一个个的倒下。

作为将军的沈疏楼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身银白铠甲早已血迹斑斑。这上面有敌军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将军,这儿我们顶着,你快退!”几名将士誓死挡在沈疏楼的前面,他们身上血肉模糊,但一直顽强的没有倒下。

沈疏楼知道将士们在为他的安危着想,可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这些人都是父亲亲手培养出来的火云军,自己当初是怎么把他们带出来的,将来就要怎么把他们安全带回去。

援军到现在还没到,再继续下去只能全军覆没。

“撤回城内!”十万将士现在只剩八万。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全部撤退回符城,死守。

沈疏楼疲惫的脸上没有一丝松懈。

“将军,不好了,敌军已经全军出动,准备决一死战了。现在,我军只剩八万将士,援军迟迟未到,符城恐怕守不住了。”副将卞显成悲凄的说,双手握住不住的颤抖。

“我军死伤整整两万啊……”沈疏楼眼中带着悲痛,注视着眼前风沙埋没的尸首。

他们都是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他们也有妻儿老小,可是却为了那些统治者所谓的野心而白白牺牲。

这十万人里面有五万是他带来的火云军。这些人自一年前跟着他驻守南宁城,跟南桑国一打就是一年。东凌与南桑的战争刚结束,他们还未来得及回家看望妻儿老小,又随着他奔赴战场。而将士们早已思家许久,他们很想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他们的父母和妻儿都还盼着他们回家团圆呢。

现在这死去的两万人里面有不少是火云军,作为将军他如何向他们的妻儿父母交代?

卞显成单膝跪下,双手抱拳真诚的说:“将军,我们都知道您尽力了。敌众我寡,您带领着将士们坚持到今天已经不易。所以,为保我军元气,末将恳请将军带领火云军撤退。火云军是东凌的根本,他们不能全部牺牲在这。请将军带着他们马上离开。”

卞显成说完,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他身后的一众将士纷纷跪下情愿:“恳请将军撤退,我等誓死保将军离开。”

沈疏楼看着他们,目光坚定,“符城是东凌的最后一道防线,若符城失手,西玄国翻过祁西岭山脉便可长驱直入进入东凌。我怎可因一人的性命而枉顾东凌的存亡。现在是危急关头,我作为三军主将,万不可离开。”

“可是……”众将军犹豫道。

“没有可是。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沈疏楼望向帝都的方向,此战唯有胜,他才有机会带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离开。

众将士见将军心意已定,他们个个神情激昂,举着手中的利剑不断的重复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望着高耸的城墙,手中的宝剑在西风中发出悦耳的鸣声,似是为死去的将士们送行。

敌军并没有给东凌国将士休整喘息的时间,在围困不到一个时辰,西玄国便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沈疏楼分派数名将士守卫个个城门,利用火球和大石阻碍敌军爬上符城。他站在城上,望着源源不断涌上的敌军及将士们不断倒下的身子,手里的剑握得越来越紧。

“将军,敌方气势很猛,东门快要守不住了。”卞显成负伤跑过来说。

“卞副将,你先在这里看着,我过去东门看看。”

说完,施展轻功朝东门奔去,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一跃到东门城头。

敌军源源不断的爬到城楼,眼见东门的将士们快守不住了,沈疏楼毫不犹豫的持剑直接加入战场。

不稍片刻,东门破了。

数千名西玄士兵一拥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沈疏楼手里的春风剑再也不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是带着寒风般凛冽的杀气。

手中的剑不断挥动,一剑挥去,一个头颅落地。

干净利落。

世人皆道沈疏楼东凌第一温润公子,如果他们看到他现在这样,绝对不会想到别人眼中的温润公子却是这般出手狠辣,杀人如麻。

纵使武功再高,终究是双手难敌四拳,而且在深陷重围的情况下。

突然,一支利箭从后面射来,他来不及避开,箭直接穿透他的后背。

他吐出一口鲜血,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西玄士兵因刚才他快而狠的狠戾剑法惊住了,所以即便沈疏楼受了伤,他们对他还是有所忌惮,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一步步小心试探地向他靠近。

就在沈疏楼受伤时,卞显成也带着火云军将士赶来了。

看到沈疏楼被西玄士兵包围,卞显成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将军是老将军唯一的儿子,他一定不能让将军有事。

他举起剑无畏的大喊道,“火云军的将士们,就算今日死在这符城,我们也不能让将军有事。”

这些火云军将士本听到副将的话,视死如归的呐喊,“誓死保护将军。”

他们跟着卞显成冲破重围,来到沈疏楼的身边。

“将军,您怎样了?”卞显成连忙扶着他问道。

沈疏楼唇角扬起一抹牵强的微笑,“我没事。”

而这些火云军将士一来到将军身边,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肉墙,挡在了沈疏楼的面前。

他们挥起大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将试图接近沈疏楼的人一个个的解决。

只是,敌军越来越多,火云军就算再厉害,也杀不完源源不断蜂拥而来的西玄士兵。随着火云军将士一个个的倒下,沈疏楼的持剑的手也不停的颤抖,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不过七日

他身穿的银白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上面有敌军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敌人不断的涌入,他不断的挥舞剑,不断的厮杀着,整个人都麻木了。

就在他手快要握不住剑时,城墙上响起了将士们振奋人心的声音,“是援军,援军来了。”

沈疏楼闻言,抬眸望去,城外不远处,黄沙漫天,一队人马从东面正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前面英姿飒爽的男子,正披荆斩棘的赶来了。

看到他的那刻,沈疏楼笑了。

上官瑜来了。

上官瑜师从沈牧,火云军的前副将,两年前被调去统领京机卫。

他亦是沈疏楼的至交好友。

援军的到来,让将士们欣喜若狂,整个人开始变得热血沸腾,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格外有力量。

因为上官瑜带来的五万戌卫营使东凌军士气大涨,东凌国将士士气大增,个个以一当十,将涌入城内的敌军悉数斩杀殆尽。

沈疏楼带头打开城门,骑上战马追赶西玄国士兵。西玄国将士没想到东凌的援军这么快赶来了,因攻城时死伤不少,西玄国士气大减,他们选择撤退。

“将军,西玄国的军队已退出十里外,现在上官将军一到,量他们也不敢再来骚扰符城了。”卞显成高兴的说道。

沈疏楼面色发白的笑道,“符城,总算守住了。”话音刚落,就从站马上跌倒了下来。

“将军,你怎么了?”卞显成大惊,连忙过去扶住他。

“无碍……”

话音未落,他昏了过去。

“快,快扶将军回去。”卞显成连忙吩咐亲随将沈疏楼抬回城内治疗。

见将军受伤昏倒,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都红了眼眶。

沈疏楼虽然是他们的将军,但也是帝都第一翩翩温润公子。他更擅长的挥毫泼墨抚琴赋诗,而不是征战沙场。可不管是与南桑的一战,还是符城这数月来的大小战,他都一直和他们并肩作战,从未退缩过。他们是热血男儿,看到敬爱的将军倒下怎能不落泪?

“大夫,将军的伤如何,为何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卞显成看着大夫给沈疏楼把脉,焦急的走来走去。

“颜儿……颜儿……颜儿……”沈疏楼神志不清的躺在床上,头上冒汗,嘴唇干裂,但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大夫查看沈疏楼的伤口,叹息道:“将军连中四箭,但都没有伤及要害……”

听到将军没有伤及要害,卞显成高兴道,“将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身后的几位将军也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大夫见自己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他连忙又补充道,“将军虽然未伤及要害,只是……”

大夫看了眼卞显成,在犹豫着如何开口朝副将说明情况。

“只是什么?”这时,处理完战后事宜的上官瑜进来问道。

“对啊,只是什么,赵大夫,你快说。”卞显成问道。

赵大夫见两人都一脸迫切的样子,他组织了下语言,说道,“将军虽未伤及要害,但箭上有毒,而且是一种罕见的至毒。”

“所以,赵大夫你是说将军中毒了?”卞显成明白了赵大夫的意思。

“是。”赵大夫答道。

“赵大夫,可知疏楼兄中的什么毒?”

“不知,这种毒老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过从毒性看来,此毒阴狠霸道非常,而且中此毒者一直会昏迷不醒下去。”

“那赵大夫可有解毒之法?”

赵大夫往后一退,躬身惭愧的说,“请上官将军恕罪,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大夫从医三十余年,是火云军的军医,以前一直跟随沈牧行军。他医术高明,救过的将士数不胜数。行医的这些年,军中将士对他都颇为尊敬,就连老将军沈牧对他都很尊敬。

现在他行如此大礼,必然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疏楼兄还有多少时日?”上官瑜心情沉重的问道。

“可能活不过……七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卞显成喃喃道。

先前他以为将军昏倒还以为是将军受伤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原来,将军是中了毒。

这西玄人真是阴险歹毒,竟在箭上抹毒。

想到此,卞显成刚毅的脸上满是愤怒。

他二话不说提起大刀就往外走。

“卞副将,你要去哪里?”上官瑜见他提刀怒气冲冲的往外走,预感到不妙。

“去杀了那群西玄狗贼为将军报仇。”卞显成一向稳重,但是一听到将军中毒且生命垂危,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你能杀他们多少人?”上官瑜看向他,“杀了他们就能救疏楼兄吗?”

“这……”卞显成顿时语噎。

“卞副将,现在疏楼兄中毒,我们不应该自乱阵脚,而是想办法救疏楼兄。赵大夫说不是还有七日吗?天无绝人之路,相信七日之内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救疏楼兄的。”上官瑜目光坚定的说道。

卞显成知道上官将军是将军的至交好友。将军出了事,上官将军恐怕比他还难过、愤怒,但他却能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分析问题,不愧为与老将军教导出来的。而自己虽然跟随老将军多年,却没学会老将军的那份临危不乱的沉着和镇定。

卞显成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想明后,有些愧疚的说,“上官将军言之有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救将军。刚才是我冲动了。”

“卞副将不必介怀,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疏楼兄。疏楼兄有你这么忠心的副将,是他之福。”上官瑜叹了叹,他现在忧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如果疏楼兄醒来之后问及颜儿的情况,自己该如何回答。

若按实回答,疏楼兄到时知道会怎样?

他不敢想象。

狩猎结束后的第二天,皇上及众位王爷还有文武百官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了帝都。

东皇钰回到王府一头扎进了书房,呆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未出来。

自西峰山狩猎回来后,东皇钰突然显得特别繁忙了。

接下来几天亦是如此,每天去上了早朝一回来后又带着云随急急忙忙的出府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连续三天,作为贴身婢女的顾卿颜都未见到他人影。

东皇钰不在王府,就不需要她跟着侍候,她闲着没事偶尔去厨房帮长安做点事,倒也落得轻松自在。

然而,今天东皇钰上完早朝回来后就没出去了,他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顾卿颜立在书房外,准备随时听候东皇钰的吩咐。

书房的们紧闭,她站在书房外不知道东皇钰在里面干嘛?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变天了

书房里面,东皇钰坐在椅子上正打开一张小纸条,看完后他眉头颦了起来。

而书房里的一个书柜突然动了起来,随着书柜的移动,一扇暗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青衫男子。

正是东皇钰的师兄,天下第一神医渲染。

云随见是渲染,抱拳行礼,“渲染公子。”

“云侍卫不必客气。”

渲染慵懒地走到软榻上坐下问道,“阿钰,看你眉头紧皱,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看看。”

东皇钰右手一挥,手中纸条平齐的飞了过去。

渲染伸手接过,摊开一看,“沈疏楼中毒闺昏迷不醒?”

“沈将军中毒了?”云随也甚是意外。

沈将军现在是顾小姐唯一的依靠,如果让顾小姐知道了沈将军中毒且活不过七日,到时她会怎样。

云随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阿钰是打算让我去救他?”

“不。”东皇钰眉心微蹙,摇了摇头,“从帝都赶至符城,快马加鞭也要十个日夜,而沈疏楼活不过七日,所以根本就来不及了。”

“沈将军是如何中毒的?”

东皇钰坐在几案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三日前,东凌和西玄大战,沈疏楼身中四箭,虽未伤及要害。但箭上抹了罕见的奇毒,军医束手无策。”

渲染把玩着青衫上的玉佩,“西峰山顾小姐和景王被刺杀一事已有眉目了。”

“是谁要杀她?”东皇钰扬起眉毛,灼亮的双眸盯着渲染。

“西玄琉璃宫。”

“西玄,又是西玄。”云随愤然道。

“上次在玄武街,琉璃宫刺杀顾小姐和王爷失败,这次又在西峰山行刺顾小姐和景王。他们为什么要刺杀顾小姐?而且接连刺杀东凌皇室,他们主动撕毁四国盟约,难道西玄就不怕引起三国讨伐?”云随身着劲装,面容俊朗,目光璀璨。

“恐怕西玄与北幽已经联手了。”东皇钰目光一凝,眸中幽寒之气凛冽如冰。

云随细细嚼味王爷的话,思考良久问道,“王爷,您是如何知道西玄和北幽联手了?”

“琉璃宫的杀手和冥阁的杀手接连出现在了西峰山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天下四大强国,东凌最强,西玄次之,北幽最神秘,南桑最弱。西玄一旦与北幽联手,而剩下的南桑国就算与东凌联手,也只能与之势均力敌。况且南桑愿不愿与东凌联手还未可知。”渲染眉头一凝,缓缓说道,“所以他们也是抓住了这点才会肆无忌惮的潜入东凌行刺。”

东皇钰食指在几案上轻扣,淡淡说道,“将琉璃宫和冥阁在东凌的势力连根拔除。”

渲染握着杯盏,莞尔一笑,“用不着我们出手了,此事已经有人替我们做了。”

东皇钰微微眯起双眼,“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首先冥阁除了那日在西峰山出现的那个傀儡师,并没派其他人来。而琉璃宫潜入东凌的势力在昨夜已经被人一夜清缴殆尽了。”

东皇钰长眸微扬,眸中有波澜闪过,就像微风吹过荷塘,泛起一圈圈的小涟漪,“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黄泉殿和楼外楼。”

东皇钰略略蹙眉,“黄泉殿和楼外楼联手了?”

“不,目前浮生楼的探子并没查到他们有联手。”

“楼外楼为何会出手?”

渲染转着茶杯,悠悠答,“不知道。”

“黄泉殿呢?”

“他们出手的原因又是什么?可有查到是谁请他们出手的?”

“没有人请他们出手。怪也就怪在这里,黄泉殿杀人一向明码标价,可此次并没有任何人请他们出手,他们却将琉璃宫在东凌的势力全部清缴了。”

渲染举起茶盏,品了几口茶,又继续说道,“从未听说黄泉殿、楼外楼和琉璃宫有任何纠葛,他们也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黄泉殿和楼外楼同时出手着实让人意外。”

东皇钰听后,缓缓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抬起眸望向窗外的一片苍茫,黑眸若有所思,“要变天了。”

渲染沉眸,他自然明白阿钰的这句“要变天了”是什么意思。

“阿钰,景王那日在西峰山为救顾卿颜而受伤的想必你也知道?”

“嗯。”东皇钰点头。

“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东皇钰转身问道,“什么事?”

“那日在西峰山还出现了一波人,是一群乞丐。这群乞丐武功高强,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个叫易凉的少年,武功更是深不可测。那日如果不是他们的出现,景王和顾卿颜恐怕都会命丧西峰山。”

“竟有此事。那群乞丐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查不到。只知他们常年聚集在普渡寺,以乞讨为生。但那个叫易凉的少年与顾卿颜很熟,他那日出现只为了救她。”

“顾卿颜。”东皇钰重复着这三个字,脸上神情意味不明。

“啊切!”站在书房外的顾卿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不会又是谁在想着如何算计我吧。”顾卿颜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东皇钰闻声,再次转身往窗外望去,果然看到顾卿颜百无聊赖的候在书房不远处。

她摸鼻子自言自语的动作,倒是有点小可爱。

“呵呵。”东皇钰忍不住失笑一声。

“阿钰,你在笑什么?”渲染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见他望着窗外问道。

“没什么。”东皇钰关上窗,转身。

“对了,阿钰你的伤怎样了?”

“这几天经过你这天下第一神医医治,自然无大碍了。”东皇钰调侃道。

原来,东皇钰这几天鲜少在王府是去相留书屋找渲染治伤去了。

那日在西峰山擅自使用禁术,心神损耗严重,必须得马上治疗。

于是,在渲染的再三要求,甚至搬出了他们“德高望重”的师父,东皇钰才乖乖的配合接受了治疗。

倒是一旁的云随首次听到自家王爷这调侃的语气,一下子愣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王爷吗?

自云随跟在东皇钰身边的那刻起,一直觉得自家王爷那双黑眸永远如看不到深浅的幽海,而那张俊美到天地失色的脸上永远是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此刻,见到自家王爷脸上出现有点人间烟火气息的表情,难道是王爷刚才在窗外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阿钰,既然你身体已无碍,那我先走了。”渲染起身说道。

“嗯。”东皇钰走回到几案旁坐下,点头。

渲染走到刚才移动的书柜旁,移开书柜上的几本书,按了雕纹处的一个不起眼按钮,书柜移开,暗门也跟着打开,他走了进去后暗门和书柜自动合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渲染走后,东皇钰那双如渊如潭的深邃眼眸闪过一丝疲惫,“沈疏楼的事不要让顾卿颜知道。”

“是,王爷。”

东皇钰缓缓地闭上疲惫的双眸,刚闭上的双眸突然又睁开,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华贵的小盒子,“把这个拿去给她,告诉她今日不用侍候了。”

云随一看竟是狩猎会上,王爷获得的第二名奖品凝珠雨露。而王爷口中的她不要明说,他也知道是谁了。

除了顾小姐还能有谁。

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在狩猎会上从不参加狩猎的王爷为什么这次要破例参加了。而且,王爷明明可以得第一,却偏偏只得了个第二名。

这一切皆是因为第二名的奖品是凝珠雨露。当时,皇上公布奖品时,顾小姐听到凝珠雨露时那惊诧闪亮的眼神,王爷可是看在眼里。

换而言之,王爷参加狩猎是为了得到凝珠雨露,而得到凝珠雨露是为了送给顾小姐。

云随接过,“属下这就给顾小姐送去。”

他拿着凝珠雨露出了书房就看到顾卿颜正候在那里。

看到她的那刻,云随头往右面望去,右边书房窗户现在虽然紧闭,但打开窗户,人在书房里面往左边望时,看到的正是顾卿颜站的位置。

云随突然明白王爷先前为什么会站在窗户边失笑了。

“顾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顾卿颜闻声转身一看是云随,“我在这等王爷吩咐。”

“你先下去吧,王爷说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哦。云侍卫,那我先下去了。”她说完,往凝心阁的方向走去。

顾卿颜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她走得很慢。

云随站在原地,目光盯着手中的盒子良久,才跟了上去。

“顾小姐,等下。”

“云侍卫,还有什么事吗?”顾卿颜回身问道。

云随上前,将手中盒子递了过去,“这是王爷让我给你的。”

顾卿颜瞅着这精致的小盒子,一股沁香扑鼻而来,“这是凝珠雨露?”

“是的。”云随点头。

凝珠雨露作为天下少有的祛疤圣药,东皇钰为什么要把它给她?

只可惜,凝珠雨露再珍贵,药效再好,能抹去身体的伤,也抹不去心底的伤。

顾卿颜眼底划过无声的嗤笑。

不过,既然东皇钰给了她,她也不能浪费这珍贵药膏。

她也就没有推辞,说道,“谢谢。”

“顾小姐要感谢应该感谢王爷,我只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做而已。”云随淡声说道。

“王爷将如此珍稀的药赏赐给奴婢,奴婢自然心存感激。”顾卿颜扬眉,缓缓说道,“不过,在我心里觉得更应该感谢的是云侍卫,如果不是云侍卫的数次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没有命站在这里跟云侍卫说话了。”

“顾小姐何出此言?”云随不解的看向她。

“第一次,薛梓希出现在洗衣苑时,我差点命丧她手时,是你把王爷引去洗衣苑救了我;第二次,我与上官将军偶遇时,差点命丧王爷手时,也是你及时出现禀报说景王来王府了,我才从王爷手下死里逃生;第三次,我被王爷送进暗室鞭打到命悬一线时,也是你将我送回我的住处,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顾卿颜说完,定定的看着他,一双黝黑色的眼珠犹如星辰炯亮。

云随眸光一愣,思索片刻,“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不过在第三次我被人从暗室送回住处时,就已经猜到是你了。因为在这个王府除了你对我尚余恻隐之心外,不会有其他人会救我了。”

“多谢云侍卫出手相救。”顾卿颜深鞠一躬,郑重的说道。

云随悠悠叹息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洗衣苑确实是我引王爷去的,你和上官将军偶遇时,确实也是我趁机说景王来了,把王爷引去了正厅。但是第三次,与我无关,是王爷让我将你送回住所的。”

“所以,你如果真要感谢的话还是要感谢王爷。”

“感谢王爷?”顾卿颜眸中出现一抹极淡的嘲讽,“的确,我是该感谢王爷,感谢王爷觉得我有利用价值。”

“顾小姐为什么这么说?”云随错愕的抬眸。

“云侍卫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顾卿颜冷冷一笑,那双漆黑的眸子比星辰还璀璨。只是那璀璨的波光中,却泛出一丝丝冷锐的锋利。

“当时,王爷明知薛梓希和谢挽香是在诬陷我,却毫不犹豫的将我送进暗室鞭打,不就是因为我识得西玄秘毒,王爷怀疑我背后有人,从而将我送进暗室折磨,想引出我背后的人。而兵力布防图那次,亦是一样。王爷明知我不是盗取之人,却下令将我关进地牢棒打一顿,也是为了引出他人吧。”

现在想来,东皇钰最近的改变以及突然对她的好,一切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顾卿颜仰起头,任冬日的寒风吹拂在脸上,她感受到脸颊的冷寒,心底深处,更是一片冰凉,“可惜,王爷如意算盘打错了,我若背后真有人,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云随知道她说得对,暗室和地牢,王爷确实都是利用她引出幕后之人。看到她那种淡漠而哀伤的眼神,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讷讷地解释道,“顾小姐,其实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随想替王爷解释着,顾卿颜却直接打断他的话,“云侍卫,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说在东皇钰收到符城战况的消息后,勤政殿的东皇衍也知道了沈疏楼中毒昏迷不醒一事。

东皇衍知道的消息是东皇钰派人送进宫。

本身,符城到帝都快马加鞭也要十个日夜,而现在才距沈疏楼中毒过去三日,符城的消息是没那么快传回帝都的。

但东皇钰不一样,他掌管着浮生楼,浮生楼探子遍布天下四国,有专门的消息传送渠道,所以不管哪方面的消息,东皇钰总是会比别人早一步得到消息。

听到沈疏楼中毒昏迷不醒,且活不过七日,东皇衍也是极其担心。

不过,东皇衍更担心的是符城。

但是,沈疏楼受伤的消息还未那么快传回来,东皇衍在收到东皇钰送进宫的消息后,他也只是召集几名心腹大臣秘密商量着此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杞人忧天

顾卿颜拿着云随给的凝珠雨露并未回凝心阁,而是去厨房找了长安。把东皇钰给她的凝珠雨露直接给了长安,他本推脱着不要,奈何顾卿颜坚持,长安无奈才收下。

两日后,沈疏楼与西玄一战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终于传回了帝都。

沈疏楼中毒意味着符城将要不保。

东皇衍在符城消息传回后,才公开召集三品以上的重臣勤政殿议事。而作为沈疏楼的父亲,沈牧自然为被皇上召了来。

当沈牧得知沈疏楼因中毒昏迷不醒,而活不过七日时,一向杀伐果断,沉着冷静的沈牧心也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沈疏楼虽是他的义子,对于他来说与亲生儿子无两样。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是拥有沈疏楼这个儿子。

以前,疏楼寄情山水,他总希望着疏楼能继承他的衣钵,现在听到他中毒昏迷,沈牧倒宁愿他寄情山水,远离纷争。

沈牧一直担心着沈疏楼的安危,一众大臣在勤政殿激烈讨论着,而他从始至终都是一言未发。

除了他,还有东皇钰也是一直默默的看着,未发一言。

众大臣各抒己见,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讨论着,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一个具体的办法。

最终,东皇衍实在看不下去了,“讨论完了吗?”啪的一声,东皇衍将手中的奏本丢到桌案上,而这奏本正是符城送来的。

薛敬之嘴角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余光撇见东皇衍脸色不善,赶紧住了嘴,免得遭到池鱼之殃。“皇上,沈将军受伤,上官将军刚到,对城内一切不熟悉。而火云军一向只听沈家的,臣觉得为今之计唯有放弃符城。”一个臣子小心翼翼的道。“你让皇上放弃符城,还不如让皇上将东凌直接拱手相让给西玄国得了?”一直未开口的东皇钰半眯起眼睛,一双黑眸陡然散发犀利锋芒。那个臣子惶恐,以头抵地,颤抖道,“皇上息怒,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的意思是……”

东皇钰一开口,众大臣顿时噤若寒蝉。

勤政殿有一瞬间的寂静。几位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纷纷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被钰王挑出刺来,落入口实。“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退下吧。”龙座上的东皇衍冷冷打断他的话。

“谢皇上。”臣子颤颤抖抖的起身,退后。

自东皇钰开口后,几位大臣规规矩矩的站着,没有有了先前的争吵不休。

众人站在那里,等待着皇上和钰王发话。皇上一见他们那副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挥了挥手,冷声道,“都下去吧,钰王留下。”

他们一走,东皇衍背往龙座后靠了靠,身子呈放松状态,“钰儿,符城的事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没有。”东皇钰想也未想的回答。

“现在已经过去五日了,还有两日,如果沈疏楼的毒在两日内未解,两日后他一旦倒下,上官瑜若没办法控制火云军的话,符城会大乱。而西玄一旦得知沈疏楼身亡,符城大乱,三十万大军必会不遗余力的发起进攻。到时,符城定会生灵涂炭。”

东皇衍倚靠在龙座上,一直蹙着的眉心从未舒展过,此刻,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几岁。

西玄一旦攻下符城,符城生灵涂炭还是小事。符城作为东凌在西面的最后防线,一旦沦陷,西玄大军只要越过祁西岭山脉可直逼帝都。

如果,到时南桑和北幽再从南面跟北面夹攻,东凌必会亡国。

这才是最让东皇衍头疼的地方。

东凌国作为天下四大强国之一,延续了千年之久,可不能毁在他手上。

“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的那一刻,皇上何必杞人忧天呢?”东皇钰淡淡的说。

好像皇上的担心的在他看来都是多余的。

听他这样一说,东皇衍扬眉看向他,“钰儿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没有。”

……

东皇衍气得嘴角一抽。

这个混小子,那样说还以为他想到解决之法了,谁知道他却只是冷冷的两个字“没有”。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既然没有解决之法,钰儿那样说又是什么意思?”东皇衍好声好气的开口问道。

“沈疏楼还未到死的那一刻,一切皆未可知。再者,符城与帝都相隔千里,皇上就算有心救沈疏楼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又何必杞人忧天。”

东皇钰说完,也未管龙座上的东皇衍是啥反应,直接走出了勤政殿。

待他走出后,东皇衍才回神,揉了揉蹙着的眉心。

但愿真如钰儿所说他是杞人忧天吧!

符城一战,沈疏楼中毒昏迷命不久矣之事的消息很快传遍皇城。

帝都的皇亲贵胄、朝廷权贵,下至黎民百姓基本上都知道了,知道的人多,此事也就渐渐传开了。

知道沈疏楼受伤的消息,很多人人胆战心惊。若是沈疏楼性命不保,敌国再一次来犯,符城还能否守得住。若符城守不住,东凌国将不复存在。

东皇钰一回到王府后,就直接让文途吩咐全府皆不许谈论此事,尤其不能让顾卿颜知道。

文途自然清楚顾卿颜和沈疏楼的关系,以王爷最近对她态度的转变,他自然明白王爷这么做的是为了她。

文途领命下去后,对一众丫鬟奴才训话,凡议论此事者杖毙。

因着文管家的话,王府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就算私底下有偶尔议论,但也没有人敢担着她的面提及。

东皇钰进宫去了,顾卿颜趁着他不在王府,不需要她侍候,她趁机去了一趟厨房帮长安干活。

在厨房呆了一个时辰多,想着东皇钰进宫该回来了,她就离开了厨房,准备回听雨轩。

在回听雨轩的路上,经过一处天然假山,假山后几个婢女的窃窃私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听说了吗,帝都第一温润公子,与南桑一战扬名的少年将军沈疏楼数日前与西玄一战受伤了。”

“此事我知道,听说沈将军好像还伤得蛮严重的。”

“何止是严重,是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什么意思,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这么一回事,数日前西玄三十万大军大举围攻符城,沈将军带着火云军拼死御敌,结果身中四箭。不过,说到底还是虎父无犬子,沈将军中了四箭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杀敌。直到符城快要破时,上官将军带着五万戌卫营及时出现,才让符城暂时免于危难。在西玄大军退出十里外后,沈将军就再也坚持不住,昏倒了。昏倒后,找来军医一看,才得知沈将军中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期限

“啊?那沈将军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

“要是有解毒之法就好了。”说话的婢女轻叹一声,“可惜沈将军中的是一种罕见的至毒,军医都束手无策。军医也说了,沈将军活不过七日了,据说今日已是他中毒的第五天了。”

符城一战,沈疏楼中毒昏迷,活不过七日。

顾卿颜跌跌撞撞的回到凝心阁,想起假山后那些婢女说得话,她捂着胸口,坐在床沿,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疏楼哥哥,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

你曾经答应过颜儿,要带颜儿踏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繁华。

你答应颜儿的事,还没有做到,你可千万不要失信哦。

顾卿颜已经久久未流的眼泪,开始像下雨似的顺着脸颊低落……

想要去见他,奈何被困在王府的牢笼里飞也飞不出去!

她绝望了!

突然想到易凉留给她的令牌,慌忙从床底下拿出那块有着狐狸头像的令牌。

“易凉,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了。”拿起令牌默念道。

用易凉留下的方法试图联系上他,如果他在帝都,看到信号后,不知道会不会出现。

等待的时间让她如坐针毡。

傍晚过后。

“易凉,你终于来了。”顾卿颜推开窗,看到出现在窗台的身影,将他迎进来,高兴地关上门说道。

易凉转过身,见她脸上的着急,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漆黑明亮的眼睛在顾卿颜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才放心。

“我想……请你帮个忙。”顾卿颜犹豫着说。

上次易凉虽有给她个令牌,说有什么事直接拿着令牌找他,但她也不敢保证易凉一定会帮她。

毕竟,他们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什么忙?”易凉抬眸问道。

“符城一战,沈将军中毒昏迷,至今生死未卜,我想请你救他。”顾卿颜眉心轻颦。

她没有问自己有没有办法救沈疏楼,却直接请自己帮忙救他。

易凉走到桌边,欣然而坐,“你好像很肯定我一定会有办法救沈将军吗?”

“是。”顾卿颜微转过身,静静望着他,星眸中满是笃定,“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自上次西峰山之事后,她敢肯定易凉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且不论上次西峰山他显露出的诡异莫测武功,就凭他两次潜入王府不被发现,可看出他武功绝对高于王府暗卫,有可能仅次于东皇钰。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办法救沈将军,但没有十足把握。”易凉那张稚嫩的脸上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种不属于他年龄的老成,“帝都与符城相隔千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十个日夜才能赶到,而沈疏楼现在只有两日可活。所以,从帝都赶过去救他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我消息无误的话,余邪应该就在符城,若是能联系到他,沈将军或许可以有救。”

“怎样才能联系得上余邪?”顾卿颜急忙开口问道。

虽不知易凉口中的余邪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他说余邪有把握救疏楼哥哥,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死强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在两日内联系上他的。至于他愿不愿意出手相救,就要看你了。”易凉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我?”顾卿颜若有所思。

“是的。”易凉点头,肯定的说,“如果你能亲自书写一封信给他,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救沈将军的。”

她自问不认识什么叫余邪的人,也不明白易凉为什么一口肯定只要自己写封信给他,他就一定不会拒绝。

总之,不管为什么,只要能救疏楼哥哥,易凉这样说,她照做就是。

顾卿颜找来笔墨纸砚,摆好在桌上,易凉说道,“你照着我说的来写。”

“速去救沈疏楼。”

本以为易凉要写什么,谁知道只让她写了这六个字。

易凉眼睛盯着她写得字,清亮透澈的眸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惊喜,还有疑惑。

他盯着那六个大字瞅了很久,顾卿颜见他失神,忍不住想开口提醒时,易凉开口了,“在落款出画只狐狸头像。”

“画狐狸头像?”顾卿颜转眸不解的问道,“什么样的狐狸头像?”

“就令牌上的那只狐狸头像。”

顾卿颜低头想了想,“既然落款出只画狐狸头像,这信谁写都可以,为什么非得要我来写。”

易凉望着她的侧颜及眸中的疑惑,沉默不语。

余邪脾气古怪,即便他们是同门,易凉也无把握说动余邪出手救人。

这世上,除了楼主,无人能使唤得了他。

而楼主的信物就是带有狐狸头像的玄铁令牌。

余邪只要看到落款的狐狸头像就绝对不会拒绝的。

可是这些,他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

现在的她,明显忘记了许多事情。

忘了他,忘了余邪,更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易凉敛了敛思绪,避重就轻道,“这个你以后会明白的。”

易凉不愿意说,顾卿颜也不再追问,感激的说,“谢谢。”

“等我的消息。”

易凉走到窗户旁,打开窗户,足下一拧,身子一跃,整个人从凝心阁内跃了出去。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无影无踪的消失在黑夜里。

顾卿颜走过去关上窗,有了易凉的帮忙,她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两日后,符城。

今天是沈疏楼中毒的第七日,也是他最后的期限了。

这些天,上官瑜和卞显成把城里的大夫都来一一给沈疏楼把脉,个个都摇着头说无能无力。

现在已是申时,赵大夫说了,如果在酉时前未能解了将军的毒,将军必死无疑。

上官瑜和卞显成就站在床前,两人心情异常沉重。

沈疏楼作为上官瑜的至交好友,亦是卞显成敬重的将军,更是帝都那个惊艳众人的温润公子,此刻离死亡越来越近,两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上官将军,将军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生命了……”

卞显成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想到沈疏楼剩下不到两个时辰的生命,他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如果可以,他宁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一命换将军一命。

而作为沈疏楼至交好友的上官瑜,又何尝不是如此。

比起卞显成来,上官瑜沉重的心更多了份复杂。

疏楼兄,我真希望你只是帝都那个挥毫泼墨,寄情山水的温润公子,而不是战场上那个挥剑杀人的少年将军。

第一百二十章 唯有活着胜过一切

“上官将军,卞副将,门外有一个自称余邪的人说可以救将军。”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禀报。

“快,快请他进来。”卞显成一听到门外有人能救将军,高兴的直说道。

在那名士兵的带领之下,余邪走了进来。

上官瑜和卞显成同时转身,一看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少年蓝衣乌发,眉清目秀,皮肤很白皙,一双大眼睛灵动狡黠。

“你就是余邪?”上官瑜眸光在他身上扫量着。

“不错。”少年倨傲的扬头。

卞显成狐疑的看向他,“你当真能救将军?”

眼前之人看起来不过就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可以救将军?

别说卞显成不相信,就连上官与也抱着怀疑的态度。

“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选择不救。”余邪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哼,他们不相信他,他还不想救呢。

要不是接到楼主的亲笔信,他才懒得搭理他们呢。

“请等一下。”上官瑜开口喊道。

“怎么?”少年闻声,停下,转身,“你想清楚了?”

“是。”上官瑜点头。

“上官将军,你真的愿意相信他能救将军?”卞显成迟疑的说。

不是他不想救将军,只是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是个孩子,卞显成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卞副将,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们除了相信已经别无他法了。”上官瑜轻叹一声。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商量好了就下去,要是再耽搁下去,他就死翘翘了。”余邪指了指床上的沈疏楼。

上官瑜听他这样说,望了一眼卞显成,“卞副将,我们先下去吧,不要耽误了他救疏楼兄。”

“上官将军。”卞显成踌躇着说,“我们并不了解他,万一他是西玄国派来行刺将军的……”

“西玄明知疏楼兄身中奇毒活不过今日,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来刺杀呢?”上官瑜反问道。

“这……”

卞显成依旧犹豫着,仔细分析了下他的话,觉得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道,“好,我们出去吧。”

“嗯。”

“有劳了!”卞显成朝余邪抱拳施一礼,转身,随着上官瑜走了出去。

余邪走近床沿看着脸色苍白,嘴唇黑紫的沈疏楼,他搞不明白楼主为什么要救他。

他和楼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楼主整整消失了两年,这两年,楼中出动了所有的力量都没有找到。现在,没想楼主却突然出现了,而且出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救沈疏楼。

余邪站在床沿盯着沈疏楼看了很久。

算了,不管他与楼主是什么关系,既然楼主让他救,那他就救吧。

余邪从右侧挎包里拿出银针摊开摆放成一排。

然后,拿起银针直接扎进沈疏楼心口处的颤中穴,轻轻转动一会儿取出,银针半截呈黑色。

余邪一双漆黑的眼珠闪过惊诧,“没想到这竟是北幽失传许久的幽冥泪。”

北幽的失传已久的幽冥泪突然出现在西玄将士箭上,这真是有意思。

余邪嘴角扬起一抹不符合他外表的邪笑。

将军府。

“沈兄。”已经致仕的两朝太傅徐知达走了进来。

“徐兄,你怎么来了。来,快请坐。”沈牧站了起来,迎徐知达入座。

徐知达入座后,很快有婢女奉上了茶。

“看沈兄愁眉不展,是在为疏楼担心。”徐知达掀开杯盖,喝了口茶问道。

“是啊。”沈牧硬朗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担忧,“今日是疏楼中毒的最后期限,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世人担心疏楼的安危,是因为他是东凌国的将军,是打败南桑,守护东凌百姓的英雄。但在沈牧眼里,沈疏楼只是他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

“吉人自有天相,疏楼那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徐知达安慰道。

沈牧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无奈的点点头,“以前我总希望疏楼能继承我的衣钵,每日&逼着他练功。明知他生性淡泊,对行军打仗不感兴趣,却总希望他能像我一样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如今没想到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他。”

“沈兄,你又何必自责。疏楼弃笔从戎,并非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我皆明白,疏楼是为了救颜儿,以战功换取了颜儿的自由惹怒了钰王,才被钰王施以手段派来符城。”

“当时钰王提议让楼儿驻守符城,最终下旨的却是皇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的圣旨不得不从。而我明知伴君如伴虎,却总想着让疏楼入朝为将,建功立业。如果以前我没有逼迫他继承父志,他也不会想到以战功来换取颜儿的自由。”

“如今,朝堂上以曜王和安王为首的两方势力一直明里暗里的斗,皇上却睁只眼闭只眼,任其斗个你死我活。掌握着东凌一半实权的钰王,更是一直意味不明。东凌的这趟浑水,已经是越来越浑了。如果此次疏楼能活着回来,我会劝他辞官,以后他附庸风雅也好,寄情山水也罢,我都不会去干预他了。”

自知道沈疏楼中毒命不久矣后,沈牧便想开了。

只要疏楼此次能活下来,他再也不会强迫疏楼做他不喜欢的事了。

什么功名利禄,建功立业,都是过眼烟云。

唯有活着胜过一切。

现在,沈牧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就算一辈子碌碌无为又何妨。

沈牧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他整个人感觉瞬间苍老了许多。

此刻,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不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修罗,他只是一个担心儿子安危的父亲。

而今,朝堂上除了曜王和安王明争暗斗。暗处,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势力也在伺机而动。更别说东凌还有一个权倾朝野,令人琢磨不透的钰王。

对于暗潮涌动的朝堂,及时抽身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让疏楼离开朝堂是对的。毕竟,他那性格和秉性太不适合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了。只是,一入朝堂半点不由人,疏楼已入朝为将,想抽身怕是难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牧点头后问道,“徐兄,你可见到过颜儿?”

“颜儿?”徐知达摇摇头,道:“自她出狱后,我一直没见到她,只知道她在钰王府,不知现在过得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解醒来(求推荐,求收藏)

“上次狩猎时,我在狩猎场上见着了她。只是……现在的她少了以前的恣意张扬和傲气凛然,腿也瘸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她来了。”

当时在狩猎场上,沈牧远远的望着,只是觉得她有些熟悉,后面走近一瞧,才知道她竟是当年红衣绝世、肆意张扬的颜儿。

若是疏楼知道颜儿如今的模样,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想必是在牢里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啊!”徐知达他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谁也说不清,但按照颜儿那个丫头的品行,确实不是做出这种心狠手辣之事的人。”沈牧回忆当年顾卿颜的一言一行,虽桀骜张扬,但行事作风却从不超过底线,敢说敢做的性格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

“谁说不是?”徐知达点头叹息,“一个如此明艳的孩子失去了棱角,就像刺猬没了刺一样,她能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

徐知达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眯着眼睛说:“钰王将她带回王府,现在又让她做他的贴身婢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用意?”

沈牧皱眉,“钰王恨颜儿之入骨,将她放在身边,除了折磨更多的怕是用来牵制楼儿。”

“楼儿自与南桑一战成名,在火云军中建立了威望,赢得我一手带出的火云军的尊重爱戴。火云军作为东凌的根本,以前火云军只听令于我,现在他们只听令于楼儿。而东皇钰极有可能是用颜儿来牵制疏楼,从而控制火云军。”

徐知达看出沈牧的焦虑和担忧,伸手按住他的手臂道,“皇上现在及其信任钰王,朝中事务基本上都交由钰王处理。钰王对颜儿的心思如何,我们暂时也琢磨不透。若是疏楼能活着回来,沈兄你要多劝解一番,免得惹出祸端来。”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疏楼这个孩子对颜儿的感情。他能用战功换得颜儿的自由,将来也可能为了颜儿连性命都不顾。”沈牧面色沉郁。

“你也不要担心,走一步看一步。”徐知达安慰道:“我们并不清楚王爷将顾卿颜放在王府的用意,何必妄自猜测。相信疏楼在大局面前,还是个有分寸的人。”

沈牧点点头,但脸上的愁容并没有消解。且不说,疏楼能不能活过今日。作为他的父亲,沈牧对他的脾性却是清楚,他看似生性凉薄,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是沈牧却担心着将来有一天,他为了颜儿引发祸端。

此刻,沈牧的担忧不是臆想,而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沈疏楼真的为了顾卿颜一念成魔,引发了天下大乱。

“希望老天有眼,保佑疏楼一切平安,往后一切顺顺利利。”沈牧举头望天祈求道,年过七十的他,鬓间白发比上次沈牧寿辰时见到的又多了几根。

“疏楼哥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啊。”顾卿颜笑魇如花的看着他,轻唤道。

沈疏楼没想到在这里竟会看到颜儿,他情不自禁的向她走近,想要过去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问她最近过得怎样。当他伸出手,眼前的人儿突然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他的眼前。

“颜儿,别走!”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床上。

“将军,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末将了。”卞显成见他醒来,走过去,欣喜若狂的说道。

毒刚解的沈疏楼,身体还是异常虚弱,在卞显成的帮助下,他坐起身,勉强的扯起一抹微笑,“让你为我担心了。”余光微微瞟到上官瑜,他温润一笑。

上官瑜见此,走了过去,“疏楼兄,你醒来就好。”

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一句“你醒来就好”,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因为他们是好友,是知己,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上官兄,是谁救了我?”沈疏楼看向他,虽然脸色还略显苍白,但难掩墨眸中绝世清艳的风华。

这就是帝都第一温润公子——沈疏楼,温润中透着天孙贵胄的优雅高贵。

“是一个叫余邪的少年。”上官瑜道。

“他人呢?”

“已经离开了。”

“他为什么救我?”

“他说受人之托,不过受谁之托并没说。”

“既然他不愿意说,也罢。”沈疏楼灵幽的双眸净朗温润,“现在符城情况怎样?”

“西玄大军已退至十里外,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攻城,不知道在筹谋什么?”

沈疏楼听卞显成一说,顿时了然于心,“我已醒过来的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卞副将,你现在要做的是去公布我的死讯,顺便让人准备丧事。”

“将军的意思是?”卞显成一下没明白过来。

“你先按照我说得去做吧,到时你自会明白的。”沈疏楼有些虚弱的说。

“是,将军。”

卞显成下去后,上官瑜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因为他知道沈疏楼一定有很多事要问他。

从他刚才让卞显成去安排事且不多做解释就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些等不及想知道她的情况了。

“上官兄,颜儿现在怎么样了?”正如上官瑜想的那般,卞显成一走,沈疏楼就开口问了。

“颜儿她……”上官瑜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一圈,眸色闪烁,“她还好。”

沈疏楼蹙着眉,清亮的星眸中闪过一丝波光,“上官兄,你没有说实话。”

上官瑜盯着他眸中的波光,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说实话,是为了他好。

疏楼兄毒刚解,身体还未恢复,目前符城被西玄大军包围着,自己若是将颜儿现在的处境告诉他,以他对颜儿的宠爱,知道了颜儿的情况,怕他承受不了。

“上官兄,你是我唯一的至交好友,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沈疏楼声音淡淡的,却隐带着一丝莫名的压迫。

“疏楼兄,你又何必呢。”上官瑜叹息的望着他,眸中荡起一丝无奈,“经历了一年的牢狱,颜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媚的颜儿了。她腿瘸了,人瘦骨嶙峋。目前在钰王府,亦是受尽折磨及打骂。”

上官将自己所打听的以及那日在王府所看到的,都娓娓道来。

在听到顾卿颜腿瘸了,在钰王府更是过得生不如死时,“噗——”沈疏楼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疏楼兄,你怎样了。”上官瑜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体。

“我……无碍。”沈疏楼深吸一口气,想强行压下喉咙的腥甜,谁知却强压不住,“噗”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喷出,人当场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已经等不了了

“来人。”上官瑜见此,朝门外大声喊道。

门外进来一小兵,“上官将军,请吩咐。”

“快传赵大夫。”

“是,上官将军。”

小兵退下后,上官瑜坐在床沿,望着沈疏楼,眼里是令人看不懂的复杂,而这复杂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歉意。

待上官传来赵大夫给沈疏楼诊治一番,第二天傍晚,他已悠悠醒来。

醒来时,房间没人,他起身下床,扶着桌椅走至窗边,推开窗户往外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表情沉重的将士,他们站得笔直,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氛。而将士们腰间绑着的白布条在傍晚的天色显得特别突出。

看来卞显成已经按照他说得去做了。

相信现在整个符城以及西玄都知道火云军将领,符城三军统帅沈疏楼因中毒已经不治身亡了吧。

如此甚好!

沈疏楼关上窗,在所有人眼中他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这几天他不能出现只能呆在房间里。

在他毒解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上官瑜已经秘密派人将他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去帝都。送去帝都的消息最快需要十日才能抵达,所以沈牧并不知道沈疏楼目前的近况。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沈疏楼的卧房跟书房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屏风之隔。他当时把卧房跟书房设在一起也是为了方便处理军务。

关好窗后,他来到了书房。从暗格里拿出符城的地图,卧靠在软榻上仔细研究着。

因为,马上要准备下一次的大战了。

帝都尔虞我诈,各方势力相继涌动。然,符城的风沙依旧铺天盖地,好似要给将士穿上一身黄金铠甲。

关在房间研究了整整一夜,重伤未愈的他又熬夜研究地图,现在浑身难受得好像要散架的一般。

但战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他有一丝的懈怠。

艰难的撑起身子,掀开被子,穿鞋,起身。

候在房外的卞显成听到动静,连忙走进来。

“将军,你重伤未愈,还不能下床!”。

“卞副将,我们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若猜想的不错,三日内西玄必会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沈疏楼苍白的脸依旧掩饰不了他的雅人深致,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

卞显成听到沈疏楼的话,有些为为难,“可是将军,身体要紧啊!您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宜下床走动,需要静养。”

“我又何尝不想静养,可是我已经等不了了……”说这话时,沈疏楼的眼睛透过窗外,望向东南方,那是帝都的方向。

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日日担心她,唯恐她撑不下去。所以,他必须尽快结束战事,回去。若是晚一天回去,她就要多受一天折磨。

“西玄此次统军之人是大皇子西门擎。西门擎生性多疑,为人谨慎,得知我中毒身亡的消息,届时,他一定会派人来刺探虚实,只要一旦确定我中毒身亡属实,三日内必会全力进攻拿下符城。不过,这也正是我们借机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机会。”

“原来,将军昨日让末将宣布将军中毒身亡,布置丧事也是为了引君入瓮。”卞显成一下明白过来了。

“不错。”沈疏楼点头,面色突然有些痛苦。

“将军,您怎么了?”卞显成急道。

“不碍事。”沈疏楼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你现在去召集其他几位将军速速前来议事。记住,要小心行事,切勿将我还活着的事泄露出去。”

“将军,您放心,末将明白。”

卞显成下去不到一会儿,军中的几位将军来到了书房,其中包括上官瑜。

待人都到齐后,沈疏楼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除了上官瑜和卞显成,几位将军见到他的刹那都是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脸色苍白却温润如玉的人,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疏楼兄,你身体怎样了?”上官瑜见他脸色苍白,担忧着问道。

沈疏楼浅笑如常,“放心,已无大碍。”

此刻,站在书房的包括上官瑜和卞显成还有四位将军。

卞显成和其中一名徐将军都是火云军出身,他们在南宁就跟着沈疏楼出生入死。而剩下的冯将军和陈将军、李将军都是符城的原本的守城将军,刚开始他们对于这个看起来面冠如玉的少年将军都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在符城被围困的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与沈疏楼一起并肩作战,纷纷被这位少年将军的谋略及行军作战的能力所折服。

待沈疏楼话音落下,他们才反应过来,高兴的说,“将军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到他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面前,几位将军都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而徐将军甚至喜中带泪。

“抱歉,让各位担心了。”沈疏楼略带歉意的说。

“将军,您千万别这么说,只要您活着就好。”几人都是真情流露。

沈疏楼面带欣慰的浅笑,“本将军还活着的事,切记不要泄露出去。”

“是,将军。”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三日内的大战筹谋准备。”沈疏楼摊开桌案上的符城地形图,说道,“西玄一旦确认本将死亡的消息,三日内必会全力进攻。届时,也是我们唯一击败他们的机会。可符城地域辽阔,多为沙漠,不利于隐蔽。而符城现有的八万兵力加上上官兄带来的五万戌卫营总共才十三万。若到时他们倾尽全力进攻,我们就算能守住符城,也会伤亡惨重。”

说到此,沈疏楼顿了顿,看向他们,“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出城一战,诱敌深入才有险胜的机会。”

“出城一战?”上官瑜看向他,“城外地势平坦,若出城一战,对于我们并没有优势。”

“是啊,上官将军说得不无道理。他们人数本就是我们的一倍之多,在城内我们还可以借住城墙的优势阻挡他们。若出城一战,我们连一成把握都没有。”驻守符城多年的李将军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我们将战场转到蒹葭谷。蒹葭谷地势险要,怪石林立,那地方隐蔽,方便设伏。”沈疏楼说道。

“去蒹葭谷要经过舜皇林,而舜皇林古木参天,我们要如何将西玄军引入蒹葭谷。”徐将军担忧的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人命的燕窝粥

“上官兄,你怎么看?”沈疏楼望向上官瑜,眸色如月华般清朗灼亮。

上官瑜想了想,随即说道,“要想把西玄军引去蒹葭谷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上官将军,您想到什么办法?”卞显成问道。

“听说,西玄本次领兵的人大皇子西门擎。据我所知,西门擎生性多疑,这几天,他必定会派人潜入符城确认疏楼兄是否真的中毒身亡。而我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让西门擎相信疏楼兄真的中毒身亡,我军将士因为失去统帅,军心大乱而放弃符城,从而决定全部往永州城退。”

“从符城去永州城,刚好经过蒹葭谷。到时,我军将士一出城,西玄必会围攻阻止我们往永州城退。而我们与之交战一番后佯装战败,往蒹葭谷退,他们必会乘胜追击。只要我们提前在蒹葭谷伏击,便可一举击灭敌军。”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错,末将觉得上官将军此计可行。”

上官瑜说完,其他几位将军一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沈疏楼一听,发现上官瑜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点头道,“此计可行,就按上官将军的计策实施。”

“是,将军,末将这就下去准备。”几人异口同声道。

几位将军下去后,上官瑜却没走。沈疏楼明白他有话要说,便说道,“上官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疏楼兄,此计虽然可行,但是过于冒险。如果西玄只派一半的兵力追击我们,到时我们把人撤离,符城就是空城,西玄可以不费吹灰之拿下。”

“不。西门擎一定会派出全部兵力追击我们的。我军现在有十三万人马,其中有四万多身经百战的火云军。西门擎明白如果不派出全部兵力追击,是没法一举歼灭我们的。”

“况且,西门擎因为久攻不下符城已经引起其他皇子的不满,西玄皇帝也因此对他颇有微词。本来,此番他请命领兵攻打符城,就是想借着符城一战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现在有一个既能一举歼灭我军,又能拿下符城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会选择先倾全部兵力一举歼灭我军,再带兵返回一举拿下符城。”

沈疏楼身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长长的墨发如瀑布般泄下,因受伤的原因,肌肤显得的有些苍白,但不影响他嫡仙的出尘和静雅。

这就是帝都第一温润公子。

一个寄情书画、山水的雅人。

一个本不就是为战场而生,却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

此刻,他眼中的自信和坚定让上官瑜莫名的心安。

“咳咳~”沈疏楼一说完,就忍不住的轻咳了起来。

因为身体的毒昨天刚解,伤还未好,昨日又因听闻颜儿的消息后,一下子气息混乱,气血攻心,伤及肺腑。再加上他昨天醒来之后,熬夜研究符城地形图,为了大战费尽心神,此刻,他身体再也承受不了,忍不住轻咳起来。

他用苍白而修长的手遮住轻咳了数声才停下。上官瑜轻轻一叹,星眸中有着浓重的担忧,“疏楼兄,你这样做,值得吗?。”

他为了颜儿,不顾自己身体连夜研究地图,想作战之法,只为早点结束战事回去见她。

上官瑜从未想过他对颜儿的执念竟已深至此。

沈疏楼抬眸看向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值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而顾卿颜就是他沈疏楼倾尽天下的守护。

帝都,钰王府。

顾卿颜端着一个碗东西,走了进来。

东皇钰坐在桌案后面,桌案铺陈着一张很大的地势图。顾卿颜远远地就看到上面的符城两个大字。

看到符城,想到疏楼哥哥,她心中一滞。

不知道易凉有没有联系上余邪,疏楼哥哥的毒解了没有。

东皇钰抬眸恰巧看到顾卿颜端着一碗东西盯着桌上的地图在发呆,不禁微微蹙眉。

难道她知道了沈疏楼中毒一事?

如果她知道了,到时会如何?

会不顾一切的离开王府吗?

一想到顾卿颜离开王府,东皇钰的心不可抑制的滞了滞。

他不明白为何开始在意她的想法,会害怕她离开王府。

现在的她皮肤粗糙,瘦骨嶙峋,而且还是个残废,毫无以前的半分惊艳之感。

他应该厌恶她才是,为何他会开始在意她的想法,担心她离开?

“在想什么?”东皇钰见她久久未回神,出声道。

“没……没什么。”东皇钰的突然出声令她吃了一惊,端着燕窝粥的手微微一抖。

东皇钰内心一叹,是不是自己语气太重了,让她怕得连手抖了起来,貌似刚才自己只是随便问了一句!

“你手里端的是什么?”东皇钰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随和一些。

顾卿颜端着走了过去,将碗轻放至桌案一角,低垂了头,低声答,“回王爷,这是梓院送来的燕窝粥。”

薛梓希送来的?

东皇钰淡瞥了一眼,眼里尽是嫌弃,凤眼眼角微微上翘,“你把它喝了。”

“这……”顾卿颜有些诧异的抬眸,“王爷,这是薛夫人亲手为王爷做的,奴婢不敢逾越。”

东皇钰语气隐带霸道和不容置疑,“让你喝你就喝。”

“是,奴婢遵命。”

顾卿颜有些不情愿的端起,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燕窝粥口感还不错,香糯可口,只是太甜了。

甜腻腻的,看着都是一阵反胃,更别说吃了。

怪不得东皇钰满眼嫌弃,因为他不喜甜食。

同样对于不喜甜食的顾卿颜来说,这一碗燕窝粥吃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终于,一碗燕窝粥被顾卿颜消灭干净,她放下碗,打了个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王爷,奴婢吃完了。”

“嗯。”东皇钰似乎很满意。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不待东皇钰应允,顾卿颜转身就向外走。

她的胃里,口腔里整个充斥甜腻腻的味道,这对于一向不喜甜食的她来说,突然吃了整整一碗甜食,感觉一阵反胃、难受极了。

真是要人命的燕窝粥。

现在,顾卿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书房,找个东皇钰看不见的地方,将吃进去的燕窝粥全部吐出来。

“等下。”顾卿颜脚步微抬,就被东皇钰叫住了。

“王爷,还有什么事?”顾卿颜回身,讷讷地问道。

东皇钰突然站起身,走至她面前,目光在她唇角停留了一瞬。

他这是要干嘛?

顾卿颜一怔,脸色微红,心跳加速。不知道东皇钰突然盯着她看,究竟要干嘛,只好呆愣愣的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窘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暧昧

因他的靠近,她粗糙不堪的脸上有着微红。略显英气的柳眉下镶了两颗黑玉,熠熠闪烁。小巧尖挺的鼻梁下,如花瓣的双唇紧抿着。

刚才吃了燕窝粥不慎留下的晶莹剔透的燕窝汁还沾在柔软湿润的唇上,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东皇钰喉结微动,眸光闪了闪,才低低开口,“你看你,吃东西也不注意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卿颜懵圈了。

唇角嗫嚅着,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接下来,东皇钰的行为让她恍若晴天大霹雳。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右臂,修长的拇指陡然落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柔软、微凉地触感顷刻间侵袭着她的全身。

顾卿颜身子一僵,倏然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此刻,两人离得如此近,近到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地呼吸。

感觉到他呼出地气体喷洒在自己脸上,感觉到他的手指印在唇上的温度,顾卿颜就跟见鬼一般,欲躲开。东皇钰察觉到她的意图,轻声说道,“别动。”

他的声音很低,好像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拇指划过唇瓣,轻轻揩掉她唇上的燕窝汁液。

“下次要注意了。”

粗喘的气息吐在她的脖颈间,长眸中流转着温柔宠溺的光亮,与平时的冰冷生硬完全不一样。特别是他手指轻划过她的嘴唇时,一股如闪电般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全身。

顾卿颜耳梢渐渐染红,身体轻颤。

“奴婢先告退。”她逃也似的离开书房。

东皇钰凝视着她踉踉跄跄逃离的背影,眼神黯了黯。

她以前天天缠着他时,他厌恶她。

现在她害怕他,想方设法的避开他,他却是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为了祛除她身上的那些疤痕,从不在狩猎会上狩猎的他,破例参加狩猎。

本来他可以拔的头筹,但第二名的奖品才是凝珠雨露,为了夺得凝珠雨露给她,他故意谦让,让东皇清夺得第一。

可她倒好,拿着他特意为她夺得的凝珠雨露给了长安,想起,他心中就很不是滋味。

顾卿颜刚出了书房,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她连忙走到海棠树下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着肚子。

心里忍不住对薛梓希一阵咒骂。

这该死的蛇蝎女人!

在钰王府的这一年白呆了,连东皇钰的喜好都不知道,还害的自己因为她的燕窝粥受罪。

刑部大牢的一年,她受尽折磨,受尽欺辱。

很多时候,狱卒故意不给她东西吃,一饿就是好几天。

记得,她挨饿最长的一次是七天。

那七天,她除了喝些脏水维持生命,滴食未尽。后来,哪些死囚犯看她饿得实在不行了,为了让她活着,能够继续折磨她取乐,她们偶尔也会给她一些发霉发臭的馒头、窝窝头。

很多时候,能够吃上一些发霉发臭,腐烂的馒头或窝窝头,她都觉得很满足。

也正因为她在牢中经常挨饿,吃一些变质、腐烂食物的原因,自出了刑部大牢起就有了严重的胃疾。

现在,她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对于那些太过酸甜苦辣的东西,只要一吃下去,胃就像受了刺激般难受。

看来以后,她有必要将东皇钰的喜好透露给后院那些主子,免得哪一天她们再像薛梓希一样送来甜腻之物,东皇钰拿她当小白鼠,平白像今日这般遭罪。

“喀~喀~”

顾卿颜扶着海棠树,低头就是一阵猛吐。

“顾小姐,你怎么了?”

云随刚回王府,准备去向王爷汇报情况,他一来就看到她扶着树在呕吐,关心问道。

顾卿颜胃在翻腾着,一直在不停的吐,根本就无暇回答云随的话。

吐到最后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好不容易不再呕吐了,她缓缓地扶着树稳住身子,抬眸说道,“没事,不过是吃错了东西。”

声音听起来虚弱至极。

云随来书房是有紧急情报要跟王爷禀报,本想先进去向王爷禀报,可看她虚弱的样子,他有点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

顾卿颜自然看出云随脚步匆忙,有紧急事情要向东皇钰禀报,她说道,“云侍卫,你先进去,不用管我。我只不过是吃错了东西,胃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你无需担心。”

听她这么说,云随也就多说什么,直接朝书房而去。

他敲了敲书房门,得到东皇钰应允后,推门而进。

“王爷,浮生楼的探子传来消息,沈疏楼毒已解。”他一进来,将浮生楼探的消息第一时间禀报。

听到沈疏楼的毒已解,东皇钰好像并不意外,只淡声问道,“谁救的他?”

“一个叫余邪的少年。”

“可知他来历。”

“查了,不过什么也查不到。”

“这个世间,能让人查不到来历的人只有那两个神秘的地方和楼外楼。而那两个地方的人一向不入世,所以那个叫余邪的少年十有八九是来自楼外楼。”东皇钰双眸幽深得恍若无月的子夜,透着清澈逼人的深邃寒冷。

楼外楼一向以收集和贩卖情报为主,先前接触顾卿颜,现在又去救沈疏楼。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爷,探子还查到沈疏楼所中之毒是幽冥泪。”

“幽冥泪乃北幽冥阁的秘药,且已消失多年。现在它的出现,也恰巧让本王证实先前的猜测是对的。北幽和西玄早已勾结。”

东皇钰慵懒的靠在椅上,一袭黑色云纹长衫尊贵异常。他脸上神色冷凝,轩昂的剑眉微蹙着。

云随把该禀报的事禀报了,恭敬的说道,“王爷,属下告退。”

“嗯。”

云随转身,脚步踏出,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到在来书房时,在院子外碰到顾卿颜一事。于是,他又转身,走回来说道,“王爷,属下刚才在来书房外,看到顾小姐在呕吐。”

东皇钰闻言,眉头皱了皱,“怎么一回事?”

“属下问顾小姐,顾小姐回答说是吃错了东西,胃不舒服。当时,属下急着向王爷禀报事情。也就没多问。”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因云随当日随便一提,往后只要是后院主子送过来的那些吃食,东皇钰再没让顾卿颜尝过。

每次,她把东西端到东皇钰面前说是哪个院子送来的,东皇钰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冷冷的两个字“倒掉”。

他要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直接让她吩咐后院主子不要再送就行了,干嘛要倒掉,白白浪费。

对于他的这种异常行为以及最近那些频繁的异常举动,顾卿颜着实不明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符城内乱

寒风呼啸,战旗飞扬。虽然无刀光剑影,却也是杀气腾腾;现在虽无鼓角争鸣,众人皆明白他们迟早得面对一场生死之战。

城内,一排排将士整齐地守在城墙上,神色憔悴目光却也坚定,临危不惧。看样子他们已是守了一夜,而不可预计的是,在这之前,他们这样守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西玄决定要攻打符城时,或者是兵临城下那刻?

战争向来都是这般,容不得他们有一丝松懈。

因为一旦松懈就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那就是血流成河的代价。

符城的守城将士老老少少加起来总共才十万人,因为接连的几场战役,已经牺牲了几万人。现在,加上沈疏楼带来的五万火云军也就十万人。但是,在前几天的大战中牺牲了两万人,后面加上上官瑜带来的五万戌卫营总共才十三万人。而他们面对却是西玄三十万大军,明知敌众我寡却依然奋血坚持,只因城内有着数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百姓世世代代生活这里,这里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

如今,这座古城面临危难,作为这里的守城将士,他们必须守护好这座古城,守护好这里的百姓。

中军帐里,几位守城将军齐聚。

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位将军,上官瑜一脸沉重的说,“将士们,如今沈将军不幸中毒身亡,我们本应为他报仇,可奈何敌军人数众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放弃符城,退至永州城再商讨退敌之法。”

一听说放弃符城,性情耿直而又脾气火爆的陈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怒气冲冲的说道,“上官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我们真的退至永州城,岂不是让符城的数十万百姓活活弃于敌军的铁骑之下,西玄国给了你什么好处?”

见陈将军如此出言不敬,作为曾经与上官瑜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卞显成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铮铮有声道,“陈将军,沈将军已中毒身亡,现在统帅是上官将军,而你竟敢对上官将军出言不敬。来人,将陈将军押下去杖责二十。”

门口两士兵听了卞显成的话,走了进来欲将陈将军押下去,却被上官瑜一手拦下。

“将军——”卞显成不明白他为什么拦着。

上官瑜目光灼灼盯住眼前的众人,沉吟道,“本将军已经决定好,放弃符城,退至永州城,这是军令。若再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上官瑜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此刻,如深夜一般漆黑的眼睛是不容违抗,不容置疑。

“上官将军,要退你退。反正我陈海是死也不会放弃符城的,我誓要与符城共存亡。”陈海再次气愤道。

作为最早的守城将领,这座城,他守了整整二十年。

在这座城里,他倾注了半生心血,只为让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听到说要放弃符城,他自然难以接受。

“上官将军,退至永州城一事,我们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

“上官将军,城内的数十万百姓我们不能不管啊。”

听了陈海慷慨激昂的话,同样身为符城守将的冯将军和李将军也站了出来说道。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言反对,但话里的意思是不赞成放弃符城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符城,他们守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让他们放弃一时难免接受不了。

“本将军已经决定的事,勿需再多言。”上官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哼,上官瑜,要退你退。老子死也不会退。”陈海怒道。

上官瑜也大怒,“来人,将陈将军押下去军法处置。”

话音一落,就有两士兵上前抓住陈海的臂膀,押着就走。

被士兵押着的陈海一边挣扎着,一边骂骂咧咧道,“上官瑜,你这个孬种,老子死也不退,老子誓要与符城共存亡。”

上官瑜的一招杀一儆百,让持有反对意见的冯将军和李将军也暂时选择闭嘴,他们齐声说道,“末将告退。”

转身时,望着门口消失的身影,他们转过头,朝上官瑜和卞显成会心一笑。

西玄大军军营。

“果真如此?”大帐内,被美女环绕的西玄大皇子西门擎高兴的立刻遣退歌姬,确认道。

“探子传回消息,他亲眼所见,沈疏楼确实中毒身亡,城内将士腰间都绑着布条,那是东凌国祭奠丧者的习俗。现在,符城已经开始内乱了。我们的探子来报,上官瑜要求放弃符城,退兵至永州城。符城的其他几名守将不同意。上官瑜和他们已经产生了嫌隙。”肖勇将探子传回的消息据实禀告。

西门擎听后,狭长的眼睛一直半眯着,没说话。

这个消息对西门擎来说,是天助也。

虽然沈疏楼已死,但还有前火云军副将上官瑜在,上官瑜师从沈牧,他还担心符城拿下不易。

因为,父皇对于他久攻符城不下已有微词。他担心要是再拿不下符城,定会失去父皇对他的信任。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即便有上官瑜在那又怎样。

东凌将士自己已起内讧,这对于他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等到拿下符城,他不止可以在他的那些兄弟面前扬眉吐气一番,更能赢得西玄的民心。

一旁的军师抚须大笑道:“真是天助大皇子啊,看来拿下符城就如囊中取物,此次皇上必然对大皇子刮目相看。”

“军师认为,上官瑜真的是要放弃符城,而不是耍诈?”西门擎粗黑的眉毛微皱,高兴归高兴,但他还没被这突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

他和沈疏楼交手多次,对他的行事作风颇为了解。但是,对于上官瑜却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沈疏楼作为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他擅长排兵布阵,经常出其不意的将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沈疏楼是沈牧的儿子,他的能力让他忌惮,而上官瑜也是师从沈牧,不知道与沈疏楼相比,上官瑜是否如沈疏楼一般让人忌惮。

军师摇晃手中的蒲扇的说道,“上官瑜在行军作战方面,比起沈疏楼要略弱一筹。”

“果真如此”西门擎问道。

军师一向料事如神,他说的话他定然百分之百的相信,不过,对于上官瑜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一旁的肖勇也趁机表现,道:“大皇子,现在是我们拿下符城最好的机会。上官瑜既然决定退至永州城,那我们可以在城外不远处的舜皇林入口处设下埋伏,将他们一举歼灭。”

“舜皇林,古木参天,方便隐藏,在那设伏倒是可以。”军师听后,分析道。

舜皇林,西门擎听说过,他想了想,觉得肖勇此法倒是可行。

“此次就由肖将军领军,务必要一举歼灭敌人。”

“是,末将领命。”

第四十章人 抱歉,认错人了

东皇清爱花,帝都人人皆知。

他的景王府,种满了世间奇花,唯独缺了“绿牡丹”。

“绿牡丹”是绝世仅有的菊花品种,更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整个东凌国甚至整个世间也只有钰王府的花园中有,也只有钰王府的花匠能样养活这绝世品种。

因此,以东皇清对花的厚爱,前来观赏一番倒也无可厚非。

但,真的只是前来赏花吗?

东皇钰眼睛不动声色地眯了眯,吩咐道,“文途,带景王去花园。”

文途是钰王府的管家,长相清俊,一身银灰色长袍的他看起来身材修长。再加上从小跟在东皇钰身边,行为举止颇为大气得体,仔细看倒有几分世家子弟才有的贵气从容。

“是,王爷。”文途领命。

“多谢皇叔。”得到东皇钰的应允,东皇清起身道谢。

“殿下,这边请!”

文途领着东皇清出了前厅,穿过一条长走廊来到了花园。他望向前面满园的花团锦簇,说:“殿下,这就是花园!”

“嗯!”东皇清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本王想独自欣赏一会。”

“是,殿下!”文途告退。

钰王府的花园除了绿牡丹外,不见其它花。

此时,正逢绿牡丹盛开时。

绿牡丹,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花色绿中透黄,光彩夺目。

现在花园的绿牡丹,正是初开时,色如翡翠。微风拂过,花叶随风轻摆,泛起一阵阵绿色涟漪。

东皇清看着满园景致,赞美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世间少有的珍品,玉笑珠香,富丽堂皇,不愧为‘花中之王’。”

今日的东皇清着一袭月白色锦衣,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只用了一支玉簪随意绾了起来。

他站在绿牡丹的边上,兀自欣赏这无尽的绿色涟漪。月白色锦衣在阳光的投射下泛着微微的绿光。翻飞的锦衣下身形修长挺拔,细看之下纹丝不动。

顾卿颜和小环从梓院取了衣便折路返回洗衣苑。因端着一大盆衣服,有点重,再加上腿脚不便,自然跟不上小环的脚步。而小环也不管她是否跟得上自己,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样,她就落小环后面好大一截。

当她端着衣服气喘喘吁吁地经过花园时,看到不远处负手而立赏花的熟悉身影,情不自禁的出声唤道:“疏楼哥哥”

闻声,东皇清悠然转身。

顾卿颜此刻才看清眼前男子的脸,玉质金相,眉目如画,眸如辰星般晶莹,清冽,晃眼,又似乎带不曾察觉的淡淡清冷疏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他不是疏楼哥哥。

也是,她的疏楼哥哥又怎会出现在钰王府。

他现在应该在边疆。

想到此,她一阵苦从心来,“报歉,我认错人了。”

不过,眼前之人的背影看起来真的像极了疏楼哥哥。

一样的风华无双,一样的雅人精致。

但,也有不同。

她的疏楼哥哥用“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来形容都不足为过。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春日的阳光消霁了冬雪,温润得如沐春风,舒适惬意。

而眼前之人给人的感觉是温润中带着清冷,如天上皓月般高贵、优雅、神秘。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却给人一种绝世的风华,绝世的无双。

“没关系。”东皇清语气淡淡的,如春风般清冽。

没想到眼前这看似清冷的男子,一开口声音竟是这般干净好听,顾卿颜微愣。

东皇清扫了眼顾卿颜身上穿着钰王府婢女的绿色服饰,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眼前女子唤自己“疏楼哥哥”。

疏楼?

沈疏楼?

帝都第一温润公子?

他略有所思,“你是钰王府的婢女?”

“是。”

“叫什么名字?”

“顾卿颜。”

“哦。”

不管是帝都还是钰王府,但凡知道顾卿颜的,在听到“顾卿颜”三个字时,所有人眼中都会露出憎恨、厌恶的眼神。唯有眼前之人,在听到“顾卿颜”三个字只是一声淡淡的“哦”。

“你是第一个听到我的名字后,没有露出憎恶眼神的人。”顾卿颜定定的看着他。

那笑容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夹杂着深深的悲哀,仿佛那风雨中被吹落的花瓣,凄凉得叫人心酸。

“我为什么要憎恶你?”东皇清反问道。

“因为我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帝都人人憎恶。”

“还有呢?”

“因为我是杀人凶手,我害死了钰王心爱的女子。”

“那她是你害死的吗?”

“她是不是我害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死了。”顾卿颜在这句话时,脸上每一个特征都说明她是笼罩在蚀骨的悲凉中。

苏怜心死了,她成了凶手。

东皇钰这样认为,她的父亲这样认为,帝都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所以,苏怜心是不是她害死的都不重要了。

只要东皇钰认为她是凶手,她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凶手。

顾卿颜脸上弥漫的悲哀让东皇清为之动容。

他怔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女子。

“世间总有太多人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或者先入为主的去评判他人。很多人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以己度人,妄加定义,甚至只道听途说,就直接恶意抨击。”

“任何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切入,都会有不同的观点和认知,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论断。但每个人各有自己的生活取向和价值选择,谁都没有权利去指手画脚。同样,上天并没有被赋予对他人进行论断评价的权利。只要有人欣赏你,也就会有人恶意诋毁你。”东皇清眼眸落向的是远处开得正艳的几株娇嫩妩媚的绿牡丹,顿了顿,“但见人恶,不自知恶,但自见善,不见人善,称己善者,皆非善也。而一个人最大的恶意就是,把自己的理解强加于别人,把所有的结果理所当然用自己的过程来解释,并一直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所以,人活着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看法?”

顾卿颜微讶异,没想到眼前之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管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所说,还是有感而发。

此刻,她都是感动的。

至少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对她表现出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和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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